第十七章 东行漫记（五）

    辽西郡下辖五县，令支，肥如，临渝，阳乐，海阳。 全盛时期有口十余万。境内碣石港自商周时起便闻名天下，实为北方第一大港。碣石之名，最早在《山海经》和《尚书禹贡》中就有提到。《山海经》说：“碣石之来掩饰山，绳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河。”秦皇汉武曾北巡至此，留下仙踪遗迹供后人凭吊。方士徐福自此率数百童男女出海求仙

    碣石南望齐鲁，北接辽东，东控朝鲜c三韩，西连燕赵，舟车贾贩，贡使往来，络绎不绝。令支公孙族乃幽州大族，在大汉北疆声隆卓著，胡汉百姓皆慕其声名。公孙家祖上乃武帝时大臣公孙贺后人，武帝末年，公孙家因受太子刘剧诬蛊案牵连被满门诛杀，惟有一幼孙在心腹人保护下逃得性命，流亡北疆，逐渐在幽州扎下根来，势力渗透在幽州各个角落。曾经叱咤北疆的公孙瓒乃是公孙家庶支子嗣，公孙家在其带领下势力一度膨胀，冀青幽兖四州皆在其势力范围之内。

    更是与四世三公的袁家前后相争数十年，最后才功亏一篑。公孙家实力因此大损，族中子弟战死无算，势力迅速龟缩于令支城中,以图保全家族，东山再起。如今，辽西汉人实力大减，政令不出为数不多的几座坚城，野外湖人弥散，尤以三郡乌桓为甚。灵帝末年，辽西，右北平，辽东属国三郡乌桓共推丘力居为首，奉其号令，丘力居死后，其子楼班年幼，诸胡又推其侄塌顿为王，统领三郡乌桓。鲜于辅，阎柔起兵之时，联络三郡乌桓，共同讨伐公孙瓒。袁绍为安抚北疆，拉拢三郡乌桓，许以重利。不仅以宗女妻塌顿，而且还矫诏赐塌顿，苏仆延，乌延为单于，以求北境无事。塌顿奉楼班建牙于辽西柳城，横亘在辽东公孙度和幽州刺史府之间。

    三郡乌桓才是袁熙此行最终的目的地。田丰临行前，袁熙曾上门求教安定幽州的良策，田丰有言，治理幽州不同于内地州郡，首要的事处理好与胡人的关系。而在幽州实力最为强大的胡人部落，乃是三郡乌丸。

    幽州得安，首在蹋顿。

    公孙家当代家主并不是外人认为的公孙瓒，公孙瓒只是公孙家庶出子弟。公孙家当代家主公孙琦，其人身高八尺，年约四十岁，宽额粗眉，体格健壮，给人第一印象是武人而不是执掌一族的文士。然而他却是田深的入室弟子，武人与文士两种不同的性格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结合。武力值的高低直接影响着你在北地的生存。此时公孙琦正在自家演武厅内指导自己的子女练武，一身得体的武士服穿在身上更存托的他英俊挺拔。公孙琦长子公孙胜今年二十五岁，娶得是大族田家的女儿；次子公孙达今年二十一岁，娶得是辽西张家的女儿；三子公孙策今年十七岁，尚未及冠，却是三子中少有的智勇兼备之才。三子并未出仕，一直留在家中奉养双亲，习武练文。公孙瓒多次盛情邀请自己的族长哥哥和三个侄儿出仕，都被公孙琦以打理家业照看祖坟和三子学术不精为由拒绝。又有长女公孙静，今年年芳十八，并未许配人家，虽有世家子弟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但都被公孙静扫地出门。公孙琦不知随着赔了多少笑脸公孙静曾言要嫁就嫁给向叔父（公孙瓒）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公孙琦也不愿勉强她，故而一直还留在家中。

    作为家主，庶出的公孙瓒将公孙家族带上了顶峰，公孙琦很欣慰，倾公孙家族全族之力为公孙瓒事业加码，从弟公孙越和公孙范很早就在公孙瓒军中效力；作为一个男人和父亲，公孙琦对公孙瓒带着深深的敌意，自己三子一女对公孙瓒的崇拜，世人只知有庶出的公孙瓒而不知家主公孙琦，种种的一切令公孙琦对公孙瓒很不满，虽然他心里明白公孙瓒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打拼来的，可是心里的疙瘩就是解不开。自己的三个儿子在族内也算出众，可是他就是不让他们出仕。整个家族嫡支都在公孙琦暗示下留在家族内，至于旁支子弟就让他们去闹吧。虽然整个嫡支子弟对公孙琦多有怨言，可是当公孙瓒败亡，整个家族在军中的子弟死伤无算的消息传来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公孙家笼罩在一种悲观绝望的情绪中。此时，族长公孙琦站了出来，收拾散乱的人心，重整家业，将整个家族散乱的实力收回到令支县，等待浴火重生的时机。每日督促子弟习文练武，收集各地消息，等待机会。时间已是五月尾，自从离开蓟城后，袁熙等穿州过县，眼下到了辽西境内。辽西郡治临渝城，田鸿担任辽西太守后，为了更好的经营碣石港，将郡治搬到了碣石港所在的临渝县。眼下，碣石港的经营已经有了点起色。田鸿在袁熙的启发下，不仅仅简单的依靠官府的力量，还与辽西豪族韩家合作，没想到韩家在造船和航海方面还颇有心得，短短时间就闹出了动静，拿出了适合航海的大船和渤海地区的航海图。韩家又找来右北平程家合作，三方共同经营，二二六分成。在韩家建议下，前段时间更是组织了一批商船南下荆州，扬州与南方州郡做起了生意。整个碣石港港区现在都在整修之中，想恢复往昔的盛况并非朝夕之功，码头，仓库，适合航海的大船和熟练的船工水手，都需要招募和训练。此次南下的商船之中田鸿派了一位得力的小吏，韩家程家也有子弟随船，前往大汉造船业最发达的荆州扬州招募水手船工。韩家程家在造船与航海方面的能量让袁熙咂舌。他们不仅在短时间将碣石港的主体工程带入正轨，而且还有能量在离海岸不远的秦皇岛上开始兴建船坞。袁家作为第一大门阀，袁熙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家族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不是钱粮就能解决的问题，兴建船坞需要的是熟练的船工和技师。而韩程两家作为幽州的三流家族，很难想象他们居然有如此的实力，可以豢养起这么多的船工。莫非还有外力相助不成，容不得袁熙不慎重对待。嘱咐

    田鸿多加留意韩程两家的举动，又调来绣衣使者暗中调查两家的背景。按孔融本意，是打算从碣石港乘船前往辽东，可是碣石港唯一能航海的一支船队已经出海，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从陆路东行了。“家主，袁熙已经到了临渝县，听说要往乌丸部落中与他们会盟。”令支县公孙家书房，家主公孙琦正在听取往外打探消息的族人禀报袁熙的消息。袁熙自从进入辽西境内后，公孙家的密探就盯上了他，每日都有消息传回令支。恰巧公孙琦长女公孙静从书房外经过，听到袁熙二字，不由得贴上耳去，欲听得真切。公孙瓒被幽州百姓尊为白马将军，受到幽州百姓的爱戴，特别是些年轻人，以击胡著称的公孙瓒就是他们的偶像，公孙静无疑也是他的拥护者之一。公孙瓒被袁家逼得举火自焚，公孙静可是狠狠伤心了一段时间，发誓要为公孙瓒报仇。今日听到仇人的消息，分外眼红，咬牙切齿。

    是夜，公孙静留书出走，寻仇去也。可惜这一去仇家没寻到，到是给自己寻到了个夫家，此间按下不表，容后在禀。且说孔融因海路不通，只能从陆路东行。袁熙领着三百铁卫，在四将尾敦阎志郭淮郝昭的簇拥下护卫孔融。鲜于辅已经回转蓟城辅助荀谌处理幽州政务故不再此列。

    出了临渝关，随处可见深眉高鼻的胡人面孔，汉家衣冠少之又少。

    孔融拿出天子赐予的节杖，端起汉家威仪，铁面军左右护卫。袁熙自从进入辽西境内后就受到了多方势力的看顾。辽西公孙家，乌丸人，鲜卑人，甚至辽东公孙度都派有细作盯着袁熙的举动。所以当袁熙从临渝启程后，柳城的乌丸大本营就得到了消息。为了防止袁熙趁机刺探乌丸人虚实，也为了显示对袁熙和袁家的尊重，辽东乌丸大人苏仆延之子速仆丸早早就领着人在路边等着袁熙，直接将袁熙等人引入了三郡乌丸人的大本营柳城。三郡乌丸的大佬，塌顿，楼班，乌延，苏仆延等等尽聚于此。三郡乌丸虽结为一体，平时却是分散放牧各过各的营生，非战时和祭祀从不亲易集结。今日，却是塌顿收到袁熙将要来访的消息后，令人将个部落首领召集过来的。

    “天使，二公子，原来旅途劳累，早些休息。晚间本大人为二位接风洗尘。”楼班年幼，诸事皆有塌顿主理，尽管楼班今年有十八岁了。塌顿今年三十余岁，身材健壮，曾徒手杀狼宰虎，乌丸人敬其武勇，奉其主事。夜间，一堆堆篝火在夜空中燃起，一只只鲜嫩红酥的烤全羊流着油脂，散发出馋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打扮艳丽的女奴穿梭其间，斟酒递菜，场地中央一个个热力火辣的舞女，努力的摆动柔嫩的腰肢，，绽放着迷人的笑脸，挑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视觉神经。乌丸人在孝武皇帝时迁居塞内以来，受汉人风气影响极大，风俗习惯逐渐汉化。上层贵族喜欢穿汉服，饮汉茶，吃汉食。再加上汉朝失政，不断有汉地百姓逃入乌丸界中，教作兵器铠甲，颇学文字。塌顿高坐主位，火光印的他脸色通红。左右两侧楼班，乌延，苏仆延依次排开，或者推杯换盏，时不时在侍女身上讨点便宜，或者盯着场下舞女柔嫩的肌肤意淫，间或有目光飘向正与楼班聊的火热的袁熙和正襟危坐的孔融。作为传统的汉家士大夫，孔融一直保持着自孝武皇帝时形成的对胡人的优越感。尽管自桓灵以来，鲜卑人，乌丸人，羌人，氐人频繁叩关入塞，烧杀抢掠，汉家军队频频战败。但这丝毫不影响孔融此时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保持士大夫的风骨的气度。袁熙却不是孔融那般，此时完全像个市侩之徒，不见往昔的儒雅之气。与楼班谈笑风生，时不时还来点荤段子活跃气氛。乌丸人定居汉界一百多年，自上及下汉话说的流利，交流并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