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一章 五年孤作伴，伶俜苦心词

    正直暮春，虹月城外青山翠竹，蝶语花香，山峦之上，树木繁茂，奇花异草随处可见，更有那山泉飞瀑，清流溪涧，如丝丝飘带轻落其间。

    春雨绵绵。

    一片竹林在云雾的笼罩下，更显清幽深寂。

    水声沥沥，暖着清晨雨中之心，w清溪边，素望双脚伸入水中，任由丝丝凉意流上心尖，手中木讷的把玩着一根翠绿的竹笛，全然不觉已如一躯空壳般与阵阵流水融为一体。

    风携细雨，吹面不寒，素望突然心有所触，拿起竹笛悠悠吹响起来。

    一曲竹笛雨渐歇，却是千回百转。

    又有谁知道，这寂寥笛音是出自一个十岁的少年。

    他穿上鞋子，将衣裤微微整理了一番，便长身而起。径自走到一块巨石旁，小手在石壁轻轻的触摸着，微风拂过，消瘦的身形似是有些弱不胜衣。

    每次看到这方巨石，素望稚嫩的脸上总会有些微妙的变化，似是一种清浅浅的幽怨，又或是那笛音下的稀疏寂寥，不过别人是看不到的。

    这里是他哥哥昔时炼体吐纳的地方。

    片刻，他终于长长呼了一口气，

    “这些年，父亲经常采集珍贵灵材为我滋养身子，借此改善我的身体，可是...没有一点点效果。”

    “我连基本的气感都没有...”素望苦笑一声，低靡的言语中流露的那份别样苍凉。

    “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开脉了吧？我...我真的是有灵根的人吗？”

    真的如他父亲说的那般？

    父亲的话他始终坚信，可数年的经历，却让他们渐渐产生了怀疑。

    此时正值天下甫定。因由长年战乱征伐，使得这片大地上人口剧减，人们厌倦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同时也更加热枕于对武道的追求，以保自身，以搏前程。是以上至宗派，下至村落，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皆以修体问道为荣。

    这般背景下，通玄问道之风盛行，因此，但凡有人群居的地方，便会被王庭下赐一块体积不同的空灵碑，用以测试一个人是否拥有灵根。

    有灵根，意味着有机会踏足大道。这些人往往会被大小家族、帮派，乃至王廷重视。

    无灵根，则意味着不管你如何废寝忘食，彻夜苦修，到头来也是收获甚微，乃至于累病甚至累死的覆车之鉴更是数不胜数，是以此碑另一个作用，便是告诫无灵根之人趁早断了修真念想，做个普通凡俗，免以自误。

    待小孩达至韶年，届时灵根初现，既可用空灵碑一试前程，以不同颜色深浅，辨别其灵根资质好坏。

    简单来说，橙为金，青为木，蓝为水，红为火，黄为土。若要更精确的测试，则需玄黄境以上修行者亲自勘查灵根。

    而素望测试的结果，则是通体的青色，乃极为纯正的木属性灵根。

    因由灵根所含的属性种类越少，便越容易感知相应的天地灵气，故而也可以说日后成就的高低与否，全看你儿时灵根的纯净，心有所期，是以他的父亲也是从未放弃过。

    毕竟极为纯正的灵根也被称为天灵根，可谓前途无量。

    可如今，他自己却有些怀疑了。

    是空灵石出问题了吗？

    他试过好几块，乃至虹月城的空灵碑，皆是通体青色，他父亲也以玄黄境的修为细细勘查，但结果无它。

    到底是为什么！

    便没有灵根的普通人，他们对天地间的气机还是略有一丝感应，若学些基础功法，引气入体也可强身，可笑的是，素望他连气感都没有，周围气机在他身边仿佛会自行消失一般。

    素望背靠着巨石，遥视远处，看着林间青竹不住的摇晃，几片竹叶似乎经不住幽幽目光，于微风中回旋而下。

    轻声一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望穿此间看着天上的云，莫名，似有一人立于身后，陪自己看这一泓清冷…他不敢回身，怕回身，又是一人对影徘徊…

    经历，让他深知冷暖，尽管心智较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但天性总归是个孩子。

    没有朋友...

    哥哥也因觉醒血脉后，被家族重点照顾，倾力栽培，再无闲暇时间陪他。

    同龄之中也有与他交好的玩伴，但自四年前，家族中突然传开了一些怪异谣言，介此他便形单影薄，常常孤零零一人。

    多年下来，让素望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孤独、沉默、绝望，却又无可奈何，又充满了奢望，一分一秒都是地老天荒似的长，一滴，两滴感受着时间流动...

    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跟他分享身边的事。在他看来，一切的根源，都是由于自己身体的缘故。

    千万愁绪何处诉，秋月春风寂如故。

    “哎...”

    又一声叹息，本就瘦弱的身体轻轻一颤。

    几只蝴蝶宛如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轻飞曼舞，绕着他的身体翩翩而飞。

    “小蝴蝶，你会陪我吗？”

    “我没有朋友。”

    “他们都把我当成病邪。”

    说到此，眼眸遽然一凝，愤然低语道：“还有那些人！都是因为你们，其实我不应该一个朋友都没有的，都是因为你们！”

    委屈的言语中伴随着无奈，但更多的是气愤，恨意滋生。

    他将双腿抱了起来，枕在膝盖上，静静的望着蝴蝶。

    “而且...爹爹也是因为我，才...”

    想到这里，稚嫩的脸庞划过一丝痛苦，原本失意的眼神，此刻徒然一冷。

    紧咬着牙关，忿忿低语道：“我恨你们这些人！”

    清风扫过，竹子轻轻摇曳，与水声相交发出有节奏的鸣响，似琴弦拨弹，悠然悦耳。

    几缕稀稀散散阳光穿进了竹林，映在他的脸庞，和煦温和。

    不知过了多久...

    素望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使劲想将自己藏起来，让谁都看不到他，看不到就不会嫌弃，也就不会躲着他了。

    他将脸埋入双手之中，一时间只觉前路渺渺，毫无一分一厘的希望。

    “嗨！小望。”

    突然，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生生将他从黯然失神中拉扯了回来。

    素望闻言，眼眸一亮，欣然道：“嘿，是哥哥来了！”

    脸上愁容似是雨涤青荷一般，尽数去除，抹了一把眼泪，从巨石上噌的跳了下来。

    而这少年在看到素望后，由跑变走，缓步过来。

    他便是素尘，虽比素望只大五岁，却是身躯凛凛，目若已过碧华，古铜色的胳膊裸露在外，显得格外壮实。

    只见他佯怒道：“小家伙，屋子里没看到你人，我就直接来这里了，不是跟你说了，我跟阿爹要去雾隐山脉猎杀妖兽，让你今天在家看书吗！功课读完没？”

    遛了一大圈儿没找到素望，让他有些抑塞，不过却是颜忾心喜，那温润的笑意，却只有面对至亲之人时才会表露出来。

    “嘿嘿，哥，邬伯伯前天来看我，给了我一本百兽录，我可是都看完了呢！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呀！我就看了两遍就全部记下来了呢。”

    素望连忙解释，一副得意的神情溢于颜表，目光盯着素尘，似是期待又是胆怯。

    “小家伙！”素尘一笑，用手摸了摸素望的头，说道：“怎么？是不是又等着哥哥夸你啊！”

    “才没等呢。”素望忿忿道。

    不过心中却是那么的渴望，五年了，同龄人因为各种原因，都像瘟疫一样躲着他，唯恐不及。

    夸赞？他暗自摇头，怕只有父亲、哥哥姐姐为了让他开心才会编就一些吧。

    别人？念至此处，又是一阵怅然苦笑。

    “爹爹不让我跟你玩，怕把你弄伤了。”

    “上次挨的打还不够？能滚一边吗？看到你个呆子烦得很。”

    “那小子来了，来来来快挖好，你再尿一点儿，尿满...”

    “快走快走，那病邪过来了，散了散了，今天不玩了。”

    ...

    从小便是这样。

    受人白眼不说，还常常挨揍，更别说会有人夸他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