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一线希望

    孙淑华本有老寒腿，再加心急，更走不利索。她眼花花的什么都看着模糊，瞅着差不多大的女娃娃都要连喊带拽。路人多少也明白了，纷纷帮寻带问。老人家越来越心焦，逮住旁人就又比又划，问得是老泪纵横。独有韩旭升满小区各处无头苍蝇般乱扑腾。

    一个中年男子好心建议：“要不你们问问门卫去，查查监控，看娃有没有被拐出去，这世道乱了呀！”

    孙淑华便长声幺幺喊来韩旭升，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往门岗奔，还有几个相熟的热心人自发一道。

    男门卫从旁人口中弄明来意，尽责地立马调监控。婆孙俩死死盯住屏幕，两人齐叫：“停！”

    时间定格在11:03分，大门内一个乌麻布衣的老太婆怀中白棉花一团的小人儿可不正是小姗姗！老太婆缩着花白头，小姗姗木呆呆一张小泪脸。

    锁定目标，门卫前前后后几十秒轮番播放。一个陌生的矮个子老太婆，身手比孙淑华之类的敏捷多了，梭梭地从小区内窜出。她像扛包货物把小姗姗只箍住腿，任凭小女娃上身扭动摇晃，门口匆匆一闪，蹬蹬跳下台阶而去。

    婆孙俩心脏“铛铛”沉下了谷底。孙淑华嚎啕大哭，韩旭升咬紧了嘴只淌泪。门岗帮报了警，好心提醒小孩父母呢？

    韩旭升慌忙给韩修照打电话——“爸！妹妹不见了！门岗监控查出来被一个老婆子抱跑了！”

    韩修照只吼出一句：“报警没？”他当即拨了个电话给城西派出所所长：“老毛，锦绣小区一小女娃被拐了，你们派了谁？那是我女儿！”

    一旁正摆壁柜小物什的小芸咣当砸碎了一地，身子跟着就要倒。韩修照迅疾地扶稳她，一刻不耽误搀住就往外走：“大白天还发现得早，一定会找回来的！”

    夫妻俩赶回锦绣小区时，城西派出所两位干警正在门岗处调监控。当出现小姗姗在陌生老太婆掌控中呆滞的小泪脸时，小芸一把罩住了自己的眼，泪水顺手指缝淌。韩修照铁青着脸，担忧地瞥了眼妻子，和两位干警急如星火商议案情。刘干警去交警部门调道路监控，李干警留下现场摸排。

    小芸叫母亲先回家去。孙淑华抽抽噎噎：“我就跟门口守着，万一那坏蛋拿不住姗姗，给咱抱回来了呢？”

    韩旭升躲闪着根本不敢与父亲和阿姨目光接触，溜李干警身侧走。

    监控中抱姗姗的老太婆消失于左前方。街边第一家是一间面铺，众人一路问，连问七八家，都没得到有用线索。

    下午四点过，起风了。小芸哽咽不已：“该加外套了，该冲奶喝了。这又冷又饿又怕的，她小小一个娃，可咋办喲？”

    “阿姨，对不起。”韩旭升只能这样一遍遍道歉。

    小芸对他不打不骂也不睬，韩修照时不时怒瞪儿子一眼，惊得韩旭升就一跳。

    还是李干警仔细盘问小伙子——你什么时候带妹妹下楼的？

    “九点过吧？爸爸他们刚去新家不久。”

    ——都呆哪？玩了什么？

    “荡秋千，妹妹再去玩沙堆。”

    ——妹妹玩沙堆你在哪？

    “在边上椅子坐着。”

    ——一直守着？

    韩旭升愣了下，嗫嚅着：“我去小卖部买喝的去了会。”

    ——离开多长时间？

    “七八分钟吧，不超十分钟。”

    小芸终于忍不住了，沙哑着嗓子呛：“快些就三两分钟的事，你把那么小的妹妹就放心地独个儿丢下了？”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韩旭升忙不迭地可怜巴巴说。

    韩修照拉住妻子安抚。

    李警官劝和着：“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找回孩子才是目的。看哥哥的样子，很心疼妹妹的。”他再细究韩旭升：“你听别的小孩一说被一位奶奶抱走了，以为是自家奶奶，那为啥不紧接着回家，是被别的人或事耽误了吗？”

    三位大人都目光炯炯盯住韩旭升。小伙子额头冒汗，苦着脸摇头：“我喝了瓶水，懒了会，跟着才回了。”

    李警官问不出个所以然，转头问一脸死灰的蒋小芸：“还有蒋老师，小孩可以任由陌生人抱吗？”

    “不会的！”小芸惊恐地申辩道：“她只和奶奶c爸妈c哥哥亲，亲戚些要抱都要我们引导还抱不上几分钟的。”说着说着就哭：“那死老太婆不知用了多狠的手段，我可怜的姗姗啊”

    一辆警车“嘎吱”一声停在近旁，刘警官招手让上。四人先后钻进车，车头架一显示屏正是老太婆抱姗姗从锦绣小区窜出来的监控录像。

    看得出来小姗姗扯开嗓子哭了，老太婆死命按住小脑袋——这得多疼！她极速地窜了半条街，消失在一岔道巷口——三道拐巷。三道拐没监控设施，是老巷道，曲曲弯弯不通车的旧街，尽头是广袤的城外农村。

    小芸便要往车外跳：“我三道拐挨个寻去。”

    韩修照按住妻子，只觉她全身簌簌发抖，心酸道：“咱们前面面店吃些东西去，有劲了才好找姗姗。”再对一旁垂头丧气的韩旭升吩咐：“你回家找几张姗姗和她今日穿着差不多的相片。”韩旭升滋溜飞跑了。

    孙淑华从小区内蹒跚着穿过来，兜里张开面包和水。韩修照取上一个闷着头嚼。小芸机械般吞咽两口，好像能吃下是种罪过，一股脑又塞回老母亲怀中，闪着泪花儿：“一个大白天过去了，姗姗还什么都吃不上，可怜得不知在哪哭着喊妈妈呢？”

    孙淑华自责地捶胸顿足，恨不得拿自己老命换：“都怪我老糊涂了，孩子怎么能带孩子呢？还老大时间，我心大得都没想着去催催啥呀！”

    韩修照慌忙安慰岳母：“妈，咋能怪你。旭升十六七的大孩子了，太不经事。最可恨的是拐儿童的贩子。您老回家等着去吧，我们哪一年不经手几起儿童拐卖案，我连自己女儿都找不回来，配穿一身警服吗？”

    “我不添乱，那你们赶紧啊！这天眼见黑了，可别让我姗姗外头地过夜！”老人抹着泪，原回门岗亭外蹲守，苍苍白头看定每个途经的归人。

    韩旭升风一般卷出来，递给父亲一叠相片。韩修照给他几片面包和水，一家三口直奔三道拐而去。两位干警已先一步到达。

    三道拐巷是鸣涧县典型的旧风貌。石板路面，米道宽，老阁楼，沿街民居铺，主巷两侧屋后各还有只够三两人错行的小巷。白日这里拥挤而杂乱，四乡八邻骑自行车c摩托进城的打这穿路过的不少。

    一溜台阶弯下去，众人在巷口汇合。刘警官言简意赅：“小孩在这消失前是极不安分的，看得出来是敞开了哭闹。所以我们摸排时可以问有没有看见一个乌麻黑的矮壮老太婆抱着一个哭坏了的一两岁小女孩？你们一家左侧巷，我俩右侧巷，所里又派了三位干事已在主巷展开调查了。”

    小芸听着又一阵心绞痛：“姗姗得有多害怕”韩修照恨恨踢了脚路边石包坎，韩旭升哭丧着脸不敢吭。

    韩修照把手头女儿的相片递给刘警官，郑重拍拍他肩头，领着妻儿走向左方巷道。

    小巷都是住家户，对门紧邻。夫妻俩各据一方挨家举相片问询。韩旭升哪敢跟随父亲，那凌厉的怒目只差把他活剖了。他缀在阿姨身后，阿姨除了满身心浸染的悲痛，对他无暇于怨或怒。

    小芸见了一家住户，就忙不迭先鞠个躬，韩旭升一并把头埋得深深。她递上相片，沉痛而急切地一遍遍重复：“好人家，麻烦想想——今午时候，有没有见一位矮壮的老太婆抱一个白衣裙的一两岁小女孩，孩子哭闹不已？我女儿被拐跑了，麻烦想想看看相片吧，就这个孩子”

    被问到的住家户都对这位憔悴c悲伤而仍不失文秀的年轻母亲深表同情，但都遗憾地提供不了一丝线索。一半街过去，夫妻俩凄苦地隔巷两两相望。还是韩修照坚定地指向下一家鼓励妻子。柔弱的蒋小芸便又鼓足刚劲，充满希望前进。

    三人一无所获走完了左巷，站在了三道拐巷的尾口。

    不多时刘干警和李干警也从右方拐出来了。

    主巷热闹得多，街灯亮了起来，各种小摊小店吆喝着经营。人声嚷嚷，摩托喇叭声和自行车铃铛声，各种声音和越来越暗淡的天色交织成一张迷网。前面不远处能看见几位身着警服的干警分头还在摸寻。

    韩修照和刘c李干警交换眼神，心照不宣分两方从巷尾溯上追查姗姗的踪迹。

    前方一位干警极速跑下来，近前一招手，五人火速跟上。

    在一烟摊前，几位干警团团合围，韩家三人猫身钻了进去。摊主是位中年妇女，刘警官指着夫妇俩对摊主说：“这两位是失踪小孩父母，我们是城西派出所民警。请你把你看见的情况详详细细给我们再说一遍。”

    女摊主是坐着的。小芸屈膝向前几乎跪下了，抖抖地递上相片，问：“是这个孩子吗？”

    女摊主定眼细瞅，点着头：“八九是。”

    小芸滚滚流泪，掩嘴不敢出声。韩修照重重把手落在妻子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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