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老四:爷果然最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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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老四去了永和宫。
当时德妃正弯腰牵着老十四的手让他练习走路。
远远看过去,一大一小两双手牵的紧紧,映着烛光的亮色,温润柔软。她们快乐的笑着,一个笑的温柔满足,一个笑的天真娇憨。
这是他的额娘,和他的弟弟。
老四不知道,在他做了种种以后,还能不能对德妃有期许。他深吸口气,听宫女高声禀告后,进了门,掀袍行礼,“额娘,儿子来了。”
德妃倏的转身,看清了面前跪着的人,头一次在人前,露出不符她往昔性格的表情。
她轻咬着唇,手有些颤抖,眸中含了水光,“老四”
亲生的儿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不爱!她等着盼着,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如今能自己养他,他能喊自己一声额娘,她怎么会不愿意!她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
老四也激动,他敬重佟佳,对德妃也有孺慕之思,那是他亲额娘!他怎么可能不在意?以往她只能远远看的日子里,他也很想问她一句,您好不好。如今,终于
“额娘儿子终于能唤您额娘了。”老四抬头看德妃,这是这么些年来第一次,他可以认真的看德妃。
德妃看着老四,心里酸甜苦辣齐齐上涌,一时间百感交集,竟好久都没说话。
沉默良久,还是老十四拽拽德妃的袖子,好奇的看着老四,奶声奶气的问她,“额娘他是谁?”
也怪不得老十四不认识,他才刚一岁多,真正抱出去的时候不多,就算抱出去了,见的人也多,只要不是平时老见的,他基本不认识。再说老四在德妃这身份有些特殊,别人没事不会在老十四前提这个,犯忌讳。
听了老十四的话德妃心里这个凉啊,这是亲兄弟啊,亲兄弟都不认识
她静了静,抚着老十四的脑门,声音轻柔,“这是哥哥呀十四,这是你亲哥哥,你要喊四哥。以后他就跟我们住一块了,十四高不高兴?”
十四眼睛亮亮的,“哥哥像八哥一样?”十四倒是知道哥哥,他被抱出去时见了宫里的阿哥都要叫哥哥,起先他只以为那是个称呼,但是他看到过八哥抱十哥,看到过八哥扶着十一哥骑小马,就觉得哥哥是会照顾的人。是会保护他跟他玩还会给他带好玩的
这么一想,老十四非常欢迎老四,“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老四一听心里一暖,他也喜欢弟弟,他想照顾弟弟,好好教他,但是千万不能学成小八的样子
德妃一看更高兴了,瞬时觉得前所未有的圆满,拉着老四坐到身边,“不知道你今天来,你妹妹今儿歇的早,就不吵她了,明儿个一早让她给你请安,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那么些虚礼了你用过膳没?”
老四摇摇头,德妃马上叫人去小厨房传吃食,还特地吩咐要热的,软的,易于脾胃的。
“你这孩子前些日子”想起这些天老四做了什么,德妃没说下去,摸了摸老四瘦瘦的脸,“既然来了,要好好的,知道么?”
老四也懂,他为佟佳守孝,德妃不可能一点不介意,也聪明的没提,点了头。
自此以后,他怕是不可以,再提佟佳了。
老四在永和宫里住了下来。
每天除了上书房,或者有特别的事,他都在宫里。
他想陪陪德妃,对于这个额娘,他幼时曾期盼过很久,他很尊敬她,也很想亲近。
他想陪陪小十四,这是他弟弟,他应该要好好陪他玩,教他一些东西,让他快乐聪明的长大。
他也想多多认识九格格,这是他亲妹妹。
永和宫里众人从上到下,也是希望跟老四多多接触早点熟悉起来,最好能一宫上下其乐融融的。
但是这种事,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老四性格冷清,脸基本是板着没表情的,想看他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别人难以揣测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心情。他喜不喜欢不说,高不高兴也不说,时间久了,大家会觉得他不好伺候,也不敢过于接近虽说以前就知道这位的性格,但那是在佟佳宫,没亲额娘在身边的,如今回到亲额娘身边,还这性格,就有点
说起来德妃宫真是跟佟佳宫有仇恨的意思的,德妃怀老四时只是宫女,生下来本应当母凭子贵,孩子却被佟佳抢走了,好好一个孩子还给养成了这样,不怪佟佳怪谁?德妃当年吃了多少苦才走到现在,孩子回来了就该孝顺该知礼!老四这样怎么可以!就记得佟佳了?简直有点忘恩负义!
老四对德妃,早晚请安那是很恭敬很守礼的,他很愿意陪着德妃坐坐,可是他话少,人也不圆滑,不大喜欢特意去做一些凑趣的事说凑趣的话。德妃因为跟老四相处的机会少,单独相处那是从来没有过,这么些年过来了,她回回看着老四想起以往心里都酸酸的,也想关心他爱他,可是她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他大了,不是十四的年纪,哄哄就可以
起初她也会找话说,老四就很认真的回,渐渐的,话越来越少,气氛越来越低沉。
老四也喜欢陪老十四,没事时就去看他。老十四年纪还小,正是闹腾的时候,刚开始还对哥哥充满了期待幻想,可是老四不爱笑,他想玩什么他总是说危险,不带他偷偷溜出去玩,不让他骑小马,还教他要好好用功将来要读书!
老十四哪知道用功读书,他就是想玩,老四不让,慢慢的,他就讨厌老四了,不想和他亲近了。
老八倒是常来永和宫。不过他总是会捡着老四不在的时候。
他带着老九老十,有时还会拽了老十一,一块来永和宫,逗老十四玩。
老八来,纯粹是为了老十四,上辈子也算欠了他的,这辈子如果可以,能照顾他一点他也算安心。
后宫稀奇古怪的事向来多了去了,宫里有小阿哥的都当眼珠子养,那是小心照顾生怕万一的,所以基本上没事不往外带,也所以,阿哥们小时都很寂寞。
老八很清楚,所以就带着一帮阿哥来串门,老九老十十一都很高兴,十四也高兴,德妃更高兴。宫里头一个子热闹了,她每天忙着给阿哥们搞点吃喝都忙不忙来。
老八现在可是康熙前头受宠的,他爱来,连带着老十四在康熙面前都会有脸。永和宫里孩子不断,康熙看了也喜欢,她得到的实惠,可是大大的多。
于是闲了,她也会去惠妃宫里坐坐,一来一往,两宫感情就不错了。
这样看来,老四的存在,就更突兀了。
他简直像匹独狼,跟谁都不亲,永远一个脸色一个模样,让人看了喜欢不上来。
这次老八就偷笑了,该!叫你成天板着个脸,死德性!不受欢迎了吧,不被喜欢了吧,这是老天在收拾你啊
我们要原谅老四。
他正处在一个孩子最敏感,对人对事对自己各种怀疑的年纪,他会想很多很多,偶尔会激动热血,偶尔也会消沉厌世,他现在的状况,很复杂。
他因为身世,从小就听多了闲言杂语,又因为佟佳的教导,喜怒不形于色,很多事习惯了,在别人眼里,就独特了。
但是他不在意,他很自信。他认为自己选的方向没有错,自己的路也一步一步往前走,很正确。被老八一次次收拾后,他丢脸无数次,他强烈的自尊心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误,再恨老八,事情已经发生过,他的形象在别人眼里,已经是另一个样子。
他想一直保持的东西,变了,变的不那么完美,甚至变的很破烂,变的他都不想再看一眼,那么,还需要坚持么?他要怎么办?
佟佳去了,他敬爱德妃,怜爱十四,但他表达不出来,或者说表达的方法不合适。他期待和谐却总不能融入,他要放弃,还是要改变自己?如果要改变,他要变成什么样,才可以?
心里想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老四表现在人前的感觉,就越来越阴郁,越来越不阳光。而这种不阳光,跟他的年纪是不符的,于是他成了皇宫里异数,很容易被讨厌又很容易被遗忘的异数。
冬去春来,到了二月,居然还会下雪。
就在这个雪天,老四听到了老八要跟老大一起,随军出征准噶尔的消息
当时他那颗心啊
怎么说呢,就像一直影响你一个陪伴你的那个人突然要走了,虽然他总是恶劣的方式和你相处,但是他的心是好的,是离你最近的,他突然要走却不跟你说
或者这么说,就像一直撩拨你一直撩拨你,用糖用鞭子用各种方式,把你闹的兴趣来了各种想玩了,他却不言不语突然转身走了
再细细一想,好像见他的次数虽不算少,但至少三个月,一句话没说过了。
老四眉头皱着,转身就去找老八。
他去了惠妃宫里,老八没在。他问了人,人说刚刚在永寿宫跟太后辞行,现在不知道在哪。
老四匆匆赶到永寿宫,人说已经走了。
老四有些焦急,莫非今日见不到小八到了?猛然间他看到老十,一手拽住,“你八哥呢?”
老十心情很不好的挣开他的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反应就是知道了。
老四双眸微眯嘴角微挑,“如果你告诉四哥的话”
老十猛然回头,“你该不会说给我鸡翅膀吧!”
老四神色不动。
老十双眼瞪圆,“你以为我是会被鸡翅膀轻易收买的小人么?告诉你爷才不会!”老十攥着小拳头,虎着小脸冲着老四喊,“你说!你打算用几个鸡翅膀!莫非和上次一样,六个?”
老四抖抖袖子,不说话。
老十拽着他的袖子,“你个混该不会真的是六个?六个!真六个!你真抠门,至少八个!八个!”
当老四顺利从老十嘴里问出地方迅速的赶到时,老八已经骑在马上,整装待发了。
天在飘雪,跟南苑那天一样,很大很漂亮的雪。
老八穿着石青色的袍子,脸被镶在领口的兔毛托着,更显唇红齿白眉锋如墨。
“已经要走了么?”老四没有走近,远远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嗯。”老八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保重的话,直接策马扬鞭就走了。
马跑的很快,老八的身影很轻灵,脸上的表情很快意,他很高兴。
纵横天地,征战沙场,天高地阔这是小八想要的吧。
老四看着很快消影唯余茫茫白色的远方记起老祖宗去世后小八曾问过的话,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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