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第48章 废墟之口

    林峯觉察不妙，命令道：“前队变后队，再回庄家！”，副将各自对望一眼，马上掉头走入那浓雾深处，左转右转，却不见了庄家的踪迹，连同营地的方向也失了准头，大家对望一眼，脸色微变，一位副将道：“林将军，这可如何是好？”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跟朕走。”

    只见萧禛带着碧水衣从浓雾中慢慢走来。林峯等人忙跪拜道：“参见皇上。”

    萧禛“唔”了一声道：“你们凡夫俗子自然不知道这左道之奇，这是皇后所下的幻术，靳先生言朕有龙气在身，不受蛊惑，跟朕走。”

    “皇上，那妖女早就不是皇后了。”碧水衣的声音温柔的可以拧出水，宛若汩汩泉水，扰人心弦，林峯抬头藐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萧禛眼眸微黯，沉默半晌，道：“是朕说错话了。”说着，一转身向南走去。

    林峯等百名刀斧手跟着萧禛的脚步，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雾气也随之越来越稀薄，眼前景色越来越清晰，几至透明之处是一眼井水，波光凌凌发出蓝色芒，萧禛望了望碧水衣，碧水衣忙合手托出一块黑玉来，萧禛掂量了下，投入那井水之中，突然生出一团黑雾，瞬间变紫，又变白，最后呼啦宛如大幕拉开，众人一看，竟是一片废墟的出口。

    其实它本来不是废墟，而只是普通的民居所在，只是因为这几日以庄府为中心方圆百里全部拆了，近处军士们安营扎寨，远处则无人理会，因此竟成了无人理会的荒凉之地，诸人看惯了沙场，这种废墟在白雾的映衬下竟颇有“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的没落景象，林峯回了回神，问道：“皇上您这是”

    萧禛摆了摆手，道：“埋伏。”

    林峯立时领会其意，大手一挥，几百刀斧手立时分三面匍匐在那黑黝黝的出口周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只听稀稀落落的脚步声，有女子的声音道：“老太太，好像到了。”

    里面“唔”了一声，后来又沉默许久，外面的人不有好奇，不知她们在商量些什么，只是大家都是伏击的会家子，自然晓得如何不动如山，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出口方迈出了一只脚，绣花鞋，留仙裙，再出来，是一张双丫髻的脸，丫头打扮，姿容秀丽，只是探头望了望，又缩了回去，林峯不由看向萧禛，见萧禛望着那出口，脸色阴沉，月光一闪一闪在他的脸上形成暗影，竟有些黯然伤神。

    如此又等了半个时辰，众人都有些耐不住了，心道不过是些妇孺，何用等如此许久，碧水衣不由在萧禛耳边低声道：“皇上，不用等了吧。”

    萧禛看了看天色，突然轻叹一声道：“好。”

    碧水衣对林峯使了个眼色，林峯喝道：“上”，一时百名刀斧手便向那出口涌去，谁知还未曾接近，突然被一道白光弹回，只见恍然之间，一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出口，素面长袍，端容丽色，正是庄姜。

    林峯不由揉了揉眼睛，至此他才相信这世间果有左道之术，当时他可是亲眼看见庄姜自杀的，那胸口的血迹犹然在前，如今人又活生生出现了，原来自己真的中了幻术，那这位端庄的少女，确实是传说中的“妖女”了，想到这里不由微微失落，又望了望更象妖孽的那位，见其自庄姜出现之后，琉璃的眼眸中突然发出古怪而兴奋的光芒来。

    “皇上。”庄姜手里拿着一柄玉如意，盈盈施礼。

    “皇后。”萧禛低沉的语音含着一丝淡淡的遗憾，却也是决然。

    “庄家谋逆，我早不是皇后了。”庄姜不接受这个称呼。顿了顿又道：“虽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想问一下皇上，说庄家谋逆，有何证据，从何谈起？”

    萧禛“嗯”了一声道：“朕只是为你们留情面罢了。”

    庄姜笑道：“谋逆之罪，灭族之祸？”

    萧禛沉默许久道：“朕只是以为你武艺精深，却万万未曾想到你竟是术族。”

    庄姜不由无言，原来阵中林峯所言是真的，术族确实是比谋逆更重的罪行，留情面之语倒是真的。

    “皇上”突然一声尖锐的女子声音响起，一个茭白色的女子从出口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扑倒在地，连滚带爬拜倒在地道：“皇上，术族是我，是我，跟姜儿无关，都是我的错，呜呜”

    庄姜见母亲居然做出如此惊人之举，面色微变，突见庄母又从洞口出来，望见萧禛遥遥跪拜道：“庄家罪不可恕，抄家灭族罪有应得，只是请皇上怜惜幼童不知时事，饶他们一命”自然说的是庄云与庄则。

    庄姜此时脑袋极乱，眼见刀斧手已经到了老太太与母亲面前，君臣之义，亲恩之别，在心中摆了个来回，突然喝道：“静儿，快把她们扶走！”静儿与行儿从出口跑了出来，连拖带拽把楚氏与庄母拖了回去，林峯看了看萧禛，见萧禛未做表示，终于也松了口气，向这样娇弱得吹吹风就倒了的女子与那孱弱的老太太挥刀，而且杀了一次又来一次，简直是比上刑都痛苦的折磨。

    庄母与楚氏被几个丫头好歹拖回了洞里，呜咽之声依然遥遥传来，庄姜咬了咬嘴唇，道：“皇上因此要把庄家赶尽杀绝吗？”

    萧禛缓慢地点了点头道：“是”。

    庄姜道了声“好”，她不管了！再怎样的忠心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斩杀，手一扬，一个“临”字诀，一道白光笼罩在洞口，踏着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萧禛望着这样的庄姜，终于面如死灰，他亲眼见过当年庄太傅写的书信，他亲耳听过庄家如何偷龙穴的故事，可他还心底还隐隐抱着一丝微茫的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庄姜只不过武功高强，所谓术族只不过是杜乾等人的污蔑，可是如今他确实亲眼看到了，这个女子确确实实是传说中的“妖女”，她正在自己眼前实行“妖术”，而那个国运妨碍的因由，真真切切，半点不假。

    碧水衣见皇上如此神色，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凶光，掉头对林峯道：“林将军，快上。”

    林峯看了看萧禛，问道：“皇上”，萧禛面色铁青，道：“上！”，林峯对百名刀斧手道“上”，几百猛士持刀向庄姜扑来，庄姜若是凡人，武功再高也会剁成肉酱——可她不是，只见她连看也不看一眼，依然踏着罡步，念念有词，众位刀斧手只觉庄姜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接近，不由拿着刀乱砍，却如同砍在遁甲上，无从下手。

    “皇上这女子有妖术。”一位副将回头对萧禛道。萧禛看着那刀光烁烁，只负手站立，一言不发。

    许久，洞口已经消失了人际，连脚步声也不闻，碧水衣不由焦急，对萧禛道：“皇上，靳先生不是说，皇上有龙气护体，不怕那妖术的”这话提醒了萧禛，萧禛眼角肌肉跳了跳，终于道了声：“给我刀。”身边的随从马上献上专有的“金丝龙鳞刀”，萧禛拿起刀飞身向庄姜扑来，一刀下去，便劈开了庄姜设置的结界，碧水衣不由喝彩道：“皇上英明！”可惜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场众位都觉得欺负妇孺胜之不武，何况还只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虽说她是“妖”女，可除了不得近身以外从未见“妖”在何处，倒是不男不女的这位更“妖”了些。

    萧禛的“七禽刀法”乃高人传授，极为凌冽，又有龙气护身，庄姜的那修真得来的灵气便奈何不得她，何况她大多学得一些修真之术，于武功上却毫无造诣，见萧禛刀光烁烁地扑来，只左支右绌，拼命躲避。

    幸得她运气之时的轻功已并非凡人之阶，神识之内对那快如闪电的刀法来路十分清楚，加上运气之时躲闪极快，这刀法一时倒也奈何不得，大家眼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在刀风里如燕子般飘来飘去，不像是生死决杀，倒像是盛宴之舞，不由看得出神，突听碧水衣道：“这妖女既然与皇上对敌，那妖术便使不出来，大家上啊。”

    林峯瞥了他一眼，却不说话，众人只听林峯的命令，也按兵不动，碧水衣怒道：“见皇上危急也不护驾，你们要造反吗？”说着，自己飞身向庄姜一掌劈来。

    庄姜但见掌风排山倒海般向自己涌来，不由惊诧，没想到这样柔媚入骨的男子，居然练就如此雄霸的掌法，并且其中所含的杀意可不是萧禛所能比的，一个翻身绕到了碧水衣身后，谁知碧水衣袖子一甩，只听“嗖”的一声，一把淬毒的袖箭飞速射出，萧禛禁不住道了声“小心”——他与碧水衣共同对敌多次，知晓碧水衣这暗器极为厉害，防不胜防，中者立死，虽然庄姜是术族，虽然庄家欺骗了他，虽然他可以狠得下心让庄家彻底倾覆，可让庄姜就这样活生生死在眼前又是另外一回事。

    碧水衣听到“小心”这两个字，流离眼眸中射出一丝狠厉之色，袖子一甩，六七八淬毒的袖箭，以品字形状向庄姜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