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门缝看人低

    江仁两口子领着女儿江化，大清早就过来了。 大嫂在家里陪着兰英，大哥江仁陪着江义俩领着孩子抬着祭品走了，兰英的心也跟着走了，不能前去给母亲发丧送最后一程，想想母亲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临死惦记的还是子女啊。兰英止不住泪流满面，也曾经是一大家子的娘家人，现如今就剩下一个侄子了，好在侄子去年已经结婚，娘家侄子媳妇是一个很通情理的人。

    老人出殡以后，江义让江明江亮江雪几个孩子跟着二姨三姨小姨住下，明天圆坟以后再回家。江义哥俩回来了，江义一回来，兰英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母亲发丧的情况。

    江义说：“孩子的姥姥是双烈属，没有人敢动她的东西。早置办下的东西都在，寿材寿衣都用上了，发送的很好。”

    悲伤之下，兰英生孩子以后身体很虚弱。当时正是文革前期的火热时期，很多人家的棺材都让造反派给抬出来劈了烧了，因为老太太是双烈属才没有人敢动老太太的棺材。很快母亲的五七上坟到了，兰英离出满月还有好几天。这回谁也拦不住了，兰英一定要去给母亲上坟。江义看看也没法阻拦了，叫江明江亮准备小车推兰英去给姥姥上坟。

    兰英在母亲坟上嚎啕大哭，上完坟回来。兰英病了，小孩子江光也受了风寒。一个月子里兰英心情悲痛，奶水不好。江光出生就是早产，母亲营养不上没有奶水，孩子吃不饱。这一折腾大人孩子都住进医院，江光病的很严重，年底又下了一场大雪。江义医院家里两头跑，眼看又要过年了。小江光也好点了，兰英和江义商量收拾东西回家。医生说孩子的病情不稳定不能出院，兰英也不听了。求医生给开点药拿着回家了。

    推磨推碾，赶集上店的忙活年。慢慢江光的病好了，过完年江义开始张罗盖房子。生产队忙完了农活没什么事做，闲散劳力多。别的没有就是人多，盖房子木工是一大项。江家是木匠世家，江义在院里院外年年栽树。木料充足自己有技术，石头从南山上起。劈下土围子墙上的土打土坯，石灰瓦片和砖块，虽然用的很少，却要去南边用小木车子推回来。虽然没什么大山，但也是几十公里的山路。

    江义和一个本家的堂弟江德，带着十五岁的江明。三人各推一辆小车去南边推瓦推砖，兰英给他们准备了干粮和水。三人天不亮就走了，天黑了还不见回来。兰英去二姐家找来两个外甥曹德曹忠，让他们去接一接。曹德曹忠顺着小路翻过南山，还没有看见姨夫和表弟。一直接到南山坡下面的赶牛道才遇上江德叔，曹忠问江德叔叔那两个人呢。

    江德叔对两人说；“江明走不动了，和你姨夫在后面呢。我没事，你们俩快去接他们俩吧。

    两人急急又走了一段路才看见坐在路边的姨夫江义。表弟江明直接躺在路边不起来了。两人来到近前。

    曹德喊江明说；“表弟，我们来接你们了。快起来回家了。”

    江明哼哼了两声还是不起来，曹忠说：“姨夫，我们俩先推着车子走了。你和表弟再歇会，也快点回啊。”

    曹德和曹忠一人推起一辆小车走了，江义站起来拉起江明说：“明啊，走吧。回家歇吧。”

    江明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走。回到家江明一下子扒在炕上不起来了，兰英先招呼大伙吃饭走了。烧了热水让江义和江明烫烫脚，江明的两只脚上起满了水泡。

    盖房是件大事，大宗的材料要一点一点准备好了。门窗木架，江义抽空闲和江明自己做。江仁江德有空也来帮忙，房顶上的麦秸秆要亲戚邻居凑。苇箔兰英的娘家在小清河边，有芦苇荡，买回苇子，自己搓麻绳自己解苇箔。上面的衬垫是用几年积攒的高粱秆。房子盖好以后都是黄泥加烂草，好歹抹一下不透风就行了。黄泥之后再抹一层白灰，在桃花镇还没几家。江义要抹白灰，弄白灰很麻烦。石灰块放在大缸里泡好了，搞不好还把水缸炸烂了。再拿到石碾上压，要参合上麦皮搞韵合压黏糊才能用。

    江家叔伯兄弟人多，亲戚也多。兰英的三个姐妹，外甥外甥女。都来帮着做饭帮着干活。

    筹备材料两年多。条件差的人家为了盖房子，要准备好几年。江义算是有实力的大户人家了。动土起房要看黄道吉日，农村人都信这个。

    一九六五年初春，新房动土打地基的前八天。兰英生下四子江川，那个时候的建筑工匠很少。农村最吃香的就是木匠泥瓦匠，家家有修盖，家家要用家具柜子。

    桃花镇已经被分割为三个生产大队，江家属于桃花二大队。大队里的两个泥瓦匠头子，一个姓马一个姓张。打完地基垒石头，两个瓦工头子却闹起了意见。按角石方盘子掌握尺寸一般人还办不了，他们两人不在场别人也没法干活。江义买上好烟去请他们，别人家盖房子赏钱三毛钱，还有一毛两毛的。江义给了他们五毛钱，管饭也是最好的，好歹给干了。可石头还是给磊宽了，没办法。翻工翻不起啊！房子盖好以后里面坑洼不平。

    经过几个月忙碌，质量是差一点，五间二郎担山的大北屋盖起来了。修缮完毕，江义请了帮忙人喝酒吃饭贺新房。条件差，大白菜炖豆腐。地瓜干子老烧酒，咸菜小葱沾大酱。虽然缺油少肉，江义家不缺菜。江义自己种的西红柿又大又面，那黄瓜放在水桶里还露出半截。调皮的江森来叔叔家看到菜园子子里的大甜瓜，搬起来就啃了一口。不熟的甜瓜不好吃，江森把甜瓜翻个个放在原处。

    大伙站在院子里看新房，马瓦匠说：“院子这么大，前面的五间房要往后退一退，和后边的五间挨一排就好了。多整齐的一个大院子啊！孩子们大了还可以分成四个小院子。”

    江义三伯家的老大江如在一旁阴阳怪气说：“哼哼，这要是一块土卡拉吗。不用费什么力气，说搬过来就搬过来啊。”

    这个江如嘴尖舌快很会笑话别人，行点事做点事很不地道。兰英听见江如不怀好意的说出撇吃人的话，很不爱听。原本兰英就不是很待见这个大伯子，兰英走过来半开玩笑的回敬了江如几句，说的江如干笑两声很不好意思。

    兰英笑笑说：“他大爷，不用搬过去。不出十年，我们会再盖上五间新的大北屋。大哥你在后面就看好吧。”

    马瓦匠接过话茬说：“是啊江如，我是也用不了十年。江义几个孩子都长大了。要盖房那还不容易啊！那还不像气吹一样快啊！呵呵！”

    几句话说的江如不做声了。大伙坐下来喝酒，为了盖房子，江义特意去城里的食品厂买回一副猪下货。在当时的村里也是没有先列的，萝卜咸菜窝窝头管够的就是上流户。

    文革以来。破四旧，立四新。首都一声惊雷响，春雨秋雨润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