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古代农家子的野望 十五

    等到文秀秀好不容易挑好衣服赶到了聚味庄，却发现沈念早已在二楼等她了。

    她微微仰头看着眼前这个临窗而坐的少年。禁不住地想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美好的人呢？

    暖洋洋的光洒在他的身上，多了一层模糊的朦胧感，却又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不过如这般罢了。

    沈念觉察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顺着那道炽热的眼神，他看到了楼下站着的长公主，便冲她轻轻颔首微笑示意。

    文秀秀不由得小脸一红。难道他认出我了？可是我今日作的是女子装扮啊，他怎的能够知道是我呢？不待细想，便赶紧收了伞朝店里走了进去。

    看着眼前踏香而来的少女，沈念怔了怔。

    文秀秀今日是做足了心思打扮的。一身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外面罩着金丝薄烟翠绿纱，整个人宛若出水芙蓉般娇俏可人。就连那美中不足的黑眼圈都在霜华的巧手下被遮住了踪迹。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直到耳边传来小二的声音：

    "两位客官，楼上雅间请。"这才打破了沉默。

    文秀秀只觉得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似在空气中涌动。她想起自己昨日已经订下了一桌好菜，便同那小二说道：

    "我昨日已预订落霞阁的雅间，你带我们过去吧。"

    "好嘞，您二位这边请。"

    小二在前面领着路，两人缓缓的跟着。

    文秀秀想起自己还未同沈念说明自己一身装扮的原因，连忙解释：

    "沈念哥哥，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的。只是家里人一向管束我严格，轻易不让我出门。若是偶尔出来一趟，都被要求做男子打扮。那日遇见你的时候，便是我不喜后面一大群人跟着，才故意将随行的仆从甩掉。没想到后来

    幸亏有你。"

    说完，似有些忐忑的扭头望了望沈念。

    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接着道：

    "今日还是我特意央了家中兄长好久才得以外出的，不过我并不想欺瞒你，所以没有再如之前那般着男装。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沈念哪里会生她的气呢，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待二人入座后，小二便下去了。

    现如今两人都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沈念觉得自己也不能操之过急，就算想给公主灌输正确的择偶观，也不能这么心急。还是先从朋友做起吧。

    沈念也不知和八九岁的小姑娘聊些什么。

    这年纪搁现代，还是个系着红领巾高喊五讲四美的小学生呢。

    "难道我要同她聊些之乎者也的圣人之言吗？我又不是那些只会让女生喝热水的直男，怎么可能这么蠢。"

    沈念这般想着，便挑了个自认为女孩子很感兴趣的话题：

    "秀秀姑娘，你眼下怎么青了一片？"

    青了一片？青了？难道不是黑眼圈的黑吗？怎么会是青的？不对，明明霜华已经替我遮掩上了啊，怎的还能看到？啊啊啊不行不行，完全没脸见人了，怎么能让念哥哥看到我这么丑的模样呢？

    文秀秀虽然内心各种震惊，可面上还是颇为镇定：

    "没有吧，沈念哥哥你定然是看错了。呵呵。"

    流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

    沈对话终结者念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似乎有可能挑起了个并不怎么愉快的话题。

    两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看着面前这个似在苦苦纠结说些什么好的少年，文秀秀不由得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沈念哥哥，你不必费心思想着说些什么好了。不如跟我说说你的家乡是怎样的吧？我听你国子监的同窗说，你好像并不是京城本地人士，这次来国子监读书好像是借住在你老师的家里？"

    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文秀秀哪里舍得浪费机会，赶紧抓紧时间多了解了解心上人的情况才是。

    沈念听到文秀秀的话，一下子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找话题了！

    他一边回忆着在沈家村的点点滴滴，一边缓缓开口：

    "我原是天阳府靖远县沈家村人，这次能有幸入国子监读书，还多亏了恩师周言彬周大人的举荐。沈家村虽然地处偏僻，但在我眼中却是极极好的"

    文秀秀托腮望着陷入回忆中的沈念，只觉得那小小的沈家村，似乎都在他温柔缱绻的声音中变得令人神往起来。有机会一定要去这里看看，能养育出念哥哥这般风神俊秀的人物，定然是人杰地灵之地。

    时间在两人的一问一答中缓缓流逝。

    沈念发现，文秀秀不过一个年纪尚且幼稚的女孩儿，可学识却也是极为深厚。

    无论他起到什么话头，她几乎都能接的上，一时间竟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不由得谈兴更浓。

    待沈念回过神来，才发现天竟然有些黑了。便赶紧止住了话。

    忙道：

    "怪我，竟没发现已经这么晚了。秀秀姑娘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省的家里人担心。至于那次的举手之劳，以后就无需再提起了，让别人知道也有损你的清誉。"

    文秀秀极为不舍。

    只恨不得这日头慢一点再慢一点的落下，好让自己能和心上人多相处一会儿。

    只是她也知道自家兄长绝不会允许自己那么晚回去的，便只好说道：

    "无论如何，秀秀都不会忘记沈念哥哥的恩情的。不过我会记在心里，不会随意同人说起的。沈念哥哥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二人分别后，沈念越想越不对劲。

    明明自己才是做任务的那个，怎么竟有种诡异的被攻略的错觉？

    明明是我想和她做朋友，怎么竟有种反了过来的感觉？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吧，还是先把书读好，眼下还有一个赌约要完成呢。

    第二天回到国子监之后，沈念把自己和长公主的事情暂时先放下，又埋头苦读起来。

    时间在胡威等人的期盼中快速的流逝，眨眼间便到了月末，也就是崇志堂每月一次的大课时间。

    开考前，胡威并没有放什么狠话，只是用嘲讽又不屑的眼神瞥了沈念一眼，便进入考场了。

    在他看来，这个赌约的胜负没有任何悬念，自己稳操胜券。

    既然肯定能赢，何必虚张声势的放什么狠话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沈念更是没有在意。摊开试卷，开始做题。

    本次大课题目倒是简单，短短六个字而已：皆雅言也叶公。

    这是一个截搭题，其实是有些难度的。

    上半句"皆雅言也"，出自上《论语》c《述而》第十五章。原章书云："子所雅言c诗c书c执礼，皆雅言也。"下半句"叶公"二字，出自同篇第十六章。原章书云："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述而》篇是记孔子廉己诲人之辞，容貌行事之实的一篇，各章书都很出名，这两章书更都是《论语》中的名文，常被人们引用。而此题只出前一章最后四字及第二章开头两字，连在一起，"皆雅言也c叶公"。

    沈念并未即刻动笔，而是细细思索该如何破题。

    他记得自己当时看这篇《述而》时，旁边还附有"朱注"道：

    "雅c常也。执守也，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礼独言执者，以人所执守而言，非徒诵说而已也。"

    这一章书，突出"雅言"而"雅"即训"常"，自然"雅言"就是常言，日常说的话了。

    破题先不能犯上，不能把诗c书c执礼等字眼写出来，所以依"朱注"用"有常"把这一章题义点出。

    这么一想，破题便有着落了。

    "明圣训之有常，而楚大夫又可记矣。"

    承题接破题，既需写出破题之意，又要连到叶公。接着写道：

    "夫雅言而曰皆，则诗书礼之外，夫子固不言也。彼叶公者，又何以书哉？"

    思路一理顺，接下来的起讲c提比c中比c后比便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什么障碍便作出来了。

    这边胡威拿到卷子看到考题也懵了一下。他并非那种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自然也能看出这道题属于截搭题的范畴。

    只是怎样巧妙的将雅言与叶公相连，倒实在需要费很大心思了。

    正想下笔之时，却看到前排坐着的沈念笔下生风似的，似乎写的十分顺畅。

    他顿时有些急切了。

    沈念这厮难道这么快就作出来了？

    他竟比我还要先想出破题之意？

    不对，他肯定看不懂这道题的深意！可是观他神态，似乎很是胸有成竹。难道

    这么一想，胡威更加紧张起来。

    一时竟觉得自己原本想好的破题似乎不够精妙。待他重整思绪想要换个破题的思路时，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下笔。

    旁边巡视的监丞看着有些发愣的胡威，重重的咳了一声。

    等到胡威回过神来，却发现时间竟已过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