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8.第68章

    玉清院的正房里, 一阵沉默。

    这样的身世，就是成年人听到, 怕是一时也难以接受，更遑论只有九岁的韩蕾呢？

    这时，姜氏进来道：“药拿来了, 我已经让小丫头煎上了, 麦冬亲自在那里看着呢。现下时间也不早了, 天大的事也等用了晚膳再说不迟, 饿着肚子能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

    众人望向窗外, 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尽黑了。

    朱氏看着韩渝急道：“蕾姐儿回来了没？”

    韩老夫人和韩毅章此时听到一惊，不约而同的问道：“蕾姐儿不在她房里？”

    韩渝应道：“刚刚和煦过来回话，说五妹妹到了素雪院。我亲自去把她带回来。”

    韩毅章眉心紧蹙, 催促道：“你快去，让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多不安全。”他本来就最疼爱韩蕾，此时得知韩蕾身世，对她更加怜惜, 听闻这个时间，韩蕾还没回来，顿时一颗心都发疼起来。

    韩毅章说完，韩渝行了礼出了房门。

    韩老夫人对姜氏道：“你先回去吧, 别让孩子们等急了。”西院这边朱氏正怀着孕, 而且还动了胎气, 外加这么些孩子, 她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让姜氏先回，东院那边还有几个孩子正等着呢。

    姜氏见此，便道：“我已经让连翘去厨房传膳了，母亲和二弟弟妹先用了饭，有什么事饭后再说。”

    另一边，韩渝刚出了门，迎头碰上了李氏带着寒香、蓝心和绿萝。在府里，韩蕾还是习惯让蓝心和绿萝跟着。只有外出的时候，才会带上李氏和寒香，所以，李氏和寒香知道出了事，但是却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不见了姑娘，急的不行。蓝心和绿萝当时就在韩蓉屋外，韩蓉高声嚷的几句听的明明白白。不过，虽然她俩年纪小，却是个稳重的，哪怕是李氏和寒香，她俩都没有透露一个字。

    李氏和寒香见蓝心两个一脸心事重重，二夫人和二少爷也没让人去寻姑娘，二夫人又动了胎气，便也只在心中焦急，随时注意着前面的情况。此时，见二少爷出来，便走了过来。

    李氏拿着一件披风走到他跟前，带着几人福身行礼，李氏焦急道：“二少爷是要去找我们姑娘吗？让奴婢一起去吧。”

    韩渝看到李氏手中的披风，想起近日夜间变凉，不由得心中暗恼自己思虑不周，只想着让五妹妹冷静一下，却忘记了天气的变化。白日间并不觉得冷，五妹妹穿的也偏薄了，不知道这时还撑不撑得住。

    想到此，韩渝便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道：“你们跟上吧。”

    素雪院在西院的最边角，因为当时陈姨娘心灰意冷，向朱氏求了这个最偏远的院子。

    韩渝疾步而行，突然记起寒香身上是有功夫的，想着她肯定动作会比较快，便吩咐道：“五妹妹穿的少，寒香你先赶去素雪院，给五妹妹加件衣服。”

    寒香闻言，略点头应了，接过李氏手上的披风，起步向前，几个纵越就没了身影。韩渝见此略松一口气，却并没有放慢脚步，依旧快步朝素雪院走去，李氏带着打着灯笼的蓝心和绿萝紧随其后。

    还不等韩渝走到素雪院门口，就看到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黑影跑过来，走近一看，原来是寒香背着韩蕾，和风也跟在后头。

    寒香见到韩渝，凝眉道：“二少爷，姑娘有些不好，摸着像是发热了。”

    李氏听闻急忙向前，伸手摸了摸韩蕾的额头，触手滚烫，忍不住惊道：“姑娘发热了，得赶紧请个大夫才是！”

    韩渝紧抿着唇，看向寒香身后的和风：“你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和风行了礼飞奔而去。

    寒香背着韩蕾，李氏在旁边扶着，几人匆忙回了玉清院。

    听到动静，老夫人在董嬷嬷的搀扶下出了正房，韩毅章也紧跟着出了来。朱氏也想出来，被老夫人和韩毅章止住了，老夫人道：“你自个儿的身子要紧，先歇着吧，蕾姐儿那里有我呢！”又让韩菲陪着朱氏，才出了房间。

    见到寒香背上的韩蕾，老夫人也肃了脸：“五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韩毅章一见韩蕾萎靡的样子，就心疼的不行，上前从寒香背上接过韩蕾，把她抱进了左厢房。

    韩渝愧道：“都是孙儿思虑不周，原想着五妹妹一下子听到这样震惊的消息，定然需要时间冷静一下，便没有派人在身边服侍，忘记了夜晚寒凉，五妹妹一个人穿着单薄，又在素雪院坐了那样久，怕是着了风寒，起了热，我已经让和风去请大夫了。”

    老夫人和韩渝一起去了左厢房，见到韩蕾躺在床上，小脸儿烧的通红。老夫人上前摸了摸韩蕾的额头，果然入手滚烫，心里就是一沉。

    不多时，大夫来了，一天里被同一家请了两次，老大夫也觉得没脾气了。上前给韩蕾诊了脉，果然是感了风寒，又开了药，让好生照顾着，老大夫就回去了。

    李氏让绿萝跟着大夫去取药，回来后赶紧让把药煎上，一时间也是忙个不停。

    董嬷嬷心里记挂着老夫人，提醒道：“老夫人这会儿还没用过晚饭呢，天大的事也得先用饭才是。”

    韩毅章闻言颇是羞惭：“儿子一大把年纪，还让母亲操心家里的事，是儿子的不孝。”

    虽然老夫人对韩毅章在女人上的选择十分看不上眼，但是毕竟是自己亲儿子，今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对韩毅章也是心疼的紧。

    “大家都累了，先用了晚膳再说吧。”

    看着韩蕾此刻正昏睡着，也只等药煎好了先用药退烧了，老夫人让李氏用心照料着，便去了前面正房。

    众人一起随意吃了晚饭，朱氏那边还挂着韩蕾的情况，加上孕吐反应还没过去，只喝了一小碗粳米粥便再也吃不下了。

    老夫人看着朱氏也没法照顾韩蕾，韩芙和韩菲也都是孩子，照顾不周不说再过了病气，便对朱氏道：“你身子也要好好静养，五丫头等会就挪到我院子里吧，等病好了再搬回来。”

    朱氏虽然不舍，但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只得同意了。

    其他人更是没有什么意见，于是，韩蕾便被挪到了寿安院的东跨院。

    其实，也用不着老夫人亲自照料，韩蕾贴身侍候的，就有蓝心和绿萝，再加上李氏和寒香，老夫人又安排了紫菱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人手很是够了。

    韩蕾只觉得自己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身子难受的要命，想睁开眼，却又睁不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一时是韩蓉尖叫的声音，一时又是朱氏含泪的面孔，一时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容扭曲道：“蕾姐儿，你要给姨娘报仇！”一时女子又变成温柔和善的模样柔声道：“蕾姐儿，不用顾忌姨娘，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才是。”

    乱七八糟的画面变换不停，最后只见到朱氏含笑站在她眼前，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娘！”韩蕾猛地坐起，大喊了一声。

    老夫人正坐在旁边，见韩蕾醒了才松了一口气，嘴里直念佛：“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可算是醒了，你这一病昏迷了足有两天，光大夫都请了好几遭，你爹爹和你兄姐每日都来看你，你舅母也来了，还有世子，大家都担心你呢！”

    李氏见到韩蕾醒了，连忙在她身后放了一个软枕，让她垫着也舒服些。

    董嬷嬷吩咐绿萝厨房熬一碗淡粥，五姑娘昏迷了两天，怕是要吃些东西的，不过毕竟两天没进食，一开始吃不好用些油腻的。老夫人院子里有小厨房，特别便宜，就不用专门跑去大厨房了，

    蓝心和绿萝见韩蕾醒了，也是开心的不得了，绿萝得了吩咐，开心的去了小厨房。

    蓝心去倒了一杯水拿给韩蕾，让她润润喉。

    董嬷嬷看着绿萝跑出去，也笑着对韩蕾道：“五姑娘这几日生病，老夫人可是忧心的不行，亲自照料着五姑娘，好在五姑娘吉人天相醒了过来，日后可得好生养养身子。”

    韩蕾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这里不是玉清院，不是她的闺房，她看向韩老夫人：“祖母，让您费心了。我怎么在这里？我娘呢？”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和沙哑，问完，才记起之前的事情，脸色就是一变，“我娘不要我了吗？”

    老夫人伸手点了一下韩蕾的头：“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你娘身子不大好，我怕你过了病气给她，所以让你在我这里养病来着。你娘倒是想过来照顾你，是我不许的。”

    听及此，韩蕾才放下了心，又听到朱氏身子不好，担心的问道：“我娘身体怎么了？可是弟弟有什么不好？”

    “你就安心养病吧，大夫已经给你娘瞧过了，你娘没大碍。”老夫人宽慰韩蕾。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在韩蕾身体底子好，休养了几日，就又生龙活虎了。只是，她还依然住在寿安院，没有搬回去。

    这些日子，韩毅章每日都会来寿安院给老夫人请安，顺便看看韩蕾，陪她说说话，不过，他丝毫不提让她回玉清院的事儿。

    韩毅章摸着韩蕾的头道：“不管你怎么选择，只管去做，无论什么事，都有爹爹帮你兜着。”

    韩蕾听了，心中又酸又甜。这么多年，她看的明白，这几年，爹爹心里只有娘一个人，怕是从来没有将她姨娘放入心中，估计她姨娘在爹爹的心里，只是娘身边的丫环而已。可是，爹爹却偏偏把她放在手心里，如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