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4.病重在榻

    玉石如今生了一副招人的模样, 自然不能随意地走在街头。

    她下山之后急着去京城，也不好太耽搁。随意往自己脸上抹了一些炭灰，裹了个大面巾, 就匆忙上路了。

    她第一次发觉自己从前那副模样的好处，即便走在街上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如今她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却也是低敛着眉目不敢看人。

    玉石心中叹息, 自个儿应该把易容好好学学了, 多一门技术总归好行事。

    她心中焦虑, 急急忙忙地就往京中赶, 结果却在京城门口止住了步子，不知为何门口多了诸多的护卫士兵, 进出的人皆一个个严查。

    她抿了抿唇，心中一阵烦躁，这里守卫森严，定然不能蒙混过去，而且不知为何玉石心中莫名有一种预感, 这严查恐怕有些针对自己。她一直按耐住心中焦急，直至深夜换班时，才想着法子混进了京中。

    趁着夜幕的浓厚，她步子飞快地穿梭在楼宇之间, 在一个巷口转身时忽然一顿, 站定在了墙角。

    玉石对着墙上黏的告示看了片刻, 眸光愈发冷沉, 画像上并非旁人，绘的正是自己二娘与三娘。即便多年未曾见过，但其中风韵却被绘出了七分，这自然不会是什么巧合，也不会是世上还有另外这样相似的两个人存在。

    她面色虽是冷硬，但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还在通缉，那倒是一件好事，证明阿娘们如今还没有被抓住，那便还没有

    出什么事情，如今还是好好的藏在了官府寻不到的地方。

    既然阿娘们的画像都被挂出来了，那她自然不能再大大咧咧地直接奔着主宅去，那儿指不定正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呢。

    玉石忽然心神一动，四处穿梭了几条巷口，如今夜色已经深了，街上没什么人，但凡是白日里穿梭密集的地方，都被贴上了告示。

    上面除却自己的二娘三娘外，还有几位瞧着也面善，像是自己当初幼时，阿娘们带着自己去见的几位姨。年岁隔得太久远了，她也记不真切，但是隐约觉得就是了。

    她看了多处，却没有看到一张自己的画像，玉石蹙了蹙眉，按照常理来说，自己与那些人接触的明显更密切一些，甚至都有在将军府邸住上过一段时间，自己的画像才最应该被贴出来才是，怎么瞧了半天都没看到一张自个儿的？

    即便如此，玉石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趁着夜幕寻到一家尚未打烊的胭脂水粉铺子，买了一堆胭脂，住进了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栈。

    玉石留了几分心思打听京城的动向，小二虽然打着哈气，但瞧她出手大方，又是一个女子，所以还是十分客套殷勤，强打着精神给她弄来了几道小菜。

    小二一边布菜一边说：“姑娘是外乡人吧？京城这几日的确不大太平，像姑娘这种独身在外的女子出行还是要小心些为妙。”

    “街头巷口贴的那些告示据说都是一些谋逆之人啧，天子脚下，这个年头竟然还有人吃饱了撑着想要谋逆。咱们那位二皇子啊怎么就”小二摇了摇头叹息道：“这皇家的事情咱们也不敢胡乱说，但这涉及谋逆的二皇子却是给咱们侯爷拿下来了，如今关在大牢里呢！”

    “咱们这些老百姓还真是猜不透，有着吃饱穿暖就已是不容易，怎么那些生来就荣华富贵的人反而还瞎折腾呢？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还好咱们的侯爷英明神武，不过侯爷近来也是”

    小二应是觉得困乏了，打了个哈气止住了话，瞧着面前这个女子，她模样生的没什么出奇的，面色有些暗淡，一直也不抬头。

    除却刚开始的时候与自己说了几句话外，就一直是沉默地听自己扯，也不打断也不应和。

    在旁的地方遇到这样的女子定然叫人觉得稀奇古怪，这般大的女子都藏在闺阁中，哪里会随意抛头露面，若说是江湖中的姑娘，也大多生了一副豪迈的性子，不会捂的如此严实。

    但这是鱼龙混杂的京城，这样的客人他其实也见过不少，看在银两给的足的份上，他也乐意多说上几句话，叫人觉得热络，往后好做个回头客。

    但她这般恍若未闻的模样，却叫小二熄了继续说的心思，他点头笑道：“这晚上的大厨都回家了，也弄不来什么好菜，这些瞧着清淡了一些，却也是可口，姑娘您先用着，看看合不合胃口，明日里咱再把大厨叫来给您好生做几道菜。”

    她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他道：“你方才说谢侯爷，谢侯爷他如何了？”

    小二被她乍然的抬头一惊，这脸虽平淡无奇，那双眸子当真是生的美极了，话硬是在舌尖打了个结，半天都说不出来。

    玉石低头垂下眉眼道：“我是外乡人，初来京城有诸多不懂的地方，如今瞧着京城戒严，心中也是十分的慌乱。若小二知道什么，不妨都与我说说，我心中也好有个数。”

    那小二回过了神来，心中感叹这样一双美目竟生了福平淡的皮囊，若这姑娘再白上一些，那该是多绝色的一个佳人。

    但最起码瞧着这双美目，叫他生出了几分亲近的意味，坐下了身来叹息道：“咱们的侯爷是个可怜人，自古情深皆不易啊钟情了凝玉公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圣上的指婚，没想到红颜薄命唉，听说侯爷大病了一场，如今似乎都还在床榻上卧着呢！”

    玉石指尖微微一颤，没有吭声。

    “姑娘您别光顾着听，也吃点。”那小二笑着招待了一句，见她顿了片刻，总算动了筷子，方继续道：“可儿女情长的事情再叫人伤怀，这国难摆在面前咱们的侯爷还是半点都不曾含糊，拖着病躯都摆平了叛乱！”

    如今谢棠所得的民心，即便是皇子也远远比不得的。就连随意进的一家客栈的小二，提起他的时候，眸子里都是满满的敬仰之情，几乎是把侯爷供成了神邸。

    “如今这京中啊，就是在清理余孽呢，所以说这几日不大太平。姑娘您在京中可有什么认识的人？如今还是不要到处走动才好，万一遇上个什么乱党之类哎，您可得小心一些！”

    玉石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过了许久，才想起嘴巴里的菜一直是含着的，便咀嚼了几下，索然无味，她僵硬地吞了进肚后缓缓道：“有亲近的人在京中，如今太晚了不便叨扰，等到明日我便去了。”

    听闻这女子只住一日，小二面上一闪而过的惋惜，站起身子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姑娘用过膳食便早些休息吧。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吩咐一声便是。”

    玉石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这一夜睡的十分不安稳，即便闭着眼睛，脑海里也清醒的厉害。

    她即便放空的大脑什么都不去想，但过了一会儿，就不由得忆起了什么，那张模糊的容颜在脑海里藏匿不去，可只要一想到，只觉得酸涩难言，胸口这出空的厉害。

    若是时间过的再快一些便好了，夜越发的深，时间过的就越发的慢，慢得叫人心慌，慢的叫人焦灼

    真的很想很想，闭上眸子就能睡着，一觉醒来便是天亮了。

    玉石也不知道自什么时候起，就睁开了眸子，即便夜里没有燃起半点的烛火，可习惯了这黑暗，她也是能将周围瞧清几分的。

    瞧着瞧着，便觉得脸上是湿润的。

    客栈小二都知道的事情，那多半是传遍了整个京城，既是在戒严，那晨间和夜晚街道之间自然不会寻到多少走动的人，大伙儿皆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一层高高的宫墙隔着，老百姓们虽然都爱听这宫墙里的事儿，可却也不敢太过放肆。大伙儿都希望风浪过去了，再在话本子里慢慢说道，如今正是事情临在头顶的时刻，多说几句都会变成忌讳。

    昨日里遇见的那个小二，许是见自己是个柔弱的女子，又因为是大晚上的，并没有白日里的警醒，对自己说了如此诸多。也叫玉石心中有了几分掂量，可如今白日里再向人打听，却都是闭口不言了。

    她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清晨赶着几家开的早的铺子又买了一些行当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便急急忙忙地朝着一所城边的旧宅子赶去。

    这也是昨夜里一直清醒着睡不着觉忽然想到的，年幼的时候，阿娘们年节里都会带着自己去看望一个老奶奶。那老奶奶虽面相可怖，但为人却亲善，而且还是族里瞧着最为年老的鬼魅。时隔多年了，也不知是否还在那个住处。

    若是还在那个住处她寻不到阿娘们，说不准在那里就能够瞧见了，就算瞧不见，应当也没有人会有那位老奶奶知道的多了。师父的行踪之类，都可以一并向她打听打听。

    许是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她今日一直有一些心神不宁，似是有一块石头，堵在心口，叫她喘不过气来，这感觉十分的不好受。

    但愿还在

    那处旧宅子虽然也是在京中，可即便繁华如京，也少不得几处荒凉的地方，如今城中人少，更显的那偏僻地方人烟罕至。

    这老阿嬷听说在那儿已经住了许多年了，那应当不会轻易的换住处，她倒也不会担心这些年来阿嬷是否还健在的道理。鬼魅与人不同，鬼魅长寿，而且年纪越大，理应越安全。

    可只要不亲眼看见那宅子，她还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玉石一路上都将一颗心提着，直到看到那破落的宅子时，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可她气还来不及缓上一口，就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玉石瞳孔猛缩，想也不想便立刻冲进了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