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4.不要提他

    谢棠刚出皇宫, 一早便等候在宫门口的弄影便连忙迎了上去。

    谢棠看上去走的不快不慢, 但却将后头跟着的太监甩了一路，如今见他可算是停下来听护卫禀报事情了，那太监急忙三步并两步的跑了上去道：“哎, 谢侯爷，咱家晓得这事情十万火急, 可就算再忧心凝玉公主, 您也别走的这般快呀！马车什么的还在那边侯着呢！”

    弄影已经低声将事情禀报了个大概, 方才前来传话的小厮如今已经被遣回去了。今日他们都未回府便被叫来了皇宫, 仪容不得体又配有刀剑，因而一直在皇宫门口等着并未随着侯爷一块进去，因而就算得到了消息, 也无法第一时间禀报。

    “她受伤了没？”谢棠面容清隽冷峻, 理亦未理那尖声吵人的太监, 低声对着弄影询问道。

    弄影抱了个拳, 刚准备开口说话，那太监却是个极想献殷勤的主儿, 挤上前来笑着道：“侯爷您放千万个心，凝玉公主并不曾受伤, 但这受惊定然是不小的，还得劳烦好生宽慰一番，毕竟佳人这心啊侯爷您定然比小的懂,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了公主心烦, 定是要抽筋剥皮”

    “滚回去。”谢棠冷冷地打断了他, 这眸光寒得仿若九天上的玄冰，叫那太监冻的一个激灵。

    平日里谢侯爷虽然看上去不好亲近，但与皇帝说话时也时常含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从不曾这般冰冷直接地说话过。

    他如何也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御前太监，何曾遭到过这样的待遇？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太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王上近年来身子不好，面前这位是朝堂上最得力的侯爷，说一句权势滔天都不为过。

    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往日里疏离冷淡的侯爷如今也能为个美人动如此大的气，看来往后凝玉公主进宫他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他强制性的稳住了心中的颤意，上前赔着笑开口道：“可咱家咱家得了皇上吩咐，要随着侯爷一同回府瞧过了情况再回去复命的，而且这马车也一早地就在宫门口备好了”

    他指了指远处的马车，一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谢棠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这狗命就是留着给你回去复命的，赶紧滚！”

    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侯爷，他眼中的森森杀意并没有半丝的遮掩，太监在皇宫里呆久了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见状背上一阵颤栗，腿发软地差点摔在地上，连忙道着是是是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了宫里。

    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留在那儿多说一句话，谢侯爷真的便会把自己给杀了！

    “方才问你的话呢？”谢棠眸光又落回了弄影身上。

    弄影心中一颤，有些结巴道：“伤，伤了。”

    谢棠眯起了眸子，面色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冷声道：“伤哪了？”

    看着人把侯府的马车牵到了面前，主子却并未立刻上马车，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但听前来禀报的人说还有些严重的，身上瞧上去血淋淋的，前段日子伤的胳膊这会儿又伤了，那些闹事的人已经被尽数拿下了，主子您”

    谢棠看都未看那马车，直接命令一旁的护卫，然后翻身上了马，飞快地便再瞧不见踪迹。

    弄影愣了片刻，吩咐人把马车赶回去后，连忙也借了匹马追了上去。

    皇宫与谢府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的，期间还要路过一处人非常多的集市，飞扬的马蹄惊了不知多少行人，那些本要叫骂的商贩一抬头便瞧见一道风姿卓绝的背影直接从马背上点足越起，如仙人般轻轻一跃，便飞出数米，墨发飞扬，短短一瞬便瞧不见人影，骂声窒在了嗓子口，一众人皆看呆了。

    “这这是天上落下来的神仙吧？”

    “什么神仙？！”有一个大胆的人已经拽住了那匹因失了主人而停在街中央踩蹄子的马，上下看了一番道：“不得了，我在皇宫里当过差，这是御马啊！刚刚那人非富即贵，到底是什么身份”

    原本吵闹的集市，迅速安静了下来，不过片刻，便又更加喧哗，无数讨论猜测四溢。

    谢棠到了侯府也不等人开门，直觉驭着轻功跃了进去，暗里守卫的黑衣人本要冲出来，可仔细一回想是自家的主子，便又纷纷隐回了暗处。

    他步入府中后，迅速拦下一人道：“玉姑娘住在哪？”

    那人本端着一铜盆匆忙地赶路，闻声步子一顿刚皱眉想要斥责什么，瞧见是侯爷吓得杏眸圆瞪，连忙跪在地上道：“拜见侯侯爷，您怎么忽然”

    身边的人见状，连忙都跪倒在地。

    谢棠又问道：“玉姑娘在哪儿？”

    这声玉姑娘想来说的就是凝玉公主了，那奴婢心里嘀咕为何侯爷要这般唤公主，但还是连忙禀报道：“在芳华院中，奴婢就是给主子送”

    她话还没说完，谢棠便迅速地往芳华院中走去。虽然谢棠是侯府真正的主人，但他甚少出现在府邸里，身边伺候的也都是贴身之人，故而这一路走过去，有不少丫鬟都愣住了，直到被身边的人拽了一下才跟着微微颤颤地一同跪了下来。

    谢棠到了芳华院中，守在院门口的婢女瞧见他又惊又喜道：“侯爷，您如何来了？！若公主知道了定然很高兴，奴婢这就”

    她本想说这就去禀报，脚刚动却又生生停住了，片刻才赔着笑道：“侯爷，如今公主不大方便，不如您晚些，啊”

    她本来想说不如你晚一些时候再来，可谢棠面色却一下子沉了下去，本准备转身离去，可瞧见她面上的异色，便直接上前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

    院子里多个护卫跪了一地，面色都是不正常的泛白，额头隐有细汗，而坐在最前面的凝玉却是一脸的冷漠，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他们。

    听到了响动声，凝玉蹙眉一抬头，刚想要呵斥，见是谢棠水眸一亮，欢喜地直接站起了身子来道：“侯爷？！你怎么来了！如今是刚回府吗？外边的人也不禀报一声”

    她看谢棠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跪着的一群人，面色顿时有些难堪，带了几分恼意和无奈道：“都让你们不用跪在这儿了，保护不力又不是你们的错，更何况你们如今一个个都受了伤，我吩咐了人替你们好好看伤，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那些护卫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起身。

    凝玉又淡淡道：“快些下去吧，侯爷如今来了，你们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那边大夫也已经等候多时了，先去把伤口好好包扎一下。”

    “快叫王大夫跟上去，需要什么药只管跟我说，一切都用上最好的。另外这几日的膳食安排人送去他们房里，受了伤还是少走动为好。”轻言细语地对着身边伺候的丫头交代了一番后，她才带着愁容看向谢棠，无奈地笑道：“今日下午出了点事儿，这些护卫为了保护我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我也不过是身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他们就自责地在这儿跪到了现在，说什么都不肯听。”

    她将衣袖拉开露出了胳膊，纤细的手臂手缠了一圈纱布，隐约有点血色透过纱布沁了出来。

    谢棠恍若未见，嗯了一声，淡淡道：“今日的人都在这儿了？”

    那些护卫得了吩咐，便撑着身子起来，可约莫是跪了太久的缘故，一个踉跄险先跌倒，眼尖的丫鬟们见状连忙上前把人都扶住了。

    凝玉眸光一动，却没有说什么，将手臂上的衣袖又放了下来。

    见护卫们都散的差不多了，而谢棠还站在方才的位置并没有动弹，便迎上了前来，带着几分苦笑道：“今日听了人禀报说侯爷要回府，凝儿一早就吩咐人准备好了膳食，准备为侯爷接风洗尘。虽然早早地候在了府门口，但未想到侯爷被皇上叫去了宫里。也未曾想到侯爷此次在外头会带上一个女子，那女子言行无状也就罢了”

    “弄云是得了侯爷的吩咐保护那女子的，这我都知道，本也就是我身边的丫鬟看不下去我被如此欺负，不过说了那女子一二，哪知道她就弄云即便护着那女子，也实在不应该带着一堆人对着府上的人动手啊！”

    凝玉叹息了一口气，幽幽道：“我本受这点伤也没什么，但府中伺候的丫鬟奴婢对侯爷您一直是忠心耿耿，却无故被牵扯进来，还受了一身的伤。如今我已经派了大夫去看过那些丫鬟了，怕是要休养上好长一段时间。凝玉也不求侯爷为凝玉讨个公道，但是这些丫鬟是真的可怜”

    “这些人先别走。”谢棠冷冷地瞟了院子里的人一眼后，又对着身后的人道：“把这些人都带下去，关起来。”

    弄影如今已经跟了上来，听闻了这句话后颌首应是，一挥手，多个黑衣人就涌进了院子中，将那些护卫皆压住了。

    凝玉面色一变道：“侯爷您这是”

    “还有那些嬷嬷丫鬟，都叫人先关押起来。”谢棠置若罔闻，继续吩咐道：“至于凝玉公主，玉石伤哪的就往她身上也伤一遍，之后扔出府，我会上书陛下送公主回国，路途遥远，还请公主不必再来了。”

    “侯爷您”凝玉蓦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唇微微动了几下，声音却窒在了嗓子口。

    她一颗心猛然落入了谷底，一瞬间冰封千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棠说说什么？说把自己扔出去送回国？还说今后再也不用来了？

    还有那女人身上受的伤自己身上都要受一遍？

    “侯爷，这毕竟是他国的公主，赶出去便也就罢了，若是真的伤了她恐怕不大妥，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谢棠冷笑一声道：“公主受这点伤没什么。”

    凝玉一瞬间面上血色尽失，苍白如纸，许久才开口道：“谢谢棠！你”

    谢棠眸光落在了她身上，忽然手下飞快一动，冰冷的光一闪，凝玉顿时觉得胳膊处剧痛，她一声痛呼，立刻捂住自个儿的胳膊，指尖迅速地沁出鲜血，无数的怨毒瞬间涌上了心头。

    那一处，正是玉石原本被道士烫伤的地方。

    一旁的丫鬟惊呼道：“公主！”

    谢棠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些人都带下去。”

    弄影得了吩咐，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凝玉，还是点头应是。

    今日下午涉事的人极其多，如今说是关起来，但定然不会关在什么好地方，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有的人命怕是都留不下。

    这些跟着凝玉身边的护卫不说，但那些嬷嬷丫鬟这番折腾下，定然是不会在府邸上留下去的，这样府上就要多出好大一个空缺。

    而能够留在府上的人，定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底细什么的必须弄得明明白白，这些人找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情。

    不过这些比起把公主给弄得血淋淋的扔出府就都是小事情了，凝玉公主这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善后，一不小心那就是两国交恶啊！

    他一时间觉得无比的头疼，主子这一声令下，可有的他愁的了。

    谢棠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边走边道：“玉石在哪个屋子里？”

    玉石躺在屋子内，闭着眼睛一直未曾言语过，唇色苍白。

    大夫已经替她看过了，也仔细包扎了起来，药膏清凉缓解了不少的疼痛，但方才的那碗药实在是苦的她不行，现在唇齿之间都弥漫着一股涩涩的苦味。

    她有些想吃蜜饯，但是看了眼伺候在旁的丫鬟，还是没有开口。

    那小丫鬟对她倒是极为恭敬，但头却一直低着，并且和她保持着好长的一段距离，似乎是害怕她一般，不曾开口主动与她说过一句话。

    谢棠本就不喜欢人多，所以府中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因为下午的事情又有很多丫鬟嬷嬷身上都受了伤，所以她如今的房中就只有这个丫鬟一人伺候。

    她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一下午，玉石有些无奈地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脚步声，便循声看了过去。

    有一个俏丽的小丫鬟端着切好的瓜果走了进来，看见玉石便笑着道：“姑娘，一直未曾用过什么饿了吧？那先吃一些瓜果垫垫肚子。”

    玉石道了声谢，便撑着身子打算起来，可一动便又牵扯到了伤口，她皱了皱眉。

    那丫鬟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道：“哎，我的好姐姐，您别急着自己动啊，如今大夫吩咐了要好生休养，千万不能再把这伤口弄裂开了。”说罢她转身对着那站在一旁的丫鬟训斥道：“雪竹你怎么回事？就干站在那里看着？你就是这样伺候的人？”

    那丫鬟哦了一声，便也上前帮衬了一把，只不过凝玉刚刚坐稳，她就飞快地松开了手退开了一步。

    后头来的丫鬟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笑道：“奴婢名为翠玉，姑娘您唤我翠儿便可。”

    玉石颌首对着她笑了下，可应该是许久未喝水的缘故，嘴角有些干涩，这一笑竟牵扯地有些疼痛。

    那翠儿是个眼尖的，见状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送了过来，还不忘训斥了雪竹几句，又对玉石陪着笑道：“姑娘，侯爷如今刚回来，待会儿就会安排人来专门伺候姑娘，定然不会找这么不懂规矩的丫鬟了。”

    玉石心思一动，刚刚拿起的一颗葡萄还未放进口中，便开口道：“侯爷回府了？”

    翠儿笑着道：“是啊，回府有一段时间了，咱们侯爷可真不容易，到了府门口还能被拦下来拉进皇宫的，还好皇上晓得将侯爷放回来。哎，姑娘，这葡萄挺甜的，你尝尝啊。”

    玉石依言拨了个葡萄，问道：“侯爷如今在哪儿？”

    “侯爷一回来就赶去了凝玉公主那儿，应该是担心得着紧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我们侯爷”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话窒在了嗓子口，换言笑道：“姑娘，这些瓜果您先用着，待会儿应该就有饭食做好了送过来了。”

    玉石指尖用力，捏着的葡萄溢出了不少的汁水，她突然将葡萄放了下来，再没有半点的胃口。

    “姑娘您多少用一些瓜果垫垫肚子，等过会儿侯爷应该会问到姑娘，若是知晓了姑娘到如今都什么都未曾用过”

    玉石厉声道：“别跟我提他！”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别跟你提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