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2.玉石受伤

    大伙儿都被这突然来的变故一惊, 再过失神的也被吼醒了。

    玉石也被这嗓子吼的一愣神, 半天才琢磨出这粗俗野蛮是在骂自个儿。

    弄云闻言眉头微皱，开口道：“公主，这是”

    玉石抬手止住了他, 直直地迎视上凝玉打量着自己的冰冷视线，与方才对弄云说话时的温柔有礼完全迥异。

    是了, 方才弄云他朝着公主低头抱了个拳, 行了个不算多庄重也不能说多寒酸的一个礼, 而自己杵在一边一直没动。

    玉石唇虽然紧抿着, 但还是抱着拳亦低头道：“凝玉公主。”

    若换做平时，或者旁人，她定然绝不予半点的理睬。先不说她身为鬼魅, 为何要理这凡尘的规矩。单说这位公主也并非他们国度的公主, 而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但这一礼, 玉石还是行了, 无关其他，只因为毕竟因为凝玉公主的缘故, 自己被谢棠救了一命。这一低头还的是当初沾亲带故的半点救命之恩。二来，这毕竟是在谢府的大门口, 她也不想闹出什么事儿来叫人难堪。

    “玉姑娘。”弄云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眉目间显然写着不赞同。

    他不懂旁的缘故，行个礼虽然也不会少块肉, 但自古来都是位卑者对着位尊者行礼。凝玉即便是公主, 那也是边疆小国。而玉石是他们主子千珍万宠的人, 如今都接回了府上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是个主子夫人。堂堂侯府女主人，凭什么对旁人轻易低头？

    却不想那嬷嬷冷笑一声，依旧不想放过玉石，声音尖锐的很，呵斥道：“当真是粗鄙不堪，谁与你说行礼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乡野丫头竟是如此的应付糊弄，目无尊卑！”

    玉石被她斥得仿佛怔住了，却十分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要发作的弄云，竟扬起一抹笑道：“那你倒是教教我应该如何行礼？”

    这笑意虽不入眼底，却无端叫一张本就夺目的容颜更加的颠倒众生，不知恍花了多少人的眼。

    凝玉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眸光却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玉石身上，抿着唇打量着这个女子，显然是被那笑给刺到了眼睛，皱了皱眉，眸中厌恶更甚。

    嬷嬷低低骂了一声妖精，冷哼道：“果然粗鄙，连行礼都不会。自然应该跪下来三叩九拜！不过”

    她是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原来他国依旧带在身边伺候，能得此重用不是没有缘故的。公主只需皱个眉，她都能猜出八分心思，不用凝玉开口她便瞧出了公主的不喜，遂继续开口道：“不过你这野丫头，方才不晓得行礼，已是冲撞了公主。公主仁慈，不与你一般计较，但却不可坏了尊卑法度，应罚你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叫你好生长长记性才对！”

    如今已经快到午时了，一日中太阳最毒最烈的就是这个时候。若在这艳阳底下跪上一个时辰，被人瞧见丢面子不说，单看这姑娘单薄的身子，就不知道是否能够挺得住。

    弄云听到三叩九拜时面色就变了，如今更是一脸的铁青，跪上一个时辰？！那主子回来非要将他给抽筋剥皮不可！他有几条命能被这嬷嬷这般玩的？刚要开口说话，却又被玉石紧紧一拽，止住了。

    弄云十分气闷，扭头不解地看玉石，却瞧见她根本就没在看自己，一脸漠然地瞧着眼前的嬷嬷，仿佛自己跟个局外人似儿的。

    “这”身后的府邸嬷嬷皱了眉，似觉得不妥，在旁开口道：“这位姑娘应该是侯爷在外搭救的江湖女子吧？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不若姑娘补个礼，好生求求公主，下回不再犯就是了。”

    公主身边的张嬷嬷这几日一直与她们相处着，日日端着个笑容，是位极好相处的人。而凝玉公主为人亦是宽宥良善，故而府邸里的陈嬷嬷敢开口说这个话。

    只是不知道张嬷嬷今日怎么了，如此的冷酷，倒跟换了个人似的。还不曾知晓面前女子的身份，便一口一个乡野丫头粗鄙不堪地骂，多少有些叫人难堪了。跪在此处一个时辰，尚且不提女子纤弱的身子是否受得住，只说这毕竟是侯府，门口跪个弱女子像什么样子？闹出去未免太过难堪了。

    而且这姑娘瞧着年龄不大，小脸蛋儿还未长开便已是个美人胚子，世人对美总归是有着几分宽宥的，陈嬷嬷上前对着玉石笑道：“我们侯爷是个天下难寻的好人儿，从前侯爷也救过不少江湖中人，多半救扶之后也无需报恩，相逢一笑便是。像姑娘这般随着侯爷的马车回来的也有，甘愿在府中为奴为婢的女子也大有人在。雪儿就是个玉雕似的姑娘，为报恩竟甘愿日日与人端茶送水，当真是个傻丫头。”

    谢棠时常不在府中，府里也没什么女主人，所以平日里的诸多琐事常年来都是由陈嬷嬷处理，她一番话说的十分妥帖婉转，但却也在暗示玉石，不应仗着好样貌就另有想法，她并非什么特别的。

    见玉石迟迟不曾跪拜，她语气加深了几分又道：“府上虽然不缺人手，但姑娘们来，我们还是会安排妥当的。可在侯府中为奴为婢，自然不能枉顾的礼仪，这一拜还是应当的。”

    张嬷嬷看向陈嬷嬷时缓和了脸色，依旧不依不饶道：“陈嬷嬷此言差矣，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无论是何人在何处都应该遵从尊卑礼法。若这次轻易饶过，那岂不是要人人效仿？如此一来还谈何法度可言？！”

    她口口声声皆是礼仪法度，如此纠缠总归叫人脸色难堪，陈嬷嬷沉下了脸。

    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对着玉石小声道：“这位姑娘，你先与公主跪下来行个礼吧，好生求求情，公主一向都是极好说话的，不会真叫你跪上一个时辰。”

    突然这么大的阵仗，她都有几分被吓到，这位瞧着弱不禁风的女子一直不说话多半是被吓傻了，她又悄声说了句道：“我也是从前被侯爷救回来的。”

    玉石眸光动了动，这才看了她一眼。

    那丫鬟瞧这她友好地一笑，倒是个明眸皓齿的漂亮女子。

    张嬷嬷见状，尖声道：“久闻贵国最重礼仪规矩，若在我国一个丫鬟敢冲撞公主，那都是该被拖下去乱棍打死的，我们公主何苦要在此处被人作践欺负！”

    “的确啊，何苦呢？”一直沉默不语的玉石此刻倒是忽然开口了，她面上含了三分的笑意，不以为然道：“既然如此，倒不如请公主与嬷嬷快回贵国去，那儿自有人三叩九拜着来跪公主殿下。”

    她这话一落，周遭的人都是倒吸了口气。

    “你？！”那张嬷嬷登时瞳孔一缩，悍然怒道：“好一个粗蛮不堪的贱蹄子，来人啊！给我狠狠掌这个贱蹄子的嘴！”

    府邸中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上前，但凝玉公主自己带着随行伺候的丫鬟嬷嬷也不少，闻言立刻捋起袖子，凶神恶煞地上前便要按住玉石。

    这会儿弄云却是不敢再听着玉石的了，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被主子挫骨扬灰，迅速地一拔剑护在了她身前，呵斥道：“谁敢？！”

    凝玉面色一僵，显然是不大想跟谢棠身边的人起冲突，看了玉石那张刺人的脸一眼，还是不想放过她，樱唇轻启，正待说话，却不想被玉石先一步打断了。

    玉石自个儿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弄云，笑呵呵地说道：“别这么大火气，动则要打要杀的，我再行一个礼便是了”

    弄云眸光一动，一句不可尚未出口，却瞧见玉石端端正正地对着张嬷嬷抱了个拳道：“公主大人，小女子是江湖人，除了师父娘亲还没跪过旁人，行不来你们贵人的礼，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素来听闻凝玉公主大方良善，还请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你”

    一众人等皆瞧得目瞪口呆，这女子疯了不成？对着一个嬷嬷叫什么公主？凝玉的面色也一瞬间阴沉至谷底。

    张嬷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道：“你个疯丫头！对我叫什么公主？！公主公主她在那边！”

    玉石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顺着瞧了过去，看着一脸冰冷的俏丽人儿，笑吟吟道：“原来这位才是凝玉公主啊，那方才为何一直不发一言？反倒是这位嬷嬷喊打喊杀发号施令，威风的很啊！”

    她思索了一会儿便惊道：“难不成贵国的礼仪便是如此？主子只是个空架子，奴才倒是能够狐假虎威，替主子将所有的决定都给做的明明白白，如此周道的礼数，可真真是别的地方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姑娘”她旁边那个起初安慰她的小丫鬟，闻言吓得嘴唇都发白了。

    话音一落，玉石忽然感到腿上剧痛，踉跄了一下显现摔倒在地，一个不留神竟叫凝玉身边那个一直不出声的护卫用不知是何东西狠狠砸在了腿上。

    那护卫至始至终一直沉默不语，面色冷淡，但能随行保护在公主身侧，自然不会是什么常人。

    她登时心头大怒，爷爷的？搞偷袭？！她玉石竟然被个普通的凡夫俗子一个阴招弄得差点跪下？！

    “放肆！”凝玉冷呵出声，俏丽的容颜上再无半点娇软温柔，她冷冰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都在这儿杵着做什么？给我打！狠狠地打！”

    “谁敢？！”弄云瞳孔一冷，迅速地将玉石拉起来护在了身后，她穿的裙子遮住了腿，他没那胆子撩起裙子来看，也不知道是否是伤到了，一时间急得背后冷汗直冒。

    毕竟弄云是一直跟随在谢棠身边的人，见他这般护着一个女子，再加上又是武艺高强，府上的诸人还是有所顾忌的。

    本是满心欢喜地迎侯爷回府，忽然发展成这样打杀的局面，有人禁不住弱声开口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立马被人呵斥道：“能有什么误会？！方才都瞎了吗？聋了吗？！没看见她对公主是如何出言不逊随意顶撞的？！”

    凝玉皱着眉道：“弄云，你是侯爷的身边人，我知道这事情你难办。但侯爷断然不能救这种刁蛮不堪的女子入府，你且让开，侯爷那里我自会去交代。”

    弄云纹丝不动，面色冷硬十分，心中却暗自叫苦道，你哪能交代啊？怕是你没这个能耐！主子临走时虽未特意吩咐什么，但他自知若是叫玉石掉了根头发，都有自个儿好受的，更何况方才已经伤着了？！他眸光冰冷冷地落在凝玉身边的护卫身上，瞧那样子，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了。

    见他态度执着，凝玉也不再劝说什么，冷冷道：“府上的人都看着作甚？侯爷便允你们这般待客吗？！给我狠狠的打！若除了事情，侯爷那里自然有我顶着！”

    “公主说笑了，侯爷如此珍爱公主，这么一个不懂礼随意冲撞的野丫头，就算是打死了，侯爷又哪里会多说一句话？”

    “是！”侯府上平日里受凝玉恩惠的人并不少，得了好处自当报销，而且诸多人都把她看成了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想要讨好的也不少，因而也有几个人率先冲了出来。

    几个人动了之后，身后的人便也蠢蠢欲动了。

    李嬷嬷想要开口阻拦，可是刚张开嘴，就被张嬷嬷狠狠地拽了一把，朝着她使了个颜色。李嬷嬷注意到公主冰冷的眸色，还是窒了声音，叹息了口气，沉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就相当于一种默许，许多方才犹豫不决的人都咬了咬牙跟了上去，但是毕竟对面是个弱女子和侯爷身边的人，大伙儿也不敢得罪的太厉害，更多的人仅仅是跟在身后，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那些一心想要邀功表现的嬷嬷丫鬟们，因为本来就离得近的缘故，竟比那些看守护卫冲的更快，一群女人冲上来，还都是公主身边和府上的人。弄云又不能真的拔剑下狠手，不然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谢侯门前死了一堆女人？！

    他没法下杀手，可对方本也不准备对着他怎么样，只将他紧紧缠住无暇顾及到玉石，随后一堆人便前仆后继地朝着玉石涌了过去。

    随行马车的几位丫头嬷嬷也被人团团缠住，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玉石也不是吃素的，膝盖上隐隐作痛的滋味叫她十分窝火，她若是个随意任人揉捏的软柿子那哪里对的起师父这些年来的悉心教诲！随手就撂倒了几个冲上来便要打她的嬷嬷。

    这些日子来虽然过得还算舒畅，但前几日又是被客栈火烧，又是被那臭道士玩弄，三天两头的吃药养伤，这股子邪火她压在心底也不知道压了多久了，一直都无处发泄，如今能舒缓舒缓筋骨也是极好的。

    正所谓舒缓筋骨，玉石也不把那些毒粉拿出来，衣袖一卷，直接上拳头。

    而且那些毒粉可都是厉害玩意儿，她也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公主身边的人还是侯爷府上的，顾及到谢棠，她也不好下狠手。

    女人打架都是又踢又踹又咬，外加死命抓花对方的脸，上了年纪的嬷嬷打架时更是自带骂骂咧咧地配音，可是她们压根都近不了玉石的身，一时间吵吵闹闹好不精彩。

    谁都没料到这个瞧着柔弱的姑娘竟然是个懂武的，出手还这般的厉害，被摔在地上的嬷嬷又惊又痛，眸色一狠，竟抓起了棍子来砸人。

    弄云一脚踹飞好几个嬷嬷，百忙之中呵斥道：“姑娘！你身子还没好全，可别乱动！”

    玉石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开玩笑，她不乱动站在这儿被人打不成吗？遂及一个转身狠狠一拳，正对着一个护卫的面门。

    “用别的！用别的！”弄云急忙道，推打之间竟在不知不觉中和玉石隔了好大的距离，让他一时间都照顾不到。

    凝玉见状也是眸光一冷，眼中杀意更重，朝着身旁的人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护卫立马点头硬是，飞身上前，拔剑出鞘，冰寒剑光直逼玉石。

    玉石疑惑了片刻别的是什么，才恍然弄云说的是毒粉，可又不好直言，瞧着越来越多的人，她也有些犹豫地摸了摸口袋，可还未掏出药粉，她忽然间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寒，耳边传来弄云又惊又怒地嘶吼声，“玉姑娘！小心！！”

    玉石瞳孔下意识地紧缩，连忙侧身一躲，可还是迟了一步，胳膊处一凉，她随即倒吸一口冷气，火辣辣的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