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9.仙儿师娘

    玉石的眼睛被一条纱布覆盖着, 这个纱布也不知是用了何等特殊的布料, 虽然轻薄，但却将她的世界遮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可本也不必如此的, 玉石觉得就算是没有这个纱布，自己也是不敢睁眼的。子陌怕她太累了, 让她将身子歪在榻上, 但她即便是靠着榻子, 整个人都是僵硬着身子的。

    子陌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虽然面上蒙着一层面纱，可是紧抿的双唇也能瞧出她心中的紧张，开口道：“玉儿, 你是不相信我吗？”

    这声玉儿出口, 玉石心中顿时激动地掀起了惊天骇浪, 师父竟然开口叫她名字了！师父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实在不是玉石她没出息。

    子陌甚少不对, 应该是几乎从来不叫弟子的名字，对徒弟的称呼一般都用你来代替了, 譬如你过来，你怎么怎么做对自己的称呼也从来不是为师, 而是以我称呼。

    玉石其实一直在心中暗暗疑惑，师父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

    所以如今这声玉儿，都叫她忍不住想抹一把眼泪了, 毫不夸张的说可以算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啊！玉石连忙表忠心道：“相信！我最相信的就是师父了！”

    耳边似乎响起一声轻笑, 清冷悦耳, 叫她心痒地恨不得将脸上的纱布一把摘下来。

    子陌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脸上，指腹在她脸颊间流转，慢条斯理的如拨弄琴弦花草一般的闲雅，却叫玉石的身子又瞬间僵住了。

    一股子淡淡的清冷香味萦绕在鼻尖，忽远忽近，叫人心驰神往。而后，浓郁的药香覆盖住了这股清冷的香气。子陌将一层厚厚的草药覆盖在了她的脸颊上。

    “不要睁眼。”低头轻声嘱咐了一句，似乎是凑的极近了，玉石隐约感受到喷洒在自己颈脖间的热气，她脸颊一红还来不及点头，眼睛上的纱布便被取了下来，她整个身子瞬间就僵住了。

    不过片刻，一层温热的东西就代替刚刚的草药覆盖住了自己的眼睛。面上的其他草药也似乎开始起了药效。有一丝凉意，又有一瞬是烫人的，带着些许疼痛，却是能够忍受的。

    玉石心中忐忑不安，只觉得一颗心似乎要跳出嗓子眼了，自己的脸如今是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自己原本的模样会不会很丑？会不会一切和自己想的压根就不一样？

    毕竟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小时候长得好看，可谁就能说得准长大了也一样好看呢？老天爷可是十分喜欢糊弄人的。

    亦或者，这些药会不会起不来作用？毕竟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是顶着那张黑不溜秋的脸。

    越想脑袋里越乱，整个人就越忐忑不安，她恨不得能瞬间麻木了自己，便不用这么胡思乱想了。

    面上明明是覆盖着厚厚的草药，可师父好似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一样，玉石忽然觉得手上一暖，被子陌的手握住了。

    他虽然没有用力，但却似安抚一般的叫人无比的定心，方才诸多的忐忑在这一瞬间似乎烟消云散了，玉石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反手握住了师父。

    虽然玉石现在被遮着眼睛看不见，但她能明显的感受到师父的手十分修长，骨节分明，可除却手心是暖的外，手背却满是凉意，自己回握的时候，师父的手似乎轻轻颤了一下，而后更加有力地握紧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面上的药膏忽然被温暖的面巾给擦去了，她抖了抖，隐约猜到是快要弄好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眸子却禁不住闭的更加紧了。

    子陌凝神看着被擦开层层草药后，露出的如凝脂般娇嫩的肌肤，不稍一会儿，草药便都被擦了下来。

    他将手细细地擦拭干净后，拧干了毛巾放在了一旁。挑起了玉石的下巴，这本是一个轻佻的动作，可他认真端详的眸光却叫人说不出半分的不好，子陌也不出声，静静地看着玉石半响。这于她而言可谓是煎熬，却不敢睁眼。

    子陌本觉得世间之人在他面前都没有什么美丑之分，而如今却觉得，原来世界上还是有美好的叫人不忍心亵渎的容颜的。

    玉石紧闭着眸子，许是心中忐忑不安的缘故，长如蝶衣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秀挺的琼鼻，消瘦的下颌，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完美弧度，如玉的肌肤就似这世间最好的暖玉，触手温软，叫人几度流连，爱不释手。樱唇紧抿，未染半点胭脂，两颊泛着淡淡的粉红。这样一幅双眸紧闭的忐忑模样，十分得惹人怜惜。

    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柔顺而秀美。

    子陌知道她一双眸子生的极好，脱俗的清雅，出尘的灵动。如今闭着双眼都是这般的娇颜，若是睁开了，当真是这个世间的祸水了。

    鬼魅一族多半都生的平庸姿色，可若是出了美人，那便是天下难寻的绝色。清秀出尘之中都染了三分媚，更加的勾人心魄。

    子陌瞧了片刻，松了手，站起身来瞧着她道：“可以睁眼了。”

    似是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也不曾饮茶水的缘故，他一贯清冷的嗓音如今多了几分低哑。

    闻言，玉石睫毛微微颤了颤，轻轻睁开了眸子，正对上子陌凝神瞧着她的双眸。

    子陌一向波澜不禁的双眸微微一颤，那个瞬间，他似乎看见了封尘已经的冰河融化，两岸的春花都在一瞬间烂漫绽放。

    世间丽景，如斯佳人。

    自己的这个徒弟，生的这样一副好容貌，却要用药物遮掩，当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瞬间，子陌就稳住了心神，移开眸光不再看她，示意了下不知何时放在床旁的裙子道：“换上这条裙子吧，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家，应该穿的娇俏一些。”

    玉石点头应了声好，伸手拿起那条裙子，触手是上好的料子，柔软丝滑，这是条淡粉色的罗纱仙裙，缥缈如仙，一瞬间便叫她觉得爱不释手。

    子陌转过了身子走出了屋子，给她留了空间打理自己。

    玉石说不出自己如今是何感觉，心跳依旧很快，但她在极力平复。

    师父一向如此，无论如何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她瞧着他方才的样子，半点都猜不出自己如今的模样是好是坏。

    屋子里没有任何的镜子，即便玉石想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也没办法。但不知为何手上摸到这条裙子的时候，她倒也不那么着急地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更想先好好打扮一番自己。

    换好了衣裙后，玉石本想简单地给自己编一个发型，入手柔顺的青丝叫她分外的爱不释手，可刚将头发握在手中，她便听见了屋子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

    “师父！师父你为什么要把我变成这个模样！我错了！师父我真的错了！你把我变回去吧，把我送下山吧！这个样子你叫我还怎么见人！”

    这一声声惊天地动鬼神的鬼哭狼嚎听得玉石心中一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了现在，下一个哭的人会不会就是她自己啊

    那声音十分的耳熟，就是前日里的那个娃娃，玉石听她哭的这般凄切，不禁好奇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将手中的青丝松了开来，简单地理了理，便走出了屋子。

    她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这这

    地上黑不溜秋煤炭滚来滚去，哭的肝胆寸断，一张脸都辨不出原来的眉目了。而另一旁，一袭白衣如雪的子陌芝兰玉树般站着，面上全是矜贵冷淡。

    一黑一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岂止是云泥之别这么简单！

    那地上打滚的娃娃生的比自己还要黑上三分那就算了，这嘴角那颗比黄豆还要大的黑痣是怎么回事？头上再插一朵大红花都可以去当媒婆了！那原本娇俏可爱的黑色小辫子如今也变成了一团黄毛，爆炸在头上，委实是不堪入目。

    好一个世间难寻的丑娃娃！

    简直是比在脸上划个几刀还要惨烈上诸多！

    玉石顿时在心中感叹，师父对自己是何等的仁慈和宽容，当初给自己易容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手下留情啊！

    那日里她被丢出了屋子外面，可是怎么也不死心，拉扯上阿娘就要让她带着自己再来拜师，阿娘废了好一番口舌，可是神仙儿师父始终都是冷着一张脸，最后可算是松口了，却需要自己答应上点条件。

    这条件与阿娘说了，阿娘叹息了一声显然是早已预料的表情，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日后落是能日日跟这个神仙般的师父待在一块儿，答应上点条件怎么了？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她也能从水里给他捞出来一个！

    可可哪里料到会变成这个模样！娃娃痛心疾首，难以接受镜子里那丑的辨不出原本面目的苦孩子会是自个儿！

    玉石吞了口口水，禁不住开口道：“这小孩儿”

    小娃娃闻声看了过来，瞧见她显然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挂着鼻涕眼泪道：“金屋藏娇，仙仙儿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