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7.是否在意

    这话虽不是对自个儿说的, 玉石还是吓得小心肝儿一颤，她现在正无缘无故睡在师父的床上呢！虽然出去玩了几个月回来, 但她半点没忘规矩。师父是一向不喜任何人近身的, 旁人用过的东西也定然不会用, 如今瞧见自己睡在他床上，该不会把自己和这床一起一把烈火烧了吧？

    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瞧见一向波澜不惊的玉容如今端的那副冰冷如霜的模样, 她更是抖了两下。

    这天杀的！自己在花田里打盹儿打的好好的, 如何一觉醒来就睡师父床上了？待会儿怎么解释？不是我睡了床而是床自己飞来睡了我？

    她急忙从床上爬了下来，三下两下将衣服拉扯好, 弱弱地朝着子陌的方向喊了声师父。

    子陌凉淡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似是有了些温度，但看了片刻后眉头却皱地更深了，问道：“你怎么鞋都不穿？不怕着凉吗？”

    玉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因为太过慌乱，竟然连鞋子都没穿好就急急下了床, 他这么一说, 才察觉到脚底心的凉意, 连忙又找出鞋来俯身穿好。

    她心思动的飞快，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子陌瞧见自己后并没有任何的惊讶, 方才的话里也没有怪罪的样子, 反倒像是一早便知道自己在这里一样。

    可自己到底如何就进了师父的屋子了？！

    而那小娃娃一早在子陌进来的那一刻便呆住了, 他那冰寒的一张脸非但没有吓住她, 反倒叫小孩儿口水挂了老长, 痴痴地瞧着面前这个芝兰玉树的美人儿。

    玉石与子陌说的话小娃娃自然都听见了，一双眸子亮的发光，原来方才是她错人了人，这才是她的师父，果然是如传言中一样美的倾国倾城，旷古绝今，叫人一眼就丢了七魂六魄呀！

    阿娘诚不欺我！

    赚翻了，赚翻了！

    没白费她偷偷从阿娘身边溜开，左转右绕地寻到了传说中的师父屋子，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钻了进来，呆在床底藏了大半天！

    小娃娃一双眸子里满是春心萌动，摆出了自个儿觉得最可爱纯真的情态，伸出两个小肉手臂对着子陌甜甜道：“师父，要抱抱！”

    耳边突然响起这声甜的腻歪的撒娇，目标还是一直冷漠疏离的师父，玉石身子一僵。

    这差别待遇委实是太过明显了，就算世人说得再过头头是道，皮囊终究是个好东西。

    玉石瞧着她笑的一脸纯真无辜的样子，心中顿时感叹道，这猴孩子，当真是有自个儿当年的风范啊！

    可子陌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显然不是个看见可爱孩子就欢喜的人，玉石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怜惜地瞧了小娃娃一眼。

    这倒霉孩子，生得鬼魅最应该掩藏的就是一副好的姿色，她如今瞧着越发可爱只会叫师父想着怎般替她易容能更丑上几分。

    果然，子陌的眸光落在了小娃娃的身上，凉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冷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在心中暗暗道上一句山人自有妙计。

    小娃娃大眼珠子乌溜溜地一转，甜美笑道：“顺着心之所向的方向进来的。”

    玉石：“”

    她倾佩地瞧着这个小娃娃，实在是我辈翘楚啊！姑娘今后定然堪当大器！

    这般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风流撩人的话来，又生的娇俏可爱，放她在人间究竟是男子欺骗她感情，还是她祸害男子当真是说不准啊！

    子陌淡淡道：“出去，叫你阿娘带着你来赔罪，不然就下山去。”

    师父果然是师父，如斯冷漠万般无情。

    小娃娃显然也被他这幅不为所动的冷漠样子给伤到了，委委屈屈地扭着衣服道：“师父你就不愿意抱抱我吗？我刚来山上便和阿娘走丢了，如今害怕得很，一个人孤零零的好生可怜。”

    子陌无动于衷地瞧了她一眼，冷声朝着屋外唤了一声许岁，一个玉石从未见过的蒙面人便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她目瞪口呆地瞧着那个蒙面人一把拎起了小娃娃，娃娃从一开始的嘤嘤嘤到后来惊慌失措地胡乱挣扎，蒙面人却是无动于衷地当真把她给拎着出了门。

    玉石呆呆道：“师父，这许岁是何方神圣啊？”

    若她记得没错的话，山上就师父和枫寂两个男子啊，怎么的就莫名冒出个许岁来，瞧着那个身型定然是个男人无疑。

    莫不是这么多年下来，枫寂可算是有了个伴，世间又多了另一只男鬼魅？

    子陌看了她片刻，却是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她。

    任谁被这般盯着脸看也会不好意思的，玉石有些不自在地又唤了一声师父，又问了一遍。

    子陌对她问的恍若未完，反倒是问她道：“女子是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容貌？”

    这话问的玉石一愣，她一时间心思错综复杂，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哪有女子是不在意自己的容颜的？可比起这个，身为鬼魅，她们自然不能和普通女子一般言论。

    可瞧见刚刚那小娃娃粉雕玉砌的娇俏模样，她就忍不住想，这小孩儿长开了会是何等的模样？若是自己呢？自己如果一直好好的长开又该是一副什么样子？

    鬼魅甚少有生的好看的，但只要是二时生的玲珑的，长大后定然都是天姿国色。

    总归多少都有一些遗憾的吧。

    可容颜都是师父掩的，也是为了她们的好，她自然不能表现的太过在意伤了师父的苦心。

    玉石沉吟了一会儿后道：“有固然是好的，没有却也无碍，一生平安才是正经事儿嘛！”

    骗子。

    子陌清澈的宛若一潭溪水的眸光微动，抿着嘴瞧了她一眼，他方才分明从她眸子里清楚明白地看到了难过和遗憾。

    那娃娃说她丑时，那一瞬间她的窘迫和难堪，他也瞧的明明白白。

    他是男子，在这云蝉山上活了这么多年，世间的一切与他而言皆如过眼的烟云一般，丝毫不能叫他为之有半分的波澜。区区皮囊之相，他更是分毫都不曾在意。更甚至世人在他看来皆是一个模样，没有美丑之分，只有近疏。

    可自己的徒儿似乎在意这件事情，他在她眸光里瞧见了难过。而不知为何，子陌不想叫她难过。

    子陌转移了话题道：“在山下过的可还好？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儿？”

    其实他不需要有此一问的，虽然每次自己写的信都是只言片语，可玉石却将自个儿身边发生的趣事儿写成了长篇大论，每每都是将信封塞的鼓鼓地寄过来。她生活的好坏，全然都写在了信中。

    而且自己这一生来，不知有多少的徒弟下山去，他甚至连她们的模样都记得不大真切，更是从未过问过她们生活的好坏，今日这一问，委实有些变扭。

    这是长者应该有的关怀，可他却生了一副不老的容颜，瞧上去比二娘三娘都要年轻上许多。即便她们都尊称他一声师父，可若是抛开子陌一身冰冷疏离的气息不看，他其实生得一副少年郎的模样，看着都要比谢玉要年轻一些。

    雪衣绶带的神仙少年，将眸光落在了窗外，有几分不自在的意味。

    玉石却是笑嘻嘻地说道：“山下可好玩啦！除了有些想念师父和师姐们，其他都没什么不好的。我遇到好多有趣的事儿和好吃的东西，师父我还给你们带了许多的礼物过来，它们如今”

    说到此处玉石却是顿住了，她的大行囊袋子去哪里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再拖上山来的！

    总不会弄丢了吧？那老天爷真的就是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了！

    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揉了揉自己的发，玉石干巴巴地道：“它们如今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昨天上了山后太累了，就直接在花田里睡觉了，行囊就放在一旁，可如今一觉醒来却不知为何到了师父你的屋子里”

    话说完后，玉石拿眸光偷偷瞄了一眼子陌，她这也算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给说出来了，怎么的就莫名睡在师父的床上了？师父应该是知道的样子。

    闻言，子陌思索了片刻，他昨日似乎的确还瞧见了个大行囊袋子在一旁，便颌首道：“那你待会儿再去寻寻吧，应当还在那里，昨日夜里是我将你带回来的。”话罢，他又带了点训斥的意味补充了一句道：“以后不要一个人半夜睡在外边。”

    一个女孩儿家，直接躺在花田里睡觉像什么样子？白日里也就算了，深更半夜竟还这般随意。虽然说云蝉山上没有什么外人，出了山如何是好？

    世间多歹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昨日自己将她一路抱了回来，她非但没有醒，反而睡的更加香甜了。

    子陌不禁皱了皱眉。

    原来是如此

    可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师父是被人调包了不成吗？竟然开始关心自个儿的弟子了，按照师父的一场风格，不应该是在花田里瞧见自己都目不斜视地直接绕开吗？

    只要一想到师父因为怕手疼，所以不愿意多做上几串玉滴子好叫苦苦思念着云蝉山的鬼魅们能回来看上一眼，玉石就觉得子陌能绕过自己而不是叫人把自己扔出去就已经是极好的了，又哪里会想到师父竟然好心到把自己带回了屋子里？

    她心下愈发动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师父长大了的奇妙感觉。

    至于那句不痛不痒的责怪，玉石连忙点头应是，摸了摸鼻子道：“那我待会儿就去看看。对了，师父！我在山下瞧见一盆植物，不招惹半点昆虫十分的有趣，我特意替给您带了一盆回来，也在那行囊袋子旁。”

    她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的！本来想明里跟小二买上一盘，可小二如何也不肯，那明的不行她就只能来暗的了。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挖了一株花走，又捎上了许多泥土。但她却也不是白拿，她埋了些银两在土里，够买下好几盆花了。

    玉石记得子陌虽然对什么东西都显得不冷不淡的模样，但屋子里却摆了诸多的花草，平日里闲暇的时候也经常侍弄，想来是会喜欢的。

    子陌嗯了一声，他移开了眸光不再看她，走到窗前拿起一旁的书道：“明日吧，你明日里来时带上，我顺道帮你解了易容。你好好瞧清楚自己的模样，下山的时候我再帮你把容貌遮掩起来。”

    这话题一下子跳转的太快了，玉石惊地瞪大了双眸，面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子陌翻开了手中的书，眸光平静地扫过第一排字，淡淡道：“你原本的模样定然是好看的。”

    玉石的指尖都带着颤意，她啊了一声，一瞬间都不知如何理解子陌话中的意思了。

    他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倚着窗翻动着手中的书本，阳光洒落在他的半边脸上，映衬得一副容颜如画的模样，子陌头也不抬道：“院子里的桌子上有些吃的，你去用一些吧。”

    玉石浑浑噩噩地哦了一声，僵硬地迈着步子走出了屋子，瞧见桌子上的糕点，随便拿了一块就塞进了嘴里，直到呛地她直咳嗽之际，才猛然恍过神来。

    这这这

    师父是要解了自己的易容让自己好生瞧瞧自个儿是什么模样？

    而且师父刚刚还夸自己原来的模样定然好看了吧？虽然说如今谁都没瞧见过，但她幼时委实生的不差，可她如今记得的也不过就是一句不错罢了，自己小时候长得什么模样她早就忘记了。莫不是师父对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还有所印象？

    她强忍住冲回屋子再向师父确认一遍的冲动，抬起头看了一眼，有一瞬间甚至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师父！不得了，发财啦！不知是哪个二傻子丢的，我在花田里捡到一堆天上掉下的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