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几度凉 18.7.28修

    几度凉酒贱常愁客少, 月明多被云妨。

    二人正说话, 那厢知锦进来回话：“回主子话, 稚姑娘、婵姑娘、从大姑娘来请帝姬安。”

    “偏这会子过来。”宋笙妤只得支起身子，无奈道：“罢了, 左右今儿是睡不成了。快请进来。”说着便与尹篍起身, 绕过屏风出来, 自在大炕上坐了。

    不过须臾之间，外间便进来三个姑娘。行走间步履盈盈, 皆坠玉簪珠, 或清丽或端方, 俱各有风姿。

    三人与宋笙妤见了礼, 皆在绣凳上落座。其中有位穿橙色衣裳的, 宋笙妤从未见过。只见她举止文雅，眉目清秀, 面上挂着甜笑，自有动人之处。心道想必正是那位从大姑娘。

    宋笙妤见她在陆稚雁身侧落座，便问陆稚雁：“稚姑娘, 这位姑娘我不曾见过, 是哪家的？”

    陆稚雁笑道：“是吴国从氏的姑娘, 她最好静，寻常不出来走动。怪道帝姬不认得她。因重了静扬宗姬的名，故我们唤她一声从从。”

    “从姑娘。”宋笙妤朝从璇颔首而笑, “素闻美名, 今见真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从璇只见宋笙妤端坐大炕之上, 身上绯衣烈烈，鬓边金钗横斜，耳扣金珠一双，宫装钗环衬着一张姣美面容，娇艳胜芙蓉泣露，俏|丽比海棠正浓。说话间娇俏动人，举止中自成风韵。果然言未过实，是位风华无双的佳人。如此风姿，从璇不免心生戚戚，思及盛瑢何等英姿，确然唯有身前此人与他立在一处，方才可称一句般配。

    当下从璇收了原先那些心思，与宋笙妤回礼笑道：“帝姬谬赞。原先在吴国时便听人说起，大成宜安帝姬为天子心尖宝，颜色无双，风华盖世。今见帝姬，方知风采斐然。”

    她这番话俱是真心实意，宋笙妤却道：“人人都爱听好话，我自然也是如此。从姑娘，你告诉告诉我，是什么人说了与你听的，我好重重地赏她。”

    从璇自然晓得她这是玩笑话，擎着茶笑道：“告诉我的人是位姑娘，复姓南宫，闺名凝舞，在家排行十七，人称南宫十七。”

    “你见着舞姐姐了？”宋笙妤面露欢喜，与尹篍对视而笑。又望向从璇：“什么时候见着的？独她一个？”

    “约莫是半载前的事。并不只南宫姑娘一人，另有一位身着白裳锦袍的男子，清雅出尘，仙姿飘逸。二人泛舟于湖上，男子并不曾说话，南宫姑娘言语间唤他一声先生。”

    “果然是先生。”琅琊骆九喜着白衣，其风流令人见之忘俗，世人俱为之所倾。仙姿飘逸四字，舍他其谁？

    尹篍亦在侧叹道：“能陪在舞姐姐身侧的，也唯有骆先生了。”

    宋笙妤意外得了骆惊宸的消息，心里格外欢喜。因这信儿从璇口中道出，自然对她多善意三分。

    从璇先前对白裳男子身份已有所测，如今听宋笙妤与尹篍三言两语间提及骆先生，当下笃定那人正是琅琊骆九。又知骆先生为宋笙妤恩师，不免多说一句：“听南宫姑娘说，她与骆先生已倦俗尘，欲觅‘桃花源’，往清净处去修身养性，以度余生。”

    宋笙妤愀然道：“寻个清净处自在度日，这是舞姐姐素日想做的事，如今终于能成，应当为她欢喜才是。”

    只是当日南宫凝舞想着与盛璘归去，到底不能成，终究伴着她隐去，不贪慕虚荣的，唯有骆惊宸一人。

    是夜，宋笙妤留陆稚雁等三人留下用膳，用罢又一并坐着玩了一刻双陆，乃至乳|母来催，这才各自散去。这厢不提，先说盛瑢这处。

    盛瑢舟车劳顿，因疲倦的缘故，夜间吃了两盏薄酒便欲歇息。忽今上下旨，令他即刻过去。盛瑢只得重换了衣裳，随内侍往行宫来。

    此时已月上中天，刘福正守在殿外，见盛瑢披星而来，忙上前见礼：“奴才请王爷安。”

    盛瑢命他起身，又听他道：“皇上就在里头，才吩咐过，王爷来了不必通传，径直进去就是了。”

    “多谢刘副总管。”盛瑢谢他一句，即往里去。只见皇上坐于御案后，正看册子。盛瑢往前几步，隔着两三步倾身行礼：“臣恭请圣安。”

    “连珺来了”皇上长叹一声，放了手中册子，命他上前来，“今日宣你过来，是有要事。”

    盛瑢上前，立在御案边上，隔着一步站定了。“请皇上吩咐。”

    皇上自册子里捡出两本以朱绸作封的递与盛瑢：“其中一封是夏国送过来的，太子瞧过后不能决断，故遣人送来。另有一封是吴国送来的，太子亦有所迟疑，不能定夺。”

    盛瑢翻开上头一册瞧了，只见里头写道：夏倾衡归国不过三日，国君薨逝，遗命夏倾衡继位。遂立夏倾衡为夏国新君，改年号光烈。奉原配乔氏为后，不日，王后感疾，医者把脉回曰王后有喜。

    另一册乃是吴国国君手书，道吴国已送勤纹王姬入大成，位至淑妃。国君自送幼妹离国，夜夜不能安寝。王后已逝，愈感宫|内戚戚。欲求大成帝姬一位，以册为后。

    盛瑢看罢两册，重又放回案上。皇上见他嘴角上|翘，似笑非笑，有万事俱定之态，当下便道：“想必连珺心念已定。”

    “旁的暂且不论，夏国王后腹中此胎不可留。留下子嗣，难免乔氏生出妇人之仁。依我之见，圣上应早做决断，免生不测。”

    盛瑢负手在后，面带微薄笑意，俊雅夺人模样，口中说出话来却似隆冬寒冰，令人心颤。

    皇上定定瞧了他一刻，忽露出笑来：“太子心慈，当是连珺此念合朕心意。”旋即又叹道：“夏国的事好办，唯有吴国国君欲求帝姬，朕唯有三位帝姬，尚未出阁，其中容和帝姬已得赐婚，唯有宁安并宜安二人。”

    盛瑢心知皇上视宋笙妤为眼中珠，断不能将她送往吴国。偏好友与宁安帝姬又有一段公案尚未了结，真是前路未明，又生不测。少不得为宁安帝姬筹划一番：“皇上，吴国国君已近耳顺[1]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