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再遇【禁止转载 仅发纵横】

    第四十章 再遇

    “处长？这么年轻啊？”李大姐惊讶地仰头打量李恒，两条稀薄了的眉毛夸张地扬了起来。“哈，小伙不错。我看呀，不是男朋友也差不多，不然怎么会跑到酒家演十八相送？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走走走，一块玩去”

    邀请来得突然，李恒愣了一下：“下回吧，这不太好。”

    “下回？人一辈子只能退休一次，没下回了。来吧，今天我也学学霸道总裁！放心，里面还有一对，正好有伴呢。”不由分说拖起两人就往里走。

    这算什么事呀，周卉哭笑不得。李大姐丈夫是家大企业老总，妻凭夫贵，平时就有点铿镪霸道，不过胜在有副好心肠兼且性情耿直热心，大伙相处久了也不介怀，还蛮喜欢老太太，戏称其为英姑。碰上这般老顽童，脸薄的周卉既横不过，又不好意思开口让李恒走，惟有指望他能自动推辞。

    李恒何等聪敏，电光火石间已意识到这是稍纵即逝的宝贵机会，如何会放过？明明知道周卉眼中意思却装作没发现，口中说“不”脚却没稍停，整个迫不得以的模样。

    事已至此，周卉也只好作罢。

    半推半就间三人进得包房，房内顿时惹起一阵喧哗。久未见面的老同事分外亲热，大伙又是拉手又是端详，大赞李大姐想得周到。一时间，热闹堪比菜场。

    看着张张熟悉脸孔，周卉心情复杂。眨眼离开年余，时光似乎已淘尽记忆中的许多不快，余下的细事小物和点滴快乐却时常鲜活地在脑海跳跃放大，滑动于梦中每一个空隙。她怀念那段时光给予的一切，还有那个似乎注定走进她命运的男人。他在哪呢？知道今晚我又重返过去吗？

    李大姐确是当之无愧的主人，安排这个招呼那个几乎没安坐过，百忙中还不忘为印像颇佳的李恒逐一引见，辛辣逗趣之言时有所见：“这都是我们质检部的，这位是方大姐，这是小尤c小方，刚过来填我这坑的，这是老张——我们的‘法人代表’，还有坐电视机前那对，小邓，她旁边是她男友，姓曹，也像你一样，外系统的，来摘金花的。”

    众人哄笑。两个新来毕业生趁势大胆打量周卉，青春脸上点缀的点点红痘也遮不住眼中惊艳羡慕之色。

    李恒在这样场合可谓架轻路熟，笑嘻嘻来个默认，上前拍拍小曹：“哦，原来是战友，咱们就坐一块好了。”

    又是一阵哄笑。

    “你们！”周卉脸红红叫得有气无力，对着个老开心再添个有心人实在是毫无办法。

    “有人害羞了，李大姐你就放过她吧。服务员，人齐啦，起菜起菜。”终于有个厚道的声音响起。

    “等等，还有个人。”李大姐拦住。

    “谁呀？”众人面面相觑。

    “我们的友谊大使！”她得意地笑了，修剪过的眉毛再次飞扬起来。

    门这时响了两下被推开，身材曼妙的导引小姐身后闪出了一张脸。

    成洛！众人恍然。他们与业务部关系密切而且融恰，特别是成洛，人缘极好，不叫他说不过去，况且他有车，看来晚上回家不用愁了。

    周卉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突然见到成洛，脑袋如遭雷击出现瞬间空白，手中茶杯 “乓”一声滑落杯碟。

    “不好意思，找车位来晚了。”成洛进门并没发现人堆中的异常，但眼光扫过发出声音的地方便愣住了，一双熟悉明亮的眸子倏然呈现，灼热目光烧得他一下蔫了，头像塞了一团桨糊，后面说了些什么全然不知。

    没有人知道人堆中的两颗心已被瞬间点燃，大家都在兴奋地议论着或远或近的旧闻新事，只有墙角吱吱作响的柜式空调在奋力安抚着空气中的颤抖。

    热闹总是嘈杂凌乱的，最后还是女主持用她的高分贝终结了无序也惊醒了恍惚中的周卉，她骇然意识到身旁的李恒已然把自己陷入一种惶然境地。她不愿意以别人女友的身份出现在成洛眼中，即使一切是真的，然而此刻却无法控制那说得眉飞色舞的老太太。她恐惧地看着她两片上下飞舞的薄嘴唇，绝望地等候着它们在某次张合中把她的遮丑布扒开，冷酷地抛在心上人面前。

    激情扬溢的老太太当然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大杀害力，感慨一轮后话锋一转：“最后我要寄语咱部的后生小伙，革命尚未成功，要努力，要用肥水不流别人田的勇气看好咱家姑娘！不然洪水猛野兽过后就剩张望叹气的份啦，有榜看的，后果很严重。”她挥着胖呼呼的手指指周卉和另一个女孩。

    手榴弹还是爆炸了，周卉有些气急败坏。“李大姐，我没有男朋友”。她涨红着服脸抗议。

    “呵呵，我没说李处长是你男朋友嘛。”老太太一脸狡诘得意，脸上肥肉随着眯缝的眼睛一抖一抖。

    “最多也就是护花使者。”她笑着接道。

    “轰”大家一下笑了。周卉的抗议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于别人眼中自然便成了害羞的女儿态，越显可爱。

    周卉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脸红得像富士萍果，眼睛不安地扫过成洛。

    成洛嘴角抽了抽装出笑的样子，却比哭好不了多少。他确实笑不起来。好不容易从再遇的震动中平静下来，却又发现周卉身旁男子的殷勤举止，傻瓜也明白意味着什么。顿起的漪涟让他重跌混乱，揪痛的心告诉他，自己是妒忌了，他已无法在“情敌”面前装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淡然。

    妒忌是感情的副品，蕴含巨大的变异基因，能催人奋进，也轻易让人退化成纯粹的野兽。成洛虽不至逆流，但高级动物的听觉与敏感却在刺激下得以发挥到极致——没有勇气看周卉，但耳朵时刻四张，不放过她任何动静。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极度郁闷下终于捕捉到了端倪——周卉的话和语气透露了他们的关系并非像看到的那样！这不啻漆夜中的明星让他看到了希望暑光，足以为之精神一振。犹如瞬间接通了电源，他神奇地恢复了活力，开始与隔壁的人小声讲大声笑，偶尔再配以激动手势，努力营造另一个焦点。一切看上去是那样自然而热烈，但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所有举止都是做给周卉看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清楚希望得到些什么，只是觉得身不由已，迫切地需要留住她灼热目光。成洛已陷入一种不可抑制的亢奋中。

    如果说，成洛的亢奋是雄性动物遭遇情敌的本能，那么，周卉的沉静就像湖边柔弱低垂的杨柳，默默中承受着风的撕扯。她的心已经从焦虑尴尬中沉淀，思绪在喧哗与浮躁的拉伸下越来越薄越来越细，它是那样透明，穿过它似乎随手就能触碰觥筹交错的人生。

    对面的男人仍然在谈笑风声，谈论什么？足球。男人似乎只有谈论这个才会显得自己是纯粹的男人，可记得他说过不喜欢足球。他是变了，变得会掩饰，会说话，这就是成熟吗？那为什么不看这边一眼？他恨我？她脑里闪过医院门廊下那双绝望无助的眼睛。她伤害过他，但同时也爱他，可他只知道前者！难道连最后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了？他的眼睛仍旧那样明亮清澈，但她分明看到里面的不安。为什么没有了往日的淡定？因为自己身旁的李恒吗？是的，肯定是李恒，他总是以极快目光扫过他，他在观察他。对，他没有忘记她，他心里还有她，至少还在乎她。周卉的脑瓜飞转，以女人的敏感分析着一切，为得到的结论而振奋。她浅尝着冰镇的可乐，手凉凉的，但心底却涌动着异样的温暖。她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这是一种奇妙的交流，没有眼神的接触，没有语言的的碰撞，但两颗忐忑的心却都注入了一种莫名的快意，他们努力掩饰着心中一波比一波强烈的荡漾，兴奋地期待接下来的时光。

    众人尽兴已是月上树梢之时。周卉甫出大门，一阵冷风迎面扑来，不禁打了个颤栗。哎哟，下雨了。挤在门口的人群不知谁叫了一声。

    起风了？她疑惑地抬起头，光洁的月亮镜子般高悬，镜中的枝条树影清晰可见。这是个不错的夜晚，只是这雨她闪过云山上成洛与苏霓雨中嘻戏的情景，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几步之遥的成洛。冥冥中似乎感受到了牵引，成洛此时也扭头望来，四目相投。这是他们整晚头一次目光接触，本以为会像以往一样很快滑过，但空中碰撞的磁强似乎一下屏蔽了时空，二人竟忘形地任由彼此目光纠缠一起。

    这是一个怪异莫名的世界，有些人穷一生言语也没法敲开身旁伴侣心扉；有些人即使不能言语甚至素未谋面，但仅仅经历一次眼神遐逅，心便从此交融，情定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