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逆剑行》正文 第六十九章 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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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风怀里抱着昏迷的林曦瞳,怔怔的坐在地上,双眼迷茫,右手轻轻抚着她额头的红莲印记,半晌后,问道:“师祖曦瞳会不会入魔?”
不戒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听到离风的话,缓缓睁开了双眼,声音苍老低沉,“命运本就超乎意料之外,但却掌握在自己手中,你虽手持斩仙,但若心怀天下,正邪善恶,那都是别人的事”
顿了片刻,不戒的目光打量着林曦瞳,又说道:“般若红莲也是如此,是正是邪,完全取决于她自己,你二人命盘错乱,今生注定流离,但无论如何,命运始终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此女心思纯粹,心地善良,若是好好加以引导,也倒不至于落入邪道。”
离风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林曦瞳,腹部的伤势已然痊愈,但那殷红的血迹,却刺眼夺目,这个柔弱的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孤身去对抗死亡。
“这一切,也许并不是偶然,纯阴之血固然稀有,但却不是每个拥有纯阴之血的人,都能催动般若红莲。这里收藏了从古至今无数的神兵利器,但具有灵性的武器,却几乎没有人能够催动,你们二人能够带走其中数一数二的神兵,倒也是一种缘分。”
离风眼眸低垂,轻叹一声,“我宁愿她永远是那个单纯的女孩,也不愿她拥有这样的缘分。”
不戒轻笑,摇了摇头,“不要去阻止,也不要去揣测,有时候,你以为的厄运,或许是另一种造化呢?”
离风哑然,轻轻点了点头,“希望吧”
长久的静默之后,不戒忽然起身, “离风”
“嗯?”离风抬起头,却见不戒双眼隐隐有几分焦虑之色,那种神色,是他第一次在波澜不惊的不戒眼中看见。
不戒目光锐利,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语气似决绝,“如果有一天,你相信的正,不再是正,你相信的邪,不再是邪,你会如何?”
离风默然起身,望着不戒深邃如海的双眼,沉默良久,忽然沉声道:“师祖不是说过,如若心怀天下,正邪善恶都是别人的事吗?”
不戒苍老的神色露出几分笑意,缓缓转身,身影忽然间模糊,如一阵烟雾一般消散,空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但愿你永远记得,但愿你永远都用不到”
“唔”
怀中女子似梦到什么,轻轻的几声梦呓,苍白的脸颊映得红莲印记更加璀璨,秀丽的眉目,正在缓缓睁开。
当那双如星辰一般明亮的双眼睁开之时,离风想露出一个微笑,却分明看到了那汹涌而出的泪水
“离风”林曦瞳轻呼一声,忽然间起身来抱住了他,那么用力,仿佛害怕一松手,便阴阳永隔,怀中佳人低声啜泣着,“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离风有几分无措,半晌后,双手轻轻揽住了她的纤腰,“怎怎么会,我不是在这儿吗。”
原本不愿她陷得太深,然而命运一次次不怀好意的捉弄,偏偏使得两人越来越近,这份单一的情感,让离风越来越无措。
怀抱着低声啜泣的佳人,离风眼中,却越来越茫然。
云澜宗正殿,五人依次站立,五人换了衣服,伤势也都被浩均真人治愈,唯有脸上的倦意,昭示着五人此行之难。
浩均真人携四大真人静坐高台,除了浩均真人外,其余四位真人都神色轻松。
雷池真人轻咳了一声,说道:“师兄突然让他们进入禁地,想必另有用意吧?”
浩均真人缓缓起身,点了点头,“他们五人,与其他循规蹈矩的弟子不同,我本想让他们去禁地,寻一份机缘,然后去创界山查案,却不料”
九怡真人眼角轻跳,起身凝视着自己的两位弟子,半晌并无发现什么异常,转头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浩均真人轻轻摇头,挥了挥手,道:“白子衣,无忧,林星辰,你三人先展示此行之获吧?”
三人拱手遵命,无忧率先拿出灵器,古朴的折扇,锋芒內敛,一开一合之间,威严毕露。
作为无忧的师傅,北黎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任逍遥之物,倒也是罕见的奇兵。”
紧接着,白子衣祭出一柄长剑,细长锋利,光芒璀璨,九怡真人点了点头,“玄阶高级灵器凌烟剑,离天阶只差一步之遥,但正适合子衣修炼的功法。也算不错的机缘了,以往的弟子,带出的都是些玄阶中级灵器,差强人意。”
林星辰的神色一直不自然,当几位真人的目光看向他时,林星辰忽然低下了头,拱手道:“弟子不才,此行一无所获。”
几位真人轻皱眉头,看向浩均真人,浩均真人面色沉静,缓声道,“怪不得他,他为了救林曦瞳,双臂重伤,自然难获灵器,我虽接好了他的臂骨,但还需北黎师弟调制一些丹药调理。”
作为林星辰的师傅,毅安真人微笑着点头,“没有私欲,心怀大爱,你虽没有得到机缘,但此行,却恰好印证了为师,以及宗主,都未看错人,修真之人,原本就该不为私欲,以扶弱为己任,就凭这点,你日后必成大器。”
几位真人同时点头,不由得将目光都投向了浩均真人,浩均真人右手轻扬,一柄金黄色长剑缓缓飘出,“此剑乃云澜宗上一任宗主雨阳真人为纪念故人而打造,名曰雨霖剑,天阶低级灵器,虽从未使用过,但却正气浩荡,威力不俗,你的为人,配得上它。收下吧。”
“多谢宗主抬爱,弟子定不负诸位真人之厚爱。”林星辰鞠躬致意,双手接剑,双眼中的失落逐渐消散。
“你三人先退下吧,收拾一番,明日启程前往创界山。”
几位真人面面相觑,不知宗主为何忽然让三人退下,三人也是一愣,随后行礼告退。
雷池真人低声道:“师兄,这是何意?”
浩均真人并不答话,待三人退下,这才沉声道:“他们三人如今手持之兵,皆是正道利器,然离风和林曦瞳,却恰好与三人相反。”
“什么?”九怡真人低呼了一声,疑惑道,“师兄此言何意?”
“你们可还记得,魔族曾经有一位高手,名叫红莲?”
几位真人同时皱眉,眼中逐渐浮起凝重之色。
“红莲原本是正道奇才,后来因情伤堕入魔道,修炼摄魂之术,此人天赋绝佳,,修炼摄魂之术,居然不出五年,便超过了当时魔族摄魂第一高手魑魅堂堂主叶溪。随后更是以血腥的手段夺得堂主之位,成了白发魔君手下得力助手,只是后来,败于我等五人之手,葬身于中州山脉。”
雷池真人轻轻点头,“此女确实天纵奇材,尤其那手中灵器般若红莲,更是夺人神魄,杀人于无形。”
九怡真人忽然起身,面色俏白,一个闪身便至林曦瞳身前,手指猝然点出,直指林曦瞳眉心。只见眉心处,果然显出一朵红莲印记来。
九怡真人轻呼一声,面色煞白,眉眼中溢满凝重之色,“师兄这”
浩均真人起身上前,凝视着红莲印记,说道:“我拜见了师祖,师祖说,凡事并无绝对,般若红莲虽是魔道之物,夺人心魄,杀人无形,但如若用于正道,也并非不可。何况神女纤雯精通的封印之术,一开始不也被认为是旁门左道吗?”
“可是”九怡真人心中顾虑颇多,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子,她可不愿让其沦为邪魔。
浩均真人微笑着,凝视着林曦瞳,“师妹,你教导林曦瞳这么久,你从她双眼中,看见的是什么?”
九怡真人一愣,不知师兄为何如此发问,片刻后回道:“清澈,善良,单纯”
浩均真人回身走向高座,声音沉稳有力,“你觉得她会使用此物去害人吗?摄魂之术藏于般若红莲中,林曦瞳即使修炼此术,也并不意味着就会成为下一个红莲。我倒觉得,这反而是她的奇遇。”
九怡真人凝重的神色逐渐舒缓,轻轻拍了拍林曦瞳的肩膀,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本心情复杂的林曦瞳,终于放下心来。
她依稀记得她被剑阵重伤,落入岩浆之海时,听到的那个情景。
“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男子不顾一切吗?可如果他并不爱你,你又当如何?”
“我我不知道”
“你想永久的留住他吗?”
“想”
“那你愿以你自身之血为契,接受能够留住他的力量吗?”
“我愿意”
若隐若现的情景,令林曦瞳一阵恍惚,随后头脑发涨,那陌生的修炼功法,回荡在脑海中,那么清晰,那么诱人。
如果这世间有一种力量,可以留住爱的人,无论它多么被人唾弃,我也要拥有它。
每一个女孩儿的改变,都是从她爱上一个人开始的,那么猝不及防,那么悄无声息
离风轻抚手指上刚戴的储物戒,原本的担忧之色放松了无多,既然他们能够接受般若红莲,斩仙剑,又有何理由拒绝呢?
几位真人正等着看离风此行之获,而浩均真人却半晌不说话,默默凝视着他,仿佛是让离风自己来面对。
几位真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浩均真人,浩均真人轻抚胡须,依旧不语,离风轻咳一声,“师傅,诸位师叔,弟子此行,也收获了一件天阶灵器。”
“哦?”雷池真人绕有兴致道,“这次禁地之行,居然会有三件天阶灵器出世?真是怪哉。”
北黎真人点了点头,“是啊,往年最多也不过一件而已,今年这几个孩子的运气,还真是不赖。”
九怡真人赞同道:“其实禁地中天阶灵器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些玄阶灵器,天阶灵器原本灵性极高,想获得必需要有过人的修炼能力和天赋,而且更需要机缘,离风的天赋,大家也有目共睹,他能得一件天阶灵器,倒也不足为怪。”
毅安真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了,离风,就将你此行所获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离风点了点头,意念一动,右手储物戒忽然窜出一道光芒来,一时间,肃杀的气势在大殿里弥漫,凛冽的寒光仿佛使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道蓝光冲上半空,在离风周围飞速萦绕一圈,犀利的光芒,似乎划破了空间。
“啊”四位真人同时惊叹了一声,神色骤变。
离风一伸手,斩仙剑霍然停止游动,瞬间回到离风手中,斩仙在手,那股威严霸道的杀气顿时收敛,只有大殿里回荡着声声剑吟。
四位真人眼前一恍惚,也许是错觉,那一瞬间,四位真人仿佛同时看到了幽冥,四人立刻提起了灵气,做好了防备,却又忽然间回过神来,但双眼中隐隐露出的忧虑之色,却久久萦绕不去。
雷池真人猛然站起身来,胡须因为紧张而竖立起来,原本黝黑的脸颊此刻略有几分苍白,雷池真人指着离风,回头看向浩均真人,“这这是”
诸位真人站立起来,神色严肃,如临大敌,浩均真人缓缓起身,抚着胡须,沉声道:“没错,离风所得,的确是斩仙剑。”
原本还抱有几分侥幸的几位真人,此刻皆是神色严肃,沉默不语,眼中惊惧之色萦绕不去。
斩仙剑的威力,他们都体会过,斩仙乃是魔族之王的佩剑。如今出现在云澜宗弟子手中,天下正道之人会如何看,魔族又会怎样设法争夺,这把剑会带来多少血雨腥风,谁也不敢断定
离风轻轻扫视了诸位真人一眼,拱身道:“弟子在进入浩虚塔修炼之前,不戒师祖曾对弟子说,那里面有一柄神剑,能否带走,全靠机缘。所以”
“所以你觉得,你带出这把剑,并无大碍?”雷池真人的语调有几分怒色,双眼凝视着离风。
离风回避他的目光,轻轻低头,沉默不语。
“你可知道,斩仙剑意味着什么?”
离风缓缓抬头,语气沉稳,“斩仙剑乃魔族之剑,弟子得到此剑,意味着弟子日后将会引来无数魔族之人的追杀,因为这把剑的出现,世间必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雷池真人长叹一口气,回头向浩均真人道:“师兄,我不明白,师祖为何不拦着他?”
浩均真人轻轻抬手,斩仙剑不受控制的飞向他,杀气凛然,光芒璀璨,但浩均真人实力深厚,即使斩仙剑多么暴戾,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浩均真人的双手。
浩均真人拿住斩仙剑,凝视了许久,沉声道:“也许师祖,自有他的道理吧”
“此剑乃不祥之物,师兄,三思啊”九怡真人似乎看出了浩均真人的想法,轻声提醒道。
“不祥?”浩均真人顿了顿,问道,“师妹当真觉得,世间一切苦难,都与某件兵器有关?”
九怡真人一时语塞,顿了片刻,说道:“持剑之人也许是关键。”
浩均真人微笑着,抚了抚胡须,“既然斩仙已出世,就证明着,这把剑的宿命未尽,宿命仍在,我等修真之人,又岂能强改命数?”
毅安真人低声问道:“那师兄的意思是”
浩均真人并不答话,轻轻挥了挥手,斩仙剑摆脱控制,迅速恢复了霸道的气势,一声剑吟,斩仙再次飞回了离风手中。
“缘起缘灭,万物轮回,命运如何安排,你我无从得知,斩仙剑以血为契,既然已认离风为主,旁人也难以染指,更何况,魔族之中,认识斩仙剑的,又有几人?”
浩均真人顿了片刻,轻声道:“一切随缘吧”
“师兄,不可。”雷池真人怒气冲冲,指着离风道,“先不论斩仙乃是至邪之物,最起码,以他的实力,真的能够驾驭斩仙剑吗?万一一个不慎,他被斩仙剑控制,酿出大祸,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能否控制斩仙剑,现在还很难断定,晨枫已传来消息,谛灵门遭遇暗算,二百多人,全部被灭口,门中圣物开灵锁也不知所踪,晨枫发现魔族踪迹,且数量众多,门中增援弟子已往前和晨枫汇合,创界山方面虽没有大的波澜,但也该派人去查探了。”
“师兄想派他们几人前往?”
浩均真人点了点头,“据消息来看,创界山那边,应该是魔族圈养的妖兽做乱,动静如此之大,很可能是混淆视听,声东击西之计。他们几人,应该足以应付。能否正确运用斩仙剑,此行,应该可看出端倪。”
浩均真人转头看向雷池真人,缓声道:“师弟,到时候,再做决断也不迟。”
雷池真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回身坐回了座位。
离风收起斩仙剑,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对着诸位真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师傅,诸位师叔。”
浩均真人点了点头,“你二人退下吧。回去收拾一番,一个时辰后,来大殿集合。”
离风和林曦瞳躬身告退。
雷池真人望着浩均真人,欲言又止,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回了座位。
“师弟有话但说无妨”
雷池真人扫视了众人一眼,似有几分不自在,“师兄,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雷池真人起身,轻咳了一声,说道:“我觉得,这个离风,似乎没那么简单”
其余几位真人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疑问,他们也有,但碍于宗主的面子,一直以来,不敢多言。
浩均真人捋了捋胡须,的确,从女姬逃跑一事,到取得斩仙剑,离风都撞的太巧合。
如果说女姬一事,离风有可能遭人陷害,那么如今,斩仙剑出世,该如何解释?众所周知,斩仙剑乃是幽冥之血为引,方得以炼成,一个普通的云澜宗弟子,到底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让斩仙剑俯首称臣?
浩虚塔灵气浓郁,虽然浩均真人,甚至不戒,都时刻关注着墟灵境的情况,但浩虚塔,是他们唯一看不到的地方,所以浩虚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离风得以驯服斩仙剑,谁也不知道。
九怡真人轻声道:“我也觉得奇怪,斩仙剑灵性极强,怎会被他轻易得到。但是,曦瞳得到了般若红莲,我更加茫然了。如果说离风我不了解,那么曦瞳,作为她的师傅,她的出身,经历,心性,我怎会不了解。所以这两件魔族之物的出世,很让人奇怪。”
雷池真人点了点,望着浩均真人,沉声道:“师兄,离风在拜入云澜宗以前的身世,真的可靠吗”
浩均真人神色严肃,缓缓道:“离风刚入我门下之后,我有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他是个孤儿,被一猎人收养长大,那位老人离世后,他离开大山到了这里。因为山中人迹罕至,所以身世并不详细。但是我曾无意中发觉,他体内有一股气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神秘而正义。而他修炼天赋如此之高,让我有点怀疑,他可能是”
“玄门遗孀?”毅安真人低声说了一句。但这四个字,却仿佛有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诸位真人心头。
玄门,修真界出现的第一个门派,也是最强盛的门派,延续数千年,为守护九洲大陆,抵挡蜪犬,最终,数千人全部死于幻雪城下,自此之后,幻雪城终年下雪,无论春夏秋冬,那里永远一片洁白,仿佛祭奠那些英灵一般。
众人沉默不言,玄门,对于每个修真之人来说,意味深重,每个人谈及玄门,都无不充满崇敬之色。玄门因流传千年,其传授制度的严格,使得每个玄门后代出生之时,就带着纯正的玄门之血,若离风真是玄门遗孀,那么一切,都理所当然了。
再次回忆起那段历史,深深的沉重感压抑在众人心头,九洲大陆拥有万年的历史,在这长远的历史长河中,蜪犬以及四大凶兽的出现,四大神兽的出现,玄门的壮烈覆灭,无不影响着九洲大陆的存亡。
玄门数千英烈,在后来的几千年,仿佛神灵一般的存在,神圣不可侵犯,受尽众人敬仰。
后世有诗云:
寒风不忍吹雪尽,青山处处栖英魂,
幻雪城头飞花泣,埋尽玄门万古魂。
湘竹峰上,竹树环绕,花草成荫,两位超凡脱俗的女子并肩行走,手指上戴着云澜宗的储物戒,应是要出远门。
山路幽静,路旁一条小溪从山顶蜿蜒而下,溪水中飘零着各色的花瓣,随流水逝去。
“曦瞳”两人沉默了半晌,白子衣忽然说道,“你应该知道,你哥哥他”
“我知道。”林曦瞳打断她的话,眼眸低垂,“是我太感情用事了,没考虑哥哥的感受,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明白,他心里很难受”
白子衣轻轻点了点头,双眼泛起一层朦胧的伤感,“其实也怪不了你,很多东西,是难以控制的。”
林曦瞳轻轻转头,看着她俏丽的侧脸,轻叹一声,又回过头来,不知该说什么。
“我原本可以跟他去谛灵门的,可是他不愿意带着我。”
“也许师兄是怕你有危险。”
白子衣冷笑一声,自嘲道:“还有比失心更危险的事吗?”
林曦瞳神色一愣,不经意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的红莲印记平息不见,但脑海里那奇异的功法,却清晰无比。
两人沉默着下了山,湘竹峰下,林星辰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白子衣率先离开,留给兄妹二人独处的空间。
林星辰微笑着上前,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轻声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林曦瞳摇了摇头,眼中却忽然泛滥出泪水,林星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往云澜殿的方向走去。
“这次不知道要去几天,你爱干净,我给你多带了几件衣服,从到云澜宗以来,我们也好久没出去过了,这次出去,帮你买一点东西,买几件新衣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过生日,你没有新衣服穿,我从烟囱爬进衣店”
“哥”林曦瞳忽然停住脚步,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林星辰眼眸闪烁,强忍住泪水,挤出一丝笑容,“曦瞳是个大姑娘了,总有一天会出嫁,哥哥也陪不了你多久了,这次下山,多挑几件衣服,好好打扮一下。”
“我不要”林曦瞳哭的止不住,坐在地上,抱着双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林星辰蹲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快起来。”
林曦瞳轻轻抬头,满脸泪痕,梨花带雨,忽然搂住林星辰的脖子,钻进了他的怀里,声音哽咽着,“哥哥我错了,我我不该让你担心我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
林星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关系,哥哥明白,不怪你快起来吧,让人看见了笑话。”
“我不我不要长大”
“傻丫头,你不长大,你还想赖着我一辈子吗?你这么调皮,得有个治得了你的人才行。”
“我不要”林曦瞳泣不成声,心里的委屈全部化作了泪水,林星辰轻叹一声,轻轻抬起了头,不知在看什么,眼神闪烁。
清灵峰小竹屋,离风也正收拾着临行的物品,他取出当初白发老人送的储物戒,如今实力小有所成,已经可以使用储物戒,当他将意念深入储物戒时,不禁讶然,原来储物戒中堆满了灵币。
除去数量惊人的灵币,还有衣物以及各种灵药,粗略看了一番,光是世间奇药还魂丹,就有好几枚。
白发老人用心良苦,知道放入功法灵器容易遭人怀疑,所以放入了足够多的生活物品和药品。离风将储物戒中所有东西换入云澜宗储物戒中,手握斩仙剑,轻轻抚摸着,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雪儿静卧一旁,仿佛被斩仙剑的气势吓到了,悄悄探着脑袋。
斩仙剑剑身上,一条龙如活物一般游走着,离风忍不住去触碰,刚一接触,那条龙仿佛真的活了一般,小口一张,离风只觉指尖忽然的一阵刺痛,一滴血便落入剑中。
离风正诧异间,忽然蓝光璀璨,几乎包裹了整个屋子,剧烈的光芒映得他睁不开眼,脑袋疼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钻入他的脑海。
剧烈的光芒持续了没多久,忽然间消失,离风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满头大汗,头脑恍惚,仿佛刚从梦中惊醒。
雪儿守在一旁,毛发直立,紧紧盯着斩仙剑,杀气腾腾,那是温顺的雪儿第一次流露出杀气,那么寒冷,在离风眼里,却是如此的温暖。
离风揉了揉额头,脑海中一条条信息不断流转着。
御龙诀,天阶高级功法,集各家之长,取长补短,自成一派,独步天下。
“御龙诀?”离风揉着太阳穴,喃喃着,“集各家之长?”
“父亲!”离风忽然意识到这部功法的由来,不由得挺起身来,“融合魔族与人族的功法,自创神功,独步天下,这御龙诀,是父亲独创的功法!”
雪儿仿佛感受到了离风的兴奋,逐渐的平息了杀气,离风脸上的神色逐渐化为狂喜,“御龙诀,御龙诀哈哈”
激动的离风一把抱起雪儿,不顾形象的笑着,像个孩子一样,抱着雪儿,从地上跳到床上,将雪儿高高举起,“雪儿,我太开心了,你知道吗?哈哈”
“咳”
一声轻咳,整个气氛忽然由喜悦转化为尴尬,离风停住了动作,轻轻转头,只见柳安颜神色有些尴尬,脸上带着娇羞和笑意,轻声道:“你你先下来”
离风低头一看,自己正一脚踩在竹床上,一脚踩在桌子上,两手高高举起,捧着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小貂。
离风跳下来,将雪儿放下,只觉脸颊仿佛被火烧了一般,只能不停地挠着头,露出一起僵硬的笑容,“你你怎么来了”
柳安颜轻笑着,背着手转过身去,正色道,“我前往云澜殿,途经此地,忽闻一声癫狂之笑,心下担忧你是否精神错乱,故前来查看,却不料”
离风只觉脸颊烧的更厉害,轻声问道:“却不料什么”
柳安颜笑着回身,眨了眨双眼,笑道:“却不料浩均真人的弟子,如此的放荡不羁”
“呃”离风挠着头,回身将斩仙收入储物戒,手忙脚乱的装作收拾东西,“那个时间差不多了,我那个,我要走了。柳姑娘若是要去湘竹峰,那也赶快出发吧,别别误了时辰。”
柳安颜忽然笑出声来,“谁给你说我要去湘竹峰?我要去云澜殿,好了,咱一起走吧。”
离风尴尬的笑了笑,回身指了指雪儿,“老实留在云澜宗,我不在别给我捣蛋啊。瞧你今天疯成什么样儿了,抓都抓不住。”
雪儿无辜的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宝石一般的眼睛扑闪着,一脸茫然。
两人并肩行走,离风不停的整理着新换的便装,缓解尴尬的气氛,不经意的一瞥,柳安颜换了一件素白色衣裙,长发自然垂在腰际,没戴发饰,却更显得清水出芙蓉。
“不知离风公子为何笑的那么癫狂?”
“呃很癫狂吗?”
柳安颜轻抿柔唇,清澈的声音带着几分俏皮,“修真者,淡泊名利,喜怒不形于色,你觉得还不够癫狂吗?”
离风听出了她话中的玩笑之意,有心逗一逗她,说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
“你笑别人看不穿?”柳安颜轻抚额头,淡淡的打断了他,轻笑着,“好老套”
离风挠了挠头,脸颊烧的厉害,原本自认为并不口拙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笨。
幸亏云澜殿并不远,否则一路,免不了尴尬。
离风,无忧,白子衣,林曦瞳,林星辰五人,以及柳安颜,六人站立在大殿中央,宏伟的云澜宗大殿里,五位真人坐立在正坐上,浩均真人手持一封书信,静静地阅读着。
片刻后,浩均真人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柳门主托付与我,那此行,柳姑娘便一同前去吧。”
柳安颜行礼,“多谢宗主。”
“离风,你们几人要确保柳姑娘的安全,创界山虽是些妖兽做乱,但也不可大意,万事以百姓为先,你们此行的任务,是驱逐妖兽,确保当地百姓的安全。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
“好,上路吧。”
创界山位于中洲山脉东北方向,相传九洲大陆最早的人类,便在那里诞生,故称创界山,创界山绵延百里,交通闭塞,逐渐地,人们开始搬出创界山,在别处繁衍生息,发展至如今,创界山却成了最贫困的地方。
创界山据云澜宗八百里,众人乘散云鸟而去,离风与云澜宗一行人同乘,柳安颜与逍遥门两位师兄同行。
路途遥远,保守估计需要一天一夜,所以无忧提议,中途下榻于烟雨洲。
词中所云: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便是此地了。
一路飞行皆是茫茫山脉,天色渐暗,远远的一座城池,灯火朦胧。仿佛茫茫荒原中的一处绿洲。
无忧轻摇折扇,说道:“早就听说烟雨洲是个不夜之城,今日,我倒要看看,是否真说传言所云,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
众人将散云鸟留在城外,徒步走去,古朴的城墙与城楼,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守城军士见几人气宇轩昂,也未盘问,直接进城。
众人进入城中,恰是傍晚,刚入城,便被眼前之景迷住了。只见一条碧绿如镜的河带贯穿整座城,河上泛着扁与荷花,温柔的河水被小舟划出一道涟漪,黯淡的水光,朦朦胧胧。
河两岸伫立着一座座歌舫,歌舫中传出悠然凄凉的歌声,香粉的气息弥漫在空中,使人沉醉。就连轻轻划动的桨声,也仿佛每一场梦中,使人沉迷的轻歌。众人皆被这梦一般的景色迷离。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临?烟雨之洲,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无忧嘴角轻扬,露出一丝笑容。
“真未想到,茫茫山脉中,居然隐藏着这样一处人间仙境。”离风忍不住赞叹道。
无忧双手背在身后,缓缓道:“其实在几百年前,此地本是南遥帝国最贫瘠的城市之一。后来它的变化,还得从一个美丽的故事说起。”
在百年之前,这烟雨洲并不叫烟雨洲,而是叫荒州。顾名思义,这里曾经荒芜贫瘠。
南遥帝国的皇子寒雨轩,无心权利,只醉心于山水,后来因政治原因被牵连,谪贬到荒州,寒雨轩诗情画意的一位少年,怎能喜欢上这种贫瘠的地方,便大兴土木,修建沟渠,种植花草,可奈何土地贫瘠,花草不生。
寒雨轩终日忧愁,他有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名李烟瑶。李烟瑶看夫君愁眉不展,便舍身化为万千荷花,荒州自此花草繁茂,烟雨濛濛。寒雨轩知道妻子香消玉殒,也悲伤而逝。
世人为纪念他们,于是将荒州,改称烟雨洲。
“这个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在烟雨洲,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白子衣轻轻蹙眉,呢喃着,“世上最美的究竟是风景,还是是爱人的容颜?”
无忧回身,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潇洒离去,“诸位,天亮时,在此地集合,本公子先撤了。”
白子衣依旧一副冰冷的姿态,也未说话,便转身离开。
林星辰轻声道:“曦瞳,你和离风逛一逛吧,我去到处转转。”
“哥哥”林曦瞳眼神闪躲,忽然拉住林星辰的衣袖,“我我和你一起我们,去挑几件衣服吧”
林星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向离风道别。
“师妹,我们,也先就此别过了。”
逍遥门的两位师兄一走,只剩下离风和柳安颜两人,有几分巧合,两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并肩往前走着。
蜿蜒的河流中间,一条条小舟穿行而过,河流两边,伫立着一座座画舫,再往两边,是古朴的青石板路,一路上朦胧的灯火,将整座城笼罩在一片迷离中。
“柳姑娘”离风望着河流上漂泊的小舟,提议道,“不如我们坐船漂流,看一看城中风景吧。”
柳安颜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坐上一条简朴的小船,听着画舫里如泣如诉的歌声,往下漂流。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渺茫的歌声似在轻声诉说心事,映衬着凄凉的月光,随着流水,不知会飘向何处。
“好伤感的曲子明明是醉生梦死的地方,为何会唱这样的歌”柳安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其实她们,也只不过是为生计所迫,并非自愿,可惜了如此优美的曲子,却是唱给每一个酒客听的。”
柳安颜叹了口气,轻轻躬下身,洁白如玉的手指触向水面,点起阵阵涟漪,河里倒映的星星,在涟漪的映衬下,仿佛美人的双眼一样,波光流转。
离风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丝怜惜之感,忍不住说了一句:“河水凉小心别受了寒。”
柳安颜回眸一笑,周围的华灯歌舫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她像个孩子一样,眨了眨眼睛,眼中的光彩,忽然又逐渐被伤感替代,“小时候,我母亲也经常这样讲”
柳安颜直起身子,双手托着下巴,怔怔地望着天空,“忽然好想她如果她还在的话,该多好”
离风也轻轻抬起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叹息道:“世事无常,我总觉得,我每长大一些,就可以离他们更近些,可后来却渐渐发现,其实我离他们越来越远”
原本以为每变强一点,就能离那个梦想近一点,可是每变强一点就会深深的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明明是在一点点靠近那个希望,可是为什么却感觉在一点一点地远离它呢。
柳安颜侧过头,望着离风,“你想家了?”
离风自嘲的笑了笑,摇头道:“我哪有家啊父母在我刚出生时就离世了,收养我的老人,也早已不在”
柳安颜直起身来,深感抱歉,在云澜宗时已经知道他父母双亡,但没想到,如今他在世上竟是举目无亲,“对不起啊”
“没事啦。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再见到他们的”
“我母亲是个普通人,六岁时,我也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她开始健忘,直到后来,连我都不认识,最后带着一片空白离去她教我弹琴,作画,读书,可是她走了以后,我终究没有变成她希望看到的那个样子”柳安颜轻叹一声,伸出手,在茫茫夜空中,仿佛想抓住什么,“每个人都想拥有强大的力量,一个又一个地进入修真这条路,可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跳出这个牢笼。”
“你应该去过你想要的生活的与其这样不快乐。”
她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叹了口气,缓缓道:“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修炼因为那样可以跳脱生死吗?可是活那么久,生命不就失去意义了吗。父亲此次将我送出来,就是希望我能调整一下,放下那些茫然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没必要强迫自己做”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柳安颜放下手臂,抱住双腿,天气有几分湿冷,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水汽,萦绕在眼前,挥散不去。
一滴冰冷的水滴,不经意间掉落,离风抬起头,夜空中积攒了几片乌云,空气逐渐湿润,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灯火,没片刻,雨滴便淅淅沥沥地掉了下来。掉落在河面上,升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雨越来越大,落在柳安颜绝美的脸颊上,顺着如玉的肌肤缓缓滑落。小舟迅速靠岸,离风撑起一件衣袍,“快过来,我们去找个地方避雨。”
她又笑了,如古城温暖的阳光,如雨后清新的彩虹,像个孩子一样,柳安颜躲在离风撑起的“伞”下,双手举在头顶,“好美的雨啊哎快看,那里有个亭子,我们去那儿吧。”
两人跑进亭子,离风衣服已经湿透,柳安颜脸颊上弥漫着一层水雾,头发上滴着水滴。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沁人心脾的笑容,湿润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耳边,柳安颜用如玉般的手指伸出亭外,抚摸着冰冷的雨。
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水雾中,灯火在水雾中更加朦胧,摇摇曳曳,路上的行人撑着油纸伞匆匆离去。
柳安颜嘴角带着沁人心脾的笑容,望着亭外的雨,离风忍不住道:“你很喜欢雨?”
“你不喜欢吗?”她坐在亭中长凳上,拢了拢长发,轻声道,“下雨多好啊,可以洗掉满世界的污浊与烦扰。如果我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我一定会住在南域古城的阁楼上,下雨时,听雨落在地上,雨停时,悄悄地去捡落在地上的花瓣,那样的生活多好没有爱恨,平淡如水,却使我快乐。”
“你跟别人不太一样。”离风轻轻笑了笑,与她背对着坐在长凳上,看着外面的雨,“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出身,而你却希望过得普通。”
“其实无论哪种生活,过得让自己快乐,才是最好的生活。心怀天下是一种崇高的生活方式,独处避世,也未尝不是另一种超脱。”
离风轻轻点了点头,“可是很多时候,人却很难有自己的自由去选择想要的那种生活方式。”
柳安颜点了点头,轻叹一声,私有几分惋惜,“所以每一场雨,都来得格外珍贵”
两人逐渐沉默,背对着,看着高空落下的雨,汇聚成一片片水潭,汇入入河流,东流而去。从日暮,到清晨。
雨停的时候,天色已亮,天空蔚蓝如洗,空气清新甘甜,那一晚,仿佛一场梦,使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雨停了。”离风轻轻起身,转头看着微醺的柳安颜,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缓缓睁开,柳安颜站起身来,闭上双眼,微微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倾城脱俗的容颜,如洁白的莲花,超尘脱凡。
“走吧”
每个人一生都会路过许许多多的风景,或凄美,或秀丽,无论你多想驻足,回首。它始终都只是你的路过,并非远方。
散云鸟飞行在蓝天,那道彩虹仿佛近在眼前,离风站起身来,不经意的回眸,看到柳安颜轻轻抬手,仿佛想抓住那道彩虹,也许是默契,她也轻轻回头,正好遇上了离风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无忧不知是不是喝醉的缘故,一路居然一言不发。
天色近黄昏时,众人终于抵达创界山下,创界山连绵二百余里,山上植物繁茂,怪石林立,沼泽丛生。
山下有一名为“石碑村”的小村庄,村里人口并不多。进入村子,路上行人寥寥,柴草在路上凌乱不堪,想来应是妖兽所为。
“据说那些妖兽夜晚出没,这个时候,村民们已经都紧闭房门了。”林星辰四周环视了一圈,回头道。
“再往前走走,看看情况。”
一行人顺着一条泥泞路往前走去,泥泞上凌乱的脚步比常人大一倍,和人的脚印十分相似,未走多远,众人来到一座土屋前,屋子外面围着一圈栅栏,门却虚掩着。
“去看看。”
众人推门进去,屋内并无多余物品,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一张土炕,炕上叠着破旧整齐的被褥。
“有人吗?”白子衣试探性地问道。
屋里并没有声音传来,掀开里屋的门帘,屋内也空无一人。
正当众人打算离去时,屋内墙角却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带着惧意和惶恐,“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奇怪的往墙角看去,地上一块木板轻轻抬起,声音便从那里传出。
“我们是来保护村民,铲除妖兽的,老先生不必害怕,可否出来说话?”
地窖里的人犹豫了片刻,木板轻轻抬起,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众人。犹豫了片刻,木板被抬起,从里面钻出一个莫约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身着破旧的衣服,黝黑的皮肤上爬满了苍老的皱纹。
“你们真的是来除妖的?”老人情绪有些激动,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林曦瞳微笑着上前,轻声道:“老爷爷您别怕,我们真是来帮你们的。您开着房门,却又躲在地窖中啊?”
“唉”老人爬满皱纹的脸露出几分不满,摇了摇头,叹气道,“最近从山上冒出一批人魔,长得青面獠牙,毁坏庄稼,猎杀牲畜。村里家家户户都躲着不敢出来啊,前些时候,朝廷里派兵来,我是村长,那些当兵的说过些时候有神仙来,要我不许关门,好生接待着。我呸。这些吃公家饭的东西就知道哄骗百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让我大开房门,不顾我的死活,他们连影儿都不见”
“人魔?老先生能具体讲讲吗?”
老人浑浊的眼中,有几分惧色,轻声道:“那是一群怪物啊身高比常人高半截,浑身布满脓包,长着獠牙,每天夜里就在山里活动,猎杀牲畜,村里人就靠着种地养牲畜过活,自从人魔来了以后,整村的牲畜都被咬死了,唉造孽啊”
林星辰站在门口,望着天色,沉声道:“看来今晚人魔还会出现,正好可以看看情况。”
“哎呦别啊”老人害怕,连忙摆手,“你们可千万别把人魔引过来,老朽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啊。”
“不必紧张,老人家,我们马上就走,到时候您可以锁起房门,天亮再打开就行。”
老人家犹豫着,看着几位年轻人,似信非信地问道,“你们你们就是官爷说的神仙?”
林曦瞳笑了笑,摇头道:“我们不是神仙,老人家,您安心待着吧,不会有事的。”
“好了,我们走吧。”离风起身离开,众人也跟着出去,老人家茫然的看着几位年轻人,叹了口气,“希望你们别出什么事儿”
“前面那条山路,看来是村民上山的道路,人魔如果要下来,应该也是从这条路,我们今晚就在路口那儿等着。探一探情况,明天白天,再进山去看看。”
离风的提议,众人都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众人在路旁的小沟里隐藏,等待着夜幕降临。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太阳缓缓沉入西山。村子里一片诡异的安静,仿佛荒芜一般,没有一丝生息。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虽然师门下达的任务是保护百姓,但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想着如何彻底解决人魔这个问题。
林星辰紧握手中的剑,紧紧压抑着情绪,在他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父亲的同僚带着浑身是血的父亲,来到了家中,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离去。
如今当他有了自保的实力,再一次即将面对魔物时,他心底的仇恨,再也压抑不住,在他心中,修炼的意义,正是惩恶扬善,保护弱小,他手中的雨霖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也极度渴望一场杀戮,轻轻地颤动着。
安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月亮静静挂在高空,撒下一地清辉,照着惨白的地面。
“吼”
一阵低沉的吼声传来,众人经不住一震,终于来了么?
所有人立刻打起精神来,紧紧盯着小路尽头,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渐的走近,众人深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语武器。
随着身影越来越近,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这人魔外形与人类无异,但是嘴巴似乎溃烂,溃烂到比平常大好多倍,牙齿也似从嘴里模糊的肉中拔出一般。极其恶心。而眼睛更是吓人,就如同人的眼球凸了出来一般,上面还布满了细小血管。两只手就如同将指骨生生的拔了出来。实在骇人之极。
人魔只有四五只,摇摇晃晃着,往村庄里走去,也许没有生物的缘故,人魔并不发狂。
“看样子这些人魔灵智并不高。”柳安颜在一旁,轻声道。
离风点了点头,“这应该只是一小部分,山里肯定还有更多,现在主要问题是得弄清这些人魔从哪里来。”
“对。”林星辰握了握手中的剑,沉声道,“这些人魔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这些生物以前从未见过,此次忽然出现,肯定不可能没有原因,说不定是魔族在后面捣鬼”
离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无忧忽然拍了拍离风,“嘘别说话,好像有人来了”
众人立刻噤声,往人魔方向看去,只见一醉汉,摇摇晃晃,手里提着一把剑,从村外走来,夜幕下的身影摇摇欲坠,看起来醉的一塌糊涂。
人魔发现了他的身影,低吼着往那人影走去。
“呔”那醉汉高呼一声,提起剑来,指着人魔,骂道,“尔等便是骚扰村民的妖孽吗?”
几只人魔停下脚步,似是被震住了,但仅仅片刻,人魔怒吼一声,便冲了上去,这些人魔看起来体型笨重,但行动起来,却是极为迅速,为首的人魔爪子一挥,直击醉汉喉咙。
林星辰正要冲上去相救,却被离风按住肩头,“别动。”
话音刚落,只见剑光闪烁,那醉汉竟然一剑斩杀为首的人魔,剑术娴熟,丝毫不亚于在场的修真人士。
那醉汉斩杀一只人魔,随即身形暴退,避免陷入包围,人魔再次冲了上去,醉汉脚尖轻点,忽然间跃起半丈,避过人魔攻击,一剑斩下,最靠近的一只人魔立刻身首异处。
剩下的三只人魔居然一点都不惧怕,怒吼着冲了上来,将醉汉围在中央,那醉汉原本摇晃的身形此刻稳定了下来,看起来酒醒了大半。
醉汉手往怀中一掏,取出一张黄纸,嘴里念叨着,忽然间,黄符燃起烈火,那醉汉一把扔出符纸,长剑一挥,顿时火光汹涌,三只人魔立刻间被烈火包围,嚎叫着倒地。
醉汉收拾掉人魔,收起长剑准备离去。
“好汉留步。”
醉汉回头,看见众多持剑之人,立刻紧张起来,持剑做出防御姿态,离风拱手道:“这位好汉,不必紧张,我等也是来此除魔之人。”
那醉汉年纪看起来四五十岁,满脸花白的胡茬,衣服破破烂烂,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听到离风的话,冷笑一声,“既是来除魔,刚才为何不出手相助?”
“好汉有所不知,我等此次前来,意在调查人魔起因,所以今夜并未打算杀生,本想跟踪人魔去山中探寻,却不料遇见了阁下,阁下剑术精湛,那人魔并不是你的对手,我等故未出手。”
那醉汉摸了摸腰间酒葫芦,摆了摆手,笑道:“你们一群小孩儿,有什么本事,敢跟踪人魔去山中调查,诸位公子小姐,这可不是打打闹闹,我看你们还是趁早离去的好,别在这里丢了性命。”
“你”逍遥门的两位弟子起了怒气,正要发作,却被柳安颜拦住,柳安颜往前一步,轻声道:“我等是修真人士,人魔虽然凶悍,但若要取我等性命,却是不太可能。阁下如果知道山中的情况,还请告知一二,以便我等进山除魔。”
那醉汉的神情渐渐严肃,“修真派当今的修真门派,终究还是有点良心,我以为几大门派如今只想着与兽族魔族争斗,不管百姓的死活了呢。”
“阁下此言差矣”离风上前一步,“当今人族面对的最大隐患,的确是兽族和魔族,但你说修真门派不顾百姓,这却是有些子虚乌有了”
醉汉嘴角撇了撇,笑道:“年轻人看不清世事,不怪你们既然你们有心除魔,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山里也去过许多次,白天山里很安静,创界山原本鸟兽众多,如今进去,就跟死地一样,很难看见活物,我去过好几次,都一无所获,夜晚的时候,山里动静很大,人魔的数量,远超你我想象而且还有很多攻击力极高的人魔首领,我虽有心除魔,奈何力不从心”
“阁下可知这些人魔从何而来?”
醉汉摇了摇头,“似乎是一夜之间出现的不知从哪里而来。
“吼”
静谧的夜空,突然一道低沉的吼声,从远处传来,如一块石头落入湖水,激起一层层涟漪,吼声逐渐密集,众人噤声,下意识的摸了摸佩戴的兵器,远处的吼叫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人魔动静也越来越大,听起来,似乎数量极多。
醉汉握紧长剑,紧张道:“看来是人魔群出动了,奇怪,以往人魔并不主动下山的,此次怎么突然出击了?”
林星辰望着下山的那条路,拔出长剑,“既然来了,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无忧嘴角抽了抽,低声道:“老子正在气头上,怪你们不开眼”
没多久,那人魔的吼声便仿佛在耳畔一般,人魔群行动速度之快,远超众人想象。
“准备。”离风一声令下,众人立刻祭出兵器,目不转睛地盯着下山唯一的路。
夜幕沉沉,人魔群从山上浩浩荡荡地下来,如同地狱中钻出一般,丑陋恐怖。数量众多的人魔聚集在一起,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仿佛什么东西腐烂一般。
人魔从小路上下来,盯着眼前众人,双眼逐渐露出了猩红色,仿佛极为兴奋。
“杀!”
离风一声令下,所有人手持武器冲出,顿时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人魔凸出的眼球变得赤红,眼球上的血管几乎要爆裂般,尽管人魔身体坚硬,可在场的众人手中兵器又有哪一个是凡品。
离风手起剑落,一道血光划过,人魔身首异处,斩仙剑似是极度兴奋,发出嗡嗡的剑鸣声,通体散发出蓝光,光芒飞舞,残肢断臂不断的在空中飞舞。斩仙过处,人魔连叫声都不曾发出,便猛的停下了动作,极细的伤口甚至连鲜血都未流出,片刻之后,“砰”的一声,伴随着漫天飞舞的血雾,人魔身体化为一块块残肢。鲜血染红了土地,浸在了年岁久远的石板上。
无忧面无表情,手中折扇“咻”的展开,一道道寒芒闪过,人魔的脖子上,鲜血不停的往下流,仿佛在发泄着什么,无忧下手格外狠辣,招招致命。
林星辰护在林曦瞳身侧,手中长剑如灵蛇一般,来去无踪,血肉横飞,林曦瞳从未杀过生,面对人魔显然下不了手,额头的红莲印记一直在闪烁,手中红光不停暴射而出,但始终下不了狠手,但毕竟般若红莲威力强大,一时倒逼的人魔不敢靠近。
反观柳安颜,便应对的颇为吃力了,原本也是从未见过血腥的场面,如今面对人魔,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尽管如此,出手也还是留了几分余地,但就是因为留有余地,所以使得大批人魔围攻她一人。
离风见状,杀出一条血路,护在她身侧,剑光飞舞,瞬间击倒一片,这群人魔目测有四五十只,攻击力很平均,没有特别强横的,应该不是醉汉口中的人魔首领。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人魔死伤过半之后,不知谁家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人魔看见动静,立刻冲向了民居。
“拦住他们。”
离风急呼一声,最前面的林星辰一个跃身,拦在十几只人魔身前,长剑指天,天空骤然现出一道闪电,狰狞如蛇。
“风雷接天引!”
一声怒吼,天空中的雷霆骤然落下,缠绕在林星辰手中的剑上,林星辰双眼赤红,多少年的仇恨忽然间涌上了心头,长剑怒斩而下,雷霆之力轰然而出。
“砰”
天阶功法威力强横,在林星辰全力一击之下,冲向民居的十多只人魔顿时死伤殆尽,林星辰面色一白,拄剑跪在了地上。天阶功法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消耗确实太大。
离风和林曦瞳立刻冲上去,护在他身前,人魔经刚才的一击,也四散奔逃,地上残留着三十多只人魔尸体。
“要不要追上去?”无忧望着人魔逃跑的方向,问道。
离风回头道,“柳姑娘,曦瞳,你们和两位师兄留下,保护百姓,白师姐,你照顾星辰,我和无忧跟上去看看。”
“那你小心点。”
离风点了点头,和无忧迅速追了上去,转过小路,进了山中,顺着人魔逃走的方向,加速追去。
山林中一片寂静,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在山下时,听到山中非常吵闹,然而此时,却安静的诡异,也许是人魔逃走的缘故。
“地上有血迹”离风蹲在地上,用手捻了捻被鲜血染红的土壤,皱起了眉头,“血液中有毒”
离风手指间,逐渐燃起一团火焰,将指尖毒血焚尽,“这些人魔为什么会中毒”
无忧望着远处,呢喃道:“难道这些人魔在山中,遇到了用毒高手?”
“看来,事情并不简单”离风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追”
两人顺着血迹,一路狂奔,直到一处悬崖边,血迹消失不见。
“血迹从这里消失”无忧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悬崖,说道,“难道人魔跳崖了?”
离风轻轻摇了摇头,身后的草丛中,非常微略的一丝异响,然而依旧被警觉的离风发觉。
“谁?”
两人警觉的回头,只见草丛中,一双幽幽红眼,正在瞪着两人,定睛看去,只见一只人魔,个头极小,大概有五六岁孩子那么高,仿佛是发育不完全,像只小猴子一样,皮肤也是溃烂的黑红色,双手骨刺长出了一点点,獠牙也很短,眼珠子通红通红。
看见两人持剑指着自己,那人魔似乎有几分胆怯,无忧轻声道:“居然还有小崽子难道这些人魔存在很久了?”
离风缓缓移步,轻声道:“活捉他。”
无忧点了点头,一个箭步冲上去,佯作攻击状,人魔嘶吼了一声,突然从草丛中跳出来,爪子刺向无忧,无忧一个侧身,闪了出去。
离风迅速跟上,斩仙剑指在了人魔脑袋上,原以为人魔会受制,不再动弹,却没想到,那人魔居然毫不在意,直接用牙齿去咬斩仙剑。
一口下去,半个下巴都被削掉了,然而人魔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再次不顾死活的冲了上来,离风惊讶至极,一个侧身躲开。
离风心头暗暗震惊,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竟然如此不顾死活,幸亏这些生物攻击力不高,否则,一旦失去控制,将会造成多大的祸患。
正思量间,人魔又扑了上来,如同疯狗一般,无忧从侧面一跃而出,不知哪里得来的一条麻袋,生生将他套了进去。
那人魔挣扎着,想挣脱出来,然而无忧的麻袋,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居然极为坚韧。
无忧冷笑一声,“别费力了,这可是云澜宗北黎真人装灵草的袋子,就凭你这点力道”
“带回去看看。”离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无忧扎住带口,背在身上,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夜晚的创界山中,时常有迷雾升起,迷雾在午夜最为浓厚,能见度一丈都不到。这也算是创界山的一处奇景,不知是不是这样的环境,诞生出了这种奇怪生物。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了没多久,身边便开始降下厚厚的雾,弥漫速度极快,没多久,周围便什么都看不清了,原本趁着月色,还能看清一点路况,如今,算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创界山迷雾,中州大陆历史最为悠久的奇观之一,在每年的秋季最为盛行,可如今尚未到秋季,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大的迷雾?”离风皱起眉头,疑惑道。
“或许这些奇怪生物的出现,也与迷雾有关”无忧放下麻袋,盘腿坐在地上,“这么大的迷雾,再走,容易迷失方向,我们先在这等着吧,不必着急,待迷雾散去再下山去。”
离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就是不知山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无忧淡淡地点了点头,在地上捡了几根树枝,问道:“生火,会不会招来人魔?”
离风嘴角轻扬,“我倒希望招来,正好看看,山里有多少人魔。”
“会不会太冒险了?”
离风取出火折,升起火焰,“只是探探情况,人魔来了,我们就走,如此大的迷雾,我们若要走,人魔恐怕也拦不住吧?”
无忧点了点头,又往柴火里加了几根树枝,火焰越发明亮。
升起的火焰,在茫茫迷雾中,如一盏灯,明亮鲜艳。
火光映着两人的脸颊,无忧沉默着,眉间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
离风忍不住问道:“我看你从烟雨洲出来之后,就一直满怀心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忧双眸抬了抬,又随即摇了摇头,叹气道:“一点事儿不用担心”
“堂堂镇北王的公子,居然会因为一点小事烦恼?真是罕见”离风耸了耸肩,玩笑道。
无忧苦笑着,摸了摸额头,眼神逐渐暗淡,仿佛心中一道刚受的一处伤疤被撕开,“我在烟雨洲,遇见了一个女子,她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可是很不幸,她身患怪病,没人能接近她,所有人拿她当怪物”
一向放荡不羁的无忧,此刻居然目露伤感之色,这是离风从未见过的,离风不好多问,便说道:“你师傅是云澜宗药师,你不必烦恼,等回去,向你师傅求一粒丹药便可。”
无忧摇了摇头,将手中树枝折断,扔进火里,“哪有那么简单她的病,说起来也不能算病。只是,但凡有人靠近她一尺,便会头晕目眩,失去意识。我曾试着靠近过她,也无法抵挡那股力量。”
“她是修真人士?”
无忧摇了摇头,“从未修炼过,她是烟雨洲第一布商唯一的千金,十六岁开始,便患了这种怪病。如今十九岁,三年里,遍访名医,却依旧”
无忧揉了揉太阳穴,呢喃着,“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儿,却得了这种怪病,被所有人当做怪物一样躲着”
离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把她接到云澜宗去,北黎真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无忧点了点头,尽量露出一丝笑容,“希望吧”
整整大半夜过去,火光依旧没有吸引来人魔,迷雾也开始渐渐消散,两人灭了火堆,准备回去。
然而刚刚起身,便看见一处奇景,只见远远的山腰上,在浓密的树林中,分布着近百座木屋,天色暗淡,虽然马上破晓,但依旧看不太清楚。
两人愣在原地,看着那黑暗中,若有若无的村落,离风起身道:“去看看”
“山中难道还有村民吗?”
“创界山如此广袤,山里有居民,很正常,但最怕的就是,村子里的人被人魔伤害。”
无忧轻点头,“我们赶紧去吧这个村子在创界山中,若真的受到人魔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朝着村落所在的方向快速行去,然而山上并没有路,两人过了一片荆棘丛之后,就迷失了方向,眼前的树林早已挡住了视线,往后退,却也是在兜圈子。
离风持剑走在前面,一路在树上刻下标记,往前走着,可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离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望着树上自己划的标志,离风回头,无奈道:“迷失方向了”
无忧背上背着麻袋,看了看天色,说道:“要不先找下山的路吧,天马上亮了,或许我们可以找个熟悉路的村民带我们上来。”
离风点了点头,两人又回头走去,绕了一个多时辰,才算走出了树林。出了树林,天已大亮。夜里见过的那个村庄,也不知所踪。
两人找到下山的路,往回走去。
山下的村子里,已经有行人三三两两的出来,围观人魔尸体,脸上惧色与厌恶交织,两人径直去了村长的屋子。
屋里众人都平安无事,正焦急的等待着。
“离风,怎么样,你没事吧?”林曦瞳第一个跳出来询问。
离风摇了摇头,“没事儿,在山里迷路了,耽误了一些功夫。我们抓了一只人魔幼崽,看看能不能有所帮助。”
无忧放下麻袋,原本一路上挣扎不已的人魔此刻居然没动静,无忧诧异的打开袋口,只见人魔幼崽已经奄奄一息,原本黑红色溃烂的皮肤此时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绿色,仿佛剧毒一般。
无忧取出一枚银针,轻轻扎上去,人魔毫无动静,看样子是死了。而银针也迅速变黑,看颜色,那毒非常剧烈。
“中毒?”离风轻轻皱眉,“昨晚我们追的人魔,根据血液查看,也是中毒,这只幼崽,我们是在山里发现的,居然也中了毒,难道山里还有高手?”
“不应该吧”林星辰上下打量着人魔尸体,说道,“若是有其他修真人士前来,师门不可能没有消息,况且,看这手法,也不像是正道中人。”
“你是说”无忧扔掉银针,站起身来,说道,“山里下毒的高手,有可能是魔族之人?”
“现在下结论也还为时过早若是魔族所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离风拿起麻袋,正打算将人魔尸体盖住。
“等会”
忽然的一道惊呼,令在场众人一震,只见那位老村长双手颤抖着,指着人魔,面色因惊讶恐惧而煞白。
“怎么了,老人家。”柳安颜上前扶住村长,轻声问道。
老人家手指依旧指着人魔,似乎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那是我挂的长命锁”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人魔尸体胸口中,虽然血肉已溃烂,但却依旧可以看到,一枚精致的小铜锁,深深地嵌在了肉里,血肉模糊,已然分辨不出颜色但那特殊的长命锁图案,却很容易发觉。
“人魔身上,居然有长命锁?”离风忍不住讶异,“老人家,你仔细看看,这个锁是你挂的吗?它怎么会出现在人魔身上?”
老村长一时有几分接受不了,瘫坐在凳子上,“山里有个村子,叫磨盘村,村里大概一百多口人,因为交通原因,我们和磨盘村的人,来往并不多,但是有一天,一个五岁的孩子,叫阿牛,不知怎么到了我们这边的山脚下,迷了路,村里人暂时收养了他,住了三个多月,后来磨盘村的人找了过来,临走前,我亲手将长命锁挂在了阿牛的脖子上”
老人家神色惊惧,紧紧盯着长命锁,“就是这把一模一样”
众人看着地上人魔的体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个人魔幼崽,就是阿牛?
“老人家,去磨盘村的路,你可认识?我打算去磨盘村看一看”离风上前问道。
老人家神色惊惧未定,一时间神色有些呆滞,半晌后使劲摇着头,“山里有怪物,可不能再去了”
离风上前几步,拍了拍老人家的后背,轻声道:“老人家不用担心,那些人魔伤不了我的。昨夜我就在山里待了一夜,这不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想知道人魔的来路,磨盘村是一定得去的,但我们都不认识路,所以还请老人家想个办法,帮帮忙。”
老人家浑浊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看似稚嫩,眉宇间却有一份难以捉摸的沉稳,双眼更是平静幽深,这是与年龄外貌极不符合的一种成熟。
“唉你稍等片刻。”老人缓缓起身,回身进了里屋,不过片刻,便手持一张羊皮地图走了出来。
“这地图是磨盘村的猎户画的,他熟悉山里的路,打了几十年猎,画出这地图来,我们送了阿牛一把长命锁,而因为我们村的人,不常进山,不熟悉地形,所以磨盘村的人送了这个地图,作为回礼。”老人缓缓递过地图,轻叹道,“希望可以帮到你们”
离风接过地图,与无忧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村长家,众人将人魔尸体收至一条壕沟里,人魔尸体上基本上都覆了一层淡绿,壕沟里的草很快枯萎,离风轻轻抿唇,喃喃道:“又是毒”
柳安颜站在一旁,轻声道:“看起来,真相似乎很简单了”
离风回头看了一眼,默然点了点头,“如果磨盘村的村民还在,那便最好,如果村民不见了,那么真相,就是眼前所见了。”
“只是”柳安颜轻轻蹙眉,侧身望着离风,“这背后必定有人操纵”
无忧手持折扇,走上前来,说道:“走吧去磨盘村,验证这个似乎很简单,但却暗藏危机的局。”
“柳姑娘,曦瞳,师姐你们和逍遥门的两位师兄留下来,保护村民。毕竟师门的任务,首要就是保护百姓。”
三人轻轻点头,叮嘱道:“你们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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