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月初春看见你》正文 一百四十六 弥补

    2012年11月26号星期六

    姓名黎洛洛年龄17岁第七十八次心理治疗过程记录表

    我：早上好啊。最近睡得还好吗？

    黎洛洛：还行吧，都能一觉睡到天亮了，不怎么失眠了。

    我：学校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黎洛洛：嗯，不知道。我在学校不怎么跟人家说话，也没怎么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今天来给你做一次心理评估，帮助你再重新地看一下自己。大部分问题都是一些很常见的问题，我后期会根据你在心理评估测评表上种种倾向，帮你治疗。可以吗？

    黎洛洛：可以。

    我：如果在做测评的时候，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你都可以喊停。我们可以提前结束。

    黎洛洛：我想结束的时候就可以结束？

    我：对。不要紧张，很简单的一次测试而已。你现在试着放松，找一个你最舒服的姿势坐着，躺着也行。

    严复几乎把文件里洛洛所有的诊治记录都看完了，抬起头的时候，刘医生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在把文件给了自己就出去了。

    严复合上文件，像是重新经历一遍世界一样。他脑内的思绪杂乱，目光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的桌子。

    他一只手撸着自己的头发撑着头，低下身子，坐在一张狭小的椅子上，闭着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他拿着文件的手不可控制地在颤抖，没有一点力气。啪嗒一声文件掉在地上，他没有去捡。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知道了黎洛洛过去的事情，可是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这个真相对他来说是痛苦的，痛苦到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它。

    严复很自责，洛洛那个时候那么痛苦与挣扎，承受着那样的事情，来跟自己说。自己却根本不关心，他那个时候在忙着什么，在忙着出国，在忙着医院里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手术。

    哪怕是一次，自己停下来好好问问她学校里的事情，好好问问她为什么感觉总不开心，事情也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只要一想起，洛洛当时年纪那么小，就要自己一个人默默咽下所有的事情，就觉得心酸。只要一想到洛洛那么乖的孩子被人那样的对待，牙齿都在咬着打颤。他难以想象洛洛跪在厕所的地上被她们打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她一定很痛苦，很绝望，来到自己面前，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她的耳朵，左耳。也是因为被那个人打得只有微弱的听力，她那天跟自己说的时候，还蛮不在乎嬉皮笑脸地跟自己说没关系，还有另一只耳朵的。

    为什么自己不能早发现一点，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过去五年后，洛洛治疗好了又再次经历的时候，自己才知道这件事。

    严复那天回去的时候失魂落魄地，他本想去找洛洛，想去看看她。只是想起洛洛昨天才对自己说过去那些痛苦的事情，就不忍心再去找她了。

    他不想让她再次回忆一次过去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严复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想要帮洛洛。任青语那样对待洛洛，他是不可能饶恕的。他绝不可能原谅，无论是在五年前还是在五年后。她留给洛洛的伤疤一辈子都好不了，为什么现在她还能心安理得地呆在某个地方。

    他不会让她那样做的。洛洛过去没有讨回来的，他现在要一一替她还回来。

    一样都不能少。

    _____

    黎洛洛实际上再次见到任青语的日子比预想中还要晚一点。

    她其实这些天脑海里一直想的全都是任青语什么时候会再次找到自己，自己上次对她那么做，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肯定会再回来的。

    她每一天都在想。都在担惊受怕，焦灼不安。上课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去，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根本睡不好。

    她像是等待着一个早已经注定好的坏结局。她在准备好接受它。

    只是，那天任青语来说的话却让自己捉摸不清。

    任青语来到了自己学校，班上还上着课的时候，她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门口，看着教室里的黎洛洛。有那么一瞬间，黎洛洛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台上讲课的老师看她站在门口，问她怎么了，任青语死死地盯着黎洛洛，然后转身离去了。

    下课的时候，黎洛洛果真在门口碰到了她。班里的同学涌出来，她们从黎洛洛的背后越过，黎洛洛抱着书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的任青语。

    “你可真是有本事。”任青语走到她身边说。

    黎洛洛以为她说的是上次自己在巷子里掐着她脖子的事情，她没有说话。

    任青语突然甩起一巴掌朝黎洛洛的脸上呼过去，黎洛洛抬手挡住了，她抓住任青语的手臂：“你以为你现在一个人能打得到我？如果有下次，我一定还会那样做。”

    任青语冷笑：“当初不就是我带人打了你几回吗，多么大点事，我是真没想到，你那么小心眼，连这点事还要在现在旧事重提，还大费周章地去警察局提出再审。”

    黎洛洛有些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你找人做的。怎么着？自己一个人觉得影响不够，还非要拉着我以前学校的同学联名。你真的是能耐大了，现在连我爸都被扯进去了。”

    黎洛洛皱着眉头，还是没听懂。

    任青语说：“你识相的话最好是赶快撤销，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你等着吧。”

    任青语愤怒地说一大堆，黎洛洛感觉一句话都没听懂。她说什么去警察局上诉的事情，还有什么联名，到底是怎么回事。任青语走了之后，她一个人想这些怎么都搞不懂，总觉得很多都怪怪的。

    直到d市警察局里的人给她打电话，他们也在跟她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跟自己说希望自己能去一趟d市，协助警方重新调查当年的案件。

    黎洛洛一头雾脑：“我记得，我没有报过警吧。”

    电话那头的警察也停顿了几秒，似乎不是很理解她说的话，但是警察耐心地从头跟她解释了一遍：“是这样的，五年前有人不是在我们辖区派出所报警说有打人事件。我们进行调查，你作为当事人来过我们警察局做过笔录，当时陪在你身边的还有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男声。”

    黎洛洛想了起来。那天的是沈昊洋报的警，警察来了把他们带走了，在询问室问了她一些问题，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她对那次报警本来也没有太在意，因为那天她坐在警察局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任青语的幻觉，警察具体问了她什么问题她想不起来了。过了大概五六天，警察局的人说，经过调查，那次在街道上的伤人事件不存在严重后果，属于同学之间正常的打闹，让她们在外和解。

    黎洛洛早就预想到了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也并没有觉得多么失望。毕竟那个时候她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与自己的幻觉和失眠做斗争。

    “您的委托人在四天前，提交了一些新的证据，向我们提起案件重审。但是你的案子又有点特殊性，必须在五年的追诉期内进行审判，所以时间上可能会紧一点，我们希望你来一趟d市这边的警察局，帮助我们重新了解当年案子的具体情况。”

    黎洛洛隐隐约约好像听明白了警察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人提出对自己的案子提出再审？她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当年自己的案子应该也没人知道啊，难不成是沈昊洋？可是不会啊，沈昊洋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为什么都没联系过自己。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的委托人是谁？”

    “是严复先生。他找了律师给我们提供了新的证据，我们准备重新审理此案。”

    黎洛洛更加惊讶了，怎么会是严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当年案子的事情？

    黎洛洛心里有万千疑问都没有答案，再跟警察谈好其他的事情，约好去警察局的日期后，挂了电话马上就给严复打了电话。

    严复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黎洛洛迫不及待地问她：“提出再审的事情是你做的？”

    严复说：“警察局的人联系你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黎洛洛难以理解，她说：“况且我没有跟你说过，当年有人报过警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黎洛洛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说话停顿了片刻，她问他：“你是不是又去刘医生，刘医生跟你说的。”

    严复说：“是，我是后来又找到了刘医生，我看了他一些关于你当年诊治的记录。”

    黎洛洛大吼：“你怎么能这样？！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我没有让你们这么做，你们凭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就擅自做了这一切！”

    严复说：“我知道这样做，你会很生气。可是，我不能看着那些人当初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还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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