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81208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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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毓能够自己下地走动,便把司青衣叫来,问了周玞周御史的情况。司青衣一拍额头,这才想起这几日焦头烂额,他竟然把这位周御史给忘到脑后去了,忙去把人给放了,还送了他一匹马和干粮。
周玞如果没日没夜地赶路,肯定能赶在他们之前到长安,如果沿途找到驿站,还能借助驿站传递消息。只是不管是哪一种方式,等消息传到皇帝耳中,都已经太晚了。
他们途径永州等地,沿途大小官吏都是敞开城门让他们过去,一路顺畅无阻,不过十几日就抵达城门紧锁的长安城下。
长安城内的禁军和五城巡使不过五万兵马,其中掺杂了不少水分,多少门阀世家往里面塞人,平日里却从不去点卯,要是真的和那些驻守边关军营的士兵对上,根本是不堪一击。皇帝的暗卫虽厉害,却更加擅长暗杀和保护,并不擅长堂而皇之地兵戈相对。而周边的节度使在这个时候根本不听调令,让他们立刻发兵援助长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等到两败俱伤,他们倒是可能会来捡捡便宜。
李毓发出了“清君侧”的檄文,正式下令攻城。
攻城的号角一响,更加使得长安城内人心惶惶。尤其是外城的百姓,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几个月前楚王殿下去了北地,现在回来却要攻打长安。
密集的进攻下,长安城四面城门都不断受到重击,守城的和攻城的各不相让。显宗皇帝下诏怒斥李毓乱臣贼子,又着令各方前来救援。可是救援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西北面的偏门被破。
一面城门被破之后,守城的士兵士气崩溃,再没有坚守下去的信心。他们不知道底下攻城的那一方有多少伤亡,可是他们清楚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了,每一天,不,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有伤员被抬下来,都有不少人直接丧命城头。
现在城门一破,剩下的人也就没有了抵抗之心。李毓命令先攻入长安城的队伍只围剿抵抗的士兵,不准进入外城扰民,也不准残杀降兵。他的伤还没好,但也亲自身披黑色轻甲,入城督战。
不过半日时间,便收缴了所有守城将士的武器,把手四处城门,不准再进出。
他领着先锋队的精兵,从外城的主干道入了内城,包围住各个门阀世家的府邸,然后直取皇宫。
禁军大多守卫在皇宫中。
他们撞开皇宫大门的时候,虽然遭到了禁军的抵抗,可是禁军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再者长年养尊处优,哪里能抵挡得住前段时间刚吃过败仗知耻而后勇憋了一股子气的铁血将士,很快就被杀得溃败。
鲜血一路从涌直门铺到金銮殿,等到宫里的人反应过来想要逃跑,也根本无处可逃了。
李毓望着那九十九级汉白玉台阶,台阶尽头是九根蟠龙玉柱,那里就是象征着皇权的最高处。他曾经也和所有朝臣一般,踏过九十九级台阶,走进金銮殿上早朝,在庙堂间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兵不见血的厮杀。
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去,这里已经经历过一场战役,汉白玉石阶上血迹未干。禁军侍卫的尸首已经被拖到一边,拖出了一道道长长的铁锈色痕迹。
他这一战赢了--就像以往的任何一场一样,不管是不见血的阴谋诡计,还是真刀实枪的拼杀,繁华落尽,他还是稳稳地站在这里。
凌霄卫把守住金銮殿的出口,见到李毓走来,整齐划一地行礼,他们身上的轻甲和兵器碰撞的闷响,也震慑着金銮殿中的所有人。
李毓当先踏入高起的门槛,此刻没有人扬鞭通报,但里面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到来。他穿过正中,两旁的朝臣都纷纷避让,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身后还跟着一模一样黑色轻甲的凌霄卫,他们身上的血腥刺鼻,身上的杀气更是令人颤抖。
“儿臣此次护驾来迟,”李毓走到龙椅下方,没有跪下行礼,而是笔直地站在龙椅下方,他虽然是仰望着龙椅上坐着的父亲,眼中却没有任何孺慕之情,“请父皇降罪。”
显宗皇帝脸色铁青,很快这青色又化成白色,最后又猛地涨成赤红。他胡乱地抓了一把身边内侍手上举着的托盘,只有一叠全部扔出去都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奏折:“逆子--逆子尔敢--”
他一口气梗在那里,立刻捂住心口,抓起装着奏折的托盘就往下砸去。可他的准头很差,力道也太小,托盘只砸在李毓面前的台阶上。
李毓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举步走上了台阶,声音却十分温和:“父皇缘何如此愤怒?可是有谁惹怒了父皇?”
能把皇帝气成这样的还不是你吗?
可惜在杀气腾腾的凌霄卫面前,没有朝臣敢站出来怒斥李毓。周玞回到长安是在两日前,可还是太迟了。虽然皇帝已经发出手谕,让前太子李疏和秦王李琉带兵回护长安,现在他们都还在半路上。
亲生儿子逼宫,另外两个儿子还没赶到,节度使指望不了,他们本来还在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结果楚王的兵马竟然已经直接攻破城门,控制皇宫了。
显宗皇帝气得心绞痛,靠在龙椅上不断喘着粗气。
金銮殿是和御书房还有皇帝居住的太极殿连通的。他透过层层叠叠的珠帘,正和一双黑漆黑的睁得圆圆的眼睛对上了。新太子李旈穿着白龙鱼服,被周淑妃抱在怀里,正紧张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凌霄卫。
李毓微微一笑,弯下腰伸出双臂:“七弟,到六哥这里来。”
抱着小太子的周淑妃立刻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还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显宗皇帝见他发现了在帘后的旁听朝廷的周淑妃和新太子李旈,陡然间又冒出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横眉怒目:“逆子,你若是连自己的弟弟和母妃都不肯放过,你就是畜生--畜生!”
李毓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又回过身俯视着底下的朝臣:“把这些人都带出去。如果有谁非要留下,那就让他留下好了。”他语气很轻松,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骂得狗血喷头:“陛下说我是畜生,那么生出了我这样的畜生的陛下又算什么呢?”
凌霄卫齐声应喏,手中长枪还带着暗色的血迹,把人驱赶往殿外驱赶。有些朝臣是李毓一派的,不需要多说,便自觉地退出金銮殿,有些为了保命,自然也不会挣扎,这种时候,不管是哪一派的人,谁都不想当血溅当场的人。
他们虽然对于李毓接下来想做的事心知肚明,可谁敢有异议,谁又敢留下?看到的越多,也就死得越快,自古已经有太多先例了。
偌大金銮殿变得空空荡荡,只有太傅周琮留在原地不动。
周淑妃是他的女儿,小太子李旈是他的亲外孙,他就是走了也脱不开关系。
李毓又重复了一遍:“七弟,到六哥这里。”
周淑妃抖得越发厉害,连连摇头,她想逃跑,可是她的双腿软如泥浆,根本跑不动,更不要说是抱着李旈逃跑了。她神色哀婉,凄然道:“殿下,求你不要,不要旈儿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妨碍你的大业。”
“婉茹,不要求他!”显宗皇帝眼白充血,“这逆子敢逼宫,是不可能留下任何能威胁自己的旈儿!”
李毓诧异道:“为何父皇和周淑妃都觉得,我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会放过呢?”
周淑妃听见他这句话,虽是将信将疑,可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殿下你真的肯放过你弟弟?”
“为什么不会?就像周淑妃所说的,七弟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过。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亲兄弟全部都杀光了,让天下人说我是个暴君,是不是?”
显宗皇帝被他的一句“暴君”给噎了一下,气得捂住胸口,现在坐在这个皇位上的还是他,这逆子竟敢口出狂言!
但是他生生忍下了这口气:“你这样大费周章逼宫,不就是想要皇位?好,我把皇位传给你,只要你能保证不对你七弟不利。”他踹了瑟瑟发抖的内侍一脚,把人踹开一步:“废物,还愣着干嘛吗,把玉玺拿来,朕要写传位诏!”
站在底下静观其变的楚昭华挑眉:显宗皇帝会有这么爽快?
按他之前那东一招,西一招企图瓦解李毓势力的办法,他可不像是这么轻易认输的人呢。
毕竟李毓是不可能现在就杀了皇帝了,他打出的旗号本来就是清君侧,可是如果把还在位置上的皇帝杀了,那就有点难看了。显宗皇帝肯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那内侍被踹了一脚,总算醒悟过来,跌跌撞撞地跑去拿玉玺和笔墨。
显宗皇帝慢慢站起身,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是朕一直以来都小看你了,你的母家支撑最弱,朕本想用你来牵制李疏和李琉,结果却让你得了势,到今日这个地步。可恨我竟没有一早看出你的狼子野心,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给你这个机会--不,从你刚生下来,我就应该一把把你掐死。你这张脸就跟你娘一样讨人嫌,自以为清高,可谁都看不起,你们凭什么清高凭什么得意?!”
李毓望着皇帝,轻声问:“我娘,不就是为了太子挡刀才过世的吗?她做错过什么?”他上前一步,那股凌厉的压迫感笼罩在皇帝的头上,让他一不小心跌坐在龙椅下方的台阶上:“父皇,难道你就从来不觉得,是你看人的眼光太差了吗?你看低了我,又把七弟看得太高,这就是你犯下的错误。”
显宗皇帝就像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下去:“当年你从崇玄回来,朕看你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便送了你一个暗卫,现在这暗卫也成了你的心腹了。若不是有那个暗卫,你难道还能活到现在吗?”
莫十一站在台阶下,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莫玄,朕当年命你为暗卫统领,又让你跟在朕这逆子身边,你如今是不是早就忘记在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了?”
“属下无时不忘。”莫十一道。
“那好,朕现在命令你,杀了这逆子!”
楚昭华虽然站着没动,可从皇帝叫出莫玄这个名字时,就一直蓄势待发。等到躲在暗处的三名暗卫现身,她才拔剑上前,几乎是一瞬间,地上便整整齐齐地倒着三具尸体。鲜血从她的剑尖不断低落,那不断摇曳的珠帘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雾。新太子李旈哪有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吓得惊叫一声,害怕地往周淑妃怀里躲。周淑妃一下子跪倒在地,哆嗦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而莫十一依然站在原地,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没听见一样。
倒是李毓轻轻笑了一声:“莫先生且退下吧。”
莫十一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銮殿。
显宗皇帝看到莫十一的背影消失,自己手上最后的筹码已经失去,颓然倒在龙椅上。
“其实儿臣一早就知道莫先生是父皇送到儿臣身边来监视儿臣的。”李毓敲了敲龙椅的扶手,微微笑道,“可是父皇有没有了解过那些暗卫的身世背景呢?他们这些人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可是他们原本也是有父母的。虽然莫玄的身世很难查,但若是有心去查,并不难查到,父皇还是太子时断过的一桩贪腐案,有不少人被拖出来顶罪,莫家上下男丁充军,家眷充妓,莫玄被挑了出来,从小培养成暗卫。”
“父皇,”他低下身,压低声线在他耳边道,“你看人的眼光不行,处理国事也不怎么样,还是早点退位,颐养天年吧。”
显宗皇帝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因为离得近,他甚至可以闻到李毓身上的血腥气。还有那些新鲜的,正从尸体边流淌到他脚下的血迹,他终于觉得动摇了,他开始深信李毓不可能亲手弑父的心念已经完全动摇了。
楚昭华用长剑挑起了半面珠帘,看着周淑妃,她之前从李毓的记忆里见过她好几次,甚至还有年轻时候的样子,然后又看了看李琉,小太子瑟瑟发抖躲在他的母亲怀里,一点狠劲都没有。
这样软弱又没有血性的太子,的确是连李毓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她在幻境里见过李毓小时候的样子,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学问不好可以寒窗苦读,武功不好可以寒暑不错地苦练,可是若没有血性和胆量,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罢了。
周琮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不阻止,可能他的外孙真的要没命了:“楚王殿下,太子年纪还小,尚且不知事,殿下今日放过他,将来他也没办法再跟殿下争抢皇位。”他跪倒在地,俯身道:“请殿下三思。”
“本来我是真心想放过七弟的,可是太傅也看到了,父皇企图用传位来迷惑我而杀之,我若是不永除后患,就是坐到这把龙椅上,我也不安心啊。”他拍了拍龙椅,显宗皇帝却吓得从位置上滚了下来,坐到在地。
周琮依然俯身跪着,似乎打算跪到天荒地老了。
李毓顾自在龙椅上坐下,又拍了拍空余的位置,招呼道:“昭华累了吧,先坐下来歇歇。”
楚昭华板着脸道:“属下不敢。”
楚昭华不肯配合,他也拿她没办法。他撑着下巴,任周琮跪了一会儿,直到他有点跪不住了才道:“周太傅年纪大了,就告老还乡吧,带着你的侄儿一道走。革除功名,入商籍,如何?”
周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门阀,可到底是读书人出身,门庭清贵,现在成了商籍,三代之内都无法参加科举也无法被举荐为官,算是直接断了他们为官的路了。但是这样一来,他们的性命也算是保住了,商人虽在士农工商排最末,可也不会引起上位者的猜忌,也不用担心李毓将来改变心意。
周琮磕了个头,道:“谢楚王谢太子殿下恩典。”
“周太傅的族弟任御史台大夫,可照旧,若是想要一并告老还乡,也可。”
“谢殿下恩典,草民定会转告周大人。”
李毓又道:“周淑妃是打算一起走,还是继续伺候父皇?”
周淑妃立刻回答:“我带着小七一起走!”
他笑了笑:“那便早些启程吧。”
周淑妃立刻抱着李旈,头也不回地跟着自己的父亲周琮离开了。
显宗皇帝坐在台阶上,茫然地望着空空荡荡的金銮殿,从李毓进来的一瞬间,他的臣子全部都背叛了他,现在就连他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幼子也离他而去,他这才发觉,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父皇不要担心将来永享孤独,这不是还有定南夫人愿意陪伴父皇身侧么?”李毓看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定南夫人定然还在后宫里,等待着父皇呢。”
“”显宗皇帝抓紧了龙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爆起。
又听李毓继续道:“父皇当年默许王德妃冲撞了定南夫人,让她再也无法有子嗣的事情,其实定南夫人也已经知道了。”
当年显宗皇帝也是宠爱过定南夫人许多年的,他爱见她的容颜她的美色,她欢喜他能给她的富贵和权势,即使她没法再有子嗣,可还是可以安慰自己,皇帝还是喜爱她的,他不介意她在身体上的缺憾,可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虚情假意的关怀她的皇帝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仰头大笑,可是笑着笑着又没有了声响:“你很好,真的很好,比朕狠多了”皇帝下了退位诏书,改立楚王李毓为太子,太子亲政。
消息一出,门阀世家人人自危,生怕成为新帝上任后被清算的对象。短短十几日,朝政上的动荡已经完全平息,李毓把一些朝臣下了狱,刑部翻出一件件卷宗,指控他们的罪状。李毓带入长安的军队不分日夜在城中巡逻,就算有人想要趁机做些什么,也根本找不到机会。
在朝廷情势初定的当头,秦王李琉和前太子李疏的人马也到了长安城下。
李疏驻扎在离长安城还有百里的地方就不动了。
李琉却直接领着一队骑兵不管不顾直冲进来,结果还没靠近城门,便被李毓事先埋伏好的军队围了个正着。李琉这辈子都是在王家的羽翼下过日子,可以说是没什么波折,做过的最大的事情就是跟西戎私通,引兵入西唐,结果还没发生什么,他自己就被圈禁起来。他向来看不起李毓,觉得他就是没机会上战场,若是能上,也定会取得赫赫战功,便没有听幕僚的劝说,一路急进,正好落入了李毓布置好的埋伏中。
李毓的人马不强攻也不围剿,只是把人围在里面。李琉命人往外冲了几次,反而损伤惨重,被阻挡了回来。
他们为了尽快赶路,放弃了粮草,现在没有水源,粮草也很快就要告急,士气低落,甚至还出现了小部分的士兵暴动。那部分士兵觉得,若不是秦王李琉冒进,他们还不至于陷入这样的境地,明明现在应该投降,秦王却坚持强攻,这一切都是秦王犯下的错误。
等过了两日,李毓才亲自前来。
他连护心甲都没有穿,一身鱼龙白服,端坐马上,命人打开了一个口子。
李琉看到他身上的只有太子才能穿的鱼龙白服,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大声喝骂:“乱臣贼子也敢穿太子服,你莫要以为你能逼宫,天下就会服你,世家就会服你!”他和李疏斗了这么多年,每次看到李疏穿着那身白色龙纹的太子服就妒忌得眼睛充血,但他也知道李疏是长子,朝中多少守旧老臣是赞成立长立嫡的,可是现在就连李毓都能穿上这身衣服,他几乎都要魔怔了。
“皇兄想得太多了,是父皇亲手誊写诏书立我为太子,又怎么会有人不服呢?”李毓手上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父皇手谕在此。”
“难道不是因为你逼迫父皇,他才把太子之位传给你的吗?”李琉冷笑道,“这种圣旨,你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我为何要相信你?”他一抖长枪,喝道:“有本事出来我们打一场,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这圣旨是怎么来的,我们大家心知肚明!”
楚昭华暗道不好,她也没想到李琉会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选择跟李毓决斗,虽然两军对阵,主将对决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现在李毓伤还没好,又没有内力她刚要阻拦,就见李毓一扬马缰越众而出。他经过她的身边,还低声道了句:“没事的。”
李琉也骑马飞奔过来,当头就是一枪扫来。他这一枪用了死力气,如果李毓还有内力,就算硬扛,也能把他连人带马震退好几步,如果力道用得巧,只要一招就能把李琉挑下马去。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弯腰避开了这一招。
楚昭华叹了口气,看来她是白担心了,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内力尽失。
李毓避开后,杀了个回马枪,李琉武力平平,可是现在拼起命来倒是有一股蛮力。司青衣看他们在马背上过了两招,原本笑嘻嘻的表情都消失了,小声问道:“殿下的伤口是不是根本就没好?”
他和李毓并肩作战多少次,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的打法。怎么说,平淡无奇,跟从前完全不一样。
楚昭华不回答,知情的莫十一也不说话。
李毓抵住了对方的强攻,长枪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个枪花,枪头刺破了李琉的铠甲,李琉吃了一惊,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司青衣刚要高声叫好,可见秦王晃了晃,还没落败,这一声也叫不出来了,心中却更是惊慌。
幸好他惊慌的时间也不久,十招之后,李琉终于被挑落马背。李毓的长枪本已抵在他的心口,就势收了回了,调转马头就往自己的阵营走去。
李琉用力锤了一下地面,突然握住长枪,朝他冲去。
一时间,所有将士都吃了一惊,鼓噪起来。
两军主帅对阵,单打独斗,输了就该认,可没有这样背后偷袭的。对面的嘘声一起,李琉一方的将士都觉得丢脸。
只见李毓突然回身,弯弓搭箭,羽箭呼啸而出,正好穿透了秦王的咽喉,他高举着的长枪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激起阵阵尘埃,脸上表情狰狞,僵硬地倒下。
他回到楚昭华身边,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你还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废了?”李琉一死,他所带的兵马群龙无首,自然也不会再继续跟他们对抗下去。解决一个秦王,下一个就得对付李疏。
前太子李疏远比李琉狡猾,他的封地离长安更近,收到手谕也要比秦王早,可他就是处处慢了李琉一步。
李毓轻装简行,只带着楚昭华便出发了。跟随李毓的将士们已经对他们两人形影不离习以为常了,殿下的身边可能不跟着凌霄卫,但是一定会跟着楚姑娘。就连季凛和司青衣都已经默认楚姑娘是殿下将来要明媒正娶的夫人,现在李毓刚被立为太子,她便是将来的太子妃,等到李毓登基为帝,她很可能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最差怕是也有宠妃的身份,又有相识于微不离不弃的情分在,这分量可就大为不同了。
他们在前太子李疏的营地前下马,立刻就有人上前引路:“太子殿下请往这边走,我家俭恭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楚昭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俭恭王是谁,等走到一家别院外头,才想到俭恭就是显宗皇帝给前太子的新封号,这个封号还真的颇有讽刺意味。她抬头打量着面前这座别院,在这种前后都不着边的地方造了这样一座宅子,大概是李疏的私宅。
看别院的外观就只是寻常的白墙黑瓦,进门第一处洞门便是一处精细的枯山水景观,洞门之后就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两层小楼,李疏站在露台上,朝他们招了招手:“此处是世外仙林,并无世俗繁华,只有两位贵客和吴林山人。”
李疏在当太子的时候,学问做得好,就给自己取了个别号叫吴林山人,喜欢模仿魏晋时期不世出的名士。楚昭华那时候就觉得不伦不类,明明都已经水深火热争权夺位了,还要把自己定位成什么避世的风流雅士,分明就是在自己脑门上挂上虚伪两个明晃晃的大字。
眼前这位自称吴林山人的俭恭王身边还留着一位红袖添香的知己,而这知己也是楚昭华认识的。她穿着一袭广袖素衣,婷婷袅袅地拜下身来,微抬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好久不见姐姐,姐姐瞧上去清减许多。”
楚昭华瞄了一眼李毓,见他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又瞄了第二眼。等到落座的时候,李毓终于忍不住捏住了她的脸。算上两辈子,他们对坐在一块的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混乱了,楚宁南是她的表妹,却又曾是李毓的宠妃,最后还给李毓戴了一顶硕大无比的绿帽子,而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疏对李毓下了蛊毒,现在楚宁南又成了李疏的女人。
李毓扯了扯她的脸颊,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兄长难得要和我们促膝长谈,你却不好好听着。”
他看她一眼就知道她脑子里翻腾的是什么。
楚昭华想把他的手拉下来,但是他不肯松手。
反倒是楚宁南掩唇笑道:“姐姐和姐夫的情深义重,教人好生羡慕。”
李毓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自然也不会去接她的话,只是继续捏着楚昭华的脸颊:“还是你想要我去找你爹谈谈?”
虽然嘴上说是谈谈,可到时候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楚昭华乖巧地摇摇头:“不多想了,我保证。”
李疏却问道:“少君还没来得及向裴相提亲吧,那可以要尽量赶早,裴家有女百家求,那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裴相爷只有一个嫡子,那嫡子身体上还有残疾,现在终于找回了亲生的女儿,自然要捧在手心上疼爱。
楚昭华摇头道:“我不会上裴家的族谱,我还想保留我娘的姓氏。”
李疏颇为可惜地笑了笑,在他看来,就算美人再美,将来也定会有更美的人出现,美人年华易逝,而他需要的是除了美貌,还能辅佐他的大业为他打理内宅的女人,他对楚宁南很满意,虽然她的身份有点瑕疵,可现在南诏是西唐的属国,说破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楚昭华若非姓裴,那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我听闻七弟跟着他的家人回乡了?”李疏笑问,“我们的父亲可安好?”
李毓的目光和他一对上,两人相视而笑。他整理了一下之前因为打斗有些起皱了的太子服,说道:“父亲身体康健,就是脾气有些不好。”
显宗皇帝还是接受不了他被彻底架空的情况,前几日还悄悄见了几位朝臣,想要扳倒李毓,结果那些朝臣表面上满口答应,回头就把他卖了,气得他捂着心口喊疼。他还是不甘心,又偷偷摸摸召见了周玞周御史,希望周御史带着御史台的人去弹劾新太子掌权。结果连周玞这样的直臣都不愿意帮他了,非但没有弹劾新太子的错处,反而把过去的旧账全部翻出来,把皇帝弹劾了一遍,还历数出一长串圣人之过。这下把显宗皇帝直接气晕过去,好几天连饭都吃不下。
再加上定南夫人本来就是一副连猫狗都嫌的脾气,现在对着毫无实权的显宗皇帝,显然不会再百依百顺对他。
“父亲这些年习惯了位高权重的感觉,一时有些落差也是难免。”李疏道,“我听闻四弟气势汹汹地赶来长安,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回去了?”
李毓低头看着袖子上的浅色龙纹,不甚在意地回答:“四哥领兵没有什么经验,碰到了一些兵痞闹事,受了重伤,怕是很难救回来了。”他抬起头,注视着李疏:“兄长几时回去?回封地那日,若是有空闲,我也好送兄长一程。”
李疏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容僵了僵,他端起茶碗浅浅地喝了一口,总算把脸上扭曲的神情掩盖过去:“明日c大约明日就回。”
“明日的话,那便今日相聚,权当相送了。”
先不说大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很尴尬了。
正好楚宁南站起身来,笑着活跃气氛:“妾身亲手做了些小点心,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她转身去了里间,很快又端着托盘出来,甚至还换了一身青衫广袖的衣裙,每走一步,衣摆浮动,美不胜收。
托盘上摆着的点心不管是形状还是色泽都十分诱人,可惜就算是楚昭华这样百毒不侵的人,也不敢吃。
楚宁南见没人动那盘点心,笑笑道:“大家都不尝尝吗?”
“不必劳烦兄嫂,我和昭华马上就得回去,若是再晚一些,裴相爷就该找我的麻烦了。”
李疏笑道:“那便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兄弟,将来还有的是时间见面。裴相爷那里,少君也该早去提亲,我也可以早些看到侄子侄女。我之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觉得子嗣也没这么重要,可是现在宁南有了身孕,我一想到就要当爹了,就很是高兴。”
“好,将来若是有好消息了,必定会告知兄长的。”
他们下了小楼,告辞之后,就朝不同的方向行去。楚昭华听到楚宁南有了身孕其实一点也不惊讶,她还挺了解她这位表妹的,她的野心很大,总想着利用子嗣把持朝政,最好还能当成第二个吕后或者武后。
“他们明天真的会离开?”楚昭华回头望了一眼,蛇蝎美人和伪君子组合在一起,倒真的很难说是天生一对还是怨侣了。
“如果是李琉,肯定不会罢休。但若是我这位兄长,那他现在肯定会选择明哲保证,不会再趟这趟浑水了。”李毓牵住她的手,“再说,他现在觉得自己有了倚仗,将来我还要去求他。”
“求他什么?”
李毓抿了抿嘴角,还有点不好意思:“他以为我不会再有子嗣了,将来只好过继他的。”
楚昭华恍然大悟,那次的蛊虽是她喝下去的,可太子并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现在秦王李琉死了,最小的弟弟又改名换姓贬为商户,他们这一辈能过继子嗣的倒的确只剩下李疏。
“所以说,我们也要加快速度,等有了长子,他们也就死心了。”李毓兴致颇高道,“其实我更喜欢女儿,女儿可以尽管宠着,若是像你,将来也定是个美人,长安女儿颜容昳,骢马玉立繁华时。多好。”
“殿下对爱女青眼有加,原本应当是件荣幸的事,可裴家就算微小,也容不得家中女眷被如此轻佻言行辱没。”一道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只见裴相爷穿着重紫色的官府,身后还带着一群家丁,怎么看都像是来意不善。附近的确是有几支军队驻扎,他们试图阻拦对方,结果裴相爷根本不管不顾直接硬闯。
那些将士的确是可以把裴相拦截下来,可是那得动粗,现在这种情况,谁还敢对裴相动粗?
裴相爷一把将楚昭华拉到身后,就像老鹰护着幼崽:“太子殿下将来是一国储君,总不会做出强抢裴家女眷这样无德的事情来吧?”长安城内的门阀世家在李毓刚进城时,就被重兵把守住府邸,几日动荡下来,不少世家都被清洗了一番,就连裴家也是如此。裴相爷虽是清流,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影响,可因为各种原因,看到李毓总是有股怨气。
李毓连忙赔笑道:“裴相误会了,我是真心爱慕令嫒,想请相爷将令嫒许配给我。”楚昭华见他这样能屈能伸,忍不住从裴相背后探出头来,朝他眨了眨眼。李毓又道:“裴相若是还在担心我将来对令嫒不好,我可以保证,现在太子妃的位置就是留给她的,将来我也不会再纳良媛良娣。”
裴相哼了一声,并不回答,提着楚昭华的胳膊转身就走。李毓见他还是没应允,又继续道:“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嫡长子。”
“嫡长子又如何?在皇宫里,嫡子长子也未必就能活到及冠。”西唐本来就有每三年择美人入宫的规矩,三年一轮,十年过去,皇帝身边少说也有几十个女人。现在是千宠万爱,将来色衰爱弛,他难道愿意看自己的女儿痛苦一辈子?若是许配给门当户对或者稍微势弱些的世家子弟,绝不会比留在深宫里过得差。更不用说还有他这个爹在,只要他还在一天,就能为她撑腰。
李毓一把按住裴相的手臂,坦然道:“若是我终生不纳美人入宫呢?我就只有昭华一个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会爱护她一辈子,绝不辜负。”
裴相还没什么反应,楚昭华倒是愣了一下,家中不纳妾,平民家中倒是极多的,可是在长安的世家当中,是少之又少,就算是她这位在这里义正言辞讨价还价的亲爹,要是真的那么清白,也不会有她了。李毓提出将来也不纳任何妃嫔,倒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裴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看不出他有什么言不由衷的地方,再者,李毓已经是一国储君,他可以拒绝几回,却不能永远抗旨下去:“殿下今日说得好听,也要将来能做到才是。”
李毓轻咳两声,又朝她微微一笑作为安抚:“光是说得肯定不行,我回宫便请父皇尽早下旨赐婚。”
现在的皇帝已经完全被架空了,李毓说要请皇帝赐婚,那今日赐婚的圣旨就能到裴家了。他现在虽是太子,但立太子的大典被无限推后甚至特殊时期直接不办,也是他说了算,什么时候他想要名正言顺登上皇位了,显宗皇帝也只能立刻退位让贤。
楚昭华只得乖乖被裴相爷押回家去。前段时间她做的事太惊天动地,虽然跟随在李毓身边的武将大多都认可了她,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在长安的贵族圈子里实在有点耸人听闻,裴相这回把她看得特别紧,早晚都必须请安,还时常把她召去书房练字,说要磨磨她的性子。而杨氏已经到了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眼睛疼的地步,干脆去了家庙清修。
没有人管着看着,虽然有些规矩需要遵守,但比起前段时间风餐露宿的日子还是舒坦太多了。
转眼间十日过去,她也胖了一些,把之前清减下来的肉都补回去了。
第十一日上,赐婚的圣旨也到了,除了聘书之外,还有一百零八箱聘礼。抬聘礼的队伍现在长安城内绕了一圈,这样高头大马,锦缎缠绕,引来百姓们纷纷出门挤在街头看热闹。这么多天下来,虽然百姓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那种气氛实在太压抑了,现在新太子突然娶亲,倒是一桩令人喜闻乐见的大喜事。
这一百零八箱聘礼抬进裴府,直接把裴府的大厅给堵上了。
这样的阵势算是给足了裴家脸面,送聘书的是宫里年长的教礼女官,而不是显宗皇帝用惯了的那批宦官,这让裴相的脸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礼部定的大婚日期在一个月后,虽然还显得有些仓促,但看着聘礼的阵势,肯定不会委屈了女方。
裴相让人从家庙中把杨氏接回来,让她准备嫁妆。
相反楚昭华倒是无事可做,她的针线活最拿不出手,就是最简单的绣样也不会,但最需要花时间的嫁衣已经由宫中的尚衣监为她准备,她连这个都省了,每天就写字练剑,看旁人忙碌。
到了晚间她刚睡下,没过多久,便听到窗格上传来几声敲击声响,隔了片刻,窗子被推开,李毓一袭黑衣,轻巧地从窗外爬了进来,直接摸到了她的床边,脱了靴子便在她身边躺下。楚昭华盯着床幔,叹气道:“有正门不走,非要爬窗,你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爱好?”
李毓笑道:“按照西唐世家的风俗,我得有一个月不能跟你见面,要是走正门,肯定得被裴相打出去。再说了,他管不住自己的墙,怎么能怨我?”
楚昭华瞪了他一眼:“强词夺理。”
李毓蜷起身子,面朝她转回身来,他们面对着面,正好能在暗黑中看到对方的表情。他动了动手臂,还是没有贸然去触碰她的身体:“我之前说得都是真的,我以后不会有别的女人。”
“那你和楚宁南”她停顿一下,又补上一句,“你要是不想提,那就算了。”话虽如此,可是摆出来的态度却明显是“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谁还会相信你能做到别的”。
李毓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见她嫌弃地避开,自暴自弃地开口:“好,你真想听,我也可以告诉你。她被南诏送来和亲,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觉得她长得和你很像,尤其是低下头的时候。我得不到你的欢心,就把她当成你。我愿意宠着她,包容她所做的任何事,直到我发现她跟你其实并没有这么像。”
他闷声道:“我不甘心,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们也经历过这么多事,你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别的同门没两样?我也想过,如果我祈求你,你是不是就能爱我--”
“如果你求我,我就答应了。”楚昭华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话。
李毓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我现在就很爱你。”她笑着凑到他怀里,“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也想跟你一辈子都在一起。”
“嗯。”他有点迟疑地应了一声,“真的?”
“真的,一百遍真的。”她打趣道,“可是你别哭哦,要知道我在幻境里第一次看你哭,我都吓了好大一跳呢。”
李毓一想到在幻境里发生的事,尴尬地连头都抬不起来,闷着头道:“你能不能不提这件事。”
他们聊了几句,这几日养成的良好作息就起了作用,她很快困倦了。等到一觉起来,外面天色才刚露白,她身边已经没有人,摸到被褥也是凉的。她猜不到李毓是几时离开的,是等她睡着了就走呢,还是等到清晨。
等到晚上,他又准时翻墙进来。
她从开始的啼笑皆非到后来的习以为常。随着婚期的临近,她还是毫无紧迫感,裴相已经不指望自己能阻止这门婚事,杨氏倒是提点过她好几次,将来裴家女子进宫,她必须守望相助,彼此才能在宫中站得稳脚。楚昭华就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过,不管杨氏说什么,她都点头应是,还是裴相听说了,不再让杨氏找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李毓翻了大半个月的墙,已经轻车熟驾,就连敲窗的功夫都省了。他脱去靴子和外袍,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低声道:“下回见面,就得等大婚那天。明日我便不来了。”
楚昭华打了个呵欠:“不来便不来,你也能好好休息几晚。”
据说裴相所说,他现在很忙,便是连空闲的时间都没。这次攻入长安的时候虽然清除掉大半世家的势力,世家门阀的地位在西唐已经大不如从前,可过犹不及,强权之后就该怀柔和安抚。
李毓捏住她的脸揉了又揉:“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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