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181119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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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她冲破幻境回来了,可是李毓呢?
她吃力地撑起身,在幻境里死掉的感觉并不好,不管是她附身在一只猫身上死掉,还是最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掉,她现在都还觉得耳鸣阵阵,嘴里有股血腥气。
原本正在打坐的李毓突然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口鲜血一下子把她面前的草地都染成斑驳。
管城雪立刻推着轮椅上前,伸指在他的颈边按了一会儿,又拉起他的一只手,仔细地切了脉:“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楚王殿下的情况反而比之前更糟糕了?”
这话说得她也想吐血了。
她在幻境里挣扎半天,当猫当鬼魂,最后还是死了两回,结果却是李毓的情况更糟糕了?更悲惨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反而把事情引向恶化。
管城雪和她对视了片刻,目光掠过她惨白的脸色,又慢慢别开了头:“你现在感觉如何?”
谁知道楚昭华甚至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同时开口:“我想再进阵法一次。”
他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淡淡道:“且明日再说,你现在并不适合再进幻境。等到明日你还是想再试一次,就再来找我。”管城雪看上去也很疲惫,就连身边的人帮他推轮椅,他也没有拒绝。只听轮毂敲击在石板上,慢慢得远去了。
楚昭华被莫十一扶起来,她才感觉到身体虚软得厉害,若不是莫十一撑着,她又会直接摔倒。
季凛亲眼看到李毓吐血,盯着她的眼神也很不善,他从一开始就很不信任楚昭华,并不是因为他认定她别有用心,而是根本不信任她的能力。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根本担不起楚王殿下的信任,也没有实力担起眼前的重任。
莫十一注意到季凛的眼神,心中咯噔一下,还是出言警告:“楚姑娘也是尽力了。眼下我们束手无策,任何办法都得试一试。”
季凛冷冰冰地回答:“任何办法?包括帮倒忙?”
楚昭华根本无法反驳,虽然帮倒忙这样的话说得很难听,可她目前所作所为,可不就是帮了倒忙?她轻轻咳嗽几声,道:“明日我再去找管城主询问幻境的细节,下一回绝不会再出差池。”
她知道这句话根本无法安抚下那些誓死追随李毓的凌霄卫,而信任也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建立的,便又道:“不然,我们就只能等待吗?”她指着远处那一个个犹如活死人的“桩子”:“像他们这样,我们就只有被动等待吗?”
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可又不知道,除了等待又能够做些什么,这大概就是他们眼下最绝望的一点。
“再让我试一次吧,”楚昭华道,“我的确没有十足把握,但是我能在幻景里靠近殿下,除了我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做到。”
莫十一扶着她回了住处,还动手帮她泡了茶水,又下了一碗面摆在她面前:“吃吧,你也有两天没有进食了。”
原来她进入幻景才只有两天。
楚昭华闻到面汤的味道,顿时感觉到胃里火烧火燎,几口便把一整碗面都吃下了肚,连汤都没放过。莫十一煮面的手艺很一般,面也是清汤寡水,白水一般的面汤上浮着几截葱,反正跟美食是没有半文钱关系。
她搁下筷子,笑问:“莫先生的手艺是哪里学来的?”
莫十一见她脸色好多了,便留下来陪她聊聊天:“哪里是跟人学的,都是自己胡乱对付一下,能吃就行了。”他顿了顿,又道:“我是暗卫出身,每一回出任务能活着回来就很好了,食物本就是饱腹的。”
“是陛下让先生跟在殿下身边吗?”
莫十一的脸上出现了一股古怪的神色:“你从前怎么不问这个问题?”
从前不问是觉得以她的身份根本没必要问,她也不知道李毓和他父亲的关系会是这个样子。现在突然细想起来,莫十一原本就算是皇帝的人,皇帝把自己的暗卫给李毓,到底是为了监视还是别的什么,就很难说了。她尴尬地摸了摸下巴:“莫先生便当我失言,我也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他摇摇头:“问一下并不代表什么。殿下早就知道我当初是被陛下派来,随身监视殿下的一举一动。”
他用了“当初”二字,这说明他的初衷早就改变。楚昭华就不再问下去,而是道:“我明日会再进阵法。”
莫十一道:“这一回,你会成功的。”
而后,莫十一不再打扰她休息,很快就告辞了。楚昭华的确是很疲惫,虽然这两天她都是打坐状态,却比练了两天两夜剑法还累,好像被一头野兽从身上重重碾过去又碾回来,她一躺到床上,根本就睡不着。
翌日天刚亮,她就去拜访城主府。
门口的侍卫进门通传了一声,很快就把她迎了进去。
管城雪是在书房里见的她,堂堂一城之主的书房便似一个雪洞似的,除了书和书桌上的经天仪,就再没有别的有点价值的东西了。
他很可能也是一晚上没睡,桌上胡乱堆着些书籍,他身上的衣袍还是昨晚上那件,袖口的地方起了皱。
“我昨晚把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记都看了一遍,上面并没有多少关于外人进入幻景的记载。”管城雪开门见山道,“每个人都有一道心防,是不愿意被窥探到一些心事,所以你想要做的事,并没有先例。”
他堆在书桌上的书少说也有三四十册,也就是他一晚上看了三四十册书。
楚昭华已经平复好低落的情绪,笑道:“没有先例,便做这一个先例,这也挺好。”
管城雪捂住唇咳嗽了一阵,若有所思:“你在幻景阵里看到了些什么,能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从另一个角度做出一点推测。”
“”楚昭华张了张嘴,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在里面看到的很多都是李毓幼年的记忆,她若是把这些事都告诉管城雪,那肯定不行。更何况,只要她一说经过,就等于暴露了李毓有段不应当存在的记忆,虽然管城雪并非愚昧之人,也许跟他说说重生这种事,他未必会大惊小怪,但是她还是不能说。
“怎么?”管城雪挑眉,“有很多不好说的?”
“我刚进幻景阵的时候,是附身在一只猫身上--与其说附身,还不如说我变成了一只猫,我是从一只猫的角度看周遭变化。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很清楚自己是人,但是要像猫一样四脚着地,她开始甚至都不能好好地用这具猫身来行动,她既有猫的习性,但是更偏向于人。
管城雪笑了一笑:“有点意思。”他甚至还拿笔记了下来:“那么,这只猫是普通的野猫,还是别的珍惜品种?”
“就是普通的家猫。”楚昭华感觉很别扭,管城雪为什么要这样认真跟她谈论起一只猫的品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吗?根本就不是吧?
“家猫?”他重复了一遍,“如你所说,这一只普通的家猫,和楚王殿下有何交集?”
“是被殿下豢养过的宠物。”
管城雪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继续。”
“后来,这只猫死了,我就成了游魂,旁人看不到我,我也接触不到别人。最开始是这样的,到了后来,很偶尔的情况下,我可以碰到别人,但还是没有人能够看见我。”楚昭华道,“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有了实体,面貌还是我现在的面貌,李毓能看见,旁人也能看见。”
管城雪长长呼出一口气,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我之前跟你说过,普通人进入另一个人的幻境,最大的可能是变成树梢上一只鸟,或者一个护院,总之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甚至都见不到对方。可是你刚进幻境成了宠物猫,这说明你在阵中陷得很深啊。后面的游魂,还有被人看见,这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你或许你的做法并没有错,但是为什么现在的情况会更糟呢?”
她其实也想过,为什么李毓的现状会变得更加糟糕,是不是因为她最后的死亡?她是离开了幻景阵,可是李毓却不知道。
她想不通,管城雪也想不通,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束手无策。
管城雪最终道:“那就再试一试,我倒觉得也许你是真的能成功。”
这一回,楚昭华不是宠物猫也不是游魂,而是人,用得还是她自己的身体。可喜可贺,感激涕零。她对着一脸盆清水仔细照了照自己的脸,乌发雪肤,下巴有些尖削,脸颊边还有婴儿肥,虽然板着一张脸,可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让人想要破坏。
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整天板着脸,想用正经严肃c不苟言笑的气势维护自己崇玄大师姐的地位。
唔,真是很可爱了。
楚昭华伸手,用力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手感也很好。
“你c你没事吧?”身后突然有个颤颤巍巍的声音问。
楚昭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就见一个比她还要大两岁的女孩惊悚地望着自己,似乎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楚昭华依旧面无表情,连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何事?”
“不不不,没什么事”她连连摇头,慌忙踏出门槛,“快要早课了,师c师姐,你不去吗?”
早课这种东西,她感觉自己已经八辈子没有去过了。她是真的不太想去。但是按照现在的状况,她要是不去,后面罚思过c罚抄书一系列惩罚都会接踵而至。她又不是真的来受罚的,还是安安分分做人比较好。
她捧起一捧清水洗了洗脸,就跟着大部队赶去听早课。
崇玄的早课,一般都很简单,最主要的就是识字,虽说大家也都没有考状元的打算,至少也要做到粗通文字。晚课就比较复杂,会有在崇玄修行的大儒来讲学,主讲明经,明经科是科举很重要的一门,若是学得好了,倒是真能去参加科举。
早课对她来说很简单,课文也都能背得滚瓜烂熟的,书法的课程那更不用花费心思。她交上去的字帖临摹,每回都被夫子夸奖。
她一落座,就先环顾了整个书室一圈,她的位置正正好,正在书室中心,很容易便找到了李毓的身影。其实他刚到崇玄时,身高也不高,还比他本身的年纪看上去要更加矮小一些。现在则是到了身量抽长的时候,就显得他有点单薄了,薄薄的肩胛骨似乎隔着一层夏衫也能看见轮廓。
她盯得太专心,被盯住了的人立刻就有了感觉,只见李毓的背影僵了片刻,慢慢地回过头来,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水墨色眸子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楚昭华本来正握着笔,被他这样一看,手上的笔差点滑落。
她把笔换到左手,没有挪开视线--她又不是做坏事,为什么要一看到他看过来就扭过头去,这不就等于直接告诉他,她在做贼心虚吗?
李毓看了她一眼,又平静地回过头去,埋头到书上去了。
崇玄的早课若对于楚昭华来说还只是太过简单,那对于李毓来说,简直就是无聊透顶,偏偏还不得不装作跟同窗们是一个进度,木秀于林的道理他自小便知。
等到夫子进了书室,原本还有点喧闹的人群立刻就安静下来,众人腰板笔挺,正襟危坐,生怕自己因为与众不同而被夫子注意到。上课的夫子在入道之前,还曾经是解元身份,学问肯定是没的说。只是他在崇玄上待了这许多年,当年一心想要培养几个文才上佳的弟子的梦想已经全然破碎,他现在只想着自己的弟子中不会有睁眼瞎连大字都不识就好了,这样报上他的名头也不算太丢人。
夫子先让众人上交了昨日的临帖作业,又抽了几个人背书。
他一边听弟子磕磕绊绊地背书,一边翻看作业,对于纸上那些八爪章鱼一样的字迹不禁大摇其头。西唐重武,难免就会轻文。他啪得把几张纸排在台子上,怒道:“梁越陵!你看看你写得那叫什么?!”
楚昭华忽然听到这个名字,还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说实话,她都快要记不起这个人了。她这人从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报不了算她技不如人。所以对于梁越陵当初对她下寒食散还想把她圈成禁脔的仇,她可没什么耐心慢慢折磨他,又或者揭穿他让他身败名裂,直接杀了了事。
夫子又挑了几个人训斥,最后看到压在最下面的习字作业,脸色才缓和了:“这份还算过得去了,孺子可教也。”
这份习字却是李毓的,笔画圆融,颇有魏晋时王珣的风骨,这可不算仅仅“过得去”了。
下了早课,大家成群结队去饭堂吃早饭,吃完早饭才是一天的重头戏--练习剑法和拳法。
楚昭华在原地磨磨蹭蹭地收拾笔墨纸张,原本林衍之还想等她一起,谁知道她的动作实在太慢,萧叶早就饿得直抱怨,他只好先带萧叶去饭堂占位了。
其实不光她收拾得慢,就连梁越陵他们也在磨蹭。在夫子刚说下课的时候,他们便互相打着眼色,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同门之间的内斗是不被允许的,可上有规矩,下有对策,偶尔还是会发生欺凌弱小的事情。
女弟子之间最多就是孤立,可是男弟子间就会用上拳头了。
她把书册垒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连边边角角都严丝合缝,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便起身离开。她一走,梁越陵也跟着站起来,跟在她后面出了书室。
她脚步一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抱着臂倚靠在书室外的槐树上不说话。她那时候刚得到崇玄首席弟子的位置,首席弟子一共有五人,是按照年末大比的排名来算的,她是五名首席弟子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仅仅输给林衍之,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
她那时觉得,既是首席,便要更加不苟言笑c以示威严,时常板着脸,连笑都很少会笑。其实还是没什么用,跟林衍之比起来,她就是强装严肃罢了。可是她现在笑起来,漂亮是漂亮了,却有股冷森森的感觉,如寒风一样刮在梁越陵的脸上。
梁越陵自以为隐蔽地上下打量着她,脸上笑道:“楚师姐,下月宋师叔带队,带着大伙出门游历,师姐打算去吗?”
楚昭华把玩着手上的剑穗,漫不经心地答道:“怎么,你跟在我后面,就是想问我这件事?”其实崇玄弟子最爱出门游历,游历在大家伙心目中就等同于游山玩水,有师长带队,一路上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楚昭华一般是不爱去的,觉得浪费时间,她有这个时间还不如闭关呢。
“怎么会?我就是随便问问,师姐如果不爱说,那就不说好了。”梁越陵没有被她的态度惹恼,反而一副很好脾气的模样。
楚昭华暗地里呵呵了一声,直接抬脚走人。因为她已经警告过,他自然没有跟在她身后,而是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一个拐角。
楚昭华刚走到隐蔽之处,又回过身,从另一边绕了回去,靠在最大的那株海棠花树下。现在正是春末夏初,又是海棠花开的时分,花骨朵沉甸甸地压在枝头,隐约可闻到一股馥郁之气。
梁越陵看不到人,才不屑地扬起嘴角:“装模作样!”
“梁哥,那小子出来了!”梁越陵的跟班用肩膀顶了顶他,挤眉弄眼地笑起来,“这装模作样说得是谁?”
“还能说谁,当然是说咱们的楚师姐喽。”
从前年纪小还不觉得如何,等到了慕少艾的年纪,男弟子们只要不眼瞎,自然会去关注长得美貌的女弟子。
崇玄收取弟子历来都分三类:一类是孤儿,因为天灾人祸家中无人,便从小带到山上,林衍之和楚昭华都是这类,还有一类是根骨好资质好,被看中了才带入门中,第三类则是家中有些权势,被家里人送过来学武。崇玄曾教过不少皇亲国戚c门阀子弟,尤其是将来是打算走从军这条路的,都会把孩子送进来。一旦进了崇玄,不管你是孤儿也好,普通百姓也好,权贵也罢,统统一视同仁。
但西唐门阀势力纠结盘踞,甚至已经到了和皇权制衡的地步,想要真正的“公平”是很困难的,崇玄所能做到的就是相对的“公平”。
他们正说话间,只见李毓一人从书室出来了。他留在书室里,把明日要交的临帖作业给写完了,正好现在再去饭堂,吃早饭的人也少了许多,可以免去很多排队打饭的时间。
梁越陵的跟班甲见到他出来,立刻大摇大摆地上前,故意撞在他身上,本来他是想把李毓撞得一个踉跄,结果李毓纹丝不动,自己却险些跌倒,顿时破口大骂:“你是睁眼瞎吗?故意撞上来作甚!”
楚昭华又暗自呵呵,这群人才是睁眼瞎,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李毓,用得还是这种低级手段。
李毓瞟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原来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师兄,抱歉。”
跟班乙又叫嚣道:“一句抱歉就算了吗?我看你是不把我们梁哥当一回事,你听说过梁家吗?只要有耳朵的都听说过--”
李毓伸出手,直接把人推到一边:“没听过。”
跟班甲从后面冲上来,直接就是一拳往他后背捣去。李毓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拳头,然后把人往跟班乙身上一推,两人左脚绊右脚,差点摔倒。原本还只是打算稍稍教训人一下的,现在两个人顿时火大了,干脆两个人一起动手打一个。
李毓进崇玄也有三四年了,可惜他并非习武的料子,虽然人很聪明,举一反三,可不管怎么苦练,还是没法和林衍之这样天资卓越的首席弟子相比。而那两个跟班年纪比他大了三四岁,也比他早入门三年,论实力其实他并不占优势,而对方有两个人,还有一个梁越陵还没出手,他在人数上也不占优势。
可他动手的方式实在太聪明了,总是揪着对方的破绽反击,也不打脸,只打在不会被人看出来的地方,可见这种挑衅的门内欺凌斗殴,他并不是第一次参与了。不但不是第一次,还已经熟能生巧了。
楚昭华看了一会儿,也没打算出手帮他,李毓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肯定不愿意接受她的这种“帮助”,再说他也能应付过去,她何必多此一举?
梁越陵见他们两个人都打不过李毓一个,也有点头痛,他举步上前,手上有微光一闪,又藏在袖子中,嘴上却道:“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架呢?”
他假装去拉架,实际上却想按住李毓,李毓动不了,可另外两个人的拳脚却不会留情,他袖子里藏着的那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楚昭华踢了踢脚边的泥土,挖出一块边缘有点尖锐的小石子,看准他衣袖的位置,用内力一弹。
梁越陵刚抱住了李毓的肩膀,还没动手,手上的那样东西却不知怎么被弹飞了。李毓挨了两下,又很快挣脱开来,回过身就是给了他的腹部一记重击,退开后盯着佝偻着腰脸色惨白的梁越陵,脸上露出些许歉意:“刚才我的反应太过激了,抱歉啊梁师兄。”
他打完群架,身上的弟子服有点乱,便掸了掸灰,又把起了褶皱的地方抹平,施施然走了。
楚昭华也笑了,等他走远些,便加快脚步往饭堂走去。
结果她看了一场好戏,错过了早饭,饭堂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已经打烊了。李毓比她幸运,要早到一步,正捧着一碗白粥大口灌着。
在饭堂帮工的大娘都是崇玄山脚下的农妇,这山脚下田地的田契都记在崇玄名下,农妇们来山上帮忙都是可以减田租的。她们对今日来迟了的李毓特别慈爱,生怕他来不及,还用纸包了三个素包子让他带着等饿了吃,可对楚昭华就特别不假辞色,告诉她来晚了打烊了就没得吃了,这是崇玄一贯的规矩,她也不可能去破坏这定好的规矩。
楚昭华被这区别对待整得哭笑不得,也不多磨叽,转身便去练剑的广场。
老实说,她饿这一顿也不算什么,熬到中午就有的吃了,可她现在恰好就在长身体的时候,一晚上过去本来就饿得慌,那种胃里空空荡荡火烧火燎的感觉可真不好。她走出饭堂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道:“喂。”
她转过身,正看见李毓两步三步追过来,把手上的纸包递过来:“给你。”
楚昭华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纸包,微微抿嘴笑了:“给我什么?”
李毓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便直接把纸包往她手上一塞:“今天是素包子,我不爱吃,都给你了。”
楚昭华打开纸包,就拿了一个包子,把剩下的又递还给他:“你也没吃饱吧,我一个就足够了。”
李毓没再跟她推辞,反而有点意味深长道:“我记得你平日都不会这样晚来饭堂的。”
因为有个饿死鬼投胎的萧叶在,她一般都是第一波吃上早饭的人。萧叶不但吃得多,还吃得特别勤快,竟然还没变成胖子,也真是很神奇了。
她偏了偏头,笑起来:“啊,我今日看了一场好戏,这才迟了。”
她从前板着脸不苟言笑都能算得上容貌秀美,现在笑起来,自然如春风化雨,温顺得能滴出水来。
李毓别开眼,他大概也能猜到她所说的看了一场好戏是指什么,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弟子服,下摆和袖子难免起了褶皱,他拉扯了一下,想要抚平这起皱的地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粗声道:“快点吃吧,马上就要去洗剑台集合了!”
楚昭华大大咧咧地在包子上咬了一口,跟他一起并肩靠在饭堂外的槐树上,又问:“下月的游历你会去吗?”
李毓进食的速度比她要快得多,等她吃完一个包子,他已经把另外两个都吃下肚了:“问这个干吗?”
“如果你去的话,我就考虑去喽。”她回答得特别坦荡,特别自然,这光明正大毫不掩饰的态度都让人觉得若是遐想多了,还真是对不起她的坦诚。
李毓被噎了一下,诧异地挑眉:“这句话,你难道不应该去问林师兄?”
“我为什么要去问他?”
李毓默默道,为什么,你自己心里应当很清楚吧。他才刚到崇玄一个月,就知道了楚昭华对谁都差不多,唯独对林衍之特别,而传这些闲话的人不是无聊就是妒忌。但是她都没放在心上过,她好像对于除了练剑和林衍之这两件事上心外,别的都毫不在意。
反正,她肯定是不会喜欢他的。
他跟林衍之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就算移情都不可能。
这时,远处洗剑台上传来阵阵悠长的钟声,楚昭华哎呦了一声,很习惯地去拉李毓的手臂:“快点走,快点走!”
李毓被她碰了一下,立刻条件反射地将她的手摔了下去。楚昭华这才意识到,她现在跟李毓的关系还完全没到那个地步,李毓又不喜欢被人近身,她的确也该保持住一些距离,不好一下子就靠得太近。
李毓跟在她身后,他刚才摔开她的手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背,指尖还停留着属于少女的滑腻的肌肤,他握了握拳,手指还有点发麻。
她飞快钻进人群中之后,玄修长老也到了。
只差一点,她就得被师父拎出来罚一顿。玄修长老对她的寄望很深,巴不得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要吃饭睡觉,全部用来练习剑法就好了,对她睡觉时竟然不抱着剑睡表示不满,真正的剑客就应该同他的剑长在一起,时刻不分离的。
萧叶用肩膀拱了拱她,压低声音道:“师姐,你怎么到得这么晚?”
楚昭华则答道:“今天饭堂的包子不错啊。”
“今天的包子竟然是全素的!我要吃肉馅的,我饿!”说到吃的,萧叶就双眼发亮,有一肚子话想说,“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
上午指导剑法都是掌门和几位师伯师叔轮流来,下午就是自己练习,跟同门对练也好,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埋头苦练也好,并没有强制的安排,哪怕不想练剑,想去书室读书,那也可以。
而今日指导剑法的却是玄修长老。他自从瘸了腿之后,很少会愿意出面教导弟子,而绝大多数弟子也不愿意被他教,只要练得不合乎他的心意,动辄罚抄经书,运气不好还会被扔到思过崖上思过。
玄修长老环顾了一圈所有门下弟子们的面孔,嘴角微挑,露出了个不太友善的笑来:“根据掌门师弟所说,你们都已经学过崇玄剑法,可是照本宣科c依样画葫芦简单,真正要融会贯通却不这么容易。谁愿意上来演示一遍?”
话音刚落,萧叶立刻缩到楚昭华的身后去了。
她恨不能自己变得更加娇小一点,可以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一点衣角都不露在外面,这样才不会被玄修长老看到。
“都没有人敢站出来吗?”玄修长老嘴角拉得更低,“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所学能说得过去?那你们这些人来崇玄是干什么的?换个地方吃饭睡觉?”
玄修长老真是超级刻薄,一张嘴就嘶嘶地喷毒液,他门下的弟子已经习惯了,便觉得还好,别的弟子们可就很不习惯了。
忽然,梁越陵踏前两步,越众而出:“师父,弟子愿意抛砖引玉!”
玄修长老看见自动请缨的人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又一拂袖子:“上来。”
梁越陵活动下一下手腕,又笑道:“师父,徒弟一个人演示,怕是没什么手感,若是有人能同弟子对练就好了。”
楚昭华冷笑一声,他今日记恨李毓,是想趁着师父在场,让李毓出丑啊。谁不知道玄修长老性格强硬又特别护短,他的徒弟他可以随意打骂惩罚,可别人却不能这样做,不管李毓是输是赢都会很难做。
梁越陵往下看了一圈,很快就找到李毓,脸上带着笑容,可心里却是盘算着如何让他当众丑态尽出。他正要点名,却见楚昭华身形一晃,已经抢先上了洗剑台,和他面对面:“师父,我听说,只有面对强一些的对手才能激发出最强的潜能,不如便让我来当这块磨刀石,好不好?”
玄修长老在看到她的时候,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这样也好。”
楚昭华从剑台上挑了一把木头剑,她是首席弟子,总是要做出让步的姿态。梁越陵则用分发给他的那把弟子佩剑,这些佩剑都没开过锋,剑刃钝得连划破皮肉都有困难,但是砍在身上还是会留下淤青。
楚昭华用木剑挽了个剑花,木质的剑身对她来说肯定是太过轻飘飘了,如果她灌注内力进去,说不定还会把剑震碎,她皱着眉弹了弹剑锋,只能说,凑合能用,稍微得费点功夫罢了。
梁越陵看她用木剑的动作,自然也看出她很不习惯用这样的兵器,只是她已经选了,就再不能更改。在崇玄的女弟子中,楚昭华最为貌美,可说到底,她的容貌再好,也是一支有刺的花,让人兴不起觊觎的心思。
可他很喜欢,喜欢到想要拔掉她身上所有的刺,打破她那种万事不萦于怀的自信,想要看她失败看她变得脆弱,然后他才理所当然地将她收入身边。
楚昭华似乎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恼怒,恨她看不起他,却又觉得她这样的性子真是好极了,只有这样,她才会爬得越高,最终摔得越惨。
梁越陵抽出未开封的弟子佩剑,喝道:“第一招!”他话音未落,就拔剑朝她刺去。
这一招又凶又狠,去势又急,本来是极漂亮的一招,可是底下却一人喝彩。
西唐虽然重武轻文,可谁都懂得礼不能废的道理,而楚昭华的兵器本来就劣质,按照礼节,第一招只能是象征性地试探,而不是一上来就拿出自己最熟练最得意的招式,仗着自己的兵器好,就连规矩都不顾了。
若是楚昭华的芯子还是当年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可能还会有点犯难,但对于已经身经百战的她来说,他只要一动,全身就出现三个以上的破绽,全部都是可以一击制胜的突破点--但是她懒得去攻击。
能看精彩的耍猴戏,为何要便宜他?
楚昭华等到对方的剑尖一直刺到自己的胸口,周围人发出一声抽气声,才不慌不忙地向左前方跨了一步,轻描淡写地避开了第一剑。
玄修长老看她选择避让,还是这种不紧不慢c后发先至的避让,不由挑了挑眉。他和底下的崇玄弟子不同,旁人只看出梁越陵出招凶猛而她就恰好闪避了过去,但他却知道,并不只是这样简单。她这一步踩得时机可谓非常精确了,若是早一分,对手还有可能变招,若是晚一分,剑就直接捅到了她身上。这种精准判断战机的能力,若不是身经百战,便是天赋异禀,还真是很难靠练出来。
梁越陵见自己第一招竟是莫名其妙错过了,眼神一暗,又是一剑刺出。楚昭华还是慢吞吞地磨蹭着,她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还手,她甚至还把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放到最慢,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看到她是如何应对的,但就算每次都失了先机,她还是能在最后一刻准确避开梁越陵的攻击。这不光光是游刃有余,根本就是没把对方当成一回事。
本来只是门下弟子不太正式的一场演练,现在看来却是很精彩了,懂得人自然看出楚昭华的利害,不懂的就是看个热闹,楚昭华没有落败,梁越陵的剑法也熟练,场面倒也好看。
楚昭华身体后仰,黑发委地,让过了梁越陵气势汹汹刺来的一剑,这一招是崇玄剑法中最为凌厉的招数之一,他使出来的气势也的确是有了。楚昭华却笑了,她年纪尚且还小,可容貌已渐渐长开了,这样一笑,就是满目繁花都要被压过去了:“梁师弟这一剑使得不对,正确些的用法应当这样--”话音刚落,她抬起手上的木剑,轻而易举地点在对方的心口。梁越陵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手上木剑碰到他的衣裳,一触即分。
楚昭华点了一下,就收回手,又道:“还有之前几剑,其实都有破绽。”她不疾不徐,慢慢抬起身子,乌发拂动,手上的枝条再次点在他的身上:“虽然形似了,可到底神不似,祖师爷所创剑法每一招都独具匠心,相差分毫,便谬之千里。”木剑再次刺出,这次更是从左肩一直划到腹腔,如果这不是一把木剑,而是一把锋利的兵器,梁越陵根本就已经被开膛破腹了--几乎所有围观的弟子想道。
她用木剑刺到梁越陵身上的时候,看上去是收了劲,实际上还有一丝内力渗入对方的身体里,她每一次出剑,都不断攻击着他身上的穴道,但是木剑承受不住太多内力,就算是玄修长老也没看出她在剑招上动的手脚。
楚昭华不紧不慢地把整套崇玄剑法都演示了一遍,在出招之前还会“好心”地报出招式名称,但梁越陵根本就避不开,不但避不开,他甚至还感觉到一股跗骨食髓的疼痛蔓延遍全身,他的动作越来越迟钝,越来越走形,到了后来,只要楚昭华指向哪里,他就不得不疲于奔波,可他再怎么竭尽全力,也来不及--根本避不开,哪怕她的动作刻意放慢到让每个人都能清晰看到的地步,他还是避不开。
玄修长老看着他满面狰狞c额角爆出青筋的丑态,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道:“住手!梁越陵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
楚昭华正把人溜着玩,见师父发话了,便假惺惺地向后退开三步,将木剑收到背后。梁越陵全身上下早就不受他自己控制,见她后退,竟又扑了上去,手上佩剑的剑尖正对着她的胸口。
楚昭华不慌不乱地用手心包住剑刃,反正这剑是没开锋的,就算徒手抓住剑锋,也不会伤到她的皮肉,她空手抓住长剑的大胆做法,让底下的弟子发出了一阵喧闹。然后,她微微一笑,抬起她的长腿,一脚踹到了梁越陵的小腹,把人踢飞两三米,最后摔倒在洗剑台上。
梁越陵摔倒在地的时候,原本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他刚才在这么多同门和玄修长老面前做了多少令人不齿的丢脸举动?在平时,就算演练输了,他也能维持住表面风度,可是刚才他完全失态了。
而令他丢脸的那个罪魁祸首还假惺惺地弯下腰,伸手来扶他。
她的容貌很是秀丽,朝他伸过来的手掌莹白如玉,但她用内力传音到他耳边道:“啧啧,既然输不起,一开始就不要站出来,瞧瞧你这窝囊相,我都还没尽全力呢”
这句话他确定只有他能听见。因为她又用一种截然不同的语气道:“师弟没事吧?胜败乃兵家常事,都是累积经验罢了。”
啪得一声,他用力打掉了她的手,厉声道:“我自己会起来,不必你假好心!”他其实还有办法挽回颜面,就是找到掌门师叔主持公道,他没有考虑去求助玄修长老,毕竟玄修长老在众弟子中本来就最偏爱楚昭华,去找他不异于自寻其辱。掌门师叔在武道上走得更远,可谓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只要他帮忙查探,一旦会找到楚昭华作怪的蛛丝马迹。
楚昭华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她的肤色本来就很白,被这么重地打了一下,手背立刻就红了。她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似乎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出于好心却被如此粗暴对待。
众人诧异地看着他们的互动,窃窃私语声不绝。
但是更加令人诧异的事情就在下一刻发生了。梁越陵刚站起来,袖子里的袖袋突然漏了,叮叮当当掉下来不少东西,而最显眼的就是一个铁铸的指环,那指环摔在地上,突然弹出了几根寸长的细铁针。
铁指环是戴在手上的,有时候为了保护手指,很多人都会戴,还有可以用来做装饰,可是这种内有玄机的指环是用来干什么的?趁混乱时对人下黑手?这样一寸多长的细铁针如果刺到要害,怕是都能要人性命了。
玄修长老弯下腰,捡起了那枚指环,他把指环带在食指,拨弄了一下,原本弹出来的细铁针又缩了回去。他面色更加不善,死死地盯着梁越陵,消瘦的脸颊抽搐了两下,吼道:“去请掌门过来!”
他衣袖飘飘飘,大步走到梁越陵面前,就像一头猛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梁越陵慌得厉害,忙道:“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怎么会在我身上,师父,我根本没有用过这种阴险的东西!肯定是有人陷害我,把这东西放在我身上的!”
“放在你身上?谁放的?谁敢往你梁家少爷身上栽赃嫁祸?”
楚昭华背对着同门,脸上笑意盈盈,偌大洗剑台,便只有梁越陵能看见她脸上嘲讽的笑意。他头脑一热,指着她便道:“是她!刚才是她假装想扶我起来,把东西塞到我身上陷害我,不然我的袖袋怎么会突然破了?”
袖袋会破,自然是楚昭华动的手脚。可东西却真不是她栽赃的。玄修长老护短,别说她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做多余的小动作,便是有,他也会力保楚昭华。
玄修长老回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楚昭华,一股怒气再也遏制不住,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逆徒,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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