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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正文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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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族在南水思想古老封建说二,绝对没有那个族敢说一。

    托盘不重,等待慕岩脱去上衣的时间,却生生让紫苏累酸了胳膊,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矮几上,微微揉了揉胳膊。

    她双手环在胸前,又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族长,需要我帮忙吗?”

    这样脱下去,天黑也脱不完。

    慕岩抬头淡淡的看她一眼,就在紫苏以为他会说‘不用’的时候,他突然胳膊想两边伸直,说了一句,“也好,麻烦紫苏姑娘了。”

    紫苏:“”

    紫苏活了那么大岁数,真正接触过最近的男人定数狼七,只是狼七伤在手上,不必脱衣那么麻烦。可这次慕岩不同,慕岩伤在右肩下方的位置,离心脏极近,必须要除去上身的衣衫,尽管她方才还在大言不惭的劝慰慕岩,医者救人无男女之分,这会帮慕岩解里衫衣扣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根。

    慕岩坐在长椅上紧闭着眼睛,伤口难忍的疼痛因为鼻息间少女身上清淡的药香生生冲刷掉了几分,他恍然间觉得这味道比脂粉味好闻上许多,直到听到一声抽气声,他蓦然睁开眼睛。

    他上身的衣衫被全部褪到腰间,身上早年习武与杀敌时留下的大小伤疤一目了然,纵横交错,用遍体鳞伤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这些伤从前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上战场杀敌能活着归来已属不易,受点伤留下几道疤算的上什么。可方才紫苏明显有些惊恐的眼神,刺的他眼睛有几分酸涩,早知道当年就听从了母亲的话,涂抹上那些她说的会不留下疤痕的药。

    箭伤不比刀伤,紫苏一眼看到便是深陷肉中还未拔出的箭镞,周围有干涸的血迹还有刚刚流出的,箭镞是三棱的,与她料想的一样,慕岩只是去了箭尾,留下箭镞没有贸然拔出,许是他亦清楚,贸然拔出箭镞上的三棱角定会勾到筋肉,轻则血流不止,重可丧命,好在受伤的地方离心脏偏远了些,让她有充足准备动手拔箭的地方。

    只是坐着并不利于血液的流通,她提议:“族长,你必须躺下才方便我取箭镞。”

    慕岩向着三个不同方向的里间看了一眼,最后看向紫苏:“带我去你房间。”

    “好。”

    紫苏本来就打算带慕岩去她的房间,不然还能趁祥祥与阿菱不在时偷偷去他们的房间?

    毕竟只是暂时落脚的地上,紫苏的房间很是素淡,除了床边的矮桌上摆放了几本医书,其余什么都没有,素色的锦被上沾染了紫苏身上的药香,慕岩躺在榻上看着紫苏在他身上比划着下刀的地上。

    匕首被她用白布擦拭了许多遍,她将一方白色的素帕对折了数次,放在慕岩唇边:“我还没有配置出姑父医书中提到的麻药,等下我拔箭与清洗伤口时都会非常疼痛,你咬着这个手帕会好一点”

    “不用!”他一口否决,看着紫苏的目光无比深邃:“我忍得住。”

    紫苏手指握紧了刀柄,她用另一个手帕系在耳后遮住口鼻,手中的匕首再不犹豫,向着箭镞周围红肿的皮肉划了下去。

    一刀c两刀c三刀

    无异于凌迟。

    慕岩咬紧牙根,冷汗不住的自额角滑落,他双手抓紧锦被,努力逼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幼时便开始习武,中途老族长与他换了好几任师父,几位师父最多教他的便是躲避箭镞的法子,在南水习武者中了箭镞,不管伤在哪里,无疑于是致命的。

    单说古允,早些年间被箭镞射伤左臂,后来他亲自请了忘峦山的艺鸪来医治,艺鸪用了他们闻所未闻的法子,她不拔出箭镞,而是在伤口旁边涂抹了几种药膏,直到古允觉得伤口奇痒难忍时,箭镞竟自己冒了出来。只是后来古允的手臂到底还是伤及了根本,阴天雨季伤口处奇痒无比,再也使不出从前的三分力气。

    他忽而想起初见古允时紫苏说的那一番话:你若是早些碰到我,你的左臂便不会像这般光景,再也拉不得弓驽。

    当时,他们只有震惊,根本就没想着紫苏是如何看出的,现在想来一个大夫若是医术到达登峰造极,对于陈年旧伤于一举一动中怕是不难看出。

    “族长。”紫苏用镊子夹住箭羽,轻轻喊了慕岩一声。

    慕岩眯着眼睛看她,“嗯?”

    她掩在素帕下的唇角微微弯了弯,连带着眼眸也弯了几许,拔箭镞这最痛的一步,她已想出了转移慕岩注意力的话题。

    “先前军师与我说过,族长若是不欢喜我,可将我送于任何一个兄弟,不知是真是假?”

    慕岩愣了片刻,脸色蓦沉,“你以为呢?”

    “我觉得狼七”她顿了一顿,手上力气蓦然加大,箭镞与鲜血一同喷出,浸湿了她面上的素帕。

    目的达成未完的话题她也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动作极快的处理好了伤口,清洗c上药c缝合c包扎一气呵成。

    躺在榻上的男人纵使脸色苍白也不难看出沉的很是难看,他看了紫苏片刻,索性闭目养神,自始至终也未发一声痛呼。

    紫苏将用过的器具清洗了一遍,仔细放回了药箱中,她走去另一个房间清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慕岩正坐在书桌边,书桌上摆放着纸墨,他左手执笔,正欲落墨,一番动作难免牵扯到伤口,新换的白布上有着零星血迹,甚是触目。

    紫苏站在门旁没有进去,能让慕岩这般着紧的,必是族中要事,她不能参与。

    慕岩落笔只在宣纸上写下缪缪数字,写好后他示意紫苏过来,紫苏依言走到他身旁,自然看到了书桌上铺开的宣纸,宣纸早已被截成了一小段,上面只有一行字:阿年:族中有要事,速归。落款是‘慕岩’。

    紫苏不知道阿年是谁,却知道了狼族族长的名字为慕岩,她又悄悄打量了一下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根本不像是左手写出的字。

    等墨迹干了,慕岩折起宣纸递给紫苏:“等军师回来,劳烦姑娘将这个交给她,姑娘什么都不必说,军师知道该怎么做。”

    紫苏接过应了一声,她看慕岩稳稳的坐在书桌边,手中拿起了桌上她撰写的瘟疫记录,及厚的一沓,他认真的阅览,并无去休息的意思,忍不住提醒:“我知族长心系狼族子民”

    慕岩抬头淡淡的瞥她一眼,他薄唇紧抿,这几日明显的清癯更显鼻梁挺直,眉目淡漠,明明是极好看的翩翩公子,周身却硬是有一股不怒自威。后面的话她自然的吞了下去,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过身想自个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这些时日劳神伤体还牵挂着二姑姑,此刻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脚下刚迈出一步,身后熟悉的声音让她迈到一半的脚步生生顿住。

    “我记得你方才说觉得老七如何?”

    这声音乍一听上去漫不经心,可紫苏细细一想,不免心惊,她来狼族虽是因为占了父亲送来的粮草的光,可到底羊族族长将她送给的是狼族族长,狼族族长不喜欢她的话,自然会将她随便送给别人,哪里轮的到她自己去询问,再者这些时日没有约束,她日子过的尚且快活,何苦给自己添写不必要的麻烦。

    她膝盖软了软,想着是不是效仿祥祥所言的,下跪一下态度谦卑承认自己的过错。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纸笺,也不待紫苏回答,又问出一句:“我先前在马上与姑娘说的话,姑娘不记得了?”

    马上?紫苏蹙眉想了想,她对生平第一次骑马还是有些印象的,只是那日在马上慕岩与她说话了?完全没有印象,她决定老实回答:“那天风太大,我什么都没听到。”

    隔了那么久,怕是听到了也不会记得。

    慕岩似乎叹了口气,他不知何时已将上身衣物穿戴整齐,他站起身几步走出了房间外,在门口站定也未回头,淡淡的留下一句:“不必四处找地方了,去榻上歇着吧。”

    “族长你呢?”

    讲真,她怕他乱跑挣裂伤口到时候会怪她医术不精,也怕多次缝合包扎麻烦,更麻烦的是伤口感染,是以,她半点也不希望慕岩在伤口未愈合前做出对恢复不利的事。

    “我暂时不会离开。”

    木门未关,紫苏看着他半躺在堂中窗户边上半旧的躺椅上,闭目浅眠。

    她思虑了片刻,还是自榻上拿起锦被向着慕岩走了过去,脚步刚移到他身边,他戒备的睁开眼睛,眼底布满红血丝,他亦是疲倦到了一定的境地。

    紫苏被他看的一怔,还是硬着头皮将锦被盖在他身上,她唇角扯出一个有几分僵硬的笑:“在这里睡着还是有些凉。”

    他亦是回了一个有几分僵硬的弧度,声色隐现柔和:“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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