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萧琇莹一愣，淡然一笑，似乎她并不因为这样的话而觉得冒犯了自己，因为萧琇莹从她晶亮的眼睛中，并没有看到京城闺秀们惯于嘲弄的眼神。

    “杨姑娘生的貌美，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然是喜欢杨姑娘的！”萧琇莹挥挥手，示意千萍退下，对坐在对面的姑娘温和笑道。

    显然对面的姑娘也被萧琇莹点出了她的出处而呆住了，朱唇微微张开，眼珠黝黑乌亮，端庄而又喜庆的圆脸，活泼机灵，那些不经意的冒犯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微愣的模样，成功的取悦了萧琇莹，她掩唇一笑，“猜出来并不难，杨姑娘一身雪缎，苏绣而成，上头的银丝交织的花纹，非要三个绣娘仔细做才成，而且雪缎最是精贵，赶工是不成的，须得慢条斯理的小心来；头上的祁连玉，色泽通透是老坑种，只怕价值不菲，而鞋面上的东珠，圆润光泽，只怕是是千颗里面挑出来的，！耳坠的紫玉，且不说你佩戴的紫玉如何，单单是紫玉本身就是极为难得的东西，何况是这样成色极好的紫玉。”

    “还有杨姑娘与宫里淑母妃相似的容貌！”不知什么时候二公主停了与表妹们的说话声，转而与萧琇莹笑道。

    被点破的杨姑娘也不拘谨，落落大方的点点头，“这些都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了！”

    在座的众人都是人精，自然会听明白了这位精贵的杨家嫡女进京的不情愿，这才搬出了这一套一套的物件想要叫众人说她的坏话，好叫她滚回锦州杨家去！

    二公主笑道，“咱们这些人里面，论眼力，只怕是本宫也不必上阿莹的。她自幼跟在皇祖母身边长大，见过贵重的东西可是全天下最好的！皇祖母和父皇向来有宠爱她，什么好东西就进了她的小库房里。前日里大嫂说瞧着精贵的那尊弥勒玉佛也是她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好东西！”

    世子夫人章氏附和道，“听闻郡主最喜欢东珠，今年进贡的东珠大半都进了郡主的口袋里，难怪眼光这样好，一眼就瞧出了杨姑娘身上的物件不俗！”

    众人轻声笑开，气氛较之之前缓和了不少。而从谈话里萧琇莹也知道了杨姑娘名碧柔，小字令珠。因为是家中的嫡幼女，家里的长辈很是宠溺她，性子直爽，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她这样的性子正合萧琇莹的胃口，半天下来，两人聊得十分痛快，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午膳是在院子里的廊下用的，虽然天气依然炎热，可是湖面上时不时有清风吹来，倒也比在屋子里凉爽几分。而公主府的厨子是皇后从宫里御厨中挑选下来的，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女子们用的倒也十分合宜。

    饭毕，衣着清淡的婢女们奉上清茶点心，几人坐在老大一棵树下说话。

    “我瞧着郡主今日穿戴很是清丽，琢磨了半晌也不知道您身上的料子是什么做的，可否请郡主告知？过些日子我娘家的妹妹出嫁也好送上布匹添妆才是！”世子夫人闲闲的开口问道，笑的一团和气。

    萧琇莹摆了摆衣袖，袖子上绣的茉莉花随着她的动作荡开，好似有甜香传来，阵阵清幽。她低头瞧了两眼，失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我身边的柳妈妈准备的。听她说是从东大街上的店铺里添置的！瞧着做工和花样，应该是南方的款式吧！若是夫人喜欢，我回头问了她，再让人告诉您！”

    世子夫人笑了笑，“您身边的柳妈妈自然是好眼力，如此就劳烦郡主了！”

    京城众人大半都知道那位柳寒烟的出身和过往，世子夫人也是听得长辈们说起的。知道是这为柳妈妈看中的，心里也明白不管价高价低，自己老爹要给庶妹做脸面，有这样一个名头在，也是够够的了！

    二公主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讥讽一笑，旁人不知道萧琇莹身上的料子，她还不知道么？若是她猜的不错，应当是从漠北来的烟罗缎，一匹不下千金之数。而这位柳妈妈应当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特意让萧琇莹今日穿了这样精贵的衣料来的！

    略坐了一会儿之后，世子夫人借口镇国公府有事，就起身离开了。

    “这位夫人好生无礼，表姐是正一品的公主，她虽是长嫂却是庶出且尊卑在前，长幼在后！合该让御史大人们见一见掌家的家教！”一直默然的宁家三姑娘在世子夫人离开之后突然说道。

    二公主瞧了三姑娘一眼，而萧琇莹心里翻起巨浪，不由看向二公主。

    而二公主尴尬的笑了笑，“驸马身子不好，孤不愿与她计较！”

    杨家姑娘嗤笑一声，转头同两位宁府姑娘说话。而萧琇莹扶着二公主进来内屋歇息。

    “什么时候的事情？”进了屋子之后，萧琇莹沉声问道，“可要我做些什么？”

    二公主眼眶一热，天家情缘单薄，她自己的亲姐妹也未必有萧琇莹这样的对她的心思。“驸马身子越发的不好，我又在孕中，而婆婆并不得国公爷的喜欢，国公府早就给了庶长子一家子做主了。而如今，她竟然想要连我公主府都做主了！你知道的，我虽然嫁给了驸马，可是瞧着国公爷并不表态，世子也不是俗物，虽然比不上宫里人的狡诈，可要叫人膈应！”

    “这件事情，也不好捅到御史那里去，面得皇叔真的嫌恶国公爷，影响了五皇兄！”萧琇莹将她的难言之隐说了出来，“皇后和五皇兄那边可知道你如今的处境！”

    二公主摇摇头，“婆母也觉得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候！正巧婆母家的小表妹进京，我才想寻了你来坐坐，那知道她竟然这样不要脸皮的凑了过来！”

    二公子的生母国公夫人原是杨家的嫡长女，杨家预备着是送她进宫的。但是当时先帝年纪已经大了，自觉不能耽搁好年华的杨家姑娘，所以在太后的建议想给嫡长女赐婚，又承诺先祖之言不变，淑妃之位会一直是杨家姑娘的！

    而镇国公与杨夫人之间倒是因此存了心结，加上镇国公颇有内宠，暗斗不断，二人一直相敬如宾，而杨夫人生了三个孩子，长子因故夭折，嫡子病弱，嫡女出嫁。如今诺大的镇国公府救她一个人，连正室夫人的掌家之权都交给了庶出长媳。

    萧琇莹个咧嘴一笑，“却是不怎么有眼力见的！”

    二公主瞥了瞥嘴道，“世子的生母与镇国公原是青梅竹马的表亲，镇国公心里原本就属意她做夫人的，可是被婆婆夺了去，所以，属于驸马的世子之位就被请立给了庶长子。如今驸马不在府中，婆母已经因为姨娘生了好些闲气了，我们夫妇在公主府，鞭长莫及！”

    “二皇姐想要我给您出个头？”萧琇莹似笑非笑的看向二公主，“却是，这事情我也做得来，可是做了之后，皇叔和皇后的火气，如何应对？皇姐也知道，我如今恨不能缩在长乐府中，躲在皇叔见不着的地方，免得御史大人们瞧着皇叔的脸色给我添火加油的！”

    被看穿了小心思的二公主并不狡辩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局，需要身份贵重但是游离在外的人来破！而阿莹你正好！”

    萧琇莹抬手抚了抚头上有些压人的珠钗，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一早柳妈妈就拿出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来呢！“皇姐，是走了祖母的路子，还是父王的路子？”

    二公主抚了抚肚子摇摇头，“是世子妃的路子，她说即便被你看穿，你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因为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姐妹了！义安不添乱就不错了，我唯有你这一个姐妹了！”

    好似被人捏住了七寸，萧琇莹心头有些憋闷，有些难受，是啊，五公主没了，二公主遇上事情，只有她能出面了！

    “若是皇叔要罚我，你得叫皇后娘娘和杨淑妃赶紧来救我！”萧琇莹无奈道。

    二公主展颜一笑，“自然安排好了，可保你今日痛痛快快的出一场气后全身而退！”

    出门时，萧琇莹面对雕花门窗的时候说道，“今日我帮了皇姐，来日我若是做出了什么事情，皇姐也要帮我才是！”

    “咱们姐妹，自当守望相助！”二公主站在桌边，轻声道，“说来，我等原本是尊贵不过的女子，可是仍旧被困于这后宅的方寸之间！”

    “总会有女子跨出这一步的，即便不适你我，也会有旁人！”萧琇莹叹息一声之后，在公主府要了好些粗使婆子和说得上话有品阶的宫人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十分的气派，至少在千萍叫开了镇国公府的大门之后，看门的人就要关上大门再去禀报的时候。

    能将堂堂一国郡主关在门外的，全天下恐怕只有镇国公府了！

    “郡主来了！”世子夫人一身家常衣裳，笑着就走了出来。

    而萧琇莹原本如沐春风一样的脸，在看到世子夫人之后，转瞬就冰冻千里，给引路的嬷嬷吓的双腿打颤。

    “前头引路，我顺道过来拜见国公夫人！”

    世子夫人章氏一头雾水，心里嘀咕着果然传言不能信，方才在公主府还笑呵呵的谈笑声说话，才过了多会儿功夫就变了脸色。但是心里如何想，脸上却不能露出半点心思来。“是，郡主特意上门，原不该阻拦，只是夫人这会儿正在午休，只怕要晚会儿才会醒来。不如郡主去我的院子歇一歇，等夫人醒了再拜见不迟！”

    萧琇莹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不语。身后的千萍绷着脸皮站了出来呵斥道，“放肆，郡主上门，拜见国公夫人是晚辈对长辈的礼数。即便国公夫人在午休，也没有不去国公夫人院子请示就去了世子夫人院子的道理！”

    “这？”章氏被千萍呵斥的面红耳赤，这些年她自持身份，很是瞧不上那些身份比她低的人，如今当着下人的面被下人教训，当真是气煞了！

    见了世子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身边跟来的心腹嬷嬷就呵斥道，“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世子夫人说话！”

    萧琇莹利眼扫去，看的嬷嬷心里发颤，心道这郡主的眼神煞气满满，吓人的紧。

    “世子夫人？国公府当真是好规矩，本郡主就是进宫也没有被拦在门口等回了话才从偏门进府的道理，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我萧琇莹？难不成你们国公府比皇城还尊贵不成？”

    这话说的十分不敬，世子夫人心里一惊，面上做出凄凄然来，“是臣妾没有管教好府上的下人，叫郡主受了委屈！可是您这话实在是不敢当！”

    “不敢当？不敢当你也做了，难不成你杀了人也因为不敢当就算了不成！既然管不好，就好好的同国公夫人学着，体听说章家从前是农耕出身，礼教规矩自然是不足，回头我同皇后娘娘说一说，国公夫人要是教不好你，就派下嬷嬷来，好好管教！”

    说罢，也不理会，径自进了内院。京城中各家各户的宅院都是有规矩的，一家之主的宅院是一定要住在府里最中间的院子里。所以萧琇莹并没有非多少力气，就找了正院。

    才准备跨进院子，就听见里面有夫人夸张的说话声。

    “国公爷，您一定要为老大媳妇做主，她如今管着一家子的吃喝，在下人面前是要有几分面子的。可是郡主不就是在府外等了一会儿功夫么，就这样落老大媳妇的颜面。老大媳妇向来面子薄，以后怎么在下人面前立足！”

    “上午才去了公主府，吃了午饭，听老大媳妇回来说，郡主生的美，性子温和，待人十分和善，还说晚些时候还要去拜谢郡主。可是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这样了！”

    这话一完，就听到夫人嘤嘤似少女的哭声，而浮现在萧琇莹的脑中的画面就是，一位四十开外的老妇人一声年轻妇人的装扮，粉色的衣裙，拉着国公爷的袖子正哭的一脸脂粉。想到这里，萧琇莹就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实在是惊吓！

    不多会儿就传来男子雄厚的嗓音，“好了，回头我见了王爷会同他说一说的，你莫哭了，若是老大媳妇不能管事，府上的事物暂时交给你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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