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0）

    01

    我匆匆下楼时，行李已被父亲和东运上车。母亲坐在车上向我招手。东紧跟在我身后。我回头待要与东说几句话，可母亲催得急。

    东看出我的为难，催促我道：“快上车吧，别让你爸妈等急了。”我设想过千百种与东告别的场面。比如抱头痛哭难舍难分，事实却是我一溜烟跑下楼经过东径直上车去。

    东站着车窗外看着我，碍于父母在，只能说再见珍重。我向东挥手告别。车子向前驶去。我未料与东的分别竟是如此。

    突然听到有人喊我：“薇薇，薇薇，我暑假去看你。”我回头。从车后窗看到东紧紧跟在车后跑着。我将身子转向车后，使劲向东挥着手。车越开越快，东终于追不上，站在原地怅怅地看着我。突然眼眶里有泪。身边父亲递过一条手帕。

    我努力在父母面前克制情绪。车窗外面学校熟悉的景物向后闪过。终于开出校门，车速快了起来。我怅然回头意识到我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父母很识趣，并不打扰我的情绪。可是接我回家的喜悦依旧掩饰不住。我离学校越来越远，离东越来越远。我不知道我未来走上工作岗位的人生会如何，亦不知我与东的感情走向会如何。一切均是未知。我又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山美县。

    再回山美县觉出县城的小。若未去过外面的世界也就罢了。如今要在山美县安家落户，与父母一样成家生娃，突然便有些呆不住了。

    东几乎每天有信来。信寄到医院由父母转给我。东的来信可慰相思之苦。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与东用书信方式交流。仿佛仍在一起没有分开。

    我与东的信多是每天日常。东极关心我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每天将自己日常起居写信向我报告。多在信的结尾会写上几句恋人间相思的话。我与东的书信往来仿佛延续着我与东的恋情。心渐渐安定下来，可以面对接下来的时日。

    我被分配在当地一家不错的单位。工作体面轻松。薪水尚可。父亲很满意。见人便告之我即将去工作的单位。这让我有些难堪。我轻轻拉过父亲到一旁：“爸，您可不可以不要到处大张旗鼓说我的事嘛。”

    父亲如做错事的孩子不好意思地笑。母亲在旁道：“你爸高兴。你工作了你爸我们全家替你高兴。”

    我知道父母最高兴的原因是我留在山美县。父母虽不是本地人。却早将山美县当作自己第二故乡。且他们就我一个孩子，我留在山美县一家人便在一块了。

    可是我不这么想，因为心里想着东。在我心里此时的爱情胜过一切。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东浪迹天涯。恋爱时期的孩子极少顾及父母的感受。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抛之脑后。虽说如此，要调去东的城市亦非易事。虽然与我学的专业有关，相较许多大学毕业分配去乡下工作的同学，我算十分幸运。

    东写信告之：“明天来山美县看你。”这让我喜出望外。

    我心无城府地拿着信去与父母看。在我心里，父母和东是一样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因此，他们也必相亲相爱。

    即将与东见面的兴奋让我未顾及父母冷淡的反应。

    “他可否调来山美县？”母亲问。我摇头。我是真不知道。东所在的城市条件远好过山美县。只要脑子不进水，没有人会特意调来山美县。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父母算是极民主，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东说他会想办法调我去他的城市。”对于父母我总是事无巨细详实相告。我未注意父母阴沉的脸色继续道：“可这哪里有这么容易。即便大琴想从乡下中学调到县城亦是极难呢。”我说这话有些惆怅，爱情与现实相差遥远。我不知道东此行会带来怎样的消息。从心里我信任东。东对我的一往情深我感同身受。

    早早地我去车站接东。因与东即将见面的喜悦，山美县本就纯净的蓝天更显纯净。路边叫不出名的花儿说更显妩媚。我知道此时面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亦是极灿烂的。

    山美县多了许多房子，城区亦有拓展。可车站依旧是陈旧的老车站。可此时老车站陈旧的房子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去处。

    我坐在车站破旧候车厅里仰望远处的青山，憧憬我与东即将见面的欣喜。我不时走到门前张望。其实我是知道东的班车到达的大致时间的。可却忍不住会走到门边往来山美县的公路方向张望。

    在我的期盼中，东的班车如约而至。我有些紧张地盯着开进停车院的班车，在窗玻璃里寻找东的身影。车子拐弯时，我看到了东熟悉的侧脸，我笑了，东也老早看到我。站起身向我这边挥手。我觉得此刻世界只有我和东两个人。所有身边的人影和喧嚣都是背景。画面和声音都静止。只余东的笑脸和我的笑眼。

    我向停车院跑去，正赶上东从车上跳下来。虽分别的时间并不长，却如分别了千年。东牢牢地抓住我的手。我与东互相笑望着。若不是旁边有人吆喝：“劳驾，借道。”我俩会站在原处互相看痴了去。

    我向东吐吐舌头，带着东走出车站。我与东不时同时说话，又同时道：“你说，你先说。”说罢两人笑。两人竟似都有千言万语。急着互诉分别后相思之苦。

    我与东旁若无人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并非故意高调，只是这时眼里只望得下彼此。

    “薇薇，我父亲已答应想办法把你调来。”东喜笑颜开。我想东此行最想告诉我的便是这个好消息。东的父亲是领导。东极敬佩他的父亲。父亲答应他的事必有办法做到。东深信不疑。而我对东深信不疑。

    与学校分别前最后一晚的愁云惨淡不同。如今见面重逢的喜悦，加之对二人未来有了确定的归宿，心下不再如当初般惶惶。我心花怒放。世上有什么比爱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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