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槲寄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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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陷落。
卫桓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似乎刚换好衣服, 从某个房间出来, 外面是扬昇和不豫, 他们身上都穿着一样战斗服, 不是扶摇蓝也不是上善白, 而是完全一样深灰色制服。
他低头看看自己, 也是一样, 穿着一套深灰色战斗服。
这是他们正式进入山海预备战斗兵团那一天。
“新战斗服就是帅, 这么一比咱们以前学院发战斗服就跟闹着玩儿似，”扬昇嘚瑟得不行, “不豫你看, 这还有肩章。”
苏不豫点点头，又立刻看向卫桓，“阿桓穿这件真好看, 特别好看。”
扬昇嘁了一声，“你就知道夸他, 刚也不见你夸我。”
“嘁什么嘁, 不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本来就比你帅, 不服气也没招, 小爷我可是公认扶摇院草。”卫桓低头仔细看了看制服, 发现左侧胸口和右侧缝制方式并不完全一样，“欸左边这块儿怎么空荡荡”
扬昇也低头看了看, “对诶。”
苏不豫道, “我听发制服前辈说, 这个地方是之后别战徽地方。”
“战徽”卫桓疑惑, “是学校发”
“啊我知道了。”扬昇一拍手，“上次我听我爸说过，我们正式成为预备战士时候会被学院派遣到很多地方，支援战场或者完成一些很危险任务，就不像之前在战备组当片儿警了。因为那些地方很危险，如果任务成功就相当于为山海和妖域立功，到时候会给咱们相应等级战徽。”
“哦”卫桓也突然想起来，“我爸妈就有”
“叔叔阿姨那个可能还是不一样，他们是政府军，”不豫解释，“我们战徽好像是结合山海和自家家纹，我觉得还蛮有象征意义。”
“原来是这样”卫桓摸了摸左胸空出来那么一小块，抬头时候笑得嚣张，“等着瞧，你们桓哥我肯定第一个拿到战徽”
“切，”扬昇长叹一口气，“你可别忘了，你前面还有一个特别能打”
说曹操曹操到。同样换上新战斗服云永昼走出来，一言不发，也不靠近他们，之前还欢乐无比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扬昇是个爱打圆场，望着云永昼开口道，“要我说还是永昼穿着帅，板儿正。”
卫桓扭头瞥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
云永昼穿这身衣服真好看，特别飒，深灰色配着他那张冷冷淡淡脸格外合适，和之前炎燧红色战斗服完全不同。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卫桓甚至想象到他如果穿上父亲军装会是什么样。应该更好看。
云永昼那双琥珀色瞳孔冷冷盯着他。
“看我干什么”
气氛冷到极点。苏不豫抓住卫桓手臂，拽了两下，“我们出去吧，这边一会儿还有别学生过来。”
“对对对，”扬昇也跟着开口，“今天算是我们成为预备役第一天，是不是应该出去庆祝一下啊”
卫桓其实也没觉得云永昼这样态度令他尴尬，本身他就是这样性格，他早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云永昼这样对他说话多少也是把他放在眼里。
换做是别人，云永昼都不稀得开口。
扬昇和苏不豫商量着去哪儿吃饭问题，卫桓走在他们旁边，走着走着，他就回头看。
还好还好，云永昼没有自己跑了。
只不过隔得实在有些远，起码都有七八米。
卫桓下意识放慢脚步，一点点慢下来，悄悄拉近他和后面那个自闭少年距离。前面两个家伙讨论得正欢，也没在意，他干脆彻底停下来，可他一停，云永昼也停下脚步，隔着两三米距离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起了阵风。卫桓嘴角一勾，手指动了动，顺势将这风化作一双手，藏在云永昼背后猛地一推。云永昼毫无防备，就这么被那双无形手推着往前，差点一个踉跄扑过去。
两人距离一下子缩短，卫桓努力地憋笑，但最终还是憋不住，两颗小犬齿都已经露了马脚。
“我可没动手啊。”他抬起自己手，笑得一脸灿烂，“是你自己过来。”
云永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大好看。他把眼神从卫桓脸上挪开，看向别处。
卫桓扭着脖子朝后面望了一眼，那两个家伙居然还没发现自己不在身边。他笑着回头，小声对云永昼说，“我也觉得你穿这身衣服好看。”说完，他大步一跨，站到了云永昼身侧。
他看不到云永昼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没在意他会有什么反馈，他就是想说出来罢了。
云永昼顿了顿，最后还是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卫桓亦步亦趋，在他身旁。他哼着不知名小曲，走路姿态高兴得像只小麻雀，就差扑棱翅膀了。这种太过愉悦心情好像彻底影响了云永昼，就像一个害怕被太阳直射冰块，无法控制地在融化，变成一滩柔软没有棱角水。
这种不可控感觉令云永昼慌，令他害怕。
所以他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冷冷开口。
“你究竟在高兴什么”
卫桓愣了一下，也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云永昼，“我”他眼睛转了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就是开心呗，许你一天天不开心还不许我乐乐呵呵了。”
“没有人无缘无故开心。”云永昼很坚持。
“你这么说也是。”卫桓鼓了鼓嘴，手又不自觉摸了摸左胸那块留给战徽空白处，眼睛瞄上云永昼衣服。
“可能是因为我们穿上了一样衣服吧。”一只小飞虫飞到卫桓鼻子尖，被他挥开，手在空中抓了一把风，莫名变出一小捧蓝色花瓣。
他把手绕到背后，攥着那花，继续道，“之前我们穿都是不同学院战斗服，颜色样式都不一样，现在好啦，都是深灰色，而且挺好看。”
这个答案令云永昼意外不已，他愣愣地看着卫桓，一言不发。
卫桓脸一扬笑起来，好像三月暖阳。
“与子同袍啊。”
记忆潦草地终止，结束了梦境。卫桓能感觉到意识在苏醒，只是他强撑着不愿醒来，他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记忆会这么模糊，他几乎毫无印象。
但他最终还是醒来了。视线一点点从模糊变得明晰，到处都是一片白。他无力地眨了眨眼，天花板白茫茫一片。
“你醒了”
卫桓侧过头，看见苏不豫正坐在床边，他声音很小，再多看一眼，才发现原来景云和扬灵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试图坐起来，苏不豫为他调好了病床床垫，压低声音道，“醒了就好，我一步也不敢走。”
云永昼呢。
卫桓环顾了一下病房，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其他人呢”
“有部分妖傀逃走了，扬昇带学生去追了。那个脸上有妖纹人类，跟着九尾走了。他俩想守着你醒过来，我就带他们过来了。”苏不豫替他掖了被角，“那个妖傀被封印之后你就昏厥了，医生说你现在人类身体不足以支撑两种妖力，精力耗尽所以休克。你这样下去是不行。”
卫桓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可他即便很努力地在听，思绪却还是牵挂在一个人身上。
他只想知道云永昼现在在哪里。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眼睛拿来献祭。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就是九凤。
看卫桓不说话了，苏不豫也不再多说，“我准备了一点粥，你喝一点体力恢复快一些。”
“不豫。”
卫桓忽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
苏不豫倒粥手顿了顿，差一点洒出来。
“最开始怀疑时候是分院仪式。”
“为什么”卫桓不懂，分院仪式上他分明被云阳分到了火学院，那个时候他妖心丝毫没有苏醒，苏不豫为什么会怀疑。
苏不豫继续说了自己没说完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在你回来之后，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觉得那就是你。”
后来他得知云永昼与他结契，就完全确信了。
云永昼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一个人类结契，除非他百分之一百笃定那个人就是卫桓。
苏不豫忽然觉得自己名字似乎是一语成谶。不豫，不犹豫，可他偏偏就是因为太犹豫而迟一步。明明先认识卫桓人是自己，先认出他也是自己。
卫桓没有接那碗粥，他只是再次问道，“你是不是去过无启”
苏不豫将粥放下，坦荡抬眼，“对。我去过。”
卫桓陷入沉默。暗巫姬说太模糊，如果不豫真像暗巫姬说那样，献祭了自己鲛尾或是鲛鳞，他祭品应该转移到自己身上才对。
难道献祭也分先来后到
“你”卫桓不知应该如何开口，这样问题对他来说太沉重，他根本承受不了这样负荷。他害怕苏不豫真为了自己做出不可逆转牺牲。
“你鲛尾，还在吗”
苏不豫微笑着看向卫桓，看着他那双已然湿润眼睛。
“不重要了。”
他要不是这个答案。
“这很重要。”卫桓抓住苏不豫手腕，“你是半鲛，你如果没有鲛尾还算什么鲛人，为什么你要这样，我回不来就回不来好了，”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语言，“我，我不值得你做这些，我哪怕回来了又能怎样你看看我，我还是当初我吗”
苏不豫反握住卫桓手，笑得温柔，“是啊。”
“你就是你。”他嘴角泛起梨涡，心里却是苦涩。
他更希望听到不是这些。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很值得。”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就像是把卫桓绑起来一样，缚住他手脚。可他觉得好慌。心里歉疚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但他就是很害怕，只要一想到他这双异瞳，想到他站在云永昼身边样子，他就好慌。
他也不想这样。
卫桓苍白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低垂着眼睛，仿佛盯着床单上某一块，沉默了一分钟，才轻声开口。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这不一样。
苏不豫差一点脱口而出，可到最后他忍住了。
你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你弟弟，你从十几岁开始就要保护人。
但是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看一看我。
卫桓隐隐感觉苏不豫对献祭一事有所隐瞒，但他知道这些事说出口需要时间，他也愿意等。
“我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在无启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我死后发生事。”他顿了顿，“没关系，等你愿意告诉我了，你再说。”他抬眼望向苏不豫那双灰绿色眼，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笑，“七年前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就这么死掉，把你丢下了，好在还有机会，以后我也会一直在。”
苏不豫看着他脸上笑，也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嗯。”
他很清楚，卫桓是不会这样对云永昼笑。面对其他任何人，卫桓都是一个无懈可击保护者，为每一个人付出牺牲，在所不辞，他总是企图把自己羽翼庇佑到任何一个他希望保护对象，永远悲悯，永远英雄主义。
只有在面对云永昼时候，他才真正卸下重担，变得像个孩子。
身为旁观者苏不豫，对于他区别对待永远清醒，但却无能为力。
卫桓没有食欲，吃了一点粥就说困了想睡觉，于是侧躺着装睡，他听见苏不豫小声说自己突然有点公事要出去一趟，等他回来，但他假装自己还睡着，没有回话。他也听见累坏了景云和扬灵终于醒了过来，轻手轻脚地绕到病床这一头，两个家伙趴在那儿看他，卫桓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即便闭上眼睛，羲和之瞳也可以看到面前发生景象。
他们俩小声道几乎是用唇语在交流，像两个小傻子似盯着自己。
“原来阿恒就是九凤啊”景云推了推眼镜，“难怪他每次说到九凤都”
“什么阿恒，这是桓桓哥哥。”扬灵敲了一下景云脑门，“你也得叫哥哥才行，他比你大好多呢。”
“我知道，我一下子改不了口嘛”景云瘪了瘪嘴，“你之前还一直叫他笨蛋人类笨蛋人类呢。”
扬灵一下子就直起身，虽然动作很夸张可声音还是很小。
“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桓桓哥哥啊再说了我这个是爱称爱称你懂不懂。”
卫桓差一点憋不住笑出来。
俩活宝。
到了上课时候，俩小家伙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卫桓睁开眼，想看看他眼睛，可他没有太多力气，瞟了一眼手腕，于是运灵变出一面镜子。
他身体确带不动这妖力，光是变出镜子都让他觉得十分费力，胸口有种滞缓钝痛。镜子颜色偏金，看不明显，卫桓拿着转了个身，面对夕阳。
果然，羲和之瞳觉醒之后，眼睛颜色就变不一样了，左眼瞳色很深，大约还是人类眼珠黑色，右眼却很通透。
变成琥珀色了吗
镜面消失，卫桓不自觉抬起手，拂上自己右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喜欢云永昼眼睛，有一天竟然会变成他。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卫桓说不出缘由。他一旦去思考云永昼这样做立场，问题就变得清晰又复杂。复杂是他还是有些不确信，感觉一切都来得没有原因，像一场从不预约阵雨。清晰是，大概没有人为平白无故献出自己最宝贵一部分。
但云永昼这么做了。
所以
戒指忽然发出光亮。卫桓从思绪中抽离，原以为会是他，确认后才发现是扬昇。
“你醒了”接通后扬昇先开口，“打开视频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卫桓照做了，他揉了揉眼睛，“你现在在哪儿呢，剩下抓住了吗”
“移交给政府了，早知道我就不叫那些学生了，刚解散，让他们回学校。我准备去一趟你家。”扬昇背后确是北极天柜街道，卫桓熟悉到不能更熟悉地方。
“去我家干什么参观啊。”卫桓叹口气，整个人都要缩到被子里。
“我想着，之前怎么说都有一个九凤结界，那些找茬人也进不去。”扬昇说着飞了起来，“现在九凤结界破了，我怕有人跑去你家闹事。我准备弄个新结界，可能赶不上你爸弄，好歹撑一段时间。”
“劳您费心。”卫桓心里没什么想法，“毁就毁了，反正以后也没有人住了。我去那儿也是难受，以后估计也去不了几次了。”
“别啊。怎么说地都是你们家，也是你祖宗拼下来，那么大一块地呢，快赶上四分之一扶摇了，你要是真不喜欢，大不了等你以后好了，推了重建。”扬昇越说越离谱，“对了，你昏厥之后我去检查了一下你们祖墓，好奇怪。”
听见这个，卫桓又把脑袋露出来点，“怎么了”
“我看到你立碑了。”
立碑
“你们家传统难不成是人还没死就先立碑你尸体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有坟墓啊。”
卫桓也有些疑惑，“我死后，有葬礼吗”
扬昇叹口气，“没有。”他反复拿捏着措辞，眼神也避开，“你你也知道当时情况。你走之后没有人能开得了九凤结界。不豫整理了一下你在学校遗物，说是要给你做一个衣冠冢。他那个时候找我，我没有去，我当时也”
卫桓笑起来，故意揶揄，“我知道，你这个小气鬼。”他转移了话题，“那既然这样我在祖墓那个”
他努力地思考，感觉记忆有些空缺，“哦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立碑确是提前就做好了，还是我自己要做。我跟我爸妈说，我要跟他们一起刻字，我爸妈拗不过我，就一起做了。”说着，他忍不住苦笑，“没想到我们也是差不多时间走。”
“好了别说了，说起来怪难受。我还以为是谁在你死后做立碑，想想也不可能，谁都进不去。”扬昇忽然想到什么，“这样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尸体啊，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找到，我们在找，那些制作妖傀人一定也在找，他们会不会以为会有人把你尸体藏回九凤祖墓，所以才会派谢天伐去你家。如果他们能找到你尸体，又可以复制出另一个成功谢天伐了。”
原来是这样。
卫桓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有打开我立碑看吗”
“我打不开啊。”扬昇说，“我试过了，大概只有你们九凤可以打开。”
也是，卫桓觉得自己糊涂了，连这一点都忘了。不过打开里面可能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找不到。
“欸”
扬昇忽然间发出一声疑问。
卫桓抬眼看向屏幕，“怎么了”
“你们家外面，好像有结界。”
屏幕那一头，扬昇正悬浮在半空，面前就是九凤宅邸，看似什么都没有。可当他蓄起紫色风团，向前推去，风团却被阻挡在一层透明结界前，紫色气流流淌开来时候，透明结界出现一道一道金色纹路，如同闪电。
卫桓忽然间坐起来。这是金乌妖纹。
“看来我来晚了。”扬昇双臂抱胸。
“云永昼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吗”卫桓急忙问道。
“没有啊，他眼睛都伤成那样了，我让他去医院。”扬昇想了想，“不过他好像是和九尾一起走，说是要把谢天伐带到山海地下禁闭室，他不放心九尾自己做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后面有没有去治眼睛。”
卫桓心脏忽然间跳得好快。
“你先休息吧，既然他这边都帮你弄好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扬昇手划出结界圈，原本准备挂断电话，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
“卫桓，如果不是云永昼，你回不来。”扬昇笑道，“我一直想说，但我也怕影响你，所以一直瞒着。你也知道云永昼是个什么样人，从来都是不要命，七年前他本来志愿都填好了，要去战场。”
光是说到这里，卫桓心都被揉成了一团。
“但是你后来没能回来。大概一个月之后吧，他改了志愿要留在山海当教官，那个时候总理还大发雷霆，差点动用职权修改他志愿。说好从军从政，都放弃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看到你死了，受了刺激，不愿意那么卖命了。”
“到我知道他献祭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怕死。是我想得太狭隘了，他可能只是”扬昇叹了口气。
“抱着一个希望，想活着看到你回来吧。”
卫桓低垂着头，夕阳已经被夜色消融，整个房间陷入沉沉黑暗。直到扬昇挂断，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想见他。
这样念头代替一切出现在卫桓心中。
闭上双眼，他试着去感应云永昼存在。
眼前场景一点点明晰，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可卫桓不能确定，他皱着眉反复尝试感应，得到结果都是一样。
云永昼此刻就在他九凤家里。
胸口一滞。卫桓咬着牙，在心中默念着自己家门结界心诀，冒着再次晕厥风险也要划出结界入口。身上没有气力，他扶着床边缘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走进结界圈，来到了九凤宅邸。黑沉沉黑暗吞噬一切，让这个已经残破地方变得更加冷清。他闭上眼，去感应光存在。
云永昼就在他曾经最喜欢空中小花园。
卫桓后背发疼，没办法变出翅膀，他只能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无比地走上旋转台阶，这个台阶已经被妖傀炸得有些残缺，走上去时候不太稳。就这么一段小台阶，他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重生后第一次，他开始真嫌弃这具人类躯体，这么虚弱，害他不能快一点，干脆一点出现在云永昼面前。
等到他光着脚踩到空中花园草坪上，才看见云永昼背影。这里植物许久没有人打理，已经长到了他膝盖那么高，踩上去有沙沙声响。这个声响将卫桓踪迹暴露无遗。
云永昼防备心令他尚未转身就放出数不清光刃，可下一刻好像觉得不对，光刃像是破碎烟火，又消失于黑暗。他本来正装着坏掉吊床，现在却转过身，有些错愕地看着卫桓。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十米距离，在黑暗里对望。
卫桓想走到他面前，但他实在没有力气，走了两步，停下来，靠在旁边丹果树上，这里实在是荒废太久，树上生满了槲寄生，结了一串串珍珠似白色浆果，闻起来有种草本清香。
“你和我妖力把我掏空了，我走不动。”卫桓靠在树干上，小喘着气，“你能过来吗”
云永昼没想到真相戳穿之后，他对自己说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有些傻了，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变回那个十八岁懵懂少年。他放下吊床，一步一步朝卫桓走过来。
每一步都沙沙响着，好像走在卫桓心上似。他仍旧是全妖化形态，银色长发仿佛是月色融成，黑暗中发着光。令卫桓感到庆幸是，他还是有去医院，右眼蒙了一个白色纱布眼罩，看起来有种脆弱冷感。
“你怎么来了”
卫桓仰着脸，“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来问比较合适”
云永昼沉默了。
见他沉默，卫桓又有些犹豫了。他这些天一直这么忐忑，原以为到了今天会好许多，可是事实证明根本没有，他还是会反复思考自己应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心里那只兔子到关键时候又开始没完没了蹦跶，不得安宁。
“我”卫桓喉结慌乱地上下滚动，“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醒来你又不在，谁都在”
他本来还想说就你不在，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像撒娇了，于是咽了回去，“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卫桓，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没错一定是，你肯定是想看我笑话所以不告诉我，”他本来话就多，一紧张话更多了，“你该不会知道我是九凤才跟我结契吧，为什么啊，你、你不是挺不喜欢我吗我真是搞不懂你，我本来以为自己搞懂了，起码我搞懂我自己了。现在一看我根本没有，我还越来越迷糊了”
“事先声明我不是说你傻啊，可是你图什么啊，你全身上下最珍贵就是羲和之瞳，整个妖域就只有这一对，拿什么不行拿这个去献祭你疯了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越说越生气，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这可是你眼睛，又不是手指甲剪了还能长，这说没有就没有了，你就变成独眼龙，呸，独眼金乌了，我真是搞不懂，我、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你明明以前对我爱答不理，明明只有我对你好，我、我还以为是我一厢”
差点说漏嘴，卫桓立马急刹车，仰起脸看向他，“云永昼你究竟是为什么，你犯得着用这么宝贝东西去”
来不及说完问题，等待已久回答，都被一个突如其来吻封存在槲寄生下。
他睁大双眼，大脑空白，黑暗中云永昼近在咫尺。他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吻上来，如同不曾预料过一场花火，轰然炸开，惊愕与欢愉交错。强势，湿润，无可抵抗，狂风中揉碎一团火。
闭上眼，卫桓想。
这个于死亡边缘漂泊多年灵魂，终于在他吻里复活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卫桓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似乎刚换好衣服, 从某个房间出来, 外面是扬昇和不豫, 他们身上都穿着一样战斗服, 不是扶摇蓝也不是上善白, 而是完全一样深灰色制服。
他低头看看自己, 也是一样, 穿着一套深灰色战斗服。
这是他们正式进入山海预备战斗兵团那一天。
“新战斗服就是帅, 这么一比咱们以前学院发战斗服就跟闹着玩儿似，”扬昇嘚瑟得不行, “不豫你看, 这还有肩章。”
苏不豫点点头，又立刻看向卫桓，“阿桓穿这件真好看, 特别好看。”
扬昇嘁了一声，“你就知道夸他, 刚也不见你夸我。”
“嘁什么嘁, 不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本来就比你帅, 不服气也没招, 小爷我可是公认扶摇院草。”卫桓低头仔细看了看制服, 发现左侧胸口和右侧缝制方式并不完全一样，“欸左边这块儿怎么空荡荡”
扬昇也低头看了看, “对诶。”
苏不豫道, “我听发制服前辈说, 这个地方是之后别战徽地方。”
“战徽”卫桓疑惑, “是学校发”
“啊我知道了。”扬昇一拍手，“上次我听我爸说过，我们正式成为预备战士时候会被学院派遣到很多地方，支援战场或者完成一些很危险任务，就不像之前在战备组当片儿警了。因为那些地方很危险，如果任务成功就相当于为山海和妖域立功，到时候会给咱们相应等级战徽。”
“哦”卫桓也突然想起来，“我爸妈就有”
“叔叔阿姨那个可能还是不一样，他们是政府军，”不豫解释，“我们战徽好像是结合山海和自家家纹，我觉得还蛮有象征意义。”
“原来是这样”卫桓摸了摸左胸空出来那么一小块，抬头时候笑得嚣张，“等着瞧，你们桓哥我肯定第一个拿到战徽”
“切，”扬昇长叹一口气，“你可别忘了，你前面还有一个特别能打”
说曹操曹操到。同样换上新战斗服云永昼走出来，一言不发，也不靠近他们，之前还欢乐无比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扬昇是个爱打圆场，望着云永昼开口道，“要我说还是永昼穿着帅，板儿正。”
卫桓扭头瞥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
云永昼穿这身衣服真好看，特别飒，深灰色配着他那张冷冷淡淡脸格外合适，和之前炎燧红色战斗服完全不同。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样，卫桓甚至想象到他如果穿上父亲军装会是什么样。应该更好看。
云永昼那双琥珀色瞳孔冷冷盯着他。
“看我干什么”
气氛冷到极点。苏不豫抓住卫桓手臂，拽了两下，“我们出去吧，这边一会儿还有别学生过来。”
“对对对，”扬昇也跟着开口，“今天算是我们成为预备役第一天，是不是应该出去庆祝一下啊”
卫桓其实也没觉得云永昼这样态度令他尴尬，本身他就是这样性格，他早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云永昼这样对他说话多少也是把他放在眼里。
换做是别人，云永昼都不稀得开口。
扬昇和苏不豫商量着去哪儿吃饭问题，卫桓走在他们旁边，走着走着，他就回头看。
还好还好，云永昼没有自己跑了。
只不过隔得实在有些远，起码都有七八米。
卫桓下意识放慢脚步，一点点慢下来，悄悄拉近他和后面那个自闭少年距离。前面两个家伙讨论得正欢，也没在意，他干脆彻底停下来，可他一停，云永昼也停下脚步，隔着两三米距离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起了阵风。卫桓嘴角一勾，手指动了动，顺势将这风化作一双手，藏在云永昼背后猛地一推。云永昼毫无防备，就这么被那双无形手推着往前，差点一个踉跄扑过去。
两人距离一下子缩短，卫桓努力地憋笑，但最终还是憋不住，两颗小犬齿都已经露了马脚。
“我可没动手啊。”他抬起自己手，笑得一脸灿烂，“是你自己过来。”
云永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大好看。他把眼神从卫桓脸上挪开，看向别处。
卫桓扭着脖子朝后面望了一眼，那两个家伙居然还没发现自己不在身边。他笑着回头，小声对云永昼说，“我也觉得你穿这身衣服好看。”说完，他大步一跨，站到了云永昼身侧。
他看不到云永昼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没在意他会有什么反馈，他就是想说出来罢了。
云永昼顿了顿，最后还是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卫桓亦步亦趋，在他身旁。他哼着不知名小曲，走路姿态高兴得像只小麻雀，就差扑棱翅膀了。这种太过愉悦心情好像彻底影响了云永昼，就像一个害怕被太阳直射冰块，无法控制地在融化，变成一滩柔软没有棱角水。
这种不可控感觉令云永昼慌，令他害怕。
所以他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冷冷开口。
“你究竟在高兴什么”
卫桓愣了一下，也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云永昼，“我”他眼睛转了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心，就是开心呗，许你一天天不开心还不许我乐乐呵呵了。”
“没有人无缘无故开心。”云永昼很坚持。
“你这么说也是。”卫桓鼓了鼓嘴，手又不自觉摸了摸左胸那块留给战徽空白处，眼睛瞄上云永昼衣服。
“可能是因为我们穿上了一样衣服吧。”一只小飞虫飞到卫桓鼻子尖，被他挥开，手在空中抓了一把风，莫名变出一小捧蓝色花瓣。
他把手绕到背后，攥着那花，继续道，“之前我们穿都是不同学院战斗服，颜色样式都不一样，现在好啦，都是深灰色，而且挺好看。”
这个答案令云永昼意外不已，他愣愣地看着卫桓，一言不发。
卫桓脸一扬笑起来，好像三月暖阳。
“与子同袍啊。”
记忆潦草地终止，结束了梦境。卫桓能感觉到意识在苏醒，只是他强撑着不愿醒来，他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记忆会这么模糊，他几乎毫无印象。
但他最终还是醒来了。视线一点点从模糊变得明晰，到处都是一片白。他无力地眨了眨眼，天花板白茫茫一片。
“你醒了”
卫桓侧过头，看见苏不豫正坐在床边，他声音很小，再多看一眼，才发现原来景云和扬灵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试图坐起来，苏不豫为他调好了病床床垫，压低声音道，“醒了就好，我一步也不敢走。”
云永昼呢。
卫桓环顾了一下病房，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其他人呢”
“有部分妖傀逃走了，扬昇带学生去追了。那个脸上有妖纹人类，跟着九尾走了。他俩想守着你醒过来，我就带他们过来了。”苏不豫替他掖了被角，“那个妖傀被封印之后你就昏厥了，医生说你现在人类身体不足以支撑两种妖力，精力耗尽所以休克。你这样下去是不行。”
卫桓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可他即便很努力地在听，思绪却还是牵挂在一个人身上。
他只想知道云永昼现在在哪里。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眼睛拿来献祭。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就是九凤。
看卫桓不说话了，苏不豫也不再多说，“我准备了一点粥，你喝一点体力恢复快一些。”
“不豫。”
卫桓忽然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
苏不豫倒粥手顿了顿，差一点洒出来。
“最开始怀疑时候是分院仪式。”
“为什么”卫桓不懂，分院仪式上他分明被云阳分到了火学院，那个时候他妖心丝毫没有苏醒，苏不豫为什么会怀疑。
苏不豫继续说了自己没说完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在你回来之后，不需要什么理由，我觉得那就是你。”
后来他得知云永昼与他结契，就完全确信了。
云永昼不可能无缘无故与一个人类结契，除非他百分之一百笃定那个人就是卫桓。
苏不豫忽然觉得自己名字似乎是一语成谶。不豫，不犹豫，可他偏偏就是因为太犹豫而迟一步。明明先认识卫桓人是自己，先认出他也是自己。
卫桓没有接那碗粥，他只是再次问道，“你是不是去过无启”
苏不豫将粥放下，坦荡抬眼，“对。我去过。”
卫桓陷入沉默。暗巫姬说太模糊，如果不豫真像暗巫姬说那样，献祭了自己鲛尾或是鲛鳞，他祭品应该转移到自己身上才对。
难道献祭也分先来后到
“你”卫桓不知应该如何开口，这样问题对他来说太沉重，他根本承受不了这样负荷。他害怕苏不豫真为了自己做出不可逆转牺牲。
“你鲛尾，还在吗”
苏不豫微笑着看向卫桓，看着他那双已然湿润眼睛。
“不重要了。”
他要不是这个答案。
“这很重要。”卫桓抓住苏不豫手腕，“你是半鲛，你如果没有鲛尾还算什么鲛人，为什么你要这样，我回不来就回不来好了，”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组织自己语言，“我，我不值得你做这些，我哪怕回来了又能怎样你看看我，我还是当初我吗”
苏不豫反握住卫桓手，笑得温柔，“是啊。”
“你就是你。”他嘴角泛起梨涡，心里却是苦涩。
他更希望听到不是这些。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很值得。”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就像是把卫桓绑起来一样，缚住他手脚。可他觉得好慌。心里歉疚涌上来快要将他淹没，但他就是很害怕，只要一想到他这双异瞳，想到他站在云永昼身边样子，他就好慌。
他也不想这样。
卫桓苍白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低垂着眼睛，仿佛盯着床单上某一块，沉默了一分钟，才轻声开口。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这不一样。
苏不豫差一点脱口而出，可到最后他忍住了。
你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你弟弟，你从十几岁开始就要保护人。
但是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看一看我。
卫桓隐隐感觉苏不豫对献祭一事有所隐瞒，但他知道这些事说出口需要时间，他也愿意等。
“我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在无启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我死后发生事。”他顿了顿，“没关系，等你愿意告诉我了，你再说。”他抬眼望向苏不豫那双灰绿色眼，露出一个令人心安笑，“七年前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就这么死掉，把你丢下了，好在还有机会，以后我也会一直在。”
苏不豫看着他脸上笑，也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嗯。”
他很清楚，卫桓是不会这样对云永昼笑。面对其他任何人，卫桓都是一个无懈可击保护者，为每一个人付出牺牲，在所不辞，他总是企图把自己羽翼庇佑到任何一个他希望保护对象，永远悲悯，永远英雄主义。
只有在面对云永昼时候，他才真正卸下重担，变得像个孩子。
身为旁观者苏不豫，对于他区别对待永远清醒，但却无能为力。
卫桓没有食欲，吃了一点粥就说困了想睡觉，于是侧躺着装睡，他听见苏不豫小声说自己突然有点公事要出去一趟，等他回来，但他假装自己还睡着，没有回话。他也听见累坏了景云和扬灵终于醒了过来，轻手轻脚地绕到病床这一头，两个家伙趴在那儿看他，卫桓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即便闭上眼睛，羲和之瞳也可以看到面前发生景象。
他们俩小声道几乎是用唇语在交流，像两个小傻子似盯着自己。
“原来阿恒就是九凤啊”景云推了推眼镜，“难怪他每次说到九凤都”
“什么阿恒，这是桓桓哥哥。”扬灵敲了一下景云脑门，“你也得叫哥哥才行，他比你大好多呢。”
“我知道，我一下子改不了口嘛”景云瘪了瘪嘴，“你之前还一直叫他笨蛋人类笨蛋人类呢。”
扬灵一下子就直起身，虽然动作很夸张可声音还是很小。
“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桓桓哥哥啊再说了我这个是爱称爱称你懂不懂。”
卫桓差一点憋不住笑出来。
俩活宝。
到了上课时候，俩小家伙也走了，病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卫桓睁开眼，想看看他眼睛，可他没有太多力气，瞟了一眼手腕，于是运灵变出一面镜子。
他身体确带不动这妖力，光是变出镜子都让他觉得十分费力，胸口有种滞缓钝痛。镜子颜色偏金，看不明显，卫桓拿着转了个身，面对夕阳。
果然，羲和之瞳觉醒之后，眼睛颜色就变不一样了，左眼瞳色很深，大约还是人类眼珠黑色，右眼却很通透。
变成琥珀色了吗
镜面消失，卫桓不自觉抬起手，拂上自己右眼。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喜欢云永昼眼睛，有一天竟然会变成他。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卫桓说不出缘由。他一旦去思考云永昼这样做立场，问题就变得清晰又复杂。复杂是他还是有些不确信，感觉一切都来得没有原因，像一场从不预约阵雨。清晰是，大概没有人为平白无故献出自己最宝贵一部分。
但云永昼这么做了。
所以
戒指忽然发出光亮。卫桓从思绪中抽离，原以为会是他，确认后才发现是扬昇。
“你醒了”接通后扬昇先开口，“打开视频我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卫桓照做了，他揉了揉眼睛，“你现在在哪儿呢，剩下抓住了吗”
“移交给政府了，早知道我就不叫那些学生了，刚解散，让他们回学校。我准备去一趟你家。”扬昇背后确是北极天柜街道，卫桓熟悉到不能更熟悉地方。
“去我家干什么参观啊。”卫桓叹口气，整个人都要缩到被子里。
“我想着，之前怎么说都有一个九凤结界，那些找茬人也进不去。”扬昇说着飞了起来，“现在九凤结界破了，我怕有人跑去你家闹事。我准备弄个新结界，可能赶不上你爸弄，好歹撑一段时间。”
“劳您费心。”卫桓心里没什么想法，“毁就毁了，反正以后也没有人住了。我去那儿也是难受，以后估计也去不了几次了。”
“别啊。怎么说地都是你们家，也是你祖宗拼下来，那么大一块地呢，快赶上四分之一扶摇了，你要是真不喜欢，大不了等你以后好了，推了重建。”扬昇越说越离谱，“对了，你昏厥之后我去检查了一下你们祖墓，好奇怪。”
听见这个，卫桓又把脑袋露出来点，“怎么了”
“我看到你立碑了。”
立碑
“你们家传统难不成是人还没死就先立碑你尸体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有坟墓啊。”
卫桓也有些疑惑，“我死后，有葬礼吗”
扬昇叹口气，“没有。”他反复拿捏着措辞，眼神也避开，“你你也知道当时情况。你走之后没有人能开得了九凤结界。不豫整理了一下你在学校遗物，说是要给你做一个衣冠冢。他那个时候找我，我没有去，我当时也”
卫桓笑起来，故意揶揄，“我知道，你这个小气鬼。”他转移了话题，“那既然这样我在祖墓那个”
他努力地思考，感觉记忆有些空缺，“哦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个立碑确是提前就做好了，还是我自己要做。我跟我爸妈说，我要跟他们一起刻字，我爸妈拗不过我，就一起做了。”说着，他忍不住苦笑，“没想到我们也是差不多时间走。”
“好了别说了，说起来怪难受。我还以为是谁在你死后做立碑，想想也不可能，谁都进不去。”扬昇忽然想到什么，“这样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尸体啊，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找到，我们在找，那些制作妖傀人一定也在找，他们会不会以为会有人把你尸体藏回九凤祖墓，所以才会派谢天伐去你家。如果他们能找到你尸体，又可以复制出另一个成功谢天伐了。”
原来是这样。
卫桓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有打开我立碑看吗”
“我打不开啊。”扬昇说，“我试过了，大概只有你们九凤可以打开。”
也是，卫桓觉得自己糊涂了，连这一点都忘了。不过打开里面可能也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找不到。
“欸”
扬昇忽然间发出一声疑问。
卫桓抬眼看向屏幕，“怎么了”
“你们家外面，好像有结界。”
屏幕那一头，扬昇正悬浮在半空，面前就是九凤宅邸，看似什么都没有。可当他蓄起紫色风团，向前推去，风团却被阻挡在一层透明结界前，紫色气流流淌开来时候，透明结界出现一道一道金色纹路，如同闪电。
卫桓忽然间坐起来。这是金乌妖纹。
“看来我来晚了。”扬昇双臂抱胸。
“云永昼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吗”卫桓急忙问道。
“没有啊，他眼睛都伤成那样了，我让他去医院。”扬昇想了想，“不过他好像是和九尾一起走，说是要把谢天伐带到山海地下禁闭室，他不放心九尾自己做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后面有没有去治眼睛。”
卫桓心脏忽然间跳得好快。
“你先休息吧，既然他这边都帮你弄好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扬昇手划出结界圈，原本准备挂断电话，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
“卫桓，如果不是云永昼，你回不来。”扬昇笑道，“我一直想说，但我也怕影响你，所以一直瞒着。你也知道云永昼是个什么样人，从来都是不要命，七年前他本来志愿都填好了，要去战场。”
光是说到这里，卫桓心都被揉成了一团。
“但是你后来没能回来。大概一个月之后吧，他改了志愿要留在山海当教官，那个时候总理还大发雷霆，差点动用职权修改他志愿。说好从军从政，都放弃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看到你死了，受了刺激，不愿意那么卖命了。”
“到我知道他献祭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怕死。是我想得太狭隘了，他可能只是”扬昇叹了口气。
“抱着一个希望，想活着看到你回来吧。”
卫桓低垂着头，夕阳已经被夜色消融，整个房间陷入沉沉黑暗。直到扬昇挂断，他也没有说一句话。
想见他。
这样念头代替一切出现在卫桓心中。
闭上双眼，他试着去感应云永昼存在。
眼前场景一点点明晰，一草一木都熟悉无比。可卫桓不能确定，他皱着眉反复尝试感应，得到结果都是一样。
云永昼此刻就在他九凤家里。
胸口一滞。卫桓咬着牙，在心中默念着自己家门结界心诀，冒着再次晕厥风险也要划出结界入口。身上没有气力，他扶着床边缘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走进结界圈，来到了九凤宅邸。黑沉沉黑暗吞噬一切，让这个已经残破地方变得更加冷清。他闭上眼，去感应光存在。
云永昼就在他曾经最喜欢空中小花园。
卫桓后背发疼，没办法变出翅膀，他只能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无比地走上旋转台阶，这个台阶已经被妖傀炸得有些残缺，走上去时候不太稳。就这么一段小台阶，他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重生后第一次，他开始真嫌弃这具人类躯体，这么虚弱，害他不能快一点，干脆一点出现在云永昼面前。
等到他光着脚踩到空中花园草坪上，才看见云永昼背影。这里植物许久没有人打理，已经长到了他膝盖那么高，踩上去有沙沙声响。这个声响将卫桓踪迹暴露无遗。
云永昼防备心令他尚未转身就放出数不清光刃，可下一刻好像觉得不对，光刃像是破碎烟火，又消失于黑暗。他本来正装着坏掉吊床，现在却转过身，有些错愕地看着卫桓。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十米距离，在黑暗里对望。
卫桓想走到他面前，但他实在没有力气，走了两步，停下来，靠在旁边丹果树上，这里实在是荒废太久，树上生满了槲寄生，结了一串串珍珠似白色浆果，闻起来有种草本清香。
“你和我妖力把我掏空了，我走不动。”卫桓靠在树干上，小喘着气，“你能过来吗”
云永昼没想到真相戳穿之后，他对自己说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他有些傻了，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变回那个十八岁懵懂少年。他放下吊床，一步一步朝卫桓走过来。
每一步都沙沙响着，好像走在卫桓心上似。他仍旧是全妖化形态，银色长发仿佛是月色融成，黑暗中发着光。令卫桓感到庆幸是，他还是有去医院，右眼蒙了一个白色纱布眼罩，看起来有种脆弱冷感。
“你怎么来了”
卫桓仰着脸，“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来问比较合适”
云永昼沉默了。
见他沉默，卫桓又有些犹豫了。他这些天一直这么忐忑，原以为到了今天会好许多，可是事实证明根本没有，他还是会反复思考自己应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心里那只兔子到关键时候又开始没完没了蹦跶，不得安宁。
“我”卫桓喉结慌乱地上下滚动，“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醒来你又不在，谁都在”
他本来还想说就你不在，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像撒娇了，于是咽了回去，“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卫桓，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没错一定是，你肯定是想看我笑话所以不告诉我，”他本来话就多，一紧张话更多了，“你该不会知道我是九凤才跟我结契吧，为什么啊，你、你不是挺不喜欢我吗我真是搞不懂你，我本来以为自己搞懂了，起码我搞懂我自己了。现在一看我根本没有，我还越来越迷糊了”
“事先声明我不是说你傻啊，可是你图什么啊，你全身上下最珍贵就是羲和之瞳，整个妖域就只有这一对，拿什么不行拿这个去献祭你疯了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越说越生气，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这可是你眼睛，又不是手指甲剪了还能长，这说没有就没有了，你就变成独眼龙，呸，独眼金乌了，我真是搞不懂，我、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你明明以前对我爱答不理，明明只有我对你好，我、我还以为是我一厢”
差点说漏嘴，卫桓立马急刹车，仰起脸看向他，“云永昼你究竟是为什么，你犯得着用这么宝贝东西去”
来不及说完问题，等待已久回答，都被一个突如其来吻封存在槲寄生下。
他睁大双眼，大脑空白，黑暗中云永昼近在咫尺。他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吻上来，如同不曾预料过一场花火，轰然炸开，惊愕与欢愉交错。强势，湿润，无可抵抗，狂风中揉碎一团火。
闭上眼，卫桓想。
这个于死亡边缘漂泊多年灵魂，终于在他吻里复活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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