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帝君此言，倒是让臣越发地不解了。君上说这十二位姑娘虽然国色天香，却难脱俗气。不知君上可否为我等臣下一言到底天上的仙子是如何姿态？”

    未等众人详细思索受辛刚才说的话，身处前方的北方公崇侯虎就站了起来，朝着他拱手深鞠一躬，礼毕低头便问了出来。

    他崇侯虎看似傻大粗黑，实则比谁都机灵。

    早在受辛说出“徒仿仙形，难得其神”八个字的时候便隐约猜到了这位帝君到底想要做什么，便自发地出来捧场。

    话音一落，崇侯虎便用余光察觉到帝君似是向自己传来一个赞许的眼神，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夫仙子之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不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受辛也是个臭不要脸的角色，直接不客气地把后世曹子建包饺子的文章摘摘简简便直接拿来用来，脱口而出时面部表情还配以追忆的神色，演技足以当得起奥斯卡金人了。

    这下子，诸侯们便安静不下来，也坐不住了，殿间登时便是一片嗡嗡之声。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那些千古名句被他们摘出来翻覆咀嚼，每念一遍，心中的震撼便多上一分。

    既是为那文中所描绘的仙子风姿所折，也是为帝君的文采所惊。

    “这位仙子的姿容之艳丽夺目，寡人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待殿下众人议论片刻，受辛又发话了。

    顿时诸侯们便停下了讨论，纷纷安静下来，看着受辛等他说出那四个字。

    “美撼凡尘。”

    仙子之美，只是一眼便足以让整个凡尘俗世为之震动。

    这四个字可以说是非常地夸张了，但是诸侯心中回转一遍，发现以先前帝君的言行观之，以这教坊司十二娇的国色天香与精妙舞蹈比之，若真有超乎其上的临尘仙子，这“美撼凡尘”四个字竟是没有任何多出的地方。

    此刻唯有崇侯虎一人心中，不是在想象受辛所形容的仙子有多美丽，而是对他这一手把妹的手段惊为天人。

    在场的十二位诸侯并京畿的文武官员里，也就只有他跟文正二人猜到了受辛真正所描述的对象是谁。

    正因为他崇侯虎亲眼见过那位，并且深知仙家手段的玄妙，这才没有沉迷在受辛用言语塑造的幻境之中。

    他崇侯虎虽然不傻，但却是个粗人，平日里在北国看上了漂亮姑娘便直接把人家强接到自己府上，嚣张跋扈，贪财好色，欺男霸女的恶名可以说从头盖到脚了。

    只要不是天生缺心眼儿的，谁会愿意背着恶名过日子？

    就算他崇侯虎在北国是天老大地老二，混不吝的角色，每每想即此事便觉得心里难免有几分膈应。

    再说现在他以帝君的心腹自居，自己这个做狗形象太差了，也难免担心主人会不会不生气，会不会看不过眼？

    他要是有帝君今日展现出来的这番文采c这般手段的十分之一，不，哪怕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又何须做出强抢民女的下等行径？北国有的是好人家的女儿愿意飞蛾扑火。

    而今日大宴之上的这一幕幕，一句句，统统都随着觐君完毕，圣后娘娘的祭礼也结束后归国的各位诸侯们传向了帝国四境的每一个角落。

    “危崖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桃山上，粉纱红裙的美妇笑脸盈盈地看着面前身着碧绿衣裙的俏丽女子，带着几分调笑吟出了这句诗，见少女低着头，绞着手指，娇颜羞赫得一片殷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由得素手捂着樱桃嘴咯咯地轻笑起来。

    “听说这是子受那个家伙在诸侯问起如何与他所描绘的那位仙子相遇时，随口吟就的一句诗。龙吉，你老实告诉姑姑，当初你们在凤凰山邂逅时真的是这样吗？”

    “哪c哪有！姑姑，你别听那家伙胡说！”

    耳听得姑姑的戏谑声越发刁钻，龙吉急得一跺脚，便忍不住脱口而出地否认道。

    “哦？是吗？那姑姑问你，到底哪一句是胡说的？是危崖嫣然通一顾？还是人间绝色如尘土？”

    “是c是c是”

    是了半天，龙吉仿佛是又卡壳了一般，磕磕巴巴地又说不出话来。

    “嗯，看来这两句都不是啊。那么就是其他的句子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姑c姑姑，你再这样，我就c我就不理你了！哼！”

    云华每念一句，龙吉耳根子上的绯红便更重一分，到最后竟是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

    心下大急的龙吉干脆眼一闭，心一狠，一跺脚，一转身，耍起了脾气来了。

    “好好好，姑姑不说了，不说了。你这丫头也真是的，脸皮恁薄了点。要知道当年我与羡郎你侬我侬时，也没见他说出过这样的句子来。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姑姑我有多羡慕你啊。”

    “有c有什么好羡慕。子受那家伙就知道嘴上口花花罢了，整个一轻浮之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这种事，以后我还怎么见人啊！”

    “这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就许你天生长得漂亮，还不许人家夸你漂亮了？”

    “姑姑！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帮我啊！我可是你的亲侄女！亲生的！”

    “瞧你这话说的。你是我亲侄女，他也是我夫君的亲儿子。这手心手背的都是肉，我怎么能够单单偏向你呢？”

    “那你怎么尽帮他说话啊！”

    “好啦，等到他来桃山时，我帮你好好地训训他，怎么样？”

    “他来桃山做什么？”

    “嗯你猜猜看？”

    云华挑了挑柳眉，一副不言而喻的样子。

    “我c我才懒得猜呢。他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儿？”

    “哎呀，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我是说他会来找我，你想到哪儿去了？”

    云华瞪大了眼睛，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嘴角狡黠的弧度让龙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他要跟你爹对着干，肯定少不了我的帮助。再说这孩子自幼丧母，论起关系来我大也算是他半个娘亲，于情于理我都没法坐视他受难不管。”

    面对突然慈母心发作，侃侃而谈的姑姑，龙吉只觉得心中好一阵无奈。

    这姑姑可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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