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要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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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娘娘俯身蹲在我身边，眸中满是惋惜，不禁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丝帕，心疼地在我哭花的小脸上擦拭。

    她的表情太过悲痛，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娘，内心的柔软被狠狠刺痛，我反复警告自己，这是皇宫，强压住翻涌的泪花，眼眸变得清澈透亮，心头的悲凉深深掩埋在无人能到达的地方。

    刚刚因心里太多委屈，在人面前放声痛哭有失礼数，我颇为尴尬，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了抹脸。

    几个宫女把我搀扶起来，不敢接触他人怜悯的目光，更不敢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怕他的失望令自己无地自容，垂首跟随淑妃娘娘来到偏殿，清风和清雪被人带下去处理伤口，没想到第二次进宫又是伤痕累累，心中有点小确幸，幸好铃铛没来，真怕她和我吃苦受罪。

    我静静端坐桌前，几位宫女从外端着水盆跨进殿内，轻轻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眼前摆满大大小小的罐子，大家有条不紊忙碌着，殿内只有裙摆擦着地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异常安静。

    一位皮肤细润，眉目和善的宫女把毛巾浸在水盆中，她身着淡绿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小花，与其他宫女穿着打扮不同，气质也胜人一筹，估计是清华宫的掌侍姑姑。

    淑妃娘娘接过她拧干的毛巾，小心翼翼擦拭我手掌伤口的赃物，刚刚身处险情顾不得这些，现在仔细一瞧，我手掌的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现在扯动伤口又有新的鲜血渗出，看着触目惊心，淑妃娘娘不由得紧蹙眉头，有些不忍直视，但伤口再不处理，怕要发炎化脓，重则这双手就废了，盆中干净清透的热水不一会儿成了一盆血水，淑妃娘娘打开罐子，挖了一块碧绿的药膏涂抹在我的伤口上。

    “咝……”疼得我紧皱眉头，忍不住手往回缩。

    “知道疼啦！你这孩子，脾气就是倔强！要不是皇上及时出现，躺在外面的就是你！”淑妃一边埋怨，一边注目凝视，待药膏涂抹均匀，取来白纱布细心包扎。

    “娘娘，您有没有过觉得死亡是一件高兴的事？”

    淑妃娘娘愣在原地，盯着我看了许久，不由得叹口气：“这是皇家，有时候为了活着，要想尽各种方法，因为活着，你就有机会扳倒那些伤害你的人，傻丫头，有时不可意气用事，你死了，伤心难过的只有你的家人。”

    她的话深深触动了我，视死如归的坦然瞬间化为乌有，如果我因此事命丧黄泉，最伤心的是生我育我的爹娘，深思后，额头渗出冷汗，暗骂自己的冲动，险些酿成恶果。

    这时皇上踏进殿内，淑妃娘娘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相迎。

    “皇上，您瞧这孩子的手，差点废了，臣妾都不忍心看。”

    皇上一脸深沉，坐于榻上，挥手示意不必再行礼。

    “朕有点想明白了，李大人为什么三番两次拒绝你嫁入皇家，朕气，但今天看了，朕也心疼。”

    “李大人也是爱女心切。”淑妃娘娘在旁感叹。

    “瞧她这性子和她爹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太倔！”皇上指着我指责道，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此言一出把淑妃娘娘逗笑，用手掩唇，笑着说道：“那您还不是非要娶她当儿媳妇！”

    皇上被噎个够呛，也不说话，从平静的面容上看，也没有怪责淑妃娘娘的意思，难怪圣宠多年，她对这个高高在上男人的脉络知道得一清二楚。

    被皇上瞥了一眼，淑妃娘娘心领神会，说是折腾一下午，去端点热汤压压惊，便退出了偏殿。

    偌大的偏殿里，只剩下我和皇上两个人，伴君如伴虎，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至极。

    他沉稳带着倦意的声音解救了我的不知所措。

    “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我恍然大悟，淑妃娘娘特意留下我和皇上两个人，定是知道他一定会问我郦妃娘娘的事情。

    “她说，她没有后悔古道桥头的一瞥。”

    我确定看到最高权利者，因一句话竟失控到两眼闪烁着光芒，像个孩子得到挚爱的玩具那种欣喜，声音颤抖起来，急切地渴望抓住什么。

    “她……她还说什么！”

    “后悔的是义无反顾的追随。”

    他双肩一颤，闭着眼睛不再说话，一股莫名的悲伤爬上眉梢，他正极度压抑心中的失落。

    感情最好的两种状态，如若初见，相望江湖。不知我和段青是哪种，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相忘江湖，彼此不牵绊在迷乱的网中，各自安好。

    “皇上，郦妃娘娘是爱您的，她没有后悔你们的相识相爱。”我试图安慰他，包裹住他心底那一丝柔软。

    “是朕负了她！”皇上的眼中闪着温暖的缠绵，他回想起他们的曾经，“可是赫儿的离世是个意外，不只她失去了孩子，朕也痛失爱子！朕不比她少疼半分！”

    是啊！你失去了一个孩子，却还有更多的孩子，可她呢？她失去了一切。作为男人，你没给她一生一世，你爱她的同时，也留恋在别的女人的床畔，这么多年你为她做了什么，充斥后宫，接着一个一个地娶，爬上一个一个的床，你博爱到没为她留下什么，而她为了爱你，忍受孤独、寂寞，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可是有一天，因为你，她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又怎么能要求她继续义无反顾守住你呢？

    “终是朕对不住他们母子。”

    “皇上，郦妃娘娘和三皇子会理解您的。”我淡淡一笑，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以来太多血淋淋的例子。

    “赫儿临终前，一直担心你的病情，朕应该谢你！有什么要求，朕满足你。”

    仿佛看到了曙光，我不想有郦妃娘娘的下场，孤灯作伴一生，我不要和我的夫君相忘江湖，成为最亲近的陌路人，我要离开段青，离开那个吃肉不吐骨头的青王府，就算会惹皇上大怒，会牵连李府，我也要拼命一搏，说了就有机会过我想要的生活，或许自由来得太突然，眼睛不由得发亮：“一言九鼎？”

    “君无戏言！”

    我想和离！我想和离！

    “我想……”

    这个要求对于皇帝来说，一句话而已，对于皇家也没什么损失，段青继续找门当户对的闺阁小姐，娶十个八个不成问题。而我，获得了我渴望已久的自由，后果会让李家的人蒙羞，让他们被人戳着脊梁骨，但我相信他们会比我更开心。

    “我想和……”想到能终结厄运，抑制不住的喜悦，我马上要抓住得来不易的希望。

    “墨儿，你伤得怎样？”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再放大，大大的眼睛，从喜悦渐渐变成惊悚，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段青满脸担惊之色矗立在门前，这张脸曾几何时多么想见一见，可现在我极度害怕，像是魔鬼，狠狠扣住我的喉咙，让人难以呼吸。

    我疯了一样，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焦急地望向皇上，他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和……”

    “要和我回家呀，累了吗？刚才是我不对，不曾听进你的解释。”段青拽过我的双手，把凌乱的秀发拢在我的耳后，动作轻柔，嘴角绽放着一抹笑意，黑眸异常深邃温和，像夫妻之间的呢喃，在皇上面前，用了“你、我”之称，显得格外亲密。

    我摇着脑袋，像个拨浪鼓，拼命证明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我要和青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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