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只为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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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静止，大殿安静得仿佛掉一根针，一粒米都会掀起波澜，众人的目光锁定在我和段青之间，猜不出段青，也看不透我。

    他对我没有爱情，我心知肚明，但谋害罪名不是儿戏，丝昭当庭广众撒谎，王梦媛楚楚可怜不道明真相，长公主跃跃欲试定我死罪，在这重要关头，他心里的那点委屈如此重要吗？毕竟这场婚姻伤害的不止他一人，还有无辜的我，为什么紧咬我不放，为什么见死不救？他是我夫君，他欠我一场婚礼，欠我一声对不起，还奢求他有点良心。

    我傻傻地等待，等待那最后一丝残阳能否照进心里，还是迎接一片黑暗。

    最后一刻，他不曾忘我一眼，看一看这个可怜的女人，如何卑微祈求着。

    突然，我释怀了，是跌到谷底的重生，心中存有希望时，活得更挣扎，更隐忍，更痛苦，当掐死仅存的那一点悲凉后，绝望，到让我看清要走的路，眼前豁然开朗，如释重负。

    “长公主，谋害皇族是死罪吗？”我趾高气昂，平静的眼眸中毫无波澜，仅存的卑微在刚刚我开口时已消失不见。

    殿中众人皆惊，以为我会垂死挣扎，对段青的不理不睬愤怒指责，更甚者会声嘶力竭解释自己的清白，而我，静静地，高傲冷漠地孤立在大殿之上，他们惊愕，瞧我的眼神错综复杂。

    “是，李侧妃怕吗？”长公主遥遥与我对望，这是我们的博弈，在第一相见时吹响号角，她开弓拔剑，我以血肉之躯为盾，处处防备。

    “五嫂……”段彤紧张地望向我，或许猜到我后面要讲的话，担心之情难以掩藏。

    “侧妃娘娘，不可啊！”清雪趴在地上，小脸红肿，嘴角淌着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我脚边，一把拽住我的裙摆，吃力得仰起头，悲戚地唤着我的名字。

    “臣妾有罪！因嫉妒青王对王侧妃的宠爱，痛下杀手，一切都是臣妾一人所为，与臣妾的婢女无关，她们是青王府的人，应交由青王处置，臣妾罪孽深重，愿受惩罚，谢长公主成全。”一字一句说得极慢，说到段青时，忍不住停顿片刻，因为心太疼了，需要喘口气平复，我端端正正磕头谢恩。

    心被戳得血肉模糊，从始至终，不曾掉一滴眼泪，反而笑容不减，越来越像个怪物，和她们成了同类。

    丫头，希望他们能念在你们是青王的人，逃过此劫，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长公主，请您开恩，五嫂不会这么做！肯定另有原因。”段彤跪在我身边，一把拉起我，焦躁地喊着：“你快死了！想着她们做什么！你现在应该解释，那不是你做的！”

    见到我脸上的笑容时，他一愣。

    原来还有人为我担心。

    “傻瓜！”

    “五嫂，什么让你这么绝望，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婢女你都保护，你会狠心杀人吗？”

    “我说的话，你信吗？”

    看着少年焦急带着怒意的双眸，心里特别感动，那一道光直击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本应该在我最爱的人那里找到的东西，却在他这看到，那一束信任的光芒，可是不是我要的。

    我鼓足勇气，哽咽的声音颤抖着，陌生又悲凉：“我说的话，你信吗？”

    “朕信！”还没等他答复，一个浑厚有劲的声音在大殿外响起。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起身行礼。

    皇帝迈开大步，跨进清华宫，瞥眼众人，威严的龙颜看不出喜怒，与皇后相伴坐到主坐上。

    我由跪着的姿势变成瘫坐在地上，不因为他是皇上，而是，亲耳听到苦苦奢求的那个字带来的震撼。眨着大眼睛，痴痴地望着上面最高权威的九五之尊。

    “朕不过是小憩一会儿，就闹成这样！”皇帝不以为意地弹了弹袖口，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一下一下划着茶盖，“给朕讲讲怎么回事。”

    “李侧妃谋害王侧妃，罪证确凿，犯人已招认……”

    “朕在问你！”皇帝愤怒地把茶盏砸在桌上，深潋在眼底的光芒让人难以揣测他的心思。

    被截断的长公主张着嘴愣在原地，多年以来，这个皇兄不曾因她的任性、骄横红过脸，十几年前的赐婚化为泡影后，更是愧疚地百依百顺，对她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不再袒护她，不由得向我投来怨恨的目光。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高大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的双唇因强烈忍着哭泣不住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殿上沉寂许久，皇帝平稳了怒气，才继续说道：“你是李毅的女儿，你忘了吗？朕记得！这句话朕记了近十年！当年你给老三一个真相，今天朕还你一个真相。”

    无论我装得再坚强，面具戴得再牢固，当听到爹的名字，满腔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出来，想不到我已被折磨到忘记了自己姓名，忘记了我是爹的女儿，不顾大殿内众人的惊诧，我哭得泣不成声，眼泪滴在强支撑住身体的双手上，摊开一片血水。

    我的哭声响彻整个大殿，凄凉，悲惨，触动着每个人的心弦，死死抓住他们内心仅存的一点善念，有的羞愧低下头，有的别过脸不忍心再看。

    “你说亲眼看见李侧妃把王侧妃推下湖？”

    “是……是。”丝昭跪缩在地，全身颤抖。

    “在哪推下去！如何推下去！你又在何处！”皇帝的声音冷峻起来，仿佛是把锋利的刀一刀刀刺进她的身体。

    “李侧妃和王侧妃攀谈几句，想不到一言不合，便伸手把王侧妃推了下去，当时奴婢就站在身旁。”丝昭惊慌地像受惊的兽，望着王梦媛寻求逃生的希望。

    “李公公！”

    “奴才在。”一位公公跪在大殿之中，得到皇帝的默许，继续说道，“当时奴才听到救命声及时赶到现场，湖边只有李侧妃在，她正奋力折下柳枝，奴才猜想李侧妃不习水，便打算用树枝救人。”

    “既然想谋害，应找僻静无人之处，众目睽睽行凶，朕还是第一见这么愚蠢的犯人！你明知李侧妃谋害，竟不在主子身边保护，跑去喊人救命，你大胆！欺君罔上，诬蔑臣妃，拉下去，杖毙！”皇上震怒，一挥手，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丝昭跟前。

    几个公公将哭嚎连连的丝昭托了出去。

    “侧妃救我！侧妃救我！”

    丝昭声嘶力竭拼命喊着，像恶鬼哭嚎，令人毛骨悚然，极度的惊悚盘绕在每个人的心间。

    如果不是皇上的出现，现在被拉出去杖毙的应该是我，不禁感叹世间瞬息转变，生与死，死而复生，这就是后宫。

    王梦媛一阵哆嗦，本是环抱住她的双臂，已改成紧紧攥出她纤细的胳膊，段青的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众人投来厌恶的眼神，如果不是她一睁眼，喊着李侧妃的名字，大家又怎会误以为是遭他人陷害，明明是自己算计，惹得大家一身骚，成了坏人。

    “王爷，臣妾掉进湖中，吓坏了，又听到奴婢这么说，便以为……”王梦媛哭成个泪人，说着说着晕倒在段青的怀里。

    皇上始终不看她一眼，后宫三千佳丽，女人的这些手段，心知肚明。不管，但不代表没有底线，恶意陷害他人，残害人命，是最不齿的一件事。

    皇上厌恶地挥挥手，让段青把人带走。

    淑妃娘娘心疼地对皇上说道：“瞧，这孩子，双手全是血，想必刚才着急救人，弄伤了手，臣妾把她带到偏殿处理伤口。”

    段青默默抱起昏迷的王梦媛往外走时，听到淑妃娘娘的话，站在我身边一顿，袍角轻轻擦过我的左臂，直径出了大殿。

    我内心异常平静，不曾有，又何谈失去，孤独，也是可以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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