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葬礼（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庄泽阳一直在忙葬礼的相关事宜，因为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不管他再怎么伤心难过，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现实，母亲已经不在了，作为儿子唯一能做的是好好给他操办一个葬礼，送她走过人间的最后的一程。庄泽阳与牧师商量好了，在周末的上午，进行葬礼仪式。

    根据基督教的教义，葬礼那天如果下雨了，就意味着死亡灵魂可以顺利进入天国。仪式那天上午，天气阴阴冷冷，下着小雨，庄泽阳穿着黑色的西服，抬头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仿佛是母亲与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告别。

    “妈妈，是你吗？你来向我道别了是吗？你能不能不要走，我好想你，你能把我也带走吗？”庄泽阳没有撑伞，在教堂外面呆呆地看着天空自言自语。

    这一天，乔宇鸿一家三口，包括所有的佣人，司机和保镖，全部穿着黑色的衣服来参加了葬礼。由于江文娜没有立遗嘱说明自己的葬礼是什么形式，由继承人庄泽阳选择进行火葬或者是土葬。庄泽阳选择了土葬并且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研究墓地的风水，最终选定了一个他认为很满意的位置，为母亲做了个墓碑。这样至少证明在这个世界上江文娜来过，子孙后代每年还能来看看她。

    在教堂里，教士用低沉的声音致悼词，为江文娜祈祷着，所有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乔宇鸿请来了a市最好的殡葬业团队，给江文娜办了一个十分体面的葬礼。葬礼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庄泽阳一动不动地跪在母亲的遗像前，看着母亲的尸体一步步被清洗，换装，化妆，入殓，他的情绪也逐渐变得激动起来。躺在棺材里的江文娜脸色生气勃勃，让人有一个她似乎是睡着了的错觉。

    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在棺材旁鞠了一个躬，庄泽阳都半跪着点头给予了回应。当轮到乔婉月走到江文娜遗像前鞠躬的时候，她没有像别人一样只是站着鞠躬，她跪了下来，郑重地给江文娜磕了三个头，眼睛还是十分红肿，看得出来她这些天没有少流眼泪。乔婉月给江文娜行的是子女礼，这让庄泽阳有一些意外。

    “文娜阿姨，你总在我孤独的时候安慰我，在我无助的时候帮助我，在我遇难的时候保护我，在我心里，你的地位早已经不是阿姨了。记得我那天晚上说，我要陪你找钥匙，钥匙我已经找到了，婉月没有骗你哦。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非常感谢你这些年的陪伴。你没有离开我，你永远活在我心里，希望你在天堂没有苦难。我爱你，妈妈。”乔婉月把钥匙放在了遗像前，含着泪，又给江文娜磕了一个头，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庄泽阳一字一句地听着乔婉月的话，心里十分感谢，他也郑重地给乔婉月回了一个礼，两个人目光交织在了一起，却没有说什么。

    仪式结束之后，庄泽阳亲自为母亲的棺材盖棺，搭上了黑色天鹅绒棺罩遮住了整个棺材，和其他工作人员一步步将母亲的棺材抬往墓地。一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撒着白色的花瓣，引领着死者的灵魂进入极乐世界。唱诗班跟着队伍吟唱着诗歌，将棺材抬到了山上。

    在场的每一个人，将手里的白色鲜花，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江文娜的墓碑前。庄泽阳亲手做了一个小花圈搭在了母亲墓碑正中央，墓碑上还有母亲微笑的照片，仿佛她依然没有走远。庄泽阳真希望眼前的这一切不是真的，就像一场梦，醒来以后，依然能见到母亲安详的微笑，倾听她的教导。

    庄泽阳本来打算等再过些时候了，钱攒的差不多了，就带她离开这里，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让母亲以后的生活过得很好。庄泽阳想在海边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小镇买个小房子，每天带着母亲去海边散步，对着她讲讲生活的烦恼和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可是，这些如此平凡的小愿望，随着母亲的埋葬而埋葬了。

    春天本该是新生的季节，鸟语花香，万物复苏，是全家人一起出去郊游，享受大自然的季节。而庄泽阳，在这样的季节里，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母亲。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心早已降到了冰点。

    得知自己的好友母亲逝世的消息，作为庄泽阳好朋友的唐轩，在震惊之余，也没有闲着。几天之前就一直陪着庄泽阳到处跑教堂，预定时间地点，联系殡葬人员，买各种葬礼需要用到的道具。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天也没有一句怨言。

    看着墓前的庄泽阳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唐轩走上前去，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泽阳，你还好吗？”

    “我还好，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忙，我会慢慢恢复的，你不用担心。”

    “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从来没听你说过江阿姨有喝酒的习惯呀，而且，抑郁症什么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也没看出来。总觉得这里另有隐情。泽阳，你怎么看？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吗？”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什么酒和抑郁症的说辞，这明显是做假的，只是为了掩盖真相罢了。”

    “这么说你是知道真相了？什么意思？”唐轩瞪大了眼睛看着庄泽阳。

    庄泽阳小声的说道，“那天晚上我和婉月吵了一架，在湖边呆了几个小时，我在岸上坐着的时候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暗处盯着我。我下山的时候也隐隐约约听到路边的树丛里有人。事情发生以后，我越想越不对，我又回到湖边的树林里，证实了我的想法那天晚上的确是有人在监视我。”

    “你发现了什么吗？”

    “我在树叶下面发现了几个刚抽完就丢掉不久的烟蒂。你想想，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谁会在那儿待着呀？”

    “乔宇鸿的人？”唐轩一脸惊讶。

    “很有可能是，他们就是在那里监视着我的。”

    唐轩小心的看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靠近庄泽阳悄悄问了一句，“你还发现了什么别的线索吗？”

    “他派人监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当时也没有在意。直到我回到家看见有两辆车的从我家的方向驶离。我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然后，我发现我妈妈倒在厨房里了。”说着说着，庄泽阳拳头微微握紧了一点。

    “所以，他派人监视你，他才有时间去你家杀了江阿姨？”唐轩用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庄泽阳。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他的动机是什么？我妈几乎跟他没有任何交情，从来也不跟他说话，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情。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觉得我现在能怎么办？现实很残酷的事，我现在几乎什么都干不了。”

    唐轩皱皱眉头“这件事你有跟婉月讲吗？她怎么回答的？”

    庄泽阳摇了摇头“这些天我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没有机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心情我不想向别人表达。”

    唐轩站了起来，“唉，你们两个的事我真的不好多说，小婉悦也真是可怜，有个这样的爸爸，估计她心里也不会好受吧。尤其是知道了这样的事，她跟江阿姨的关系可真的是很好啊。”

    “又能怎么样呢？她自己能选择他的父母吗？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根本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也没有必要知道，知道的太多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有些事情你是不能瞒她一辈子的。她总有天会知道的，我知道你现在的有些做法是在保护她，但是你不怕她以后恨你吗？”

    “如果少知道一些事情，能够让她更加安全的话。她恨我又怎么样呢？我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我谁都保护不了，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庄泽阳狠狠地用拳头锤了一下地面。

    “好了，好了，不说了。以前你就是这样，每次提到跟乔婉月有关的事情，情绪就上来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这里，我恨透了这个地方了。”庄泽阳看着母亲的墓碑，咬牙切齿的说。

    “大哥，你不是说真的吧？我不是阻止你走，但是这件事情你都不告诉我小碗月吗？她如果自己发现了你不辞而别，他得多么的伤心啊，你舍得吗？”

    “我如果现在继续留在她身边的话，对她来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乔宇鸿一直想让我进他的公司，这让她很为难。一方面是自己的父亲，他的命令，很多时候她不得不听；另外一方面，她也非常不想让我进公司，也许她不愿意让我眼睁睁的变成她父亲那样的人吧。我继续留下来，只会跟她添加更多的烦恼而已，况且我现在无牵无挂，孤身一人，去哪里都是可以的，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好怀念，我们以前和学长打篮球的时候，突然感觉好遥远哦。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也无条件支持你。”唐轩拍了拍庄泽阳的肩膀，庄泽阳点了点头。

    “兄弟，我知道你很难受。但现在我们的确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到你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来帮你的。”

    “谢谢！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知足了。你早点回去吧，这几天你也累坏了。别让唐叔叔担心。”

    “我爸也说让我多帮帮你，他没事儿的。只是我觉得既然你要走的话，可能我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吧。我爸妈一天到晚都说让我出去，自己找找事情，或者去念个书。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知道你想干什么的话一定要记得联系我，我相信你的选择。”唐轩伸出一只手，握了一个拳停在半空中。

    “好的，谢谢你”庄泽阳伸出拳头，轻轻的碰了一下唐轩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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