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蕊珠省亲

    红木雕刻的轿子一步一步颤颤地向前走着，红色的纱幔在微风中飘来飘去。金huag色的流苏垂落在轿身四角，将轿顶点缀得更加光华亮丽。此刻日已三杆，阳光之下四个轿夫满头大汗。

    红木轿子后面的枣红马上坐着的一位上着红衣，下着黑ku公子模样的人，此人正低垂着眼脸，斜视着路边卖臭豆腐的小摊。从卖臭豆腐的小摊那里刮过来一股特别的味道，那种特别的味道传得很远很远。也许是这个原因，马背上的公子多瞅了几眼豆腐摊，他好像被“臭”味所吸引，斜视的眼睛很久没有离开那个小摊。这个被臭豆腐吸引了眼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两天前迎娶了贺拔蕊珠的太子冯素。

    奇怪了，冯素何以这么留连于豆腐摊？何以被臭味所俘虏？难道他喜欢这种特殊的味道？

    虽说娶了妃子，但冯素只有岁，儿时许多美好还残存在记忆之中。他知道这个地方正是他岁时跟哥哥冯亮买过臭豆腐的那家百年老店——十里香。当时，两个人买了4块臭豆腐块，每人块。他们将金huag色的臭豆腐涂上一层辣椒酱然后送到口中。当臭豆腐进入口中时，他们感觉到油uu的，麻辣辣的，臭里带香，味道十分好。

    可惜他现在已不是童子了，而是一个举行了冠礼的弱冠之人，不久前还举行过大婚。其实这些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太子，未来的储君。储君怎么可以挤臭豆腐摊？

    “嗨！”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谁愿意长大，谁愿意娶妻？谁愿意当什么鬼太子？哼！这都是让人痛苦的事！”是的，如果没有这些经历，他不是与豆腐摊周围的几个人一样大吃特吃涂上一层辣椒酱的臭豆腐吗？

    冯素遗憾地走过臭豆腐摊，心中木木的，傻傻的，那种痛苦和酸涩无法形容。好不容易离开了臭豆腐味，又来到了一条路的尽头，这更让他丧气。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都城的一个繁华街道吗？这是那个鼓乐齐鸣，妙音袅袅的大戏院吗？真令人难以置信，热闹繁华，兴盛发达的皇都大街，竟如此寥落？歌声满堂，馨声不断的戏园子何以这么清静？战乱，战乱，就是因为战乱，一个很久很久没人管的戏园子，已是杂草丛生，面目皆非。门扉早已颓毁，里面空空荡荡，连个小飞虫都没有。又昏又暗，好像这里发生过从未有过的血腥大屠杀。这个戏台曾经的辉煌，化做木头上的一缕尘灰，永远留在人们痛苦的记忆里。

    打打打，杀杀杀，你争我一片地，我抢你战马，你夺我一个郡，我占你十个城唉，好累啊！好累！从他生下来，他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打仗”。他的父亲带着他东征西讨，南进北退。

    想归想，恨归恨，前面轿子里坐着他的妃子，一个刚刚入宫才三天的妃子。一想到那位端庄秀丽，清纯可爱的妃子，冯素不觉心花怒放，什么臭豆腐、戏园子马上忘得一干二净，心情变得好极了。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他娶回来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龙城最美的女子。他知道，贺拔蕊珠虽比不上四大美女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可也算作是城中之花啊！难道这不是他的幸福？他的美好？想到此，他释然了：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为何看什么都丧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成了缩头乌龟呢？

    他直了直腰：“好啦！好啦！马上就要到岳父家了，还有什么好核计的呢？”

    龙城西面的将军府已近在眼前了，冯素抬眼望去，看到贺拔府上的两个下人正用清水给门前的一对威武的狮子洗目。又到了农历初一啦，希望开始的日子，为了明辨善恶，招财进宝，人们都在这一天给镇宅护院的狮子洗澡。

    “大小姐回来了！”一个下人眼尖，看到一个颤颤微微的大红花轿向贺拔府走来，马上想到回家省亲的大小姐，即刻对着贺府的大门喊了一声。

    另外的那一个也看到了，马上说道：“我们还蹲在这儿干什么？小姐重要还是狮子重要？”

    那个眼尖的人很是胆小，马上跪在了狮子头前，另外的那一个也跟着跪下了。

    很快就有家丁为他们打开了黑色的府门，大门两边站立着两个穿黑衣的家丁。

    大红轿子在贺拔府门前停下来，轿子里面下来了两个随身侍女，一个是红菱，一个是碧玉。两个人扶着蕊珠下了轿子。

    枣红马上的太子冯素好像比刚才精神了许多，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牵着马向将军府走去。随同他一起来有两个贴身侍从，还有两个近身护卫。

    这会儿，贺拔雄的夫人与二女儿贺拔春雁还有身边的小丫环已来至府门前，随在她们身后的是二夫人佟氏与三夫人李氏以及她们的侍女。

    见到容光焕发的大女儿贺拔夫人喜出望外：“蕊珠可好？”

    “蕊珠很好，谢母亲！”蕊珠给母亲恭了一礼。然后随母亲二夫人三夫人等一行人直进府邸。

    将军府是一座老宅，院子很大。屏墙后面是一个小花园，东西两面各有一个长廊，长廊的木椽爬满了花藤，紫红色的花朵依然可见。长廊的中间有一个小水池，水池里漂浮着几片荷叶。

    与屏墙相对的是五间房的会客厅。厅后才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东西两侧还有六间厢房。

    一行人被引领到会客厅东面的房间，这是个两间穿体的客厅显得十分宽敞明亮。正面墙上悬挂着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墨宝兰亭序，北墙上悬挂着六米长大画家顾恺之的落神赋图。三面紫檀案几上早就摆好了各式茶典、各种水果。

    冯素与大小姐蕊珠坐在了正位紫檀案几后面的蒲席上。贺拔夫人与二小姐贺拔春雁坐在太子、蕊珠的右面，佟夫人与李夫人则坐在贺拔夫人与二小姐贺拔春雁的对面。

    二夫人佟氏显得格外热情殷勤，她涂抹过多的脂粉好像都在往下掉：“蕊珠这孩子真有福份啊！皇帝钦点的妃子，以后定能升为皇后。”

    “是啊！”三夫人马上附和，“蕊珠小姐聪慧乖巧，平日里宅心仁厚，无限宽宏，日后定能晋升为皇后。”

    蕊珠觉得两个姨娘说的话太直白太露骨太浅薄，太子就坐在身边，怎么能说这种权势的话呢？太子能愿意听吗？

    “二姨娘、三姨娘，千万不要说什么皇后不皇后的，那是皇家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一切都听皇帝和皇后娘娘的。”

    “是啊！皇后不皇后的与我们贺拔家毫无瓜葛，那是皇家的事。”蕊珠的妹妹贺拔春雁也觉得两个姨娘的话说得太过份，有失贺拔家的身份，“我们贺拔家的人一切都得听皇帝和皇后的。”

    “蕊珠这孩子，平日里和气温良，敬老抚幼，善待下人，大德之人必有大福啊！”

    贺拔春雁很生气，不由得斜视了佟姨娘一眼：咋这么没记性，大姐蕊珠不是给你警醒了吗？你为什么一个劲地表白呀？

    蕊珠听了佟姨娘的话觉得很rou麻，她心里十分清楚，当皇帝的圣旨下达到贺拔家时，佟姨娘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她自认为她的女儿如花似玉，比蕊珠不知漂亮多少倍。可惜，皇帝与皇后愣是没有瞧过她的女儿！她逢人便大发牢骚：“芈子你们没听过，赵飞燕你们还不知道吗？她们不都是庶出？”如今，她反常地恭维着蕊珠，实在令人有些不解。

    “彼此彼此，大家都一样，谁都有鸿运之时，只是时间未到而已。”蕊珠不得不打住那些恭维过头的话，须知，太子冯素就坐在她的身边，张口皇后皇后的，好像贺拔家的人多么虚荣多么不实际。“太子请用茶！”她端起一个绿瓷碗递给冯素，笑嘻嘻地说，“贺拔家的茶也不错，是黄山产的毛尖，好喝着呢！”

    冯素笑了笑，接过那个绿瓷碗喝了起来。

    “怎么样？”蕊珠歪着脑袋盯着冯素的脸，笑mimi的，“不错吧？”

    “好喝！”冯素点了点头，“有一股清香之气残留在嗓子里。”

    “喝完茶，你再品尝一下我家院子里长出来的大柿子。”蕊珠从果盘里拿出一个黄澄澄的一个大柿子看样子有半斤重递到冯素的手中，“我们给柿子树上了最好的肥，柿子才会长得这么大。”

    “够大的！可我不知道你们上了什么肥？你能不能把这个宝贵的经验传授给我呀？我是天底下最爱吃柿子的人。”

    “吃完了再说！”

    “长得大不一定好吃。”冯素不断地用手摩挲着那个大柿子，好像在琢磨它的口味，“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吃的！”

    蕊珠不想惹冯素的不快，马上告诉他：“豆渣！”

    “豆渣？”冯素好似不解，“什么豆渣？”

    “做豆腐剩下的渣子呗！”

    “啊，我明白了。吃！”他张开大zui，咬了一大口柿子，咽下去之后说“真好吃！看样子我也得种柿子树了！”

    贺拔夫人和两个姨娘还有贺拔春雁都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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