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4.我从哪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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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吃c不喝c不梳头c不换衣服, 穿着几天未洗的老大妈睡衣缩在床角,也不睡觉,睁着眼睛从天亮到天黑。
她破译了路希德及其母的手机c电脑,通过电邮等搜索到了路希德结婚的原因——其母的生父突然脑溢血去世, 其母在家族中的地位摇摇欲坠, 再加上早前欠下的巨额赌债,使其母不得不谋求出路。
之前欠着不还,是债主们看在其母的生父面上,生父一旦不在,债主们便要追上门。
现在对其母来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个有钱儿媳来做冤大头,当然,也不冤, 她的儿子这么帅,谁与他睡了都是赚了。
有钱有势家中却无名份的伯爵小姐才与古老贵族家私生女的儿子有联姻的可能。
初晨淡淡金色光线再次透过玻璃窗落在了她的颀长苍白手臂,连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又过一天了。
她以为她会痛不欲生c歇斯底里c泪湿满枕, 所有人类失恋时不都会这样吗?除非不是真爱。
可她确信她是爱他的, 却并没如此。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痛苦, 没有哀伤, 甚至没有眼泪,在得知路希德将要结婚的真相后。
她问她需要什么, 想要的是什么, 为何对人类移情别恋无动于衷?
可她得不到答案。
她的整个心灵一片荒芜, 仿佛没有情感,没有心。
可她同时做不了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银盘上的指示灯不停闪亮,显示她还有最新任务没有完成。她没有办法完成,甚至无力去点开新任务详情。
慢吞吞地走到洗手间镜子前,看向镜子里那个惨白若纸c眼睛浮肿c憔悴不堪的自己。
几天几夜没睡觉,甚至没合眼。
伸出手指,缓缓触摸那个陌生的自己。
终于,她开始有了想流泪的感觉。
指尖从镜中的脸庞c嘴唇c乱发还有瘦得凸起的锁骨划过,微颤的c冰凉的c随时崩溃的感觉从光滑的镜片传至她的全身。
她闭上了眼。
仿佛有什么真正崩塌,她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睡衣口袋里的银盘滑落出来,当当当顺着光滑瓷白地砖滚到了墙角,那里正好有一颗发黄的粗粗的图钉——可能是很久以前哪位客人留下的,而旅馆的服员务并未发觉,便一直留在那里。
叮的一声,圆粗的图钉与银盘一个按钮重重相撞,按钮猛地被按下。
白光大亮——
嗞嗞嗞——阵阵古怪的锐利声音响起。
她悚然一惊,回头望去,所有哀伤与自怜全无。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无数怨灵突然如白色烟雾一般冲涌喷出,形成巨大白色蘑菇云,覆盖整个房间的天花板。
她连滚带爬扑向墙角,抓住银盘,就要关闭被无意中打开的按钮的刹那,成千上万的怨灵扭曲着变形五官,瞪着发光的双眼,张大着嘴咆哮着呼啸着,就要凶悍十足地吞掉她。
巨大的恐惧袭击了她,她此生都没有遇上过这股能量极为强大的能源力量。
大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数亿脑细胞似乎被什么重重撞上,移动c重叠c吞并c换位,嘀嘀嘀,仿佛有什么在大脑里作响。她尖叫着捂住了双耳,以挡这股尖锐而古怪的巨响。
可这股声音是从大脑传来,而非耳际,她被声音重重击得没有知觉,猛吐出几口鲜血,喷得墙上点点血花,晕死在了地上瓷砖上。
“马上就要去地球了,姐姐,你害怕吗?”遥远的格拉斯星,明美曾在小房间内托腮看着她。
“怕倒不怕,只是我们搜集怨灵恶气真能产生那么大的能量吗,以致让上层派出一批人前往遥远的行星?”她笑问。
“地球人曾经做过种种实验,来证实生气或情绪不佳时对人体的影响。”明美一反平日少语与天真,忽然成熟地侃侃而谈,“比如人类生气时,会出现心率不齐c心肌缺血c胸闷甚至心绞痛等症状,还可能肝区疼痛c肺泡扩张c肠胃紊乱c胃溃疡c内分泌紊乱等。
“有一个美国生理专家还专门做过一个实验,人生气时大脑会产生去甲肾上腺素,这种物质的毒性超强,能使水变成紫色,并产生沉淀物。在我们格拉斯星的实验证实过以后,上层便派人前往地球,至今已持续两百多年。
“姐姐,你想想看,一个人生气时的能量就能有这么高,怨灵产生的能量是不是就更高?海量搜集这种怨气后,通过我们的高级仪器转化成超级能量,代替格拉斯星正在不断损耗的原能量,使电力c水力等正常运转。”
“好像是这样的。”她低头收拾行装,“狄安娜夫人提过一次,但说得很含糊。”
“姐姐,”明美的眼神变得很诡异,“你还不明白吗?上层并不希望你们开智,他们需要你们绝对的忠心为他们谋利。一旦你们开智,你们就会为自己谋利,比如,寻找自己的幸福,但这是上层最不需要的。搜集怨灵是一项极危险的工作,稍不留意,你们就会被反噬。”
“狄安娜夫人提过,”她说道,“但她说只要我们保持警惕,除了吸入怨灵时打开相关按钮,其他时间关闭,根本不会有这种意外发生。我们格拉斯星人在地球搜集怨灵已经两百多年了,从未出现过意外。”
“姐姐,你生来就不一样,我总觉得会有特殊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生来不一样?”她惊异,“你胡说什么?什么生来不一样?我和你不都是出生在子宫里吗?”
“姐姐,子宫和子宫是不一样的。”
“明美,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可是明美只朝她吐了吐舌头,从“诡异大人”变成“调皮小孩”,挤眉弄眼道:“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姐姐,趁你还没离开格拉斯星。”
那年的明美只有十岁,虽然她十岁已扛着冲锋i枪去灭丧尸,但却固执地认为十岁的明美只是小孩。
“姐姐,快来捉我呀!”明美嘻笑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来,她却始终找不到。
明明一个小小房间,她却捕捉不到明美的身影。
“姐姐,来找我呀!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姐姐,你找不到我了吧?”
她猛然朝天花板看去,爬上梯子,试图从天花板夹层找到蛛丝马迹,可仍然什么都没找到。
重重的挫败感使她放弃,“好吧,你出来吧,我找不到了。”
“姐姐,记住这个游戏,”明美小小身影鬼魅般从狭窄衣柜后一个活动门出现,“怨灵忌木,你只要躲在门后,它们很快就会消散。”
她扑哧笑出声,“你从哪儿听来的?万一怨灵袭击我,四围没有木,你让我怎么办?”
“那就看你自己了,姐姐。当你想要求生,就得想尽一切办法。”
可她晕死在地,无法寻木。
无数怨灵正凶悍地吞食着她的精神力,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大脑。
可叮的一声微响,怨灵们仿佛在大脑中碰到了什么,一下被反弹开。
怨灵们怒了,齐齐冲过去,一股脑地覆上了一枚微型金属电子芯片。
几分钟后,在喷发巨大的能量下,这枚微型芯片竟被无数怨灵们啃噬为细微碎片,融解于怨灵体内。
几乎是芯片被完全吞噬的瞬间,星娜猛地睁开了眼。
电光火石之间,冲去墙角拿起银盘,高举头顶,按开一枚几乎看不见的银色按钮,徒然之间,白光大作。
“收!”星娜以仅存的精神力大叫一声,同时念出一连串古怪符语。
能量不强的怨灵们哀鸣着被吸入银盘,能量强的怨灵仍然顽固地守在她脑内。
她抱着银盘以极快之速冲进了前台服务员所在的休息间——她曾无意瞥见里面有一大排木质衣柜,那是服务员换衣服的地方。
两个女服务员正在里面换衣服,蓦地见有人闯入,吓得失声惊叫。
她直接冲进一道敞开的衣柜,将里面的几件衣服扔出,又牢牢关上柜门。
再次打开银盘,“收!”
一连串古怪的符语后,能量强的怨灵们强撑几分钟,很快就被巨亮无比的白光吸入银盘。
当警察们匆匆赶到,只看到昏死过去的她蜷缩在衣柜里
所有都是谜,一切都是谜,可一切在微型芯片被吞掉后揭晓了一半。
睡梦中,她看到一枚小小种子沉淀在一个透明玻璃球的蓝色液体里,睡了很久很久,睡梦中长出五官c四肢c长发,小小的胳膊c小小的腿,这是一个小小女婴,是那么可爱。
硕大玻璃球里的蓝色液体会咕噜咕噜地冒出气泡。
小女婴偶尔会睁开眼睛,透过透明的玻璃球,看到一双浅绿眼瞳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那是一个小小男孩,浅绿眼瞳,浅绿头发,圆圆脸蛋,正站在一个很高银色金属凳上。
小女婴朝他嘻笑着,摆动着小小手。
小男孩则会用手贴住玻璃球,与她的小手贴合在一起。
小女婴眨巴着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再过段时日,小女婴的小手与小腿变得有力量,可以在蓝色液体里游泳了,每逢小男孩到来,她都会游到小男孩身前。
她嫩嫩的小手拍打着玻璃球,冲小男孩天真无邪地微笑。
小男孩则用两只手贴住玻璃球,嘴里喃喃说些什么,她能听到,却听不懂。
她有时还会隔着玻璃亲小男孩的脸蛋和头发,因为这样子小男孩会冲她露出极为可爱的笑容。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有一天,小女婴的小手与小脚再次长长了,忽然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从硕大的玻璃球里捞起。
这只大手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白大褂c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小女婴吓得大哭。
浅绿头发小男孩也在,正大声吼叫着什么,似乎想冲过去夺小女婴,却被一个高大的红头发女人死死按住。
络腮胡子丝毫不怜悯正在狂哭的小女婴,将光溜溜的她丢到了一杆金属秤上。
秤盘随着小女婴挣扎摇晃不已,络腮胡子仔细称她的重量,称完后,又用一把尺子量了量小女婴的身高,摇了摇头,将大哭不止的她扔向地上一个废纸篓。
废纸篓里装满纸屑等废弃物,小女婴明显被呛到,哭得连连咳嗽。
浅绿头发小男孩不顾一切挣开红发女人,猛抱起废纸篓,以极快速度冲跑了出去。
房间银色金属门自动开了,走道上的铁门也自动开了,绕过七门八拐角,浅绿头发小男孩显然很熟悉这条路,指纹也是开门指令之一,他抱着废纸篓像疯了一样往外冲。
冲出最高大的银色拱形门,小女婴透过模糊的泪眼,回头看身后的这一座圆形建筑物,那是她对出生地的最后一点记忆。
浅绿发小男孩将她从废纸篓中拎出,抱着她在宽阔的少人的金属街上狂奔。
扒在他的怀里,她不哭了,反而眨眼冲着他笑起来。
他则回应她一个甜蜜的微笑。
他抱着她跑得很快很快,很快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开着巡逻车追上他,大喇叭勒令他赶快停下。
但他反而跑得更快,一步都未停。
他抱着她冲向一栋极为宏大的白色全玻璃幕墙的建筑物。
成年后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帝国第三区的闸口,他是要带她逃出这里,进入自由区。
他显然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几份绿本证件,交给闸口的安检军服人员。
她安静地被他抱在怀里,隔着单薄衣料,听到他剧烈狂跳的心跳。
他很紧张,他很害怕,他还只是一个小男孩。
可他依然勇敢无畏地直视安检人员,安检人员检查完所有小绿本,又看了看他,手一挥,就让他进了千斤厚重的金属铁门。
可他的脚步只迈入了两步,身后传来激昂的大吼——巡逻的士兵们赶上来了!
安检人员们闻言就要来抓他,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掏出一柄黑色手i枪,砰砰砰——准确地击中了扑上来的几个安检人员。
整个安检口闹得翻了天,一片混乱的枪声与吼声之中,她哇哇大哭起来,死死搂住他的脖子,一丝都不肯放。
最后,他手中的枪不慎被击落,鲜血顺着掌心落下,大哭中的她清晰地闻到了可怕的血腥味
倒地的一瞬间,他仍护着她,让她倒在他的胸口。
但她仍然昏死了过去,小小的她活生生地被吓得昏死过去
如果生活是一场梦,你我都永远活在梦中。
星娜缓缓醒了过来,四周一片全然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还有白色的病床。
她正躺在病床上,路希德正靠在她的床头,已经睡着。
路希德看起来疲惫,显然已守了她很久。
一定是警察从她携带的资料c证件等发现路希德是她的联络人,便通知了他。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看着他憔悴的脸色,暗暗地叹息。
如果说他的世界是她承担不起的沉重,她的世界也是他承担不起的沉重。
半个小时后,一阵冷风从窗外飘入,路希德打了个冷战,睁开双眼。
赫然发现白色病床已空无一人,白色被子落到地上,与白色地砖融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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