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5.她的选择

    午夜, 月亮隐藏在浓密云层后，没有一丝光亮。阴森森的墓地，没有一个人。

    身穿黑色紧身衣的星娜像羚羊一样矫捷地朝前奔跑，步子极轻, 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不过片刻, 星娜站定在一座新立不久的墓碑前，看着上面用英文写的达伦纳名字，嘴唇动了动。

    她从怀中掏出银盘，对准墓碑后的一撮坟土，用力按下一枚黄色按钮，没有任何声响地，一股巨大的黄色光芒朝着坟土飞去，唰的一声闷响, 竟像把一把锋利的切割器，从两边分切开，硬生生地切开一条可供一人进入的裂缝。

    她跳了下去, 迅速打开红色松木棺材, 一股腐朽的恶臭迎面扑来，幸而她早有准备, 飞快戴上口罩。

    银盘上的惨白灯光照在腐烂且看不清的人脸上, 白骨隐见。

    她戴上黑色塑胶手套，捏住尸体两颊, 撬开嘴巴, 将银盘光对准腐烂舌头。

    嗞的一声轻微响, 银盘的光徒变蓝色，如光环一般笼罩舌头。

    嘀嘀嘀，不过几秒，银盘上突然出现一道液晶显示屏，清晰地显示了一连串古怪符号。

    人类的舌头会撒谎，可舌头器官却不会。舌内万千细胞凝聚着人类生前最想说的话，不管真话假话，都会凝于每一粒微型细胞。

    当格拉斯星特殊探照仪深入探照时，每一粒舌细胞会被分解为无数更微小颗粒，其内隐含意义将会被迅速解码到银盘上。

    但这种解码只适用于死人，活人的舌细胞是无法解码的。舌细胞只听从活人主体的命令，也就是说，只有当脑细胞向下传达命令时，舌细胞才会执行。

    活体死亡后，舌细胞会在第二十天达到最虚弱状态，也就是这时才能探听到舌细胞的秘密。第二十一天，舌细胞全部死亡。

    盯着显示屏上不断变换的符号，星娜暗暗心惊。

    这个神秘叛党不是一般地难对付，所有显示的信息全是真正达伦纳生前信息，没有一丝关于他的。

    根据星娜判断，这个神秘叛党一定是具备与细菌人相似的能力，通过人类大脑控制其言行，只要对人类进行舌细胞解码，能探得神秘叛党的秘密。因为神秘叛党一定会有想说的话，或向他人传达密令，那么这类语言就会被记录于舌细胞。

    但从银盘解码的信息来看，所有信息都是与人类生活有关的，也就是，神秘叛党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还原坟地后，星娜跳上租来的黑色摩托车，一踩油门，飞快地离开。

    整片墓地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四处飘浮着看不见形体的电波。这些电波由一些具有超强生物能量的人类死后化成。他们眷恋人世，久久不愿消散。

    悲哀c恐惧c懊悔c愧疚，也有深深地对自由的喜悦，无数情绪像密密的网一样将星娜牢牢笼住，如影随行。

    星娜没有搭理它们，加快油门，冲离得更快。

    可这些电波仿佛知道星娜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追她追得更紧了，还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怀里，哪怕只能有片刻的相依。

    星娜的胸膛是温暖的，有着活人的气息，它们贪婪地吸吮着。

    灵魂电波是不惧怕活人的，它们怕的是强烈的阳性磁场将它们融解掉。但只有在白天阳性磁性才最强烈，所以它们现在无所顾忌，放心大胆地全都冲出来。

    当全身积累的灵魂电波越来越多时，星娜口袋里的银盘突然蠢蠢欲动。

    在即将冲出墓园的一刹那，星娜猛地踩了刹车，吱地一声，停了下来。

    从口袋里拿出隐隐发亮的银盘，星娜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电光火石之间，打开银盘，无数怨灵如汹涌的潮水一样喷出，灵魂电波顿时吓得四散奔逃。

    怨灵们并没有追逐它们，而是自由自在地在夜色中冲锋c飞翔。

    重获自由的怨灵的能量瞬间呈倍数增加。

    一刻钟后，星娜深吸一口气，将银盘的吸口对准自己，拔动了另一个按钮，高声道：“收！”随之念出一大串古怪符语。

    这时奇迹出现了，除了怨灵，无数灵魂电波也朝她蜂涌而来。

    是的，是朝她。

    无数怨灵与灵魂电波迅速将她整个人覆盖，若有人此时看到，哪怕只是普通人，也能看到她周身环绕着一层浅浅白光。

    仿佛被圣光所笼罩，又仿佛被淡淡薄雾环绕。

    巨大的能量洗涤她被禁锢的大脑，也是巨大的冲击力，脑细胞以极速修复c重组c排列大量的新生细胞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新的完整记忆也如开闸的水一般冲了进来——

    蓝色液体里的小女婴正用小手与透明玻璃球外的绿头发小男孩的手贴在一起。

    绿头发小男孩低低对小女婴说着话，清晰地传入了星娜的耳里。

    “我的小宝贝，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

    “你能原谅我吗？毕竟我把你塑造得这么可爱对不对？”

    “你既是子宫出生，又是亿万精英。你以后一定很了不起。”

    又一幕画面飘来，绿头发小男孩被高大的红头发女人死死按住，哭得歇斯底里，“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做，可是外公，你不能把她灭掉。”

    络腮胡子一边量着小女婴的身高，一边冷笑，“你私下做人体实验的事一旦被发现，你立马玩完。如果这个女婴真能集中人类与格拉斯星人优点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废材，已经十个月了，不但不会走路，连身高体重都没达标。”

    “外公，是我错了，你不要杀她”绿头发小男孩哭得嗓子都要哑了。

    “我不杀她行吗？不杀她你就要和她一起死！”络腮胡子气得瞪眼，一把狠捏小女婴的双腿，小女婴痛得大哭。

    “别捏她，外公！”绿头发小男孩激动地哭叫，差点就要挣脱高大的红头发女人的束缚。

    高大的红头发女人这时说话了，缓缓地c清晰地，“伊诺克，你必须认清一个事实——她只是一个实验品！从你盗取克隆体卵细胞起，你就得清楚，一旦这个实验失败，你的实验品就必须得废掉。”

    络腮胡子接着冷笑道：“我早就用探测器探测过她的大脑了，脑细胞质量极其一般，这是个愚笨不堪的，就算混在精英格拉斯星人中长大，也是个蠢物。”

    “不是的，不是的。”绿头发小男孩哭喊道，“她是我用人类古老卵子与亿万选一的格拉斯星精体制造而成”他猛地转向高大红头发女人，“妈妈，她是在你的子宫内发芽的，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怜悯之情吗？”

    “伊诺克，”络腮胡子怒声道，“你还要胡闹多久？这是正常的人类与格拉斯星人的结合品吗？这不是普通的人类卵子，是从地球死了五百年女尸中提取的干细胞转换成的活卵，是高层科学家用来实验的。万一这事被高层知道，你连命都保不住。”

    高大红头发女人突然哭了起来，“伊诺克，我们一家的秘密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络腮胡子怒道：“我本来想她要真是精英也就罢了，我可以向上层宣布实验成功，毕竟用干尸活卵做成的活物还没有成功案例，但她偏偏天姿愚钝，而且发育不全，这种头脑与体质的女婴即便是出生在子宫或实验室的精英瓶子里，也会在第十二个月时就被毁灭，这是失败的活体。”

    “不，我不要！”绿头发小男孩猛然挣脱了高大红头发女人，一把夺过正在狂哭的小女婴，射箭般冲了出去

    午夜墓地，无数怨灵和灵魂电波降临到星娜身上，仿佛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

    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怨灵与灵魂，此刻乖巧无比地依在她身体每一个部位，贪婪地吸吮着她的温暖气味。

    星娜慢慢地睁开了眼，眼里噙满了泪水

    这一夜特别漫长，星娜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开动马达，踩着油门，去了路希德之前在超模大赛拍摄的凶宅所在地。

    当你不得不面对现实时，最好的做法便是接受。

    星娜强行按捺内心波动，流着眼泪开启银盘吸收怨灵，决定先找出这个绿头发小男孩的秘密。

    让她震惊的是，当银盘吸收怨灵时，居然将这片墓地所有的灵魂电波都吸了进来。

    任务显示条的红线明显增长，至少增加了一倍，开始接近最高点了。

    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吗？她想，又用力一踩油门，将摩托车骑得飞快。

    天就要快亮了，轻松地翻过墙c打开锁，她大步迈入纽约富人区这幢知名的凶宅。

    刚一进入，扑面而来怨灵气息极为浓重。

    上一次，她无论怎么寻找也找不到怨灵痕迹，这一次，她却轻轻松松找到了——就隐藏在客厅地板的夹层之中。

    这种地板是凶宅翻新时重新铺就的，由一种昂贵木材做成，居然具有电子绝缘功能c防火功能，如果有人生活在这种地板夹层中，手机一定接不到信号。

    当然，这不是银盘搜不到怨灵的主要原因。银盘是格拉斯星科学家们的研制出的搜集的敏感型仪器，几乎任何地球上的任何电波或信号都能搜得到，而银盘此次收不到，是因为有人将格拉斯星的信号绝缘器放在了地板夹层之中，再加上地板本身的绝缘功能，便使她的银盘失了灵。

    当她凭着一股奇异的直觉，准确无比地掀起正对着水晶悬灯下的地板，拾起一枚精巧的黑色小盒子，将其捏碎的瞬间，所有被缚的怨灵都从地板夹层一涌而出，发出细微电波嗞嗞声，飘飘荡荡，袅袅绕绕，环遍整栋凶宅。

    “我还以为只有灭门惨案”她喃喃地看着四处环绕的怨灵。通过它们发出的信息，她得知这里还曾是一个亿万富翁的实验室。

    这个亿万富翁是个反社会型人格的极端主义者，对活体医学实验极为迷恋。在这栋豪宅发生灭门惨案后，无人敢居住。他便买入，修建了一座地下的医院，手术室c消毒室c病房区等一应俱全。

    他买通临终医院c孤儿院c老人院c疯人院等地方的负责人，这样就有了活体来源，他能进行“医学研究”。他对自己说他是为了攻克癌症c衰老症c精神病等绝症，实际上却是为了享受活体死前的痛苦c恐惧c愤怒等表情。

    他在地下医院操作了五年，死在他手中的人数超过了300。有一日，地下医院发生了火灾，大火一直烧到了上面，消防车都赶到了，他花了大笔的钱才让消防员们没能入内灭火，只是将外墙的火扑灭。

    他怕事情暴露，便迅速毁掉地下医院的痕迹，然后让这栋凶宅就这样废弃着。偶尔，会有知名节目组想在这里拍摄，他心情好时，也会答应，但有个条件，只能在大客厅拍。

    一枚白色怨灵飘飘荡荡，离开了怨灵群，独自飘到了她身前，竟跳到了她的前额上。

    只隔了两秒，她惊异地看着这枚怨灵，“你——居然是那个摄影师达伦纳？”

    两个小时后，她出现在了人声鼎沸的纽约街头的咖啡店。

    太阳已从云层里透出光光点点，穿过落地玻璃窗，照在铺着红色格纹桌布的餐桌上。

    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正在啜饮咖啡。

    他气质雍容，动作优雅，单看挺直背影就让人动心。咖啡店内的所有女客都在偷偷地窥视着他。

    他知道有人在看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人爱慕的感觉，唇边漾起一丝笑，温和而优雅。

    正要再啜饮一口咖啡时，他的后背突然一僵——一柄手i枪抵住了他的腰身。

    一道柔和得要滴出水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你创造了我，你的伟大实验的失败品；我知道你救了我，年幼的你掏出手i枪就像成年人一样抱着我逃走；我还知道你一直爱护我，助我逃离细菌人，还帮助我复活我的情人。可你所做的这一切，并没能让我对你心存感激。

    “当你开启你的实验时，实际上就是在看着镜子里那个野心勃勃c自私自利的自己。地球有个哲学家，名叫尼采，他说，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当你决心开始这个实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实验品有一天会回望着你c凝视着你，想着吞噬你，能立刻——”

    砰的一声——枪响了！

    “一枪崩了你。”

    即使是消音手i枪，也有轻微的磨擦声。

    鲜血迅速浸染年轻男子的白色衬衫

    一直窥视着年轻男子的女孩们立刻发现不对劲，齐齐惊呼起来。

    有人马上报警911，有人尖叫着“跑，快跑，有人开枪了”，有人哭着趴到了餐桌下。

    混乱不堪的咖啡店的玻璃门被猛地踢开，一道黑色瘦高身影在尖叫声中转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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