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布告栏上拥挤着的人群比往日还要多上几层。刚从食堂吃完午饭回到教室的今夏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不过是一场月考成绩，至于么？

    几乎全班都围在那一块小小的角落，矿泉水桶被挤到一边，连她的座位都不能幸免于难。有个男同学直接站到她的凳子上俯瞰着那一张小小的成绩单。惊叹唏嘘声此起彼伏。

    等今夏靠近那里才知道了那一个造成全班轰动的事件。

    成绩单的榜首赫然印着程潜的大名。

    程潜啊，是程潜！那个每科成绩从不超过三十分的程潜！

    每个人的眼里都装满了不可置信。那张成绩单上，程潜的每科分数都将近满分。

    这样的潜能，近乎妖异！没有人比今夏更清楚，几个月前程潜连数学最基础的公式算法都不清楚。英语甚至连音标都不认识。

    这一切，发生的也太过玄幻了吧。

    “程潜不会是作弊的吧！”有一个声音道出了大部分人的内心想法。

    “全校第一上哪去作弊？”另一个声音替程潜反驳。

    班主任的出现很快终止了这场混乱。“大家应该都已经看到了吧。”

    她转了头去看程潜。一如一年前见他的样子一样。懒散地趴在桌上，脑袋靠在胳膊上。她只看得到他黑漆漆的头顶。

    他的背影跟沈泾川太像了。

    眼睛也像。

    “能别盯着我么？”程潜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打扰我睡觉了。”

    “程潜，来跟大家讲一下你学习的秘诀吧。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啊。”

    “看一遍就懂了。”

    这样欠揍的话也就程潜说的出来了吧。

    难道天赋真的很重要么？今夏有点泄气地盯着自己的那几科分数。还是得更努力啊第二十五名，什么时候能挤进前二十啊。

    “程潜，能不能跟我讲一下这道题。”再次在耳边听到熟悉的这句话。只不过前缀的那个名字换成了程潜。

    程潜正在睡觉，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手里拿着一本作业本。

    他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把女生吓得后退了一步。“我c我去问别人吧。”

    程潜粗鲁地一把抽走那本作业本：“哪一题？”

    “这c这题。”她颤着手指了指。

    他速战速决地讲完了哪一题。然后问：“懂了没？”

    这么快的语速，鬼才听得懂。

    女生胆怯地点了点头：“我再回去想一想。”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今夏酸他，“妹子都主动勾搭你了。”

    “呵！”他敲了一下她的头，“先把你的成绩搞上去吧。”

    灿烂的光线破开阴沉的乌云，从树的缝隙穿透而来，覆盖到她的头顶。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地走着。很累，不想回那个地方。也不想去任何地方，不想看见任何人。

    除了哥哥。

    想到这两个字，她的心情又开始低落起来。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这么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停下脚步。

    “过来医院。”他的声音有些急促。他轻轻喘气。“今天很忙，没空来接你了，你打的过来吧。”他甚至没有等她回复就挂掉了电话，应该是真的很忙吧，那里。

    那个被所有人期待的小生命就快要出生了。

    那个孩子，一定会得到万千宠爱的。

    她偷偷在虚掩的门口看着。林振坐在床边握着陈婉的手，他们两中间躺着一个婴孩。小家伙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小脑袋靠在陈婉的胳肢窝上。嘴巴吧唧着，小脚丫在空中乱舞着。哥哥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唇角边溢出笑容，大手捏住小家伙的手指。

    “婉婉，给他取个小名吧。”

    “嗯，取什么好呢？小式，你觉得呢？”

    林式摇摇头。“我对取名字这件事没有天分。”

    “那——那就叫他，宝宝？”

    “嗯，就叫宝宝。我们家唯一的小宝贝。”林振低下头在小家伙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宝宝啊，你知道爸爸等了你多久么？”

    呵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看得她真是受不了了。她还嫌刺激受的不够多么？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医院外面的街道上。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什么地方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手机里接受到一条短信息。是哥哥发过来的。

    ——到哪了？

    现在才想起她吗？她看着这条言简意赅的短信，眼睛里泛上酸涩的液体。她在哪里都是多余的，多余的。

    她现在不想看到任何关于她，他们的消息。

    她按了关机键，直接把手机扔到书包里。

    走了一会才想起手机里装了定位，关机好像没什么用。她再次掏出手机，停顿了几秒，然后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让她消失一天吧。安安静静的，就算没有人发现也没关系。不想看见讨厌的人，不想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只要一次。就让她任性一次。

    她再次来到了程潜曾经带她去过的酒吧。闪烁的灯光，昏暗的空间，具有穿透力的音乐。这些都让她感到放松。

    居然意外碰见了程潜。他正坐在吧台旁出神地望着舞台中央的方向，不知道在看哪个漂亮的舞娘。

    她准备过去吓他一跳。

    刚走过去。程潜就站起来往舞池中央走过去。看上去像是看到了熟人。

    她跟着他穿过舞池。意外地看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许焦。另一个是许久未见的变态韩言东。

    韩言东抱着许焦，而许焦扭动着身体不断地抗拒着。这韩言东，怎么每次见他，都是这样一副流氓的姿态。

    “放手。”程潜开始发挥着他从来没有的乐于助人的品德。他拉过许焦的手腕，把她带到自己身后。以一种保护者的身份对韩言东说：“别再找她麻烦了。”

    “哈哈，你算老几？”他向上挑起的嘴角显现出几分邪气，“程潜，想挨打？”

    许焦瑟缩在程潜的背后，手指用力抓着程潜的衣服，用力到快要把尖利的指甲嵌进去。她真的很害怕，连声音都是抖着的。“他是个疯子，疯子。”

    疯子。这点今夏十分认同。不过更加贴切的形容是——一只不断咬人的疯狗。

    “想。”程潜抓住许焦的手，把她拉到远离战场的另一边，“别怕，等我一下。”然后面对着韩言东，语气透着冰冷尖锐，“有多少人就来多少人，你以为我会怕？”

    “哈！程潜，你够种，我不叫人。”韩言东一贯带着痞笑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认真的神色。“我跟你打一架，赢了听你的。输了嘛，永远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好。”程潜往外走，看着许焦说了一句，“你先回家，这里我会搞定。”

    许焦点点头，呆滞地目送着他离开。她看上去真的吓坏了。韩言东到底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今夏偷偷跟着程潜他们走出去。许焦这里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主要是程潜。万一打不过人家混黑道的，她等会儿也好冲出去帮忙。毕竟同桌一场。

    酒吧外面一处黑暗狭窄的过道上，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不停地闪烁着。诡异的就像鬼片现场。

    她记不清楚是谁先出拳的。眼花缭乱的拳脚套路，进退守攻，一拳一脚之间让她以为自己在电影院里看一部武打动作片。他们打得难舍难分，从巷头打到巷尾。今夏看得都累了。

    刚开始还有点意思，到后面就像按了重复键，不停地来回播放。电影要是这样的无趣冗长，注定扑街啊。

    他们能不能有点结果啊观众都累了。

    “你们有完没完，还打上瘾了？”今夏打了个哈欠，终于忍不住打断。

    此时，韩言东分了心往她那儿投过去一个眼神。程潜抓准时机，一个过肩帅，把韩言东砸到地上。韩言东还没意识过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跟大地亲密接触了。

    “你使诈！”他揉着腰站起来，大声控诉。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赢了。”程潜毫无所谓地转身离去，“记得你说过的话。”

    “等等，老子好久没打得那么爽快了。去喝一杯，我请客。”韩言东靠在墙上，瞪着刚才坏事的今夏，咬牙切齿地说，“还有你这个臭丫头。”

    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一天。她，程潜，韩言东会平心静气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着酒，聊着天。

    “你怎么出来的，大晚上的。你哥不是管的很严么？”程潜替她倒了一杯果汁。

    “别提这个。我那个后妈生了，现在那个家哪还有我的位置。他们宝贝那个孩子还来不及，哪还有空管我？”她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几句话，云淡风轻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要喝酒。才不要果汁。”

    “喝个屁！女孩子喝什么酒。”

    “关你什么事。韩言东，臭流氓！”

    “你再说一遍。”韩言东龇着牙凶道，“信不信我打你？”

    “来呀，来打我呀！”

    “臭丫头！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好了，别吵了。”程潜拿了几罐啤酒放到她面前，“喝这个可以，那些酒精浓度高的就不要碰了。”

    韩言东喝得东倒西歪，已经趴在桌上流哈喇子了。街边露天的摊位上，能看见满天触手可及的繁星。天空睁着漆黑的眼睛看着世人，将悲悯的目光洒向世间。今夏死死地伸出胳膊抱住程潜地脖子，她地下巴用力地支在他的肩膀上。冰凉的液体滴入他的背部，带着灼热的温度沁入他的肌肤。她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部，她泣不成声。

    她说。

    “程潜，怎么办？”

    “我好像爱上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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