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林式是一个合格的老板，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今夏第五次“失误”把林式办公桌上的笔筒给推倒，认真工作的男人丢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好无聊。”

    “是你自己要跟过来的，在家里玩电脑不是很好么？”跟今夏说话的空当，他手速飞快的在电脑上打出几行文字。

    她嘟着嘴：“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哥哥！你这样压榨你的员工真的好么？”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电脑屏幕上：“我有付他们工资。乖，别闹了——公司旁边有一个商场，要是无聊可以去逛一下。”

    这种语气——

    她气愤地坐到沙发上，吸着茶几上喝了一半的牛奶。

    以前，她是没有那么害怕孤单的。小时候，她总希望能一个人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着她的玩具，或者拿着手机玩着新下载的游戏。被妈妈看到她就玩不了了，她总说看着手机屏幕会影响自己的视力，唠叨着让她多看看书，多去外面走走。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唠叨她了，很多时间她只能睁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害怕一个人。姑妈不在的时候，她就把音响开到最大。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声音，这样会把她逼疯。

    林式看着她发怔的样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走吧。”

    今夏还没有回过神来：“什c什么。”

    他俯下身，有力的右臂将她从沙发里捞起来。她看到近在咫尺的俊颜，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把她扶起来后，他很快松开了手，那样转瞬即逝的温暖让她有些贪恋。

    “今天不是除夕夜么？我又不是一个残酷的□□者，自然是要放我的员工回家过年的。”

    他套上黑色的大衣，将她的粉红色羽绒服丢到她身上，”穿上。”

    离开了充满暖意的办公室，脸上温热的肌肤一下次接触到室外冰凉的空气，变得红彤彤的。她搓了搓手，很快坐进了林式的车里。

    “去哪？”她有些兴奋在副驾驶位上扭来扭去。窗外是白茫茫一片，连路人举的伞也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他们急匆匆地走着，手上拎着好几个商场的购物袋，他们的脸上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他们一定是赶着回家吧，毕竟今天是团圆夜啊想到这里，今夏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往常这个时候，姑妈会早早地在餐厅定好一大桌子的菜，吩咐他们送到家里来。她们两张嘴吃不了那么多，她总是满脸可惜地盯着一桌子没动过几口的菜跟姑妈说“吃不完太浪费了！”，姑妈总会抱住她笑着说”小宝贝，这样才有过年的感觉嘛。虽然我们在人数上比不上别人，但是我们要在饭桌上压制别人！”

    不知道姑妈怎么样了她念头一动，很快拨通了电话。

    “小宝贝，新年快乐！”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优雅中带着几分俏皮，让人总是不由自主跟着她上扬的语调笑起来。

    “姑妈，新年快乐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吗？”

    “嘿嘿你猜？”

    姑妈是从来不缺朋友的。她的笑容能感染每一个陌生人，她的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如果没有她这个拖油瓶的话，她应该早就找到了她的另一半了吧。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要跟我亲爱的过二人世界去了！”

    “嗯拜拜！”

    这也是当年她回国的另一个原因。她不能一直麻烦姑妈，不能一直打扰她。姑妈她也是要一些私人空间的。

    那天晚上，有一个男人送姑妈回家。

    姑妈以为她像往常一样早早的睡了。所以才没有任何避讳的在客厅里讲话。

    “你到底要养那个女孩到什么时候，她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跟你谈恋爱还要顾忌着她她很麻烦，赶快把她送回去吧！”

    那是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美国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亲切地叫过他叔叔。

    他们对话的语速很快，用的还是英语。但今夏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以前觉得那些拗口难懂的单词异常的清晰，一字一句像是被拆分开了一样，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她是个麻烦。

    “那是我侄女，她家里出了点事，除了我，她没有其他的亲人。”

    “你别跟我说，你养着她一辈子如果是这样，我也没必要跟你在一起了，本来我都打算跟你求婚了。”

    “卡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牵扯到别人。”

    “亲爱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跟她你只能选择一个。”

    她听见姑妈冷笑了几声，那向来细腻柔美的嗓音带了几分压抑的痛苦，“她是跟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你算什么东西，你能跟她比么？”

    今夏蹲在虚掩的门后，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离开，看着姑妈捂着脸压抑地痛哭着那时开始她就已经决定要离开，她不能成为任何人的包袱。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爱的姑妈。

    她视线放在不断后退的行道树上。这条路有些熟悉，却不是往日回家的路线。忽然，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开车的男人。

    “你要去哪里？”

    虽然是问句，但答案她几乎可以确定。他要去那里！他要带着她去那里！她多希望他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一个眼神也可以！但

    “今天不是除夕夜么？林振打电话给我，要我带你回家。家里准备了很多菜。”

    “那不是我家！”

    “只是吃个饭。”

    她最后还是妥协了闷闷不乐的看着窗外，将车窗打开一个小口子，冷风拼命从那条缝里冲进来，刮上柔软的肌肤。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冷风吹走自己糟糕透了的心情。

    “只是吃个饭，吃完饭我就带你回去好么？”

    她撅了撅嘴，别扭地憋出一句，“好的。”

    她下车的时候，陈婉在门口等着他们，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面色比上次见面红润了许多。她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林振走过来小心翼翼扶着她，他眼中的期待和爱意是那么明显。表明了他是有多么期待那个孩子的出生，多么爱着那个生命妈妈当年怀着她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期待么？

    “小式，今夏。快过来坐吧。”陈婉的笑容很无害，不带一丝侵略。但今夏就是喜欢不起来。

    “妈。”林式走过去替她把凳子拉开，扶着她坐下。

    林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最近公司怎么样？”

    今夏看着那个其乐融融的画面，眼睛有些酸涩。不管在哪里，她都是个局外人。

    或许是她表现的太不合群，又或是他们三个人表现地太过和睦。她的不正常反而引起了林振的注意，他皱了皱眉。“还愣在那里干嘛？”

    为什么还要对他抱有期待呢？他本来就不爱你，不是么？

    她的眼睛有些酸。林式长脚一跨，正好走到她面前，挡住了林振和陈婉的视线。他的手拂过她的眼角，轻柔的就像微风，没有痕迹地带走她的泪，“今夏别哭。吃完饭我就带你走。”她听到他的声音。低沉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她以为他是她的全世界。

    仿佛被注满麻药的枪打中，她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直觉，只留一颗火热的心在砰砰跳动着。

    她被他拉到饭桌前。整个晚餐时间，她没有讲一句话。终于勉强塞进一碗饭，她随便说了句“吃完了”就逃到厨房去洗手。

    终于可以从那种压抑的气氛中逃脱出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冰凉的水流冲刷走手上最后一缕暖意，她飞快地关上水龙头。用力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扭头正想找块干毛巾擦手。却听到那一个不久前刚听到的声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婉动人。

    “今夏，在小式那里住着也不算个事儿。你还是回来住吧，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

    “不用了，我住在那里挺好的。”她忍不住去看她的肚子。那里微微凸起着，很难想象，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那个生命出生后会得到全世界的宠爱，他也会叫林振爸爸，有一个可以一直陪着他长大的妈妈，他还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哥哥。跟她不一样，那是他的亲哥哥。他还没出生，就拥有一个那么幸福的家庭。真是让人嫉妒的快要发疯。

    “今夏，回来吧。让小式也回来住，我等会就跟他说说。”

    “真的不用了。”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没法对她和颜悦色，虽然她可能真的没有恶意。

    她擦过她的肩膀，往外面走去。却听到她痛苦的一声惊呼。

    今夏回过头，看见她捂着肚子摔倒在地上。

    “林今夏，你在干什么！”

    今夏看到自己的父亲斥责般的眼神，她的心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陈婉扶起来，在这个念头浮现之后，已经有一双手把陈婉抱了起来。——是林式。

    林式走出厨房时往后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是那么的冷淡。冷淡到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她慌了神，她急急忙忙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

    “我什么都没有做。哥哥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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