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码头夜色

    是夜。

    三鸡坐在一辆黑色平治中，手里把玩着一只嵌了金的登喜路打火机，忽明忽灭的青色焰苗将三鸡的半张脸映在前挡风玻璃上。那半张脸上，目不转睛，面无表情。

    平治后面，停了两辆熄火的加长面包车。三辆车俱是黑色，融在如墨如漆的夜色中，除非走夜路的行人撞上了，否则它们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不过这条路就算是在白天也基本上没什么行人，更别说这种不见星月的晚上了。

    这是一条已经废弃了的公路，就连两旁的路灯都因为年久失修而罢了工。市政厅打算在这里修建一个城外公园，不过这个想法最近才被写到城市发展规划案上，要动工的估计得等到四c五年后。

    三鸡在这里等一个人。

    他得到消息说今天晚上阎罗有一批货会在葵涌集装箱码头上岸，那是一批令整个香江黑道都垂涎的高纯毒品。不过三鸡今晚早早地来等可不是为了那批，他向来都对不感兴趣。他来，是因为他听说来接货的人，就是那个曾经狙击过陈韶蓝的狙击手，他叫向寒花，是阎罗的心腹。

    只要把这个叫向寒花的混蛋除掉，小辉那边就可以无忧了————三鸡处理事情一向简单干脆。他喜欢捷径。

    而这条路，是到葵涌集装箱码头的必经之路——除非他向寒花活腻了敢从大道明目张胆地运毒。

    葵涌集装箱码头。

    海面上静悄悄的，风力很小，只有青墨色的海浪轻轻地拍着预备明天进行海上过驳倒载作业的系船浮筒。

    一般没有船只会在夜里到港或是停泊，尤其是这种月色依稀不利于航行的天气。所以此刻，码头最前沿的船坞上只有两名工作人员，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话，好像是在谈论股票什么的。

    忽然，一个白点出现在视野内，由远及近，到坞前一看，原来是一只鼓起白色三角篷的小艇。小艇在平坞停好后，从艇上下来两个人。

    “怎么是现在登岸？”一名工作人员朝这边走过来皱着眉发问。

    “嗨本来是打算下午靠岸的，结果我这个兄弟一时兴起，在海上捞了一会儿鱼。真的就那么一会儿您瞧，就给迟了。”

    “口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另一个工作人员眼尖，盯着舱里的一个帆布口袋发问。

    “鱼呗！全是鱼。我跟您说这海上除了鱼就没别的了。”说着那人把手里的布袋打开，一股呛人的腥臭扑鼻而来，两名工作人员连忙掩鼻。

    “好了好了，快把口袋扎上！”一名工作人员差点吐出来。

    年轻一点的男子与另一人对视一眼，默默地伸出手来捆扎布袋。他以为这就算通过了，心中不免一阵窃喜，原本以为会麻烦一些。

    “我们懒得看，去送到检查站吧！”工作人员抬手指向不远处一栋白色建筑，“喏！就是那儿。”

    年轻男子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抬起头直直盯着眼前这两名工作人员。

    “看什么看？快！把东西送到检查站去！”这是明显不耐烦的口气。

    “我叫九指，是阎罗的人。”年轻男子一改之前的谄媚之态，右手攥住左手的无名指，拧了几圈，居然拧下半截无名指来。原来男子的左手无名指是由两节可以活动的空心铜管焊成的假指。

    男子从那半截铜管里取出一个纸卷，就着手电筒的光读了出来：“刘富，男，现年四十一岁，1993年6月进入海事局工作，1995年7月曾协助他人走私一次，96年向受检船只索贿三次，向上级行贿两次宋英，男，现年四十六岁，1991年被调到海事局，从履历上看你清清白白的没干过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不过我知道你背着老婆在外面偷偷养了一个情妇，你的情妇和黑道联系十分密切，她曾让你以内部人员的身份给她从海上捎回一只黑色密码皮箱，可你并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对吧？”

    “我现在告诉你，那只黑密码箱里装的是三只欧式左一轮一手一枪和一挺ppsh一41式冲一 锋 一枪，外加各种型号的子弹八十六发。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这些消息泄露出去，你将被当局以非法走私罪逮捕，而且你走私的是军火，罪加一等。”

    “而你，会以贪污受贿罪入狱。”男子转向那名叫刘富的工作人员。

    “最后，那只黑色皮箱现在在阎罗手上，也就是说，就算你们现在把我们抓起来关死也无济于事。因为，阎罗那里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们的罪行。”男子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却听得两名工作人员战战兢兢c汗流浃背。

    他们明白了，这是一个预谋好了的局。

    从很久以前开始，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在他们意识不到的时候，就有人对他们展开了暗中调查，掌握了他们的一切信息和资料。对方就连过检的日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因为算准了今天是他们两个轮值，所以选在今天上岸。

    分别叫刘富和宋英的两个人蒙了。他们从未想到过在他们心安理得做下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时，早已有人窥到并掌握了一切。

    事已至此，虽然明知道这两个乘夜登岸的人有问题，但是有把柄在对方手里，也只能任其而去。

    刘富和宋英对视一眼，决定放行：“你们从这边悄悄离开，不会有人发现代我们向阎罗老大问好，还有把那张纸条交给我们吧!”虽然知道就算把纸条要回来也是治标不治本，但事关职业前途和身家性命，两人更知道就算一丝一毫的消息也不能泄露出去，还是毁了心安。

    “懂得利害关系就好。阎罗老大的信条是，只要不断他的财路，那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朋友。你们升官，我们赚钱，多好！”男子说话时回身取了钓竿，打算要走。

    忽然，三四束明晃晃的直射光线刺破漆黑与海雾从远处打过来，高处的强力探照灯全数亮起，照耀得四人连眼睛都睁不开。霎时间，警笛轰鸣，人声吵嚷，一辆开在最前面的警车急刹，颜右贤和林伯左一左一右同时下车，跳上平坞。

    马上，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员将那名叫九指的男子和他的兄弟团团围住。

    “搜。”颜右贤下令。

    “你们，你们是警事局的人？”两名工作人员慌了，“谁让你们来码头上搜人的？这种行为是越权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局长呢？没有搜查令就敢来海事局的下辖部门胡来我们要向你们局长讨个解释！”

    “找局长么？”林伯左耸耸肩，“我就是啊！”

    两名工作人员愣住了。他们本来以为这是一次由警局小队长或是其他什么低级干部带队的行动，那样的话他们或许还有周旋的机会。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警事局局长居然会亲自带队。

    阎罗这混蛋私运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惊动了这么大的人物

    “报告！林sir，两人身上什么都没有。”一名警员反复搜了两人三遍身才向林伯左报告。

    “报告！林sir，鱼也没有问题。”另两名警员站起来，他们刚刚蹲过的地方散了一地被开膛破肚的死鱼。

    “报告！林sir，船上也找不到可疑的东西。”那名刚从艇上下来的警员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只找到了这个。”说着他举起一条松松垮垮的大花裤衩，那上面的图案在远程探照灯的强光下显得鲜艳又格外显眼。

    那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卡通人物。只要是对动画发展史有些许了解的人都认得他。他叫海绵宝宝，美国人叫他“海绵鲍勃”，他在一部风靡一时的动画里当男一号。

    裤衩上贱贱的海绵宝宝正在用力拉伸自己的头部，那永远挂着二兮兮的笑容的黄色大脸盘被拉得好长，好长

    林伯左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变得尽量严肃。对比刚才那威势赫赫的出场，他现在被这条大花裤衩搞得有些灰头土脸。

    定了定神，他分析着：大裤衩很显然是这两个人的“泳装”，能在一望无际c险恶潜伏的远海上跳下船去游泳，看来他们中至少有一个人是水中好手

    林伯左猛地俯下身去检查地上的鱼，果然，鱼嘴上没有穿孔和钩划的伤口。这说明这些鱼是捞上来而不是钓上来的。林伯左注意到了其中一名男子手里的钓竿。

    “检查那根钓竿。还有布袋。”林伯左下令。

    果然，钓竿和布袋都有问题。

    钓竿是特制的。颜右贤用枪管重重地敲打空心的钓竿，白色的粉末洒出来，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

    布袋也是特制的。粗麻布里面加了两层隔布，外面一层装的是粉状毒品，里面一层是吸水纸，用以防止鱼腥和液体渗到中。

    好一个障眼法！

    “把这两个人抓起来！”颜右贤喝令。

    “他们私运毒品，触犯了法律，我来抓他们。这个解释你们觉得满意吗？”林伯左转过头来看着脸色惨白的工作人员，“说起来缉毒缉私可是你们海事的本职工作，对于你们的失职，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两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早已汗流浃背，面对林伯左的嘲讽和质问，他们无话可说。

    “扑通”。

    叫九指的男子突然发力，居然挣开了押着他的两名警员，转身跳入海中，溅起一片水花。数名警员马上围上前，七八条警用对着他入水的地方。两名会水的警员已经摘掉警帽，他们丢下手枪就要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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