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得救

    碧海阁内，崇楼和汣智饮光了两坛酒，尤嫌不够，又挖出了后山的千杯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忽然，崇楼啪的放下杯子，皱着眉站起来，汣智看着他的模样掐指一算，心下了然。

    “快去吧”汣智刚放下酒杯，崇楼就消失在眼前

    “呵呵，真是心急”

    他喝光杯里的酒站起来，收拾好桌面上的一片狼藉后，闪身进入里屋，翻箱倒柜慢悠悠的准备好一瓶瓶药和纱布。

    崇楼的心里紧紧揪着，他感应到莫吾风受了伤，他留给莫吾风的红绳不仅是一个信物，还可以随时联系他。

    衣袍纷飞，在天上猎猎作响，冷风打在脸上，但他毫无知觉，只是不断加快速度，忽然耳边传来了莫吾风的声音。

    “崇楼”

    “崇楼”

    一声又一声，虚弱的，断断续续的最后一点一点消了声。

    莫吾风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被众人簇拥的他锦衣华服，头戴玉冠，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背上一捆羽箭，驰在林间，俊美非凡，神采飞扬。

    他目光紧紧的追着一头鹿，一路追到了丛林深处。眼看着与那鹿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从容的抽出一只羽箭，搭起长弓，瞄准那鹿，却没想到，右肩突然传来剧痛，同时身下的骏马也突然不受控制。

    他身后竟然射来两枚箭矢，一枚射向他的肩头，一枚射向他的马，那马儿屁股中了箭，当即受了惊吓，任凭他如何拉着缰绳，也无济于事。

    肩上鲜血直流，但他咬着牙，用力握紧了缰绳，生怕摔在地上，被马踩个半死。那马儿一路狂奔，无论是草丛还是树丛都疾奔不停，直奔到一处悬崖，莫吾风眼睁睁看着自己和那马掉下悬崖。

    梦里也是很疼，肩膀插着箭，身上摔的无一处好地方，锦服破烂，头发散乱，若不是有那马在身下，恐怕早就摔成了一摊肉泥。莫吾风在梦里也是没了力气，意识模糊，心中默念：“无量神佛”祈求上天有人寻到此处。

    突然半眯着的眼睛里似乎看见了一身白衣的人，站在面前，蹲下，小心的端详着他。他心下着急，伸出左手，微微张开嘴，气若游丝

    “救，救”

    话还没说完，那白衣的男子突然走上前，不顾他的一身血污，一把抱在怀里，站起来。他昏迷前偏头看着那男子的脸，鼻若悬胆，剑眉入鬓下一双桃花眼充满了多情却又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两片薄唇紧抿着，生的十足一幅风流的相貌。

    好熟悉，是谁呢？莫吾风心想，在哪里见过这人？这时身体传来剧痛，似乎是谁在动自己的身体。

    莫吾风从梦中，悠悠转醒，一睁眼，就是一身黑衣的男人，是了，就是他，莫吾风心里确认。一幅十足的风流相貌，仿佛生下来就是惹人桃花的。但是那人今日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懒洋洋，一幅戏谑的笑亦或是喋喋不休，小心捉弄。

    怎么今日这么，这么严肃？不对，是紧张？又或者是受了惊吓？

    他面前的男人小心的伸出手，抱住他，头轻轻地挨着他的头，身上传来对方的热量，有力的心跳，还有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莫吾风眼角有些湿了，许是感动，又许是高兴，终于有人来救他了。知道自己安全了，仿佛心满意足，他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再一睁眼，他躺在一处古式楼阁内，他的身上缠好了白布，而窗边守着睡熟的崇楼，他枕着一只胳膊，面容有些憔悴，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莫吾风心下了然，这人大概是一直守着自己。

    窗外叽叽喳喳的翠衣小鸟飞进屋子来，偏头看着他。屋内一股子草药味，莫吾风睡得时间太久了，身上有些僵硬，想要翻身，这一动，崇楼立刻就醒了，似乎是下意识反应，一把紧紧抓住莫吾风的手腕。

    莫吾风一动不动，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崇楼睁开眼看清后，立刻放开了，两只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腿上，坐的笔直。

    “你醒了”虽然面上平静，但仍是掩饰不住欣喜看着莫吾风，

    “啊，是啊”莫吾风有些尴尬，一动不动看着他，还处在半个上身挺立的状态。

    “你，你是要翻身吗？”

    “嗯？”

    崇楼抬头看着他，莫吾风这才想起来，含糊的应了一声。崇楼上前一只手扶在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放在腰间，宽厚的手掌炙热的贴在身上，莫吾风别扭极了，双手抓着崇楼的肩膀，慢慢的借力翻身。

    重新躺好后，他十指捏着脖子下的锦被，眼神乱瞟也不知看什么，不知说什么。还好崇楼立刻说

    “我去找人给你看看”莫吾风答应一声，崇楼几步就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手上捏着一串檀木佛珠，一身白衣垂地步履稳健的进来，崇楼一身黑衣，面容憔悴的跟在他的身后。那僧人走到塌前，面上带笑，十分亲近。莫吾风要起身，被那僧人拦下，旁边的崇楼介绍道

    “他叫汣智，是他给你治好的伤。”

    “小子，醒啦”

    “嗯，晚辈多谢前辈救命”

    “你是怎么受的伤”

    “在路上遇见一个生病的人，送他回家，但是他一路领着我到了那处断崖，趁我不注意推了我下去。”莫吾风看了崇楼一眼，自动隐去了周胤森邀请他看戏的前情。

    “他与你有仇？”莫吾风想了片刻，摇摇头

    “晚辈初来乍到，未曾与人结怨，”

    汣智和崇楼对视了一下

    “只是不知，这是哪里？”莫吾风问道

    “这是蓬莱涙州岛上，我的宅院。你的伤得养一阵子，大可安心在这住下”，莫吾风感激地看着那僧人，不知怎的竟是觉得二人好像早就认识一样，并未觉得陌生或是别扭。

    “多谢前辈”

    汣智捻着胡须，笑了两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崇楼，崇楼瞪了他一眼。

    “我说，小子，你和他认识吗”

    莫吾风点点头。

    “他是不是招你嫌了”崇楼随意看着窗外，状似赏花，但是耳朵确是立着专心的等着莫吾风的回答。

    等了半天，莫吾风微笑着看着崇楼，说

    “没有”

    崇楼一下子扭过头正好对上了莫吾风一脸微笑，心里虽然高兴，但也并没有做声。

    “嗯，你们先聊，我去准备点饭”汣智看着他走出去，面上疑惑一瞬，再回头面上端着笑和莫吾风聊起来。

    “您和崇楼是朋友吗？”

    “嗯，也可以说是讨债的。”汣智哈哈一笑

    “讨债？”莫吾风疑惑着看着他

    “嗯，谁来话长了”莫吾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晚辈有一事想问前辈”汣智停下手，放下佛珠

    “何事？”

    “先前，他和我说我和他前世相识，而且我在照月遗址考察时发现了那宫殿里的画，上面的人和我长得很相似，我还梦见了”

    汣智微微一笑，伸手拦住他的话头

    “众生万物自有因果，佛曰不可说”莫吾风偏头看着他，汣智神秘一笑

    “解铃还需系铃人，有些事还要自己去发现才能体验到别人不可得的感触。你刚醒，不宜伤神,明日我再过来。”莫吾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送别了汣智。

    不一会儿，崇楼拎着食盒进来，面色平静。放到桌上，从食盒里端出一碟又一碟精巧的素食，配一碗白粥。莫吾风掀开被子作势要起身，崇楼上前扶住帮他坐好，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软垫让他靠坐在那上。

    “多谢”

    崇楼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莫吾风想要伸手，但是两只胳膊颤颤巍巍，连瓷勺都拿不起来，崇楼伸出手，拿起粥碗，舀起一勺，轻轻吹着，等它不再烫嘴时，送到莫吾风嘴边。

    莫吾风愣愣的看着他举到嘴边的勺子，看了一眼崇楼，慢慢张开嘴，两片薄唇覆在瓷勺上。不敢抬头看他，眼睛紧紧盯着床铺，耳朵根渐渐红了。崇楼一心喂食，并未注意，拿起骨瓷筷子，又为他夹菜。

    半晌，终于吃完了饭，但是崇楼仍是一言不发，也未多做停留。莫吾风看着他头也不抬的收拾好碗筷就要出门。

    “那个”

    崇楼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回了一声

    “嗯？”

    莫吾风也不知道说什么，支吾了半天。最后只好说一句

    “没事”崇楼又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吾风心里很是奇怪，心想大概这人还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第二日，早晨又是崇楼喂他吃饭，吃完饭后，他叫住崇楼，把想了一夜的道歉的话说给崇楼，并小心的观察崇楼的表情，他最初只是平静的听着，等到最后微微一笑，似乎毫不介怀。

    莫吾风晚上在被子里，想着白天的事。

    既然道歉了，他也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那为什么总是有哪里奇怪呢？

    天上，一座白玉宫殿，熏香袅袅，富丽堂皇。

    纱帘后，一男子身着一袭浅灰长衫外罩纱衣，衣襟处绣着暗纹，面色白净，高挽的发髻插一白玉簪，斜倚在塌上，姿态优雅。嘴角微微翘起，一幅玩味的模样，手里一串珠玉，一颗又一颗捻着。随意挥了一下面前的铜镜，那铜镜逐渐现出景象。

    那景象里正是崇楼。怀里抱着一人在天上疾行，冷着脸，眼神中明显的急迫与不耐。时不时注意着怀里的动静，一心系着怀里的人。

    “嗯？”那神官微微前倾上身，仔细盯着他怀里熟睡的人，几处刮痕晃在光洁白皙的脸庞，眉清目秀的闭着眼，长睫轻轻颤动修长而优美的手指紧紧抓着崇楼的衣服。

    “是他！”那神官微微皱起了眉，语气中透着惊讶，忽的轻轻一笑透着几分趣味，又带着几分狡黠。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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