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项瑶往事

    有时候，让女孩倾慕一个男子就是这么简单，英俊的容貌，和英雄救美，足以打动许多女子的芳心。当然，漂亮的女子亦无例外，自打济川那日从湖里捞出她，项瑶便对自己的这位恩公更是爱的轰轰烈烈，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眼神澄澈干净，却总是泛着淡淡的忧伤。可项瑶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她自始至终只在盘算着怎么能嫁给他。那日落水，最终惊动了整个项府，项老爷子一怒之下，在场所有丫鬟小厮，以及大都光荣挂彩的侍卫们通通罚俸一年，杖责二十以示惩戒，为她的宝贝女儿狠狠出口恶气发泄。

    那时的齐王，不过是个被贬异乡，不受重用的闲人，说到底，就是一位从三年前的天之骄子一下跌落谷底，落魄至祸罪亲王的可怜可叹之人。

    项伯安对这个人颇有几分轻视，可到底是亲王身份，还是救了女儿的恩人，故而对他擅入项府，到处溜达，还惹得宝贝女儿动气的行为也不好责讽。故而还是以彼此客气地赔了礼，道了歉收尾。

    那项瑶才得知，原来他竟是齐王殿下，先皇在时，风头最盛的那位战神王爷。思及刚刚之事，不由得脸颊绯红，春心漾漾。其实，那日及笈之宴，邀请许多青年才俊，本就打算替她谋求一门亲事，她刚好碰上济川，更是深以为二人姻缘已定，便铁了心要嫁与他为妻。

    可济川却对此甚不上心，甚至生出些许反感之意。他本无心招惹是非，只是不甚落入一个静心布置的棋局中，心甘情愿地走入之后，便再也没有退路。

    那是在他沉沦堕落三年之久，终于决定重整旗鼓之后，不久，便是收到了项府的宴会请帖，他亦不打算去，往年收到便也没去过。但是，那位徐良佐舅舅认为此乃他复出的重要一步棋，正是他们结识拉拢朝臣的好时机，一定逼着他去。而且，还给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朝芫。

    为了早日见上她心爱的姑娘一面，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任务。宴席当天，他应付过罢，便欲四处走在，散散酒气。见那处牡丹开得繁盛，一时念起朝芫，便再不舍得移开。让跟在身边的战行他们自去别处，自己好清静清净。

    一时间，只觉困意袭来，便捡了一处干净的花丛躺下。梦中，仙乐飘飘，华筝阵阵，仿佛回到了他十四岁那年的少年时光。

    也是一个极美的四月天，定远候府的后花园中，朝芫满眼笑意地追着他嬉戏打闹，一不小心跌了跤，二人便齐齐在牡丹丛中扭作一团。济川看着被压在身下的美人儿娇羞温顺，心底登时漾起一丝邪恶的念头，情不自禁地便欲吻上去。谁知冷不丁冒出昭烜这么个浑不吝来，等着两只驴眼般的大眼睛，故意用手虚挡在眼前，作吃惊状，说他什么都没看到，继续继续啊！

    朝芫小脸绯红，激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大力，猛地将济川推出老远，然后啐了二人一句，便用丝帕掩着脸飞速逃开。那一瞬间，真有种要把这个混小子一巴掌拍死的冲动，可他还似没事人一般，摊摊手说，瞪什么，再瞪小爷眼睛也比你大。这可不关小爷我的事儿，说罢，心虚地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只余下济川苦笑不得地拾起风筝又狠狠地摔在地上，口里嘟囔着，我去你的不干你事儿！说罢，自己竟也被自己蠢笑了，咯咯地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便猛然醒来，一时间，竟似庄周梦蝶那般，难以分清究竟那里才是梦境。十四岁的济川，多想时光永驻那一年。

    梦醒时，满腹惆怅，正无处消解，谁知上天又同自己开了玩笑。身边何时躺了个衣衫半解的女人，再看看自己，何时竟也脱得这般凌乱不堪，可真是祸事，祸事啊！

    只是这人看着眼熟，对了，这可不就是今日的主人翁项二小姐嘛！如今可怎么办，怎么办？看她似乎睡得深沉，便也是想不出其它办法，只得忙去帮她理好衣服便离开。

    谁知自己刚挪动身体，她便醒来。这下可把这位在战场上神机妙算，屡出奇兵的将军给难住了。无奈之下，他只得装睡。那女子可非善茬，如母老虎般发威发怒，自己只得先逃为上。

    谁又知，她不知为何竟又不小心跌落湖中，一时心软，便救她上岸。之后又招来乌泱泱一大堆人，好生麻烦。还在想着为何竟闹到这般地步，猛然间抬头，瞥见不远处附在银杉古树上，躲在浅绿叶子后，衣着同色的男子，似乎曾在舅舅处见过他。

    等等，刚刚似乎就是他对项瑶使了什么暗器吧？转念一想，身上被酒气掩盖的淡淡的合欢花的清香，项瑶刚好就躺在自己身旁，还有她莫名其妙地落水，以及项伯安恰巧出现在此时，他终于明白徐良佐醉翁之意所为何事，算计，已经开始了吗？还是从自己的亲侄儿身上下手。枉自己当初还以为舅舅只是想让自己散散心，顺便结识一番老臣。唉！舅舅呀舅舅，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自从，他便陷入项瑶近乎疯狂地死缠烂打中，立誓此生非他不嫁。那项伯安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混迹半辈子也不曾想遇过如此让他焦头烂额之事。

    项伯安对齐王这个后辈当初可是极力看好的，他母妃深得圣宠，自己又是战功赫赫，又是难得愿意礼贤下士，近乎完美的帝王人选。可就是不会耍手段，官场行事总是一副刚直不阿的军营那一套，故而自己只得改去押宝那位八面玲珑的宇文翊，这样的人，将来有把握控制他。

    冤孽呀！好容易日子有了盼头，想着为何二女拣门好姻缘，便可放心了。谁知，她竟看上了齐王那小子，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小子此番进京断然不会是单为二女庆生而来。若是还有那方面的打算，可如何是好？

    只是这二女又被娇惯坏了，想要的东西，势必要得到，否则，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儿来呢？且看她往日行径吧，自那日得救后，没休养几天，便不顾别人议论纷纷兀自整日跑去缠着济川。他赛马，她从未骑过马，却执意要共骑一匹马；他在帝都没有置办房产，故而暂住在驿站中，她便早出晚归地往那里跑，就差将闺阁搬来，卷一床丝被住下了；甚至他溜大街之时，她还要带着丫鬟们跟着，在他挣开手臂脱身时，在身后边追边喊，宇文昱，我迟早要嫁给你的，你站住！大大咧咧，丝毫不像是那样门第出来的姑娘，倒像是哪里来的悍妇！

    当然，他是不会这么听话的，他只恨自己为何跑的这样慢，故而又加快脚步。

    帝都城向来就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神奇所在，任何一条消息，在经过帝都人民不畏艰难，无惧牺牲地传播一小时后，铁定会从当时的一句话，迅速演变成一个枝繁叶茂，经得起推敲的饱满故事。嗯！帝都城的人民，真是与别处不同，大约是人均教育水平偏高吧！个顶个的要跟说书先生媲美！

    故而像济川与项瑶这档子事，早在发生落水数个时辰后，便已传遍帝都城的大街小巷。近日光天化日之下的那些事，又被那群看热闹的群众编出几百个版本来，为那些说书先生白白贡献了无数精彩素材。项伯安对此又恨又气更无奈，可她却比朝芫幸运。

    世风开化，政治清明，女孩明目张胆地追求男子，一切都在他们眼皮底下真真切切地瞧着，反到失了几分添油加醋的兴致。再者说，放眼这泱泱大周，凭着她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项伯安，项老爷子的道行还是比慕候爷要高深许多，人们也不敢过分放肆，只有那位垂垂老矣的礼部同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暗示几句，再无其它。故而，比之朝芫，少了许多淫俗传闻。倘若朝芫得知这些，只怕要被委屈吧？

    起初，项伯安只当是女儿的一时头脑发热，待齐王过些时日离京，她便会慢慢收了心。所以在他的宝贝女儿央着他打听齐王婚事，并铁了心要嫁齐王府之时，他便一次次地拖延，想把她耐心耗尽。

    谁知，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竟然聪明了一会，察觉到自己的用意，故而转取别路――她竟然趁着太后大寿之际，趁着陪伴皇后的机会，哄得太后开心，之后便求皇上不用赏赐其它的，只为她择一门亲事便胜似一切金银珠宝。

    皇帝自来便有些忌讳这位齐王兄，怎奈已许下承诺，无法收回，再则，也是欣赏她无所畏惧的豪爽；并且太后提点他道，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招他进京委以重任，想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他也早已到了适婚年纪，钦赐婚事与他，恩威并施，外人看来也显得皇帝仁孝。细细思量后，便允了她。

    济川对此很是抵触，甚至一度想要抗旨不尊。可是为了日后大计，为了齐王府上上下下的家眷府卫，还有春风得意，满心满意地要同他张罗婚事的徐良佐，他只得拼命咬牙接下圣旨。

    好在日期尚未拟定，只需一拖再拖，待大事已成，或是项家主动退婚便可。怎料那位项二小姐似乎等不及许久，便亲自带了人马追到封地，自此便在齐王府住下。

    项伯安捧着二女的书信，羞愤难当，虽说也派了几波人去把她抓回来，却纷纷无功而返。一哭二闹的，万一出了人命，谁也不敢担责。年近半百的项伯安在奋力挤出几点浊泪之后，便由得她去了。只能派出令一批人去控制社会的评论，待过些时日，想想怎么把他们调回京来罢。

    红莲尚在定远候府，听着满城的风风雨雨，更是郁愤难平，谁能理解自己的不忿，好容易要解决慕朝芫，看到了希望曙光，又来了更厉害的项小姐，狠狠地泼她一身冷水。当然，她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只好操起老本行，算计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彼时的济川真真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窘境。偶然得知，帝都城内朝芫也要同萧府联姻，他再也坐不住。

    应付了一整天，便匆匆逃开，星夜直奔京城。很不留情地将这个烂摊子交予素来拥有七窍玲珑心的徐良佐去收拾，而他好歹也寻了个合适的理由，萧慕联姻，京城全无消息，想必是出了差错，自己亲自走一趟。

    徐良佐拆信读罢，气得捶胸顿足，仰天长叹：这个不长进的小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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