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徐夫人坐在马车上, 想到徐晓的眼神就一阵心慌。因为穆潋当众承认了徐晓的身份，基本上有点门路的人家都知道穆家下一任家主在外面认了一个小师妹。而且还是自己庶子的女儿。

    穆潋性格跳脱，想一出是一出, 所以她并不担心。关键是穆老的态度, 好像也并不反对。

    所以她今天过来, 一是为了试探，看徐晓和穆家少主的关系究竟怎么样。如果在其中多加运作的话, 以后用她来给儿子铺路也未尝不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并非家主最喜欢的一个, 若非占着‘嫡’这一出，恐怕早就被遗忘到角落里了。而自己绝不能让张姨娘骑到她们母子俩的头上。

    二也是为了向丈夫展示自己的大度与能干。她早就看出家主想与徐晓这个有价值的孙女重修旧好，可是碍于身份、脸面, 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去将她接回。这时候，就该自己这个嫡妻出马了。也要让他知道, 贤妻艳妾, 妾再艳也敌不过妻的贤。能了解他的心思，为他分忧解难。

    但是, 看今天的情况, 恐怕杏娘母子早就想逃脱徐家的掌控。看来自己得想一个办法, 让家主彻底厌弃了这个孙女。到时候，穆家少主对她的兴趣慢慢减弱。自己再随便找个名头收拾她，岂不易如反掌。那时候, 再让她尝尝得罪了自己的厉害。自己当家作主这么多年, 岂能载到一个黄毛小儿手中。

    这边杏娘母女对过来帮忙的乡亲, 一一感谢后, 将他们热情地送回。

    徐晓和杏娘坐在桌子上，对视着。杏娘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毕竟那是徐朗的嫡母。这些年为了让娘在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已经习惯了在她面前阿谀讨好。突然将她的人给打了，心里除了痛快以外，还真有些忐忑。

    “娘，今天我们将徐家主母彻底得罪了。必须找村长想个办法，让事情过了明路。不然以后那个女人重翻旧账，不仅我们倒霉了，连赵家村的人也要跟着我们遭殃。”

    “可是她毕竟是徐朗的主母”杏娘有些犹豫。

    “爹爹也未必想要认这样一个嫡母。她既然杀了奶奶，那她就是爹爹的杀母仇人，我们就当是为奶奶报仇了。”

    杏娘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她自诩风光霁月，是个坦荡胸襟开阔的人。可是她身边但凡有点姿色的丫鬟，不是病死，便是被家人赎回，再转手卖入烟花之地，而她还得了个爱护下人的美名。这些年在府里与张姨娘斗得如火如荼，被波及的无辜更是不胜枚数。看起来手上从不沾人命，其实她身边侍女的死，都或多或少与她有点关系。”

    “那就不冤。我昨天读史，有这么一句话：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而她就是一块毒，我们就算不能根除，也要让她伤筋动骨。”

    杏娘点了点头：“确实，我不该犹豫的。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徐家主母回到家中后，对在赵家村丢了颜面的事依旧耿耿于怀，桌上的器皿砸了一地。下人跪在玻璃渣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夫人在外虽然看起来和乐融融的，在府里脾气可不好。折磨了人，还让人无处诉冤。

    这时，外门的一个小厮过来禀报：“夫人，老爷回府了。”

    徐家主母马上恢复了雍容大度的模样，舒展衣袍，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迎迎吧。”说着眼神在地上的丫鬟身上一一划过。

    嬷嬷连忙抬起头，一脸讨好地说道：“夫人放心，奴婢马上让她们把东西换上新的，保准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夫人快去迎接老爷吧。”

    徐家主母“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便出门了。活没办好，还有脸抬起头说话，等晚上再教训她。

    徐家主四五十岁，一张脸保养得宜。蓄着裁剪工整的黑须，一身深色广袖长袍，上面用黑线绣着仙鹤祥云图案，颇有几分气度。

    徐夫人回到房中后，殷勤地为徐家主脱下外袍，解下腰间的环佩，又拿水亲自为他擦手洗脸。像绕着奇花的蝴蝶，忙得团团转。徐家主也很享受妻子的伺候，闭着眼睛，张开手，一脸轻松。

    徐夫人边忙活，便柔声说道：“老爷，我今天去了赵家村，准备将三郎的丫头接回来。毕竟是徐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总会惹人笑话。”

    徐家主睁开眼睛，拍了拍妻子的手：“还是你识大体。怎么样？回来了吗？你可得好好安排，再找个时间举办一场宴会，顺便和穆家拉拉关系。”

    徐夫人突然走到前面，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妾身恐怕要辜负老爷的期望了。我今天好声好气地备下轿撵，准备将那孩子迎回府中。没想到，她完全被杏娘那个村妇教坏了。不仅当众拿棍子打人，还将妾身羞辱了一顿。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娶妇不能娶眼界太低的，否则累及三代。当初就应该听我的，娶穆家外室的女儿。虽然身份上不了台面，但至少可以和穆家搭上关系。哪像现在，想要接下修筑城墙的差事，还得到处托关系。这城墙牢固的很，再加上隔五年便是一修，根本就是送到手的功劳。可别到嘴的鸭子给飞了。”

    徐家主被妻子说得也有些气闷。穆家是大族，不会在乎这点小事。州府交给谁，还要看穆家的脸面。陶家主医，也不会管这些琐事。只有那个吴家，最近简直活跃过头了。如果修筑城墙的事被吴家抢了去，恐怕以后徐吴要掉个个儿。

    “娶妻这件事，是三郎荒唐。不过，那孩子毕竟是徐家血脉，年龄也不大。好好教，态度总会扭转过来的。你毕竟是她的祖母，在她面前，话说得好听一点，态度放低一点。她总能体谅你的。”

    徐家主依旧没有放弃徐晓这条线。他常在外走动，了解的事情比徐夫人要多一些。虽然穆家的几个叔叔辈份比穆潋高，但穆老已经将穆家的事务慢慢地往穆潋身上转移。等穆老百年之后，他那几个叔叔恐怕都成了旁支。现在，与穆潋处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徐夫人正在整理衣摆的手，一下子握紧，眼中露出几丝恨意。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柔声说道：“老爷说的是。我找个机会，再去劝劝她吧。哎，这孩子真是被教坏了，竟然上了赵家的族谱。简直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什么？”徐家主睁大了眼睛，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地，“她上了赵家族谱？这只当我们徐家人都死绝啦？简直荒唐！”

    徐夫人低着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毕竟才五岁，还不懂事，不如我明天再去劝劝？”

    “不！不准去劝。五岁还小啦？我家漓儿五岁都能提笔作诗啦，她还这点事都不懂。我就看看她姓了赵，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听到徐家主夸赞张姨娘的儿子，徐夫人又是一阵心塞。还不得不一起应和：“那丫头哪能跟徐漓比啊。岂不是太抬举她了。”

    徐家主将给自己整理袖子的徐夫人抚开：“你什么都好，就是一样，对小儿太过于偏溺，荒失了学业，以至于到现在都一事无成，连带着孙儿都没出息。嫡子嫡孙都这般，我出门简直就无脸见人。还好有漓儿，不然外人还以为我们徐家教不好后辈。你可得好好谢谢张姨娘，教出的儿子有出息，孙子更胜一筹。”

    徐夫人一口闷起憋在胸口，怎么也散不开。

    “老爷教训地对。我最近得了几件珍贵的玉器。等一下，送一二给张姨娘把玩。资励她教儿有功。”

    徐家主看着徐夫人低着的脸孔，有些索然无味：“漓儿最近又得了南山书院夫子的夸赞，我去张姨娘那儿考校考校他的功课。你也趁早歇着吧。”说着大踏步向外走去。

    徐夫人跟了上去：“老爷既然来了，就在这儿歇息一夜。百灵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老爷呢。”

    “今天没心情，改日吧。”徐家主带来的一大群人涌了上去，将徐夫人挤到了后面。她知道老爷是责怪自己没有将事情办妥，心里愈加地怨恨杏娘母子了。

    徐夫人看着桌上喝到一半的茶杯，甩袖挥到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下面的丫鬟以头将地，都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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