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左所

    傍晚的泸沽湖流金溢彩，可姆和宾玛骑着马迎着漫天彩霞踏出洛洼村。年大将军来到了左所土司千户所，但是大将军军政繁忙，无暇抽身，便安排人来接她们去左所相会。

    特意嘱咐了把可姆也带来，自上次相见也有两年时间了，可姆大概都不记得年将军的长相了吧？说实话家瑶真的不记得他长啥样，每次他来都是晚上，根本就看不到脸，只能听听声音。

    一路上马不停蹄，幸得可姆这两年在泸沽湖锻炼的健壮皮实，不知道是不是绛珠的功劳，还是因为经常活动，吃食上也是五谷杂粮居多，她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摩梭小姑娘,顶着两饼高原红，套着油光锃亮的麻布长衫，谁也想不到她曾经是那个娇滴滴，三不五时病一病的娇小姐了。

    两人跟着来人，一路直冲进千户的大门，以前宾玛望着这镇上唯一的一个高大威严的砖石结构的牌楼总是远远躲开的。进了院子下马，自有兵丁将马牵走，却都默不作声，行事干练规范。

    宾玛早迫不及待奔向大厅去，自大厅内也有一人快步走出来，其人身材高大，身披兰底锦棉锁子甲，缀满亮晶晶的甲片，可姆自台阶下望去，宛如天人一般。

    宾玛却无视他强大的气场，纵身入怀，年将军无奈地给她一个熊抱。宾玛又拉起他的手来检视“听说你的手臂受伤了？怎么样了？还疼吗？”

    “我到后面的花园里去玩喽！”可姆虽然年纪不大，却知道大人有梯己话要说，有梯己事要做，她才不在旁边碍眼呢。

    “等一下”大将军的声音低沉地传来，他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管我一个小丫头干什么？

    “来人带她到土司太太那里去，让土司太太帮她洗洗澡换一身衣服。”

    “我也要洗澡换衣服！”宾玛抗议。

    “我帮你洗”

    家瑶乖乖滴跟这来人走了，只隐约听到宾玛的笑声。

    此时年大将军风头正盛，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西部更加是所向披靡，人人敬畏，莫敢亲近。

    左所土司万没想到这祖宗突然轻车简从，就出现在了左所这个小地方。急忙把老婆孩子都赶出去，把宅子腾出来给大将军使用。大将军也很给面子，直接地征用了。

    家瑶在五六个伺女的帮助下别别扭扭地洗了澡，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了，当然家瑶贴身戴着的小辣椒一直死死攥着，没让她们给扯了去。

    进去一个摩梭女孩，可姆，出来的却是一个汉人小姑娘“家瑶”了。只见她穿着一件大红绣花对襟锦袄裙，下穿绵绸薄夹裤，裤脚扎进鹿皮小靴子里。没有了脏兮兮的小辫子，虽然还是红彤彤的小脸，取而代之的是俏丽的双丫垂绍髻。

    洗完澡家瑶被安排在客房休息，野惯了她可闲不住，自个儿跑到隔壁的书房乱翻，下人们当然也不敢管她。

    虽然号称书房，却没有几本书，书架上除了充门面的四书五经，其他摆的全是石头，花瓶之类的，家瑶全都不感兴趣。

    忽见右侧美人榻上摔了一本书，中间翻开，书脊朝上，似人撅着屁股趴着的姿态。无封无底看来是个手抄的孤本呢！

    抢过来看了，果然全是手写的，其字全是板板正正的苍头小楷，笔势圆润却又筋骨凌然，显然在书法上淫浸时日不短，当然家瑶不知这些，只觉和印刷的完全不同。

    但见那翻开处书云： “余曰：“汝母既与沈生无交，胡为相念至此？”玉娃曰：“何必有交耶？即如官人，我辈亦不能忘情也。”小云娃自坑后下啜茶，余戏弄玉娃之乳。玉娃曰：“官人错。”小云娃曰：“青天白日，两边面生生地何错之有？”语毕仍至故处坐。玉娃起，吹炭令燃，余以手拍小云娃之股，且掣其足，则坚如铁石，不可动。余曰：“邂逅逢卿，岂有他念，不过以爱慕之切，聊以相戏。小娘子用神力拒我何也？”小云娃即引双足置余膝上，余遽脱其鞋。小云娃拂然曰：“官人不畏我嗔耶！”玉娃曰：“青天白日，两边面生生地何畏之有？”三人相视而嘻”

    啊呸，这大将军不学好，躲在黑屋里看小黄书！翻到首页，题有书名读书堂西征随笔左下标了作者：汪景祺。往下翻看，先是自序：

    “余今年五十又三矣，青春背我，黄卷笑人，意绪如此其荒芜，病躯如此其委顿，间关历数千里，贫困饥驱，自问平生，都无是处。”

    “忆少年豪迈不羁，谓悠悠斯世，无一可与友者，骂坐之灌将军，放狂之祢处士，一言不合，不难挺刃而斗。其意以为，君辈未尝读破万卷书，安敢向我鼓弄唇舌耶？所至之地，望风闻名，往往引避去，世人皆欲杀，其信然矣！五十岁渐知素昔之非，降心从人，折节下士，因稍稍有与我友者，然遇事侃侃，不少假借如故也。”

    倒也有几分文采，应该是一个败家的纨绔富二代吧。再向后翻，有一题曰步光小传：

    “余素好狭邪之游，辛丑触暑，南还遘疾几殆，遂不复为之。但客途寂寞，藉此以解羁愁。锦衾烂然，共处其中，虽不敢云大程之心中无妓，亦庶几柳下之坐怀不乱。所谓姑苏台半生贴肉不如若耶溪头一面也。二月二十六日，次侯马驿，日方卓午。索居无赖，问逆旅主人：此地校书有举趾可观，谈笑有致者乎？主人曰：“有步光者，色冠一时，善骑射，能为新声。第其人好酒悲固，奇女子也””

    这肮脏老头五十多了去嫖0妓，还有劲头写这这种淫0秽贻害的淫0书，大概是体弱家贫，躺在病床上意淫的吧？又翻到一处上抚远大将军太保一等公川陕总督年公书：

    “柳公绰之门风，颜之推之家训，固兼而有之矣。古今之书无所不读，公余清暇犹手不释卷，而且笃于故旧，不弃菲葑，葑其后人以全终始，慎以接物恪以禔躬，翼翼小心，时有持盈守满之惧，圣贤豪杰备于一身，移孝作忠，明体达用，大业由于盛德，内圣而后外王。引经讲义，以承前席之对扬；竭智尽忠，用张六师之挞伐。朝廷深赖贤佐，天下共仰纯臣。朗若青天，皎如白日。夫是以宸翰宠贲，天子倚阁下等山岳之重也。今阁下勋名如此其大，功业如此其隆，振旅将旋，凯歌竞奏。当吾世而不一瞻仰宇宙之第一伟人”

    这本书又有咸湿的意淫故事，又能曲尽谄媚把年羹尧跪舔的浑身舒泰，难怪要带在身边时时翻看了。此人溜须拍马已经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了！恩，典故运用的很纯熟嘛。家瑶一边翻看，一边腹诽，心中把这个汪景祺鄙视地体无完肤。

    当晚宾玛和可姆在客房休息，可姆很识相地很快就睡着了，后半夜发生了什么当然就不知道了。第二天宾玛拉了可姆在土司的花园里闲逛，虽说的花园，但也没有什么花草，想来主人也疏于打理，只是一些个枯枝败叶在风中萧瑟着。

    “他让我随了他到京都去，说是凭着他的功劳怎么样也要皇上给我一个诰命的凤冠。他还是不知道，其实我们摩梭人才不在意这些个荣华富贵，我们甚至都不要长相厮守，我们要的只是在一起时的快乐。我要的是两人在一起时的相互欣赏和相互爱慕；以及由相互关怀相互支持而得的激动和喜悦；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默契和理解。现在我已经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我们要分开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留在泸沽湖还是和他一起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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