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穷都）

    最后在牌桌上还是没讨论出到底怎么去凑那两万八千块钱。

    我们当中平时在外面打工兼职最多的就是瘦子了，他跟他弟跑过快递c送过外卖也发过传单。赚的都是小钱，怎么样也不可能说一口气就赚将近三万块钱。

    下了牌桌几个人晃悠到大排档，瘦子眼睛滴溜一转，压低声音凑过来：“要不，远哥您说咱们要不要也去弄点那什么卖？”

    我一掌拍他脑门上：“夭寿啊，瘦子。作孽的。”

    “那可是三万块钱啊，远哥。打零工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利息往上翻上去了以后，还怎么还呀。”瘦子摸着下巴，“我这边能最快找到的就是些发传单的活。但那种工作，一小时才十二块钱。”

    大威说：“我们有五个人，一个小时就是六十块钱。”

    “那干十小时就是六百了，听起来也不少。”我捧了杯清茶看着他们几个，鸡哥啃完他手里的肉串，把铁签丢一边：“要不就先发传单呗，不管怎么样，开始赚钱总没错！”

    瘦子看着我们几个：“你们确定？要确定的话，我就跟老板那边说了啊。”

    “你说吧。对了，这两天天冷风大，能不能让老板往上提一提价格？”

    最后瘦子去和那边老板以每人每小时十四块钱谈了下来。

    大威算数快，如果每个人十四块钱的话，一小时就是七十，比原来多一百呢。嗯，挺好的，我们就此敲定，第二天约好了去发传单。

    分手的时候，我跟大威借了五百块钱回去把锁换了，又拿胶带和螺丝把门好好固定了一下。剩下两百多块钱先放着，暂时做这几天的家用。小偷虽说把值钱的都搬走了，好歹棉花被子留着，不然真不知道这几天要怎么过。我爸在奶奶的照片前停了停，飘过来到我床前，叹了口气。

    我正躺着刷手机，听见他声音，抬眼看他：“怎么了？”

    他像是真的能坐下一样，坐到了我床沿：“阿远，早知道老爸还是给你留点钱了。”

    “我都不知道你平时在哪儿，给我留钱我也没地方去拿。”

    “毕竟，你要是一直在打工，”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都没有时间帮爸爸积阴德了啊。”

    我日的。

    看我不高兴翻过身了，我爸在我身后说：“阿远，阿远啊，你发传单的时候不要忘了跟老爸的约定哦！老爸可就指望你了啊！”

    靠，为什么这个老混蛋死了都还要回来啊！

    冷风中发传单已经够烦了，偏偏我老爸还一直在我身边飘着。一会儿说：“阿远！快看有垃圾，把垃圾捡掉啦！”

    一会儿又说：“那边有个老太太要过马路哎，阿远你就去扶一下吗。”

    鸡哥他们几个都很奇怪，明明发发传单而已，我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他们手里的东西一个上午就发完了，可我一个上午下来，就没送出去几张，所有路人看见我这身打扮和脸色统统都满是警惕心绕道走了。

    最后还是瘦子过来，拿过我手里的传单说：“远哥，你要不进去歇一歇，剩下的我们来？”

    宋旺笑眯眯地：“对啊对啊，让他们发就行了！你去歇会儿然后看看有什么人需要帮助吗！”

    我翻了个大白眼，转过头，冲瘦子笑了笑：“不用，我来发吧。我看你们这儿发的人太多了，我到前面那个街口去。”

    他狐疑的打量了我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行。”

    虽然我知道瘦子看我走的那方向一定会奇怪，那个路口明明是人流量最少的地方了——废话，我要跟一头鬼吵架，会找人来人往的地方吗？

    到了角落，确定鸡哥他们几个看不见了，我一把伸手指着了我爸的脸：“我说老头，你看不出来为了赚这点钱我正在很努力地工作吗？你能别再我耳朵边叨叨叨叨了吗？我被你叨叨得脑袋都要炸了！”

    宋旺缩了缩脖子，好像还有些委屈：“那老爸又不是故意，我心急呀。”

    “我他妈不管你心急不心急！如果，你还想让你女儿听话c乖巧地去帮你积狗屁阴德，就让我好好赚钱，好好还那毛胖子的钱！”

    “阿远”

    “行了！”

    他撇嘴噤声，低头几次抬眼来看我。我真的最烦有人在我耳朵边一直念一直念了，跟苍蝇一样嗡嗡嗡烦人。

    谈完以后，我当老头是答应我的要求了，抱着那叠传单往外面走。刚走出来，听见瘦子在喊我：“远哥！远哥！有人找你！”

    我站在路口抬头望去，瘦子身后站着个人。

    “日”

    看见这人，我下意识就想转身溜走，但还没转过身去呢，又反应过来自己早就不在他手底下练拳了，又厚着脸皮往前去。看见人到面前了，很是恭敬地喊了一声：“坤叔，好久不见了。”

    坤叔，我还在体校时的教练。当初奶奶去世，就是他帮忙料理后事把我老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抓回来的。坤叔跟我爸以前也是好友。问完好以后，我余光去瞥了眼身旁的老爸，那家伙一脸难以言说的神情，绕着坤叔一圈圈打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圈。

    我老爸大概也没想到，明明是同龄人，但倪坤却比自己看起来要年轻得多，常年练拳，身体健硕，两鬓虽有斑白痕迹，但并不显得太过沧桑衰老。身高魁梧，我有一米七的身高，但站在坤叔身边，却显得矮了。

    “我听说你爸的事了。小远，你朋友说，你欠了老师汤药费才在这儿发传单赚钱的？”

    一双大手在我头顶揉了揉，碰上这老祖宗，我也只能乖乖点头：“我爸也没留下钱，只能先靠打工，还我老师钱。”

    倪坤低头看了眼我手上的宣传单，伸手抽了一张走：“发这种东西，一天给你多少钱？”

    我说：“按时间算，一小时十四。”

    “大冷天的，一小时在外面站着就十四块。”他扭头又看了眼我那几个哥们，“他们也是陪着你赚这个钱？”

    “朋友义气，帮着我一块赚这个钱。”

    坤叔把那张汽车零配件的广告宣传单塞了回来，和我说：“我道馆还开着，缺人手。底薪两千八包三餐，上课费用另算，教练每堂课三百元，一周给学生上四次课，干嘛？”

    我抬头看着坤叔那鹰隼般的眼睛，敬畏地低下了头去：“想干，干不了。坤叔，我不是打拳的料。”

    “那你就认定自己是个发传单的了？”

    妈的，听他那嗓音拔高我就心里发憷。

    “宋之远，你就把自己定位在这儿了？你才几岁，跟我就认定了自己干不了了？”

    我被他骂的连连低下头，当年教练面前，别说回嘴，多看他一眼我都怂。

    倪坤跟堵墙一样站在我跟前，小的时候就觉得他威势吓人，大了以后也从未改观过这一想法。就听他冷哼了一声，从我跟前走开，丢下一句话来：“道馆在哪，你知道的。如果改主意了，就过来上班。”

    直到他走远了，我也没回答。能答什么？当年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不还是跟垃圾一样从体校退学？

    我本来就是一块废料，凭什么要让他耗上那么多时间。

    瘦子他们几个看着坤叔走远，都赶紧凑了过来，鸡哥捂着胸口大气未定：“远哥，这不是泰和道场的倪馆长吗？你他妈认识啊？”

    瘦子也说：“谁都知道他们道馆出的人最恨。我说，远哥你那么厉害，肯定背后有个牛逼的老师傅。”

    “好了，发传单吧。别逼逼叨了。”

    听见我没好气开口，他们几人互相看了看，放弃追问散开去了。只有大威还站在我身边。

    “远哥，如果照坤叔说的，一个月有七千多块钱。四个月就能还清债务了。”

    我看了他一眼。

    “坤叔一直以来都觉得你不错，远哥。”

    “我说了，发传单吧，你没听见吗！”

    大威面无表情看着我。

    这么多人里面，大威是最清楚当初的事。他跟我小学体校里面就认识，一块打架，一块混日子，一块转入了另一所区中学，又一块升入青田职高。大威伸手要来拍我肩膀，我侧过身拿了宣传单咒骂了一句：“操，玩意儿全他妈凑一块来了。”

    他有些无奈地将手放下了：“远哥，有钱赚为什么不赚？”

    “去坤叔的道馆？你不知道泰和道场什么样？”我从烟盒里面叼了根烟出来，“我现在去，白惹人笑话。”

    从体校劝退，被坤叔责罚，这些事情我都懒得去记了，我就希望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再也别回来找我。

    宋旺飘到我身边来：“阿远嗳。”

    我没理他。

    “大坤在帮你呀，他又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吧？你个臭脾气就不能改改？”

    我满身找打火机，听大威在身后也说：“你不是怕惹笑话，你只不过是不愿意跟坤叔认错，不想跟他低头。”

    我嘴里嘟囔：“妈的打火机呢”

    大威把我手里的那叠宣传单抽走了，一把将烟从我嘴里抢走：“宋之远，既然是在帮你，你能不能好好冷静地去分析一下利弊？”

    我舔着嘴唇，香烟被抢很是不爽：“还我。”

    “你非得这样？还完了毛胖子，到时候继续来还我们c鸡哥c瘦子和狗子的？”大威把手里的东西统统举高，他仗着自己一米九的身高真他妈牛逼坏了。

    “我说了，陈德威，把我的烟和传单还给我！”

    “你的脾气有债必还，到时候一点点打零工还到什么时候？你的伤也没有好全，就整天在外面吹风？”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陈德威，别逼我发火，把东西还给我！”

    大威终于把东西重重拍回到我手上：“随你便吧。如果你真想这样，我也没办法。”

    他说完就拿着他自己那份走了，我在他身后喊：“你多拿走了一半！”

    “就你臭着脸，剩下一半什么时候能发的完啊。”

    靠。

    “损完我就跑，贼他妈刺激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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