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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我必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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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九,仲春的清晨时分,天边刚刚泛起浅淡的鱼肚白。

    女子的装扮总是麻烦些的,绮罗衣裙,发髻簪环。

    等流光从里屋推门出来到时候,左右已经齐坐于饭桌前,等着她一同用早饭了。

    今天起来的时候,阿左重将自己的骨骼缩成妙龄女子。在她走出来时阿左并没有抬头,只是拿起放在一旁多时的木勺,一勺接一勺将瓦煲里还冒着热气的粥盛进碗里。

    “老大,你醒了?快过来吃饭。”阿右脸上始终笑呵呵的,语调欢快地招呼着她。

    眼前一条藕合色的裙子,将他衬得愈为娇俏可爱,人皮面具上的五官竟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女子更像女子。

    年幼时在戏班里打杂,这几年又常年练武,天天与刀枪棍棒打交道,阿右双手掌纹粗糙,不过,许家是个小小的官宦人家,姑娘小姐的使唤丫鬟做些粗活也是有的,不会有事的。她心内如是与自己说。

    见她望过来,阿右冲着她嘿嘿傻笑了两下。

    流光在桌子前就近坐下。

    眼前阿左的模样还是当年她见到的青衣少年的模样,没有太多改变,性子依旧的寡言少语,眼下和阿右一样,都戴着隐去原本样貌的人皮面具。只是见她望过来,朝她温煦一笑。

    阿左将刚刚盛好粥的一只小碗放到她面前:“路到桥头自然直,切勿思虑过重。”他拿起另一只空碗,继续给自己盛,他自己从不多话,如今只为宽她日夜担忧的心。

    “对对,话糙理不糙,我也是这么想来着。”阿右放弃思索,直勾勾地看着阿左就这样放下木勺,于是认命地收回递碗的手,自己拿过来盛自己的早饭。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早饭过半,阿右再也忍不住,悄悄打了个毒辣的手势,用自己的声音压低了继续说道:“好一段时日不摸刀剑,我都手痒了。”

    “今天天气不错,就今天了。”她闷声作答。

    阿右一愣,但她的眼睛从来都像只进不出的一汪死海,看不出真假,遂迷茫地转向阿左,后者摇头,表示他事先并不比他知道的多。

    孙氏兵法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

    他们这一行人自远地而来,自然不比敌人待在自己的地盘上,以逸待劳来得轻巧,如若此刻匆忙举动,胜算不大,更何况被一些条目束缚了手脚。

    尉氏兵马起家,府中巡防皆以军制,而她已经拿到了整座尉府地图和巡防图。如此一来,利弊两相抵消,尤其是顶着这个可以自由行走的身份。

    “阿右,你跟我走一趟。”

    “好嘞,得令。”

    阿右马上换了一副脆生生的女人嗓子,眉开眼笑地答应着。

    “我也去。”阿左这里早就结束了,一直没说话,也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等着。

    她本意要留人,不想人去楼空,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然,人的命途总是这般充满了变数,它在看似平静的哪处伏击着尚一无所知的过路客,由此以让平庸的生命变得跌宕起伏,从此不再平庸。

    若放下这一身的思虑,这里倒不失为一个休憩的好去处。

    流光取出先前拿到的图纸,结合方才所见,对照图纸中相应各点,心里计算着如何在事成后避过外院交错穿梭的巡卫,尽量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才能争取更宽裕的时间。

    偌大的尉府里,数支巡逻兵值班昼夜不息,年轻的侍卫们由军中择优挑选而出,个个身手不俗,经过军中系统特训,整体的综合作战能力更是了得。此外,老将军每日还会亲自更换当天的口令。

    如此架势,真叫人脑仁子疼。

    恰时,背后的远处山石绰约传过脚步和谈话声,她凝神于所见,没有理会。

    无妨,听声音还离得有段路。

    只隐约听一男子说:“往年溪东一带都是朝廷征税大户,税收也一向繁重,今年溪东又遇了一场春旱,虽不比三年前的一场大旱,也致民夫一段时日内都无法按常播种耕收。版图上溪东与齐国接壤,届时无钱粮缴纳税款,又受了有心人挑拨,必定会激起民愤,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想让朝廷轻徭减租?”说这话的人在此顿了顿,先前说话的人没有再答话,“在户部那几个恨不得燕口夺泥,针头削铁的老顽固那里,绝无可能!”

    后面说话的人又恨恨加道:“不过,这还由不得他们在父皇面前作那障目的一叶。”

    声音渐近,她还欲往下听,阿左碰了碰她的袖子。

    见了人难免又要一番礼节,对于他们是最不耐的,便带着两名丫鬟往前走。举步间,只见面前十步开外的假山背后迎面走出两人。

    一人身着杏色锦袍,上绣四爪蟒龙,腰束乌犀带,早晚有风,在外罩了一领如雪狐裘,看派头像是宫里来人。站在他身旁的男子只着一身大良朝服。

    阿左在她耳后小声提醒:“此人正是尉氏。”

    垂首行礼之际,眼尾余光瞥见那两人配的长剑,只觉得有些眼熟。再见身后服侍的人低着脑袋手捧香炉跟在两步之外。如此流光缩手回女服宽大的袖子里摸了摸带在身上的那柄短剑,然后随即放开。

    几乎同时,装配整副皮甲的禁卫分成两列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个个面容坚毅,目光似刀,扫过他们,见没什么特别的,便又警惕地盯向别处。

    即便没有这队禁卫,结果也不会有变化,他们不能动手。此行背后牵扯良多,一举一动不得不三思,难免要畏手畏尾,做起事来也束手束脚的,不能来个痛快。

    “勿乱计划!”他们截到的信鸽身上带来的字条如是警告。

    “哪来那么多计划!他们有计划他们自己去做,叫我们来掺和什么?第一次做杀手觉得杀手这么窝囊的!”每次看到截回的字条,阿右总要例行吐苦水。

    因为,一些人若死在了不该死的时候,恐怕会坏了上头早早布好的一局棋。

    见这里有人在,两人便没再就此事继续细说下来,脚步不停的从他们面前经过,太子心中尚在想着溪东的事,况久居高位,向来目下无尘。年轻的尉将军侧头向着她们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这匆匆一眼倒是勾起了一些往事,上朝前成言火急火燎跑到自己房里,说已经寻得当年那个小姑娘了——上官府的一位小姐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带出一点朱砂胎记,便是长在右眉眉心之上。从前这女儿被司马公养在深闺,外人无从得见,自然也就无人知晓她的样貌,如今年过及笄,这年开春才随着自家父亲出席一些朝中大臣的会宴,据言此女有羞花之貌。现下也被邀至家中做客。

    尉铮不觉有一丝好笑,若真是她,这也难怪小时候要一个人偷跑出来,摊上这么个爹,有一颗攀附之心却做得如此明显。

    虽觉得儿时见的不是帝都里官家小姐,成言又言之凿凿确有此事,此番还是要亲自去见一见的。

    如此人在自家府上也好,省去一些麻烦,若不在府上,也是无妨

    “文恪,想到了什么,笑成新郎官的模样?”太子和尉铮自幼就相识,太子以尉铮的字称他。

    “太子又在笑话微臣了。”尉铮这才收回神思,面色已是一派从容,慢慢道:“不过是想起多年未见的一位旧相识,又想到此番回家马上就能再见了。”

    “你看着路边那人家的女儿想起的旧相识,怕不是也是个女子吧?”

    “那位旧友用招异诡,着实想与她再试上一试,看她这些年是否有所长进。”尉铮模棱两可地笑答道。

    大良虽崇尚武力,但习武也是男人的事,女子会武,已属罕闻,还能得一国将军首肯,那必是武艺超群之人,而除了两百多年前奴隶出身,后以承爵之身嫁与越国君主的北燕将军,便不曾听说过,如此一来,太子也没再想他说的旧友究竟是为再试武艺,还是一段红尘情事。

    “那个站在后面穿着藕合彩衣的女子,腰身有些平坦啊。”

    “殿下领略过各地佳人风采,帝都这些普通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眼了。”尉铮如是说道。

    一双君臣渐行渐远,他们所谈所论自然是听不见的。见人走远,她也终于能直起脊背。

    望着那件绣着麒麟,朝中二品官员的朝服,一抹冷笑在她眼里绽开:这只狡兔,我必戮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阿右纳罕道:“不对呀,不是说尉铮是武将吗?这年头武官还管人家征粮征税的事了?还有,明明声音在背后,怎么眨个眼就从跟前转出来了?”

    问完发现无人回应,连阿左都沉默着不搭腔,他便讪讪地住了嘴。

    “你没看出来这处景致安排,有点伏羲卦的意思吗?”阿左也没看他,语气淡淡。

    她在一旁静默着,终于沉下声对他们说,“走吧,回去了。”

    此人眼里看似波澜不惊,但无人知晓在他掩盖在古井无波的表象之下,到底蛰伏着怎样的不羁,正在蠢蠢欲动。

    夜晚再临,人家寂静。

    今夜,连春季本应最亮的那颗天狼星也不见踪影。除了穷书生秉烛夜读的破茅屋,和大户人家门前的字姓灯,街上的别处早已黑灯瞎火。

    天色流墨,不透半丝天光。

    她自午中小睡醒来便开始断断续续的头疼,到午后便越发难耐,一直强撑着用过晚膳后给师伯去了书信,终于被阿右千哄万哄回了里屋休息。想来是夜里总是失眠的缘故,谁也没放在心上。

    于是晚些时候,偌大的花厅里便只剩阿左阿右还在桌前坐着,一个素来不喜欢说话,此时更是横眉竖眼的看谁都不顺眼,难得见他带上了片刻的孩子气,另一个便十分默契地陪在一旁不吱声。

    原先就答应了师伯这一趟,阿左最迟今晚就务必动身启程,行程已经容不得一拖再拖。

    阿右就看着他又恢复平时持重,一言不发地用软布沾水拭剑,看着他眼尾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里屋那扇房门,然后在看着他收拾好一切的时候,摸出自己收了很久的碎银帮他包进包裹里,笑着说:

    “千万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嗯。”阿左把包袱系在身上打了个活结,一手拿起自己那把沉手的玄铁剑。

    “我该走了。”

    阿右连忙也站起身:“那我去跟老大说。”

    阿左对他摇摇头,“不,等我走了,明天天亮你再告诉她。”

    见阿右答应了,他就出了门,直接从屋后的山翻出了尉府。

    头顶漆黑一片,街上寂静无人,唯有更夫裹着狗皮袄子行在街巷里敲着更。

    寒意袭人,更夫又走过一户挂着字姓灯的人家门前,写着某府某宅的灯笼被夜风吹得又轻飘飘地打了个转,将原先朝里的那面向着十里长街,向看见它的路人昭示着祖上福荫。

    此时入夜三更有许,霜降院的房间尚有微弱的烛光,衰微的光晕透过了惨白的窗纱,异常明亮。

    “不是她。”尉铮沉着脸,合衣危坐于寝室的楠木桌前,手边置了一盏灯,从灯罩里散出的光无孔不入,将他的面容映得不甚清晰。房间的一侧,立着三名亲随。

    早上得到消息,太子离开后,尉铮紧接着就去了上官婉华在府里的去处去见她,只可惜这一面回来却有了九分的笃定。

    “可那上官婉华脸上也有和她一样的胎记。”成言不死心,天下哪有此等碰巧了的事?

    “不。”尉少爷顿了顿,一次失算之后,细想之下,渐渐向真相靠近。“那可能不是天生的,当天街上有庙会,也有可能是她在外面鬼混沾上的。”

    众亲随头上黑线万丈,忍不住腹议:少爷,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娃娃,您用“鬼混”来说她,真的好吗?

    这样想,那么一开始就找错了。

    “让在外面的人留意着些,并不一定要胎记。把这个消息也告诉彧尊。”

    “彧尊,彧尊还在南海海边处理私盐的事情,下个月才能回来,要告诉他吗?”成容面露诧异,一时不确定自家少爷是不是忘了已经把人派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南海这回事。南海那里土壤贫瘠,环境气候恶劣,种不出粮食也就无人居住,若非查出有一批商贾从那里私运海盐,根本不会有人去那个荒凉的地方。

    “南海,南海之外,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但是一直都存在的事。原话通知彧尊,让他带着人在南海留心这些。”

    一旁慢了半拍,仍旧冥思苦想以跟上大家脚步的成言忽然醍醐灌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激动的一拍手:“少爷说的对,也许是小姑娘贪玩,没准是淘漉胭脂盒子的时候没留意给溅上的。”

    成容和另一同僚满头黑线地转头看向他:莫不是老三你给后街的黄三娘淘漉胭脂盒子的时候溅上去过吧?

    “可是,除了胎记,我们并不知道她别的事情了。”成言恍恍惚惚想起,小声自言自语道。

    “算了,下去吧。”

    今天朝堂上,户部对溪东的态度已然让他心寒,军中朝中的公事都吩咐下去,就让他们都退下去。

    房门被打开,男人们微躬着脊梁退出温暖的屋子。伺候的婢女们见主子议完了事,便打发小丫鬟开始往屋里端水供主子睡前洗漱。

    就在成容等人以为这段时日,自己和底下的弟兄们像群无头苍蝇一样胡飞乱撞的苦日子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男人带着愠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无论如何,在我没有听到确切消息之前。”

    尉铮没有把话说完,但这半截话让听到的人心都“咯噔”一下。

    “属下领命!”

    所有亲随跪地领命,已经跨出门槛的,直接跪倒在屋外,男人刚毅的面孔上带着军人的坚不可摧,就连成言也是如此。成容成言虽然同姓,但从前并不认识,在军营里才互相听闻对方的名字,一来为对方的武艺惊奇,二来惊奇于两人竟同一姓。

    成言少年得志,十六七岁出身府衙卿客,后来报名从军。倘若无官无名,一定会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身边得一佳人相伴相随,逍遥自在,浪迹天涯,不问今夕何夕的快意江湖。只是此刻,他是军人,有军规加身。

    时隔久远,再去寻一个人本就如同大海捞针,多少物是人非,如今连他们唯一明晰的都在今天站不住脚,又能拿什么来找人?这年头天灾人祸,人早就不在了的也有。

    他覆手上被烛火映得暖烘烘的白玉灯罩,将食指细细敲在白玉上,发出“叮叮”的玉石特有的碰击声。

    唉,臭丫头,当年就同我耍嘴皮子抬杠。

    此时,尉铮以为自己把她当作儿时未能一决胜负的对手,这无关她是个小丫头还是个臭小子。

    可是,偏偏久经风月情场的老手一眼便知,会这样想的人,心中便是默默存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思。

    小姑娘在巷子口对着他喊了一声“喂”,他以为那是在称呼他的姓氏,躯体先于头脑,不由地愣了愣,后也因从未有人这样叫过他。

    谁知她接口就骂道:“二愣子,少多管闲事。”

    这就怪不得少年会恼羞成怒了。

    “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派人去寻你,你还不是省油的灯。”

    此夜,观天象无星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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