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第9章 金银开路

    王二三步一个踉跄，两步一个打颤，被世芳拖进街头的茶酒坊，里面人声喧哗，卖酒的青帘高扬，卖茶的红炭满炉，唱曲儿的和说书的各占两旁，伺茶的妇人少艾来回穿梭，鲜衣靓妆，银钗簪花，门户金漆雅洁。

    “大哥人在哪里？”世芳人一坐定，立即抓住王二咄咄逼问。

    王二此刻身无分文，气焰也顿时灭了分，如实答道，“我们三人分道扬镳后，我便再也不曾见过老大，他跟我说之前是没钱不敢出去，现在有了钱，当下就要去找旧日的相好。”

    “什么，大哥还有相好？”跟在他们身边多年，世芳还是第一次听说独来独往的李四有个念念不忘的相好。大哥和二哥这两人，一个满口兄弟情深，一个好言相送留得信物，骗得自己团团转，转过头便各寻各的温柔乡，自顾自地圆京华梦。

    王二这会儿凭窗而坐，听得茶馆里唱的小曲儿，知道自己进了茶馆，街上坊巷马行c香药铺席c茶坊酒肆，人声就在耳边沸腾喧哗，宝马雕车香满路，好不热闹。此情此景，最好的就是来一盏好茶，清润一路风尘仆仆的心肺，配以微风徐徐，真真是天上人间。

    他转眼便忘了自己身无分文的事情，惬意地翘起二郎腿，朝店小二打了个利索的响指，“快，上好的普洱，速速拿来！”

    此人脸皮真是天下第一厚，世芳想到那些被王二偷偷花掉的金银，决定给这位二哥一点颜色看看。

    “二哥，你如今打算如何还我那些花掉的银两？”世芳装模作样问他，且看他如何回答。

    “哈哈哈，你我兄弟一场，何必常常把银两放在嘴边”王二抚须而笑，企图一笑带过，十足十一副无赖做派。

    世芳早就猜到他会耍赖推托，佯装漫不经心掏出一锭金子，在桌面上叩得作响，“眼下我倒是有个好差事，不知道二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赚个盆满钵满？”

    王二一个瞎子耳朵尖着呢，一听这叩桌的声音就不同凡响，忙忙拿过金锭放嘴里一咬，哟，还真的是个金元宝，当即眉笑颜开，“好三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离开我们以后，又去哪里做买卖了？”

    他笑嘻嘻问道，捏着那锭金元宝死不撒手。

    “我离开你们以后险些就死在途中，若不是想到二哥还欠着我的钱，我肯定活不到今天来见你。”世芳说起路上的祸事，惊险历历在目，仍旧心有余悸。

    王二却被她这番半真半假的话吓一跳，显得大为紧张，“莫非三弟你受伤了？怎么这番回来说话如劫后重生一般，快让二哥瞧瞧伤到哪里了？”

    世芳见他情真意切，心当即软了几分。她与王二相处多年，说到底多亏了山贼寨子里的粗茶淡饭她才活到成年，知道王二这人赖皮归赖皮，心地不算太坏，否则当年也不会把自己这个流浪儿留在身边当奉茶的小厮，又亲自教自己那些察言观色扒人钱袋的本事。

    若他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再让他赚些金银又有何妨呢？

    “你别担心，我好得很，只是要你和我一起去秦家好好治一治那位富家公子的怪病。”世芳此言一出，王二顿时蹙眉，似是疑惑不解。

    “无知啊，你怎么老惦记着秦家的赏金？秦家是什么来头，权倾朝野的三朝元老，树大根深的将相王侯。当初我和大哥为了送你一程，顺便避一避风头，才谎称要来京城骗秦家的赏金。这等将相王侯，岂是我们这种乡间小贼能骗得了的。若是被人识破，你我这条小命定将不保！”

    他这边说罢，只觉唇干舌燥，这茶怎么还不上来？念头刚起，就听见店小二一声吆喝，“客官，您的茶来了，小心烫嘴。”

    一壶咕咕沸腾的热茶上桌，还在袅袅冒着热气。王二确实渴了，摸起杯子赶紧斟满一杯，仰头豪爽喝完，眼耳口鼻立马皱成一团。

    这哪是什么上好的普洱，分明是不值钱的小苦丁。

    这么便宜的苦茶，自然是世芳差人偷偷换掉的。

    她坐在对面气定神闲，望着王二笑意吟吟，不忘追问一句，“怎么样？这茶是不是分外生津解渴？”

    王二被苦得呲牙咧嘴，还得硬着头皮赞叹道，“哎呀，还是这京城里头的茶水好啊，入喉润人心脾，真是好茶！”

    世芳轻飘飘回了一句，“这是茶馆里最普通的小苦丁，十二文钱一壶，二哥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反正你已身无分文，连回家的盘缠都输掉了，不如就在这京城里天天喝小苦丁度日罢了。”

    她说完，回头让小二送上一坛开封的好酒，醇烈酒香扑鼻而来，惹得王二连咽几大口口水，闻得酒香近在咫尺，抓心挠肺却点滴沾不上。嘴里啜饮的小苦丁，舌尖由酸及苦，令人如坐针毡。

    他知道世芳在捉弄他出气，总算老实下来，嘴上连连求饶，“好三弟，二哥再也不赌了，你就别再戏弄我啦，让二哥好好喝口酒解解渴吧。”

    “二哥，你只需回答我一声，肯还是不肯？”世芳目光炯炯盯着王二，她前脚迈进京城巍峨的城楼，后脚便已想到自己不过孤身一人，年纪又小，哪里像个会治病的名医大夫，再如何乔装打扮，去到秦家根本没人会相信她的信口雌黄。

    必须找个愿意听自己摆布的得力帮手才行，世芳这边厢才想罢，那边厢便重遇输得身无分文的王二。这位算命先生有三寸不烂之舌，一张嘴皮子口若悬河，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何况，世芳又不是乱开药方子的庸医郎中，她因为前生的缘故，知道秦百流所患何病，拿到秦家赏金根本就是十拿九稳的事。

    王二咽下一口口水，心里着实为难。他虽然做过山贼寨子里管账的二掌柜，平日里招摇撞骗，耍耍嘴皮子无伤大雅，若真要大摇大摆走到当今相国公府里行骗，非得吃上好几个豹子胆才行。要是他真有这个贼胆，也不会甘心呆在乡间野里当个吃饱就睡的算命先生。

    不过，当贼的多少有点义气，他王二再如何贪生怕死，也知道对不起眼前的三弟，这孩子从坟里出来一遭，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满门心思要来京城行骗，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什么邪。

    世芳却仿佛看穿他的犹疑，开口给他派了一颗定心丸，“二哥大可宽心，我知道如何治愈秦家公子的病，我们这一趟是光明正大地去，堂堂正正地领赏金出来。”

    王二听得一头雾水，脸上好生迷惘，“三弟，你又不懂医术，怎么敢如此言之凿凿？”

    世芳佯装不耐烦，拿起那坛子酒，起身说道，“也罢也罢，二哥一再追问，显然是不信我的本事，我亦不多费口舌，到时候飞黄腾达，可别说三弟不提携二哥发财。”

    王二见她胸有成竹，当即壮起几分胆子，猛地按住那坛子好酒，像是下定决心般地点头应承，“好！我答应你！我们兄弟有钱一起赚！”

    他的话音才落，便听见外面街道上喧哗声阵阵，不少茶客都被吸引过去，伸头往外张望。

    这京城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儿。这不，马上就来了一桩。

    “客官们，快去看呀，有人被押到大街上游街示众了。”腿脚勤快的店小二来添茶水，顺道招呼客人们去凑热闹。

    “那人所犯何事？”王二一个睁眼瞎，听得心痒痒的，趁机问道。

    “那对父女本是江南商贾，因为贪图名利欲攀权贵，前些日子到曾

    家巧言行骗，说自己的女儿是曾将军走失多年的幺女，谁知被曾国公利眼识穿，当即关进牢里，如今被拉出来游街示众，还被抄了家产。”

    店小二一番话说得王二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咚咚咚敲起退堂鼓来。这就是活脱脱的前车之鉴啊！他王二有这等好运气能不重蹈覆辙，骗得过同为贵胄王侯的秦家吗？

    王二当即脸色立变，手指微微发起抖来。

    世芳暗叫不妙，旋即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元宝，塞到他发抖的手里，好言相慰道，“二哥，这是我给你的定金，你不是喜欢檀香馆的苏姑娘么，拿着去让她陪你饮茶唱曲儿，岂不美哉？”

    到底还是贪财之人，金银就是定心丸。王二将那金灿灿的元宝摸了又摸，才稍微觉得心安定一些。世芳又揭开那坛子酒，给他斟上满满一大碗，殷勤地送到他嘴边，“来来来，三弟敬二哥一杯，前程锦绣就看咱们兄弟了！”

    王二酒入肚肠，顿时胆子便壮上几分，拍着桌子粗声粗气说，“有金子在身，还喝什么清酒，当然要到檀香馆里喝花酒去。”

    他攥着两锭金子，心里直嘟哝还不够分量，苏重如是檀香馆的头牌，这点钱不过够邀她喝一盏茶，连听她弹首曲儿都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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