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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宋初的政策和后来腐败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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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朝的对外,既如此失败,而内政也日即于。原来宋初所患的,便是

    禁军的骄横,

    藩镇的跋扈。

    禁军是承五代的余习,时时想把天子卖给别人。这时候的天子,原是节度使变的。他们看了他,还和前此的节度使一样。卖一次,总有一班人得升官发财。藩镇的所以跋扈:是由于他一个人常兼统数郡;既有兵权在手里,支郡节度使所管而非其所治的,谓之支郡。自然给他压倒。于是先把财政把持起来;地方上的款项,都用“留使”c“留州”的名目,开销净尽;只把一小部分“上供”给国家。这还是表面上服从中央的;和中央断绝关系的,就自然一个大钱也没有了。既有了钱,就再拿来养兵,以违抗中央政府。

    宋太祖得天下之后,自然首先要除掉这种弊病。所以乾德初,就面讽带禁军的石守信等,解除兵柄;开宝初,又因藩镇王彦超等入朝,讽他们也把兵柄解除。参看《宋史》诸人的本传。这就是所谓“杯酒释兵权”。不至于时时怕“肘腋之变”;外面有兵柄的,又先去掉几个;事情自然就好办了。于是以后节度使有出缺的,就都用文臣代他。

    命以前节度使所管的支郡,都直隶京师。

    在诸州设立通判,一切事情,皆得直达朝廷。

    各路皆设转运使,以管理一路的财赋。诸州的经费,除本地的开支外,悉送阙下。

    各州精壮的兵,都送到京师,升为禁军。其留本州的,谓之厢军;大都老弱,而且不甚教阅,不过给役而已。

    各处要兵防守的地方,再派中央的兵出去,一年一换,谓之“番戍”。

    这种政策推行以后,中央集权的形势就很稳固;唐中叶以后的弊病,就都除掉了。然而日久便起来。你道为什么?原来

    (1)宋初务弱外兵。其后中央的军政,不加整顿,禁军也弄得很。番戍原是叫兵士习劳的意思;然而不熟悉戍守地方的形势,以致遇有战事,毫无用处(西夏造反的时候,陕西屯兵数十万,然而缓急时候,仍旧要倚仗民兵。后来就大签乡民为兵,弄得十分骚扰);倒反借此要索衣粮,看得出戍一次,是一个要钱的机会。又历代厢军升为禁军的很多;每遇荒年,又把招兵看作救荒的政策;于是兵数骤增。

    开宝太祖年号九六八年至九七五年三七八○○○人

    至道太宗年号九九五年至九九七年六六六○○○人

    天禧真宗年号一○一七年至一○二二年九一二○○○人

    庆历仁宗年号一○四一年至一○四八年一二五九○○○人

    治平英宗年号一○六四年至一○六七年一一六二○○○人

    (2)在财政上,宋初用度尚小;平吴c蜀c江南c荆南c湖南c南汉诸国,都颇得其蓄积;所以颇称富饶。后来兵多而官也多;真宗又因外交上的关系,去封泰山,祠汾阴,这件事,散见于《宋史》寇准c丁谓c王旦c王钦若诸人传中。然而并不是真相。据《宋史》说:澶渊之役,寇准主亲征,王饮若主迁都。和议既成,真宗颇优待寇准,寇准也自鸣得意。王钦若内怀惭愧,就对真宗说:澶渊之役,实在是“城下之盟”,寇准以陛下为“孤注”耳。真宗颇以“城下之盟”四字为耻,问他有什么法子,可以雪耻?王钦若说:只有封禅,于是妄言有天书降,就出去封泰山,祠汾阴。以封禅为雪耻的方法,真宗愚不至此。宋朝人素好说话,果然如此,断不能不起哄的;然而当时也并没有多少人反对,可知其中一定别有用意。《真宗·本纪赞》说:“契丹,其主称天,其后称地,一岁祭天,不知其几;猎而手接飞雁,鸨自投地,皆称为天赐。祭告而夸耀之。宋之诸臣,意者欲假是以动敌人之听闻,而潜销其窥伺之心欤?”颇得当时的真相。未必吓得倒敌人。而因此大兴土木,广营斋醮,财政的耗费,倒弄得一天大似一天;仁宗在位岁久,万事因循;更加以陕西的用兵,财政更形竭蹶。原来宋朝最为无名的费用,是“郊祀”c祭天时的赏赐。至道末,五百余万缗。景德(真宗年号一○○四年至一○○七年)七百余万缗。仁宗时,一千二百余万缗。“养兵”c“宗室吏员冗禄”真宗时,九百七十八万五千缗。仁宗时,一千二百万缗。治平视皇祐(仁宗年号),增十之三。元祐(哲宗年号)则一倍皇祐,四倍景德。三项,其数都日有加增。所以他的岁入,是:

    至道末二二二四五八○○缗

    天禧末一五○八五○一○○缗

    皇祐元一二六二五一九六四缗

    治平二一一六一三八四○五缗

    天禧末的岁出,是一二六七七五二○○,还有盈余。治平二年的岁出,是一二○三四三一七四,再加以非常出临时经费。一一五二一二七八,就不足一五七二六○四七了。

    (3)宋朝的政治,还有一种毛病,便是防弊太甚。不但削弱外官的权柄便对于中央的官,也是如此。唐中叶以后,因为宦官掌握兵权,枢密使一职,就渐渐尊重,前面已经说过了。前篇第三章第一节本篇第一章第四节。却到五代时,还相沿设立此官,改用士人,宋朝也是如此。又唐朝中叶以后,因财政紊乱,特设度支使一官,以整理财政,又因这时候,盐铁两项,都是入款的大宗,又特设盐铁使一官。宋朝都没有裁掉;于是合户部度支盐铁,为一个机关,谓之三司。就成一个“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理财”的局面。宰相的权柄太小。当时的人说:财已匮而枢密还是添兵;民已困而三司还是叙财;中书看着民困,司宽财,枢密减兵。这就是行政不统一的毛病。而谏官的气焰却极盛。这个(一)者因宋初的君主,要想防制权臣,特借台谏以重权。苏轼说:“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二)者,也因为五代时候,风俗大坏,气节扫地,发生了一种反动力。宋朝的大夫,就多有“务为名高”c“好持苛论”的气习。喜欢求名,就遇事都要起哄,到后来就弄成一种群众心理的样子。好持苛论,便彼此不能相容,就弄得互相嫉忌,不免要用不正当的“竞争”c“报复”手段。——所以喜欢结党,喜欢排挤,喜欢标榜,喜欢攻击,差不多是宋朝士大夫,人人同具的气习。恭维自己的同党,便说得比天还要高;毁骂异党的人,就说得连禽兽也不如。叫后世读史的人疑惑,这时候,何以君子这样多,小人也这样多,其实谁也算不得君子,谁也不定是小人,不过是风气已成,人人为群众心理所左右。其中起哄得最利害的,就是英宗时所谓“濮议”,欧阳修有一篇文章,记这件事情,颇为穷形尽相。惜乎太长,不能抄录;读者诸君,可自己取来看一遍。宋朝的党祸,实在是从真宗时闹起的。当时王钦若和寇准,就互相排斥。读史者都说寇准是君子,王饮若是小人。天书一件事,似乎是王钦若等几个人弄出来的。其实寇准也并没反对,而且也上书献符瑞。可见得两派之争,其中并没甚政见的异同了。天书的事情,丁谓是其中一个有力的人物,因为丁谓是做三司使,全靠他筹了款来,然后封禅等事得以举行的。真宗末年,复相寇准。真宗的皇后刘氏,“警悟,晓书史”,颇与闻政事。真宗末年久病,事情更都是皇后管的。内侍周怀政,不知怎样,忽然想请太子监国(刘皇后无子;后宫李氏生子,刘后取为己子,叫杨淑妃抚养他;后来立为太子,这便是仁宗),去同寇准商量,寇准亦以为然。后来事情泄漏了,便罢寇准,代以丁谓。怀政忧惧,要想废刘皇后,杀掉丁谓,再相寇准,而逼真宗传位于太子。事情又泄漏了,于是诛怀政,贬寇准,诏太子开资善堂,引大臣决事,而后裁制于内。这件事情,据《宋史》说:想叫太子监国,原是真宗的意思,不过对周怀政说及,而怀政出去告诉寇准的。然而羌无证据。若果如此,周怀政也不负多大的责任。何至于就想废皇后杀宰相呢?若本来周怀政和寇准毫无关系,废掉皇后,杀掉宰相,去请他来再做宰相,寇准又如何肯来呢?所以这件事,殊为可疑。寇准既贬,丁谓自然得法了。未几,真宗去世,丁谓和内侍雷允恭,去营视山陵。雷允恭误听人言,把皇堂移了一块地方。太后叫王曾去覆看。王曾就说他“包藏祸心,有意移皇堂于绝地”。借此把丁谓挤去。这种手段,殊不正当,而宋人非常赞美他。丁谓既罢,代以王曾。后来吕夷简做宰相。吕夷简这个人,《宋史》上也说他不大正当的。然而也没甚显著的坏处。仁宗是李宸妃所生。当刘太后在日,始终自己没有知道。刘太后死后才有人对他说起。于是仁宗大恸,去易棺改葬。先是李宸妃死的时候(李氏本是顺容,疾急时,进位为宸妃),刘太后本要“用宫人礼治丧于外”。吕夷简对大后说:“礼宜从厚。”又对承办丧事的内侍罗崇勋说:“宸妃当用后服敛,以水银实棺。异时莫谓夷简未尝言也。”罗崇勋也听了他。及是仁宗开棺验视,妃“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乃叹曰:“人言其可信哉。”(当时告诉仁宗的人,说宸妃是死于非命)待刘氏加厚。吕夷简这种事情,读史的人,不过说他有心计,能替刘氏打算,其实这等处,消弭掉无数无谓的风潮。不然,早就兴起大狱来了。仁宗即位之后,吕夷简仍做宰相。仁宗的皇后郭氏,因和尚美人c杨美人争宠。自己去批尚美人的颊。仁宗自起救之。误批上颊。仁宗大怒,要废掉郭后,吕夷简不曾反对。这时候,孔道辅做台长,率谏官范仲淹等力争。一时都遭贬谪。这件事,宋人也算他一件大事情的。西夏既和之后,仁宗用夏竦做枢密使。谏官欧阳修等攻之。说他是奸邪。竦才到京城,就罢去。代以杜衍。于是国子监直讲石介,就做了一首《庆历盛德诗》,以称美仁宗。杜衍之党,和夏竦之党,就互相指目为党人,大相攻击(欧阳修《朋党论》,就是作于此时)。一○四三年,仁宗以范仲淹为宰相,富弼为枢密使。范仲淹是王荆公以前一个有心改革的人。《宋史》上说他锐意裁抑徼幸,考核官吏。然而不便者多,不过几个月,就罢去。杜衍继为宰相。御史中丞王拱辰攻其婿苏舜钦,和他所引用的集贤校理王益柔。杜衍不自安,罢职而去。于是富弼c范仲淹c欧阳修等,也联翩辞职。拱辰大喜,说:“吾一网打尽矣。”而夏竦又继为宰相。再以后的大事件,便是濮议了。以上竞争的事情,一一详叙起来太繁。《宋史》中诸人的传,读者可自取参考。但是《宋史》的议论,全是一偏的。须得自出眼光,用精密的手段考校。总而言之:宋朝的党争,不过是闹意气。并无甚真有关系的事情。却因此弄得政局不能稳静;无论什么人,都不能放手做事情;就奋勇去做,也四面受人牵掣,不得彻底;即使一时勉强办到,不久政局转变,也要给人家取销掉的。后来的王荆公,就是榜样。这个却贻害甚大。

    而其最可痛心的,就是民穷财尽。原来从藩镇擅土以后,就多用武人做地方官,管收税机关;又创设了无数麻烦的杂税。这种苛税,无有不是拣着地方上贫弱的人欺的(因为豪强的人,都是有势力,能和官府相结托的)。于是贫弱的人,就只得献其所有,以托庇于豪强;有产的人,就逐渐变为无产者。这么一来,豪强的力量更大了,就更可以兼并贫弱的人。而且干戈之际,田地总有荒废的;还有那贫弱之人流亡的;田地也都入于豪强之手。于是贫富就大为不均。宋朝的收税,是很宽的。每破一国,必把他所有的苛税废除,或是大加蠲减(累朝相承,又递有蠲减)。而且“一遇水旱徭役,则‘蠲除’c‘倚阁’,殆无虚岁。倚阁者后或凶歉,亦辄蠲之”。“吠亩转易,丁口隐漏,并兼伪冒”,也“未尝考按”。然而历代开国之初,都有一种改良分配的政治。譬如晋之户调,魏之均田,唐之租庸调制。宋朝却丝毫未有。所以取民虽宽,只是优待了一种豪强兼并的人,贫民丝毫得不到好处。而且受豪强的压迫更甚。民间借贷的利率,春天借米一石,秋天就还他两石,还算是普通的,见《宋史·陈舜俞传》。司马光说当时穷民的情形,“稼一不登,则富者操奇赢之资,取倍称之息;偶或小稔,责偿愈急;税调未毕,资储罄然;谷未离场,帛未下机,已非己有。所食者糠籺而不足,所衣者绨褐而不完。直以世服田亩,不知舍此尚有可生之路耳”。见《宋史·食货志》。这种状况,真是言者伤心,闻者酸鼻了。还有一件,宋朝的税额虽轻,而税目和征收的方法,都很不佳良;所以国家收入虽少,人民的负担,并不见轻。参看下篇第五章第五六节。又有一种苛酷不堪役法,简直是绝掉人民的生机,社会的经济状况,就更不堪设想了。原来所谓“力役”,就是唐朝租庸调制里的所谓“庸”,“庸钱”既已并入两税,就不该再有所谓力役。然而从唐朝中叶以后,还是要按“人户等第”差充的。赋税无论重轻,总还有个数目;数目过大,表面上总还有些说不出来。这种差役的苦累,却是因办公事而赔贴,法律上无告诉。宋时差役的名目,是衙前,——主官物;里长c正c户长,——督课赋税;耆长c弓手c壮丁,——逐捕盗贼;承苻c人力c手力c散从,——以供驱使;而衙前,里长,最为苦累,往往倾家不能给。所谓人户的等第,是以丁口的多寡,和资产的厚薄定的。于是百姓弄得不敢多种一亩田,多栽一株桑,也有自残以免役的,也有自杀以免子孙之役的。真是惨无人道。以上所说的话,还不过述得一个大略:若要仔细说起来,还有许多的情形。读者请自取《宋史》的《食货志》看一遍。总而言之:宋朝的百姓,是苦极不堪的。所以从澶渊议和以后,除掉陕西一隅,因西夏造反,连兵五六年外,此外并没有什么大干戈;而且朝廷也并没行什么害民的事情;然而海内的景象,已觉得憔悴不堪;财政上很觉得竭蹶,而察看民力,租税的负担,业已至于“不可复加”的限度。要想设法改革,一切弊窦,都是积重如山的。这样的一个国家,要想治理真觉得无可下手。惟其如此,我们读史的人,真不能不佩服神宗和王荆公的热心和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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