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倾诉

    整整三天，颜如玉不吃不喝，躺在g上一动不动，想累了就睡觉，但又总是从梦中惊醒。梦里风煦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我只是在利用你，我只是在利用你，我只是在利用你！”她不得不勉强自己不睡觉，但是醒着也是一种折磨，因为清醒的时候风煦说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她做不到不去想不去听。奇怪的是，即使是心痛如斯，她依然没有半滴眼泪。

    该怎么办？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对于未来的思考能力。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崩溃的时候，“砰”的一声将她从半梦半醒之间拖回来，她转头，看到金渡影和颜万户焦急的脸，想问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还是发不出声音。

    金渡影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心头一痛，柔声道：“如玉，是我。起来吧，我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东西去。”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金渡影去掉姓叫她的名字，心里一暖，紧接着一酸，眼泪就下来了。金渡影手足无措，连声道：“是不是饿坏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颜如玉哽咽道：“不是，就是难过。”啊，她终于能说话了。她看看一直站在后面的颜万户，哭道：“爹，你让厨房做几个我爱吃的菜，我要吃东西。”

    颜万户这几天因她不吃东西，愁得吃不好睡不好，如今一听她要吃东西，顿时放下心来，赶紧道：“我现在就去厨房。”说着“噔噔噔”的出去了，顺手把旁边看热闹的红梅和金历一块带走了。

    颜如玉擦掉眼泪，对金渡影道：“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金渡影当然说好。颜如玉起身，却因为太久没吃东西，头晕眼花，差点栽地上。金渡影一把将她抱起，放到软塌上，让她稍微靠着，自己也在旁边坐下，问到：“你怎么了？突然之间就不吃不喝的，吓得红梅一大早的就来敲门找我，说我再不去，你就快死了。我今天本来要去驿站的，现在去不了了。你可得给我个交代。”

    他故意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颜如玉知道他是想逗她，但她没心情斗zui，只是道：“我现在不想说，你别问我，好吗？”

    金渡影愣了，他有些不习惯不呛他的颜如玉，但也可见颜如玉现在心情有多么恶劣。

    菜很快就上来了，颜如玉每样尝了一点，看着金渡影：“我想喝酒，你陪我喝好不好？”

    “你不能喝酒”

    颜如玉可怜兮兮的道：“我就想喝酒！”

    “算了，那我们去醉美楼吧，我呆在你房间里喝酒传出去不好。”金渡影只能妥协。

    “嗯。我换下衣服。”

    金渡影出来吩咐金历和红梅先去醉美楼包下整个二楼，他等颜如玉收拾好了，带着她一路到了醉美楼，上了二楼，让人把上楼的路挡住，金历和红梅则在旁边替二人倒酒。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颜如玉便没有沾过半滴酒，她一口饮下杯中酒，吃了一口菜，发现自己没什么事，想来会喝酒这件事还是被她从那个世界带过来了。这样也好，就今天一次，她想放开喝，喝到天荒地老也好，喝到世界灭亡也罢，她也不管。

    金渡影看着她一杯一杯的灌下去，担心道：“你再吃点东西，不然会很难受的。”

    难受？她已经够难受了，还怕什么呢！她苦笑，道：“没关系，只要过完今天，明天一切都会正常。金渡影，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该陪着我做任何事情呀！”

    金渡影耳朵一热，嘟哝道：“你反应这么迟钝，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颜如玉恍若未闻，兀自道：“金渡影，你说我怎么笨成这样？当初玉影轩的牌匾一出，我就该想到的，可我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你说我怎么这么傻？”

    金渡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喝了口酒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颜如玉眼神已迷离，喃喃道：“金渡影，我这么傻，居然会想到答应他，我居然会想要放弃自己坚持了那么久的原则答应做他的妾，居然差点同意跟别人一起共侍一夫，我早该知道，我这么傻这么一无是处的人，他怎么会喜欢我！我凭什么让他喜欢！我凭什么让他娶我！”她突然大笑起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可救药、最自作多情的人！金渡影，你说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就不该来到这里，是不是就该一睡不醒啊？”

    “你胡说什么？”金渡影的话在看到她满脸泪痕之后说不下去了。

    “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不管是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他都是我的初恋，我以为我或许可以和他在一起，哪怕还有别人在身边，但我还是错了，我终究只是个过客，只是他的棋子，你早提醒过我的，我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你对我说的所有与他有关的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活该被他利用，活该就这样失恋，我怪不了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傻，自己笨，自己无能！”

    她又灌了一杯酒，道：“金渡影，你说我怎么这么坏，明知道你喜欢我，还拉着你跟你说这么多。可是，我找不到兰儿，只有你来找我了，你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就想哭了，但我不想让我爹太担心，所以我尽量控制自己。现在，你会不会嫌弃我，怪我？”

    金渡影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道：“你都说我喜欢你了，那你随意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真的？”颜如玉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见他肯定的点头，她一下子趴在他肩膀上大哭起来。

    金渡影感觉她的眼泪把他的衣服打hi了，提醒道：“你眼泪掉我衣服上就算了，但是鼻涕口水什么的就不行了，我等会儿要去驿馆，没时间换衣服”

    话没说完，颜如玉扯过他宽大的袍袖，极其响亮的擤了鼻涕，然后放下，换了个肩膀继续哭。金渡影气得咬牙切齿：“颜如玉，你是不是故意的？我都说我没时间换衣服了”

    又是话没说完，这边的袍袖也遭了殃，颜如玉坐直身体，擦掉眼泪，嫌弃道：“脏死了！”

    一旁的红梅知道自家小姐这样算是暂时没事了，忙上前道：“世子，不如让人赶紧送件衣服过来换上，还不算晚。”

    金渡影瞪颜如玉一眼，对金历道：“让小二去府里拿衣服，你去趟驿馆，跟四公主说下，就说我要晚点过去。她要是问原因，就说我跟颜如玉在一起。”

    金历领命而去，颜如玉h手去解金渡影衣服。金渡影吓了一跳，躲闪到一边，喝道：“你干嘛？”

    颜如玉撇撇zui，道：“你外套脏，我看着不舒服，你赶紧脱了。”

    “你好意思说！”金渡影h手把外袍脱掉。幸好他里面穿着深衣，否则即使以他与颜如玉的交情，他也会觉得尴尬。

    颜如玉喝了口酒，金渡影阻止她：“你喝太多了。”

    “没事。我酒量还行。”颜如玉说的是真话，她感觉自己越喝越清醒，很多原先没有弄懂的心情在这一刻突然就懂了。这三天她躺在g上，虽说什么都没想明白，但起码，她接受了风煦不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事实。而现在，情绪发泄之后，她头脑清明，能正常想事情了，便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但金渡影并不知道她的心情转化，只当她在说醉话，坚持道：“你真的不能再喝了，等小二拿来衣服，我先送你回家。”

    颜如玉一笑，道：“我真的没事了。就算想到他还是会心疼会难受，这种情况也持续不了多久。”她见金渡影依然一脸担心，认真道：“金渡影，你回想一下，这么久了，我在你面前说过假话吗？”

    金渡影仔细一想，好像真没有。颜如玉向红梅道：“菜凉了，让人换新的来，今天我请客，不必省钱。”

    红梅应了声“是”，下去了，很快有人上来把凉菜撤掉。颜如玉给金渡影和自己各倒了杯酒，道：“来，咱们一起碰个杯，就当庆祝我重生。”

    金渡影看着她一口干掉，无奈也喝了。颜如玉又倒了一杯，这次没有喝，只是看着窗外，忽然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也是在这个位置，当时他骑马从另一头缓缓过来，美好得如同神祇。”

    金渡影没有接话，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了。颜如玉也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之后，她苦苦一笑，道：“现在想想，这几年迷恋他的心情宛如一场梦，梦醒了，才明白，有些人的相遇，只不过是一种错觉。就如同我喜欢他，也许只是因为他恰好在那个时刻出现，那天的阳光太好，我太天真，那时的我对爱情幻想太多，所以我喜欢上了他，但可能，我喜欢的只是爱情这件事，若换了另一个人，正正在那个点出现，我也会爱上那个人。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金渡影很想问：“如果是我呢？”但他忍住了，有些事没必要知道答案。

    “每个女孩都幻想着能有一场不平凡的恋爱，所以总爱对不平凡的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幻想就是错觉。如今，错觉如肥皂泡般破了，剩下的只有现实。其实仔细想想，我对他只有单纯的喜欢，但我还没有爱上他，所以我会犹豫要不要答应他，也会在得知真相之后仅仅这么一点时间就清醒过来，虽然我不一定能那么快忘记他，不喜欢他，但起码，我不会因为他伤心到无法再正常生活。”

    她望向金渡影：“我真的会好的，等我再不想他了，咱们再一起喝酒。”

    小二拿了衣服上来，金渡影换好之后，颜如玉收起脏衣服，道：“这件我拿回去洗了还给你，你先去忙吧。”

    金渡影点头，道：“明天我再来找你。”

    他走到楼梯口，颜如玉突然叫住他：“金渡影，谢谢你！”

    他回头，粲然一笑，走了。

    颜如玉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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