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的真相？（七）

    话落，景煜话狭长的眸光淡睨过来，月下穿着喜服的他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暗影，那眸光幽邃，明明与他平视着，常公子却觉自己被这目光看过来的时候，矮了一截似的。

    心下莫名发怵，常公子咽了咽口水，也不见景煜回答，更加让他愈发摸不准景煜的心思。

    幽邃的眸光睨了一眼那常公子便又收回，灼烈的喜服在月下衬的他多了一点妖异，他抬目看着苏晓，最后落在赫连亦紧贴着苏晓的那只手上，锋眉皱了一皱。

    苏晓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装疯时只要有人一碰她就咬，而现在赫连亦的手搁在她的腰上，她却不哭不闹，任赫连亦拥着罴。

    怀疑自己是装疯了么？

    苏晓迎上他的目光，暗流涌动的长街之上，只能听见细碎的夜风吟动，混着腥凉的血味，刮起人的衣袂长袍，在那耳边鼓荡翻。

    赫连亦顺着苏晓的视线看去，景煜深眸里藏着的东西他很了解，作为一个男人，从第一眼看到景煜在看苏晓时，他就知那个穿喜服的人肯定喜欢苏晓。

    这人是谁？

    赫连亦眯眸。

    “殚音——”

    寂静的长街之下，终于被景煜这一声殚音打破，赫连亦可以感觉到被他拥在怀中的苏晓微不可察的一动。

    常公子听见景煜开口，下意识的只觉那声殚音听来异常熟悉，正待细想，只见景煜已经掠过了他，向着那被官兵包围的两人走去。

    “王”未及常公子去阻拦，景煜身边的侍卫已横手拦住了他。

    苏晓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垂下的蝶翼底染了一层月下清辉，似是蒙了一层白雾，氤氤氲氲。

    离苏晓还有二步之遥，景煜眸子映着她的模样，胸口位置有什么好像要跳脱出来，他不记得有几日没有见到她了，但他若用心去算，会觉每一日都如群蚁噬骨，之前那些说过的话还清晰记得，可再见到她时，他除了唤她一句殚音，竟发现再无话可说。

    那离她的最后一步还未跨出，眼前夜风一拂，却见赫连亦带着苏晓向后一跃。

    先前只差一步，现在却又相隔十几丈远，他的心蓦然一紧，沉声开口，“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现在你可以放开殚音了！”

    放开殚音？

    赫连亦眼中现出危险的气息，他不知这人和苏晓什么关系，但听那声殚音，赫连亦唇角开始薄浮冷笑，并不答他，

    “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牢头的尸体怕是现在已逐渐凉了，当他听见她竟被卖进怜香楼时，他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那么他现在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或者可以这样说，早在第一眼看见赫连亦拥着苏晓时，他就对赫连亦起了杀心

    凛冽的寒气裹上眉眼，景煜周身掀起肃杀的气息，那些官兵们一个个吓的腿软，根本不敢有丝毫动作，这时只听景煜道：“你若现在放开她，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否则怎样？！”赫连亦缩眸冷笑。

    衣袂翻飞之间，景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剑，银辉的光芒洒下，照着寒剑越发锋锐，清悦一声长鸣，那寒剑在月下发出幽长的声音，景煜手执寒剑，身形快到让人无法捕捉，再一定睛，景煜已到了赫连亦和苏晓身前。

    今晚，注定是两个人的对战！

    常公子被那侍卫拦着，看这情况竟似不对，心间一颤，忽而有什么涌上心头，那声殚音在心内一转，瞬间清明开来。

    他想起来了！！！！

    苏殚音！！！！

    景煜唤的是苏殚音！！！！

    常公子暗道不好，那边自始自终都在沉默的苏晓突然张了口，“啊煜，你找来了呢，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轻轻的声音清晰的传进长街之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常公子睁大眼睛，这句啊煜，除了那殿上的九五之尊，纵观整个朝堂上下，就算是他那位贵位太师的父亲，也无人敢这样唤这位铁血王爷。

    恍惚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脚下一软，他竟差点跌倒在地。

    啊煜，你找来了呢，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轻轻的声音里掺了沙哑的味道，她的话在他耳边回旋，手中的寒剑已经执起，却在她话落的时候，蓦然跌下。

    “殚音，你”

    他不知道他该欢喜或者惊讶，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开来，翻涌的气血冲上头顶，最后凝成一句，“殚音，你没疯？”

    其实应该高兴的，她没疯他应该开心不是么，可是听她那语气他怎么可能判断不出来，她一直都是装疯，而且，如果不是装疯的话，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清醒。

    所以，她在骗他？

    那么，她从始自终都在骗他？

    像被钝物击了一下，他有些站不稳，他看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眼底，可

    是她一直垂着双眼，让他看不分明。

    “殚音，我说过的，若要我在天下和你面前做出选择，我也只会选你，不管你是否骗我，我只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

    他握着寒剑的手微微发紧，握的他骨节生疼，狭长的眸光漆然一片，月光照不进去。

    “嗯，就是骗你，从一开始就在骗你，你该知道在你逼我喝下那碗药后，我有多恨你，所以，你千方百计想让我回到你身边，只会让我更恨你，这样又何必呢，对你我都不好——”

    她面上耐心的劝解着，但他知道，她真的如她话中所说，恨极了他。

    两人话中所说的内容，赫连亦并不知晓，那段缺失了苏晓的空白，在他来到北疆怎么找也找不到她之后，是怎么弥补也弥补不回来的。

    他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苏晓那副样子，还有在看到她第一眼被人拳打脚踢的狂怒，本来就没有消褪的戾气，而这时又全部涌了出来。

    薄唇绷起一道冷线，冷冷轻启，“我不管你是谁，她，我必要带走！”

    星海灼耀，夜风袭上骨髓，莫名的让人感到发凉。

    苏晓唇角微勾，“看到没有，他要带我走，我也要跟他走，你这般死死纠缠着，只会让我更恨你而已——”

    话落。

    心底翻涌的气血似要找个出口喷薄而出，他看着她，轮廓镀了一层暗色，夜空之上星子明灭，身上喜服灼烈而妖异。

    “你当真就这般恨我？”景煜握着寒剑的手骨节开始发白。

    “”

    苏晓懒的回答他。

    “你没听见她说的么？”赫连亦替她出了声音，讥诮的看着他。

    周身涌起的肃杀之气，突然狂卷而上，击撞的气流涌动，景煜发白的指节微紧，眸光冷厉的看着赫连亦。

    不禁连连冷笑，赫连亦在听到苏晓那句她要跟他走时，就已下了决定，拥着苏晓的大掌一动，在景煜的寒剑递来的那一刹那，赫连亦拥着苏晓朝向一退，避开了那递来的寒剑。

    身形快如鬼魅，在月下划出一道红色的影子，景煜出剑无形，偏擦着赫连亦的脸部而过，留下一丝细小小的划痕，足尖轻点，赫连亦拥着苏晓又退了开来，手上长刀一接，与景煜那把寒剑撞出闪碎的花火。

    长刀的刀刃被砍出了几条豁小的口子，赫连亦早就看出景煜的那把寒剑不简单，寒剑在月下泛着黑色的铁泽，无声自鸣。

    双眸一沉，长刀击上寒剑，只听砰的一声，赫连亦手上的长刀已断成了两截。

    寒剑打断长刀，景煜手腕一转，剑风强韧，带着遒劲的力道向着赫连亦劈头而下，可是就在赫连亦的头顶上方，那寒剑突然停下，再也动耽不得。

    滴答滴答——

    剑刃划破掌心的疼痛，带着潺潺而出的血迹滴落在长街的青砖之上，好似幽深的山谷的钟乳岩，水滴顺着岩尖而下滴入山涧。

    长街明月，寂寥的夜景有些惨淡凄然，而始终不及她一只手握着他的寒剑来得伤凉，景煜的目光睇到苏晓那只流血的手上，即而，眸仁微微一缩。

    夜风拂起墨发，显的他的轮廓狂乱而冷硬。

    “王爷！”那边拦着常公子的侍卫大喊一声，随后，朝着这边快速奔了过来。

    景煜慢慢低下头去。

    苏晓的另一只手握着从赫连亦手中夺过来的那把断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可以感觉到那断刀没入了他的胸口半寸之余，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战场之上的无情杀戮，他不是没有受过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可是这一刻，他却觉从前所有受过的伤都不及这一次来的疼痛。

    “走！”淡淡一字，苏晓对着赫连亦道，随即两只手一同收了回来，任由赫连亦将她拥着飞身离开。

    在赫连亦怀中回头。

    可以看见景煜墨发狂乱，手中的寒剑不知何时跌落，他胸前那把断刀还插在那里，视线一直紧凝着她，直到他身后的侍卫将他的胸前长刀拔下，这才挡住了他的所有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