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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当时落花不觉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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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罗云萱对着铜镜梳理发丝,艳红的唇隐不住得意笑容。

    “还在笑,欺负了一个小丫头,你就这么满足了?”殷传封站在她身后,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轻抚她的脸。

    “一个土包子还不足以让我费心思,我笑的是她今天被冤的模样,哑口吃黄连!”

    他微微一哂:“她尚且年幼,涉世未深,自然不是你对手。”

    “你可怜她?”

    “有什么值得可怜的?”殷传封自觉好笑,清俊的五官是那样冷漠且不以为意,同情怜悯别人?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要怪就怪她自己没本事,没能为自己的清白辩说,被欺负多了,以后她也会有所长进的。”

    “你倒是很会为她着想嘛!怎么,你看上她了?”凤目媚笑着,语气也不酸溜,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一个黄毛丫头怎能与你相比?我是这么没眼光的人吗?”殷传封戏谑一笑,“再说,懂我的人,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人,我怎舍得放开你?”

    罗云萱听罢心花怒放,娇嗔的媚态惑人,波光眸转;他的赞许,为她自负的美貌和心机砌了坚定的基石。

    是啊,她是何许人?

    当朝丞相的外甥女,丞相中年丧子丧妻,又无其他亲友,对她这唯一的外甥女甚是宠爱。而殷传封是舅舅的学生,年十六已是历朝最年轻有为的状元,雷厉风行的手段非常人所能及,致使在官场上无往不利,平步青云,如今更以二十之龄就已坐上兵部侍郎一位,离兵部尚书仅一步之遥。而他早在当年初见之时,就已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倾慕她的美貌,也欣赏c纵容她的心机;两人一年前已定下婚约,而天城风气于男女之事颇为开放,所以虽未成婚,但她偶尔还会小住殷家。有权倾朝野的舅舅疼宠,俊美绝伦的未婚夫喜爱,这般美满的人生,正值十七芳华,怎叫罗云萱这美人不自醉?不高傲?不得意?

    “真的不介意我如此坏心肠?”朱唇含笑,她故意再问一句。

    “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看上的——就是你这点心机!云萱,你记住了,你我是同一类人。”

    “这么说来,你我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的?”

    “天意如此!不过,你还是太稚嫩了些,对付一个人,最高境界是借刀杀人;而你刚才的举动,却把自己也赔上了,要不是那个丫头呆头呆脑的,吃亏的就是你了。”

    殷传封邪魅的笑着,散发出与他清俊容貌毫不相称的狡诈之气,融合于一体,在他身上竟是那样的协调,浑然天成——的确,他的心计c阴邪与奸诈,在官场历练数年后,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权利与所致,颠倒是非为恶之举,早已是他的本能。

    “那你就多教我一些嘛,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着,凤眸魅惑,她向来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美丽风情。

    以指挑起她小巧秀致的下巴,那朵诱惑他的艳红,殷传封自认总是无法抵挡

    “传封,男女授受不亲,还不离开罗姑娘的房间!”殷筱柔不适宜的出现打断,娇声喝住!尽管她知道会激怒这个我行我素的弟弟,但她不得不阻止;这个罗云萱心术不正,是邪恶之源,近墨者黑啊!

    殷传封凛然一瞪,不怒而威,年轻张狂的眉目明显表露出对这个同父异母姐姐的厌恶。于是,他故意的,在殷筱柔的面前亲吻了罗云萱的唇。

    “传封!”殷筱柔因失望而喝叱他。

    “讨厌!”而罗云萱则因战胜而躲在他怀里娇笑不已,很得意他对自己呵护,不惜与家人对立。

    “别以为你姓殷就可以管束我,至始至终,我从没承认过你是我姐姐。”

    “我也不在乎你是怎么看我的,但只要你一天姓殷,我就有资格管你!”殷筱柔看着罗云萱,这个女子的确对殷家有知遇之恩,但是,如今她的作为已经太超过了,不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罗姑娘,也请你自重,这里是殷家,你是客人又是女子,就请做好身为一个客人和女子该有的本分。”

    “殷筱柔,你别得寸进尺了!在殷家,我才是当家,而你,不过是嫁出去冠了夫姓的女儿。”

    恨铁不成钢,她就是不明白,这个弟弟天赋才情,为何个性却如此乖张恶劣?“不过是个兵部侍郎,口气就如此倨傲嚣张,传封,他日若让你成了大官,岂不是天下大乱,为祸朝纲!”

    “大官?”罗云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好不矜持的仰首嗔笑。

    祸水之女,殷筱柔看着这俩人,那种傲然阴邪的气息,竟是那么的相似

    “殷家三代为官,清廉治家,受百姓拥戴传封,人以群分,你若不悔改,他日,你必定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奸臣!”多希望,这不会一语成谶

    “小姐,少爷!不好了,老爷快不行了!”老总管顾不得失礼,满脸惊慌失措的跑来,言语抖颤。

    殷筱柔闻之立刻动身离开,焦虑不已,但殷传封则一脸讳莫难测,双手背过身后,明亮如星的眉眼此刻却隐忍着几分讥讽c哀伤和难以平拭的愤怒,老管家在沉凝的气氛等着,而一旁的罗云萱也不敢招惹此时的他。这位自己越来越陌生的少爷为何到了如今还不能原谅?老管家不敢催促也不想催促,他只希望少爷能自己放下过去,自愿去看老爷最后一面,是的,天晓得这对父子最近一次见面竟是两个月前,小姐决定回家长住时,别提那天父子两人口舌交战得多么惊天骇人。

    约莫一片枯叶落地的时间,殷传封终于说服了自己,迈步缓缓才走向父亲的院落,老管家这才嘘嘘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宽慰了柔弱的女儿,病重的殷父躺在床上微微喘息着,细纹横布的双眼半睁半合着,不知道是再次睡过去了还是醒着。殷传封没坐在床边,而是选择离得较远的八仙原木桌椅,惬意自得的沏了壶上好的毛峰,先是讲究的观其色,闻其香,再品其味。惬意享受的模样丝毫没有在意缠绵病榻上的父亲,嘴角噙笑自如,仿佛身处景色秀丽的怡然之中,别说一句寒暄慰问,屋里安静得就是蚂蚁走过都能察觉。

    “很好,你能沉得住气越来c越不易看透你了。”殷父半是欣慰半是落寞的喃语,心深处竟是百般滋味。

    没理会他的话语,殷传封试探的揣测他待会儿可能要说的事:“怎么想见我最后一面,莫非是想托孤?不过,你该知道我不会帮着个忙。”

    殷父闻之叹笑,正是因为知道儿子对女儿的敌意,所以才会在整个殷府交托儿子当家前把女儿远嫁,“柔儿有屈翼我很放心未来些日子,只是她得长住家中你不为难她便足矣”

    说到底,终究还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殷传封嗤然一笑,讽刺自己的自作多情,看来这临别一面是多余的。他握杯的手用内劲把突出的花纹都捏平了,如沙烟的粉末在杯底散开来,朦胧了殷传封此刻愤怒c嫉妒的面容。

    “让她滚回骁城去!我的地方容不下她!”

    殷父叹息了:“你你若不这般在乎柔儿在乎我儿子,你的人生,会过得比较如意啊”

    “是你让我先甘后苦的,如今这苦涩将我淹没了十年!爹,你为何要如此狠心!”

    “你的姐姐先苦后甘,你怎么就没为她想过?”早已不复当年严肃威武的殷父,自知无法解开儿子的心结,但心里的关怀还是止不住一说再说,“为父知道你喜爱罗姑娘,所以心里再不同意,还是允了这婚事但你千万记住她背后的人是是丞相”

    “我的事不必你管!你可是闻名天下的‘靖国将军’,钢铁般的意志铁石般的心肠,你何尝儿女情长过?现在才来关心我是不是太晚了?”话罢,他讥笑着又斟了杯茶作势道:“哦,不对了,是我忘记了,你的儿女情长曾放在我娘身上,所以你很快就喜新厌旧的把大娘和你的女儿抛诸脑后了,你以为她们就没怨恨过你?如今倒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努力想补偿,只是不管对殷筱柔还是我,都消受不起你这份情意!”

    久久的,殷父无法说出半句话了,但嘴角因情绪激动而微弱的颤动着;在泪水快要滑出时才弱声一句:“传封你到底是我的儿子“

    “这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

    “你娘死的真相——”

    “我不想知道!”殷传封愤怒的喝止他的话,“这些年来我一直苦等c追问,但你始终守口如瓶,如今我已不想知道了,你就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吧!”

    殷父苦笑道,颤颤的从枕下抽出一封亲笔信:“来不及了儿子这封信里,这些年来我所隐瞒的你都能在里面找到答案”

    仿佛那是洪水猛兽,殷传封死死的瞪着那纤薄的纸张不肯接受:“我不需要!”

    “你想要的因为你的骄傲你的嫉妒和c和委屈更因为你像我我的儿”话罢,殷父溘然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