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正文 77.准备

    晴日。

    颂珠和任嬷嬷一起挑了水到了庄子后面新开垦出的两块田地里面, 非常熟练地把那两块田地中的秧苗都浇过，然后放下了水桶，又往后面果树那边去修剪枝叶。

    路过豆田的时候, 便见那些豆苗已经攀上了架子, 看起来十分茂盛，也快是要开花结果的时候。

    “庄子上倒是收拾出了个样子。”任嬷嬷有些感慨，“看样子我们是要在这庄子上常住了。”

    “如今慧姑娘也不好长途跋涉, 于是留在庄子上便最稳妥了。”颂珠道, “早上姑娘还吩咐我，记得给慧姑娘送些补身子的汤药过去。”

    任嬷嬷摇了摇头, 道：“姑娘也不劝一劝慧姑娘，这时节怀孕生子——不说别的，上哪儿找个稳婆去？”

    “姑娘也劝过。”颂珠道，“只不过慧姑娘心中自有打算。”

    任嬷嬷轻叹了一声, 便也不再多说, 只与颂珠两人往后面去打理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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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庄子上果树当初多是为了好看的, 有桃树梨树李树樱桃树, 都是春天时候开花甚美的种类了——当初除却这些, 当然还有玉兰木槿, 牡丹芍药，海棠杜鹃, 庄子那时候一把火, 也都摧残得不像样子, 又没个人好好打理, 于是便看起来不似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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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我和姑娘过来的时候，看着那边台子底下那丛牡丹还开了。”颂珠一面走一面指了指那边还没怎么清理出来的石块木栏杆，“底下还有些什么，倒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任嬷嬷顺着颂珠指的方向看过去，笑了笑，道：“应当是今年气候好，雨水不多不少，阳光刚刚正好，所以哪怕没人照料，也活下来了。”

    “说的也是。”颂珠笑道，“今年天气的确好，我记得往年总有雨水太少的时候。”

    两人说着，便到了果树底下，开始修剪枝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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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中午时候，任嬷嬷先回去做午饭，颂珠又去照看了一下才刚被陆萱之弄回来的鸡鸭，然后便听见马蹄声声：陆萱之从外面回来了。

    如今庄子上只有半边有围墙，还有半边围墙坏掉敞开着，陆萱之有时回来懒得走大门，便直接从敞开那边直接进来。她跳下马，看到颂珠正在喂鸡鸭，便笑了笑：“昨天不是说要挪到池塘那边去，鸭子是喜欢水的。”

    “池塘那边还没清理干净。”颂珠上前去帮着陆萱之把马牵过来，“等今天下午先清理了，便把鸭子挪过去。”

    陆萱之拍了拍马身上的布囊，道：“明天再弄两只鹅回来，听说鹅能看家，和狗是一样的，也放池塘那边去。”

    “鹅会咬人的吧？”颂珠有些不确定，“要是被咬了怎么办？”

    “你又不是坏人，怎么会被咬？”陆萱之把布囊接下来，交给了颂珠，“里面是一些孕妇吃的药材食材，还有些香珠米，你和任嬷嬷说这些单数放起来，就只给慧姐姐一个人的。”

    颂珠接了布囊，道：“我现在就过去和嬷嬷说。”

    “先别忙。”陆萱之拦了下来，“早上慧姐姐可还好？我走得早，也没来得及去看看。”

    “早上慧姑娘精神倒是很好，早上拿了布料在裁衣服。”颂珠说道，“早饭用了一碗红糖粥，还吃了两个馒头，也没怎么吐。”

    陆萱之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庄子上能吃的还是少了一些，明日我再出去一趟好了。”

    “姑娘，我们能回去城中吗？”颂珠思索了一会儿，如此问道，“若是城中如今安泰了，回去似乎更方便一些。”

    陆萱之摇了摇头，道：“我回去看过，京中的宅子已经被燕军悉数没收，如今住在里头的，是燕国的达官显贵了。”

    “这么快？”颂珠一愣。

    陆萱之好笑道：“那否则，燕国朝廷上下那么多人，住在哪里呢？难道住在大街上？恰好有那么多被空置被丢下的宅子，里面又多是气派的，不一一收下，难道去便宜了那些强盗暴徒？”

    颂珠欲言又止，可又找不到什么驳斥的话语，只觉得有些荒谬。

    “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好了。”陆萱之摆了摆手。

    颂珠想了想，又看向了陆萱之：“姑娘，您不劝劝慧姑娘，这”

    “劝也劝过，慧姐姐心思坚定，我却是无法说动了。”陆萱之苦笑了一声，“不必多说，你先回去吧。”

    “那姑娘一会儿也来用午饭。”颂珠说道。

    陆萱之点了点头，便蹲下去收拾鸡窝鸭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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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颂珠牵着马拎着布囊往庄子里面去，这边陆萱之便耐心地把鸡蛋给掏出来，放在了之前颂珠放在一旁的竹篮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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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张氏去了，她倒是还来不及悲春伤秋痛不欲生，沈慧便有了身孕，这一桩一桩的事情，便叫她根本没有太多空闲去想这些悲痛。

    最初时候，她倒是想着能劝着沈慧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最好，兵荒马乱的时候，根本不是生孩子的时机，当初太平时候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这时候要什么没什么，没有稳婆没有药材，若生产不顺，那边是一尸两命了。

    可沈慧却罕见地坚持，任凭陆萱之怎么劝道，她也都是要留下这个孩子。

    “反正我今后也不会再成亲了，有个孩子，便是以后的念想。”那时候沈慧是这样说的，陆萱之记得很是清楚，“将来我抚养他长大成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悉心教养，让他或者她去做想做的事情，一辈子开心自在，一辈子都不受到束缚。”

    陆萱之很能理解沈慧的想法，但也很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这十月怀胎算下来，再到生产，再到小孩从一点点小养大——等真的到了沈慧所说的自由自在，那都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若是刚生下来便自由自在能自理就罢了，养孩子也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

    可尽管不理解，陆萱之也还是尊重了沈慧的选择，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便想方设法让她吃好一些，不仅立刻就弄来了鸡鸭让她可以吃点鸡蛋，还每天都想办法多弄些孕妇能吃的东西回来。虽然有些困难难，但也有赖于燕国的安民告示，京城的确是渐渐开始恢复，有些东西花费高价，也能买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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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完了鸡蛋，陆萱之在水槽旁边的水桶里面洗了手，然后便拎着竹篮，往前面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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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到前院，便见到沈慧在廊下缝衣裳。

    沈慧一眼看到陆萱之回来，便笑道：“你回来正好，我给你裁了一件衣裳，正好试试看？”

    “我衣服都够用，倒是慧姐姐要早些给自己准备。”陆萱之把竹篮给了旁边的颂珠，然后又擦了擦手，才到沈慧身边坐下了，“不仅有慧姐姐要做衣服，还要准备小孩的衣服。算着日子，应当是冬天生，还得准备棉衣。”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什么，但并没有说，只道，“慧姐姐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到时候我帮着慧姐姐一起。”

    沈慧拿着手里的衣裳在陆萱之身上比了一下，道：“先给你做，你换洗就这么几件，又常常在外面，须得穿好一些。”

    陆萱之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心酸，道：“我在外面，正是要穿得破烂些才好。”

    沈慧低声不语，她抬头看向了陆萱之，又道：“我与你一起出去，如今我也并没有到不能出门的地步。”

    陆萱之握住了沈慧的手，道：“慧姐姐在家里面，我才放心呀！有许多事情，都要慧姐姐主持，譬如这家里面大小用度，还有四季衣裳种种，都得姐姐来主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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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说着话，任嬷嬷便已经在屋子里面摆了饭菜，出来请她们进去了。

    陆萱之扶着沈慧起了身，慢慢往屋子里面走，一面走一面道：“我今天买了些专门给你补身子的玩意儿，晚上让嬷嬷给你熬粥。”

    “不必这样兴师动众。”沈慧轻声道，“我身子好得很”

    “哪里，孕妇便是得要好好补着的。”陆萱之打断了沈慧的话语，“姐姐不必觉得这是兴师动众，这是我应当做的。姐姐试想，假如今日是我怀孕，难道你要让我吃糠咽菜么？”

    沈慧忍不住笑了一声，面上又有些愁绪：“只是让你太奔波。”

    “我心甘情愿的。”陆萱之拉着沈慧的手道，“将来姐姐的孩儿要喊我小姨，这边是小姨应当做的事情了。”

    沈慧笑起来，只与陆萱之一同坐下，然后便用了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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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之后，陆萱之让任嬷嬷服侍了沈慧去歇下，然后便与颂珠顶着太阳去清理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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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等下午再做也不迟？”颂珠一边扛着锄头，一边又帮忙陆萱之搬着梯子，“池塘倒是不急的吧？”

    “快些清理出来，鸡鸭鹅什么的都弄好了，还要想办法买两头羊回来。”陆萱之道，“到时候可得想着，若是奶水不够，小孩子吃什么呢？这些都是要备着的。”

    颂珠愣了愣，道：“可这也太早了些？”

    陆萱之摇头：“我只觉得，今年冬天会难过，这些得早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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