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流1911》 正文 1912年4月 鄂军第九镇编制... 1912年4月鄂军第九镇编制序列及主官 镇统制：何向东。 参谋官：杨曾蔚 参谋主任：潘正道c姚青松 一等参谋：王恩贵c李成义c戴寿山 二等参谋：张少雄c万耀煌c刘戟 【步兵第十七协】统领：田金榜 第三十三标统带：邓国泰——李廷荣c张龙骧c翟彪 第三十四标统带：黄楚楠——姚璟c黄劲夫c马麒 【步兵第十八协】统领：杨正涛 第三十五标统带：朱福顺——李式锐c孙望泉c潘新荣 第三十六标统带：张鹗翎——袁葆仁c秦烈c汪炳山 【补充协】统领：黎天才 第一标统带：肖开贵——党仁同c甘绩熙c李能 第二标统带：洪震霄——刘邦本c魏宗武c葛才福 【纵队】统领：张国威 第一标统带：陶贵均——苟金山c徐明c李干臣 第二标统带：冯中兴——涂德麟c尤世勋c方立春 【镇司令部兼镇守使署直辖】 炮标统带：倪龙帮带：周信昌 一营（过山快炮）管带：王廷恩 二营（过山快炮）管带：李成 三营管带：郭邦才——重炮队刘佐龙c75陆炮队辛钺c57陆炮队张学苍 教导营管带：何向东（兼）；教练官：杨曾蔚（兼）；区队长：徐源泉 警卫一营（汉阳）：管带曾广胜 ——警卫队官杨虎；马卫队官裘三升；机枪队官唐文祥；电讯队官刘戟（兼） 警卫二营（黄州）：宁觉先 机关枪营：李俊魁 侦察大队：程汉生 骑兵营：李成义（兼） 宪兵营：刘子通 辎重一营：李国志 辎重二营（孝感）：范承澜 工兵营：杜世鑫 军医院：潘正道（兼）c殷墨霖（浸信会）c弗林伯格c克劳德 经理代表处：方君瑛c杨正波c夏建民c王颖 正文 1913年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 总司令：何向东 参谋长：叶秉甲 政宣部长：姚青松——秘书处：余祖言电讯处：刘戟 参谋部长：潘正道——作训处：李成义军政处：蒋翊武军法处：方震 军需处：刘文藻军医局：沈良帧副官处：徐桂亭 直属——警卫团：曾广胜宪兵团：刘子通侦察队：程汉生骑卫队：裘三升 炮兵司令部：姜明经各炮台，150野战重炮队，150野战长管重炮队。 辎重司令部：萧鸿升沿铁路c沿江七个常备兵站 工程兵司令部（兼陆军工程处）：邓承拔 教导旅：杨曾蔚——1团徐源泉2团张少雄 第九师：何向东（兼）c魏宗瀚参谋长程潜 第十七旅：王恩贵——33团翟彪34团黄楚楠 第十八旅：邓国泰——35团朱福顺36团李廷荣 炮兵九团：倪龙—75野炮营王廷恩c75山炮营李成c105榴弹炮营郭邦才 辎重九团：张子襄 工程九营：杜世鑫 骑兵九团：缺编骑兵，以机炮团顶替编制，团长李俊魁，57炮营长张学苍 第十一师：田金榜参谋长范绍垓 第二十一旅：陈镇藩——41团姚璟42团戴寿山 第二十二旅：唐蟒——43团陶贵均44团汪秉荣 炮兵十一团：周家树——75野炮营尚安邦75山炮营柳柏顺（以槐树湾缴获c修复火炮装备）57过山炮营李德凯 辎重十一团：袁宗翰 骑兵十一团（徒步）：段传善 工程十一营：张炳标 机枪营：雷光久 第十五师：赵恒惕参谋长程守箴 第二十九旅：罗洪升——57团夏斗寅58团黄劲夫 第三十旅：张鹗翎——59团李式锐60团潘新荣 炮兵十五团：朱兆熊——75山炮营陈集深57陆炮营孙宏斌 57过山炮营胡组绳 辎重十五团：高兆奎 骑兵十五团（徒步）：李汉杰 工程十五营：杨源睿 机枪营：邓超 湖北陆军第一师黎天才——刘邦本蒋肇鉴 湖北陆军第二师王安澜——杨载雄张学济 湖南陆军第一师吴兆麟——曾继梧段金龙 湖南陆军第二师易甲鹇——赵春霆华承德 四川陆军第五师张国威——彭道成喻培棣 江西陆军第一师欧阳武——王世均张长胜 湖北陆军第一步兵旅石星川 湖北陆军第二步兵旅洪震霄 湖南陆军第一步兵旅田应诏 湖南陆军第二步兵旅梅馨 正文 写在《殊途而同归》行将结束时 岁月如那个啥似的。 《铁流1911》从六月三十日开始上传，在书友们的陪护之下一路向前，从签分成约，到第一个网站推荐，又到星创奖第三季获奖，再到上架，屈指算来已有五十多天。 烁今在此，顿首感谢各位支持《铁流1911》的读者大大们！ 一个半月，四十五万字，多者不多，算来似乎也不少。在历史分类的更新字数榜上，《铁流1911》从上传到现在，几乎每周都在前十四位。本书的情节发展已迈过草创的《鄂军第九镇》和初步发展期的《殊途而同归》，即将进入第三卷《热血沃山东》。 关于内战，烁今自觉写得再多c再好也没多大意思。本书前两卷的情节推进构架，完全是为第三卷开始的大爆发而作铺垫。 因为本书在是新人新书，烁今没有在发书的经验，与读者大大们在书评区的交流也很少，所以，写到现在竟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虚，在写这个意图沟通的作品相关时，明明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算了，闲话不谈，我们还是以一c二c三c四的形式，逐条来聊一聊我们共同关注的东西。 一，前两卷中涉及的历史大事件，烁今出主角的身份地位出发，基本按照史实在走，如此写法，爽点不够多，略显枯燥。烁今以为，为了今后的爽点大爆发，前期的相对低调和平淡是值得的。毕竟，现在读者大大的品味已经很高了，情节发展的合理性c主角在那个年代的社会环境中的任何表现c主角实力成长的过程等等，要值得推敲，只有经得起推敲后爆发的爽点才是真爽，对吧？ 二，前两卷出现了很多人物，写了一些似乎是不沾边的情节，烁今保证，绝对不是灌水。请问，菊子是谁？她早已经出现了，很快就会在第三卷中发挥重要的作用。请问，姚青荷去法国的安排为何？请问前两卷中埋下了许多伏笔，有心的读者大大肯定发现了，跳章阅读的大大们，嘿嘿，未必发现。 三，关于战争描写的感动点和爽点。前两卷都是内战，咱们把内战写的热情澎湃，大义凛然，到国战时该如何表达呢？主角用新战术思想包装的军队，打战术c战法落后一大截的军队，完虐，没爽点，烁今在码字时都觉得有些平，只能尽量的普及一下当时代武器装备条件下能使用的“先进战术战法”而已。到了第三卷，对战相比中队强大得多的日军时，战争的激烈c残酷，军人的血性c牺牲，民族的觉醒c勃发，才能一一铺开展现出来。爽点，是在经历艰难困苦之后达致成功的那一瞬间才会感触得到。 四，段祺瑞c徐树铮c黎元洪c袁世凯。此四人是前一阶段着墨较多的大配角，烁今没有戴有色眼镜去看，去描写他们，只是尽量根据当时的历史环境去揣摩他们在特定事件发生后的立场c反应。合理与否？欢迎大家在书评区中拍砖c交流。 五，唵，貌似前面只说了一二三四的，没第五点。那就说说《铁流1911》的更新规律。8点30首更，那当天肯定是三更；9点正首更，当天多半是两更，如果烁今突然文思泉涌了，也可能是三更，但几率很小；零点首更，肯定是四更。五更c六更的，烁今没有日打几万字的能耐，汗一个先。另外要说明的是，本书是获奖买断，没有太监的可能，也基本没有爆更的可能。一个月的更新上限摆在那里，毕竟网站和读者更看重作品的质量。 六，点击c推荐c订阅c打赏c月票。烁今是新人，承蒙读者大大们给力支持和编辑大人的垂青，第一次在发书就一不留神得了奖，平时也怎么好意思要票啥的，唉，当兵出来的，虽穷，但面子看得重。再汗一个！ 最后，还望各位读者大大鼎力支持，让咱们的《铁流1911》走得更远吧！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一章 【一石三鸟计】 群山密林，盛夏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变成一道道光柱斑驳的洒在地面，清凉的山风拂过，那一道道光柱变幻着，让人眼花，一时间难以看清裸露的青色岩石上爬满地衣c苔藓和一些小草。曲折的山道从山那边蜿蜒到此，几乎被低矮的灌木丛和草丛掩盖，若不是正好有一伙人经过，旁人很难发现这条山道。 东边的南京c西边的武汉三镇，素来有火炉之称，偏偏在两地之间的大别山区，即便盛夏也是气候宜人，如果没有土匪作乱，必然是那些达官贵人们的避暑圣地。 此时，经过鹰嘴岩的这一伙子人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土匪，而是民团。 杨正涛是这伙人的头头，团丁们有的叫他二少爷，有的叫他把子头，有的干脆叫他小名——土根。不管别人怎么叫，他还是头头，说的话就得作数，就算这次进山剿匪的民团从两百人散去到现在的十五号人，杨正涛没说回头，大家伙儿就得硬着头皮往二龙山去。 逃走？这想法并不稀奇，一百多人都这么做了，剩下的人个个也揣着这主意，只是别人能逃，他们可不好丢下杨正涛一个人去打土匪。 走在队伍最前面，头上盘着辫子，倒挎着一杆半新旧汉阳造的汉子约莫二十七c八岁，算是团丁中年纪最长的。他叫洪四五，前几年在黄州巡防营混过饭，这次麻城县成立团防局招兵买马打土匪，自然不会落下本乡本土的他。因为当过兵，他被杨团总任命为靠班，跟队伍上的正目（班长）差不多，也就是个小头头，每月除了吃穿还能拿一个银洋钱，待遇比那些只拿十来个大子儿的团丁好多了。看在钱的份上，把子头不怀好意的目光c后面那个“麻杆儿”的絮叨c藏身在不知何处的土匪。这些都不算啥，哼，真打起来，老子别的本事没有，脚底抹油绝对最快。 麻杆儿本名叫杨虎，不，叫周虎，他自幼父母双亡，幸好被杨家老爷收养，还能跟着年岁一般大的二少爷读书，也就随了杨姓。虽然对莫测的前路c阴森森的山间树林c那些从没见过面的土匪心生畏惧，可杨虎是绝对不敢逃走的，逃回去也是被杨家老爷打死的结果！再说了，二少爷还给他下了一个差事呢！ 后面跟着的几个团丁都是杨家冲的，杨正德c杨正礼兄弟是杨老爷本家，与杨二少爷是一个班辈，论年岁还要长一些，可家道中落的兄弟俩没啥本事，就算在湖北新军混成协当过几年兵也没长进，入了民团还得乖乖的听二少爷的话。 再后面是小货郎扶持着杨家姑爷，也就是民团的军师，麻城汊河口一带鼎鼎大名的程秀才程老爷程灏功。下巴蓄着山羊胡子c大热天还穿着长衫子的秀才爷比他小舅哥的岁数大了一倍，满当当的四十岁。其实，打小没娘的杨正涛就是他姐带大的，他姐嫁给程秀才当了续弦夫人，连带着把杨正涛也带去读了几年四书五经，所以，正儿八经的说来，杨正涛还得叫他姐夫——夫子。土匪要抢小舅哥没过门的媳妇儿，小舅哥冲冠一怒为红颜，带了队伍打土匪，自然的，姐夫军师就得帮衬着。至少，旁人眼里都是这么看的。 杨二少爷带着疤脸c憨娃等人走在最后，眼看着出了这片阴森森的树林，巨大的鹰嘴岩就在头顶上了，二少爷下了令——歇一会儿再走。 洪四五脱下被露水沾湿的短褂，挑在枪口，环抱着步枪盘腿坐下，倚着岩石缩头打盹。麻杆本想跟洪四五拉扯几句话，见他那模样，悻悻然转到岩石的背阴处，拿了竹筒喝水。少爷说，队伍里有官府的探子，是谁？不知道！反正在巡防营当过兵的洪四五最有可能，所以，麻杆得看着他，得想办法从他嘴里掏出话来。 杨正德倒背着老套筒，解了裤带，两手拎着裤头钻进灌木中，任谁都知道他要干啥，没人理会更没人跟着去。 秀才爷沉下屁股坐在一块被小货郎打理干净的青石上，左右看看，团丁们低落的情绪感染了他，叹口气，让小货郎去唤二少爷。杨正涛转眼就到，得了姐夫眼色，令手下和小货郎止步后靠上前来。 “土根，你得想个办法，这么子下去，队伍不到二龙山就得散光。真要落到那地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杨正涛还算俊朗的国字脸扭曲了，哼了一声说：“别的不敢说，他们这十几个是不敢跑的。” “小心为妙。”程灏功瞪了小舅子一眼，最后给了个眼神——“你知道的！” 麻城民团两百人进山剿匪，知道底细的却只有程灏功c杨正涛二人。 剿匪，剿的是从豫南流窜过来的扫地虎股匪。 据说，那扫地虎本名田金榜，原来是安徽新军炮队的一名正目，参加安庆马炮队起事失败后就逃进大别山当了土匪，手下弟兄里多有安徽新军的士兵。起初，安徽官军拿扫地虎也没办法，后来请张勋的江防军出兵，总算在前年把扫地虎撵到豫南的商县山区，哪知豫南地瘠民贫多出土匪，倒又给他联合了豫南的几股土匪，声势反而大涨。 麻城团防局总办杨老爷——也就是杨正涛他爹，乡里人私底下唤作“杨老根”或“杨大舵把子”的——其实是另有打算，扫地虎也并非无缘无故跑到鄂东来搞风搅雨。去年冬天，杨家老大杨正波在安庆开了新的山货店，偶然从交好的官面人嘴里听说了扫地虎的老底，过年的时候就把消息带回家。 杨老根是哥老会在黄安c麻城一带的舵把子，也算是共进会的人，与前些年起事的唐常才c马福益多有交情，时时想着反清复汉，为唐c马二人报仇。得了大儿子带来的消息，与秀才女婿一合计，机会来了！反清得有枪杆子，杨老根是会党头头，平时官府提防得紧，根本没办法弄到武器拉起队伍。可如果扫地虎窜到鄂东山区，那就另当别论了。简单一句话——扫地虎这伙子土匪是秀才程灏功亲自去请来的！如今，官府拨了枪支弹药，民团拉起来了，那就得商量一下何时揭竿而起的细节了。 此时，在黄州巡防营的会党兄弟传来消息，官府并不放心杨老根，在民团里安排了探子。所以嘛，联系扫地虎的事情不能明着来，而且，民团力量如果小了，那今后反清是杨大舵把子听扫地虎的？还是相反？ 翁婿二人想了个一石几鸟的法子。 团防局放炮挂牌的那天，扫地虎的揭帖就出现在汊河口镇街的石牌坊上。扫地虎说，老子看上了姚家冲姚家老爷姚恒修的女儿姚青荷，定于花好月圆的中秋佳节率众弟兄迎娶压寨夫人，黄安c麻城各大户早备贺礼，名单如下。第一个名字就是团防局总办杨老根！ 姚青荷是杨家二少爷没过门的老婆！这，汊河口的人全都知道！你看看，土匪多嚣张啊，人家这边刚刚挂了牌子，你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来，只气得血气方刚的杨二少爷带着两百刚刚丢了锄头把子的民团进山剿匪了。旁人都是这么看的，包括官府。 杨正涛进山剿匪，实际上是掩护程灏功联系田金榜，会商反清大计。 带两百团丁进山，也能锻炼杨正涛统带能力。唉，虽说二少爷平素里除了横行乡里之外没啥本事，可舵把子老了，带兵打仗肯定不行；大少爷一心经商，反清嘛，可以，你们去干，我卖我的山货。矬子里面选矮子，杨正涛就这么“带兵打仗”了。 老实巴交的农民刚刚入了民团就要去打土匪？可能吗？！话说，人家扫地虎可是号称千余人枪的！所以，团众溃散大半也是意料中的事情，这事儿拿到官面上一说，那就是“枪支弹药不足，民团搞不过土匪，还请官府多多支持”，如此之类的话。说不定官府哪位老爷头脑一热，又给民团几杆汉阳造，那可就呵呵。 不过，没有把秀才爷掩护到位之前，杨正涛还得看好剩下的这十来号人。 杨正涛对此心知肚明，看似凶险的剿匪其实一点儿风险都没有！反倒让二少爷在姚家小姐那里多了个长脸的机会。谁让姚家出了这么一个水灵俊俏的小姐，谁叫姚家兄妹打小就不待见杨二少爷，对杨姚两家的婚约也颇为抵触呢！ 姑爷c舅哥二人又咬了一会儿耳朵，觉着休息得差不离了，杨正涛一边起身一边喝令团丁们“准备赶路”，没等他走上两步，就听前面一块大青石下传来一阵惊呼。随即就看到麻杆一脸惊慌的跑来报信：“二少爷，二少爷，不好了，洪四五被人打晕，枪，枪被抢走了！” “谁干的！？”本能的，杨正涛觉得是那个官府探子搞出的事情，可，不，不是怀疑洪四五就是探子吗？ “不知道”麻杆一脸茫然。休息时，他距离洪四五最近，若非挡着一块大青石，二人也就步的距离，可他真没听到任何的响动，更别说看到是谁干的这事儿了。 杨正涛头脑一阵发懵，看向姐夫，程灏功也是一脸不解。啥？把人打晕又抢走枪？咋就没闹出一丁点动静呢？ 正文 第二章 【那不是山魈】 杨正涛一竹筒凉水泼去，洪四五醒了，睁眼，看着面前的人群，看清楚一脸怒色的把子头，满脸的水渍和茫然。 “咋回事！？枪呢！？” 枪！洪四五转头看向青石，自己不是抱着枪打盹吗？怀里空空如也，附近也没看到，洪四五顿觉脑袋嗡嗡响，心里空落落，脸上更加茫茫然。 杨正涛快要失控了，顿足怒喝：“说！” 脑袋里依旧嗡嗡作响，后脑勺有些痛感，洪四五抬手摸着，想起自己迷迷糊糊打盹时听到侧后草丛有动静，还没睁眼就觉脑瓜子一震，再睁眼，就看到把子头那张扭曲的c微微抖动的脸。妈个叉的，这事能怪老子吗？要不是你杨土根莫名其妙看老子不顺眼，时不时冲老子发火，还把那些狗日子逃跑的账算到老子头上；要不是你狗日的杨土根猪鼻子插葱装大象，不懂行军打仗还逞能，听不得别人指点，老子肯定会提醒一句“行军休息要放岗”，又妈的，早知道就算给他骂两句也成啊，丢枪，这事放在队伍里也多半要丢命的！ 杨正涛见洪四五装傻不回答，正要发火，却听人喊：“正德！正德！正德不见了！”他回头扫视，人群乱纷纷的，一时看不清楚，乃吼道：“站队，站队！” 众团丁慌忙在大青石下站成两排，果真不见了杨正德。杨正涛火冒三丈，刚才他还向姐夫拍了胸脯，说他能镇住剩下的这些人，哪知转眼间就出了事儿，洪四五丢了枪，杨正德不见了人。这，让杨二少爷的脸面望哪里放？今后又怎么带人反清复汉c行军打仗？ 气急，杨正涛反而冷静了一些，问：“正礼，你说，你哥去哪儿了？” 杨正礼还没答话，疤脸回了一句：“刚散队时，我看到杨正德提着裤头去那边屙屎。” 杨正涛眼珠子一瞪，大吼：“还不找！” 杨正礼和疤脸一前一后跑进灌木丛没了影儿，不多时，疤脸喊：“找到了，正德！正德！二少爷，不好了，正德也昏了，枪也丢了！” 杨正涛还没反应过来，刚刚站好队的团丁们“嗡”的一下乱了套，一个个脸色惊慌的向四周山岭张望。他们是来打土匪的，土匪又岂能放过他们？ “有人！”麻杆一声喊，指向半山腰的一棵核桃树。杨正涛拽下肩上的步枪，拉动枪栓上膛，举枪瞄准。麻杆从腰间摸出一把弹弓，装了石子“嘣”的射了出去，说：“少爷，我看到有亮子一闪就没了。” 亮子，山里人把火把c灯笼c油灯。一切能在黑暗中照明的东西都叫亮子。 青天白日下，青山绿水间，两个团丁被人打晕抢了枪，麻杆又发现了亮子，那，那是啥？一瞬间，徐徐的山风变成寒入骨髓的阴风，阵阵林涛似乎化作无数土匪的喊叫，就连几只扑棱棱惊飞的山鸟也似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自觉的，包括杨正涛c程灏功在内，彼此靠近，缩作一团。 “不会是土匪？”麻杆颤抖着说了一句，引得大家更是心惊胆战。虽然众人硬着头皮c大着胆子跟到鹰嘴岩下，可真遇上这等境况时，谁不害怕？偏生主事的杨二少爷又不吭气，拿不出章法来。 程灏功毕竟活了四十年，虽然不如好勇斗狠的小舅哥有胆色，可见识阅历却丰富了许多。他觉出队伍随时可能崩散，无法遏制，忙勉强振作了心神，暗暗伸手在杨正涛的腰间拧了一下。 僵直的端枪瞄准那棵核桃树却没发现目标，自然也没开枪的杨正涛醒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把子头，想起民团与土匪间的约定和默契，想到那个等着被自己“冲冠一怒”打动的姚家小姐，想到土匪？没听说这一带有别的土匪，扫地虎干啥对老子下手？真要有敌意，为何只打晕人c抢走枪而不伤人c不杀人呢？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思想甫定，杨正涛听到杨正礼说的话——“莫不是山魈？” 山魈，传说中头大如斗c目光如炬c爪牙锋利，在山间行走如飞，杀人不眨眼c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山魈！？ 众团丁真要丢弃一切羁绊抱头鼠窜，却听他们的把子头一声吼：“不要乱，枪弹上膛，老子去看看！” 话音未落，杨正涛提着枪钻入灌木丛，向半山腰那棵核桃树移动。程灏功一把没抓住人，又觉杨正涛此举能稳定人心，转手推了一把麻杆，怒骂：“你这个没胆货，还不随你少爷去！？” 这里，别人可以不去，杨虎却不能不去！谁让他受了杨家大恩，谁叫他是杨二少爷的伴当呢？他若不去，别人又怎会去？他若不去，二少爷要有个闪失，杨老爷铁定没法，不就是一条命嘛，老子今天还给你杨家了。麻杆把弹弓收好，提着一杆妈踢你（马梯尼）单发步枪冲出人群，利索的钻进树丛追了过去。 树丛摇晃，不多时，程灏功等人就看不到半点动静了。 麻杆动作虽快，可杨正涛身高体健，平素里也能爬上过坎，加之落后了一段，竟然东转西钻的跟丢了。心急如焚的麻杆攀住横出崖壁的一截树枝看了看，只见树丛摇曳着指向南边的来路，急忙喊：“少爷，等等我！” 远处传来杨正涛的回应：“老子看到了，等你个逑，快点！” 两条枪，对麻城民团来说还是很珍贵的。须知，黄州府调拨给麻城团防局的不过十条半新旧汉阳造，二十多条老旧的妈踢你c林明顿和国造快利。再说那杨正涛第一次带兵就出了这么大篓子，如果不略作表现，今后又怎能服众？这一路上，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还不是先锋官c大元帅的料子，否则，那些乡里乡亲c老实巴交的团丁又怎么会逃散一空呢？ 总之，老爷子的一石三鸟计，杨二少爷又加了一鸟（姚家小姐）变为一石四鸟计，决不能变成杨二少爷在土匪扫地虎c在自家老爷子c在姚家小姐c在汊河口父老面前丢大脸！ 杨虎体型瘦小，体力不足，因此被人叫做“麻杆”，不敢不追却又哪里追得上？好不容易的，杨虎爬到半山腰上的那棵核桃树下，一眼看到白色半透明的东西，捡起来一看，上面还有字，是汉字，方块的汉字，小书童是认识的，是可以确定的，但是上面“军用干粮”几个字以及几排更小的字究竟是啥意思，他有些似是而非摸不着头脑。不想了，少爷最要紧，收了那物事，他连滚带爬的溜下山坡，沿着来时的山道向山谷间的溪流转弯处追去。 大青石下，程灏功和团丁们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团丁们又慌了，乱了。程灏功却已经想通小舅哥如此“勇敢”的原因——不是山魈，山魈哪有不吃人的？也不是土匪，土匪与民团算是一家人了，哪会如此？看起来，对方除了抢枪之外别无他意。 “镇定，镇定！”拿腔拿调的，程灏功摸着下巴的山羊胡须，幽幽的说：“大家都看看，你们的把子头如此勇毅，今后必成大事，跟着他是你们的福分！哼哼，你们这帮子蠢货也不想想，山魈能嘴下留情？土匪能枪下留人？等着，等你们把子头回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这话说得众团丁有些脸红，倒是安分了不少。 再说麻杆杨虎追过小溪就看到前面溪流冲击出的开阔处行来一人，不是少爷还会是谁？他欢天喜地的迎上去，看得更清楚了，确实是少爷，还背着三条枪！显然是把丢了的枪追回来了！正寻思着如此拍一通马屁，二人更近了，杨虎却骇然停步，因为他看清楚了，少爷的脸青肿了一大块，还隐隐有血丝渗出，原本油光水量辫子也散乱了，还夹杂着几根青草，哦，就连走路都有些。 “看啥看？还不帮老子背枪！” “少爷，你” “不准问！” 麻杆接过枪，默不作声的跟在杨正涛后面，看到少爷后背有青色的草汁c衣料也皱了几处，有明显的摩擦痕迹，他越走越好奇，终于忍不住问：“少爷，你跟人动手了？吃亏了？” “谁说老子吃亏了？两条枪，拿回来了！”杨正涛如此回答，坐实了他曾与人动手。 麻杆拿出那白色半透明的c上面写着字的物事，紧走两步赶上杨正涛，递上去说：“少爷，你看这是啥？” 杨正涛看了看，劈手夺了塞进腰间的褡裢里。 “少爷。”麻杆的求知欲还是很强的，又开口要问，却被杨正涛恶狠狠的骂道：“叫你不准问你偏问，皮子痒了？是不是？记住，不准问，这东西的事情也不准说！” “噢！” 杨正涛觉出自己腿脚生疼走不快，又道：“滚！你先过去，叫大家留下火折子c火石c火镰子，有洋火啥的也留下，还有灯笼火把，所有亮子都留下，就放在那块大青石下，去！” 带着满肚子的问题，杨虎还是乖乖的加快脚步，小跑而去，等到他转过山坳没影了，杨正涛突然停下脚步，背靠一棵大树，嘴里“雪雪”吸着凉气揉了揉左腿和左臀，嘀咕道：“妈卖叉的，老子这亏迟早得要回来！” 正文 第三章 【八月十五杀鞑子】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忍住痛，勉强保持正常的行走姿态，杨正涛回到鹰嘴岩下，就似乎一颗定心丸一般，让众团丁和程灏功都松了一口大气。在他们看来，把子头追回了两条枪，看，他脸上有伤，那就是跟人动手了，赢了，否则又如何拿回被抢走的枪呢？ 杨正涛不会说，人家只是想看看汉阳造和老套筒的区别；也不会扒下自己的裤头露出左边屁股和大腿上肯定有的青紫，告诉他们说，老子被人家一个大摔就弄成这样，连手都没还上。他更不会说，麻城民团看做宝贝的汉阳造c老套筒在人家嘴里只有两个字——“破枪”！ 当然，杨正涛也不会去责怪洪四五c杨正德二人了。 队伍再次向二龙山前进了。 “到底咋回事？”瞅着旁人隔的远了，程灏功小声发问。别人可以糊涂，军师不能糊涂，在他看来，抢了枪又还回来，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 “姐夫，看来，这行军打仗，我还真不行。” “你”程灏功心中一紧，生怕小舅哥撂挑子走人，那，今日的民团，今后的杨家军谁来带？给外人带是肯定不成的！ “嘿嘿”杨正涛看出秀才的担心，心里想着与那人短短的几句话，不禁笑出声来，却又牵动了脸上的青肿，笑声戛然而止，原本轻松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歪瓜裂枣了。 “你倒是说清楚啊！” “我给民团请了个教头。” “教头？” “八十万禁军不是还有豹子头林冲嘛？” 惊讶的程灏功不禁加大了声量：“谁？” “嘘”杨正涛拉扯了姐夫一把，向前头的团丁们吼了一句：“走快点，天黑之前要赶到王家垄！”团丁们加快了脚步，二人却闪过后面的几个人，落下一段距离，杨正涛才一五一十把自己方才的遭遇说了个明白。 原本，他不是想真的去追回枪，也不指望着追上夺枪的人，只想让团丁们觉得把子头还是有胆色，能依靠的！哪知，人家是故意露了行藏，故意引人去追，还大大方方的还了枪。 听了杨正涛的话，程灏功一脸的难以置信，喃喃自语：“美利坚国留洋学军事进山踏勘地形迷路丢了东西？” “对，就是这样。反正他答应了，找到东西后就当民团教头。” “丢了啥？丢在哪里？” “丢了啥我也没问，萍水相逢的，不好问。”杨正涛说着话，手不自觉的摸着脸上的痛楚，脑子里却想着没给姐夫说的那些情形。追着，追上去了，看清楚那个花花绿绿的c在山间难以辨认的人影了，他出了手，却变成现在这副德性。“他说东西可能是丢在一个山洞里，依我看，就是潜龙潭的那个龙王洞。” “嗯。”程灏功这才理会到小舅哥让人留下亮子的原因，点头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你的性子也要收敛一点，都给洪四五看出来了，如果他真是探子，你还能抓到他的把柄？！依我看，他不像（探子），刚才他还跟我说了，山路行军要分前c中c后队，拉开距离，免得给人埋伏包了圆；休息时要派岗哨” “对，教头就是这么说的。”在杨正涛的心里，已经铁定的把教头这帽子戴在那个人头上了。 黄昏时，队伍赶到二龙山脚下，只有十来户人家的王家垄。 兔子不吃窝边草，土匪不仅不抢王家垄，还把前些日子初到鄂东时抢大户得来的好处分一些出来，如此，王家垄的人并不以土匪为敌，反而主动的维护着他们“凭白得来好处”的来源。看到民团来，王家垄的人不冷不热，程灏功c杨正涛心里有事，也不愿意与王家垄的人打交道，带着人住进早已破败多年的王家祠堂，吃喝拉撒自己管自己，倒还落得清静。 半夜里，悄悄送走程灏功和小货郎，杨正涛躺在祠堂的香案上，虽觉身体疲累又疼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有那么一个影子在晃荡，在挑逗着杨某人的雄心壮志。 那个影子，穿着花花绿绿的c从没见过的衣服，头上戴的圆帽子也是花花绿绿的，脸容却看不清楚，因为他脸上也涂得花花绿绿的。现在的杨正涛有些回过味来了，教头穿那么一身，趴在山间路边只要不动，兴许自己从他面前走过去都看不到。所以，洪四五要吃亏，杨正德也吃了亏。只是教头既然是从美利坚国留洋回来的，那怎么就不知道今年是宣统三年，也就是大哥（杨正波）说的西洋历1911年呢？ 从褡裢里取出杨虎给的那白色半透明的，似乎是纸又比纸更光滑c柔韧的东西，杨正涛借着夏夜黯淡的天光看着上面的字，军用干粮，用和干，他认识；军和粮，似乎认识，得琢磨琢磨。虽然生在大别山里，可杨正涛从小就随姐夫读书，又随老汉儿和大哥去过汉口c武昌c九江c安庆，也算有些见识，却愣搞不懂眼前这四个字表达的是啥意思。 究竟是走了一整天的路，又遭遇了那些个事，累了，杨正涛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姐夫回来了。 “起来，起来！都起来了，走，连夜走！”程灏功的声音里带着仓皇之意，一边拉起杨正涛，一边低声说：“大事不好，土匪变卦了！要开打！走，边走边说！” 民团所有亮子都留在鹰嘴岩下，众人只能仓皇的摸黑赶路。 原来，程灏功和小货郎上山没有见着扫地虎田金榜，也没看到白扇子，只见到钻天鹞子胡老三，显然，二龙山起了变故，如今二龙山上是胡老三当家。胡老三一口拒绝了与民团联合起事，反倒提醒程秀才——八月十五，二龙山迎娶姚家小姐为压寨，新郎官就是三大爷，黄c麻各大户的贺礼不能少，一如揭帖所示。 八月十五，哪里是田金榜迎娶姚家小姐啊？八月十五，明明是杨团总和田金榜约定的举事之期！所谓率众迎娶姚家女子，不过是土匪大举下山的借口而已。如今，八月十五杀鞑子的话已经在湖北会党中流传开来，没想到却出了篓子，那钻天鹞子胡老三要假戏真做了！ 程灏功的苦劝力争换来的是逐客令——天亮之前，民团滚出二龙山。 摸黑走山路是凶险的，可与土匪的杀意相比，漆黑的山道也不算啥了。跌跌撞撞的，队伍折腾了半宿才在天麻麻亮时赶到鹰嘴岩。仓皇的众人都没有看到大岩石上站着一个人，没那心情，没那功夫，没那眼力劲儿！尽快回去，回到汊河口才是正经。 岩石上，那人看着鱼贯而过的民团众人，开口了：“秀才公！” “谁！？”杨正涛反应最快，举枪瞄向大岩石。 “慢。”程灏功想起那声音和那声音的主人，急忙挡下杨正涛，睁大眼睛看向岩石上那个矮壮的身影，天光不济，他看得不太清楚，犹疑问道：“是大龙头？田大龙头？” “是，我是田金榜。” “你”一瞬间，程灏功只觉万语千言堵在嗓子眼上。 “说来话长，秀才公，我是差一点就看不到你了。”田金榜跳下岩石走近了，向程灏功抱拳作礼。旁边的杨正涛看出这位大龙头的脸上c手背上都有伤痕，还背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包裹，那，那肯定是教头的！“大龙头，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觉出杨正涛带着的几分敌意，田金榜抱拳转向他，笑道：“呵呵，何兄弟说的不错，想必这位就是杨家二少爷吧？” 程灏功忙拉了杨正涛介绍：“正是我不成器的内弟，正涛，还不见礼？” “算了，今后都是一家人，搞恁多礼节反而生分，真要是兄弟，不讲究的。”田金榜挡住杨正涛，一脸唏嘘的说：“你们进山的消息传来，我就找白扇子和胡老三商量，哪知唉！在光山那边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兄弟还是兄弟，到了这鄂东，亏得杨老爹和秀才公指点，打了三十多户钱粮，肚子饱了，手里有钱了，这人心就变了啊！” 田金榜心中感触颇多，话却说得爽快，三两下就把二龙山的变故说了清楚。 白扇子赵白朗愿意反清，却不想在鄂东外乡举事，更不想把二龙山置于麻城民团之下，因此，他带着他弟兄走了。钻天鹞子胡老三却是阳奉阴违，明里拍了胸脯要跟大哥干革命，暗里却在送别白老二的酒宴上使人灌醉田金榜，赵白朗前脚走，胡老三后脚就绑了田金榜，夺了二龙山大权。还不止于此，最诛心的是——田金榜不死，胡老三就控制不住安徽新军出身的那些弟兄，日子长了，那些弟兄见不着老大，难保人不能死在二龙山，正巧不巧，胡老三看中了龙王洞，而龙王洞里突然出现一人，三拳两脚打趴了看守，救下田金榜。 杨正涛问：“那，他人呢？” “到二龙山去了。” “啥！？”杨正涛c程灏功大惊。 田金榜脸上浮现出掩藏不住的钦佩之色，摇着头说：“昨晚上半夜就去了，我也劝不住，这何兄弟啊真是艺高人胆大！他孤身潜入二龙山是联络我的弟兄在内，民团在外，里应外合，今晚子时同时发动，一举端了胡老三！” 杨正涛想起教头那身穿戴打扮，想起他的身手，加上有田金榜指点地形c人物，想必即便有凶险也能化解吧？他也只能如此做想了。 正文 第四章 【如意算盘】 谜，谜一般的人，杨正涛c田金榜都对那人生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他是问路借火的，担心民团是土匪，所以就使了“抢枪”的把戏，引杨二少爷主动上钩，连姓甚名谁都欠奉，只能自我安慰的称之为“教头”；而对被“弟兄谋害”的真正土匪头子田金榜来说，何兄弟是救命恩人，还是向胡老三复仇c拉回队伍干大事的希望。 整整一个白天，杨c田二人三句话不离这人c这事，共同的话题，今后共同的反清复汉大业，倒是把两人的关系拉拢得很是近乎。至于那人在二龙山上如何？他们只能明里望好处指望，暗地里往坏处打算了。 黄昏时，二龙山上下来一人，在王家垄村口小溪的木桥上停停走走，足足来回了三趟，又像闲得无聊一般进了村子，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回山去了。 趴在山坳边的田金榜带着几分惊喜，说：“是顺儿，我的人，看来何兄弟联系上了，接下来就看能不能在半夜里控制住胡老三。” “教头那能耐，肯定错不了。”嘴上如此说，心里也这样巴望，可杨正涛自己都不太相信。开玩笑嘛，孤身潜入匪窝抓住匪首，这等事情是杨二少爷决计做不来的也不敢做的。经过这次“进山剿匪”，二少爷知道自己的斤两，对“教头”的渴求很是炽烈，他不想寄托了自己莫大希望的教头就此折在二龙山。 不吉利的话，此时断然不能说，可心里又担心的要死，那怎么办？瞎扯淡呗！ “大龙头，你们怎么在二龙山立寨呢？要说这一带啊，最好的地方是天堂寨，要么就是罗王城。” “二少爷有所不知，二龙山向北是河南商县，向东是安徽霍山，向南是湖北英山c黄梅，向西是黄安，向西南是麻城，横跨三省就是三不管，湖广官军来，我往北去；河南官军来，我往南走；两江的官军来，我北上南下皆可；若湖广c两江官军同来，我径直向北去。来去自如，自然不怕官军。” “那若河南c两江c湖广官军同来呢？” “呵呵。”田金榜笑了，反问：“那。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杨正涛又把问题推了回去。 “河南不一样，当下的豫南c豫西南有大小竿子不下百股，河南官军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别省的事情？所以，三路只有两路可能同来，总有一条活路给我二龙山。” 杨正涛明白了，从这番道理去看，二龙山确乎比天堂寨c罗王城更合适。 说话间，西边的落霞已经黯淡，天色转暗。 田金榜说：“弄点动静出来。” 杨正涛向后一招手，麻杆等人举枪，“噼里啪啦”一阵乱放，枪声惊飞了无数山鸟，惊破了山中的宁静，余音久久不去。王家垄的人被枪声吓得纷纷紧闭门户，就连屋顶上刚刚升起的炊烟也很快的消失了，只有一头在桥下溪流边吃草的老牛浑然不觉，依旧吃着丰美的水草。 “那是啥？”杨正涛看到田金榜从花花绿绿的背囊里取出一个物件，举在眼前向二龙山望去。 “望远镜，何兄弟的，从美利坚国带回来的洋玩意儿。这东西好啊，比以前我在安徽新军炮队用的单筒千里镜好多了，看得清楚不说，夜里都能用。来，你也看看。”田金榜不知这东西实际上“买的因拆啦”，只是把没见过的好东西与何兄弟自称“留洋美利坚回国”结合起来，自然就说是美利坚国的了。 “不看。”杨正涛不知道如何摆弄那洋玩意儿，与其出丑不如藏拙，心里却有些酸酸的。教头是民团的教头，今后与民团的关系比与土匪的关系要亲近，可现在却不同，教头与杨二少爷的一面之缘不过片刻工夫，哪有与扫地虎共处半夜来得多？否则，那望远镜说不定就在杨二少爷手里，早就琢磨出用法，这时候显摆的就是自己了！ 田金榜没想那么多，给杨二少爷看望远镜也是客气话。实际上，他要保持对二龙山的观察，根据昨晚与何兄弟的议定，刚才二龙山上的自己人已经给了信号，那就得闹出动静来，目的有三：其一是疲惫二龙山，使其惊慌躁动，增加半夜动手的成功率；其二是万一胡老三派下山来查看的是扫地虎的人，那就趁机拉过来，壮大自己这边的力量；其三，如果胡老三派他自己亲信下山查看，那他身边的亲信就少了一些。 夏天的夜来得慢，过了许久，淡绿色的望远镜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绿点，又一个，再一个，一个接一个形成了一条绿线。 “来了，二少爷，你带弟兄们准备好，看我信号，我下去看清楚。”田金榜把望远镜挂在胸前，拿了杨正涛的汉阳造拉开枪栓看了看里面的子弹，猫着腰从一丛灌木后留下岩石，借着路边植被的掩护向小桥运动。就这普通的动作，也让杨正涛有些感触——与出身新军的田金榜相比，二少爷还真是门外汉呐！ 田金榜淌过小溪，趴伏在桥头，拿起望远镜观察，此时他距离那头大模大样吃草的老牛不过丈许远。这是他在山坳岩石上就看好，想好的，谁能想到一头吃草的老牛附近就有枪手呢？啥？土匪抢牛？不会，兔子不吃窝边草，除非胡老三真不打算在二龙山立脚！ 来人越来越近，有十七c八人，个个都拿着枪，一副随时搂火的小心模样。 田金榜没有猜错，二龙山上几百弟兄，论作战经验，肯定是自己从安徽带出来的老弟兄们丰富，因此，一旦有动静，胡老三多半会派他们出来。望远镜里，一个个熟悉的身影c面孔，引得田金榜心头一阵阵的猛跳c发热，他知道，何兄弟大胆到没边的想法确乎很有可能成功！对嘛，兵贵神速啊，等胡老三整理好山头，那就不好对付了！ “李大个！狗子！”丢下枪，田金榜站了起来。 打头的几个土匪在第一时间就趴下或者在村口的矮墙边找到掩护，似乎是过了好一会儿，其实就那么短短的眨眼功夫，村口传来有些刻意压抑的喊声：“是大龙头？” “是，我是田金榜。”田金榜又向前走了几步，以便让老兄弟们在黯淡的天光下更清楚的看到自己。 “真是大龙头！”李大个子起身迎上，边走边说：“三龙头不是说你去送二龙头，要年底才回来吗？” “说来话长，让弟兄们都过来。” “狗子，你们过来，是大龙头，大龙头回来了！” 十几条身影从掩蔽处冒出来，田金榜向后一招手，这边的杨正涛也带着民团弟兄过了小桥，两股合为一股，穿过王家垄到了王家祠堂。安排麻杆和疤脸各带两个人监视二龙山和王家垄，走进祠堂的杨正涛看到的是一群怒发冲冠的汉子，正围着他们的大龙头摩拳擦掌，切齿骂娘。 二龙山头建了几排木屋，中间一座最大的就是聚义厅，当堂摆了三张太师椅，胡老三坐在最右边的那张椅子上抽着旱烟袋。他不是不想坐中间那张椅子，而是大局初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莽撞的坐上去，必然引得安徽那帮子人反感。 而且，莫名其妙的，他从撵走程秀才主仆后就觉得心里有些发空，到了晌午，理应在龙王洞干掉扫地虎的两个亲信还未返回，更让钻天鹞子担心，加上方才山下响了一阵枪，这就让他觉出不妙，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能抽着闷烟苦思冥想。 二龙山上原本有三股人马，号称千余人枪，其实也就五百来人，不足三百条枪。一股是安徽来的，虽然只有不足百人，但装备精良能打战，又都忠于扫地虎，凭着他们，扫地虎当了二龙山的大龙头；一股有两百多人，白扇子赵白朗拉起来的竿子弟兄，前天就走了；剩下一股近两百人大多来自光山，与钻天鹞子乡里乡亲，自然听三龙头的。 其实，他虽然有当大龙头的野心，可若非老大执意要丢下山大王的舒心日子跟朝廷作对，还要跟麻城的杨大舵把子联合，那，胡老三就不得不想一想自己的今后了。寻常土匪，朝廷和官府是不会认真剿杀的，可要沾了革命党c反清复汉的边，那原本在光山受穷时，胡老三还不觉得有啥，可到了鄂东，轻轻松松抢掠了几十个大户之后，日子滋润了，人也就不想拼命了。 一心打回老家的白扇子走了，给了胡老三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昨天，胡老三还坚定的认为——是老天爷把二龙山给胡三爷的，不要白不要！ 神不知c鬼不觉的杀了扫地虎，吞了他的人枪，假说是去送老二，实际上，到时候实在瞒不住了，胡老三还可以说是白扇子杀了老大。反正，胡老三心里打着如此算盘。 青烟缭绕间，一袋烟抽完了，胡老三在鞋底磕掉烟灰，提声向黑漆漆的门外发问：“下山的人回来没有？” 门口有亲信回答：“回三爷的话，还没。” “传话下去，看到他们就立刻回报。” “好的，三爷。”回话很恭顺，还夹带着什么响动，嗯，估计是去传话了。 胡老三仰头靠在椅背上，反复的思想这两天来的动作和山上弟兄们的反应，并不觉得哪里出了纰漏，山上也没有任何异常，就是那两个家伙怎么还不回来？莫非遇上民团了？！嗯，对，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是这两家伙不愿意走隐秘难行的小道，结果碰上了民团。从时间c路程上来看，应该如此。不过，民团的程秀才是后半夜上的山，那时候那两家伙应该已经办了扫地虎，即便被民团遇上也不碍大局了。 如此一想，胡老三略放下心来，暗道：妈的中邪了？咋尽想些不着调的，莫非真是心里有鬼就会这样？不想了，不想了，还是想想那姚家小姐吧！ 尽力的想象着那个并未见过面，却是传说中“汊河口第一美人儿”的姚家小姐，想着八月十五的花好月圆，想着黄安c麻城各家大户准备的“贺礼”美滋滋的胡老三意识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突然，微风拂面，他猛地清醒了，却见面前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油灯光线下显得花花绿绿的身影。 正文 第五章 【一语道破天机】 “来人！”钻天鹞子胡老三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就乖乖闭嘴，冰凉的c坚硬的东西抵在额头上，睁眼看去，分明就是一把手铳，随时能轰爆自己的脑袋，又怎敢造次？！ 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胡老三心中一喜，听出自己的人已经涌进聚义厅，哼，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花花绿绿的身影很大方的向侧边让了小半步，让被自己挡住视线的胡老三看到清楚。 七个人，其中两个还穿着已经破旧的新军军服，全是扫地虎的人！ 顿时，胡老三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破灭了，破灭的无比彻底。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内心深处传来绝望的嘶喊——“不！”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输了，输在眼前这个穿着奇怪的人手里，他要记住这个人的样貌，即便下了十八层地狱也要记住！ “交给你们了。”花花绿绿的人说着，从胡老三腰间摸索到一柄匕首和一支七子左轮，收了，走到中间的太师椅前看了看，摘下背上的九五突放在手边转身坐下。朱福顺带着弟兄们反扭了胡老三出门，门外传来一阵惊呼，接着是朱福顺用听不太明白的安徽腔口高声大气的说话，大意是——“跟着没良心c没义气的胡老三只有死路一条，跟着大龙头才有活路，才有好日子过，就像从豫南来到鄂东一样。” 门外安静了，反衬出山腰处的动静，显然是民团上山了。 “闹剧。”何向东轻轻吐出这个词，摘下头盔靠在椅背上，心思一下子就转到那个怎么也搞不明白的山洞里。来时的山洞怎么就变了？怎么就找不到来路呢？莫非真有老天爷的存在而老天爷又偏偏闲得蛋疼，与在另一世界混得很不错，有着大好前途的何向东中尉开了这么个操蛋的玩笑？！与二龙山的变故很相似，自己的遭遇和自己“回去”的执念，不也是闹剧吗？ 1911年，宣统三年，夏历辛亥年六月底，这个时间代表的世界，就是何向东必须要面对的世界，他得好好想想，试着调整一下有些焦躁的形态。 田金榜没有过多的与弟兄们寒暄，直接领着程灏功c杨正涛进了聚义厅，看到自己的宝座上坐着的那个人似乎睡着了，急忙放轻脚步，同时向程c杨二人作势肃静。 “来了，坐吧，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下。”何向东端正了坐姿，丝毫不觉得自己占了别人的座位，以主人的语气说话有何不妥。 田金榜点点头，大步走到堂前站在何向东侧旁，神态c动作很是自然，似乎本就该如此一般。程c杨二人略一愣神，看着左右两侧空着的椅子，再看看没有任何表示的何向东c田金榜，交换个眼色，硬着头皮坐了。 “胡老三，怎么处置？” 田金榜本来恨胡老三入骨，可事情发展到眼前，似乎恨意已经成为云烟一般，真要下手杀了曾经称兄道弟c同生共死的胡老三？有些不忍心呐！见程c杨二人没说话，显然是看自己的态度了。“我看，赶走算了。” “不，杀了！”这话是程灏功说的，他对田金榜的态度很是吃惊，却不能不说出自己的意见。“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再说了，民团此次进山，回去后得给官府一个交代，胡老三的人头正合适。”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展开，递给田金榜，又道：“大龙头，这是麻c黄两地未曾入股团防局的大户名单。” 田金榜看都不看，双手递给何向东。 何向东看了，就是一个名单而已，上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看来，民团方面是早有打算？” “是的，何先生。”程灏功知道的远比小舅哥多的多，此时见田金榜有报恩让位的意思，加上杨正涛又想请教头，自然要当他为“合伙人”，尊一句先生，足够了。“二龙山的变故是之前不曾料想的，好在得何先生相助，大龙头又夺回二龙山，那我就把家岳的意思说一说。” 按照杨团总计划，八月十五举事之前，己方的力量还要设法增强，办法只有一个——麻城民团和二龙山继续唱双簧。 二龙山按照名单继续劫掠，增强财力，也能从各大户庄丁护院手里缴一些枪支弹药，最重要的是造成匪患蔓延的局面，那么，官府方面要么出兵c要么增强团防局。如今，各地都在闹保路风潮，新军c各巡防营忙着弹压地方c维护芦汉铁路交通c保护汉口租界，难以分兵，那就只有增强地方团练。二龙山这么一变故，令民团方面的形势更加有利，至少在官面上可以说——民团剿匪不遗余力，看，这就是二龙山匪首之一胡老三的脑袋！ “杨团总真是老谋深算。”何向东半赞半揶揄了一句，打消了刚刚想好的主意，无他，就是去找新军中的革命党人，然后投身武昌起义。此地，此计划，大有可为啊！ 程灏功听出了一点味道，拱手作礼算是回应，说：“家岳冲（少）年行走江湖，阅历无数，再加唐c马二先生前车之鉴，不得不妥善筹谋。天意啊，原本也是一筹莫展的，恰好得了田大龙头的消息，这才有了着手之处，如今更有何先生这样的大才援手，大事何愁不成！？” 何向东笑了笑，自动过滤了“大才”二字，问：“程先生，八月十五举事之后又该如何行动？” 程灏功捋着山羊胡子，慷慨激昂的说：“夺麻城c下黄陂c立旗号，则各地豪杰蜂拥来投，大事可期！” “什么旗号？” “反清复汉大元帅！”程灏功嘴里刚蹦出这么个名词就意识到，必须给“合伙人”也想一个名头，但是要把民团为首，其余为辅的座次敲定下来。忙道：“大龙头为副元帅，内弟为先锋官，嗯，这个，何先生为大将。” 尼玛，评书听多了吧？！何向东心觉好笑却强忍下来，又问：“是不是要推举一个汉人皇帝呢？” “那是当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何向东追问：“谁当皇帝？” 程灏功愣神了，说实在话，牛皮可以吹，想法终归是想法，他和老丈人之前连拉起队伍举事的把握都没有十足，哪里会去想那些更远的事儿？可问题提出来了，看田金榜的态度，似乎要以姓何的马首是瞻，那就是说，如果不说服何向东，二龙山这股力量就不太稳当了。 “自然，到时候，各路豪杰公推一位出来当皇帝。”说着话，程灏功自己也觉得不靠谱，又道：“或者，请孙文来当。” “噗嗤！”何向东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连连摆手示意抱歉，好不容易稳住情绪，才说：“好了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程先生c杨二少爷c田大哥，就何时何地举起反清复汉的大旗，届时又如何作战，推翻满清朝廷，我倒有个想法。” 尽快心中不快，程灏功c杨正涛还是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田金榜则把态度挂在脸上——“反正我听你的，你说不说出来都无所谓。” 何向东编好说辞，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多大问题后才说：“正如程先生所说，天下豪杰众多，不独麻城民团和二龙山。我回国后倒是与一些革命党人有过接触，他们也在准备举事。请问程先生，本年八月十五为西历几月几日？” 程灏功屈指一算，回答：“西历当为十月六日。” 何向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杨团总与革命党有联系！八月十五杀鞑子，不仅仅是会党单方面的行动，湖北的革命党多半也会行动。历史书上记载的十月十日武昌首义，肯定与这个“八月十五杀鞑子”有关联。那就是说，满口跑火车的程秀才并没有完全说实话，所说的无非是要拉二龙山合伙而已。大元帅c副元帅c先锋官哈哈！ “西历，今天已经是七月下旬了，到十月六日，两个多月的时间，二龙山的弟兄和民团要有足够的人力c足够的训练c足够的武器装备，才能在举事后与清军正面对抗，甚至攻城拔寨。不知程先生和杨团总有无扩充兵力和装备c训练的计划？” 肯定没有！程灏功没有答话，有些发白的脸色却已经回答了。在他们想来，二龙山和民团的双簧就已经是军事准备的全部了，到时候有人有枪，登高一呼，必然万众景从，成就大事也是水到渠成。 “没有过硬的军队，拿什么去打清军？再说，如果推翻了满清，那汉人中以谁为首？我看，多半是靠拳头硬。这就好比元末大起义，朱元璋的拳头硬，就能打败张士诚c陈友谅，就能赶跑蒙古人，成就朱明天下。程先生c杨二少爷c田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对！”田金榜回答的很快，杨正涛想了想，点点头，程灏功手托下巴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道：“何先生究竟是留洋的大才，一语道破天机啊！” “我建议。”何向东决定不再保留，说道：“目前是以二龙山c民团为基础整军经武为主，以按照原定计划唱双簧敷衍官府为辅，八月十五的约期只能是概数，何时发动当应势而起，不能强求。再一点，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来看，即便整军经武有所成就，也难以与清军正面抗衡，最好是依托大别山的地利与清军周旋，打击清军是其一，壮大自身是其二。如此，推翻满清最好，我们有强军在手，谁也不敢轻视；就算不能推翻满清，我们在大别山中依然可以有所作为，北上河南，西进湖北c东去安徽，时时威胁武汉c江宁两大重镇，假以时日，未必就不能成就大事。” 何向东这一席话完全是吸取了历史的经验教训，有投机取巧之处，也有实打实的战略构想，田金榜c程灏功c杨正涛当然难以在一时之间想明白了。 正文 第六章 【巡防营进山】 出了聚义厅，程灏功拉了杨正涛快走几步，避开门口的扫地虎亲信弟兄后，低声问：“如何？” “啥如何？”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杨正涛不知如何作答。 “他说的话，还有他这个人。” 他，自然就是何向东了。聚义厅上的田金榜基本是一言不发，只要是何向东说的就都点头，不管对错或者理解与否。这种人，难怪会给胡老三下了黑手，差一点就丢了小命。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吃了胡老三的亏，这田金榜似乎一下子就忘记了，一副把二龙山拱手让给何某人的做派。 对此，别说程灏功从此低看了田金榜，就连杨正涛也颇为不解。他们不可能知道在前天半夜里，何c田二人不仅定下夺回二龙山的行动计划，还谈了很多很多 “留学美利坚国回来的，自然厉害了。姐夫，你看那些去东洋学陆军回来的，一个个不是新军第八镇的标统就是管带官，最差的也能当上队官。美利坚国比东洋国厉害吧？依我看，何兄弟要是去投新军，肯定能当个标统！” “哼！”程灏功哼了一鼻子，说：“投新军，我看他走不到武汉就得丢了脑袋！” “为啥？” “辫子！” 杨正涛恍然大悟。杨家在武昌c汉口都有山货生意，杨二少爷对武汉并不陌生。这时节的新军里是允许士兵剪辫子的，但是有一点，必须是在当兵之后才能剪，否则就会被当成革命党论处。留洋学军事回来的何向东没有辫子，确实连新军的营门都进不去，多半是被官府抓了砍头的结果。 程灏功看着妻弟微微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边行边说：“论见识c心机c军事，你不如他。如此下去，将来怎么办？大事一成，杨家又置于何地？土根啊，我是很担心呐，咱们杨家c程家莫要倾家荡产不说，还个个脑袋别在裤腰上玩儿命，却是给别人作了嫁衣裳！” 杨正涛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平素里好勇斗狠c横行乡里的他并非草包，知道造反这等事情的严重性。 “你也别发愁，他不是说了吗，要把民团和土匪整顿成真正的军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来。你也可以用心的慢慢学，只要学到本事，手里能掌握住队伍，杨家就有指望。我走后，你该做啥，该说啥，心里要有个计较！” 方才四人在聚义厅里彻夜商谈后决定，杨正涛带民团在二龙山接受整训，对外就说还在追剿土匪；程灏功带着胡老三的人头，再去龙王洞取了另两人的脑袋，之后就回汊河口报讯并相机行事，顺便督促那些逃散的团丁到二龙山集合受训。临走之前，程灏功对妻弟如此嘱咐一番，也是常情。 “姐夫放心，大事上，兄弟我决不含糊，这话也转告我老汉儿。” “杨家c程家，大大小小几十口子性命，就交在你身上了。” 杨正涛郑重点头。程灏功略略放下担心，又道：“有个办法可以试试，你c他c扫地虎，混熟悉了，不妨换年贴拜把子，嗯？！”这话说到杨正涛的心里，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差异，他愿意与何向东做兄弟，却有些看不起那个“记吃不记打”的扫地虎田金榜。换年贴拜把子，岂不是要尊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的田金榜为大哥？哼！ 程灏功哪里知道小舅哥肚子里还有一些弯弯绕，二龙山的变故和何某人的横插一脚，让事态有超出他和老丈人把控范围的趋势，他得赶快回去想个对策。 麻城民团攻破二龙山，斩获匪首钻天鹞子的消息还没传开，鄂东大地却因土匪的“疯狂报复”而震荡不安。七月上旬，黄安c麻城c罗田三县二十多家大户遇袭；中旬，一股土匪翻越木兰山南下黄陂，兴许是黄陂城墙过于高厚，土匪知难而退，却顺道把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统领黎元洪的老家给端了！ 黎元洪的震怒自不必说，恰在此时，他的文案师爷赵钟奇引来一人，说是同年（同年中秀才）好友程灏功。 黎元洪有兵却得镇守武昌c汉阳，还得听湖北提督张彪的调遣，哪里抽得出兵马去剿匪？麻城民团攻破二龙山一事早有报告，此时又在罗王城与土匪周旋，却是缺枪少弹，难以取胜。 郎有情c妾有意，一拍即合的事儿就成了。 再说担当剿匪当然责任的黄州巡防营管带余文定，原本他是不愿意亲率巡防营剿匪的，扫地虎股匪之难缠，安徽那边早有消息传来，余某人可不指望自己也有张勋江防军那般的大援。所以，即便知道汊河口那个杨老根是哥老会舵把子，也睁眼闭眼的给了名义给了一些刚刚换装下来的枪支弹药，这才有了麻城团防局。 民团攻破二龙山，胡老三的人头摆在黄州府衙的案台上，这事儿着实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其中也包括余文定。这事儿说明什么？扫地虎不难对付嘛！这次黎大人的老家遭了土匪，余文定就再也坐不住了，带了两队巡防军，坐了软轿，先水路到麻城，再走陆路向汊河口，到了汊河口却不走了。 剿匪嘛，做个样子给黎大人一个交代就行了，真要带着巡防营进大别山剿匪？想想那辛苦就心寒，得，还是在麻城团总在汊河口的大宅子里督战为妙！ 一时间，从武昌申领的武器弹药，从黄州来的巡防军，那些被抢掠后的大户也不敢再怠慢团防局的差事，纷纷组织丁壮加入民团，出钱出力出人，不亦乐乎。如此，着实的把剿匪的大阵仗给撑了起来。 夏历七月二十三日，汊河口镇，团防局（杨家大宅）。 待客的花厅里坐满了人，多是麻城c黄安c罗田c黄陂的士绅大户，来此是为了迎接黄州巡防营的余大人，顺便的作为团防局股东会商壮大团防c尽快剿灭扫地虎股匪的大计。 须发有些斑白，身体虽略略发福，却更显壮硕的杨老根坐在中堂右首，脸带微笑c频频颔首，“专心”的听着余文定的连篇废话。其实，他想着自己的心思，余大人的话多半是入耳即过。 如今麻城团防局有团丁近千，汉阳造（包括老套筒）四百三十六支，每枪配弹七十五发，全部装备给在罗王城一带“剿匪”的杨正涛，换下以前那些凑合着用的林明顿c快利c马梯尼，则装备留守汊河口的团丁。各乡各户带来的团丁不是都能去罗王城“剿匪”的，杨老根有自己的甄选法子，很简单，是会党的，去；不是的，留！ “匪患无非疥藓之疾，不足惧，诸位贤达，革命乱党和保路暴民才是大患呐！余某思之再三，值此多事之秋，不可将巡防军主力陷入山区，留守汊河口，策应四方才是上上之策，故，进山剿匪重责全在团练（民团），余某在此恭请杨团总及诸位多多担当，共保大清江山社稷，共保局面平安c民生安定。” 余文定不是兵痞子行伍出身，乃是实打实的举人投笔，一番话说来，竟然让花厅里大多数人点头称善，哪里还想得起巡防军不进山的过节呢？ 汊河口是将来举事之地，杨老根决不能让巡防军驻扎在汊河口不走！而且，未来举事，黄州巡防营是大敌，如能事先设法削弱只是，话不能由他来说，等余文定踌躇自得的落座了，他忙向一旁的程灏功使个眼色。 “余大人，岳丈大人，诸位。”程灏功起身作揖，各方士绅也纷纷起身还礼，程灏功十六岁中秀才，也算是麻城名人，如今更是民团师爷，又能与省城的黎元洪大人搭上关系，自然当得起众人的看重。余文定虽然没有起身，也是含笑点头，作出洗耳恭听的状貌。 “刚刚得报，罗王城之扫地虎残匪有向天堂寨流窜的迹象，鄙人内弟手中力量单薄，加之山势险峻，难以分兵堵截，只能尾击羁縻。还请余大人和诸位设法增兵，能兵出罗田直向天堂寨为上上之策！如我抢占天堂寨，则能前后夹击扫地虎股匪，一举消弭匪患。” 各乡贤达听说能一举荡平匪患，个个面露喜色，把充满希冀的目光投向主位上的余文定c杨老根。 余文定不悦，目光瞟过杨老根落在程灏功脸上，片刻后又扫视众人，拿腔拿调说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巡防军乃剿匪之主力，驻守汊河口策应四方，不可轻动，动则必一击制敌！本官思之再三，此事还需再加探明匪情，而后定夺。” 程灏功可不管余文定的想法，作出一脸忧色，说：“大人，兵贵神速，如再行探察，恐怕一来一回得四c五天时间，贻误战机呐！” 老子远道而来，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得苦哈哈的帮你们打土匪去？！余文定心中恼怒，可匪患就摆在眼前，这花厅上众人肯定是无不指望着尽快消灭土匪的！余文定可以不管有把柄在手的杨老根，也不管程灏功和他在省城的新靠山，却也不敢小看了各乡士绅，他们的背后又有谁呢？真要惹得群起而攻，自己这个巡防军黄州营管带的位子就坐不下去了。 杨老根呐杨老根，你是故意摆出这个场面来，明里是热热闹闹的迎接老子，暗地里是逼老子进山呐！ 正文 第七章 【练手的机会】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罗王城，位处二龙山c龟山c天堂寨之间，正在大别山脉的山脊上，传说是明末流寇罗汝才曾经盘踞c练兵之地。 前人留下的操场略经修整就能用，此时，四百精选团丁和三百豫皖精壮以安徽新军起义战士为核心分作四队（连），各自操练新式队列c刺杀c瞄准c单兵战术c班排战术。近一个月来的三操两讲，队伍的面貌可谓焕然一新，曾经的土匪和会党团丁们，本就要造官府c满清朝廷的反，无不希望“推翻满清c恢复中华，吾为光荣的国防军一员！” 何向东借口“美式陆军操典”，把自己根据这个时代诸般现实整理出来的典c范c令贯彻始终，特别加强游击战与运动战结合战法的训练，每日三操不断c风雨无阻，早讲纪律c条令c操法原理，晚习文化c历史和军械基本，这支草创的军队几乎每日都在进步，从农民c从土匪c从民团开始脱胎换骨。 山风徐徐，盛夏的骄阳也不那么炙热，操场上烟尘四起c喊声阵阵，煞是热闹。 田金榜劈开双腿背着双手站在操场边，身姿威武c容色严肃，心里却很是满意，对恩人何兄弟更是敬服。他是比较的，以当年的安徽新军与眼前这支准备起义的部队相比，新军有制服，起义军没有，但是起义军身上刚刚迸发出的那股子精气神，新军没有！新军有德式操法，起义军有“美式操法”，孰高孰低虽需经实战验证，但田金榜与安徽c河南官军大小战斗不下二十场，凭自身经验即可做出一定判断，他认为，在何兄弟根据起义后可能面对的局面，制定出的运动与游击结合的战法，肯定比生搬硬套德军操典更有效！新军有马队c炮队，起义军没有，可在大别山里，马没用，炮难行，依靠的只能是大山里锻炼出的两条粗腿。 路，田金榜的路，几乎绝断于龙王洞，却在遇上何兄弟之后，突然就变得光明了。因此，每当田金榜的目光触及那个在各队间游走督导的身影时，就立刻变得炙热起来，比那盛夏的阳光更有热度。 再看杨家二少爷，自从作为新丁被编入朱福顺为正c洪四五为副的第一队之后，杨正涛就发了狠，三操两讲从不落后，还加倍训练，时常在半夜里把何向东拉起来请教，这股子狠劲儿，就算土匪出身的那些弟兄也自愧不如，暗地里都学着汊河口的弟兄们叫杨正涛为“二少爷”，这不是恭维，而是认可c尊敬的意思。 对此种种，何向东并不满意。 强军是打出来的，但是把这支新部队一下子就放到大战场上，结果很可能是锻炼不成反折翼。如何利用土匪和民团的双簧，为没有对手的部队找一个对手来？为这事儿，他没少费心思，甚至生出过把队伍向罗田c黄梅拉动，牵引黄州巡防营出来打一战的念头。 机会，在夏历七月的最后一天，被小货郎程汉生带来了。 晚讲过后，核心人物聚到一副草草绘制的地图前。计有何向东c杨正涛c田金榜c朱福顺c洪四五c杨正德c李俊魁（李大个子）c翟彪c邓国泰c李廷荣以及程汉生和充作传令兵的杨虎。 “。黄州巡防营有四队另两哨，余文定派黄州巡防营帮带张锡禄带兵两队从黄州出发，经罗田c金家铺c石嘴直插天堂寨；余文定自率两队从汊河口回防黄州，不过。”程汉生不愧是小货郎，口齿伶俐，人也机灵，说到此处停下来，有些担心的看了杨二少爷一眼，才说：“杨家老爷c姚家老爷都要随余文定去黄州，汊河口留秀才爷坐镇。” 杨正涛的脸顿时涨红，何向东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抢先说道：“人质，杨团总和秀才公怎么说？” “团总老爷说，二龙山c罗王城的秘密必须紧守，到了黄州，他会设法去省城，三天前，秀才爷已经连夜赶去省城疏通关节，设法请黎统领大人帮忙。” “巡防军要是在天堂寨扑个空，我们又怎么紧守秘密？！”杨正涛有些心慌意乱，老子掌握在巡防军手里，巡防军又要去天堂寨，而天堂寨那边根本就没有任何情况，所谓土匪向天堂寨流窜，不过是为部队在罗王城逗留整训找个说辞而已。 “冷静。”何向东语气平淡，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田金榜伸手按在杨正涛另一边肩膀上，说：“二少爷，听何兄弟的。” “按照常理，巡防军是不愿意进山剿匪的，否则何须成立团防局？这次进军天堂寨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似乎是自言自语，何向东并未指望他人解答，而是皱眉苦思，竭力的把自己摆在余文定c杨老根的位置上，想要还原汊河口那边作出决断的原因。 巡防军在汊河口驻扎，会党的起义准备肯定会被看出蛛丝马迹，保险起见，杨团总肯定会设法调开巡防军。从程汉生带来的消息就可以看出，杨团总成功了，却又把自己陷了进去，还给罗王城出了一个难题——如何应付进山的巡防军？ 打？正缺练手机会的何向东很动心，可如果不能全歼这股巡防军，那“民团和土匪勾结”的事情就可能暴露，如果全歼了呢？恐怕在黄州的杨团总又不好过了。 不打？肯定不行！等巡防军开到天堂寨一看，没有土匪，没有民团，那会如何反应？恐怕在黄州的杨团总立马就被拿下。假打？何向东自问还没有骗过老行伍的把握，何况那个张帮带极有可能提出民团与巡防军合兵一处的要求，那就麻烦大了，随时都有可能“真相大白”。 左右权衡，何向东倾向于打，下了决心再设法力争全歼。可，又如何说服杨正涛和民团弟兄们呢？毕竟，他们肯定是担心团总安危的。 何向东还没有开口，杨正涛说话了，说了一番令他从此对二少爷刮目相看的话。 “打！来多少，杀多少！唯有如此，我老汉儿在黄州才能安生！教头c大龙头c各位弟兄，二龙山之后，民团是追剿残匪，不可在一地久留；再看汊河口，巡防军到了，咱们这边的剿匪没有最后结果，巡防军就不会走，所以，我老汉儿派小货郎来的意思是要我们打，彻底把巡防军从汊河口调走，以策举事之万全。既然我老汉儿敢黄州一行，又有姐夫去省城策应，想必已有准备。教头，我认为，该打！” 杨二少爷都主张打，别人还能说啥？ 何向东问程汉生：“张锡禄何时出发？” 程汉生摇头后又想了想，说：“我是七月二十七一大早出汊河口，秀才爷随余文定c团总老爷同天一道出发，按脚程计算，黄州的巡防军二十八日晚间能得到消息，准备一宿，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出发。” “小货郎，你是高看巡防营了。“田金榜参加安庆起义后没少跟巡防军打仗，那些家伙是啥货色，一清二楚，他笑道：“就算黄州那边二十八日晚间得到消息，不拖个两三天，那余文定发急催问了是不会动身的。我看，最早八月初一，迟则初三，黄州的张锡禄才会出来。从黄州到天堂寨，一路都是上坡c河谷，过了石嘴之后更是崇山峻岭，山道狭窄，没有个四c五天，巡防军爬不到天堂寨。如此看来，我们明天出发还赶得及在石嘴附近堵住巡防军。” 在大别山区行军打仗，自然是田金榜有经验。 何向东手里没地图，对天堂寨那边的地形也没有了解，闻言摆手道：“不用堵，放他们去天堂寨。石嘴到天堂寨可有伏兵地形？” 田金榜答：“处处都是。” 小货郎程汉生是程灏功的族侄，凭着程杨两家的关系，多年跟随杨家大少爷做小本买卖的山货生意，回头又贩卖一些城里的针头线脑，所以被人称为小货郎。经常进山收山货，当然了解这一带的地形了，他想了想，说：“石嘴到天堂寨之间有个小村子叫王家塆，七八户人家，村南两山夹一路，路旁有沟涧，山高林密，就算藏个几千万把人都没问题。” “路有多宽？路面和沟涧落差多大？沟底是乱石还是卵石或者河沙？” 一连串问题让小货郎不得不竭力的回想，边想边说：“路有牵着驴子不能并行，得人前驴后，就，就三尺来宽吧？路和沟高处有七c八丈，矮处水漫土路，沟底多是乱石，前年，不，是大前年，英山有个收山货的就失足落到沟底，当场就死了。” 何向东判断出，小货郎是真的熟悉那边地形，所说大多可信。心中暗下伏击巡防军的决定，具体作战计划却要到了王家塆踏勘地形之后才能作出。他拿着毛笔在草绘的地图上标注一番后，提声下令：“程汉生暂且留在本队担任向导，传令下去，明早天一亮全军出发，以第一队c本队c第二队c第三队序列开进，目标王家塆。” 正文 第八章 【学兵姚青松】 初秋，与清凉的大别山中相比，武汉三镇热度不退，仍如火炉一般。 湖广总督府所在的武昌城南有地名为黄土坡，湖北陆军测绘学堂就在此处。因为天气太过炎热，又因为粤湘鄂川四省的保路风潮闹得越来越大，加之革命党活动猖獗，军心不稳，陆军各学堂停了操练，就连各协c各标的操练也控制在队级规模之下。 光着膀子，一手摇着蒲扇，两年学兵姚青松躲在一颗大树下看书，觉出有人走近，立即收了手中的书，起身，若无其事的宿舍走去。 来人快步尾随，喊道：“英节，躲啥躲！？” 姚青松回头一看，笑了：“是茂卿，找我？”说着又拿出书，示意来者回到大树底下。 “不找你找谁？两个事情，第一个，你家老汉在外面等你，别急！”甘绩熙拉住姚青松，又说：“第二个是关乎麻城民团的，你是汊河口姚家冲的人，该听说麻城民团剿匪的事情吧？” 姚青松一下子就隐约猜到甘绩熙的来意，眨巴着眼睛反问：“会里有任务？” “对，由你去联系麻城民团，准确说，是联系杨正涛。” “他？！”姚青松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那个汊河口痞子头的形象，说心里话，他看不起杨正涛，不想跟这个即将成为妹夫的家伙打交道，从宣统元年春耕抢水的械斗之后，他就不打算再跟姓杨的说一句话。可惜，老汉吃了猪油迷了心，竟然把自己心爱的妹妹许给那个恶棍！“团总不是他老汉吗？” “杨团总和你老汉到省城了，所以，会里必须派一个人过去建立联络。” “我不合适。” 甘绩熙与姚青松交好，自然听说过姚c杨两家的过节和那门亲事，也知道姚青松对此的态度，不过，个人的纠葛与革命事业相比孰轻孰重？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他有四百人枪！英节，大局为重！” 姚青松默然，脑子里却很清醒。身为共进会在测绘学堂的中坚分子，他知道共进会已经准备与文学社联合发动起义，如果，起义能够得到武汉三镇之外的力量及时响应，就能极大增加成功的可能性。四百人枪，就算黄州巡防营也不过五c六百人枪，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甘绩熙有些紧张的盯着姚青松。在共进会核心里，黄c麻哥老会舵把子杨老根是共进会早期外围成员并非秘密，他的民团接受指挥的可能性很大，姚青松要做的无非是建立联系，理顺杨老根离开之后民团与共进会的关系。 “我接受，什么时候走？” “去吧，你家老汉还在门口，见过他之后我们再说。还有，他与杨团总一同来的省城，其中必有某种关联，毕竟你们两家都成亲家了嘛！” “哪壶不开提哪壶！”姚青松捶了甘绩熙一拳，大步走远。 学堂门口，父子相见。 嘘寒问暖之后，姚恒修看着门口的岗哨抱怨开来：“以前都让进的，今天说啥都不让进，青松，出事了？” “市面不稳，军心浮动，所以加强了警戒。”姚青松一边说一边领着父亲走向街对面的茶楼。“爸，你怎么来省城了？这么热的天，我都要回去躲躲阴凉。” “没事我也不想来，唉。。”姚恒修满腹心事，说了一半就打住，进了茶楼选了僻静处坐下后，才左右看看，说：“我们姚家上了贼船，回不了头啦，这事闹的，都怪那死婆娘！” 姚青松当然知道那死婆娘是谁？不就是老汉的二姨太嘛！她受了杨家的好处帮着杨正涛说话，老汉耳根子软，一犯糊涂就答应了与杨家结亲，一来在汊河口有个依靠，二来可以化解往日的仇怨。姚家的根原本不在麻城姚家冲，而在罗田汤河畔。老子说婆娘，当儿子的不好插嘴，听着就是了，何况，老子如此说，无非已经把儿子当成男子汉，能顶事挑大梁了。这么一想，姚青松心生愧疚之意，自己干的事情，说不好就要给姚家招灾引祸！ “我能怎么办？你妹妹已经许了人，杨家也下了聘，姚家可不能反悔丢人。我也知道，你心里为这事很不痛快，可，青松，实话说吧，杨老根筹建团防局拉起民团，我是在黄州衙门里作了担保的！” 杨老根是官府里挂了号的会党头子，没有姚家作保，官府宁肯别人当团总，说啥也轮不到杨老根。而姚家为啥有资格担保？还得从罗田汤河的姚家说起，姚恒修的堂伯父叫姚晋圻，乃是进士出身，作过翰林院编修c刑部主事，戊戌变法失败后辞官回乡，专心文事，乃是鄂东首屈一指的人物。再有，姚晋圻的胞弟姚晋延，此时正在京中任度支部主事，黄州衙门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那有什么？”姚青松假作不知杨老根的底细。 “他，他。”再度左右看看，姚恒修把声音压得极低，在儿子耳边说：“他要造反。” 从自己父亲嘴里听到这句话，反让姚青松真的轻松起来，看来，杨老根是真能靠得住，麻城民团是绝对能派上用场的革命力量。 “造反？满清的反，早该造了。” 姚恒修一惊，猛然站起，碰得桌上茶水飞溅，他抖索着手指着儿子，结结巴巴的说：“青c青松！你。。别瞎说！” “嘘！爸，这是茶楼。” “你，你赶紧地回家去，回去闭门读书，不准乱跑。你啊，我还担心着我到省城来的事情，本想跟你说一句，我若出事，你就去罗田找你祖爷爷帮忙的，你呀，你呀，哎！” 姚青松刚才满脑子都是任务，现在才想起来，既然父亲给杨老根作了担保，事实上又是亲家，自然在官府眼里是一体的。杨老根拉起团练，官府肯定不太放心，这才把杨c姚二人叫到省城来，这叫啥？看住，软禁，人质！一旦麻城民团那边举事或者泄密，杨c姚二人还能活命吗？想到这里，姚青松不寒而栗，更加急迫的想要回去掌握住民团大局，力争严守秘密，配合省城这边发动，以保证父亲的安全。 “是，爸，你放心，我也就是随口说一说而已。我今天就回去，你在这边如果有事就到学堂找甘绩熙或者钟德林又或者刘戬，我会安排好的。” “嗯”姚恒修稍微放心了，又叮嘱道：“回去闭门读书，照顾好家里，另外，婚事既然已经定下就不能改，青荷那边，你多劝说一下，别抹了姚家的老脸呐！再说，正涛那娃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这次为了你妹妹的清白，硬是带了民团进山剿匪，两百人散得只剩下十几号人了，还攻下二龙山，杀了钻天鹞子。别人都说，杨家出了一员虎将呐！不辱没，不辱没我的小青荷。” 杨老根也没完全对亲家说实话，而姚青松也是第一次听说民团“剿匪”的一些细节，对杨正涛的观感顿时有了些许改变。再一往下想，自己孤身一人回去，没银子c没武器c没人手，两手空空就想让四百人枪听命，可能吗？原本不可能，可真要把心结解开，承认这个妹夫并且促成两家的亲事，再有共进会的身份，想必那混蛋的杨二少爷也不能不买账吧？！ 一想通，姚青松对完成任务有了九分把握。 第二天，姚青松就在文昌门码头坐船顺流直下黄州，再转小船去麻城，走陆路去汊河口。以水路之便，虽说路程两倍于从黄州到汊河口，却只多了不到半天的船程。 就在姚青松着急赶路的同时，王家塆村南的伏击圈已经成形，不断有本队派出的侦察员回报巡防军的行程，在何向东地图上，那两百多巡防军正一步步走进死亡陷阱。 石嘴以北十三里许的山道旁，帮带张锡禄不得不下了马背，此后的山路只能由帮带大人用双腿一步步的丈量了。想及山路难行，张锡禄就不想迈腿，看看四周山形地势，心里有了主意。 “来人，回报黄州管带大人，山路崎岖，天色向晚，弟兄们连续走了三天路，实在疲惫不堪，请命就地扎营休整一天，以待罗王城之民团消息，望大人恩准！” 马弁领命而去，张锡禄却不用等余大人的回话就下令扎营休息，开玩笑嘛，一来一回，他得到回话至少是后天的事儿了，能派人回去说一声，已经给足了管带大人的面子。何况，行伍出身的张锡禄虽然年纪大了，不想走路了，可行军打仗那套还未曾完全丢下。民团从罗王城尾追扫地虎股匪，此时在哪里？所谓尾追土匪，那又相距几何？是否保持交火？这一系列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张锡禄就不想孤军深入。 万一，不，是极有可能。因为张锡禄自知巡防军的动作实在太慢，土匪多半会抢占天堂寨，凭险据守。那么，巡防军没有得到民团的配合，贸贸然出现在天堂寨，势必令危险性大增。 再说了，巡防军啃骨头民团吃肉，这等结果是张锡禄绝不愿意看到的。 巡防军突然停止前进，就地宿营，给何向东等人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正文 第九章 【请君入瓮】 王家塆村南道旁的半山腰上有一座早已废弃的小木屋，何向东把指挥所设在此处，出门就可以看到南边的山道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村庄（石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东风就在距离此地不过十来里远的地方徘徊不前，怎么也吹不进这狭长的山道。一夜过去了，巡防军们在原地扎营；一天过去了，巡防军没有丝毫动弹的迹象，让等待猎物入套的何向东有些焦躁不安起来，总是怀疑哪里出了纰漏？又在回想c检查之后一一排除。 说来，这次伏击是纯粹的有心算无心，成功的把握十足。 得益于汊河口传来的消息，巡防军作战目的c行军线路毫无秘密可言，整顿开拔和每日行程，也在估算之中，误差微乎其微。最要命的是，巡防军们恐怕不会想到此去天堂寨乃是陷阱，偏偏他们对民团没有多少戒心。 为什么他们不前进？眼看日头逐渐偏西，再过几个钟头，黑夜就将笼罩大别山区。 何向东不是没动过主动出击的念头，可他看了巡防军的宿营地，想想只经过一个月训练的起义军，几乎没有强攻取胜的可能。而强攻，也把自己掌握的优势完全浪费，反而把队伍训练不足的劣势完全袒露在敌人面前。一句话，强攻不如不攻，实在不行，老子就撤退不打了！ 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夜袭，也是基于训练不足，何向东对部队信心不足的原因而刚刚升起就作罢。 “还等什么，打过去算了！”头戴草环的杨正涛站在何向东背后，在路边的密林草丛中趴了一天，趴出了一肚子的火气。 何向东拿着望远镜的手晃了晃，并未转身，说：“千算万算，少算一件，那就是黄州巡防营帮带张锡禄是什么样的人？只知他年已四十有六，行伍出身，其他的诸如家庭c性格c治军，一概不知！如此要想猜出他肚子里的想法，无异于盲人摸象。二少爷，别急，他不来，我催他来。杨虎！” 身形如麻杆一般的杨虎应声出现。 “命令李大个子带本队五十人立即赶去天堂寨打几轮排枪，要在黄昏前打响，越早越好！” 杨正涛眼睛一亮，以手击额道：“对啊，做戏得做全套！哈，哈哈！教头，还是你厉害，那些巡防军们肯定是不想打硬仗，只想捞便宜，他们摆出这么个阵仗，分明是在等民团跟土匪干上了才出动！” “还差一个。”何向东伸出一指，说：“天堂寨打响，巡防军单凭枪声是无法作出判断的，我们要帮他这个忙。打响后，派一个机灵可靠的民团弟兄去那边，就说民团已经把土匪包围在天堂寨，可惜力量不足难以攻破，请巡防军速速增援！” “好，这就是全套！” “谁去？”何向东追问。去巡防军那边报信的任务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其一，口音必须是麻城汊河口地方的；其二，必须忠诚可靠而且机智灵活，能够随机应变；其三，得有孤身进敌营的胆色，而且，地形不熟的巡防军极有可能把报信者留下为向导，那就表示要将敌军带进伏击圈。综合这三点来看，原先二龙山的人马排除在外，而对民团弟兄们，即便何向东与之相处了一个月，但也不敢说比杨正涛更加了解他们。 见何向东面色郑重，杨正涛也不傻，略一想就明白其中关要之处。别说民团有四百人，真要能派上这用场的实在不多，左思右想，屈指可数。 “狗伢c麻杆c疤脸，疤脸不行，别人看了，他不是民团更像土匪。其实，洪四五以前就在黄州巡防营当兵，按理说最合适，可，我不放心。” 何向东想起一人，说：“程汉生如何？” 杨正涛微微摇头，严格来说，小货郎不能算作麻城民团的人，又是姐夫家的侄儿，万一出事，他有些不好交代。 “尽快办下去！”何向东也不再等待，丢下一句话就大步下山，去沟涧对面的检查伪装潜伏的第三队。 太阳距离西边的山头还有一竿子高，天堂寨方向响起激烈的枪声。 巡防军营地，张锡禄快步登上最近的一个土坡，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天堂寨方向，可惜，距离有些远了，加上王家塆南边的两个山头遮住了大半视野，他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得到，过了一会儿，天堂寨方向传来的枪声逐渐稀落了。张锡禄暗思，多半是民团与土匪交上了火，哼哼，幸亏老子有先见之明，队伍在此停留了一天半，民团才追到天堂寨。现在民团上去了，土匪自顾不暇，慢，慢！民团既然已经到了，明知巡防军从罗田向天堂寨开进，为何不派人联系？ 望远镜的视野里，崇山峻岭c深沟高壑，着实的让老行伍张锡禄有些犯怵。倒不是爬山过坎的辛苦，而是怕被人打了埋伏！ “来人，叫黄锦春去看看！” 黄锦春是左队前哨的哨官，还算得力，立即招呼了三十来个弟兄整队出发。走了不远，山路越窄，队伍只能拉成一字长蛇。再走不远，两边的山高了，路旁的沟涧落差更大，初秋的溪水“哗啦啦”的从高处泻下，有几处还形成了不大的瀑布。 山势c水声，隐隐给人一种压力，让黄锦春生出几分戒心来。他放慢脚步，忽然回头喊：“潘荣，带几个人走前面！” 棚头潘荣应了一声，还没行动，就见哨官举手作势——停下！ 蜿蜒的山路前出现了一个人，背着一杆枪，穿着打扮却是寻常百姓的模样。 “站下！谁！？” “巡防c巡防营，别开枪！”小货郎假作惊慌，远远的站住了连连摆手：“大人，我，小的是麻城民团的，程家冲的小货郎。” 黄锦春并不认识什么小货郎，却能从对方的口音，打扮和天堂寨的枪声中结合起来判断，这多半是民团的人。 “过来，民团怎么了？土匪占了天堂寨吗？” 小货郎边走边说：“二少爷，就是我们的把子头，派小的来找巡防营的大人，说，土匪占据天堂寨，民团马上发起进攻拖住土匪，请巡防军速速增援！大人，刚才，不是已经打响了嘛，快，快，别让土匪又溜了！” 黄锦春转头喊：“潘荣，回报帮带大人，请大人定夺。其他人，原地休息！” 小货郎见巡防军反而不动了，心知是小股巡防军要等大队，却假作不知，憨憨的问：“大人，说书的说，救兵如救火，不能停，得赶紧走啊！” 黄锦春笑了，觉着这团丁傻中带着几分乖巧，有些讨人喜欢。他从腰间褡裢里掏出一个铜圆，掂了掂，抛给小货郎。“接着，辛苦了，赏你的。来，我问你，民团怎么今天才到天堂寨？” 拿了铜圆，原本乐滋滋的小货郎一听这话，立时苦了脸，说：“大人不知，从罗王城到天堂寨就没路！弟兄们翻山越岭走得辛苦，一天走个三十来里就累得半死。咦，大人，罗田到天堂寨这么好走，你们”哨官黄锦春脸色沉下来了，小货郎自然乖巧的闭了嘴，不过嘛，意思已经表达完整。嗯，算是小小的激将法吧？ 太阳从炽烈的黄白色慢慢变得有些发红，离西边的山头只有几个指头了，虽然山中的光线还没怎么变暗，却有一种被淡淡的红色笼罩的意味。此时，巡防军大队赶上来了，棚头潘荣跑在前面，远远就喊：“帮带大人有令，民团来人留下，左队前哨打头，全军加快速度，日落前赶到王家塆！” “你小子留下，运气好，帮带大人还有赏！”黄锦春留下一句话，带着手下走了。 小货郎程汉生听了什么“有赏”的话，原本乐呵呵的，等黄锦春走远就变成苦瓜脸。麻烦了，原本以为会在前面给巡防军带路，那就能找到脱身的机会，可若身在巡防军中间的队伍里，想脱身就难了。看看两边的山岭，想想左右潜伏着的六百弟兄和六百条枪，子弹可不长眼呐，这战一打起来，谁还能仔细分辨那是巡防军，那是小货郎？ 苦思对策间，小货郎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一件不愿意看到的物事——两名巡防军一前一后抬着一件灰绿色的c沉重的c有着四个脚的东西，又有一名身高体壮的巡防军肩扛着一件重物，铁黑色的，泛着冷光。程汉生打小跟着族叔读书，停了科举后就做起了走南闯北的买卖，军队里的玩意儿也见识了不少，他看出来了，那东西是原本湖北新军第八镇或者第二十一混成协才有的——德造马克沁重机枪。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黄州巡防营手里？！ 程汉生不知道，他不过一个小货郎而已。说来，还是因为保路风潮和新军不稳，署理湖广总督瑞澂和湖北提督兼新军第八镇统制张彪都有些担心新军中的革命党，除了减少操练c加强警备之外，他们还把最不稳的部队交给铁路督办大臣端方带去四川镇压保路同志军；又把新军各部的重机枪全部收缴，大部分发给督署卫队，小部分发到驻地关要的旧军（巡防军）手里。因为黄州巡防营承担了剿匪责任，又加上黎元洪也发了话，所以得了两挺。 黄州巡防营的官儿们并不懂得重机枪需要两挺以上配合才能发挥最大战力，反而拆单了使用，一挺进山剿匪，一挺留守黄州城。即便如此，已经让小货郎吃惊加担心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十章 【初战告捷】 红彤彤的日头无可奈何的向西山沉下，鲜艳的晚霞把初秋的大别山蒙上了一层红色。 天堂寨方向又响了一阵枪，王家塆南边山道上的巡防军更加快了脚步，因为那枪声让帮带张锡禄有些不满意队伍的速度了。老行伍不愿意深山走夜路，那会给行军作战带了更多的不可测，不可测，没把握，心里就会发虚。 “民团的，此处距离王家塆还有多远，需走多久？” “回大人，还有十多里，再快一点，天黑前能c哎呀“一声惊呼，边走边恭敬回话的小货郎失足落下沟涧，张锡禄本能的伸手去拉，又哪里拉的住？没拉住就算了，一个小团丁而已。去了阴间别怪老爷我，要怪只能怪这山路太窄，你自己又不小心。 山腰上潜伏的何向东一直关注着“诱敌”的小货郎，通过手里的望远镜把小货郎失足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分明看到，小货郎失足前一刻曾扭头看了看沟涧，右脚还试探了一下，这才跌落下去。他曾踏勘过地形，隐约记得小货郎跌落之处的下方大约三米就有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突出，如果小货郎是有准备的，多半能跳到巨石上，然后滑到沟底安然逃生。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闪念间，何向东的精力更多的集中到那两百二十多个巡防军身上，当巡防军的尾巴刚刚进入伏击圈，他开口厉喝：“打！” “啪！”身边的杨虎扣动了扳机，顷刻间，山林里爆绽出朵朵橘红色的火花，绵密的枪声在山谷间变得有些沉闷又似乎更绵密了一些。浑然不觉而猝然遭遇打击的巡防军乱纷纷的倒了一大片，有中弹的，也有反应快就地卧倒找掩蔽的，还有一些见势不妙倒地装死的。 射击训练不足，射击纪律贯彻不够，排枪打得很不着调，一阵猛一阵稀落，没有何向东要求的那种整齐的c有节奏的韵律感。尽管如此，六百人伏击两百人的战斗进程依然顺利推进，五轮排枪过后，各队高呼“缴枪不杀”齐齐出击，一条条枪口的刺刀折射出最后一丝血红色的晚霞。 二少爷杨正涛挺着一杆汉阳造和寒光闪闪的刺刀冲在最前，快步追上一名巡防军，那家伙觉出跑不掉了，连忙跪地举枪，大喊“投降”。杨正涛一脚将其踹翻，举枪就刺，身后有人大喊：“不！不杀俘虏！”迟了，“噗嗤”一声，刺刀已经深深的扎进那名巡防军的后背，刀尖从前胸穿出。 巡防军垮了，崩溃了！ 枪声一响，张锡禄就立即趴下避过第一波弹雨，左右观察判明形势后，一咬牙闭眼，从路边滚落。 再说小货郎刚刚跳下沟涧还没在巨石上站稳，枪响了，还没等他找好滑到沟底的路线，头顶又骨碌碌的滚下一人，晃眼看那服色，那人不是别个，正是巡防营的帮带大人。张锡禄可没小货郎熟悉地形c准备充分，落点有稍有差别，滚落时也丢了重心，重重的摔在巨石边缘后掉落沟底。听到沟底有重物砸在水中的响动，小货郎跟着滑了下去，从水中拽起摔得七荤八素的张锡禄，顺手搜了武器，然后坐等战斗结束。没法啊，小货郎可不指望自己还能顺着原路爬上去。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山沟里到处都是这个声音，小货郎知道这战赢定了，起身要走，突觉双腿被人抱住，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倒，随即被人骑在身上无法动弹，一双犹如铁钳一般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不用看，是张锡禄！张锡禄的官帽早不知哪里去了，发辫散乱，满脸是血，双眼冒着凶光，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的同时也流出带着泡沫的血水。 小货郎拼命挣扎，可行伍出身的张锡禄身高体重，又尚在壮年，即便已经摔得重伤了，也在拼命和羞愤之下爆发出莫大的力量。小货郎几乎没有打斗经验，被人制住要害后只能拼命挣扎，越挣扎呼吸就越困难，呼吸越困难就越拼命挣扎。忽然，他的手指碰到一块有棱角的石头，本能的，他抓了石头拼命砸向张锡禄的额角，顿觉浑身轻松。 战斗突然发起，迅速结束，夜色逐渐深沉降时，战场上只剩下在沟底的十几根火把和一声声“小货郎c小货郎”的呼唤。听到呼唤，小货郎想出声回答应，可是喉咙几乎被卡断了，喊不声出来，浑身都酸痛无力，动弹不得。摸索着，他找到张锡禄的手枪，向天扣动了扳机。 “啪！”枪声在刚刚沉寂下来的山沟里格外清脆。 “那边！”何向东和杨正涛几乎同时发力向枪响处跑来，说是跑，其实比在平路上的走还慢。沟底有汹涌的溪水，有落差动辄两三米的断层，更多是嶙峋的乱石。 半夜，山腰的木屋。 巡防营哨官黄锦春辨认了张锡禄的尸体后刚被押走，田金榜就猛地向杨正涛发难，突然出手反扭了杨正涛的右臂，厉声道：“杨正涛，平素里我尊敬你是二少爷，可今天，老子非要问你个不尊军令之罪！说，为啥杀俘虏？” “放手！”杨正涛被制，脸红筋涨的大吼。 “说，说了老子就放！”田金榜加了力量，把杨正涛压得低下头。 何向东就那么看着，没有说话，没有任何表示。门外的杨虎屡屡探头，可又不敢插话，只能干巴巴的担着心。 “老子杀了就杀了，有啥大不了的。”杨正涛说的是气话，其实在当时的情况下，那家伙跪地投降得太快，自己停步c收手不及，就那么撞上去了。可被田金榜这么反扭了胳膊大声责问，二少爷很不爽！ “那是人，那是一条命，都是爹妈生养的命，老子当这么多年的土匪也没杀过一个俘虏！” “哼，也就你，难怪被胡老三翻了天。” “你”田金榜气急，抬脚要踹，却被何向东出手拉住，又在其目光示意下慢慢的放开杨正涛。 “战前三令五申，缴枪不杀，二少爷，你这回触犯的是军令。”何向东平淡的说着：“满清有二十万新军，三十多万旧军，杀，一个个的杀，那是杀不完的。缴枪不杀c优待俘虏能瓦解敌军斗志，今天的战果也说明了这个作用。击毙十三人，击伤四十二人，俘虏一百六十余人，缴获汉阳造七九步枪两百零六支，德造马克沁重机枪一挺，各型手枪七支。如果不是缴枪不杀，敌军困兽犹斗，我方能只付出一人轻伤代价就全歼敌人？” 杨正涛不吭声了，即便自己不是故意杀降，话赶话之下又说出了违心话。军令如山，二少爷今后要带好队伍，做成大事，今天就得先享受一番军法处置的滋味。 “明天晚讲之后，自己在全军面前作出检讨，自请禁闭反思三天。” 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何向东也不想打击二少爷的积极性。军法要贯彻，却也要因人而异，杨正涛接受正规军事训练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纪律观念还没形成本能，加之战场情况特殊，初上战场就能够保持冷静者可谓万中无一，要么兴奋，要么惧怕，要么忧郁，要么狂躁，又哪能完全的按照军法把握住自己呢？ “嗯！”杨正涛哼了一鼻子算是接受了，却又冷冷的瞪了田金榜一眼。 田金榜对何向东恭顺，对杨正涛却没那个必要。 “瞪啥？！妈的，老子反清复汉不是杀汉人，那些汉人穷当兵的不过混口饭吃，缴枪就算了，何必逼人太甚！” “好了，大龙头。正涛，我们反清复汉，要建立共和的中国，要有一支强大的国防军抵御外辱，就要发动全部中国人的力量。新军c旧军，汉人居多，换一个想法脱下那身衣服，他们这些接受过一定军事训练的人就是反清复汉的战士，能马上投入到战斗中。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以此为戒，去看看小货郎，他是此战首功。” 山脚的一小块平地上燃起了十几堆篝火，篝火橘红色的光亮反衬得夜间的山林更加黑暗。巡防营哨官黄锦春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他后面跟着杨正德，杨正德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 “喂，走那边！” 黄锦春不解，初秋夜间的大别山中已经有了几分寒意，此时无论俘虏还是民团都在篝火旁，“走那边”是什么意思？那不是要绕道穿过一片树林吗？树林，绕道，不，没那么简单，难道是。一想到这种可能，黄锦春顿觉浑身无力，两腿打颤，缓缓的瘫软在地。 杨正德左右看看，山下出现了几个火把，一队巡逻队正朝山上来，他用脚踹了一下，说：“起来，走，老子要去那边解个手！” “别，别杀我，我家有七口人指着我养活，我” “少废话！”杨正德发火了，厉声道：“我们规矩是缴枪不杀，不掠私财，起来！” 巡逻队近了，看着地上瘫软的巡防营官儿，不由得齐声发笑。带头的穿着破旧的新军军服，回头对弟兄们说：“杨队长说的话你们可都要记好了，别犯军规。” “放心，我们不杀俘虏。” “安心吧，还是当官的，嘿嘿。” 巡逻队走过，地上的黄锦春也还了魂，有些相信杨正德不会杀自己了，慢腾腾的爬起来，慢腾腾的走到岔道的树林边上。 “等等。” 杨正德摆枪示意黄锦春蹲在一棵大树下，自己绕到树后，把枪靠在树干上，解了粗布裤腰带，一股尿水射出，他如释重负的“哼”出声来。背后似乎有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他也不回头，慢慢的提了裤头扎好裤带提了步枪绕过大树，黄锦春还老老实实的蹲在那里。 “呸！”啐了一口，杨正德突然用力一脚将黄锦春踹翻在地，低声骂道：“朝廷白给你银子了，妈的，你这鸟样都能混到哨官！？” 躺在地上的黄锦春懵了，片刻间就清醒过来，问：“我该怎么做？” 过了好一会儿，树林边突然响起一阵焦急的大喊：“来人啊，来人啊，俘虏跑了！” 最快赶过去的是巡逻队，只见杨正德满脸是血，一手抱头，一手指向树林深处说：“那边，那边，小心，他抢了我的枪！” 搜索，追赶，折腾到天亮，那逃走的俘虏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正文 第十一章 【姚家兄妹】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王家塆枪声大作时，举水河畔的姚家冲宁静安详。 姚家大院的东厢房里大少爷姚青松的住处，庶出的二少爷姚青云年仅七岁，跟随生母二姨太同住，姚青荷喜静又得姚恒修格外宠爱，独住有荷塘的后院。 初秋的荷塘没了曾经的田田荷叶和亭亭荷花，一池秋水倒映出渐趋圆满的上弦月，没有诗情画意，只让人想起萧肃的深秋即将到来。闷坐在荷塘边石凳上的两兄妹都有如此感觉。 沉闷的气氛必须打破，该说的话必须要说，任务第一。 “妹。”姚青松一直这么称呼妹妹，独特的，满含亲情的，就这一个字，多了就失去了本意和味道。 “嘘别说话。”姚青荷看着水中哥哥的倒影，知道哥哥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不想听，不愿意等哥哥说出来之后令两人都难堪。姚家和杨家的婚约并未事前征求她的同意，而那杨二少爷在姚青荷心里只有一个印象——三年前那个提着铁棍追打姚家幺叔的那个凶恶少年。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我也有难处。”姚青松不能不说：“其实杨正涛这人也不坏，不是游手好闲c心狠手辣之徒，对你，这次进山剿匪就说明了，他还是有情有意的。说实话，以前我也看不起他，可我自问学了两年陆军，还没本事带着十几个人就大破二龙山” 姚青荷轻声插话：“你也信？” 姚青松语塞，转头看向一袭白衣的妹妹，白皙的c线条优美的面容在淡淡的月光下更显清丽c脱俗，加上她此时挂在嘴角的一丝揶揄的笑意和近乎清澈如水的眼神，让身为哥哥的姚青松也不由得心跳一滞。 “话都是他们杨家人说的，姚家人没有一个回来传话，我不信。” “省城里也这么说，应该是真的。说来，谁叫我们姚家的那十几个人半道上就跑回来了。”姚青松说起这个就有些气恼，两家婚约在先，进山剿匪在后，姚家的十几个人不是不知道，却丢下未来姑爷跑了回来，让姚家在杨家面前丢了面子，今后也会矮人一截。若杨正涛拿这事儿不待见妹妹，妹妹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这不是瞎担心，没看见姚家出的人都被留在汊河口了，没一个带去罗王城c天堂寨的？！ “哥，别说了，我不嫁他，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嫁他。”姚青荷这句话被老天爷听入耳了，足足管用了二十年。 “为什么？” “我怕。”三年前，只有十三岁的姚青荷被那恶徒吓坏了，印象从此深刻脑海，时不时化作梦魇，让姚青荷根本就不敢去想象二人成婚后的日子。 姚青松是知道原因的，心中又是担心自己的任务，又怜惜妹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哥，你为何变了？” 妹妹的轻声问话，无异于一把尖刀在姚青松的心脏上。是啊，就在六月前兄妹间的书信往来中，他还积极鼓励妹妹拒绝婚约，甚至准备接妹妹到武昌。随后，情况变了，共进会和文学社要举事，武昌将不再是安全之地，自然不能接妹妹过去“躲婚”。再后来，他得知杨老根民团的底细，又领受了会里的任务，对两家婚约的态度也就翻转过来。这些能说吗？不说出来，又如何说服妹妹？难道就像老汉一样来硬的？不！姚青松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爱护了十六年的妹妹。 “我们要革命了。”轻声的，一字一句的，姚青松说了实话。 姚青荷并不惊讶，哥哥是什么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甚至于看了什么书，她也大多知道。 “我也要革命。” 姚青松听出了妹妹的一语双关。妹妹想参加推翻清王朝的革命，妹妹更想革自己不能自主的命。唉，老汉真不该听罗田老家那边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鬼话，早该让妹妹去读西学女校的。假以时日，举水河边的姚青荷未必就不如那江南的秋瑾。 “妹，你听我把话说完。” “嗯，我听着。” “满清腐朽但不是一推就倒，自立军起事，安庆马炮队起事，马福益会党起事，还有今年的广州起事，革命党付出了鲜血的代价尚未成功。这一次，我们虽然准备充分，也并无把握，只是如先烈那般奋力一搏，希冀以我们的鲜血来唤醒沉睡的华汉同胞，推翻满清c建立共和c强我华夏！妹，我愿意用我的血换来我妹的幸福，知道吗？” 听出哥哥的决死之意和蕴含的几分悲凉之情，姚青荷泪如泉涌，已然看不清哥哥那张坚毅绝决的脸，她扑到哥哥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背，泣不成声。 “妹，妹，别哭，要革命就要坚强。”说这话的姚青松其实也酸着鼻子，眼眶发热。“清廷把我们最可靠的部队调到四川去了，现在，每一分力量对我们来说都弥足珍贵，这些力量中也包括麻城民团。我回来就是要接上杨家伯父去省城后的线，与土根联系，共同发动。” “那爸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有情况就有同志去保护他。” “你要我做什么？难道就只能” “不，不，不！”姚青松突然明白了，自己要的革命不能以牺牲妹妹为代价，否则，革命又有何意义？！“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妹，拒绝婚约可否放在举事之后再说？” 姚青荷撑起身体，目视哥哥，缓缓摇头道：“他若是真革命，没有婚约一样会革命；他若以婚约为条件才加入革命，即使他加入了，革命也成功了，我也不会嫁给这种小人。哥，明天我跟你去找他们，亲口对他说这些话。” 看似柔弱如水的姚青荷，打小的性子却是宁折不弯。 “山路艰险，何况，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只能抄近路走九资河去天堂寨碰碰运气。” “我一定要去。”姚青松语气坚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去。 “好，好，我投降，明天一起进山。” 第二天一大早，姚家兄妹带着十个姚家团丁上了路，在山里绕了整整四天，天堂寨扑了空，总算罗王城看到几十号受伤俘虏和看守的十名团丁，这才得知民团已经回军进驻杨家冲。又是一天的匆匆赶路，总算在公元1911年10月6日午后，也就是夏历八月十五日中秋节，兄妹俩赶到杨家冲。 “站住！再往前就开枪了！”村口山头上放了岗哨。 “我是姚青松，来找杨土根。” 为掩人耳目，岗哨是民团中杨家冲本地人，自然认得姚青松，走近了一看就放姚家兄妹过去，却把十名姚家团丁挡了下来。 本来只有三十来户人家的杨家冲一下子多了八百多人（包括一百多名愿意反正的俘虏），自然热闹了许多。晒坝上c村北口水井边c荒山坡上，到处都有分队操练的队伍，时不时冒出岗哨来拦阻c盘问，临战气氛浓重。学兵姚青松也不拿姚家少爷的架子，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赞杨正涛治军有方，硬是把民团整治得比巡防军还像样，当然，如果能有制服就更好了。 人最多的地方无疑是杨家老宅了，这里成为临时指挥部所在地。 通报后，杨虎出门来，第一眼没看到姚青松，只看到未来的二少奶奶，顿时满脸带笑迎出来，连声问好，连声请进，就差趴下请安了。 “杨麻杆！” “啊，姚大少爷，哟，穿着军服真威风。”杨虎心里很清楚，二少奶奶第一，舅哥子只能排第二，所以，舅哥子就算有点不满，也要先讨好了二少奶奶再说。 “土根呢？” “少爷在开会，小姐c姚少爷，不如跟我去那边喝茶稍等。” “开什么会？” “这个。” 姚青松是看到罗王城那些俘虏的，也大约知道杨正涛的民团做了啥事，要做啥事，更急着与杨正涛商量大事。此时被阻，干脆大声道：“告诉他，共进会代表姚青松求见！” 共进会代表，这个名头顿时把一伙人引了出来。 远远的，杨正涛加快脚步出声招呼：“哟，英节来了，咱们俩有大半年没见面，没想到你成了共进会青c青荷，你也来了，快，快请进！”说是快请进，杨正涛却站住脚，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三年前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硬是让杨二少爷软了心肠，否则那姚老幺不死也是残废。三年后的今天，水灵灵的小姑娘变了，变得令杨二少爷有窒息之感。 姚青松故作不见，目光扫过迎出来的几人，向杨正涛道：“土根，这，还不介绍一下？” “哦，我来介绍。姚家冲姚青松，在湖北陆军测绘学堂读书。这位是民团教头，何向东，留美学军事归来；这位是二龙山大龙头田金榜田大哥；这位是民团一大队大队长朱福顺朱大哥。其他的你都多半认识。” 姚家兄妹心思敏捷，从众人迎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那位穿着花花绿绿迷彩作战服的教头走在中间，引人瞩目。近了再看，板寸短发，宽额挺鼻，脸带棱角，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神！有股子自信的切皆在掌控的神气。听了介绍，原来是去美利坚国留学军事回来的，顿时，杨家冲村口到现在的一切变化和罗王城的那些巡防军俘虏有了答案。至于二龙山嘛，有田大龙头在此，当然不必提了。 “欢迎共进会代表。”何向东热情的伸出手，与姚青松握了握。“我们正在会议，姚先生正好参加，正涛，安排好姚女士后回来开会。” 杨正涛分明感觉出何向东说话时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略一想就明白，军议关要，自己的表现和态度必须正确，否则难以服众。 “杨虎，安排一下。青荷，对不起，我要开会。” 姚青松目光瞟过杨正涛，又看向随杨虎离开的妹妹，心想，杨土根果真长进不少，日子长了，妹妹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正文 第十二章 【战略方向】 俘虏脱逃，给杨家老宅里进行的会议蒙上一层阴影。 尽管黄州方向还没有“俘虏归营”的消息传来，据问询从黄州过来的客商百姓，黄州也未曾戒严，说明脱逃的俘虏巡防营哨官黄锦春尚未回到黄州。但是，民团与土匪从伏击巡防营开始，事实上已经举事，迟早会被官府知悉，在省城武昌的杨老根c姚恒修就危险了。 举事已成，接下来要应付的局面远比担心杨c姚二老更加重要。 测绘学堂两年学兵强忍担心，用铅笔在纸上绘制了武汉三镇形势草图，把督署c第八镇司令部c军械库c汉阳兵工厂c租界以及各标c营驻地注明，边画图边向与会者解说。 共进会和文学社已经在湖北新军中发展两千人，争取了三千多中下级官兵的支持。以上人员占了湖北新军一万六千人总数的三分之一，可以说是积累了相当雄厚的革命力量。与已经发动的麻城民团相比，即将发动起义的新军力量是当然主力，姚青松提出麻城民团配合新军起义的要求，何向东等人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但当姚青松要求麻城民团立即攻取麻城，向汉口进军c以策应省城举事时，何向东也是毫不犹豫，一口拒绝。 争执由此而起。 ”以往起事失败的教训在前，所以我们要集中一切力量，突然发动，尽快占领省垣建立革命之政权，通电全国，号召四万万通报群起响应，达成举国革命之胜利！故而，麻城民团八百人枪应该先行攻占麻城，而后黄陂，再向汉口进军，与在武昌发动之革命军两面夹击武汉三镇之敌，尽快控制三镇。如此，待革命成功后，在座诸位都于革命有大功，乃革命元勋，革命之政权必不亏待诸位。” 姚青松最后一句话，勾引了在座大多数人的功利之心，甚至于陷入某种幻想之中。 “咚！”何向东一拳砸在坚实的栎木桌面上，震醒了一些人的幻想。“姚先生既然提到以武昌首义号召全国之革命，也说到目前新军中革命力量占据湖北新军的三分之一，那我们可以说说道理算算账，再从全国的c敌对的视角来看待武昌即将爆发的革命，如何？” 姚青松看向杨正涛，希望这位“姑爷”说服“留美归来的教头”，杨正涛目视何向东，故作不察。 “按照姚先生刚才的说法，端方带走近一标，瑞澂c张彪又调走近一标分驻宜昌等地，武汉三镇之新军目前只有一万兵力，以三成为革命者计，为三千多人。以此力量发动起义，趁乱控制省城，而后向（长）江北进攻，夺取汉阳c汉口，需要多长时间？一天？两天？三天还是更长？武汉有九省通衢之称，又有租界和各国领事馆，起义发动的消息必不能保密，清廷很快就能作出反应。再者，起义军暂时只能影响省城，周边地区无法作出有效控制，本省各地巡防营，北面河南c东边安徽c南面湖南的清军很快就能抵达武汉，最可虑的是北洋陆军实力强大，有十万之众，沿着芦汉铁路一路南下，抵达汉口只需几天时间，其前锋估计只需一日夜就能开到，这些敌人谁去对付？以何种方法去对付？如果放任他们南下，革命军能否抵挡？” 一时间，姚青松无法回答何向东说理中的提问，毕竟他才是陆军测绘学堂的两年学兵，论军略，比那个“留美国学军事”回来的家伙差得太远。 “我们必须注意到，武昌一带还有巡防军统领刘温玉所部，还有楚江水师的舰艇，综合姚先生介绍的情况，我试做三个假设。假设一，革命军发动之后迅速全歼省城之敌，控制瑞澂和张彪，通过二人控制巡防军和水师。”何向东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停留在姚青松脸上，从他们脸色中得出一个结论——此假设并不成立，谁也没有把握做到。“如果省城这边不成，则拿下黄陂向汉口进军的麻城民团无异于孤军，势必遭遇敌军水c陆c南北西几路夹击，不仅无济于省城之事，反陷入自身危险，需要省城援军的境地。简而言之，绝不可取！” “对！” “是啊，就是这个理。” 民团众人彻底从幻想中清醒过来，纷纷出声应和。 “假设二，武昌之革命军未能在三天内拿下武汉三镇，则清军势必从水路c陆路增援。此时的麻城民团该如何作战？三个选择，第一，设法进入市区与革命军主力会合后，与清军主力对决，但前提条件是——民团从此地到汉口没有遇到有力阻击。一旦遭遇敌军阻击就很可能无法达成会师，孤军在汉口东北c黄陂西南的开阔地带，唯有被围歼一个结局。第二，南下黄州，袭取目前相当空虚的黄州城，设法抵御溯流而上之清海军舰队，但民团没有火炮，根本挡不住舰队，也挡不住水兵队登岸。第三，立即迅速沿铁路北上夺取武胜关，扼守天险，阻挡清军沿铁路南下，此选择将让缺乏重火器和基本训练的民团遭遇清军主力之重兵进攻，难以成功。” 此时，就算姚青松也默然点头了。虽说刚刚伏击黄州巡防营成功，可民团就是民团，不能与组织严密c训练多年c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相比。一旦正面作战，民团只有被击溃c消灭这一个结果。 “假设三，一旦革命军与清军在武汉三镇陷入长期作战，民团是参加正面作战有利？还是在清军侧后袭击铁路线阻滞其援军，打击其后勤补给线扰其军心，牵制其有力一部削弱其正面力量？二者，谁更有利于战局？” 共进会派姚青松前来，并没有下达硬性的作战任务，只是联系c约期共同发动，以达到相互策应的效果。何向东的侃侃而谈，让姚青松着实有些心动，再看看与会者的神情脸色，态度无疑是鲜明的站在何向东那边，挑战何向东就是挑战麻城民团。须知，共进会和文学社还没有发动，麻城民团则已经发动；省城的革命党和麻城的会党武装之间没有统属关系，只是盟友而已，姚青松不能在此过于的指手画脚。 既然如此，共进会何不卖个人情给何某人，今后也好打商量。 姚青松思考良久，缓缓说道：“我同意何先生的说法，代表共进会建议民团由何先生担任指挥之责。” 何向东笑了，他本身就是民团的最高指挥员，姚青松这个人情给的可没什么含金量，不过，如今分歧结束，大家齐心合力，值得他发出会心的微笑。 接下来，会议推进的就非常顺利了。 姚青松立即返回省城汇报，组织力量保护或者营救杨老根c姚恒修，并请革命党派专员代表到民团达成密切联系；杨正涛也是连夜动身，带十名精干弟兄前往黄州侦察c警戒，接应可能从水路而来的革命党代表和杨c姚二位老人。朱福顺率五十弟兄弃大道走山路向武胜关前进，相机与当地革命党取得联系，发动铁路工人和驻军夺取武胜关，不成则立即南下归建；小货郎c杨虎c疤脸各带十人小队潜伏在滠口c祁家湾c孝感，严密注意铁路线的动静，清军一旦开到就相机破坏祁家湾南面的铁桥或滠口南面的三道桥。何向东c田金榜则率部公开打出“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的旗号进驻汊河口，展开对留守民团的教育c整编。 会议开到半夜才结束，受命各人纷纷行动，姚青松c杨正涛心系任务和父亲安危，没有任何停留就出发上路，甚至来不及给已经歇息的姚青荷打个招呼。 这一夜，从王家塆脱逃的巡防营哨官黄锦春也没闲着。因为担心土匪和民团围堵，他脱逃后没有直接返回黄州，而是在山中躲了两天，感觉土匪和民团都撤走了才出山，小心翼翼的沿着来路返回黄州，此时正是中秋佳节的最后时刻——子时末。 黄锦春的归来惊动了巡防营管带余文定。 张锡禄率军出发几天才送回一个“暂时停止前进”的请示，表面上给了管带官的面子，骨子里却没把管带官放在眼里。余c张二人都不是湖北人，余文定老家在江西，张锡禄老家在直隶；余文定是举人投笔，张锡禄是行伍出身；余文定是前任两江总督张之洞提拔，也得到现任湖北提督张彪的照顾，张锡禄则是现河南新军暂编第二十九混成协第五十八标标统张锡元的本家堂弟。在注重出身c派系的官场上，二人怎么也捏不到一块儿来。这也就是余文定明明都到汊河口了，还宁可回驻黄州也要派张锡禄出兵的原因之一。 虽然余文定对张锡禄很不满，可当黄锦春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把王家塆一战说个明白，甚至连自己如何脱身也没隐瞒之后，余文定也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他立即电报省城的湖北提督兼新军第八镇统制张彪求援，又命黄州巡防营紧闭门户c全城戒严。 手中只有不足四百兵力的余文定如今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黄州城戒严，走水路的姚青松不得不回头走陆路，杨正涛无法混入城内，只能在城外干着急，把营救老爹的希望寄托在省城革命党和姐夫程灏功身上。 正文 第十三章 【声南击西】 历史滚滚向前的车轮并不容易被撬动。 在另一时空，土匪内讧了，田金榜死了，杨土根铩羽而回；余文定率军坐镇汊河口，没几天就发现杨老根谋反罪证，抓起来“咔嚓”一刀了事，麻城c黄安会党群龙无首，民团也告解散。何向东的出现改变了包括田金榜c杨土根c张锡禄在内很多人的命运，却也仅仅让杨老根多活了半个多月，黄泉路上又多搭了亲家姚恒修。 得报的张彪在派出两百巡防营附一队机枪（两挺）去黄州协防的同时，下令秘密逮杀杨c姚二人，以防触动本就紧张的省城局面，激得革命党立时爆发。 同样一句话——历史滚滚向前的车轮并不容易被撬动。瑞澂c张彪明知革命党活动猖獗，举事在即，可在保路风潮席卷四省的大局下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完全压制，只能采用调走c分解使用可疑部队，收缴新军各部弹药的法子来缓解似乎快要崩断的弓弦。对麻城方向，满清湖北当局暂时无法全力镇压，只能指望得到增援的余文定能控制“匪患”，以待来日解决。 公元1911年10月9日，汉口俄租界内突然一声巨响，租界巡捕立即赶到，从爆炸现场搜出革命党文件c名册c旗帜等重要物件，随即通报湖广总督府，掀起了一场波及湖北全省的大搜捕，孙武c蒋翊武等革命党人纷纷走避，起义组织机关几近于瘫痪。 这一日，回到汉口的姚青松多次遭遇军警盘问，又得知巡防营控制了轮渡，身穿新军军服者不准在武汉三镇间流动，情知无法渡江到武昌的他只得选择返回麻城。 大搜捕中，彭楚藩c刘复基c杨宏胜三人被捕，满清协都统铁忠严刑逼供毫无所得，于次日清晨将三人处决。 在满清官府的大搜捕和血腥屠杀面前，充分的起义准备发挥了作用。10月10日夜，驻扎在武昌城外的第八工程营里打响了起义的第一枪！革命者们纷纷响应，夺取了楚望台军械库，推举队官吴兆麟为临时总指挥，随即向城内的督署发起进攻。 革命了，中国的历史在武昌城彻夜不息的枪炮声中翻开了新的篇章！ 武汉三镇的军民百姓彻夜不眠，远在麻城汊河口的何向东也是彻夜难眠。 他担心呐，既担心回去武昌的共进会代表姚青松，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出现和作为会否改变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 他后悔呐，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看一点近代历史书籍，哪里还有只知辛亥革命武昌首义的，其他细节几乎不知的苦恼？ 他忙呐！在哥老会的组织下，四乡八里的青壮纷纷聚集到汊河口投军，加上留守的民团团丁们，队伍一下子就扩大到两千多人。队伍大了，真正能用的只有八百人，其他的缺少武装也缺乏训练，不得不抽调一部分打过王家塆伏击战的老弟兄，编成庞大的后备支队，利用老旧枪械施行基础训练。 更重要的是黄州城内的会党弟兄设法传来消息，省城给黄州官府派来了援军，但会党弟兄们却暗中控制了码头，监控城内主要路口和黄州府衙门，渗透进巡防营的弟兄也积极活动，颇有把握在革命军出现在黄州城关时打开城门。杨正涛着人带来的意见是全军立即南下，经取麻城后兵临黄州城下。 南下麻城并攻取黄州，比在汊河口举起革命大旗更能震动鄂东，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大到足够让杨正涛积极建议，也大到令何向东内心产生极度矛盾。 武胜关方向c孝感c祁家湾c滠口都撒了人手出去，执行的是既定之“以游击战c运动战破袭铁路，打击敌军后勤补给线，牵制敌军一部”战略。如果此时率军南下取黄州，诚然可以震动鄂东甚至以连锁反应控制黄州八属，但是，纵队主力南去黄州时清军从信阳南下，谁来阻滞？谁来打破袭战？即便马上从黄州回转，经黄陂去祁家湾，也要多花一天一夜的时间。一天一夜，恐怕驻扎在信阳的北洋军第六镇李纯部c河南混成协张锡元部已经到达汉口了吧？ 纵队主力必须按照计划明日西去黄陂，可黄州方面也不能坐视不理。 苦思良久，何向东叫上洪四五c憨娃两人去探望养伤的杨正德。一番嘘寒问暖后，何向东说：“黄州来了消息，会党弟兄请我们出兵，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黄州，活捉琪振（知府）c余文定。本来，我是想请你带二支队去增援二少爷的，现在看来，你还是安心养伤，这事就让洪兄弟去。” 洪四五本不知教头为啥要让自己陪着来看“有放走俘虏嫌疑的”杨正德，哪知这话说着说着就给自己落了一个差事——带一个支队（营）四百多弟兄去打黄州，顿时把他高兴坏了，甚至不记得按照条令应该起身应是领受任务。 须知，洪四五曾在黄州巡防营混过几年军饭，人头熟c地形熟，此去如果顺利拿下黄州，岂不是要让那琪振c余文定乖乖的给洪某人请安问好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看来都不对，中间那个“十”字得去掉才合适。 “我，教头，我没事。”杨正德急巴巴的说：“我这点伤不碍事，我去，我去帮着四五兄弟和二少爷。” 何向东凝视杨正德，不语。 杨正德翻身下床，立正，说：“你看，我真的能行。” “那好，准备一下，明天先去熟悉支队弟兄，大后天一早出发。” 何向东带着洪四五和憨娃走了，杨正德关上房门吹了油灯，自个儿在房间里打起转转来。几年前的马福益湖南起事失败后，他从湖北暂编第二镇（后编为暂编第二十一混成协）被挑选出来送到黄州，一番花天酒地后得了官府“事成之后赏银千两，官封防军哨官，杨家万贯家财尽归于你”的许诺，一身布衣回到杨家冲老家，专门监视“会党魁首”杨老根，也就是他本家族叔。 今年春，土匪流窜到鄂东，麻城团防局成立，杨正德是当过兵的，自然成为民团里的“能人”，即便杨老根从会党弟兄那里得知“民团里有官府探子”，注意力也从未放在族侄身上。田金榜出现在鹰嘴岩，杨正涛上了二龙山，民团与土匪合流，加上没辫子的何向东成天讲民族革命c民主共和，杨老根谋反已经确凿。杨正德早想给黄州传递消息，哪知民团从二龙山到罗王城又到天堂寨，根本就找不到机会，直到伏击战胜利c黄锦春出现。 使了苦肉计放走黄锦春后，杨正德心知自己被怀疑甚至被软禁养伤了，何向东今晚却突然出现并下达任务，何意？ 难道真是他说的，杨二少爷是半路学军事，拿下黄州这等大事需要熟知军事之人去辅佐，选来选去，只有洪四五和自己最合适？！ 又或者是他们虽然怀疑自己却又被苦肉计干扰，拿不到确实的证据，此次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把大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若真是如此，那老子就得真像革命军那样，切不能轻举妄动！ 不！不！不对！看起来，他们对拿下黄州已有把握，否则三个支队中为何只派一个支队去？那么，等到拿下黄州后，那琪振和余文定看到革命军中的自己后会作何反应？是故作不见还是为了活命而当场揭穿？ 转着圈圈的杨正德越想越不对劲，越转越心慌。 且不说杨正德如何的心烦意乱，再说洪四五跟着何向东回了杨家大宅指挥部。 “洪兄弟，四五这个名字。。” 洪四五知道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这事儿以前就遇到很多次了，他嘿嘿一笑，说：“我老汉不识字，我老娘生我那天他恰好听东家的账房先生打算盘，说什么四五二十，他就想啊，我二十岁就得了儿子，儿子就叫四五好了。” “得改个名字，你是光荣的革命军了，如今更是队长，就是革命军军官，四五这个名字不太合适。” “嘿嘿，教头，你是留洋回来的，有墨水，就，就给我取个新名好了。” “嗯。”何向东正是此意，如今队伍大了，队伍里满是麻杆c憨娃c狗子c狗伢c四五这样的名字，与文化强军的建设目标不相符，得设法改变，今天向洪四五提起这个，目的就在于此。“后天入夜你就要带着后备支队第一大队去黄州，此去是要一举拿下黄州，以此胜利震动鄂东，让革命军的气势直冲霄汉！我看，就叫洪震霄吧！” “不是。。大后天一早带二支队吗？”洪四五根本就没去想新名字。 “你忘记中秋军议决定的基本战略了？” 洪四五虽然没多少文化，可终究是在巡防营里打混过的，再加何向东的反问本就是一个最明显不过的提醒，他略一想就明白过来——主力向西，自己向南辅佐杨二少爷取黄州，可谓一箭三雕！ 第一，造成主力南下在黄州的假象，吸引清军注意力，主力则袭取黄陂，威逼铁路线。这叫声南击西！ 第二，因为黄州有会党内应，加上王家塆伏击战造成的影响，南下需要的是声势而非真正的战斗力，南下本身其实也是对新部队的锻炼。 第三，就是考验杨正德，不，还得加上一个洪四五！ “教头，我明白了，一定跟着你好好干革命，大后天晚上就拿下黄州城！” 何向东紧盯着洪四五的双眼眨巴了一下，脸上现出笑意来。他没看错，洪四五值得培养，自己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领会到大后天，也就是10月14日晚必须拿下黄州。 正文 第十四章 【两个酸秀才】 武昌城内的枪声彻夜不息，身在城内同福旅社的程灏功肝胆俱裂，紧闭房门，用棉被裹了全身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这几天的风云突变可把程秀才折腾惨了，也亏得他运气好，军警抓捕杨老根c姚恒修二人时他恰巧去黎元洪府上拜会“同年好友”赵钟奇，从而躲过一劫，再去通融设法却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到二人已被枪决的消息。他花了银子托人给老丈人c亲家翁收了尸，还没动身扶棺回乡就遇到大搜捕，又哪里能带着两具“乱党”遗体上得了路？不得已，草草把二人葬在城外沙湖畔，回到城里，枪响了！一瞬间满城都是起义军c清军c游兵散勇c趁火打劫的痞子流氓c被惊吓的东奔西逃的百姓，整个武昌城乱作一片。 流弹呼啸c硝烟四起c火光冲天c炮声隆隆，吓得程灏功两腿哆嗦，东躲西避，好不容易回到旅社，哪还敢出门上街？更别说找到起义军参加战斗了。文人就是文人，他可以为岳丈出谋划策，筹备反清复汉，却难以挺身而出，上刀山下火海。 “嘭嘭！嘭嘭嘭！”房门被敲响了。 莫非是趁乱打劫的？程灏功不敢做声。 “老程，是我，快开门！” 程灏功听出是黎元洪的文案师爷赵钟奇，想了想，又侧耳倾听片刻，觉出没有其他响动了，才翻身下床打开房门。赵钟奇气喘吁吁，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抢进门后就动手上闩，试了试很是牢固，手抚胸口长叹一声：“唉” 看他那落魄模样，程灏功自然就把赵师爷情急之下忘了礼数而呼“老程”的事儿放到一边，把窗户掀开一条缝向外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危险了，才轻声问：“鼎焕兄何以至此？外面究竟怎么回事？” “新军反了，都反了，黎大人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大清国的天啊，塌呐！” “府里呢？” “我就从那边过来，新军的人来来回回去了好几趟，都是找统领大人的，我怕他们动粗，又没地方去，只能到年兄你这里来躲一躲，先保住命要紧，凡事都等时局清明了再说。” 程灏功心想，堂堂的统领师爷此时来自己这里躲避战祸，多半是想到杨团总被官府杀了，罪名是结党谋反，也算与今夜起义的新军同为一脉。躲在这里，如果起义军最终胜了，他也可以把程某人挡在前面当保护伞；起义军不胜，自然是回去继续当那个吃香喝辣c威风八面的师爷。想想前几天自己去他那里苦苦哀求时那张板着的冷脸，再看看他现在一脸哀求c惊恐的状貌，程灏功突然觉得外面的枪声可爱起来，原本跳颤不安的心肝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时也？势也！ 赵钟奇比程灏功想象中的还想得多！稍微心平气和了，他说：“文硕兄，形制势格，前日赵某对你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哎，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了，黄州余文定电报张军门，说麻城民团与土匪勾结谋反，在王家塆设伏，帮带张锡禄以下两百二十二员名官兵仅得哨官黄某侥幸得还。军门震怒，制台（瑞澂）震怒，黎统领也不敢为杨团总求情呐，何况赵某一个文案呢？贵岳翁的事情，赵某实在有心无力，对不住朋友，抱憾终身呐！”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程灏功的就火气灌顶，若非想到前些日子赵某人也算帮过忙，有些人情，差一点就按捺不住将赵某人赶走。世态炎凉，有的人喜欢落井下石，程某人却不屑与此类同。 “鼎焕兄安心”话刚出口，房顶发出一声脆响，破碎的瓦片落下，摔碎，积尘如薄雾一般弥散开来。程灏功缩了缩头，等尘雾散去了，才说：“反清复汉乃大势所趋，即便大清国变了天，可军队还得有人管带，官儿还得有人来做，黎统领也是汉人，平素治军也颇为宽优，部下多敬服之。说不定哩，今夜之乱对统领大人，对鼎焕兄又是一场大造化。” “不敢想，不敢想。”赵钟奇连连摆手c频频摇头。 “鼎焕兄，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就算满清入关也得用读书人统治天下，如今是我们汉人复国，你又有何不敢想的？”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赵钟奇语塞暗思，电光石火间就捉摸到其中窍要，喜笑颜开的起身作揖道：“还是文硕兄高明，高明呐！今日多亏文硕兄收留指点，他日赵某如有出头之日，定当重谢文硕兄！” “坐，鼎焕兄还是坐下说话好一些，若非今夜战乱，小弟非得备上薄酒先行庆贺一番。” “不了，我得寻统领大人去，文硕兄的一番话，必得转告统领不可。” “市面正乱，枪弹乱飞。”程灏功说着，手指屋顶的破洞。“鼎焕兄何必急在一时，天明后小弟陪兄台同去不迟。” “那敢情好，敢情好，文硕兄，大恩不言谢，赵某铭刻于心，后日断不敢忘。” 外面战火连天，两个酸秀才在房里促膝倾谈，不知不觉就是一夜过去，武昌城内的枪声渐渐平息，局面已然廓清。上街一看，竟然是起义军攻破督署，打跑了瑞澂和张彪。 两人昨夜就推测黎元洪可能是逃过长江去了汉口，多半会避入汉口租界，乃向东门，走了不远遇上一群人。远远的，赵钟奇就道：“那是黎府的厨子！” 程灏功低语：“悄悄跟上。” 二人隔得几十步跟着那群臂扎白布条的革命军和那厨子，转向南面，出了城不远就是黄土坡，黄土坡有陆军多所学堂和军营，早就是街道的规模。革命军们在一家门口停下喊话，内里无人答应，其中一名革命军反手用枪托砸了几下，干脆抬脚一踹，门开了。这边，赵钟奇叹道：“唉，那是协司令部三等参谋刘文吉家，说不定统领大人就在里面，看这阵仗，祸福尚不可知啊！” 程灏功心一横，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过去。” 二人还没靠近刘文吉家大门便被喝住，两名革命军不由分辨的用枪口将二人远远撵开。 不多时，刘文吉家出来一群人，其中一人身穿高级军官服，面色白皙，上唇蓄着德式的腓特烈大帝须，赫然是暂编第二十一混成协统领黎元洪，后面还跟着一位小脚女子，乃是他的小妾。 “完了，完了！”赵钟奇频频顿足，眼角已有泪水溢出。他与黎元洪乃黄陂老乡，相交十数年，多年宾主，相处甚欢，倒有几分真情。 程灏功立场与赵某不同，看事的角度便有差异，得出的结果也就不一样了。 “恭喜鼎焕兄，你看，革命军人虽持枪在手，可并未捆绑，多以保护姿态，看，那领头的正与统领大人说话呢！” 虽然隔得远，赵钟奇也看了个清楚。他心中一动，做个手势示意，二人与那群人迎面而过时，赵钟奇咳嗽一声，快速递给黎元洪一个眼色。 黎元洪似乎没看到那眼色，反而惊讶停步，失声道：“赵先生。” 呼啦一下，革命军围了程灏功c赵钟奇二人，其中一个领头的大声问：“你们谁是赵师爷？” 赵钟奇是文案师爷，也掌管二十一混成协的营务文档，处理琐事，第二十一混成协的革命军官兵都知道有这么个人，甚至连第八镇的官兵们也有所耳闻。 程灏功急忙向后退了小半步，无形中，赵钟奇就突出了，只得脸色惨白的嗫嚅回答：“我，鄙人就是赵钟奇。” “奉临时总指挥令，有请赵师爷。” 就这么着，赵钟奇只得跟着去了，程灏功不敢确定他们主从二人的命运究竟如何，自然也不敢跟去。好在革命军并不拿这山羊胡子的酸秀才当回事儿，簇拥着正主子扬长而去，并不留难。 程灏功无事，记挂着先把岳父和亲家翁的消息先送出去，再相机来省城移棺回乡，就朝文昌门外走，竟然发现挂着日本膏药旗的商船依然开行，赶紧交了船资渡江去汉口投杨记山货铺。这一个决定，足足把他困在汉口达两月之久，差一点就葬身战火之中。 1911年10月11日，武昌起义的消息沿着电报线路传到千里外的上海c北京，当两地多家报纸以此为号外大赚铜板时，近在不足三百里的麻城却还一无所知，更别说山中的汊河口了。 晌午时，姚青荷带着一群姚家妇人，跟着一架骡子拉的大车进了汊河口，车上装着她领着姚家妇人们赶做出来的土布秋衣。她也要革命，这不是一句在哥哥面前的玩笑话，而是千真万确的肺腑之言——她要革命！中秋节那天，哥哥与众人在开会，会后也没打招呼就走了，这让一心革命的小女子顿觉失去方向，不知该如何做才算是革命？ 还是女人天生的本能帮了她的忙，行军打仗不行，我就尽我所能给队伍做衣服，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秋意浓了，总不能让弟兄们穿着夏衣去打仗吧？！ 衣服送来了，得找人接收。杨家大宅里的人都不敢收，只得去找总指挥何向东。姚青荷带人来到镇北的河滩上，远远看到一面红色旗帜迎风招展，白色护套上写着“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字样，两千多人的队伍排成十多个方阵唱起刚刚学会的军歌，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挥舞双臂打着拍子。 “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长江大河，亚洲之东，巍巍昆仑，翼翼长城；天府之国，取多用宏，黄帝之胄神明种。风虎云龙，万国来同，天子骄子吾纵横！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我有宝刀，慷慨从戎，击楫中流，泱泱大风；决胜疆场，气贯长虹，古今多少奇丈夫？碎首黄尘，燕然勒功，至今热血犹殷红！” 一曲唱罢又是一曲。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一时间，姚青荷听的痴了。 正文 第十五章 【运兵列车】 10月11日晚，汉阳驻军响应起义，12日控制汉阳后随即攻占汉口，追击张彪残军。中华民国鄂军都督府的文告传遍武汉三镇，文告最后的署名——黎元洪。而在此早些时候，京山革命党刘英率众起义；鄂东革命军兵分两路，一路取麻城，防营管带刘金堂手里只有百余兵，见势不妙缴械投降；另一路翻越木兰山轻松袭取几无一兵一卒把守的黄陂（黄陂防营被调向滠口）城关，由此也得到武昌起义的确实消息。 姚青松半道得知黄陂在手，立即转向赶到黄陂，迎接他的是滠水河边的城门楼上一面鲜红的旗帜。 黄陂县衙里，手里缺人的何向东抓差抓到额上汗迹未干的姚青松头上：“姚代表来得正好，恐怕还得劳你跑一趟黄州。如果不出差错，15日，你就可以在黄州成立鄂军都督府黄州分府。” 姚青松来回跑了一趟却一无所得，与共进会也多日没有联系，闻言惊讶反问：“武昌那边来人了？” “没有，如果有，就是你，姚青松姚代表，黄州分府也由你出面组织。” “会里没有” “先把声势造出来响应武昌再说，拿下黄州府城就能影响八属，加上黄陂c黄安，我们手里有十个州县，足以支撑起黄州分府。至于正式的名义问题，既成事实之后武昌方面也多半认可。” “清军舰队如果溯流而上，攻击黄州怎么办？” “我说姚代表。”何向东对姚青松的诸多顾虑不耐烦了，不由自主的大了嗓门：“啥叫干革命？啥叫战争？干革命就得冒风险！敢拼命！再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场完全是双方准备充分后才开打的战争！顾虑太多，做事就没有冲劲，又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形成革命大潮冲垮满清统治？” 姚青松咬咬牙，嘴里蹦出一个字——干！ “你去汊河口，随洪四五的后备支队一大队出发，注意杨正德。” “好” “嗯？！” “是！我马上动身！” 姚青松在接受命令的同时，不知不觉的在潜意识里把何向东当作上司c领导者。事后在前往黄州的路上倒是回想起来，这位共进会代表不禁哑然失笑，连连摇头以自嘲，却也是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一既成事实。 芦汉铁路线上的祁家湾车站。 几天前，一伙来自麻城大山里的山货贩子就占据了车站月台的一角，每当有火车停站时，这伙人就一拥而上，或堵在车厢口，或挨个车窗叫卖：“栗子，栗子，上好的栗子，新鲜的栗子！核桃，真正的野生山核桃，油多化渣，不香不要钱！” 车站的人，一队调到此处不久的新军二十一混成协42标三营的官兵，都对此见怪不怪，也不阻拦，更不驱逐。 “呜——”火车缓缓开动，逐渐加速向南而去，贩子们也回到栅栏边的那个角落聚成一团。 “都说说。”小货郎的声音沙哑，那是王家塆战斗带来的后遗症，自然，他是无法去叫卖的。 “车厢大多空着，最多坐了三成。” “除了坐车的人少一些，跟往天也差不多。” “我看到几个当兵的，红肩章，左肩是第五十八标，右肩是贰左一。” 步兵第58标第二营左队第一排，按照清廷对全国新军的编制法，说明这人是河南暂编第二十九混成协的兵。小货郎警惕起来，在那弟兄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弟兄点点头走远。 “等下趟车来，你们挨个车厢数一数有多少当兵的，最好能记下番号。还有，下次不能一起过来，按照队里序列挨个来报，注意旁边的情况，千万不要引起外人怀疑。” 众弟兄没有出声，默默点头后散开，三两个一起聊天打屁，状貌与普通小贩一般。 没多久，一名提着信号灯，腰插红绿小旗的车站调度人员冲到站台上，呼喝着向一旁的新军示意。三十几个新军官兵立即整队，挨个的站在月台上排成一排。这动静当然逃不过小货郎的眼睛，他已经从不寻常中猜到将有自己期待的事情发生。 远处传来汽笛声，铁轨嗡嗡的震动起来，渐渐的，嗡嗡声有了节奏。北边的铁道尽头出现一个火车头，喷出浓浓的黑烟，拖着煤车c储水车和更多的车厢轰隆隆的呼啸而来，根本就没有减速进站的意思。 “咣啷啷——咣啷啷——呜！”所有声响在火车风驰电掣般经过月台时都变了调，带出的强风吹得月台上站队的新军们有些站不住脚，不得不向后退了一小步。小货郎分明就看到他们中好些人的嘴巴在动，多半是在抱怨甚至咒骂吧？ 火车过去了，车站那人向收队的新军们喊：“军爷，过一刻钟还有一班。” 带队的副军校（相当于中尉排长）挥手示意算作回答。说来，自从清廷编练新军并核定新军军制后，新军军人的地位提升了一大截。兴许是以前过于重文轻武了，这次来了个矫枉过正，一名副军校的品级就是参正六品，格同州府通判。 新军的地位高，新军选拨人的标准也高，湖北新军初创时就由张之洞亲自拟定了“选兵八条”，无形中提高了军人的地位，把扭转了“好男不当兵”的社会风气，引得一大批青年读书人投笔从戎，有文化的军队接受起革命思想来也是相当的快。 “妈卖叉的，停都不停，老子白忙了！”一名弟兄放下手里的一筐板栗，冲着南边跳着脚叫骂一阵，垂头丧气的走向小货郎，随意的往地上一坐，悄声道：“七节车厢，大多没坐满，看样子都是58标的，要是车子开慢点就能都看清楚了。” 小货郎也看明白了，暗暗示意其他弟兄不必过来后，他起身走进车站办事房，门口两名新军士兵也不阻挡，其中一人还冲他笑了笑。 “58标的，大约是齐装的一个半营，看样子要到滠口站或者江岸站（刘家庙）才停，程兄弟，你说怎么办？”对小货郎说话的，赫然是那名新军排长。 小货郎还没说话，那名车站调度看着座钟说：“还有不到一刻钟，下班车就来了，说不定又是这么多兵。” 清廷的援军来得如此之快，是小货郎没有料想到的。从十月八日来到祁家湾车站后，他就以贩子头的身份请客下馆子，三两下就与驻军c调度拉上关系。昨天，武昌起义的消息刚刚通过与铁路线并行的电报线路传来，有些六神无主的驻军曾排长就告诉了小货郎，小货郎也不隐瞒，亮明了“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侦察队长”的身份。曾排长本是文学社成员，此时失去组织联系正在彷徨不安，闻言立即表示加入“鄂东革命军”。车站调度陶毓树是同情革命的，也算入了伙。三方面成天在月台上唱戏，无非是提防外人而已。 如今，清廷援军到了，先去了一个半营，如果再来一个半营，那就是整整的一个步兵标！排长曾广胜有些沉不住气了，调度陶毓树也有些着急，可小货郎不能不冷静，不能不好好想想中秋那晚临行前教头反复叮嘱的话。 “清军增援是肯定的，从北到南，芦汉铁路只有一条，假设清军南下部队有三万人，他们的作战补给该有多少？嗯按照一天作战弹药消耗和粮食草料人平四十斤计算，单单三万步兵每天就需12万斤补给，相当于二十节车皮。再算炮兵c骑兵的人员装备补给，需要的车皮就更多了。我们的作战目的不是与援军正面作战，而是相机破坏铁路补给线，阻滞其援军到达，消耗其军需补给，作战对象大体是敌军辎重和警备勤务部队，不是主力。” 何向东的话在小货郎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心里有了决定。 “全部放过去，等武昌的革命军和这些清军打起来，我们的主力就到了，届时再相机动手！” “好！”曾广胜其实是很担心与清廷援军对上的，他手里只有三十几号人，加上小货郎等人不到五十人枪，以此对抗可能来的一个半营，那不是找死是啥？革命了，咱不能怕死，可如此死法实在窝囊，不值当，是吧？ 三人议定坐看第二列运兵车经过，可等了几个钟头，北面没有一列火车到来。 小货郎自认决定是正确的，可他不能左右在滠口c孝感的另外两支侦察队行动。前一列运兵列车刚过，在孝感站的杨虎就带人破坏了孝感站东南面十七里处的一段铁路和一座小桥，随后撤向黄陂。 这一天傍晚，率辎重第八营大部撤退到刘家庙的张彪与河南新军58标统带张锡元合会，他们还得到湖南防军一部大约一百八十人的增援，从而有大约两千战力。二张会商后，决定于第二天向汉口发起攻击。 再晚些时候，第二列运兵列车险些出轨，所运兵力等待路通之后再行登车南下，估计要13日晚才能到达。孝感的电报打到刘家庙，张彪判断出是有革命党破坏铁路，加之黄陂c麻城被鄂东革命军占领的消息传来，张彪再也不敢小看“麻城那伙民团和土匪”，乃心生退意，一面让张锡元改变计划先行清剿铁路沿线，确保援军源源到达；一面联系船只，准备一旦事态不妙就立即开溜。 再说杨虎，破坏了铁路也就破坏了清军的运兵计划，乐呵呵的带着十人侦察队连夜返回，第二天清晨赶到黄陂，还没开口邀功就被何向东一顿好骂，侦察队长别干了，回到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司令部干个传令兵吧！ 正文 第十六章 【进城的好处】 何向东的心情很不好。 占领黄陂接管电报局后，他向鄂军都督府发了一份“鄂东革命军愿意接受都督府指挥”的电报，等了大半天没有回音。再说整整两天了，已经囊括武汉三镇的起义军不是何向东想象那般——立即组织力量向北发展，打通与黄陂的联系，再向孝感c武胜关进军，尽快把住湖北大门，而是在三镇逗留不前。对新创建的鄂军都督府，一种失望的感觉遏制不住的升腾起来。再得到清军已经南下增援和杨虎盲动的消息，失望变成了怒气，可怜的杨虎就成了出气筒。 一支队第三队队长翟彪前来报告：“总指挥，屈先生来了。” “快请。”何向东提起精神走向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杨虎，说：“准备茶水，得空好好想一想，多好的机会啊，（被你）浪费了。” 来客是昨天才任命的麻城县长屈子厚，时年六十岁。当年程灏功曾在其门下求学，也曾奔走“反清复汉”，被官府追捕而逃到河南c北京甚至东北教书育人，年初才回到家乡出任麻城议长兼教育局长。前些天鄂东革命军在汊河口举旗时，屈子厚就劝知县张锦云反正，张锦云不从，反通报防军管带刘金堂带兵抓人，屈子厚得友人密报，先行一步逃到汊河口才得幸免。 “我给总指挥带来一个人。”体形已现佝偻c须发花白的屈子厚带着一位年约三十多岁c身穿西服的男子，隔着十来步远就说开了。“这是留学东洋回来的余祖言，麻城高等小学校长，他和程文硕都是十六岁中秀才，却又是学贯中西，当个小学校长太屈才啦！” 何向东心中暗笑，这就是夺取县城后的效应！在汊河口时，就算闹腾得再厉害，就算打出的旗号有多鲜亮，也没一个留洋回来的人才来投，就连旧式文人也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心中如此想，脸上却带着真诚的微笑，先立正行了举手军礼，再伸出右手与那西装男子握了握，自我介绍道：“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总指挥，何向东。” 登堂入室，敬茶，简单寒暄一番后，屈子厚说明来意，推荐日本国弘文书院师范科毕业的余祖言给何向东当秘书。身边缺人的何向东当然是却之不恭，欣然答应。三人在黄陂县衙大堂上正说着话，杨虎来报，外面有两人投军。 “请进。”何向东说着，眼角余光却看到余祖言已经从自己随身皮包里取出纸笔，当真准备履行秘书的职责了。 兴许是看到县衙，不，应该叫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司令部，看到堂上只有三人，当中坐着的那人年轻的有些过分，穿着又很稀奇，随杨虎前来的二人一时间愣住了。 何向东见来者一个身材中等偏瘦小，身穿长衫子，年约二十五c六岁模样，另一人身形魁梧有力，身穿黑色日式学生装，也就二十来岁。二人发愣，他却微笑起身道：“我是何向东，二位可备有履历？” 长衫子惊醒，心中暗怪赵师爷怎么没提到鄂东革命军的“教头”是这么个奇装异服者，向一旁的年轻者示意，学生装青年从上装口袋里取出一份折叠齐整的纸张，展开来双手呈上。何向东取了，随手递给余祖言，这个动作的含义是——履历我收下，你们得自我介绍吧？ “鄙人潘正道。”长衫子说着双腿并拢，脚上的皮鞋后跟碰撞，发出一声响。”黄陂人，保定陆军速成学堂毕业，曾在蒙古驻防马队任职，月前回鄂，奉鄂军都督黎元洪统领之命，携枪两百c弹五千发前来投效鄂东革命军。” 年轻人也是立正，却带着微微鞠躬的意思，说：“张少雄，罗田人，日本国振武学校肄业，愿在何总指挥麾下效力革命。” 何向东此时还不知杨老根c姚恒修已经遇害，而程灏功却因惊恐惶急过甚，到了汉口就病倒在床，没有把消息传回来，与赵钟奇的交道更是无法说清楚。故而，潘c张二人的到来，给何向东的第一感觉是——鄂军都督府终于有反应啦！ “二位请坐，刚才，我们正好谈到鄂东革命军今后的作战方向问题，二位是奉都督之命前来，可有指示？” 正襟危坐的潘正道没有马上回答。其实，他回武昌求见黎元洪是要得到支持，以便回乡后自己拉起一支队伍来。哪知家乡竟然冒出一支“鄂东革命军”，打了巡防营的埋伏，夺了麻城c黄陂两个县城，队伍发展到两千多人。由此，独自拉队伍就变成了携枪弹加入鄂东革命军，隐隐为黎某人在此的代表。既然是代表鄂军都督来的，那该在年轻的总指挥面前保持何种姿态才合适？低了，损的不仅是自己的面子，还有背后的黎元洪；高了，人家会不高兴，今后在此难以行事。 潘正道尚在沉吟，张少雄却起立道：“报告总指挥，只要是与清军作战，让我干什么都成！” “张先生，我军光复了麻城c黄陂两县，另一支队将于明日晚发起对黄州府城的进攻，力争于15日拿下黄州，建立军政分府。目前，我军在黄陂有主力两个支队八百余人枪，今后该如何作战以策应武汉三镇之革命军？” 张少雄略一思索，答道：“集中兵力向滠口进击，与汉口之革命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一举歼灭盘踞刘家庙之残敌。” “好，请坐。”何向东脸上微笑之意不减，目光转向潘正道。 潘正道心知这是“总指挥”对新人的考校，其结果也将决定自己今后在这里的地位，不能不慎重以对。 “总指挥，如果拿下黄州，则鄂东尽在革命军之手，我认为最要紧的事情有四。其一，建立军政分府，接管各县政权，通电全国接受鄂军都督府之领导；其二，安抚地方，整顿治安，以获士绅百姓支持；其三，积极扩军整训，以备大战；其四，可以考虑以偏师兵出大别山，进攻豫南诸县，从侧面威胁武胜关，以分清军之势。” 何向东眨巴了一下眼睛，沉思良久不置可否，好半晌才突然起身走到潘正道面前，说：“潘先生，我给你司令部参谋主任的名义和三百人枪，明日向北进攻豫南之罗山，你可有把握在十天内拿下罗山？” “有！”潘正道刚才所说乃是他多日所想，早已经在肚子里反复咀嚼过多次，自认没有多大问题。何况，如今是带现成的三百人枪而非临时招募，成功更有把握。 何向东点头回座，招手唤张少雄上前后，倒了茶水在桌上，用指头蘸着茶水画了三条线，说：“这是长江c汉水c芦汉铁路。”又画了几个点，道：“这是武汉三镇，这是黄陂，这是孝感，这是武胜关。武昌起义，清廷必然不会坐视，昨日已有电报，清廷命陆军大臣荫昌统率北洋军组建三个军南下，其前锋就是河南混成协，如今已经到达刘家庙，可以想见，此后清军将沿着芦汉铁路滚滚南下。你刚才提出立即出兵前后夹击刘家庙之敌，可否将清廷更多的援军考虑在内？可否考虑过，一旦武汉之革命军与清军在汉口以北进行主力决战，我军再在敌侧后发起攻击，又会有何种结果？” 张少雄红了脸，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的建议只看到刘家庙一角之地，几乎就是以武昌到汉阳再到汉口这个革命推进的顺序为线索，也就是说，是完全站在武昌方面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初次见面的总指挥一席话，不仅仅说明他没有把新人当外人，还点拨新人把视界放宽到整个湖北甚至全国，如此一来，张少雄看到的c听到的c想到的就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试想，武汉三镇刚刚光复，汉口的革命军尚未向刘家庙发起进攻，说明还有诸多问题未能解决。此时，鄂东革命军出击刘家庙并要求汉口方面配合，汉口方面能否配合？即便配合又有多大力度？皆是未知数！倒是刘家庙有了河南新军混成协，清军力量增强，又有源源不断的大量援军可以指望，万一鄂东革命军进攻受阻，陷在刘家庙战场上，而源源南下的清军从祁家湾一线向滠口c刘家庙推进，鄂东革命军反会陷入腹背受敌之境。 何向东伸手在张少雄肩膀上拍了拍，以鼓励的语气道：“（杨虎贸然行动导致张锡元势必会扫荡铁路线，确保后路）刘家庙方向还是要打一打的，你就留在我身边当参谋吧。” 张少雄大喜，立正道：“是，总指挥！” “嗯，注意一下你的军姿，立正时要做到腰背挺直。” “是，总指挥！”这次，张少雄把日式军礼改了，何向东看了微微点头。 田金榜匆匆赶来，见了堂上诸人欲言又止，得了何向东示意后才说：“联系上了，白扇子正在罗山。” 潘正道这才知道人家早就把目光投到了豫南，自己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得了头彩，谋到参谋主任的位置倒也罢了，还得了带兵三百进取罗山，震动豫南，以期分散南下清军的差事，侥幸啊侥幸！看来，这位年纪轻轻c奇装异服的总指挥不可小觑，不能不认真应对。 正文 第十七章 【黄州反正】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夜幕降临，黄锦春提着一盏马灯上了黄州的北门城楼。 丢了部队逃回黄州，无兵可带的他虽然得了管带和知府的一番好言安慰，可也只能领个闲差，每晚在城墙上巡视，也仅仅是巡视而已，底下的兄弟们都不把黄哨官当回事儿。 底下弟兄们的心思，黄锦春一清二楚。 黄州巡防营一半人马折在王家塆，大多生死不知，省城又落到革命党手里，此时，任谁心里都在打鼓，平时不敢说的话也敢出口了。特别是值夜的，辛苦自不必说，当官的自个儿躲懒也就不好严苛当兵的，听到一些怪话c反话也睁眼闭眼，故作不知。可这些话落到黄锦春耳里，可就字字惊心，句句诛心了。 “他妈卖叉的，弟兄们丢了，自个儿跑回来还人模狗样，摊上这种人，老子可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谁说不是，张帮带都没回来，他倒回来了，不是临阵脱逃是啥？” “说不一定他是人家故意放回来的！” “我说弟兄们，城里有这种人在，看来黄州城是守不住了，万一乱党攻城，我们怎么办？” “当兵吃粮的，换个队伍照样有活路，老实说，我还巴不得那个鄂东革命军早点来攻城，免得成天在这城墙上提心吊胆，妈的，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嘘——” “姓黄的来了。” “呸！” 在周围不屑c不怀好意甚至裸的敌意目光注视下，黄锦春强作镇定趴在垛口处，举起马灯向城下晃了晃，看看没啥情况，又提起马灯慢悠悠的走远。当然，背后一阵吐口水的声音，被他的自尊心自动屏蔽。 逃回来，报告，弟兄们的看不起，上司明里安慰暗地里的不信任这一切让黄锦春心里很不好受，甚至生出后悔之念来，由此，他有些暗恨那个“密探”。如果不是那个人，自己还在革命军的俘虏营里，用不着担当这个讨人厌的差事，用不着受人白眼，用不着面对即将肯定会到来的战斗。 可是，黄某人能回头吗？不能！带回黄州的消息会有何种后果？黄锦春心知肚明，他知道自己与鄂东革命军结仇了，是生死大仇，不死不休！ 好不容易巡视完北门，黄锦春逃也似的下了城墙，却在拐角处被人拉了一把，险些跌倒，手中的马灯也险些脱手摔出。 “嘘，黄哨官，是我。” “你”黄锦春费了些眼力劲儿才认出那人，以前就隐隐听说，那人乃是红帮的小头目。“你是码头的带工（搬运工头），叫，叫。。” “你我本家，我叫黄劲夫。” “对，对，我想起来了。”黄锦春猜出对方的来意，却不能直说，只能装傻发问：“黄兄弟找我什么事？” “反正！” 黄锦春苦了脸说：“我？没用的，就算我反正了，到了那边，那边还是会杀了我。兄弟，我也不容易，一个人靠着这个差事养活大小七口人，要是，要是那个，我家人怎么活？” “杀你？”黄劲夫微笑着摇头道：“不会，城外传话了，黄哨官愿意反正开门，绝对是大功一件。至于你脱逃报告一事，罪魁祸首不是你，而是那个放了你的人。这一点，革命军是清楚的，杨少舵把子是明白人，不会难为你。” “真，真的？” “我拿我脑袋担保。” “那”黄锦春思忖良久，心知可以一试，乃缓缓点头。 黄劲夫打了一个呼哨，城墙根下突然冒出了无数个黑影，无声的摸上城楼或钻进城门洞。城墙上c城楼处的巡防军们不惊反喜，一阵忙乱后，城楼燃起了一堆火，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也把枪口转向城内街口。 城门开了，杨正涛c洪震霄c姚青松率先进城，劈头就道：“带路，去军营和府衙。” 黑压压的人群冲向黄州府衙，却惊讶的看到——府衙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上各插了一面旗帜，却是连鄂东革命军都没有的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 1911年10月14日夜，黄州知府琪振潜逃，黄州防军管带余文定驱逐知县潘涌捷，宣布反正，鄂东革命军进驻黄州。 凌晨，黄州府衙里，得知父亲被害消息的杨正涛c姚青松二人皆以肩上重任为念而强忍怒火，接受了余文定呈上的防营c府县官员名册和府库c各地团练册页后，由姚青松执笔拟发了“黄州光复，鄂军都督府黄州分府即将成立，请都督府速派员协助”的电文。 都督府随即回电：即遣黄楚楠c彭汉遗c方震c李长庚c刘子通等八人前来协助接收并筹组分府，拟以杨正涛为分督c洪震霄为司令（军令部长）c黄楚楠为军务部长c姚青松为参谋部长c彭汉遗为政事部长c方震为军法科长，黄州方面酌情处置后复。 姚青松c洪震霄看了回电后都觉不妥，杨正涛将来往电报一并转发黄陂。 凌晨四时许，黄陂何向东回电，同意都督府意见，并向分督请命以鄂东革命军为主整编防营c各县团练，挑拣精壮和有力枪械，暂编为一协，辖三标，设前敌指挥部统一指挥，何自荐以协统兼前敌总指挥。 杨c姚c洪三人看了电报，各有感触。 杨正涛知道，这是何向东有意为之，就是要突出杨家父子在民团起事c攻取黄州中起到的重要作用，还要利用程灏功前番与黎元洪幕僚赵某结下的关系。所以，杨正涛出面担任分督可以更方便与武昌方面联系，能说上话，远比鄂东革命军的实际指挥者何向东更加合适。 姚青松则是心怀惴惴，在他看来，两年学兵的自己能力有限，军略上远不如留洋归来的何向东，今天却要位居协统之上的参谋部长，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向东如此安排是什么意思呢？还是杨正涛说了一句“武昌方面恐怕是希望熟悉之人掌权”，姚青松这才明白过来，内心里却对何某人的“知进退，明事理”颇为感佩。 洪震霄的反应却只有一句话——司令我是干不了的，如果总指挥瞧得起，我愿意在总指挥下面干个营管带！这个意见化作电文发到黄陂，黄陂回电：军政分府编直属警卫营，司令兼警卫营长。 这么一来，洪震霄也不再反对，见杨c姚二人商议筹组琐事，自己插不上话又不好去睡觉，干脆出门砍了一直被监视着的杨正德脑袋，令人挂在黄州城南门示众。 清晨，薄雾笼罩信阳火车站。轰隆声中，一列从南向北的火车进站停车，释放出大量白色蒸汽，让人难以分辨出哪是雾气，哪是蒸汽。 大量在汉口谋生的豫南人因汉口光复时的乱局而回乡，大多拖家带口，下了火车就呼儿唤女，好不热闹。一位身穿侧襟布衣的年轻男子不引人注意的下了车，看看远处站岗的新军士兵，不禁打了个立正，拉了拉衣服下摆，向岗哨走了过去。 当初，湖广总督瑞澂c湖北提督张彪因为革命党在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非常活跃，乃将其中最“危险”的第四十二标三营分解使用，除营部带一队留在汉阳兵工厂外，其他三队沿着芦汉铁路，分散在从滠口到河南信阳这一路的大小六个车站驻防。 瑞澂c张彪之流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分散革命党力量”的权宜之计，竟然方便了革命火种四处传播。副目（副班长）辛钺，也就是布衣青年，受排长曾广胜和鄂东革命军侦察队长程汉生之命，乔装沿铁路线北上，在广水联络到会党首领王春华和抵达此处潜伏的朱福顺，又到信阳来联系文学社在三营的代表刘化欧，准备发动驻军c铁路工人和会党，由鄂东革命军朱福顺部配合c策应，在武胜关起义。 岗哨自然认得同营弟兄，指引辛钺顺利找到刘化欧。 刘化欧也在积极准备起义，辛钺的到来和鄂东革命军的消息让他大喜过望，略作安排后就随辛钺登车南下广水（武胜关），与王春华c朱福顺会商起义大计。 起义，是既定的，并无争议。起义后该怎么办？在此问题上，分歧顿起。 刘化欧主张起义后立即抢占武胜关，截断芦汉铁路，坚决阻击南下之清军；王春华则认为会党c铁路工人不懂得打仗，又多不愿意抛家弃子，而能发动的驻军力量过于单薄，难以抵挡清军，应该争取与武汉方面取得直接联系，得到援军后才能抗敌；朱福顺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建议起义队伍在破坏铁路后立即向罗山转移，把清军注意力引向豫南山区，牵制其一部就是胜利。 辛钺身份有些尴尬，见三人各执一词c争论不下，自己也难以插话，干脆就表示服从刘化欧的指挥。 最后，三方面达成折中——立即设法与武汉取得联系，争取支援；同时积极发动，起义后立即占领武胜关c破坏铁路，相机阻击清军，不成则转向罗山。 正文 第十八章 【狮子搏兔】 滠水河有两支源头，东支起源于黄安境内，西支起源于河南罗山c湖北孝感交界处（今为湖北大悟县，又名礼山，民国时民间有戏称曰“箩里精光”，形容的就是鄂豫皖罗山c礼山c金寨c光山地区的赤贫），流经黄安c黄陂，在滠口汇入府河后于谌家矶注入长江。 黄陂去汉口，必经滠口，芦汉铁路建成后，更可在滠口站登车，以寻常车速不到一个小时即可抵达大智门车站（汉口站）。 10月15日午后，鄂东革命军第一支队c后备支队第三大队分两路从黄陂c麻城宋埠抵近滠口，此时，何向东的望远镜里已经清楚的看到铁路上拖着黑烟奔驰的火车。他的身后，站着邓国泰c翟彪c李俊魁c张少雄c杨虎五人，各自拿了单筒的c双筒的望远镜观察滠口镇集和车站方向。 “清军已有戒备，你们看，那座铁桥南侧有新修工事的迹象。”等众人纷纷转到自己手指方向后，何向东继续说：“目前北方清军尚未大举南下，敌军兵力不足以遍布铁路线，只能保护车站c桥梁等要点，也就给我们的作战以较大的自由度，我们可以自由的选择攻击目标，我看，那铁桥北侧的敌军据点就是最好的练兵目标。” 练兵？是的，何向东此来确实是练兵的！ 进取麻城c黄陂c黄州后，黄州所属各县纷纷向鄂军都督府黄州分督府表示支持革命，已收编和待收编的防军c民团近三千人，加上原有的两千人，要一个协三个标的番号倒是贴合实际，没有丝毫的夸大。 但这五千人马只有不足一半勉强能用，其中何向东放心的只有七百多人，王家塆之战后编入了百余反正俘虏后，分为第一c第二支队。朱福顺从第二支队带走五十名精干弟兄，剩下的三百人由潘正道率领北向罗山，因此，准备发起滠口之战的何向东真正能用的c意图锻炼的，就是第一支队四百余人。 翟彪问：“总指挥，是不是等杨正礼回报之后再动手？” “嗯，先观察好地形，想想如何依托地形地物把队伍运动上去，并且要时刻注意滠口车站方向可能的敌军动向，做好应敌准备。解决了抵近前敌的问题，再考虑按照我们目前的兵力c装备，如何快速打掉那个据点，破坏铁轨，之后又如何安全撤退？这一阶段，必须要考虑两个重点，其一，如攻击不顺难以得手，可有预备作战计划？其二，尽全力进攻仍不能得手，如何安全撤退，脱离战斗接触？要点是，手里必须掌握预备队。” 五人各有所感，纷纷应“是”后，带着比之前更清晰的目的性重新观察，一边观察一边思考，如此，进步自然很快。 何向东不是不想一战成名，而是现实无奈，手下的大c小队长们素质有限，就算是从安徽新军出身的，多半也是普通士兵，距离完全担当起军官的责任，进而撑起整个鄂东革命军的组织c指挥体系来，差得太远！抓住一切机会锻炼部队，培养军官，这是发起王家塆伏击战的初衷之一，也是眼下这场战斗要达到的目的。 当然，顺手打一打清军，掐断铁路线哪怕半天时间，对武汉三镇的革命军来说，就是配合，就是助力了。 一些小心思，何向东不方便也不能对弟兄们说。 辛亥革命推翻清朝统治之后，中国将陷入南北分治c军阀割据c长期内战的漩涡之中，直到几乎亡国灭种！此时仅有八百战力的何向东不指望一步登天，成为可以主宰未来中国命运的强者，但也并不妨碍他一步步的走向强大。革命军与清军的这场战争，在何向东的潜意识里，在他的战略计划中，就是从弱小走向强大的绝佳机会。 人，在革命浪潮势必席卷全国的当下，打着鄂东革命军和黄州分府旗号接收黄州八属县和黄陂后，已经不愁无人投效。枪械弹药，守着铁路线打清军补给的主意，何愁搞不到？这就是他责骂杨虎而愈发看重小货郎的部分原因。 假以时日，有人有枪有地盘，老子怕谁？！ 远处响起一阵枪声，分明就是后备第三大队方向。何向东急命杨虎去探察，不多时，田金榜随杨虎来了。 田金榜立正，行举手礼，道：“报告总指挥，刘金堂鼓动部下谋反，被我一枪崩了！” “噢？”何向东将信将疑，刘金堂反正后态度积极c表现良好，这才留用为后备第三大队长，其麻城防营百余人也有一半编在第三大队。故而，第三大队在后备支队中算是装备较好，接受军事训练人数最多的，这才拉上来策应第一支队的“实战锻炼”。 “刘金堂在宋埠看了这个。”田金榜交给何向东两张纸。 第一张是电报抄纸，多是文言文：奉上谕，川c楚用兵，原胁从者自拔来归，不咎既往；愿随军自效，能擒献匪党者，优赏之。获逆党名册应销毁，毋株连。两省被扰地方抚恤之，圣母皇太后拨内帑二十万两抚楚地兵灾。 第二张明显是临时写就的短信，字迹比较潦草，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朝廷以陆军大臣荫昌统帅北洋三军十万之众南下平叛。 “哼，两张废纸，刘金堂倒是如获至宝。大龙头，部队情绪怎么样？” “李廷荣在那边看着，揪出祸害，队伍已经稳定下来。都是汉家男儿，哪会心甘情愿做（满清）奴隶的？” 何向东把这事当做教训，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因为急需部队使用而太过于心切，转向杨虎下令：“杨虎，传令李廷荣把三大队带回宋埠守备整训，就不参与此战了。另外，查一查写这张字条的人。” 杨虎接了字条发懵了，问：“怎么查？” “执行命令！具体的，自己想办法！” “是！” 杨虎走远，何向东对田金榜说：“部队要正规化，各级带兵的要提高素质，贯彻条令c军纪是基础，养成自主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对下级来说是必要的素质，也是锻炼。我们不能当老妈子，凡事都给下面想好了才下令，才手把手的教，那样锻炼不了人。” “程汉生不错，朱福顺也行。” “其实杨虎也不错，别看他个子小，人却很机灵，也有胆色，只是以前跟着二少爷养成了听话做事的习惯，慢慢改变吧！不等杨正礼了，开始吧。” 刘金堂临阵煽动哗变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第一支队的几个头头在得了总指挥点拨后聚拢一堆，很快就拿出了一个作战方案。何向东c田金榜听取后，点头同意执行。 下午五时许，各队纷纷就进攻出发阵位。 何向东c田金榜随李俊魁的机枪队行动，参谋张少雄随按照计划首先发起进攻第三大队行动，暂任翟彪的参谋。李大个子当机枪队长还正合适，他的机枪队有40人c两匹骡子和两辆围栏大车，却只得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弟兄们都叫机关炮），不过，只需到了明天晚上，机枪队长的队伍就会扩大，黄州来的三挺重机枪和二十四人机枪队将合并进来，接受李大个子指挥。 一列火车从北向南滚滚而过后，一声哨响，翟彪的第三大队c邓国泰的第二大队纷纷跃起，呈左右两翼合击之势，以低姿提枪的散兵线向铁路桥南敌军工事猛冲。 “啪！”清军早就发现了情况，见革命军开始进攻了，有人禁不住紧张的情绪扣动扳机，其他人一听枪响也跟着行动，“噼里啪啦”一阵乱放。此时，革命军散兵线距离敌军工事还有近四百米。 “不准开枪！听我号令！”邓国泰一边领头冲击一边高声约束部下，按照总指挥教习的进攻战术和刚才拟定的作战计划，进攻部队需接近到敌军两百米处卧倒，寻找地形掩护，组织排枪射击吸引敌军火力，掩护翟彪大队进攻。当然，两百米处的排子枪没有多大的战果，真正的掩护火力是李大个子的重机枪。 “卧倒！寻找掩蔽，各小队调整战线，完毕回报！” 中秋过后，江汉平原上的农田已经收割完毕，正在蓄肥准备种植冬小麦或一些杂粮，到处都是起伏的地垄c田坎，掩蔽物很好找到。铁路路基高出地平约半米左右，工事里，清军的子弹啾啾飞过，全都没有多大的准头。 三个小队以前二后一队形调整后，小队长纷纷大声回报。 二大队后方约三十米处，机枪队架好机枪，完成战斗准备。李大个子举着双筒望远镜观察敌军工事，口述：“防军步枪手约二十人，没有机关炮方位44，23——44，35，平射，表尺三。” 正c副射手和弹药手有些慌乱，因为总指挥就蹲在他们身旁，放下望远镜后就盯着他们三人的每一个动作。 “方向44，23，到！” “平射，表尺三，到！” 又一声哨响，左翼的邓国泰大队和右翼的翟彪大队一起打响，在各小队长的号令中，一轮又一轮，排子枪打得比王家塆整齐了许多，渐渐有了节奏的感觉。 五轮排枪过后，邓国泰大队装好子弹，匍匐前进，间或以小队为单位轮番排枪射击一轮，以压制敌军火力。 同时，翟彪大队上刺刀，先匍匐前进，边前进边整理队形，鼓动战士。待到背后传来“嗵嗵嗵”的声响，觉出炙热的机枪子弹从头上飞过时，翟彪大喊：“反清复汉！杀死清狗！弟兄们，我们的鄂东革命军，革命军不怕死，有卵子的，跟我” 冲字还没出口，翟彪就看到敌方工事里丢出一条条步枪，有人大喊：“汉人不打汉人，我们投降，投降！” “妈卖叉的，老子”率先冲进敌军工事的翟彪很无奈，胸中充斥着憋足力量却一拳打空的闷气，颇清秀的脸上匪气十足，骂骂咧咧的招呼弟兄们用枪托c用刺刀c用脚踹，把一个个俘虏赶出工事。 这是战斗？不，这简直称不上是战斗，更多的是像一次狮子搏兔般的战术演习，各队表现基本符合总指挥预期，战果嘛是意料之中的。何向东以四百多人的兵力攻击一个只有二十多人据守的工事，锻炼部队是主要的，不想要伤亡也是重要原因。鄂东革命军几乎没有军医，更谈不上完整的战地医疗体系来支撑一场大战。 “完了？这就打完了？”掌握一大队为预备队并代替后备第三大队警戒车站方向田金榜来了，看着战场的形势明知故问。那边车站之敌没有动静，这边眨眼间就结束了战斗，一大队都没动弹过，真是不过瘾呐！ 正文 第十九章 【炮！炮！炮！】 完了？还没完！ 何向东朝那工事扬扬下巴，田金榜看到，参谋张少雄敏捷的爬上与铁道平行的电线杆，抽出刺刀割断电报线；邓国泰指挥一群弟兄正在铁桥南边扒铁轨c抽枕木，阵阵号子声中，铁轨c枕木被掀下桥，扑通扑通的落入水中。 辛辛苦苦从黄陂c麻城赶来，哪能拿下一个小据点，抓二十几个俘虏就了事？ “总指挥！” 何向东回头，见是秘书余祖言，微微点头算是招呼，又拿了望远镜看向北边铁路延伸的远处。 “总指挥，黄陂c麻城两县的情况统计出来了。” 何向东摆手道：““战事将起，详细报告我回头再看。从即日起，黄州八属和黄陂税赋无须提解省城入库。好了，余先生，这边估计很快又会打起来，你先回黄陂，争取尽快整顿黄陂c麻城两县各学堂，尽早恢复开课。另外，县属高等小学堂可以择机开设社会生产实践课程，第一个课题就是各县社会现状调查，采用学校统筹分配，学生分片包干调查的法子，尽快拿一个详细c准确c数据化的报告出来！” 余祖言本就是高等小学堂校长，略一思索就知道该如何把任务办下去。至于总指挥的目的嘛，是为全面推行包括土地政策c户籍管理c工商鼓励c社会保障c普遍兵役c义务教育等社会改革做准备。 昨晚，何向东曾就这些问题召开过会议。会议几无结果，因为与会者中除了他有系统的想法外，大多数人都没有丝毫的准备。余祖言不同，虽然也不曾如何向东一般有系统考虑，却在留学东洋后有颇多感触，很自然的成为社会改革的积极支持者。 余祖言来得匆匆，去也匆匆，却在黄州分府姚青松的支持下，两县的社会调查扩大到黄州府属八县。 何向东c田金榜一人一具望远镜，一个向北个向南，始终保持着对铁路线的观察。革命军接近滠口车站的消息是无法封锁的，不过，战斗结束立即切断电报线路后，北边的车站不可能得到铁路线军事据点已经被攻取的消息（此时，湖北新军装备的无线电报机作用距离在三十里以内），那么，北边该来的火车还会来。 “滠口来人了！” 杨正礼的侦察队派人回来报告，说“刘家庙之敌正在备战，五十八标一部约四百人在标统张锡元带领下回援滠口，正在滠口车站设防，并无出击迹象。” 刘家庙——滠口一带有清军两千余，滠口原本由汉阳防营（黄陂属汉阳府）从黄陂抽调驻守，有兵约三百人，张锡元率四百人增援后，兵力上并未形成对鄂东革命军的绝对优势，加之前哨阵地丢失，更不敢贸然出击。那么，张彪派张锡元到滠口车站的目的何在？难道仅仅是防御？如果仅仅是防御，如何保证铁路线畅通？又何须七百人？ 张锡元在等援兵！援兵不太可能来自刘家庙方向了，因为张彪必须保证汉口方向的力量，那就是从北边经铁路线而来的援军！ “命令翟彪大队立即沿铁路线北进，过桥后选择有利地形设伏并破坏铁路。邓国泰大队沿铁路线左侧向西延伸两里，搜索前进，确保翟彪左翼。召回后备第三大队，重新进入阵地，严密监控滠口之敌。第一大队并机枪队，待后备三大队到达后沿铁路线右侧北进，务必保持向东延伸五里搜索前进，确保翟彪右翼。前指随第一大队行动。电报黄州，我军极有可能在滠口——祁家湾一带与敌遭遇，速组织医疗队增援并催促机枪队。” 田金榜主动担负起传令参谋的责任，从身边机枪队抓人，抓一个下达一个命令，待到第四个命令被人带走后，他问：“不是不准备硬拼吗？” “不硬拼是大前提，可战场变幻莫测，谁也无法保证，只能尽量避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清军将有大批援军开到，所以滠口之敌才取守势而不着急扫荡铁路线，确保祁家湾——滠通。最坏的情况是，敌援军已经在祁家湾下车整备完成，沿铁路线南下，如是，小货郎应该很快就有报告送来，我军则视敌情而动，敌强，我则离开铁路线向东撤退，避免接敌；敌弱，我们还可以选择有利地形打一场。好一点的可能是，敌援军以为我军仍在滠口，乃乘火车南下接近滠口时才下车，那么，我们北上破坏铁路线并设伏阻击，多半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说到底，无论何种情况，我们都不能待在原地，北进是最佳选择。” 田金榜这才理解何向东如此部署的深意，不过，就算他不理解，何向东也不回答，他一样会遵令而行。 鄂东革命军第一支队各部纷纷行动，滠口站的两层办事房楼顶，张锡元丢下望远镜，挥舞着双手向左右喊叫：“快去，电报祁家湾，叛军已经北进，已经北进！告诉他们不要乘车，要展开队形步行南下！” “统带大人，电报线路不通。” 张锡元着急了，其实刚才革命军破坏电报线路的行动已被他看到，只是他不敢出击而已。 “用无线电报！管他能不能收到，老子反正发过电报了！” “标下立即去办！” 张锡元并非那种“只管发电报，不管收摊子”的人，快步下了楼顶冲进办事房，摇通刘家庙的电话：“要张军门军门大人，逆军大部突然沿铁路北上，对，就是祁家湾方向，对，五十七标一营和炮队二营（河南新军混成协有炮队两营）已经过了孝感，对，标下要援兵！快！迟则来不及了！什么？祁家湾车站会拦下火车？万一” 张锡元话没说完，那头的张彪已经挂了电话。张锡元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要摇电话，再转念一想，作罢。是啊，既然滠口和祁家湾已经断了电讯，那祁家湾车站办事房和驻军肯定会作出相应处理，拦下原定直奔刘家庙的运兵列车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张锡元如此想着，心里觉得轻松了一些。 祁家湾车站调度房里，程汉生紧张万分的透过玻璃窗看向刚刚进站，正在加水的运兵列车。车上满载的士兵没有下车，月台上，两名军官正比划着与曾广胜说着什么，一个司炉在车站人员的帮助下拉好水龙带，清水哗哗的流进水箱。 接到孝感站的电话后，程汉生就派了两名兄弟分两路去报信，一路走黄陂，一路去滠口。 “呜——呜！”汽笛短促的响了两声，两名军官跳上车厢门口的踏板，其中一人向月台上的调度员陶毓树挥手示意，陶毓树打出“可以发车”旗号。司炉爬上车头，不多时，车头烟囱冒出滚滚浓烟，“呜”的一声长鸣，火车缓缓开动。 曾广胜回到办事房，揭下军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抓起茶缸就灌了两口。 “他们打听南边的情况，我说有乱民趁机偷割电线，电讯因此中断，已经派弟兄出去查线了。这样说，妥当吧？” 程汉生还是一脸忧色，并未马上答话，目视陶毓树进来后，才说：“我现在担心的是孝感车站那边，南边已经有两个多钟头没有北开的火车了，孝感方面要是打电话来问，我们怎么说？” 说啥就来啥，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作响。 陶毓树抓了电话听筒手柄却没拿起，转头问：“南边线路已断，电话肯定是从北边打来的，怎么说？” 程汉生断然道：“那边若问，你就说不知道。曾排长，通知弟兄们准备撤。” 陶毓树提了一口气，接通电话，连声：“是，我知道了，一定安排好，好的，好的。” 程汉生见状示意曾广胜，曾广胜停步，又拿起茶缸喝水，以掩饰紧张的形态。 放下电话，陶毓树说：“十一协到了孝感，孝感总调度要我优先安排兵车南下，确保十一协今晚到达刘家庙。” 河南混成协大部已经过了祁家湾，第六镇的第十一协又要来，清军增援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强。身处祁家湾车站调度房的三人对此感触最深，都有些担心武汉的革命军，更担心一旦前车出事，后面的第十一协会如何处置情况？很显然，祁家湾的戏码已经唱得差不多了。 程汉生思索半晌，起身道：“还是走吧！” “我看”陶毓树摆手道：“我留下，你们走，总要把第十一协兵车过站的事儿对付过去，现在走，孝感那边一个电话过来就能发觉” 程汉生打断陶毓树的话：“你不走，前车一出问题，他们一样会发觉。” “问题出在滠口那边，我留下来，说不一定还能应付过去。依我看，这战啊不是一天两天，我在这里今后可以派上用场。程队长c曾排长，你们放心，你们一走我就马上报告，驻军哗变，已经崩散。” 程c曾对视一眼，默然点头，一人抓了陶毓树一手，紧紧握了握，互道保重。 祁家湾南面约十六里处，铁路东侧的一个小山包上，何向东从望远镜里看到了那列南下的运兵列车正飞速逼近翟彪大队的“作业”处，他急忙调转视野，作业处已经没了人影，所有人员隐蔽良好。再转视野寻找列车，他看清楚了，火车头c煤车c水罐车后面拖着三节加装围板的平板车，围板着实矮了一点，露出帆布炮衣罩着的火炮。 “炮！” “炮！”田金榜也看到了，惊呼出声时，这位安庆炮队正目的双眼中射出的是炽烈到似乎可以融化一切的神光。 正文 第二十章 【调度的选择】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一瞬间，何向东c田金榜都改了主意，决意把一场“人为车祸”变为一场“趁火打劫”。命令立即下达，归队的杨虎立即用旗语传达给三个大队。 “哧！”火车司机发现前方铁轨“错位”，立即拉下制动手柄，锅炉放出全部蒸汽作用于制动系统的活塞，“嘎——”一声刺耳的长响，全部钢轮几乎同时抱死，钢轮与钢轨之间溅出无数火花，“吱吱”作响。然而，巨大的惯性还是驱使着火车向前方摩擦着“滑行”而去。 第一对钢轮压上错位处，左侧铁轨受力后翘起，被火车惯性的能量压得蹦到一边，顿时，更多的钢轮失去铁轨的支撑硬生生的砸在枕木上，左侧突然增大的摩擦力让车身失去平衡，碎石路基也无法提供足够强度来抵消车身失衡时的巨大力量。“轰隆隆”一阵巨响中，车头倾覆c煤车倾覆c水罐倾覆，接着是第一节c第二节c第三节只有最后第九节车厢很危险的停住了。 没有作战计划，没有相应的预演，只有大队长们的一句话：“冲上去，杀敌抢炮！” 火车倾覆的巨响还未消失，漫野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嗵嗵嗵”第九节车厢的某个窗口射出火流，一串串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卷向袭来的人群，火流过处，鲜血四溅，尘土飞扬，一个个衣装简朴的革命军战士猝不及防，纷纷中弹倒地，更多的人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蜂拥向前。 部队缺乏训练，缺乏在重机枪火力压制下的训练，甚至缺乏在战地及时辨认出重机枪火力点的能力。 翟彪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火力点，更看到自己的弟兄们一片片的倒下，甚至能看到子弹穿透他们身体时，从背后带出一蓬蓬血雾。 “趴下！趴下！都趴下！” 几个眨眼间，陷入敌火范围的三大队伤亡惨重，幸存者们趴在地上寻找一切可能的藏身处，但是，高踞车厢的敌重机枪火力具备极好的射界，趴伏低处的革命军们几乎就是一个个趴着的c运动缓慢的活靶子。 敌军的重机枪刚刚开火，何向东就看到了，就觉出自己的心脏被难耐的绞痛弄得无法跳动，深吸一口气，丢下还在发愣的田金榜，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冲向机枪阵地，来不及说话了，一脚踹开等待射击命令的射手，下蹲的同时双手攥住握柄，顺势调整机枪射界，左手食指顶开保险，右手四指勾住击发杆。 “嗵嗵嗵”马克沁重机枪咆哮起来，一边射击一边调整，枪口喷出三尺有余的膛焰，给立式表尺的内框镶上一层橘红的颜色。 “冷静！冷静！”何向东不住的在内心呼喊，竭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被仇恨c被悔恨c被愤怒迷蒙的视线清晰，让把握击发杆的手指不再颤抖，越发变得灵巧。 “嗵嗵嗵嗵嗵”枪声有了节奏，长c短点射结合的射击方式远比乱打一气更为奏效，弹雨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向敌军火力点，顿时，敌机枪哑火了。 何向东并不停顿，操纵机枪从车厢头打到车厢尾，在铁皮和木板组合而成的车身上留下一排排弹洞。压制了敌军火力，何向东感觉心头压力顿减，射击中，余光左右一扫，副射手在发愣，弹药手也在发愣。 “准备换弹带！指示目标！”李俊魁吼叫着赶到：“总指挥，让我来，你要指挥全局！” 何向东又打了几个短点，闪身让位给李俊魁，肩膀一甩，九五突在手，转头喊：“机枪队二班c三班c四班，上刺刀，跟我来！” 一挺重机枪有六个人就足矣，编七个人只是多一个弹药携行手而已，再根据交通条件c补给能力，增编到十人已经顶了天，李俊魁手下却有四十人，目的是在装备数量有限的条件下轮番培养机枪手，装备到位之后就能立即形成战力。能够进机枪队的弟兄，可以说几乎绝对忠诚，此时听总指挥一声令下，三十人齐刷刷从待命处站起身上，纷纷上了刺刀，争先恐后地跟着他们的总指挥向前猛冲。 燃烧的煤炭从锅炉炉膛中泻出一些，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整个火车头冒着黑烟；煤车倾覆，剩下的小半车厢煤炭洒了一地；水罐车只有三组钢轮，倾覆后罐体脱离车架抛飞了大约五六米远，此时正好作为第二大队官兵们的掩体。 其实，遭遇“车祸”的清军们，处境远比挨了重机枪火力的革命军悲惨。一个个尚未回过神来就翻车了，就摔得七荤八素了，刚刚挣扎着脚踏实地，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个穿着老百姓衣服却拿着武器的革命军。 “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被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寒光闪闪的刺刀逼住，没有军官的组织，甚至没有从翻车中回过神来，大多数清军官兵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抛弃武器，举手投降。 第一节车厢有六门五七山炮和六架炮车，第二节车厢又有六门，第三节车厢还有六门，整整一个营的炮火！第四节是闷罐车，门一拉开，受惊的骡马蹦跳着冲出，几个革命军战士吓了一大跳，赶紧避让，其中一人没有避开，被一匹骡子撞个正着，重重的摔倒在地，幸好旁边战士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这才免于被骡马践踏。第五节车是弹药车，炮弹c子弹一箱箱的摞满整个车皮。第六节c第七节装着大部分炮兵（少部分在前面三节押车），第八节c第九节才是步兵。 整列火车，只有第九节车厢在顽抗。 背着两条步枪，手托一条步枪的翟彪匍匐着爬向一个仰躺在地，浑身抽搐的弟兄。此时的他完全想不起自己还有指挥责任，一心就想看看那些中弹倒地的弟兄，想尽可能早一点爬他们身边，虽然往往只是收取他们的枪支和遗物，又或者看着他们的伤处鲜血喷涌却束手无策，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如此，应该去照顾部下的弟兄们。 “总指挥上来了！”有人这么大喊，翟彪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事情。 后面冲上来一群人，当先一个穿着花花绿绿，冲着冲着一个停顿，半蹲着向复活的敌军火力点开枪，“哒哒哒”清脆的响过，敌军重机枪再次哑火。 “上，贴上去，在这里趴着只有被动挨打！”何向东大喊着伸腿踹了一名弟兄的屁股，他看到第二大队从车头开始，以车身为掩护，一节节的清剿残敌；相反的方向，第一大队从车尾后方大约五十来米处呈扇形合围过来。再看第九节车厢，顽抗的敌军越来越少，偶尔才有步枪射击的火花绽现，却立即引得李俊魁一顿猛打。 “哒哒！”车厢门锁被打飞，何向东侧身偏头看了看里面，车厢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打碎的车窗玻璃，几具尸体软塌塌的趴在木条椅背上，过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时间难以数清，还有几个清军用黄牛皮背包c拆下的行李框架堆积成掩体，趴在车窗边射击顽抗。 “喊话！” “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四面八方都响起喊话声。 车厢里的枪声似乎停顿了片刻，何向东抓住机会登上踏板，侧身躺在门口，手里的九五突“哒哒哒”一阵长c短点射打光了子弹。半滚到车门的另一边，换弹匣，拉动枪机上膛，却听车厢里一阵哭丧般的叫喊：“投降！别打啦！我们投降！” 在毫无遮蔽的江汉平原上，北边祁家湾，南边的滠口都能听到激烈的枪声。 陶毓树再次接到孝感站总调度的电话，没有等对方说话，他就缓缓放下话筒掐了线。走到窗户前看看远处阴沉沉的天空，似乎老天爷哭丧着脸。回头看看墙角的座钟，下午五点过一刻。 打开办事房的房门，南边的枪声依然绵密，陶毓树咬咬牙下了决心，大步走向北面不远处的扳道房，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跑了几步又摆动双臂全力奔跑。满载着第十一协的列车就要到了，过了祁家湾车站后，只需几分钟就能开到战场！这对正在与河南混成协激战的鄂东革命军意味着什么？不用想，不敢想，不能去想！ 阻止他！ 两名扳道工骇然看到，调度员踹开房门后抓了丁字阀就跑。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远处传来火车的示意即将进站的汽笛声，调度员跑得更快了，像一阵风般冲到岔道口，用丁字阀把进站的铁轨一寸寸移动到侧旁的机修轨道上。 根本没打算停站的火车全速而来，“咣啷咣啷”的开上机修轨道后才发现——前面没有铁轨，只有一堵矮墙！刹车！刹车！ 轰隆隆 祁家湾车站传出一阵巨响，陷入空前混乱时，南面的枪声渐渐停歇，夜色也如幕布一般缓缓落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炮二营投诚】 鄂东革命军后备第三大队借着夜色掩护撤向宋埠，张锡元反复确认后才用电话从刘家庙车站调了一辆工程车北上抢修被破坏的铁道和电报电话线路。 晚九时许，滠口与祁家湾的电讯接通，传来的消息令张锡元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应该立即向张彪报告——河南第二十九混成协之炮二营c步五十七标一营被全歼；第六镇之十一协二十一标所乘火车脱轨，官兵亡十七人，轻重伤一百余人。 张彪闻报后也是手脚冰凉，脑袋里一片空白，拿着听筒说不出话来，幸得湖南岳州巡防营统领夏占魁连声提醒，才令张锡元在妥当布防后立即返回刘家庙计议。 张锡元满腹怨气。 张彪c夏占魁c张锡元，三人里张锡元是标统，地位最低；而且在1905年时，朝廷在安阳举行南北会操，湖北新军第八镇和河南新军第二十九混成协编为南军，张彪任总统，黎元洪任统制，有了这层渊源，第二十九混成协的军官们都不好不听张彪的。张彪手里只有以第八辎重营为主的八百余人，夏占魁部下陆续从岳州乘船来到，不过四百余，张锡元却是自11日得到命令，立即带了一个标南下，是绝对主力。但手中军力最强，却要听从张彪的号令。被朝廷夺职留任c戴罪立功的张彪又一心进攻汉口，无视了张锡元增援滠口的要求，白白错过了攻击鄂东叛军的机会，导致的结果是第二十九混成协损失惨重！ 心情郁闷的张锡元左思右想，给直隶老乡，自己的老上官，第二军总统冯国璋发出电报后，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刘家庙。 张锡元心里不痛快，在祁家湾的李纯心里也不痛快，就算亲自监督了在列车倾覆处的行刑，就算用脚上锃亮的皮靴狠狠的踢了那三具被刺刀戮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就算把祁家湾车站的所有人都鞭打了一通，阴影还是萦绕在第十一协统的心头。因为，武胜关被占了！这让李纯觉得自从进入湖北后就陷入四面危机的境地之中。 前有鄂东革命军阻挡南下滠口，后有起义军夺占武胜关，掐断退路。权衡之后，李纯决定派马继增率兵一标南下滠口，与张彪会合，肃清铁路线；自己率部回师孝感，与王占元的混成第三协合兵一处，相机进攻武胜关之起义军。 临行前，李纯让人把车站调度和两名扳道工的遗体吊在铁架子上示众三天，不准家属领回。 深夜，在指挥部派人依次告诫后，得胜而还c缴获颇丰的革命军官兵立即收敛情绪，黄陂县城逐渐平静下来。 何向东特意选择在县衙后院的书房里与程汉生c曾广胜见面。 书房墙上满是刚刚缴获的地图，有四联幅的十万分湖北全图，有全幅的五万分武汉三镇详图，有半开和四开的二万五千分的炮兵地图。这些图纸让一直依靠旁人口述而描绘草制地图实施指挥的何向东如获至宝，比缴获了十八门火炮还兴奋。 当着程汉生c曾广胜的面，何向东把混成第十一协，混成第三协标在地图上，眯眼看了一会儿，回头说：“原本我还打算在祁家湾搞点动作的，现在看来情况变了，首先是三大队伤亡很大，战力锐减，再就是敌援军庞大，实力太强。看来，我军将进入潜伏苦训的时期。汉生，筹建侦察大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同时还要负责与滠口杨正礼c武胜关朱福顺的联系；广胜，司令部缺人，缺大批有军事经验的人，你来挑个头，暂任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参谋处作战科长兼警卫连长。如此安排，你们觉得如何？如果有意见就提，命令下达后就只能服从了。” 程汉生面色一喜，旋即又露出难色。在祁家湾的时候，他就觉得三支侦察队彼此缺乏协同，侦察也好，配合行动也罢，效果大打折扣，现在要成立侦察大队了，自己当了这个大队长，以前很多想法都能付诸实现，好事！可是，也就是在祁家湾这段时间里，小货郎才觉得自己真就是一个小货郎，若非平素走南闯北见识多一点，若非为人机灵圆滑一点，根本就搞不出那么大的事儿来！说到真正的军事侦察知识，还是在身边的曾广胜指点后才懂了一些皮毛。看看，总指挥在地图标注的洋文字母，咱就弄不懂啊！ 何向东能猜出程汉生面露难色的原因。侦察兵不好当啊，合格的侦察大队长更不好当！如果不是要统筹全局的话，何向东倒不介意出任这个队长。 “侦察兵要懂得陆军各兵种的基本常识，要会简单的测绘制图，要熟悉各地的方言c风俗和地理民情，要有过硬的军事技能和单兵作战能力，要具备一定的情报收集和简单判断能力。。这些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作为队长，你有权在全军挑选人员。全军整训期间，侦察队无论官兵都要参加每天晚上的军事讲习会，从明晚开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相信你，汉生。” 程汉生的目光中有些勉强，更多是某种激情。他起身立正道：“是，总指挥，我试试看。” “广胜，你呢？” 曾广胜立正的姿态比程汉生标准了不少，回答也很简单：“我服从总指挥命令！” “还有一个事提前说一说，后天，等黄州方面的骨干到来后，我们要召开一个庆功会，你们二位和陶调度员是此战首功，每人发给奖金十两银子并报鄂军都督府备案。汉生多多留意祁家湾那边，尽快接应陶调度一家安全转移回来。” 此时，书房里的三人并不知道陶毓树已经遇害。 程c曾二人告辞离去，何向东仍然不敢休息，军务c政务诸般事务还要梳理一遍，随着缴获火炮的到来和运用，部队的战力将大大的提升几个台阶，原本制定的运动战与游击战结合的策略，也因此要作出小小调整。如何调整？得看整训的效果。那么，整训又该如何进行，达到何种效果呢？ 部队的现状是——军官少，中级以上军官人数等于零！何向东仅仅是中尉参谋出身，手下正规军官只有曾广胜，其他的不是防营军官就是土匪出身或者从民团超格提拔，这就导致了一系列的状况发生，包括翟彪在战场上的失态。 没有机枪c火炮之前，部队只有步枪，战法很简单——排枪射击后白刃冲击，此种战法对军官c军士的数量要求很低，每队有一c二人便可应付。有了更多的兵器之后，战法多了，战术变了，对军官c军士数量要求倍增，特别是要兵种合成的协同作战，没有合格的参谋班子，没有足够的合成军官，即便有再多的机枪c大炮，也无法锻造出一支强军来！ 何向东必须要从自身见识和当前情况出发，找到适合鄂东革命军正规化整训的法子，如果他找到了，做到了，那他本身能力就得以突破，不再中尉！ 思考着，他走出书房，顺着台阶登上椅子山顶俯瞰全城。 陷入黑暗的黄陂城周长约有三公里，在整个湖北也算城池规模最大的县城。整座县城东c南两面有滠水河围绕，北面是椅子山，西面是引滠水河而成的护城河，城墙高达五米有余，墙体外是青砖条石，内是三合土夯成。以冷兵器时代的眼光来看，黄陂是难以攻克的坚城，就算放在当下，北洋清军要攻下有鄂东革命军据守的黄陂城，没有一个混成协的力量，免谈！ 何向东率部留驻黄陂旨在观望，就是要看看破袭战之后北洋清军对鄂东革命军的态度，对整个战局的侧重。 如果北军攻击重点首选黄陂，那我稍事抵抗就弃城而走，整军才是关键，没必要消耗力量保卫黄陂，其实是把黄陂当做包袱丢给北军后，偶尔组织力量骚扰一下，也算分了北军之势；如果北军攻击汉口，那我就安然在黄陂整军，时不时袭扰孝感c祁家湾c滠口一线，检验整军效果c锻炼部队是主要目的，顺便给那袁世凯c荫昌什么的添点堵。 整军，整军！日后的万千功业，只在今日之整军！ 火炮，战争之神！一锅端了河南新军混成协的炮队二营之后，炮兵建设就是鄂东革命军整军之核心。炮兵要形成战斗力，建设方略，战术思想，战法技能缺一不可。其中战法技能是实现思想c方略的基础，基础的基础就是炮兵军官和军士。 最快的法子还是利用俘虏！ 看到城南滠水河边鲁台山双凤亭那边还有篝火，何向东转身下山找了田金榜，一同去探视河南新军炮二营的俘虏们。 二人刚到俘虏营，看守的张少雄就赶来报告：“总指挥，支队长，有个俘虏军官愿意投诚，他说他表哥是同盟会员，留学日本读陆军士官学校第六期的杨曾蔚。” 何向东闻言，突然想起历史书上的一句话——清廷编练新军以维持其统治，新军则成了满清统治的掘墓人。北方人思想较保守，接受革命思想者较少，革命党没有在北洋新军中形成气候，但是，并非说北洋新军中就没有革命党，河南新军也与此类同。 炮二营副军校倪龙的被俘投诚，为何向东撬开了炮二营的大门。几天后，大部分炮二营官兵表示愿意加入革命军，少数人待在俘虏营里过了春节后，领了路费遣散回乡。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惊人战果】 1911年10月16日清晨，黄州。 结束与都督府派来的黄楚楠c方震c彭汉遗等人的通宵长谈后，姚青松神疲力倦c忧心忡忡。年轻的他想不明白，革命刚刚在武汉三镇成功，立足未稳的革命者们面临的是满清大军压境，恶战一触即发，本因团结一心c共抗强敌，却为何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已经生出罅隙，开始拉帮结派，各行其是了？ 守着汉阳兵工厂c武昌被服厂和三大军械库，黄楚楠等人大方的给黄州分府带来了一千条崭新的汉阳造c七万五千发子弹和三千套军服，其中有黎元洪的示好，更多是革命党进会的意思。 好处不能白给！共进会员姚青松也不能稍有松懈，排挤文学社c会党和总指挥何向东，把鄂东革命军变成完全由共进会掌握的力量，是共进会通过来者给姚青松下达的任务，必须完成的c令他非常反感的任务！就算是下山摘桃子的猴子，也不能这么吃相难看吧？！ 民团是会党拉起来的，田金榜是民团联系的，王家塆之战是何向东指挥的，黄州是会党夺取的，就在昨天，芦汉铁路伏击战也是人家何向东打的！在鄂东革命军里，姚青松未建寸功却身居高位，原本就于心不安了，此时更要去算计人家，如何使得？道德何在？革命大义何存？！ 阴沉着脸，姚青松找到杨正涛c洪震霄，毫无保留的把昨晚的事儿通通说了个干净。 出乎意料，杨正涛没有发怒，似乎从得悉杨老根身亡的噩耗后，这位二少爷就一下子转了性子。洪震霄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骂骂咧咧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还不解气，顺手就把茶杯摔个粉碎。 杨正涛拉住洪震霄道：“四五，稍安勿躁。英杰，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这个词让姚青松觉得很安心，更确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还是看总指挥的意思行事吧！不过，我有个想法。。” “说吧！”杨正涛对姚青松的犹豫有些不耐。“别憋在肚子里臭掉！” “我们得有个组织。” “什么意思？”洪震霄听不懂，杨正涛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说：“都是反清复汉，原本应该无分彼此，可只有傻瓜才这么想。我姐夫早就提醒过，咱们反清复汉是舍了身家性命的，今后革命成功了，咱们在哪里？！看今天的形势，哼，武昌那边这么做，分明是要我赔了老汉又折本，休想！英节，这下子你该明白黄陂的教头命令黄州财税不再提交省城的道理了吧？” 姚青松默然点头承认。昨天傍晚接到电报后，他曾生出抵触情绪，甚至在杨正涛面前发了脾气。 杨正涛又道：“你说的不错，他们有同盟会c共进会c文学社，我们也弄一个！” 洪震霄总算明白了一些，急忙问：“怎么弄？” 杨正涛一摊手，拉长语调说：“这，得问姚部长和总指挥，我们得设法先把黄楚楠他们几个人应付过去。” 姚青松想了一会儿，说：“黄楚楠是新军排长；方震是秀才出身读过两湖师范学堂；彭汉遗是日本国东京政法大学毕业，与孙武最为交好；李长庚是山东人，这边事了就回山东组织举事；刘子通是新军副目，此来主要是保护众人。其他三人都是新军士兵，算是黄c刘属下。我看，借着这次整军和接收八属政权的机会，把他们分散开来，黄楚楠派去黄陂当指挥部参谋，方震派去麻城整理财政教育，彭汉遗不能留在黄州，找个借口让他回武昌！李长庚就不管了，他要去山东，我们还可以给他一些钱物以示支持，刘子通就留在分府警卫营当个队官。你们看，如何？” “可以，如此最好。”杨正涛点头称善。 姚青松伸个懒腰，说：“那我小睡一会儿后带人c带物去黄陂，这边的事情就都在你们肩膀上了。” 杨正涛笑道：“人家是钦差，又是劳军的，待遇不能差，四五，你带黄劲夫那队人护送。” “好，没问题。”洪四五从杨正涛的笑容c语调中领会到一些别样的意思，顿觉心中畅快，顺嘴就道：“老子保证他（黄楚楠）回不来。” “教头知道如何处置，你别乱来！”姚青松叮嘱一句后丢下两人回房睡觉。 姚青松过于年轻了，社会经验比之杨正涛和洪震霄来差了不少。他是共进会员，虽对武昌都督府对黄州的政策有抵触，准备与黄州方面抱成一团，但在他眼里，黄楚楠等人终究是革命党，是同志，妥当安排使其无法着力即可。以己及人，熬夜后很是疲乏的他并未注意到杨c洪二人的眉来眼去，更没往深处想，告诫一句后就丢在脑后。 杨正涛杨二少爷杨土根是啥人呢？早年混巡防营军饭的洪震霄又是啥人呢？他们岂会让眼中钉c肉中刺轻轻松松c风风光光去黄陂？！二人头碰头密商一番，笑着离去，各自行事。 晌午，城南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随即有人高喊：“舰队！清军舰队来了！” 沉睡中的姚青松被人推醒，当他弄清出了什么事儿后，立即披上衣服冲上南城楼，此时，杨正涛c洪震霄以及武昌派来的几位代表都聚集在城楼上，用望远镜观察江面上越来越近的c挂着满清龙旗的舰队。 这是一支由十五艘军舰组成的舰队，大者有两千多吨的“海字号”巡洋舰，小的有几百吨的内河炮舰，对于没有火炮的黄州城来说，其中任何一艘舰船都是无法抵挡的。 杨正涛抓着单筒望远镜的手在颤抖，手指关节显出青白色，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谁，谁知道哪艘船是司令？” “江贞号。”黄楚楠与分督之间隔了几个人，所以担心杨正涛没听清楚，又提声补了一句：“江贞号上挂着司令旗，杨先生，我们怎么办？” 鬼才晓得该怎么办！这话杨正涛并未说出口，他只能以沉默作为回答。取黄州c临长江，好处就是能震动鄂东，进而顺利控制黄州八属，坏处嘛，就在眼前！如果舰队发起炮击，那杨正涛第一个命令势必就是——弃城！面对战舰，没有炮火的黄州也就没有资格谈什么勇气c血性，被动挨打者就是被动挨打者，勇气变不成大炮，血性也变不出炮弹来。 舰队呈两列纵队，在宽阔的江面上尽量沿中央航道逆流而上，速度大约在八节左右，这般速度对黄州城楼上那些提心吊胆的人们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慢慢的折磨，度日如年的折磨。 “他们不会开炮，看，舰上的炮衣都没揭开。”黄楚楠看清楚了，心情顿时轻松，出声安慰众人。 清军舰队似乎没把黄州城放在眼里，缓缓的向西而去，直到最后一艘的桅杆消失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城墙上的人们才彻底的轻松下来，才发现脊背一片冰凉。 杨正涛收了望远镜，目光瞟过黄楚楠，向洪震霄递个眼色，微微摇头。 舰队过境的这一场虚惊让杨正涛看到了满清还拥有强大的武力，在舰队面前，他觉出自己的渺小，觉出自己完全就是手无寸铁，觉出革命党要打败满清非得团结一致不可。此时，革命军内部的分裂c冲突都是帮满清的忙。同时，舰队的出现让他不再担心武昌方面抽调黄州兵力，进而吞并黄州了。 因此，他取消了“教训”武昌方面的计划。 黄楚楠根本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拉了姚青松说：“英节老弟，赶快通报武昌，让我们的人早作准备，不能让舰队靠近武昌城，青山，青山炮队尤为关要！” 姚青松向杨正涛示意后，说：“清军舰队已经到达，我们就无法从水路调兵去武昌。黄代表，昨晚我们商量的事情如何落实，还请黄代表随我走黄陂一趟，与总指挥会商。” 黄楚楠与彭汉遗小声商量了几句后，走到姚c洪二人面前，说：“水路危险，陆路未通，看来我们来此的任务已经无法完成，正当去黄陂拜会何总指挥请示行止。” 姚青松趁机兜售自己的主意：“黄州和各县政务整理急需人手，黄陂前线也刚刚打过一仗，整军在即。我看，黄代表随我去黄陂即可，其他人留在黄州，尽快整理政务财税，为下一步的社会改革打下基础。” “噢？黄陂那边打了一仗？” 姚青松昨晚就接到电报却没有向黄楚楠等人出示，更没有说那边打了个大胜仗。如今经水路去武昌已不可能，鄂东革命军的一兵一卒都不会投送到武汉三镇，那就可以把战果公开出来了。 “昨日午后c傍晚，第一支队附后备支队第三大队，指挥部直属机枪队在滠口北c祁家湾南的铁路线上连打两仗，端掉一个敌军据点，倾覆火车一列，击毙敌军三十余人，击伤两百多人，俘虏近七百人，缴获步（马）枪千余支，马克沁机关炮两挺，子弹无算。还有57过山炮18门，炮车18架，骡马一百余匹。此战，河南混成协五十七标一个营c炮队第二营被全歼。” 姚青松尚未说完，黄楚楠c彭汉遗c方震c刘子通等人已经惊在当场，半晌说不上话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七杀令】 在鄂东民众的眼里，一群民团的土棒子跟着一个奇装异服的假洋鬼子闹革命，在之前是个笑话，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黄州八属一下子变了天，当胜利的消息传开，当大批的俘虏出现在黄陂县城周围，18门火炮在滠水河边一字儿排开后，嗤笑c怀疑消失了，压抑在内心达近三百年的某种情绪瞬间爆发。 四乡八里，总有人自发的奔走相告，官军的失败c革命军的胜利在山间c在河边c在镇集流传，络绎不绝的人流从各县c乡流向黄陂。 有看热闹的；有投军的；有想在新政权谋差事的；有做买卖的；还有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从麻城汊河口姚家冲出来的那一群人了。这群人中男女都有，俱都穿着一色的黑衣，男的头上裹着麻布带，女的头扎白花腰系麻绳，麻色与黑色对比的格外醒目。他们赶着骡车c肩挑背扛，车上装着今秋的收成和山货，箩筐里装着一双双崭新的白底黑面布鞋。 “父亲死了，家破了，那就让它破得更彻底，在革命的大潮中建设一个更好的新家！”这是姚青松带给家里的话，也是牵着幼弟走在姚家队伍前头的姚青荷的信念。 姚青荷有的信念，姚家人未必有！但今时不同往日，姚家准女婿杨正涛是鄂军都督府黄州军政分府的分督大人了！姚家大少爷是部长大人了！姚青荷在姚家冲言事的分量也就水涨船高，出闺房c挑家事c言革命，原本会受到世俗诟病的种种行为一下子变得可以接受了。 其实，鄂东民风彪悍，黄陂更是传说中花木兰的故乡。甚至在姚青松的潜意识里，也常常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成为秋瑾一般的人物，如今的姚青荷，似乎正朝着那个方向前行。从汊河口翻越木兰山到黄陂，一步一步，越接近黄陂城垣，姚青荷革命的决心就越坚定，革命的热情就越高涨。 滠水河边，一群群身穿崭新靛蓝色军服的炮兵们围着一门门五七山炮，在几名军官的号令下进入炮位，卸掉炮车牵走骡马，构筑发射阵地，准备弹药c引信，操纵炮口对准目标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不再是河南新军混成协炮二营，也不再是安徽炮队的起义官兵，更不是前不久手里还是锄头把子的农民，他们如今只有一个名字——鄂东革命军炮兵营！ 大东门（昭明门）高高的城楼上飘扬着两面旗帜，一面是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一面是通红的，护套上写着“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字样。秋风飒飒，旌旗猎猎，与砂袋后的机枪，城门口持枪肃立的战士和热情宣讲革命c派发传单的学生，还有一跨过木桥涌入城内的人潮构成一幅奇特的c革命的画卷。 姚家的骡车随着人流穿过城门洞，城门内侧的台阶上，一位青年军人拿着洋铁皮卷成的话筒不停的喊话：“大家注意，大家注意了！参加革命军的同志从小东门出城去鲁台双凤亭，那里有招兵处！报名参加政府工作人员考核的向前走，向前走，在第三个街口右拐，走到底就是县政府！投亲访友的乡亲们请不要在城门口逗留！不要逗留，不要堵了城门，赶紧走！” 姚青荷带着姚家人走向县政府，也就是以前的县衙门。突然前面的人流有些混乱了，只见一名青年军人双手拨开人群，一边小跑着一边喊：“我们需要郎中！西医！我们需要人护理伤员！乡亲们，同胞们，革命军将士为反清复汉而流血！我们需要人手照顾伤员！郎中c西医c护理，请去小西门内的军营！” 让开路，等那名军人小跑过去后，姚青荷已经知道自己交卸东西之后的去向。 椅子山上，一群黄州分府的军政要员们坐在露天摆放的长条木凳上，何向东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军服站在屋檐下的台阶处，时不时的挥动双臂以加强语气c语意，向与会者们讲解着他的革命理想。 “我们的革命，不是把衙门换一个新招牌，也不是换一群新主子。我们的革命追求民生富足c国防稳固c国家强盛！追求华夏民族五千年的荣耀在今天复兴，在全世界绽放！我们的革命，是革除一切阻挡国家适应当今世界竞争的制度和思想，建立一套有助于中国走向世界强国之路的制度，形成一套结合古今中外先进思想的c新的中华民族的核心思想！我们要的革命，是废除封建王朝制定的法令，在民主c自由c平等的基础上，以国家的强盛c民族的复兴为目标，制定一套全新的法令，形成新的社会道德规范！我们的革命，不是让少部分人实现个人野心，高高在上，而是要为全体国人谋福祉！” “我们的革命不需要投机者，不是谋求个人私利，而是需要革命者们准备着随时为革命献身，为国家富强c民族复兴献身！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善于学习，敢于拼搏，一代人的努力不够，我们把我们的革命精神，我们的身体力行传递给下一代，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下去，总有一天，古老的中华民族必将站在全世界的巅峰！届时，后人将如何看待我们这些前人？是如我们看着父辈们c祖辈们在一场场对外战争中失败，而后丧权辱国？还是从此奋起，用鲜血和生命重塑我们的民族精神c国家精神，把失去的东西统统的拿回来，让我们的后辈们不再抱怨，不再叹息，不再哭泣，而是为我们今天的奋斗而骄傲，因我们今天的奋斗而幸福！” 何向东举起右拳，高声说道：“我，何向东，在此郑重立誓，身为革命军人，国家一日不富强，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我则一日不脱下军装，一日不放下武器，一日不言个人幸福，虽戎马终身，老死征程心亦不甘！” 话音刚落，与会者中霍然站起数人，又站起数人，再站起一大群人，全都举起右拳纷纷起誓：“我，黄楚楠（姚青松c曾广胜c程汉生c田金榜），在此郑重立誓，身为革命军人，国家一日不富强，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我则一日不脱下军装，一日不放下武器，一日不言个人幸福，虽戎马终身，老死征程心亦不甘！” 看到众人慷慨激昂的神情，何向东也觉激动难抑，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后，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高声念道：“革命军政府颁布战争状态临时军事管制法，自即日起，有甘为满奴，顽抗革命者，杀！有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者，杀！有逃避兵役c贪生怕死者，杀！有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者，杀！有包庇敌顽，私通敌军者，杀！有破坏管制，不尊法令者，杀！有欺辱军眷c妇孺c老人，夺人财物者，杀！” 一连七个杀，腾腾杀气弥漫全场，却没有使人情绪低落，反倒更加亢奋起来。在很多人看来，这是革命决心的一种表现形式。而且，乱世用重典的法子，先人屡试不爽。革命，面临战争威胁，不如此不足以建设一个稳固的根据地，也就难以与强敌抗衡。说起来，如今的黄州八属和黄陂县，是当前全中国唯一的c连片的整块的c完全的，革命党控制区域，是鄂东革命军的根本之地。 军事管制法，是何向东等人要先树立军政府权威，调动全部力量应对战争的基础性法令，也是日后推行社会改革的基础。 有奖有惩才是善法，在何向东的主导下，社会调查正在进行，革命军政府将在此基础上拟定一系列的法令和政策，废除苛捐杂税c裁撤税卡盐官c鼓励工商c兴办银行c核定田租和雇工最低工资c奖励兴办教育c推行义务兵役制并筹办荣军工厂c农场等等。 军政骨干会议后又是各县县长和议长联席会议，之后是各地耆宿c开明绅商c厂矿业主会议，接着是教育c工商发展专题会议何向东把自己从文山会海中摘了出来，把余祖言c屈子厚c姚青松等人顶了上去。 整军才是当下的急务！ 1911年10月16日，汉口的革命军向刘家庙的清军发起进攻，张彪败退到滠口。17日，清军第一军总统荫昌到达信阳，第四镇在混成第三协配合下破武胜关，武胜关起义军向东撤退，将在罗山南部山区与潘正道会合；滠口清军以马继增部为主力进攻刘家庙，革命军力战后撤。18日，汉口革命军两攻刘家庙，清军在舰队炮火支持下顽抗，革命军进攻失利，退却。 18日傍晚，鄂军都督府军务部长孙武急电黄州分府，要求第一混成协从黄陂进攻滠口，与出击刘家庙的革命军形成夹击之势。留守黄州的杨正涛立即把电报全文转发黄陂，请何总指挥裁断酌办。此举令彭汉遗颇为不满，当夜就乘小船过江，走江南陆路回转武昌。 何向东也在承受压力。此时，不仅武昌派来的黄楚楠c刘子通等人主张出击，就连姚青松c曾广胜也认为“正面决战，我居敌侧背，地位有利；况督府之请，我不可不应”，指挥部里充斥着要求出击的声音。 总指挥的权威来自于大家的拥护，当这个群体出现了太多不同的声音，权威就被会动摇！主战的几乎都是与武昌都督府c共进会有密切关系者，或是新军起义官兵，或是学堂的学生，如果要拉帮结派的话，他们天然就是一派。在武昌c在革命党里毫无根基的何向东，能够放心依靠的是田金榜，是杨正涛。 既然指挥部里是一面倒的主战，那我就把支队长c大队长们召来开个扩大会议，军事决断的民主嘛，有时候还是需要的！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循循善诱】 军事讲习会变成了是否“应召出战”的辩论会。 扩大后的军事会议，让何向东摆脱了“双拳难敌四手”的困境，“武昌派”的人数比率锐减。掌握部队的支队长c大队长们多是民团c防营和田金榜旧部，在这些人当中，田金榜c李廷荣c李俊魁c邓国泰等人是绝对“惟总指挥马首是瞻”，与他们相同态度的翟彪因心绪未复不曾出席。 其他人中，张少雄有作战参谋和代理第三大队长的双重身份，又参加过破袭作战，加之军学素养较高，更能深切体会到自己与总指挥之间的差距。遇上别的问题，他可能会怀疑总指挥；在军事判断上，总指挥说的就是正确的！ 还有如程汉生c杨虎等人，从鹰嘴岩下到黄陂城内，一个从小货郎到侦察大队长，一个从二少爷的使唤到司令部警通排长，一步一步都是何向东在指点，在提拔，在敲打，加上杨正涛转发电文的态度左右，他们自然是听何向东的啰！ “武昌是省城，是首义之地，九省通衢，国中重镇，其地位绝非黄州一隅可比。故，清军首选攻击目标就是武汉三镇，当前双方在刘家庙攻防战，争夺的乃是主动权。武汉革命军若夺取刘家庙，则可进攻滠口，与黄陂的我军会师，省城c黄州八属连为一片，战场正面大大拓宽，敌军兵力势必分散，武汉三镇得以确保。因此，夺取刘家庙，滠口，是足以振发全国革命浪潮的关键！在此，我代表都督府军务部提请总指挥和在座诸位立即下定决心，连夜开拔，明日一早发起对滠口车站的攻击！” 黄楚楠说完，行了个举手礼后并未回位入座，而是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视众人。在他看来，自己的分析和慷慨激昂的鼓动之辞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看那些支队长c大队长们的神情，个个蔫头耷脑的，他们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姚青松起身，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他与“外来户”c“都督府钦差”黄楚楠不同，他的出面让带兵的那群人抬起了头，作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补充几句。革命是一体的，革命军是一体的，黄州分府与武昌都督府是一体的，目前应对清军的战争中，黄州与武昌是一体的。本来，黄州的分督就应该下定决心，积极筹备进攻以呼应武汉革命军，之所以拖延到现在，原因何在？我不知道，我不愿意去想，我只是在想，此时的黄州分府在鄂军都督府诸公眼里，已经是不尊号令，割据自为的印象了。这不是革命者的所为，这，该当用七杀令来论处！” 姚青松话音未落，众人“嗡嗡”议论开来。 “姚部长言重了！”何向东起身走上前，目光向下一扫，嗡嗡声顿消，就连黄楚楠和姚青松也自觉的回位就座。“现在是讨论会，既然是讨论会，就该有不同意见，真理越辩越明嘛！七杀令用来干什么的？不是架在革命者头上的屠刀，而是革命顺利推进的保障。是否出击？这是一个纯军事范畴的议题，与是否真心革命，是否尊奉都督府，是否割据自为等等，完全无关！” 与会者中至少有一半人在心里高喊：总指挥说的对！太他娘的痛快了！妈的叉，不听他武昌的话就是满奴敌军不成？！ “我个人从军事观点出发，不同意现在就出击滠口。”何向东的目光滞留在姚青松的脸上，待姚青松微微向旁边侧面后，才继续说道：“目前，已经查明清军第四镇，第三混成协c第十一协混成协c河南新军一部c湖南岳州防军大部已经到达孝感——刘家庙一线，总兵力约三万四千人；再加清巡洋c长江两舰队十五艘舰船在阳逻水面，炮口指向革命军阵地。另外，列强各国有十多艘炮舰在汉口水面，炮口一样指向汉口c武昌。再看我军，刚才黄代表说都督府已经扩军两万余，汉口刘家庙一带有两协兵力，约八千人；加上黄陂方向我部尚未整训完成的七个支队，有兵力三千余人，合计一万一千人。敌强我弱，是我们面临的c不可否认的战局大势！在此态势下，武昌方面采用了以主动出击的积极防御战略，我认为是可取的，但是，如果忽视客观条件把主动出击作为积极防御战略的唯一战法，那是绝对错误的！杨虎，记录，我想送给武昌诸公一句话——存地失人，则人地两失；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存。” 黄楚楠眉头紧锁，双臂交抱，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说服何向东出兵了，更意识到何向东刚才那番话中蕴含着自己之前未知的军学原理。可以说，这不是决定出不出兵的辩论会，而是何向东在有意无意的把辩论会当做课堂，在耐心的教导这里的一群学生！ 存地失人，则人地两失；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存。在场众人无不反复咀嚼这句话，反复拿这句话与当前战局相对照，从中得出自己的感悟来。 何向东留给“学生们”足够的思考时间，等到他们中大多数人抬起头来，用饱含着“心有所得”的目光感谢总指挥时，他才指点地图说道：“接下来，我遵循武汉是主战场，黄州是辅助战场的原则，先来分析武昌方面应该采取的战略，再来说说我们如何配合的问题。敌强我弱，消极防御等于没有防御，等于坐以待毙；积极防御战略需要相应的战法来实现，主动出击只是其中一种，用绝对劣势兵力主动出击，能否迫使绝对优势兵力的敌军长期处于守势？答案只有一个——不可能！因此，积极防御战略还需要第二个战法，有计划的层层阻击，以空间换取时间。有了时间，都督府可以招募c武装c训练更多的部队投入作战，改变战场上的力量对比；有了时间，各地才能纷纷响应，形成举国革命的大潮；有了时间，身居侧后辅助战场的我们才能完成整训，以更有力的出击配合正面战场。” 姚青松动容了，急忙掏出纸笔就着膝盖记录。黄楚楠没带纸笔，焦急的左右看看，见姚青松在记录，心中稍安，抬头看向何向东，恰好与何向东的目光碰个正着，又急忙低头。 何向东提高了嗓门：“因此，单纯的主动出击，把宝贵的兵力消耗在没有取胜把握的c兵员消耗巨大的进攻作战上，我认为是一种盲目的c心中没有战略制胜底气的c必将导致失败的做法！” “请问总指挥。”曾广胜起身立正，举手致礼后，说：“此种态势下的积极防御作战，是否还存在第三种，第四种战法？” “有！坐下！” 此时此地，所有与会者都如饥似渴的接收着何向东教授的知识，能够让革命军在劣势下取胜，让革命在全国取胜的知识！因此，他们都渴盼着他继续的教授下去。 “先继续第二种战法，层层阻击战法必须在既定战略计划中选择有利地形，选择敌之必趋，选择最有利于我的时机实行。说简单一点，就是我何时主动撤出战斗，何时在后方新建或预备战线上坚守，取决于我而非敌人。被敌人打垮战线而被迫撤退，做主的就是敌人而非自己。因此，层层阻击不是要坚守不退，也b不是不战而退，而是体现在三个要点上，第一，尽量保存我方有生力量；第二，阻滞敌军进攻，迫使其不断在组织进攻c前进少许c展开巩固c再收拢组织进攻这样看似占据主动实则被动，始终无法打出全力一击的状态中循环，不得解脱；第三，撤c守行动必须有利于我方总体战略计划的推进c实施。” 何向东又停住了，好整以暇的转身看着武汉三镇全图，心中嗟叹：如果老子早一点穿越，说不定能混到武昌那边最高军事指挥官位置上，兴许，历史还真被老子给改了。此时的他浑然忘记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要死要活的，三番五次的钻那山洞找路回去的事情了。 背后，杨虎顿悟了，兴奋的高喊：“总指挥，我明白存人失地c则人地两存的道理了，撤守一寸土地，就要让敌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们想要他付出的代价。这也是积极防御！” 何向东猛然回头，朝杨虎点点头，说：“第三，积极防御作战中的牛皮糖战术。” 牛皮糖战术，这话又新鲜，又形象，可在没有理解之前，还真想不明白如何实施。 “要达到战略目的，各种战法间是有必然联系的，相辅相成的，一环套一环，可以变化出令敌军应接不暇，眼花缭乱的各种打法。层层阻击之中，我们还可以加入短促突击战法，加入炮火反突击准备战法，加入中央撤退c两翼反击战法，等等，等等，目的是在最有利于我方的作战地境大量消耗敌军有生力量和时间，让敌军始终被我保持作战接触，不得休息，不得机会整顿，不得组织起超过我军承受能力的大规模进击。防御作战不是要逃离敌军打击范围脱离战场，而是要牢牢的拖住敌人，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必须设法像牛皮糖那样粘住敌人。大家必须要根据战地实际条件，努力把撤退当做一种制胜的战术，积极谋求胜利的战术！因此，我军无论官兵都要抛开撤退等于失败的心理影响！” 这一番话包含了太多东西，有些战术术语是与会者闻所未闻的，何向东必须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去思考。那，下课吧！总指挥该去查哨了。啥？出击滠口的问题还没讨论清楚？你脑袋被门夹了？老子这一堂课你白听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谁是渔翁？】 深夜，指挥部里依然点着马灯，却只剩下几个忧心忡忡的“武昌派”看着地图发愁。 他们不是因为第一混成协总指挥不愿意出兵而发愁，而是为武昌那边的军事指挥力量太过薄弱，目前实施的战略太经不得推敲，从而使得战争的结局令他们忧心忡忡。愁啊，愁啊，该如何改变这一切呢？ “看来，我们必须根据辩论会所得，拿出一个战略建议来，派人连夜送回武昌。”姚青松说着话，眼睛却盯着刚才的笔记，在他心里，这些东西是能克敌制胜的，足以媲美一个协的无价之宝。可是，要他把笔记和心得整理出来，再根据武昌方面的实际情况拿出一个战略计划来，唉，这事儿也太为难陆军测绘学堂的两年学兵了。 黄楚楠c曾广胜是新军排长，刘子通是副目，三人听了姚青松的话，互相打量对方，也检讨自己，唉，没那能耐啊！他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接受的是系统参谋军官教育的一部分，而武昌那边的军事指挥几无战略可言，完全就是那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状态，两者之间几无共通之处。 黄楚楠是武昌代表中的领头人，在姚青松建议之后不能不给个说法，他转向曾广胜，说：“曾参谋，不如，你去请总指挥拟一个案子出来，我带去武昌。” 曾广胜反问：“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我想总指挥早就拟出战略计划送到武昌了，还需我们在此瞎操心？” 是啊，那帮子首义功臣们会接受黄陂这边提出的“战略计划”？黄楚楠扪心自问，自己就算把战略计划交给军务部，军务部也多半会丢到一边，瞧都不瞧一眼，甚至还会送回两句风凉话。 刘子通察言观色，一脸忧色的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 姚青松摆手道：“算了，总指挥连日忙里忙外的，就不惊动总指挥了，我们来搞！先对一下笔记，再各自逐条的说说心得。” 刘子通掏出本子与曾广胜的本子摆在一起，说：“真有些羡慕你们了，摊上这么好的一个总指挥，留美学军事的，啧啧，当真不一样。” 黄楚楠没有笔记，却不妨碍他补了一句话：“就是，依我看，比湖北陆军参谋学堂里的那些留日的强多了。” 姚青松看着二人，说：“你们现在不是在指挥部任职？想回武昌去？随时都可以。” “谁说我要回去！？”黄楚楠c刘子通同时站起来对姚青松瞪大眼珠子，说的话不差一个字，语调也一模一样。 姚青松心中暗笑，端正了容色道：“办正事！” 四人就着三本笔记，一个个要点的对照，每个要点都依次说出自己的心得，再讨论后重新记录下来。如此速度虽然慢了一点，却是四个人在共同进步。可惜，今天晚上他们学到的不过是军事科学的很小一部分，凭此制定计划，难度无异于根据一片龙鳞或一只龙爪还原出整条龙的样子。 革命热情和责任感让他们依然全身心的投入进去，直到外面又脚步声传来。 黄楚楠回头一看，立即喝令：“起立！总指挥！” 何向东背着一人，举手致礼的姚青松一眼认出，那不是弟弟姚青云又是谁？看样子，弟弟睡得很沉，却不知道背着自己的是鄂东革命军的最高指挥官。 “稍息。英节，刚才查哨，我看到你妹妹在小西门军营里照顾伤员，那边太忙了，她连你弟弟都照顾不上，就着棉被睡地上怎么能行？我给你带回来了。” “青荷在城里？！”姚青松满脸惊讶的出手接下弟弟，声量却压得很低。 “得空去看看，一定要安排好弟妹，革命者连家人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民族复兴，国家强大？哦，你们在干什么？” 黄楚楠再次并腿立正道：“报告总指挥，我们c我们想制定一个作战方略给武昌方面参考。” 何向东感觉到了，感觉到这个时代的青年革命军人身上具有那种精神特质，这种东西是他想要看到的，想要与之共鸣的！黄楚楠，刘子通，他们来做什么？何某人不用想都知道——接收政权，掌握军队！唉人非圣贤，革命者也不是没有私心，没有权欲，总有一些人野心膨胀c权欲熏心，从革命者一下子就蜕变为新官僚c新军阀，成为革命的敌人！而黄楚楠c刘子通他们只是思想单纯的青年革命军人，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人利用。他们，必须得到引导！ “想法很好，我也算一个！” 曾广胜完全没想到总指挥居然是这等反应，急道：“总指挥，我们都没把握让那边的人看一眼我们的计划。” 我们？那边的人？总有一些真实的思想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不管这些，我们要做的是一次战略推演，糅合了今晚所讲战术的战略推演。记录下这次推演，就算是给武昌的战略建议了。英节，去把弟弟安排一下，我们等着你。” 四人都听出来了，这席话还有一个意思——总指挥要专门指点自己！这，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就是总指挥对自己的莫大褒奖！过了一会儿，姚青松返回，身后却跟了张少雄c杨虎c程汉生三人。 “首先，我要确定一个前提。今晚的推演结果送到武昌未必有用，而且，即便没有这个推演结果，满清一样会被推翻。”何向东说着话，伸手示意他的听众稍安勿躁，又道：“看来你们都很疑惑，那我们暂且把推演放在一边，先来解决更大的战略问题，希望能够通过解决这个问题，提高我们在战略思想上的高度。高瞻远瞩，站得高才看得远嘛！我问各位，革命仅仅是为了满清统治吗？” 姚青松回答：“不，我们要建立一个新的社会体系，一个全新的中国，一个能够逐渐走向强大的中国。” 程汉生接话道：“对，破而后立！” “这话很精辟。”何向东看了程汉生一眼，说：“所以，即便满清被推翻了，只要我们需要的社会形态c国家体系没有建立，我们就还要革命！这是我们的理想，我们的努力方向，我们的革命诉求。再来看看现实，满清用来镇压我们的是北洋陆军，北洋陆军是袁世凯一手缔造的，满清让袁世凯复出当湖广总督了，袁世凯又是否会真心的为满清卖命？即便在这场战争中打残他的北洋六镇也在所不惜？再问，当初袁世凯军权在握时，尚被撵出京城回乡守孝，如果袁世凯手里没有北洋陆军，满清会如何对待他？” 程汉生又道：“兔死狗烹。” “好。袁世凯混迹官场多年，他不知道吗？他肯定知道！他肯定是全中国最巴不得发生革命的人！” 最后一句话把众人震住了，惊讶之余各自思索，可惜，年轻人的阅历有限，人生经验不足，又哪能都像何某人那般妖孽呢？ “武昌革命了，满清就把袁世凯请了出来，袁世凯会怎么想？如何做？换我是袁世凯，我会让北洋主力慢慢南下，与革命军悠着点打，不能伤了自家筋骨，反而，他会要求满清给的更多，更加的壮大他的北洋军。同时，他还会与革命军讨价还价，看看革命军和朝廷哪边给的价码高，对他最有利。他是汉人，不是满人，他不在乎满清政权是否存在；他是手握重兵的封建官僚，不是革命党人，他不愿意看到他控制不了的革命向全国蔓延。所以，他早就把自己置身于满清和革命军之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要做的就是那个渔翁。” 姚青松总算明白何向东为何要先说革命目的这个话题了。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在何向东合情合理的分析了袁世凯的地位c实力和将要采取的行动之后，年轻的革命党人更加体会到那句话的含义——“只要我们需要的社会形态c国家体系没有建立，我们就还要革命！”那么在此时姚青松的心里，革命的对象具体化了，先是推翻满清，然后是对付袁世凯。 黄楚楠c程汉生c曾广胜c刘子通c杨虎等人俱都面色凝重，仿佛看到未来的征程中铺满荆棘。 “袁世凯在利用革命军，我们为何不能利用袁世凯？！”何向东当然不会去打击他们的革命热情，告诉他们革命的艰险之后，还要告诉他们革命理想是有办法实现的。“袁世凯依仗的是北洋六镇，我们要对付他，就得有过硬的武力。因此，在知道袁世凯会在革命军和清廷之间讨价还价之后，我们就要利用这种微妙的局面，谋求我们的壮大。从王家塆开始，我们就这么干的，效果很好啊！” 曾广胜拍案道：“对，管他真打假打，我们先把自己壮大了再说。” “总指挥，我们，我们与您相比，差得太远了。”黄楚楠真情流露，显出几分羞涩来，在得到何向东鼓励的示意后，他说：“我真诚的请求留在第一混成协，为真正的革命效力！” “我知道你会留下，你们都会留下的。今天下午的军政会议上，你是第一个起誓的。” “谢谢总指挥信任！” 何向东摆摆手，止住其他人的“真心话”，笑道：“那，我们就以别样的心情进行这次战略推演。” 是啊，有真知灼见的总指挥为何不向武昌作建议？原因根本不是之前众人想到的，而是刚才的那一席话，那是站在更高的高度才能得出的战略判断！推演嘛，目的无非是锻炼大家的战略思维c提高众人的战术能力，如此，而已。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快炮不快】 1911年10月19日清晨，汉口的革命军又一次向刘家庙发起攻击。 这一次攻击让交战双方都暴露出一些“不尽如人意”之处。武昌都督府的军务部长孙武c副部长张振武曾三次向黄州方面发出“协同作战”要求，黄州的答复是——尚无有能力进攻之作战部队。坐镇刘家庙的张彪也曾叠次命令张锡元部c马继增部和新到的王占元增援刘家庙，可那三人的部队就是原地不动，张彪只能让辎重八营和湖南防军顶上去。 辎重八营和湖南岳州防军本就建制残破，士气低落，战不多时，清军抵挡不住悍不畏死的革命军，防线崩溃，清军士兵纷纷逃入刘家庙车站和附近的铁路工人棚户顽抗。革命军乘胜追击，焚烧棚户，驱赶清军，清军登火车逃向滠口，却听“轰隆隆”一连串巨响，火车倾覆，车上清军死伤惨重，还未回过神来，又遭到革命军和铁路工人的追杀，真可谓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且不说张彪气愤难平却无处发泄，只能砍了一个领头逃跑的军官脑袋泄愤，只说武昌的鄂军都督府军务部长孙武刚刚给黄州发去一封斥责电报，就见彭汉遗行色匆匆的出现在眼前。 “述先兄，你怎么回来了？” 彭汉遗没好气的说道：“黄州所托非人，我在那里毫无用武之地，不如回来干点杂差。” 昨天c今天几番电报来往，让孙武对黄州方面颇有怨言，听得彭汉遗如此说法，顿觉同感又不好在此时当着部里众多人说叨，忙道：“清军舰船封锁长江航道，述先兄是莫非是走陆路？” “嗯，也只有走陆路了。”彭汉遗心里憋着气，并未听出孙武口风转移，又道：“黄州分督杨正涛就是一木偶，那边真正做主的是协统何向东。听说，这个何协统是留洋美利坚国学陆军回来的，桀骜不逊，黄州军事全出于他。” “述先，述先，这边说话。”孙武把彭汉遗拉到自己的办事房，掩上房门的同时嘱咐卫士不得打扰，走到办公桌前翻捡了几份与黄州的来往电报抄纸，递给彭汉遗，说：“你看看，你在那边的情况，我也知道，正想了解一些具体的情况，恰好你回来了。” “正常得很呐！”彭汉遗把电报抄纸放在茶几上，用手指点了点。“姚英节成了何向东的应声虫，我们跟他谈了一个通宵也不得要领；杨正涛本是乡间无赖，我跟他没啥好说的；那个洪震霄原本混过防营，又入了民团，我看呐，就是个兵痞。大好的黄州落到这班子人手里，可惜了，可惜了哇！” “我是了解姚英节的，信得过，莫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彭汉遗满脸的鄙夷之色，轻哼了一声，道：“苦衷？他的妹子就是杨正涛没过门儿的媳妇。” 虽然孙武对黄州方面的态度很是气恼，却因攻击刘家庙得手而冲淡了一些，他不想放弃争取黄州和那支鄂东革命军，故而态度完全不像彭汉遗那样带了几分敌意。 “可惜那边一直是刘尧澂（复基）与杨老根联系，如今他们都牺牲了，其他人不知就里，自然就没那么亲近和相互信任。嗯，是我疏忽了这一点，贸然的就让你和黄楚楠去接管军政，他们心里肯定不痛快，有些反应也是正常的。正因如此，我们更要与黄州加强联系。我看，是不是派甘绩熙再去一趟？他是可以影响姚英节的。” “我觉得没用，除非莫如来个调虎离山！” “说说看。” “给个名义，让杨正涛c何向东二人来省城就职。”彭汉遗的嘴角c眼角都带着笑意，与方才的形象大相径庭。“他们若来，那好办，就在省城做事，甚至可以让他们带兵去汉口打仗；他们若不来，就证明黄州方面根本没把都督府放在眼里，不过是托名革命而谋取私利罢了，这等人，有朝一日必除之而后快。反正，黄州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尧卿，黄州可有八个州县，人口三百余万，黄州在手，转眼间就能武装三c五万军队，我们又何惧北洋军来着？” 孙武微微摇头道：“若调而不来，等若双方破裂，此时，凭白给我增加一个对手，何苦呢？” 彭汉遗笑道：“未必，他们若不来，再派甘绩熙送一些武器弹药过去，先把关系敷衍着，甘绩熙也正好趁便行事，总要把姚青松拉回来，这样就有人照应黄楚楠他们，今后也才好对付黄州。” “述先兄谋事周全，我看可以。” “那，尧卿给我个什么差事？” “就在都督府任秘书长吧，等局面稳定了，稍后再请述先兄发挥长才，干法政的老本行。” 如此安排，彭汉遗当然满意，又聊了几句黄州见闻后就告辞离去。 当天傍晚，孙武令人买通了日本大阪商船株式会社的一条船，载着甘绩熙c宁觉先c王载德c李宏四人和五百条汉88式步枪c七万五千发子弹从汉口租界码头出发，顺流直下黄州。 黄陂城里，每晚的军事讲习会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革命军官兵。 何向东刻意安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讲习，他让黄楚楠代表步兵，炮营副乔益连（原河南新军炮二营队官，现炮营营长由田金榜兼任）代表炮兵，各自讲解步c炮兵在攻防作战的通常战术c战法，然后由他作出讲评，引申出步炮协同作战的若干课题。包括：步c炮兵行军序列安排；步c炮兵行进间作战状态转换要点；步兵前线简易测绘侦察和信号约定c发送；炮兵前观与步兵前哨配合，快捷目标指示；炮兵伴随步兵进攻等等。 讲习结束已是深夜，何向东依然坚持要查哨，曾广胜拗不过，只得跟着。 黄陂有六座城门，除却北面城墙依椅子山而建没留城门外，东c南c西三面各有两座城门。二人和两名卫兵从大东门开始，沿着城墙走到小东门，出城，过桥，到鲁台看过炮营岗哨后转向西，再入大南门（景福门），登城墙查看小南门再转北。 “总指挥，想不到步炮协同之后，步兵c炮兵的战法都多了不少，如果再有骑兵就更好了。” “嗯。”何向东不是铁人，有些疲惫的他只应了一声，脑子却止不住顺着曾广胜的话活泛起来。 炮营装备十八门汉阳厂仿造格鲁森57过山快炮，这种1890年代的“过山快炮”早就落后于世界各大陆军强国，只有全炮重一项勉强达到“过山”标准，其他性能指标不提也罢！可就这，也是第一混成协的看家宝贝。 此炮不是山炮而是过山快炮，所谓山炮是轻便的小口径榴弹炮，以曲射为主；而它是直射炮，最大射角为18度，无法遂行曲射轰击。 此炮名曰快炮实则不快，因为它是架退炮，炮口动能的反作用力完全依靠炮身整体后座而导致炮身上跳来抵消，每一次射击过后都要重新校准，实战射击效率很低，在直瞄精确射击要求下，射速只得每分钟三发。与管退炮相比，特别是与驰名世界的法国75速射炮相比，格鲁森57过山快炮堪称老古董。 此炮由汉阳厂仿造，为了简便生产和管理，只给配备了一个弹种——榴霰弹，因而，此种作战使用受到极大限制，对坚固工事毫无作用，只能轰击无遮蔽的步兵。而要对付炮兵，又因要求过山的轻便性能导致身管长度不足，炮膛纵深不足，炮弹药筒不够长，射程有限，与别的火炮对轰的话，多半就是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命运。 因此，何向东脑袋里装着的更多炮兵战术c步炮协同战术，绝大多数不能依靠此种火炮来实现。 步枪，直射；重机枪，直射；57过山炮，直射！何向东急切的希望得到一种曲射武器，否则，他绝不愿意用自己的部队去攻坚。 小西门内，原巡防营驻地，现临时军医院。 兴许是总指挥经常查哨的缘故，哨兵很警惕，老远就持枪发问：“什么人？口令！” 曾广胜对部下很满意，高声回答：“破晓，回令？” “立冬。” “总指挥查哨。”曾广胜欲转向指挥部，却见何向东朝医院大门走去，还摆手示意岗哨不必敬礼，以免惊扰了伤员。 医院里住着四十六名轻c重伤员，全部是第一支队第三大队的战士。在缺乏合格的军医c药材c医疗器械的鄂东革命军里，一旦受伤就有可能不治，更大的可能是落下残疾，这是何向东心中的痛，也是困扰着革命军发展壮大的瓶颈，更会影响到战士们的士气。伤，这个字眼儿在某些时候比死亡还可怕。 站在略显得空旷的大门内，看着白天还飘着布条和少量绷带的竹竿架子，何向东发了一阵子呆，忽然转身对曾广胜说：“你去过上海没有？” “没有，得个机会也想去看一看。” “你知道谁去过？” 曾广胜摇摇头，当他看到总指挥一脸失望的神情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忙道：“不，我好像听程汉生说，杨分督的大哥去过上海。” 原来是杨家大少爷，那就好，那就好。 这么想着，觉着能为伤员弟兄们做点事情了的何向东不禁说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 曾广胜一头雾水，见总指挥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索性不再想这档子事，跟着走就行了呗！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以大局为重】 “黄州转武昌急电。” “噢，余先生，放那儿吧。”正在地图作业的何向东没有回头，目光顺着地图上的铁路线，在武胜关和祁家湾之间来回打量。祁家湾来了消息，调度陶毓树被敌人残忍的杀害了，武胜关起义部队却至今都没有消息，令他很是为朱福顺担心。 余祖言没有放下手中的抄报纸，也没有离开，等了一会儿，见何向东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的差不多了，才说：“武昌方面正在组织对三道桥的进攻，拟请总指挥去武昌担任新建之第七协统领，杨分督为第八协统领，并遣甘君绩熙等四人携五百步枪和子弹若干赴黄州，增强黄州之军力。” “你怎么看？” “总指挥，此事可分好坏两面来看。先说好的一面，我军破袭作战获得极大战果后，武昌对我愈发看重，要求出击就是佐证，请总指挥去武昌指挥作战，更说明他们要倚重总指挥。坏的一面嘛，我觉得武昌似乎在耍手段，调虎离山？移花接木？看来是二计兼施。” 何向东转身，把铅笔丢在桌上，盯着余祖言说：“觉得？凭感觉不能下论断。” “他们分明是要调走总指挥和杨分督，如果，他们只给一个协统的位子倒还正常，却给了两个，杨分督并无战绩证明有足够资格领军，第八协统领，不是诱饵又是什么？！“余祖言情绪有些激动的反问过后，向前半步压低声音：“总指挥，你和分督一去，黄州则全在姚英节等人掌握，不可不防。” “回电，我与姚代表即赴武昌” “总指挥！”余祖言急道：“你一走，清军来攻，我们怎么办？” 何向东微笑着说道：“以田金榜代理第一混成协统领，张少雄为参谋；邓国泰为第一标统带，黄楚楠为第二标统带，倪龙为炮营管带。余先生，政务方面就由你来统筹，暂任黄州军政分府民政部长，尽快完成政府工作人员的考核c分配，把稳定社会c招募兵员c推进社会调查作为近期的主要工作。希望我回来之后，能看到齐整满员的第一混成协和一份完善的社会调查报告。” 余祖言连连摇头，满脸焦急之色，等何向东说完话，顿足道：“总指挥，你这一去等于羊入虎口，武昌是去得容易回来难！你在武昌，武昌方面对黄州有任何要求，黄州不能不应！你是我们的顶梁柱c主心骨啊！” “我不能不去。”话音未落，某处传来一阵“滴滴叭叭”的杂音，何向东转向那边看了看，说：“杨虎带着警通排在跟河南来的号兵学吹号，听听，就这水平，没个把月是练不出来的，我们的部队也是这样。一个月，我得去争取一个月的整训时间。我不去，武昌和黄州的关系就不好处理，就会酝酿出更大的分歧甚至敌意。为了避免革命阵营的分裂，我要去，必须去！所以，我让黄楚楠当第二标统带，又带上姚青松，这样就能让杨分督留在黄州了。物极必反，第一混成协不能当真的于革命阵营之外。” “可。。他们未必会这么想。”余祖言的话虽含糊，意思却很清楚。他不相信武昌那边的首脑们会如总指挥这般为大局着想。 “放心吧，他们是不会真的把第七协c第八协交给我的，哼哼，这两个协在哪里？恐怕就是一句话而已。所以，我很快就能回来，不出十天。” 总指挥态度坚决，余祖言心中暗叹，如革命者们都有如总指挥这般心胸，革命大业何愁不成？他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那，我去通知军政人员开会。” 何向东默默点头，目送余祖言出门后微微摇头。余祖言的担心不无道理，尽管何某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唉，武昌方面真他娘的会出难题啊！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接触鄂军都督府高层和武昌革命党核心的机会，一个接触黎元洪的机会，不容错失。 “黎元洪，既然起义者把你抬出来了，那我就尽量的帮你坐稳这个位置，但愿今天的投资在未来会得到回报吧！” 如此自语着，何向东又转向地图，看着铁路线上“祁家湾”三字，构想着一个“以攻代守”的黄陂防御作战计划，以留给田金榜应付可能的危局。 军政会议召开，何向东去武昌的想法遭到全部人的反对，反对最激烈的竟然就是姚青松c黄楚楠等人。他们是清楚感知到武昌对黄州方面态度的，由此可以推知何向东到了武昌之后会遇到何种危局！何向东只得把对余祖言的话又说了一遍，强调“从大处着眼，为大局着想”的基本原则，说明此行目的是“为第一混成协争取更好的战略环境”。 会议上，部队的正式编制办法和主官人选也得到确认。 在黄陂的七个大队得到新兵补充升格为支队后，从今起正式编制为营，营辖营部排和三个连，每营员额暂为四百九十二人，日后满编则是七百五十四人。这是一个远比任何一个中国营更大的营级编制，体现出何向东“以日本c俄国为假想敌，每一级编制员额要比日军同级编制多百分之十”的思想。 定编后，何向东任统领，田金榜以副职代理，协司令部直辖炮兵营（田金榜兼管带，倪龙任帮带，王廷恩为督队，李成c郭邦才c刘佐龙分任队官），警卫营（曾广胜任管带，张少雄以协参谋兼帮带，杨虎为警通队队官，程汉生为侦察队队官，刘子通为宪兵队队官，李俊魁为机枪队队官），辎重营（暂缺编），工兵队（暂缺编），军医队；第一标统带邓国泰，辖1c2c3营，以李廷荣c张龙骧c翟彪分任管带；第二标统带黄楚楠，辖1c2c3营，以姚璟c黄劲夫c马麒分任管带。全协计有官兵四千六百二十余人，汉造88式马c步枪三千余支，德造c津造（北洋天津机器局）88式马c步枪千余支，德造马克沁重机枪六挺，汉造仿格鲁森57过山快炮十八门，骡马三百余头，弹药比较充足。 黄州编成军政分府警卫营（洪震霄以军令部长兼警卫营长），改编原黄州防营c各县民团约两千七百多人为九个地方保安营，分驻黄州c麻城c黄安c罗田c英山c蕲春c黄梅c浠水等地。 另有原第二支队第一大队，由潘正道率领向豫南进击，途中吸纳民团武装，招收各地青壮，队伍发展到两千余人，八百多条枪，还可望与朱福顺带领的武胜关起义部队会合。因而另编为豫南挺进军，以潘正道为指挥，拟以朱福顺副之。 如此编制过后，除了不能确定的武胜关起义部队之外，全军以第一混成协为主力，合计拥有近万兵力。 1911年10月21日下午，何向东抵达黄州。 杨正涛一见到何向东c姚青松二人就大吼：“教头，这个分督我不干了，你看谁合适就让谁干，反正别找我，我c我去黄陂当个管带就成！” “给你大哥写信没有？”何向东不理那茬，他关心的是通过杨正波拿到西药，请回西医。 “寄去安庆了，还没回信。我说” “看看这个，部队整编后的编制，营以上主官的任命需要你签发任命书。” “我不干了！要不，我去武昌顶着，你留在黄州当这个狗屎分督？” “这位是”何向东把目光转向跟随杨正涛迎出来的几人。 杨正涛气急，跳脚吼道：“你必须找个人当分督！” “那就是你，杨正涛。”何向东说着，向杨正涛身旁一人伸出右手。“我是何向东，第一混成协统领。” “甘绩熙，陆军测绘学堂学生军队长。” “宁觉先，湖北陆军小学堂教员。” “王载德，炮八标一营左队副目。” “李宏，两湖师范学堂学生队。” “欢迎诸位革命同志来黄州。”何向东与四人一一握手后，说：“目前，第一混成协非常缺乏有军事经验的军官，如果四位同志同意的话，我希望你们能留在第一混成协。” 甘绩熙心中一喜，率先点头道：“我愿意。”其他三人也纷纷表示同意留下。其实，他们奉命而来就是要留下，要协助黄楚楠c姚青松掌握军政的，又哪会离开？何向东的主动邀请本来出乎他们意料之外，此时正好就坡下驴。 姚青松这才拉了甘绩熙的手握了握：“茂卿。” “英节，你瘦了。” “你也是，但是更精神了！” “何向东，姚青松，你们两个太，太不拿我当回事了吧！”杨正涛憋得难受，又吼叫开来。“我要辞职，我不干了！” “革命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向东知道杨正涛确实不太适合当“知府老爷”，看他急切暴怒的样子，肯定是被那些文牍琐事折磨得惨了，才如此不顾分督的体面，无视了在场还有几个外人。虽然他心里对杨正涛有同情，也有抱歉，当脸面上却很是严肃，语气也有些严厉。“反清复汉闹革命是为了什么？正涛，再顶顶吧，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们请都督府另行委派一位分督，你去黄陂组建第三标，如何？” 杨正涛闹意见也不是没底线，情知不可能马上就撂下挑子，能得到何向东如此回答已经不错了。一个月，老子就再忍他娘的一个月！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难下的决定】 为确保何向东c姚青松武昌一行的安全，杨正涛请李宏为分府秘书，随从何向东。还因没有切实控制电报局，又在何向东渡江后半日才向武昌拍发电报，云，统领何君一行将于23日午后抵省。 何向东c姚青松来了！黄楚楠出任第一混成协第二标统带！甘绩熙被任命为分府警卫营左队队官！ 一连串出乎孙武c彭汉遗二人意料的消息传来，让二人生出应对乏策之感，急忙知会了张振武c吴兆麟c蔡济民等人，一起去见都督黎元洪，商议对策。 黎元洪是乐于见到都督府各部的革命党人来自己这里开会的。与革命党人十多天的相处让他看清了这些党人的弱点——缺乏政治经验，极易被人利用。为了迎合党人，他剪了辫子以示坚决革命，在公开场合和报纸上表现出绝对革命的态度。暗地里，他利用立宪派和革命军中的旧军官，形成了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团体，甚至在扩军中以“党人中多为下级军官和士兵，缺乏带兵经验”为由，安排了不少老部下带部队，还把原四十一标统带张景良任命为参谋部长兼前线总指挥。 如今的他在都督府中权威日重，更确信11日那天赵钟奇说的那番悄悄话，对那个缘只一面的秀才程灏功也很是佩服，曾让赵钟奇去寻，却至今没有音讯。因为有这层渊源，他对黄州的事情很是关注，多次与杨正涛电报来往，感觉到鄂东革命军的那帮子人与武昌的革命党人有很大不同。 武昌的革命党人要革命，却把都督宝座让给别人；武昌的革命党人要权力，却又碍于民主精神，反把权力拱手让给立宪派和旧军官；武昌的革命党要坚决抵抗清军，却又接受了一位旧军官出身的前线总指挥。反观黄州的杨正涛c何向东等人，他们也是要革命的，却把一切权力紧紧攥在手里，表现的远比武昌革命党人更成熟，更有魄力。 黎元洪是知道军务部与黄州来往电报的，他也急切的盼望着见到那个何向东，只是，表面上决不透露出半点来。 “第七协，第八协？”黎元洪听了彭汉遗诉说何向东来省城的原委，故作为难的皱起眉头，转向张振武问道：“16日才编成第五协，第六协正在筹备，现在又要新编两个协，能成吗？” 张振武有些气恼的看了一眼孙武，说：“近几日募兵只得三千余人，今日清晨攻击三道桥又告失败，第二协伤亡很大，何协统要求补充千余人。剩下的勉强够编一个标，我看，最快下月上旬能编成第六协，第七c第八协原计划是下月中旬编成，急切间，编不出来。” 吴兆麟频频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编不出来，岂不是失信于黄州方面？” “也不是全无办法。”孙武知道这事儿是自己招惹来的，当然也想了法子解决，开会的目的是想得到黎元洪等人的支持c配合。“立即从原炮八标护炮队c四十一标c三十二标抽调一部分军官和士兵，再从测绘局c学生军抽两百人，何协统那边暂补充五百人，如此能勉强编成第六协，改称第七协就可以了。” “原定杨载雄为第六协统领，如今部队改称第七协交给何向东了，他怎么办？”张振武虽觉孙武之法可行，但又不愿意把队伍交给何向东，他认为，如果何向东从黄陂派出一支部队攻击滠口，今日进攻三道桥的战斗就不会失败。故而，他很反感那个姓何的家伙，却因黎元洪c孙武都认可何向东来武昌任协统领了，不能明着反对，只能以人事为借口。 彭汉遗听出张振武的话意，忙出声附和：“春山提醒的是，何向东虽然响应武昌最早，可终究不是文学社c共进会的同志，与我等素无瓜葛，怎知其志？鄂省革命军创建艰难，一协之统领地位崇高，不可轻易与人！宋公c尧卿兄，三思啊！” 黎元洪不动声色，目光转向孙武。他从本心里不愿意让文学社的杨载雄当协统，因为文学社的前身振武学社就是他侦破查封的，文学社骨干们最初也反对黎某人出任都督。文学社不相信黎元洪，黎元洪当然要设法限制文学社了。 孙武从共进会的利益和自身权位出发，越发的接近黎元洪而暗中排斥文学社。此时，感觉到黎元洪目光的孙武自忖此事做的不能太过于明显，乃向吴兆麟道：“畏三兄，你的意思呢？” “述先说的有道理，都督府要收纳黄州军队指挥权，以期达成配合之效，我是赞成的。不过，如果以第七协统领之位相许，倒是让人觉得都督府过于软弱了一些，既然是革命，就要坚决，就要果断，就要有气魄。” 黎元洪微微点头，这个动作似乎是表示他赞成吴兆麟的话，其实不然！如今，军务部把持了都督府军事大权，何向东这个可以引为己用的人物来此出任第七协统领，势必会被军务部所控制，还不如在黄州带他的第一混成协对自己更有利。不过，这就有个问题了，如果不把第六协变更番号为第七协给何向东统领，那军务部势必就会把第六协统领一职给杨载雄，如何取舍？黎元洪还没有想好，他需要与何向东见面密谈之后才能下定决心。 “诸位，我的意见是不如缓一缓，等何向东到省城会面之后，再根据实情作出决定不迟。倒是有一样，何向东抵省，都督府不能不作出积极态度，也好让宜昌方面看一看都督府的诚意。” 宜昌今日宣布反正并筹组宜昌军政分府。 吴兆麟是推举黎元洪最力者，听他如此说，立即点头道：“还是宋公最为持重，我看就这么办。” 彭汉遗是在黄州受了杨正涛的气，又觉黄陂的何向东不拿自己这个“钦差大臣”当回事儿，故生出敌意。他是想把何向东羁縻在武昌，给黄楚楠等人创造掌握第一混成协的机会。目前看来，有些话还不能说出口，那就等等看吧！ 牵扯到两个协利害关系的会议没有最后结果，与会各人都有些顾忌，存了“走着瞧”的心思，倒促成了都督府以极热情的态度迎接何向东的到来。 “号外！号外！《大汉报》最新消息，湖南c陕西两省响应革命！” “号外！宜昌反正，鄂军都督府宜昌分府成立！” “号外！黄州分府之混成协统领何向东即将抵省！” 一日三次号外，随着报童的走街串巷迅速传遍武汉三镇，何向东这个名字也因此为人所知，不久就传到上海等地。武汉三镇的民众c舆论对何向东的到来持积极的态度，因为他的到来似乎代表着革命军在三道桥遭遇重挫之时，武昌可望得到一支援军了！ 蛇山下的原省咨议局，现鄂军都督府的红色西式大楼前聚集一大群武昌军政要员c议员和报纸记者们，当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大门停在楼前时，身着军礼服的黎元洪率先向前几步，笑意盈盈的迎接跳下马车的年轻将领。 何向东身着靛蓝色的军服，没有肩章，没有领花，也没有佩带军刀，却是身形矫健的跳下马车，啪的一个立正，向黎元洪致以举手军礼，大声道：“标下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统领何向东，奉命前来，向黎都督和首义之武昌军民，致敬！” 腰背挺直，目光炯炯，声音洪亮，特别是那举手礼行得干净漂亮，落在众人眼里就是英姿勃发之标准军人，引得记者们一阵猛拍，“蓬蓬”声中强光闪烁，青烟顿起。 “何统领一路辛苦。”黎元洪还了一礼，侧身一旁，依次给何向东介绍了都督府各部正c副部长和第五协统领熊秉坤c都督府秘书长彭汉遗c都督幕僚赵钟奇等人。何向东一一致礼，表现出十足的敬意，又在举手投足和简单寒暄间显得干练c果断，颇具魄力c不卑不亢。 黎元洪简单介绍了鄂东革命军实为“首义之师”，把王家塆伏击战和滠口——祁家湾破袭战大大的夸赞了一通。 何向东投桃报李，当场致辞时大力鼓动武汉三镇军民的士气，曰：“满清政府集全力对付我省之革命军，势必导致他们在其他省份的控制力削弱，湖南c陕西两省响应革命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省份加入到革命阵营中！满清在中国的统治正在快速崩解，中国势必摆脱奴役，从此走向强大！我坚信，革命军必胜！满清必亡！” 似乎是受到何向东的感染，鄂军都督府门口的人群发出一阵“革命军必胜！满清必亡！”的口号声。 口号声中，黎元洪与何向东携手步入大楼，状貌神情极为亲近。 傍晚，武昌城内又有报童四处叫卖：“号外，号外，第一混成协何统领声言革命军必胜！满清必亡！” 何向东在武昌的第一次亮相，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成大事不拘小节】 身为鄂军都督府属下的将领，说该说的，做该做的，不僭越，不张扬，落落大方，有礼有节，配合都督府做些鼓舞人心的事情，顺便把黎元洪以前帮助民团打土匪的事情说成“暗助革命”，倒也颇为贴合。何向东能把握住这些，就连选择落脚之处，也费了一些心思。 深夜，黄陂旅社，姚青松“汇报工作”未归，一袭布衣的赵钟奇来了。 “赵先生，前日多得赵先生在省城相助，才有今日的第一混成协。晚辈本想着明日再行拜访先生，没想到先生反倒夤夜前来，晚辈惭愧！” “统领大人言重了。”赵钟奇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很受用，他能感觉出眼前这小子有大半是出于真心的。“为何不见文硕先生同来？” 何向东愣了神，惊问：“啊程先生不是在省城吗？” “糟了！糟了！”赵钟奇是真的有些急了，今夜来此，一是代表黎元洪来进一步拉近关系，二是探询何向东来此真实企图，三是打听程灏功。都督是想让程灏功入幕的。“10月11日一早，我们寻到都督后便即分开，阅马场那边事了，都督便着人去寻，找遍武汉三镇都不曾见到，我们还以为他早已回乡了。唉！都督本要请文硕兄入幕的，这可怎么办？！” 何向东眉头微皱，暗想，起义之初局面混乱，不乏痞子趁火打劫c杀人越货，程秀才手无缚鸡之力，莫要说起来，程灏功乃是鄂东革命军草创者之一，第一混成协能快速壮大到今天规模，黄州能不战而下，全仗杨家老爷子c程秀才二人在民团时期筹划得当。 “生死有命，你也莫急，观文硕气象，不似短命福薄之人。”赵钟奇身负使命，说了几句安慰话之后，口风顿转。“都督遣我来问统领大人三句话。” “前辈请问。” “当日土匪劫掠黎家，可是故意而为？” 那时候何向东还不是主事者，不过，今天的何向东既然以代表身份坐在这里，就得担当起来。满脸歉意的他略微躬身，语气恭谨：“是，成大事不拘小节，得罪之处还请都督海涵。不过，当日曾有严令，不得伤一人，不得出言侮辱，不得轻慢妇孺。所取之物除却庄丁枪械和钱物，其他都已封存妥当，日后定当奉还领罪。” “哈，此事今后不提了。”赵钟奇一摆手，这事就像轻烟一般被他拂去。“统领大人此来真要就任第七协统领？” “不敢，晚辈来省要办三事。第一，以属下觐见都督，请示行止方略；第二，了解省城军事c民政，返回黄州后照例遵循，以收配合之效；第三，要钱，要人，要军械。” “你倒坦白的很！哈哈！”赵钟奇听了第一件事情就心中宽慰，觉得此行不负所托了。来此之前，他与黎元洪及幕僚们就分析过黄州方面的优劣势，优势在于位居侧后，行动自由，可以进退自如；劣势在于政治上无有力之人支持，军事上后勤难办，枪械c弹药c被服c军饷皆缺，若非打了一场胜仗有所缴获，又哪能发展到如今万余人枪的规模？所以，何向东来省城必有目的，寻求政治依托肯定是头等大事。“向东呐，都督问你，若党人夺你军权，又或都督夺你军权，你当如何？” “前辈说笑了，都督怎会夺我军权？都督身居高位，领导革命，正需得力之人控制军队，鄂东与都督颇有渊源，正好引为己用，加以壮大，则能在日后起到平衡党人c北伐建功之效。届时，都督就是革命之当然最高领导者，也就是我中华民国当然之元首。都督是做大事业的人，想必早已想到这些，前辈来问，晚辈就顺嘴一说，却也出自肺腑——何向东率鄂东三百万军民惟都督马首是瞻！” “好了，好了。”赵钟奇满脸都是舒心的笑容，今晚一行，收获颇丰，令老成如他也禁不住内心喜悦。“都督是相信你的，今后必大力扶持于你。军饷c军械c军官，都没问题；党人那边你也放心，都督如定海神针一般，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走了，告辞，回去复命了，都督必满心欢悦，得统领率鄂东军民相助，当高枕无忧也！” 何向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土仪，送赵钟奇到门口，一脸歉色道：“晚辈本该孝敬先生的，可举事后多方用度巨大，黄州财税又刚刚递解省城，府库空空，实在艰难，只备得些许黄陂特产土货，企盼先生睹物思乡时能明瞭晚辈一片拳拳之心。” “革命么，就当如此，统领留步，切不可惹人注意。” 赵钟奇拎了礼物告辞走远，何向东却总觉得如此老派之人说出“革命”二字时，那语气总是怪怪的，惹人发笑。 客人走后不多时，姚青松气鼓鼓的回来了。 “英节，怎么了？”何向东入乡随俗，也学着这个时代的习惯，称呼熟悉人的字。至于他自己嘛，留美的，洋派人，只有姓名没有字号。 “不出所料，他们看都不看，军务部，参谋部，把我们一片心血当做废纸一沓，唉！想我万千热血的革命同志即将无谓的牺牲在战场上，我这心，这心在滴血！” 何向东默然伸手在姚青松肩膀上轻轻拍打了两下。在他的认知中，再过三年欧战将起，法国陆军也会因为愚蠢的战略思想导致百万士兵无谓流血，与之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目前的他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我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何连孙武c吴兆麟他们都这样？不，不能继续错下去了！” “英节，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事物，所以我们还有追求，还有理想，还有不懈奋斗的理由。革命军中存在的种种不完善之处，不就是等着我们在鄂东作出样板来再行推动改良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自然的直线，路，人生的，革命的路，从来都是弯弯绕绕c曲曲折折的，考验的就是革命者的心性！像你这般，还没被敌人打死，恐怕就被自己人给烦死了，还拿什么干革命！？” 姚青松满腔怒火顿消，有些失神的看着何向东，目光中原有些空洞无神，渐渐的，他想明白一些，眼睛有了神采，想通了，又变回那个目光炯炯的姚青松。 “总指挥，跟你在一起，我总能学到很多，比之从学堂老师那里得到的还要多，你就是我的老师，军事的，人生的，老师。” “我没那么老，我们就是战友c同志，彼此影响，相互帮助，齐心协力实现我们共同的理想。人生一世有如此战友，如此同志，大幸！” “不！智者为师，师道尊严，你就是我的老师！” “你这人就是太过执拗，随你便了！” 从此往后，姚青松一直以年长自己两岁的何向东为师。 “老师，我有个想法。”见何向东留心了，姚青松说：“在从黄州去黄陂之前，我曾与正涛c震霄说起过，我们也需要一个革命组织，与文学社c共进会甚至同盟会不一样的组织。更坚定远大的革命理想c更严密的组织机构c更严格的组织纪律，还有，更贴合中国实际的组织纲领，我们的组织应该如老师那天所讲那样，以民族复兴c国家强盛为己任；以民生富足c国防稳固c洗雪百年来的耻辱为目标。这段时间来我反复考虑，我们鄂东革命军就是民族复兴的当然先锋军，我们就是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 何向东闻言，生出一种想要拥抱姚青松的冲动来，不过，既然都当人家老师了，师道尊严还是要注意的。建立一个政治组织，何向东不是没想过，可也就是想想而已，整军c制定作战计划c培训军事人才c考虑与武昌方面的关系。。这些事情已经花光了他的精力和时间，故而才一直没法实现。 “好，你来负责，得空我整理出一个纲领性文件给你。” “谢谢老师！” “谢谢你，等到全中国四万万同胞在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的带领下实现革命理想时，我再郑重的感谢你今晚所说，今后所做！” 说，做，这两个字眼被何向东咬得很重。姚青松立即就明白了，老师会全力支持自己，也会在支持的同时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1911年10月24日，何向东到达汉口前线，目睹革命军在刘家庙击退清军的一次小规模进攻后，参加了都督府参谋部副长兼军事联络员蒋翊武召开的军事会议。 前线总指挥张景良不知所踪，蒋翊武感觉事态严重，故召集前线协c标两级主官会议。三个步兵协，一个炮兵协（编为三个标，前线有一标另一营），外加指挥部主要参谋人员，济济一堂，却又气氛凝重，个个紧锁眉头。 与清军交手多日，他们都知道刚才清军的进攻是一次试探，因为新到的北洋清军需要熟悉战地情况，侦察刘家庙之革命军部署情况，以便制定作战计划，组织更大规模的进攻。据查，刘家庙北面的原户部帅伦造纸厂是清军屯兵处，北洋军第四镇几乎悉数开到，第三混成协早已在战线后方展开，可以说是完成了进攻准备。第三混成协迟迟不开打，无非就是等第四镇和江面上的舰队做好准备，以便发起全力一击。 试探过后，明天？后天？清军就要总攻！军事会议上必须要拿一个应对之策出来。 正文 第三十章 【无法措手】 1911年10月24日的前线形势在何向东看来，堪称糟糕！ 总指挥张景良和随员不见了，指挥部上下人等乱作一团，无作战计划，无补给计划，无后备队，甚至连一张合用的军用地图都没有！即便蒋翊武临时接管了指挥权，也不可能马上从一团乱麻中理出个线索来。 指挥部如此，前线各部队情况也不妙。 宋锡全统领的第一协本是主力，主官多为文学社成员，作战尤为勇敢。可三道桥一战打残了第一标，昨日，标统黄振中奉命率第一标后撤汉阳整补。第二标也是连日作战，标统梁邦福轻伤，部队仅余五成左右战力。 第二协由何锡藩统领，由原新军第二十九标1c2营为骨干，也是主力，主官多为原新军军官，其中谢元恺的第四标在三道桥一战中担任主攻，于桥北水网地带遭遇清军机枪c火炮杀伤较重，战力所剩无几。 其他各协也是作战多日，亟待整补。可以说，革命军完全是依靠革命精神在战斗！ 与会的何向东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冷静不语。作为不被多数与会者们信任的外来者，他不方便出言指点这个，建议那个，任何一句话落在别人耳中都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蒋翊武倒是想团结何某人的，奈何此地气氛如此凭白的糟蹋了他的一片好心。 枯坐半晌，没有拿出作战计划的军议无果结束，前线各部仍自守防区，严防清军乘隙攻击，如此而已。 何向东本想找蒋翊武说说话的，却被何锡藩拉了一把。 “老弟，侧边说话。” 何锡藩是黎元洪的老部下，虽然后来调到第八镇任管带了，二人关系依然不错。得了黎元洪的传话，何锡藩自然要找何老弟亲近一下了。当然，只是亲近，不是给人机会指手画脚。 “你都看到了，那些党人太霸道，孙武c张振武在武昌都督府里，蒋翊武在这边，他们这群毛头小子懂什么打仗？！噢，倒是老弟你在黄陂那边打了一场，有声有色，别开生面。” 最后一句话很是牵强，无非是何锡藩要把同姓的老弟与其他年轻革命者区分开而已。 何向东深有同感，那些年轻的革命党们在举义之前最多就是队官职分，接受的是最初级的军官教育，把队官一下子提拔到协统的位置上，巨大的落差让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无法胜任。指挥系统的混乱，诚然有张景良不作为的原因，可整个指挥体系的低素质是关键，而何锡藩抱怨的“革命党霸道”，有革命党控制军权的因素，也有革命党担心自身能力不够而“加倍努力c到处插手c唯恐疏忽”的因素。 如此，以八千起义新军加两万余新兵组成的革命军，要面对面的硬抗装备精良c久经训练的五万余北洋清军，又如此的不懂战略战术，可谓胜算几无。 “第二协为正面主力，刘家庙大捷更是首功，与大哥相比，小弟那种零敲碎打的玩意儿，小打小闹而已，不值一提。” 何锡藩似乎很喜欢这种“大哥”c“小弟”的关系，二人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二人都是协统，又有黎元洪这层关联，年轻的何向东略低头就能与何锡藩处得很近乎。 “老弟，你带了多少兵来？” “就我一个。” 何锡藩瞪大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之色，半晌才摇头道：“你就不怕回不去？你就真以为有个第七协等着你当统领？嗨呀，宋公不知咋想的！？再说了，你若带兵来，我这里也能轻松一些。老实说，这战打到现在，我已是应对无策，只能苦战到底了！” 关系热乎了，有些话才可以委婉出口。 “是啊，清军水陆夹击，不好对付啊！大哥，你得提防侧翼，特别是左翼。” “噢？怎么说？” “刘家庙地形平坦，铁路沿江铺设，建筑多在铁路两侧，此处距离江面近，又有建筑物为炮击参照，极易遭到舰队重炮攻击，故，右翼不可陈兵太多，免遭敌炮火轰击而徒增伤亡。正面造纸厂一线，我方占据高处，可依托之建筑也较多，不利强攻，就我方来说，用较薄弱一部防守即可。左翼临近湖泊水网沼泽，不宜作战，排兵布阵时极易疏忽，容易为敌所乘。如敌以有力一部从姑嫂树c戴家山一线迂回我军侧后之跑马场，我军就会面临全线崩溃的境地。大哥，注意左翼，随时在手里抓两个营左右的预备队以应不测。” 何锡藩眯缝着眼睛思索片刻，苦笑着摊手道：“两个营？我现在连两队都拿不出来。” “向上面要，从中路c右翼抽调，宁愿被敌攻破右翼再凭建筑c地形组织阻击，也不能被敌攻破左翼！” “看样子，你是很确定清军要从我左翼迂回了？” “如果我是张彪，我就这么做！” 何锡藩动容，连连拱手道：“受教了，老弟。军事紧急，我马上找用九他们计议个法子出来，失陪了，改日战事稍缓再找老弟赔罪说话。” 何锡藩以新军管带任第二协统领，在前线诸将中最有军事能力，张景良不作为时，各部都愿意听他的，是事实上的总指挥。何向东假姚青松之手试图让军务部c参谋部改变以前的“无战略状态”，无果。如今出言指点何锡藩，起到的作用无非是让清军胜得稍微艰难一些罢了。 战略问题不解决，多说无用！ 蛇山脚下的都督府里，“关心”何向东的一群人又聚在都督黎元洪的办事房里，俱都想要按照自己的观感好恶来决定何某人的命运。 黎元洪还是一副笑眯眯的弥勒做派，根本不因别人在背后称自己为“黎菩萨”而稍作改变。说吧，说吧，你们说完了，总要向你们的民主，你们推举的都督做个样子请示吧？ 彭汉遗态度坚决，语气激烈：“鄂东军政必须掌握在都督府手里，何向东不能回去，不给他第七协就让他在都督府干个闲差，尧卿，你不是正在组织酝酿军政府改组条例吗？设个位子给他坐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噢，尧卿要改组军政府？”黎元洪看似随便的问了一句，其实他已经知道了，问题还是出自于权力争夺。自己依靠旧军官和立宪派控制了一些部队，在高级指挥层面上占据优势，又在议会里有较优势的力量，如此一来，革命党人就不乐意了。所谓改组，无非是效仿美利坚国的三权分立，让都督当行政首脑兼名义上的总司令，实际被军务部架空大半；再以彭汉遗为法政首脑，更能限制都督的权威。 “正在酝酿，乃是以整理各部庶务，应前线军事需要为目的。”孙武也随便捏了一句话搪塞过去。他是革命党人中较少数能清楚看到革命党缺乏执政经验，缺乏军事指挥能力的人，因此他比较亲近黎元洪，又不得不对革命党形成的主流意见屈服。 “尧卿，你的意见呢？”彭汉遗见孙武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急忙补问了一句。他能感觉到孙武的立场有些变化，就是在黄楚楠担任标统之后。 孙武左右看看，说：“还是请都督示下吧。” 黎元洪笑眯眯的向与会众人点点头，说：“那我说说。何向东来了，第七协不能兑现，留在武昌不如回去黄州有用。不过，召之即来却不可挥之即去，否则军政府的威信必受各地分府质疑。为革命大局计，当妥为处置才好。述先方才所言虽以统一鄂省军政c凝聚革命力量为出发点，确乎在目前不合时宜。” 还是一贯的黎元洪风格，故作公允，轻易不作出具体指示，言辞间也决不得罪他人。不过，如此并非说他没有主张，也绝不是他没有动作。 昨晚得了赵钟奇回报后的黎某人是大喜过望，立即让赵钟奇出面约请在省黄陂籍军人c知名绅商c议员，一大早就在赵钟奇的私宅里密会，很快商量出一个支持鄂东的办法，更有人已经奉命顺流东下，到上海组织鄂籍军官和留洋学生去黄州服务，算是基本解决了何向东提出的“人事”要求。 还有军械c军饷等问题，自然要等这会上有人提个由头才好着手，否则，必被人强指为“拉拢将领，谋蓄私军”。 “难哪！”吴兆麟开口之时目光瞟过孙武c彭汉遗，似乎是在怪责两位始作俑者。“既然他来了，又如此表示尊奉都督府，待客之道，不能让他空手回去。鄂东需要什么，让他拟个册子呈报上来，酌情给他一些带回去，他也能交待过去就行了。” 孙武默默点头，说：“昨日他倒是提起过，地方财税秋前提解省城，黄州府库空虚，难以维持万余军队所需，军饷筹措困难，过冬军衣还未解决，军械弹药都极缺乏，因此难以形成战力，配合正面作战。但，军饷c军衣c军械这些东西我们也缺，又该如何办理？春三，你给个意见？” 张振武瘪瘪嘴，没说话，一副反正你说了算的态度。前方战事吃紧，第六协只得一个标都派出去了，第七协c第八协肯定要建，再拨出枪械c弹药c军衣c银两之后，势必放缓六c七c八协建军速度。其实，这件事情发展到现在，就是帮孙武c彭汉遗两人擦屁股，却又不能不擦啊！ “一千条步枪c十万发子弹千套冬衣，军饷嘛，按照成例，让他报上名册后按月照数拨支，不过，报告名册之前的欠饷由黄州自行解决。” “嗯，就这么办下去。”孙武话音刚落，黎元洪就以一种不胜其烦c总算解脱的语气神态作了决断。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逃离樊笼】 “又，余问，公今抵省，带队几何？公曰，只随从二c三人，省城乃革命根据，民众踊跃，振臂一呼即可得死士万千，何须另带兵甲耶？余再问，公致辞言及北伐，煌煌大观，振发民心士气蔚然，然何日能成？公答曰，察域内形势，各省呼应益众，来年春必挥师北伐，某愿为前驱！余不解，值清军南下c鏖战夏口之时何谈来年北伐？再问，公笑而不答，竟与余结下赌约，来年春若不北伐，公愿在《大汉报》自登检讨之文；来年春果若北伐，余赴军中为公之笔吏以践赌约。今载文与此，但请武汉众军民共鉴之。” 姚青松读完《大汉报》二版头条，不禁发出感叹：“老师与胡石庵先生如此一唱一和，武汉民心士气必然提振不少。老师，明年开春真能北伐？” 何向东看着窗外江面上的列强战舰和龙旗舰队，内心的滋味难以言表，只恨自己来这个世界太迟，今后要追赶列强，必然更加艰苦。 姚青松见何向东没有反应，又问：“老师，明年开春真能北伐？” “能！在我心里，北伐从潘正道北去之时就已经开始。”何向东挥去脑海中的杂念，移动小桌上的茶杯，说：“河南地处中原，如同人之心脏，自古为四战之地。鄂皖交界以桐柏c大别山，我派潘正道进取罗山，就是要提前在河南落脚，向西则威胁信阳c芦汉铁路，向东可以影响安徽。向南则屏障于我鄂东根据地与北方军队之间为缓冲。攻则自高而下，势如破竹；守则居高据险，稳若泰山。” “武汉军事形势如此险恶，恐怕。。” “英节，你忘了袁世凯是要当渔翁的。”何向东见姚青松领悟释然了，又说：“其实谁都想当渔翁，袁世凯拿革命向清廷要好处，肯定也会拿清廷向革命军要好处；黎元洪也是如此，借革命军之势向国人要声望地位，又借声望地位向革命军要权柄。甚至清廷也想当渔翁，巴不得袁世凯与革命军死拼，等革命军被消灭了，清廷再转手对付实力大减的袁世凯，只不过袁世凯老奸巨猾，不会上清廷的当，也不会真的与革命军死战。我们也是，此时的蓄势不是不发，而是要等到鹬啄住c蚌咬住鹬那一刻突然爆发。” 听何向东说到袁世凯c黎元洪，说到鹬蚌相争，由不得姚青松不去想鹬c蚌分别是谁？稍一联想，他明白了，袁世凯既然不是真心为清廷卖命，在好处拿够时自然会转身对付清廷，清廷在革命军c袁世凯的北洋军双重打击下势必土崩瓦解，中华民国政权必定代替满清政权。那么，谁来当中华民国的大统领呢？如果单论军事实力，袁世凯是第一；如果论中华民国肇建之渊源，首选孙文；如果看当前声望和地位，黎元洪似乎也有可能。 三者皆是鹬蚌，黎元洪实力稍次，那就扶助他，增强他！ 1911年10月25日，芦汉铁路从滠口到孝感一段戒备森严，几乎每隔三c五里就有一队北洋军警戒，铁路东侧更有一队队骑兵来回驰骋。清廷任命的第二军总统官冯国璋在信阳借“乱党骚扰，车道不靖”而逗留多日后，总算来了！他的到来，让第一军的第四镇c第三混成协c第十一混成协和河南混成协一部顿时来了感觉，各部主官纷纷齐聚滠口，听候第二军总统官调遣。 这是袁世凯的安排，也是冯国璋在北洋系统中地位使然。当然，荫昌嘛，既然是袁某人的儿女亲家，面子还是要给的，朝廷明令未到之前，就在孝感坐镇第一军司令部好了。 “诸位摩拳擦掌多日，这次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冯某带来一个好消息，朝廷已经下旨，以宫保大人为钦差大臣兼直隶总督，全权节制各军。估计明日就有电旨下来，诸位，明日一早，总攻刘家庙——三道桥之逆军！” 北洋诸将纷纷应是，张锡元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手中部队打光了的张彪总算看明白了，如今连朝廷都不得不依仗袁世凯，自己手握第八镇时袁某人或许会笑脸相迎，可第八镇大部起义，少部跟随自己，这些天来的战场上，消耗的其实就是第八镇的骨血，张彪的政治生命！完了，一切都随风而去了，此时还去指望攻下武汉三镇c官复原职的人无异于傻瓜一个！心灰意冷下，张彪悄悄乘船东去。 仅剩百余人的湖南岳州防军统领夏占魁如今是有家归不得（湖南宣布并派出援鄂军北上），左思右想后也学了张彪，丢下部队悄然离去。 冯国璋对此毫不介意，反觉少了外人后行事更方便。 10月26日清晨，清军分三路猛攻三道桥——刘家庙革命军阵地，其主力从戴家山c姑嫂树实施迂回。革命军各部没有统一指挥，陷入各自为战境地，何锡藩得了何向东提醒，在兵力极度紧缺时仍搜罗了一个营的力量，堪堪堵住迂回之清军，双方在刘家庙左翼反复争夺，俱都伤亡惨重。 此时，清军舰队由统领萨镇冰亲自把舵操船，以江面雾气为掩护躲过青山之革命军炮队监视，从阳逻驶到谌家矶水面，炮轰革命军阵地。革命军炮队立即反击，却以陆战小炮难挡战舰重炮，被打得伤亡过半，不得不撤出阵地。 失去炮队支持的革命军更处劣势，整条战线都被炮火笼罩，却依然顽强抗敌。战至午后，背后的刘家庙突然起火，浓烟滚滚，革命军各部以为清军已经迂回成功，占了刘家庙，不得不撤出阵地，绕道返回汉口，在大智门集结。 10月27日，清廷电旨以袁世凯代替荫昌为钦差大臣兼直隶总督，袁世凯欣然登车南下。这一日，在大智门的革命军也闹清楚了情况，刘家庙起火是总指挥张景良带着随从焚烧军需所知。激愤下，有标统谢元恺鼓舞战士向刘家庙发起反击，经白刃战击退清军。但因后援不济而无法恢复整条战线，在清军绝对优势兵力进攻下，不得不撤回大智门。 战况危急，湖北军政府需要调动一切资源到汉口战场，其中恐怕也包括已经许诺调给何向东的军械弹药。为此，赵钟奇急匆匆的赶到黄陂旅社，请何向东出席军政会议。 蛇山下的都督府军政会议上，一位青年慷慨陈词，自请号召学生军去汉口抗敌。这位叫徐源泉的青年引起了何向东的注意，也仅仅是注意而已。没有战略的汉口保卫战注定要输，他这个手握一万兵力的协统尚无力回天，又遑论他人呢？ 徐源泉的发言得到满场的掌声，得到黎元洪亲自握了他的手送出会议厅。 张振武待黎元洪出门，霍然起身，面对安坐的何向东大声道：“何统领，革命已经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你的一万部队在哪里？！” 何向东缓缓起身却站得笔直，扫视全场后，一字一句道：“鄂东革命军在鄂东，主力第一混成协在黄陂，我本人在武昌，在这个会议厅里，如假包换。” 一个如假包换，惹得原本心情极度紧张的与会者们哄堂大笑，会议气氛为之一变。不过，依然有数人没笑，孙武，彭汉遗，还有对孙c彭“阴谋”知情的张振武。他们听出何向东的弦外之音，情知若再追问下去，恐怕何某人就要拿还没影子的第七协说事了。 张振武悻悻然坐下，孙武起身说道：“何统领，我将建议都督下令即派你回黄陂领军参战，昨日所许军械c军需一概不变，但是，你要都督府派遣得力军官一事，恐怕难以达成，还请鉴谅并速速成行。” 这是一番带着歉意的说辞，何向东也不指望身为军务部长c共进会核心的孙武公开道歉，反而，他希望与孙武建立良好的关系，因此就坡下驴实为良策。 “何向东遵命，诸位，军情紧急，告辞！” 出门，黎元洪就站在门口，没有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凝视何向东一小会儿，点头微笑示意。急于脱离樊篱的何向东生怕有变，用眼神示意后，行了军礼，大步离去。 此行武昌，何c黎二人除了在第一天的欢迎仪式上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外，无论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里，未曾交谈半句。 10月28日，清军进攻大智门，一部经跑马场闯入市区，汉口陷入战火之中。同日，汉口军政分府以通敌的汉奸罪名枪决张景良，包括徐源泉的三百学生军在内的援军紧急渡江投入汉口保卫战。两军激战正酣时，黄兴c宋教仁到达武昌，黎元洪大喜，立即命人手持书写“黄兴到”的大旗飞马汉口，四处宣示。顿时，革命军中欢声一片，士气空前高涨，汉口战事暂时胶着。 领导过革命党多次起义的黄兴来了，这位文人革命家并未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又能否领导武汉军民保卫汉口，捍卫民国呢？ 傍晚，渡江抵达黄州的何向东兜头就给手拿电报抄纸，满脸喜色的杨正涛一瓢冷水——没有战略指导的战争注定要失败！汉口保不住，汉阳恐怕也保不住，别不信，我们走着瞧！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十八只耳朵】 深夜，北洋清军糜集的滠口车站突然响起几声枪响。 车站办事房里冲出一名军官，肩上挂着参领的军衔，他翻身上马大喊：“奸细！有民军的奸细！冯大人有令，各部立即整理，马队，随我来！” 十几骑快马冲出车站，在镇街口汇集了百余骑，在那军官的指挥下分三路追击。一路顺着铁路线向北，一路去黄陂方向，一路走辛家冲c宋埠方向，利用骑兵的速度，形成从滠口到黄陂的包抄合围态势。滠口出现奸细，北洋清军将领的第一反应就是黄陂方向派来的！ 马队派出去了，张锡元站在冯国璋身侧，指点着地图说解自己的主张。 “黄陂城与铁路线不过十数里，却有近四千逆军据守，屡次骚扰铁路运输，更在祁家湾南十三里的牌楼伏击运兵列车，河南混成协丢掉了步队一营c炮队一营。当初，学生就建议张彪暂缓进攻汉口，抽调兵力维护铁路线，扫除该股逆军，但张彪执意不听，总统官，我的两个营啊！十八门炮啊！” 张锡元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冯国璋的神情反应，觉出这位直隶同乡，自己在山海关武备学堂时拜的老师似乎心动了，顿觉有了信心，继续说道：“今夜出了奸细，更说明黄陂之逆军对滠口c祁家湾威胁严重，无时不在图谋偷袭。学生以为，与其提心吊胆的坐等其来攻，不如主动出击，拿下黄陂，则敌在铁路线附近再无依据之地，我军则可把侧翼警戒拉到铁路线以东三十里处，在姚家墩——新集——大咀塆——窑头设置前哨，足以保障铁路之安全。老师，我军在汉口方向占尽优势，一部攻入市区，拿下汉口只是朝夕间的事情，可后顾之忧不能不除啊！” 冯国璋不是不想拔除背上的芒刺。事有轻重缓急，他一路慢慢南下，暗示北洋各部将领不理会荫昌命令，乃是要配合袁宫保的复出；而昨日大举进攻汉口，夺取刘家庙，那就是为袁宫保复出鸣放的礼炮！今天，大智门拿下来了，战斗向汉口市区推进，汉口市区街巷密织如蛛网，逆军凭此顽强抵抗，需要投入的兵力大大增加，此时抽调兵力对付黄陂，有些困难。不过，就算一心报仇的张锡元不提出，冯国璋也会郑重考虑此事。 袁宫保来电——不日南下，待信阳交接钦差关防之后设行辕于孝感。 袁世凯要来孝感坐镇，近在咫尺的黄陂却有四千逆军！所以，冯国璋比张锡元还急着解决黄陂的问题，不过，调谁去打黄陂？左右看看，就他张锡元最合适！所谓请将不如激将，那就让他再着急着急吧！ “嘏民呐，你说的有道理，但兵力不敷，急切间也无可奈何。” 张锡元立正道：“前番作战得老师电令提醒，五十八标兵力未损，学生请老师再抽调炮兵一队c骑兵一队c步兵一营，我定于三日内拿下黄陂！” “你来看！”冯国璋走到办公桌前，从一卷地图中翻出一张老旧的黄陂城池图展开在桌上，张锡元上前拿了镇纸压住一角，左手压住另一角。“黄陂城墙高厚，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呐！你看这，三面环水，北面是椅子山，如敌设炮于椅子山上，则能控制四方。据报，逆军在黄陂有四千之众，有炮十余门，弹子充足，又经营了半月之久，恐怕，你提一混成标前去难以克服此城。唉，还是等等再说，等我把汉口拿下来再转用兵力攻打黄陂。或者，等第八协上来再说。” 张锡元急于亲手为堂弟c为河南混成协报仇，哪肯等第八协上来？ 须知，铁路运力有限，就算目前在滠口的一镇两混成协，也是花了足足十多天时间才运完。第八协大部还在信阳，等把他们运到祁家湾——滠口一线，至少得五天时间。时间呐，五天，恐怕汉口已经拿下，自己这位老师又岂肯用一标统领军去打黄陂？同样的道理，第八协来了，有的是协统带兵，张锡元？一边待着凉快去！ 实际上，在大智门得手的消息传来后，张锡元已经暗中下令第五十八标准备开拔c作战了！也是第五十八标的异动被杨正礼等人察觉，杨正礼才不顾滠口宵禁戒严强冲哨卡，引发了深夜的这一场骚乱。 冯国璋对自己这位学生的心思c小动作洞若观火。 “老师，学生以为汉口胜券在握，黄陂逆军不能不除，击败此股逆军，黄州八属尽在我手，我军则完全可由黄州登船，在舰队掩护下直逼武昌，则。。” 冯国璋举手作势打断了张锡元，他转向墙上的大幅地图，背着手凝视一会儿，突然扭头看着张锡元说：“我从第八协抽调十四标二营，第二十九混成协抽调五十七标三营c炮一营，混成第三协抽调一个机枪队个马队，再从军直属抽调75重炮一队，组成混成第五十八标，如在五日之内攻下黄陂，我必在宫保面前保举你为协统！” 河南的第二十九混成协原由湖北人应龙翔担任协统，应龙翔秘密组织起义，被河南巡抚侦知而撤职，张锡元只是以标统率军南下，给了个代理协统的名义，实际上却不能指挥全协。 闻冯国璋此言，张锡元精神更甚，指天发誓，信誓旦旦的要拿黄陂城作为迎接袁宫保南下孝感的礼物。 深夜的旷野上时不时响起一阵枪声，那是主动去吸引敌骑c脱逃无望的侦察队员最后的战斗。杨正礼趴在地垄沟里，枯黄的棉树铺满全身，屏息等待敌骑走远后慢慢爬起来，向刚才响枪处看了一眼，发足向黄陂方向狂奔。 “兄弟们，等我回来给你们办身后事！” 内心里如此嘶喊着，杨正礼觉得身体迸发出了极大的力量，狂奔一阵，快走一阵，又狂奔一阵。。滠口到黄陂，走官道土路有五十余里，他硬是在天色麻麻亮时赶到黄陂城西南的夏家湾前哨。当他看到两名弟兄向自己跑来时，顿觉眼前一黑，身体乏力，软软的栽倒在地。 侦察小队长杨正礼，用自己的勇敢和坚韧证明了自己——我不是杨正德那样的汉奸c叛徒！ 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迅速按照何向东制定的作战计划行动起来。 天光渐亮时，最有战斗力的第一标以营为单位开出黄陂城，又化作九支利箭扑向铁路线，他们将以队为作战单位，分段破坏从孝感到滠口的铁路并攻击敌军铁路沿线哨所或阻击滠口方向之敌。入夜时，各队将汇拢攻击祁家湾车站，得手后再向孝感发展战斗。 炮营拉炮上了城北椅子山，十八门57过山快炮一字排开，炮口正对西南方，各队早已选定炮击参照物，拉皮尺测量了参照物距离。 第二标作为城防主力，1营负责西城，2营负责南城，3营为预备队，因东面敌情顾虑较小，东城由黄陂营负责；增援的麻城营到达后绕道西北，为第一标预备队。协司令部直属机枪队以两班（挺）为一小队，1c2小队配属南c东两个方向作战，第3小队由代理协统田金榜掌握，相机投入作战。 宪兵队在城西军医院，负责安抚百姓，维持城内秩序，并随时准备增援1营；侦察队大部随第一标行动，小部按计划分散四乡潜伏并发动群众，随时掌握攻城敌军之动向；警通队驻守椅子山司令部，以军号c旗号c灯火和口令传发命令，兼为护炮步兵。 1911年10月31日清晨，经历短暂的扰动后，黄陂全城很快就恢复秩序。 与此同时，滠口车站外的空地上，混成第五十八标列队完毕。张锡元领头，马弁双手托着盘子在后，让他的部下们看到了盘子里的十八只耳朵，那是从人的身上割下来的证据，证明了骑兵昨夜的战果，也算是为混成第五十八标的出击壮行。 “此次进击黄陂，本统带志在必得，遵总统官军令，凡击毙逆军一名，赏银一两，割其双耳为凭，以此报告领赏！首先登城者，赏银百两，官升一级，兵士保荐进武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张锡元，也是北洋清军将领们的信条。 又是与此同时，刚刚接到黄陂“敌军将犯境”报告的黄州分府又接到一条密语电报，曰：外甥已到，小住三日后返家，罗山，潘。 杨正涛拿着两份电报是如获至宝，忙不迭的说：“潘正道从罗山发回的电报，说明他已经拿下罗山，而朱福顺也到达罗山与其会师。按照行前计划，他们将在稍事整顿后向西发起攻击，威胁信阳。教头，我看就让英节坐镇黄州，我随你去黄陂，怎么样？” 何向东瞧了一眼伏案疾书的姚青松，刻意压低了声音：“不，你带分府警卫营一队携步枪五百条c子弹五万发去罗山主持大局，尽快把豫南挺进军整编为第三标和一个游击支队，你任标统，朱福顺任帮统兼管带，潘正道任游击支队长兼管罗山民政，其他人事你看着办。另外，游击支队还是用豫南挺进军的名号。” “你是担心。。” “嗯！部队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潘正道这人，还得看看再说。” 杨正涛心领神会。自从王家塆伏击战后，他就没跟随主力打过仗，如去黄陂与北洋清军面对面打仗，显然与他已经有些心得游击作战不同。如此，与其去黄陂坐冷板凳，还真不如去罗山主持大局。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目标，双凤亭】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高踞椅子山顶，手举望远镜四下瞭望，田金榜只觉胸有成竹c胜券在握。 总指挥留下的作战计划是假设敌军一个混成协来袭，杨正礼拼死拿回来的情报显示——敌军是河南混成协之五十八标。以一个混成协对一个步兵标，若依田金榜本意肯定会选择出城接战，可何向东走前曾再三叮嘱说：“我军训练时间极短，军令贯彻不够，再加第二标各营乃新近扩编，故而凭险据守尚可，出城野战只得第一标。” 第二标不能出城野战，第一标要执行以攻对攻的任务，田金榜就只能以守待攻了。以一个混成标对敌一个步兵标，可谓轻松之极！ 张锡元部清晨出发，以常行军速度沿路扫荡，午后，化装潜伏在沿路乡村的侦察大队开始有敌情传回黄陂。 “敌军右翼有骑兵百余！” “出现57标番号！” “敌以14标约一个营为后卫！” “大炮！敌军后卫裹挟大炮6门，57长管炮（格鲁森57陆路炮）12门！” 来敌编成逐渐清晰，实力超出杨正礼所报，已经与作战计划中的预设敌情接近，田金榜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却又更加佩服他的总指挥——何向东。能够在几天前制定好计划，能够精准的预设来敌编成为一个混成协，如此能力在田金榜看来堪比“诸葛孔明在世”。 拿着诸葛孔明的作战计划，要是田某人这仗还打不好的话，那。。回家种地抱娃娃去，这辈子都别他娘的打仗了。紧张的情绪大多来源于此。 再一次检查了记在脑中的作战计划和部署，田金榜下令：“1c2营以一号方案应敌，管带手中必须掌握两队预备队。炮营1队向城南转移阵地，队官向2营管带报告，以单炮与步兵协同。” 这两个代表着敌情重大的命令下达后，部队立即执行命令，第二标统带黄楚楠c各营管带c直属队官不约而同赶到椅子山的指挥位置。 “你们来看，目前出现的敌军共有五个或六个步营，一个57炮营，一个75炮队，还有骑兵一队，机枪一队；番号有14标，57标，58标，炮2标。总指挥的估计一点都没错，整整一个混成协！”田金榜说过敌情，又道：“所以，我改以一号方案应敌，守城各营要在确保火力的前提下尽量减少城墙守卫人数，灵活利用机关炮（重机枪）和过山炮火力，严格按照要求，机关炮c过山炮预置三个以上的战位，每个战位c每次更变战位都要注意与相邻火力点协同配合，特别提醒一点，机关炮要利用侧射战术！” 李俊魁对大龙头一向是绝不含糊的，何况，大龙头肩膀上还挎着那杆在第一混成协中象征着最高指挥权的轻便机关枪（九五突）。听到田金榜的特意提醒，他立正道：“是，机关炮利用侧射战术！” “黄统带，上城墙的各队掩蔽如何？” 黄楚楠刚刚在城墙上巡视过一圈，对部队的情况把握清楚，信心十足。 “报告副统领，按照作战计划要求，各队以炮营阵地为样板，在城墙上加垒了砂土麻袋掩体，多数都利用垛口为射击孔，上部覆盖木板和一层砂土，非常坚固。王督队官（炮营督队）看过之后说，可以抵挡一发57炮的直射。另外，各营预备队都在城门处备有麻袋和砂土，建有工事，可随时上城墙抢修工事，也可应对破门之敌。根据倪帮带的建议，我们在城门楼上c城墙上都设有伪装草人，以期吸引敌军火力。” 田金榜点点头表示满意，又问：“各部士气如何？” 黄楚楠脸上绽出了笑容：“各队文书c各营书记都在作动员，就连军医院的伤员们都叫嚷着要枪，士气绝无问题！” “最后强调一句，发扬火力，减轻伤亡。这一战，我们要打出混成协的威风来！回去吧！倪龙c王廷恩，留一下。” “是！”标c营c队各级主官同时立正致礼后离去。 田金榜示意倪c王二人走向炮营阵地，一边走一边说：“总指挥说过，大炮上刺刀，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分解到各步队使用的炮班要绝对做好隐蔽，要绝对遵守射击纪律，不得命令不准开火！城墙上的观察哨要努力搜索敌军重炮位置，一经发现立即报告，王督队官，炮2队c3队在椅子山上其实就是挨打的，能否压制敌军炮火，我可就指望你了。” 王廷恩默默点头。作战计划规定，上城墙的六门炮由督队官指挥，有两个作战任务，第一是以较近的距离和较高的炮位，射击敌军炮兵阵地；第二才是协助步兵作战。椅子山上的炮兵阵地一旦开火，势必遭到敌军炮火压制，王廷恩的战机就在于此。 “怎么，没信心？” “有！”王廷恩的脸涨红了，他的性格比较冷静，善于算计，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 田金榜凝视王廷恩的红脸片刻，点点头，说：“有信心就好，如果侦察队传回的情报没错，敌军有75重炮6门，57长管陆炮12门，其中重炮射程倍半于我，长管陆炮射程也能抵消我方地利。但愿，咱们能先打掉其重炮。走，再看看炮位去！” 没有钢筋，没有混凝土，炮兵阵地由圆木c砂袋c木板构成，能否抵挡敌军75炮弹轰击？这是第一混成协炮兵营面临的最大危机。田金榜c倪龙和王廷恩都不指望来攻城的敌军只有榴霰弹，北洋陆军的75炮多半是德造，有些是日造c法造，配备的弹种齐全，威力极大。 炮营1队正在搬炮下山，2队c3队也在调整炮位，以填补1队撤出阵地后的空白，完善火力覆盖区域。 “加固，还要加固！”田金榜巡视过后并不满意。“把多余的炮位拆除，所得材料用来在炮位前树立一道栅栏，找更多的砂袋垒在栅栏后方，栅栏必须坚固，每个炮位处左右再加一根斜支撑！快！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完工！倪龙，你在此督促！我让杨虎抽调人手来帮忙。” 原本就比较坚固的炮位前又竖起一道圆木栅栏，在每炮的炮口处掏空，留出左右各15度的方向射界。砂袋从炮位两侧开始堆积到栅栏后，大多数地方几乎与栅栏等高。炮位处，从左右两个方向增加了圆木支撑住栅栏，以抵挡炮弹击中栅栏时的冲击力和爆炸威力。 两个小时后，出现在田金榜面前的炮兵阵地变了样，聪明的炮营战士还在栅栏上插了树枝，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树林。 滠口——黄陂的土路旁，张锡元端坐在马背上，掏出怀表看了看，自顾自的“嗯”了一声。总统官给了五天期限，五天呐！拥有强大战力的混成第五十八标几乎就是一个混成协，对付四千躲在黄陂城里不敢正面作战，只能偷袭铁路线的逆军，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过，大意失荆州的事情，张锡元是不会干的。逆军擅长偷袭，老子就让他无法偷袭！他的行军方案是稳重的，全军如整体移动中的铁板一块，让意图偷袭者无法下手。凡事有利必有弊，如此行军方式势必导致速度慢于常行军，不能收长途奔袭的奇袭之效。 张锡元压根儿就没想过奇袭，早上开拔，黄昏前到达，然后扎营c警戒，第二天，睡足了c吃饱了，弟兄们，开打！所以，规规矩矩的行军，规规矩矩的展开，规规矩矩的发起进攻，如此足矣！ 整整一个白天，张锡元骑着高头大马率部走了五十里路。当北洋清军兵临城下，封锁黄陂城东c南c西三面交通，隔着滠水河和护城河，距离城墙大约两里左右拉出前哨警戒线时，天色垂暮，何向东早已入城多时了。 椅子山上，黄陂城已经陷入黑暗之中，西南面鲁台双凤亭方向的点点灯火格外醒目。 “伯元（田金榜字），敌从西南来，你看张锡元会把指挥部设在何处？” 田金榜此时已经没有半点紧张之感了，总指挥回来了，对部队的应敌准备相当满意。这就如定心丸子一般，部队士气大振不说，身为副统领的田金榜更觉肩上一轻，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脑瓜子反比之前紧张时更加活络。 “总指挥，这不明摆着嘛，多半是鲁台山，要不，让炮2队打他一下？” “不，山下双凤亭和二程祠是古迹，该当保留。我们恪于现实打这场守城战，已经对不住这座黄陂古城了。” 田金榜可没有什么保护古迹c保护古城的概念。当今的中国，如黄陂这种古城比比皆是，有啥可稀奇的？ “万一，张锡元那老小子在鲁台山或者双凤亭上设炮兵观察所，那打不打？” “嗯。。”何向东犹豫了，想起来了，自己身处的不是那个世界，而是当下！保护古迹c传承中国文化诚然重要，但是推翻满清c建立一个新中国更为重要！何况，他必须想方设法的保护自己的战士！鲁台山高地如果被敌人利用为炮兵观察哨，则可指引炮火打上城墙，打上椅子山！孰轻孰重？和平年代，当然是保护文化古迹重要，今天嘛，另当别论。 “可曾测距？” “1450米。” 何向东举起望远镜看向双凤亭的灯火处，记下目镜的大分划刻度，后退大约五十米后再看，又记下分划刻度，心算得出结果与田金榜所报相差百余米。当然，他的简易测量法与田金榜让炮营测量队拉皮尺的精确测量结果之间，肯定以精确测量为准。他不过是检验一下测量队的工作而已。 “命令炮2队，全队以一号炮位为标兵，各自调整标尺，目标参照物双凤亭，五发，急速射！”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难眠之夜】 双凤亭原址在鲁台山顶，后来被大风损毁，又移址在山下的二程祠重建。 二程，北宋理学家程颐c程颢兄弟，加上南宋的朱熹又合称“程朱”，他们开创的理学称为“程朱理学”。程朱理学是按照封建统治者们的统治要求，由所谓大儒大家们“创造”出来的修改版儒家学说，成为一道道桎梏民众思想的枷锁，中国五千年的灿烂文明也由此开始日渐式微。 占了二程祠为指挥部的张锡元用过晚饭后，饶有兴致的给二程塑像行了跪拜大礼算是赔罪，又拾级登上鲁台山，蹲在炮兵观测所的炮队镜后看了一会儿“黑灯瞎火”的黄陂城，遗憾的是，他只能看到城池和城北椅子山的剪影。 既然什么都看不清楚，那就下山回指挥部吧！ “那是”一名马弁手指黄陂城北的椅子山，他看到山上突然绽放出六朵火花。 “嚯儿——轰！轰！”爆炸声频频响起，把鲁台山笼罩在火光和硝烟中。阶梯处的张锡元第一时间卧倒，在台阶上翻滚了几转后藏身在一块大石头后，惊恐未定的他目睹随从参谋和马弁在慌乱的奔逃，没跑几步就被卷入一片火光之中。 黑暗的背景中，依据光点来测距目标方位容易受到“眼睛欺骗”，误差较大，因此三十发炮弹有大约十二c三发落到山下的二程祠，正殿挨了一发，屋顶被爆炸冲击波掀开了一半，二程塑像一个粉身碎骨，一个被霰弹削去半边身子和整个脑袋。祠堂内的混成第五十八标官兵们猝不及防c死伤惨重，慌乱中总算有人想起标统大人还在山上，看看炮击似乎停止了，一声喊，人群蜂拥上山。 张锡元的军帽在翻滚时掉了，山上树木多，天光更暗，眼睛又被刚才的爆炸强光晃花，他一时间找不到帽子，只能作罢。正想逆军炮击是否已经结束，听到山下有人呼喊，又见火把光亮透过树木枝叶射来，顿时大惊，怒声高喊：“谁他娘的不要命了，灭了火，灭了火！” “是标统大人！”山下人惊喜出声，灭了火把循声而来，架起张锡元就下山。他们不敢把标统大人带去二程祠，就近寻了一间民房权充指挥部。 狼狈不堪的张锡元惊魂稍定，看到部下军官一个个惊惶的神情，不禁大怒，下令重炮队立即炮轰黄陂城。 重炮队官齐高鹏正在标统身侧，闻言连忙劝阻道：“标统大人，不可，不可报复炮击。敌军炮火黑暗中尚可命中二程祠，想必是猜测我军会以二程祠为指挥部，以鲁台山为炮兵观察所，因而早已经选好参照物，测定方位c距离。此时我军重炮无目标而报复之，是否命中尚不可知，却白白暴露了炮位，很可能遭到逆军炮火打击。标统大人领军多年，定然知晓此节，切勿因怒而中了逆军奸计！息怒，息怒！” 左右军官纷纷出言附和齐高鹏。 张锡元久历行伍，一经提醒就回过神来，自我解嘲般的连声道：“他娘的，看来逆军中也有能人，不可小觑！传令下去，各部严禁烟火，违令者杀无赦！” 黄陂城北椅子山顶，炮击结束过后许久，何向东不曾移动半步，甚至连田金榜训斥满腹委屈的郭邦才“瞎打一气，浪费老子炮弹”，也未出声阻止。他在等待敌人的炮火反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敌军没有动静，城外安静得让何向东生出“敌军指挥所和前观根本就不在鲁台山”的错觉。 看来，敌军中也有能人啊！ “伯元，夜间观测有误差，不是弟兄们的错。走，下山去。” 田金榜边走边问：“总指挥，你说我们有没有打中？” “估计没打中，不，不是没打中，炮火是覆盖了目标，这一点确定无疑，可以给炮2队记一功。敌指挥部和前观是否如我们猜测那样在鲁台山？只有等日后才能得到答案。” “我，我错怪郭邦才了。” “是，错得有些离谱，我也是如此，该当主要责任。”何向东说着，感觉到身边的田金榜有些迷糊，又道：“光线弱暗的条件下，用观瞄器材观测发光体方位c距离时，因光线在镜体内产生一定漫射现象，导致目镜中得到发光体位置偏离了本真位置，应该综合风向c湿度和光色给出修正量，还要经过试射检验给出修正量后的射击诸元，再行修正后再实施齐射打击。用肉眼观察，误差还会更大一些，所以，责任在我。” 田金榜闻言，不禁长叹一声：“当这么多年炮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说法，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的。黑夜里用望远镜看火把总有实体和虚影，严格说来，看到的实体也是假的，方位有误差，距离也有误差。对，如果我们没有事先选好参照物，测定距离，这一轮炮火多半都要落空。总指挥，那修正量该如何计算？” “有个对照表的，我忘得差不多了。”此话半真半假，何向东是参谋出身，不是专业炮兵军官，就算他那时的专业炮兵军官，也多半用计算机来解算，修正量是作为运算数据设置在计算机中，根本用不着去背。 田金榜受了刺激，炮击有偏差是刺激，刚才何向东提到的新科学也是刺激，不依不饶的问：“美国应该还有吧？” 真该死，忘记自己是“留学美利坚”的了。呵呵，此时的美国陆军绝对没有，放眼全世界各大陆军强国，也没有！1910年代的世界强国陆军们与2010年代的中国陆军相比，比什么？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能还有吧，得空找找。” 得了一丝希望，田金榜感叹道：“风向，湿度，光色啧啧，打到这种程度，洋鬼子真他妈的不好对付。” 何向东郁闷了，鬼话越说越见鬼，看来自己已经误导了自己的助手，真要让田金榜因此得了“恐洋症”，那今后就麻烦了！偏偏一时间又找不出理由来解释这一切，真他娘的见鬼！ 半山腰处响起余祖言的声音：“统领，黄州来电，江西今日响应革命！” “噢，真是好消息！”何向东故作惊喜，扳着手指说：“今天江西，昨天云南，前天山西，加上陕西c湖南，如今响应革命的已经有了五省，加上我们湖北，六省呐，三分天下有其一，满清朝廷，气数已尽！” “统领。”余祖言走近，低声说：“武汉革命军之第一协统领宋锡全c统带黄振中等人，畏敌率部潜逃，都督府要我军严密防堵，一经发现立即阻止，逮捕宋锡全，斩立决。姚部长已经派兵一队过江去华容警戒。” “让他收兵回来。清军舰队尚控制江面，宋锡全不会沿江东下，要去，只能去四川和湖南，两湖自来是一体，我看他多半去了湖南。” “是否见告武昌？” “不必，武昌那边肯定会有判断，知会我们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田金榜在一旁恨声道：“身为一协统领而临阵脱逃，该当杀千刀啊！” 何向东听了并不答话，心中却想，如果是我带领第一协在汉口苦战c血战多日，却看不到都督府作出军事战略的变更，看不到取胜的希望，只能看到自己和弟兄们在别人瞎指挥下白白流血，恐怕，我也会带着弟兄们跑了吧？ 亲临过汉口前线，何向东才能切身体会到，宋c黄等人确实尽力了！可惜啊，如果当日宋锡全c黄振中任何一人微微弯腰与何某人谈谈，他们兴许就不会选择逃跑。今夜，对冯国璋和他部下的两万五千多军队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1911年11月1日零时，芦汉铁路孝感——滠口段多处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北洋清军的电讯中断，铁路线运输中断，各站驻军遭到骚扰性的攻击，黑暗中无法判断来袭之敌数量，又无法求援，自然无法出击。 三时许，祁家湾车站枪声大作，就连黄陂城里也能隐约听到。 三时一刻，屯兵孝感的北洋清军第十一混成协统领李纯派兵一营附机枪一队，沿铁路线向祁家湾增援。 五时末，李纯得溃兵报告——所部在三汊镇东南二十里的祝站遭到伏击，数量不详的逆军从四面八方合围，到处是喊杀声，沿铁路一字纵队开进的部队被分割成无数段，互相无法呼应，完全溃散。 天光大亮时，李纯又派马良率骑兵第六标一个营又一队附机枪两挺向南扫荡，力求打通与祁家湾c滠口的联系。几乎同时，冯国璋从滠口派出的传令骑兵到达黄陂城下，令张锡元调骑兵一队向西搜索前进，又以一营步兵跟进，以进占祁家湾车站，保护滠口派出的电讯队接通电讯为要。 城外敌军的调动自然瞒不过椅子山上的何向东，由此可以推知，第一标闹出动静了！那么，手中主力陷入汉口，第十一混成协尚未打通联系，急于保护铁路线的冯国璋是从黄陂撤军？还是命令张锡元加紧攻城呢？ 何向东的问题很快就得到张锡元的解答。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缓兵之计】 冯国璋一夜未曾合眼。 上半夜与王占元等人商议扫清汉口残余逆军c进取汉阳事宜。下半夜滠口以北响起枪声后，电讯中断c铁路交通中断，他更无睡意。两万多人的军队从北方远道南下作战，交通补给是命脉；再者，最近几日正是袁宫保正式接任钦差大臣的关键时期，电讯出不得半点岔子，真要因为这个误了宫保大事，冯某人情何以堪呐？！ 黎明时分，派出去的骑兵肃清了滠口——祁家湾一线，工兵抢通了电讯，正在抢修铁路。但是，祁家湾车站囤积的军需被劫掠一空的消息，令冯国璋手足冰凉，深悔自己听了张锡元的话，把本该紧守铁路线的兵力调去攻打黄陂。情绪稍微稳定之后，他又觉得张锡元并没有错，攻打黄陂本就是肃清铁路线威胁的必须。 清晨七时三刻，祝站打通电讯，李纯又报告第十一混成协损兵四百余。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啊！？冯国璋问左右参谋，参谋们并不知何向东履历，如同不知湖北革命军中一下子冒出来的那些年轻标统c协统履历。回想自己的部署，没错啊！可偏偏被不以常理出牌的c敢于以攻对攻的对手钻了空子！ 站在地图前，冯国璋无法判断对手的战役思路，也就无法猜测对手下一步的动作。面对这种对手，手中兵力又不充足，那就决不可冒险，只能求稳。如何求稳？转攻为守，在手里攥着一支强有力的预备队，再请袁宫保增派军队南下助战，有了绝对兵力优势之后方可进攻。 心中主意拿定，冯国璋派出快马向王占元传令——肃清汉口，暂取守势。又派快马去黄陂，命令张锡元暂缓攻击黄陂，派骑兵c步兵向西扫荡后在祁家湾布防，确保铁路线安宁。传令骑兵刚刚派出，舰队以无线电转发来电报，袁宫保说，山西附逆c江苏之新军第九镇不稳，原定南下的第二军c第三军所属暂无法南下湖北。 刚才还在指望着援兵的冯国璋捏着电报目瞪口呆半晌，又派出传令骑兵去黄陂，命令张锡元所部交替掩护，撤回滠口。钳制黄陂逆军的任务由马良率各部马队完成。此时的冯国璋颇有无计可施之感，第三混成协在汉口，第十一混成协大部在孝感部在汉口，第八协在武胜关——孝感一线，他的手里能够使用的预备队就只有张锡元的混成协了！ 冯国璋的决定是正确的，放弃进攻黄陂坚城，集中兵力攻击有重大政治意义和战略地位的汉口c汉阳，改由马队沿铁路线的江汉平原东部地区机动警戒，确能发挥马队之战力，牵制以步兵为主的黄陂逆军。 由此，在黄陂椅子山顶的何向东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张锡元部放弃围城，缓缓的交替掩护着后撤。如此结果，正是何向东在制定“以攻对攻”的黄陂防御战计划时想要达到的目的。在他心里，阳夏战争的结局早就被历史注定，自己的出现暂时只能是历史交响乐中的一小段插曲而已，没有能力改变大势之前就别去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鄂东革命军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壮大自己，避免硬仗。因此，何向东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田金榜“追击”的建议。 田金榜初时还颇不理解，等到张锡元部消失在视野中，西边出现一大队北洋清军的骑兵时，他才连声道：“幸好，幸好，幸好没有贸然追击！” 11月1日午后，邓国泰率第一标掩护麻城营携带大量缴获物资和几百俘虏回到黄陂，马良的骑兵只是远远跟着，并不攻击，等到革命军全部经大小板桥进了西门后，一名骑兵军官举着一面小白旗由孝感方向飞驰而来。 “标下马六标一营左队副李成义。” “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宪兵队官刘子通。” “刘队官，我奉统领大人之命前来贵部接洽俘虏返营事宜，并带有重要口信请见贵部统领大人。” 刘子通稍有犹豫，权衡一番后还是带着李成义进城上了椅子山。 李成义带的口信实际出于冯国璋。滠口与孝感的电讯接通后，李纯建议在拿下汉口后，分两路进击汉阳。一路由李纯率一个标附机枪一队c山炮两队从孝感出发，渡过汉水进击蔡甸c汉阳；一路以王占元部为主力c张锡元和马继增部为辅助，从汉口向汉阳进击。冯国璋正觉兵力运用捉襟见肘，如果采用李纯的计划，势必要确保孝感——汉口铁路线和各车站安全。单凭集中所有骑兵给马良统带，白天巡守铁路线尚可，夜间要确保无虞实在勉强。31日夜c1日凌晨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袁世凯即将到达孝感设立行辕，需要前方的胜利增加政治影响。与此对应的是第二军c第三军多半不能南下。面对难题，冯国璋只有一种解法——缓兵之计。 军总统官不可能降尊纡贵，那就让李纯出面与何向东谈判，李纯又让马良试探可行性，这就有了李成义到黄陂求见“统领大人”，带来“如贵我两部以铁路线东十里为界实现停战，军总统官答应拨给贵部一些军需以济艰难”的口信。 何向东闻言暗笑。是哟，在冯国璋看来，黄州与武昌之间的航道被清军舰队控制，黄州本地没有军械产出c弹药储备，想必是非常之艰难，所以就以军需为诱饵，企图达成停战默契。 事实是，何向东在敌方军使到来之前还笑得合不拢嘴，第一标和麻城营缴获甚丰，以鄂东革命军一万人枪的需要来衡量，过冬的军衣问题彻底解决；子弹c炮弹一时难以计数，只能按箱估算可以维持全军剧烈战斗两周之需；还有两千多条没开油封的崭新步枪，六挺重机枪（其中一挺损坏），十几箱枪械c火炮备件。至于粮食，那是能带多少带多少，带不了的付之一炬。 尽管如此，何向东还是打算与冯国璋做一次交易，结一回人缘。 俘虏，北洋六镇的俘虏与河南混成协的俘虏有很大不同，北洋军的俘虏以袁宫保为衣食父母，对“无君无父”的革命较为抗拒，做通思想工作争取过来的难度极大，与其留在黄陂消耗粮食，还不如放回去。 军需，这就可以慢慢讨价还价了，身当乱世，谁他娘的嫌子弹c炮弹多？ 笑眯眯的交给李成义一份军需清单，何向东让杨虎率队护送其带着俘虏出城，表现出极大的诚意。 “客人”刚走，众标c营军官就围了秘书余祖言打听“清单”上的内容，余祖言不答，众人拉住他不让走，无奈，只得说：“十万块银洋，二十万发七九子弹，五千发57短炮弹，六十万斤大米或白面。就这些了，统领真是狮子大开口，北洋那边要答应才怪了。” 邓国泰刚刚打了胜仗回来，气势正壮，立即握拳道：“不答应？那老子就打到他答应！” “对！”何向东步出指挥部，招手让众人进屋后，说：“清单开出去了，冯国璋必然会讨价还价，而且，这个讨价还价的过程还会很长，他不过是画个大饼稳住我们。所以，我们就要主动一点，做点表示，让他心甘情愿的按照我们开出的条件一样不少的乖乖送来。伯元，你来说。” 田金榜一愣，旋即明白总指挥的意图，无非是给副协统立威，这，兴许也是昨天完成应敌准备工作的奖励。 “总指挥准备让一标向孝感拉动，顺便敲打一下马良的骑兵，让冯国璋c李纯看清楚，咱们鄂东革命军虽然没骑兵，可也不怕他的骑兵！只要马良敢打，我们就把他打痛，只有打痛他，冯国璋才知道依靠骑兵巡守铁路线是痴心妄想。” “怎么又是一标？”黄楚楠有些不满，声音虽然小，却也足够指挥部里这群人听清楚了。 “嘿嘿。”邓国泰得意一笑，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了，忙收敛了得意之情，凑拢黄楚楠，在他耳边说：“老弟莫急，再等等，等二标完成基本整训科目后，总指挥一定会派你上的。” “嗯——吭！”田金榜整整嗓门，见邓国泰乖乖闭嘴了，才说：“总指挥还说了，等一标完成此次作战任务后，一标和二标各以五成员额互换，无分官c兵。现在，说此次作战的重点。” 何向东交抱双臂，饶有兴致的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田金榜和一众军官们。田金榜讲的仔细，军官们听的认真，如此反复几次，自然会在标c营级军官的潜意识中烙下印记——田副统领就是第一混成协的老二！ 田金榜究竟是大龙头，越说越有信心，越有信心就越发显得强势。 “再重复一遍要点。第一，行军时必须加派前卫c左右侧卫和后卫，注意，是前卫，不是前哨！第二，机枪队要做到编制兵力收放自如，两班协同的战法不变！第三，应敌之三角阵型需要实际演练，合格后方能出发。第四，制定夜战联络信号，加强营c队c排和机枪班之间的协同意识，要对付骑兵，步枪手就得让机枪充分发挥作用。” “补充一个。”何向东插话了。“对战骑兵时，排枪射击起始距离从100米放大到200米，机枪放大到300米。” 田金榜等众军官纷纷点头后，提高嗓门道：“命令，明天起，第二标和直属各营c队按计划恢复训练，第一标按刚才所示重点展开训练，三天后检验。完毕，解散！” 当指挥部里只剩下何c田二人时，何向东一拳打在田金榜左肩窝，笑道：“行啊伯元，有股子统领风范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觉醒】 汉口的枪炮声渐渐停歇，北洋清军为驱逐革命军出街巷而施放的大火仍然烧了三天三夜。 冯国璋赢得了汉口攻击战的胜利，失去的是道义和人心。在他和王占元下令放火时，清海军司令萨镇冰走了，留给舰队官兵一句“好自为之”的话。当枪声停歇而大火蔓延时，整支舰队拔锚，驶向下游的九江。 国家，国家，不是先有国才有家！而是先有家庭作为社会的细胞，再有社会，而后才有社会利益的强力分配形态或者说是社会发展的一个高级层次——国家。汉口的街巷里弄是万千百姓赖以抵御风霜雪月的家，如今，一场大火之后，家没了，无数人只得离开汉口去乡下投亲，求得一时的依靠。 难民如潮，战争并未结束，就算目不识丁的汉口人也知道，北洋清军攻下汉口后必然会进攻汉阳c武昌。因此，扶老携幼的人流大多选择去鄂东躲避战火。冯国璋下令不得阻拦，他巴不得更多的难民涌去鄂东，巴不得这些难民在鄂东无法生存而酿出动荡来。嗯，这也算是给那个何向东上一回眼药吧！ 逆着难民潮，李成义带着被释放的俘虏来到滠口。一路所见令他内心巨震，年轻的骑兵军官受过军事学堂教育，也或多或少的接触过一些革命思想。在黄陂所见，这一路所见，之前对国家c民族概念尚且懵懂的他似乎大彻大悟了！ 看吧，那一路哀号的难民就是我的同胞，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就是我大汉民族的同胞！看吧，自己头上戴着的是什么？是满清的蟠龙帽徽！嘉定三屠，扬州十日，那是满清入关后干的事情，那么，等到作为满清军队的北洋军击败革命军之后，会否他不敢去想！因为眼前的事实似乎已经证明他不敢深入猜想的那件事必然会发生。 如果身上没有揣着革命军给的清单，如果不是还要帮革命军那位统领大人带话，浑身血液剧烈燃烧的李成义会选择转身而去。 舰队离去，冯国璋无力阻拦也不想阻拦。袁世凯发来的一份密电让他彻底领会了宫保大人的意图，舰队要走就走吧，我不阻拦，我给你们海军一个人情，将来也好见面。再说那些海军本就不想打革命党，陆军向汉口推进后，海军干脆来了个一炮未发，理由很简单——舰炮威力大，市区建筑多而难以准确瞄准，误伤难免。 看到清单，听了李成义转述的一句警告——“火烧汉口，同胞流难，恳望总统官扶助难民，切勿一错再错，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冯国璋挥退众人，他不愿部下看到一个失态的总统官。 堂堂北洋主将，一军之统帅，竟然被敌方一个小小的协统以荒谬的“军需清单”和一句警告嘲笑。那个何向东是什么意思？他是说，你打不过我，只能拿老百姓撒气！他又在说，现在是反清复汉，助纣为虐者不得好死！他还在说，我就是敲诈你，你能把我怎样？！暴怒中，冯国璋似乎看到一张带着嘲笑神情的c年轻的脸，却又看不清那张脸容。 冷静，冷静，身为一军之总统官，不可情绪失态。 面对墙上挂着的巨幅地图，冯国璋努力收敛情绪，细细玩味那个年轻对手的“有恃无恐”。是的，有恃无恐呐！放回的俘虏和天价的清单，矛盾的二者说明什么？只能说明那家伙还有后手！ 黄陂城在何向东手里，就等于滠口——祝站铁路线也捏在他手里，这年轻人很聪明，很会打仗，决不强攻滠口和孝感，只用拿铁路线当琴弦，轻轻一拨弄，滠口和孝感两地就会震荡起来，就会发出他想听到的声音。特别是在袁宫保即将抵达孝感设置行辕的当口上。 “来人！” “有。”随从参谋应声出现。 “叫李成义进来。” 李成义进门，立正行礼。 “成义，你是哪所学堂的？当兵几年了？” “回总统官的话，标下是清河陆军中学考入北洋将弁学堂骑科，当兵五年了。” “唔，不错，敢只身入敌营，这份胆气着实令人钦佩，明日铨叙处就会发文到骑六标，你已经是协参领了。”冯国璋一直紧盯着年轻骑兵军官的脸，想从他的神情变化中看到感激涕零，这可是连升两级的破格提拔啊！他失望了，李成义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板着脸立正回答：“谢总统官栽培！” 略一想，冯国璋又对李成义有了新的看法。标准的军官就应当如此啊！有胆色，够坚定，不为功名利禄所动，也不溜须拍马。可惜，在北洋军系统里，这种人已经很少啦！ “明早，我把随从的马队交给你，带着我的手令去祁家湾，担任马良的参谋，告诉他，必须确保铁路线的安全，不得让逆军惊扰孝感！去吧。” “是！”李成义再次立正行礼，向后转，大步离开。他已经决定投奔黄陂的革命军了，原本打算晚上就混入难民群中的，冯国璋的命令让他改变了想法。 “铛铛铛”急骤的铜锣声突然在黄昏的黄州城内响起。 “舰队！舰队！” 上游的武汉方向来了一支舰队，黄昏的夜色中看不清旗号，却足以让分府警卫营c黄州营的千余官兵如临大敌。 “咦？”第一时间冲到城头上的姚青松看到舰队首舰上灯光闪闪，显然是灯号，可惜他看不懂。“茂卿c震霄，看看他们说啥？” 甘绩熙和洪震霄也看不懂，自己不便答话。 灯光一闪一闪的，快慢有别，确实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可黄州城头上的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又没有无线电报，也就无法得知来者的意图了。 “有了！”姚青松觉出对方没有什么恶意，否则就不是灯光而是炮火了。他灵机一动，拔了一杆黑铁赤血黄星十八星旗在手，迎着江风舞动起来。似乎，对方看到了城头上的动静，一艘较小的炮舰离开江心航道向黄州码头靠来，距离大约百米左右下锚，放下一条小艇划向岸边。 小艇带来的消息令人振奋。 舰队反正无疑是最大的喜讯，因为在北洋清军控制下的汉口无法得到燃煤和炮弹补给，又在敌军火炮威胁下，舰队只能去下游的九江，计划在得到补给后再返回武汉作战；援鄂湘军第一协已经过了羊楼司，堵住宋锡全，不日将开抵汉阳；江西宣布后组建了一支援鄂赣军，先头两个营已经出发，准备在黄州登岸。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在姚青松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儿。今日，鄂军都督府都督黎元洪在咨议局搭设拜将台，仿汉高祖成例，正式任命黄兴为战时总司令。 姚青松紧急张罗了一些肉食和菜蔬之后，舰队离开黄州水面东去。 自1911年11月1日清军控制汉口，鄂东革命军袭击铁路线，舰队反正东去后，整个湖北战场冷静下来，双方都积蓄实力c调整部署。 革命军方面以黄兴为战时总司令，重组指挥体系，整编部队，等待援军；北洋清军方面则积极准备实施两路攻击汉阳的计划，为此，冯国璋耍了手段，与鄂东革命军形成了默契停火的状态。 湖北战场的冷静，反衬出中国其他省份革命浪潮的高起，然而，在一的浪潮中，总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的事物存在。 11月3日夜，大别山北麓的河南罗山县城里。 两盏油灯，一张小桌，几碟小菜，一缸老酒。潘正道与徐镇坤对坐小酌叙话，不知不觉的有了几分醉意。 徐镇坤是黄陂人，潘正道领兵三百经过木兰山时率青壮加入，凭着对人情地理的熟悉，在队伍急剧扩大的同时，徐镇坤得到潘正道的信任，进入豫南挺进军核心。不过，随着武胜关起义部队的到来，朱福顺c刘化欧c辛钺c王春华四人加入核心，掌握了豫南挺进军的大部分实权。 而且，黄州分督杨正涛快到了！ 如此情况下，潘正道心里不可能没有想法，否则他也就不用在徐镇坤的小房间里吃这顿小酒了。 “潘先生，来，滋一口。”徐镇坤能感觉出潘正道的不痛快和担心，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也是他要利用的。 潘正道喝了酒，瞅了一眼斟酒的徐镇坤，说：“你也跟我见外了。” “孝侯说的哪里话！？”徐镇坤故意向窗户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在这里，你c我是一体的。孝侯兄，你可曾想过，当初你把我推上司令之位，自居参谋时，黄州那边就老大不乐意了。这次杨分督亲来罗山，恐怕，我这个位子是坐不下去了。” “队伍是依靠你从三百人扩大到两千人的，罗山是你拼死力打下来的，你当司令，名正言顺，就算杨分督来了又怎样？他还不是要听黄陂的。” “如果杨分督的意思本就是黄陂的意思呢？我听说，朱福顺是田副统领的生死弟兄，有副统领在黄陂说话，我看不如，我们直接联系武昌？” 潘正道频频摇头，却并未出言反驳。 “黄州是湖北，罗山是河南，武昌则是首义地区，都督府俨然就是整个革命军的首脑。黄州有分府c有第一混成协，罗山能否建分府为河南之号召？豫南挺进军可否自立番号为河南革命军第一混成协？只要把我们与黄州方面分开来，你就是豫南分督，不须再受杨正涛c何向东的指使！” 潘正道想了想，有些意动，却又摆手道：“他们（朱福顺等人）不会同意的。” 徐镇坤见时机成熟，干脆抛出底牌：“他们不过千余人，我们有两千多人，我们拉了队伍走豫皖边，把罗山拱手让给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一支队的人，我说不动。” “一支队也留给他们，不就是三百人枪吗？等我们占了商县，在武昌的都督府里挂上号，还怕没有人，没有枪？” “这”潘正道还是有些犹豫，他是知道何向东能耐的，也知道黄州之所以有如此局面，大多还是靠黄州自己，不是依靠都督府。 “反正，我已经拿定主意了。孝侯兄，是寄人篱下受人白眼，还是自立门户扬眉吐气，全在你一念之间了。”徐镇坤觉得潘正道已经快要下决心，自然是大加鼓动，利诱之后还得威胁一二，双管齐下才能奏效。“孝侯兄，你若不走，我自己一个人也是要走的。到时候，你在这里可就是孤掌难鸣了！” “我，我我还得好好想想。” “蓬！”徐镇坤一掌拍在小桌上却讶然侧望。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牛皮吹破天】 有人敲门！ 潘正道酒意顿消，徐镇坤变戏法般掏出一支六子左轮，大声问：“谁？” “我，王春华。徐老弟，我可老远就闻到你屋里的酒香了，嘿嘿，这酒虫上头，硬拉了唐先生一起来叨扰徐老弟，怎么，不舍得你的好酒？” “哪里，哪里。”徐镇坤把左轮别在腰后，拉了短袄遮住，给面色不安的潘正道使个眼色，大步走过去抽下门闩，开门的同时爽朗笑道：“哦哟哟，看来我得感谢这缸子酒啊，王舵把子c唐先生，真是稀客，贵客，请进，请进。” 王春华年约四十五c六，生的浓眉大眼c狮鼻方口，头扎英雄巾，身穿狗皮短袄，腰扎一条黑布腰带，斜挎一支大号毛瑟木匣手枪，一阵风似的跨进门，大咧咧的坐在徐镇坤刚才的椅子上，冲着起身作势迎接的潘正道哈哈一笑道：“原来潘参谋也在。唐先生还不请进？徐老弟不是外人，无需客气。” “对，王大哥说的对，唐先生，快请。” “叨扰了，叨扰了。”连连作揖，应山帮会师爷唐慕云迈着细碎的步子进门，又向潘正道拱拱手，说：“正巧，刚才我正跟舵把子说起潘参谋，想不到在徐司令这边碰上。” “来，坐。”王春华反客为主的招呼唐慕云，指点座位后又看着小桌，啧啧道：“有酒有菜，好哇！只怕再过一个月，这山里一下雪，这些东西就指望不上喽！” “是啊。”徐镇坤一边给客人斟酒，一边应了一句。 “话说。”浑身穿得鼓鼓囊囊，外面罩着长衫子的唐慕云摇头晃脑着说：“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割据一方，自成雄霸。我看今日之势也是如此，天下英雄豪杰多矣，正当逐鹿中原，成就一番大事业！当下北洋清军多在湖北，河南空虚，这是老天爷给我等的机会，北上c东去，皆有大作为！诸位，罗山贫瘠，粮秣难筹，千万别等到饿得双腿无力时才想出路啊！” 徐镇坤c王春华频频点头，一脸赞同之色。 潘正道却另有想法，今时不同往日，今日之革命战争与东汉末年之群雄割据截然不同。何况，东汉末年之中国只有鲜卑c羌等较弱的外敌，而今的中国面对着虎视眈眈的列强，一着不慎就有亡国之虞！革命，就是要推翻腐朽无能的满清王朝，建立一个民主的c民族的中国，从此走向强大。 曾以边卫军军官身份驻扎外蒙的潘正道，剿过马匪也受过那些老毛子的欺负，看到越来越多的外蒙贵族c马匪手里拿了俄国的1891（莫辛纳干）和老式别旦，感受到边疆的危机日重一日。在库伦，他看不到中国抵御沙俄解决边境危机的希望，因此决然南下回归故里，投身于革命大潮之中。幸运的是，他遇到相信他的何向东，甫一见面就给了三百人枪，兵进豫南。不幸的是，当队伍壮大之后，何向东的信任也渐渐少了，杨分督要来的消息明确表达出黄州对罗山的担心来。 豫南的贫瘠，信任的缺失，对就地整军的真实意图持有怀疑，再加上徐镇坤竭力主张另立山头的影响，让潘正道觉得有些委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朱福顺c刘化欧隐隐提防自己，让杨正涛以分督之尊还翻山越岭而来？ 扪心自问，潘正道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做错！我不怕死，无论是面对马匪还是老毛子，又或北洋清军；我不贪财，所有缴获都按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办理；我不揽权，甚至让出司令之位甘居参谋；我 二十六岁的潘正道满怀着年轻的c理想化的革命精神，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情。而何向东的担心c不满，杨正涛的北来，要解决的正是他“大方让权”后造成的种种恶果！ 杨正涛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1911年11月4日，徐镇坤c潘正道c王春华率豫南挺进军一部约两千人突然离开罗山，东去商县。 同日，黄州分督府。 姚青松匆匆忙忙的步入小客厅，向一位面容酷似杨正涛，年约三十来岁的西服男子拱手道：“世兄久等了，军政事务缠身，我是分身乏术，未能迎候世兄，对不住了。” “英节，长大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西服男子起身赞了一句，又含笑打量一番，点头道：“确实变了，不知土根变成啥样了？” “世兄，正涛是分督了，不可以小名称呼。” “嗤，他就算当了大都督，在我眼里还是土根！”杨正波说着，突然面色一暗，叹息道：“可惜，两位老人家看不到了。” 姚青松心中一紧，示意杨正波入座，自己也坐下，说：“家父与杨伯父葬身何处尚不知晓，程先生下落如何，也不可知，唉，只有等战争结束，时局清明后再设法打听了。世兄，正涛所托之事如何了？” “我回来要办三件事。”杨正波收敛了悲容，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件，土根所托之事已有眉目，我请沪上朋友帮忙找了几位洋西医，有英国医生克劳德要价一月四百龙洋（光绪年户部核准以七分二成色铸币，由北洋造币厂c湖北官钱局c广东官钱局铸造的银元，因正面是龙头，故称龙洋），有德国医生弗林伯格要价一月三百八十龙洋，还有日本国医生大森同情革命，愿意免费前来。如何答复？你们尽快拿个章法。” “嗯！”姚青松点头应下。 “第二件，我老杨家能有今天，不容易啊！” 杨正波感叹一句，没有接着往下说，从唏嘘中带着悲戚的神情可知，他又想起了他的父亲和姐夫。 姚青松知道，杨家发迹完全就是杨老根的传奇。杨老根年轻时依靠大别山产出贩卖山货c以一叶扁舟闯荡江湖，由此开始积累出偌大家业来。杨正波小名水根，正是因为他出生在贩运山货的小船上。 “此次举事，不得已拉上姚家伯父作保，连累了姚家，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啊！老话说，长兄如父，杨家和姚家这段姻缘必须办下去，以此告慰两位老人家的在天之灵。英节，这件事情早就定了的，选个时间，让妹子过门吧？” “世兄，战争正急，正涛又去了罗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看，战事一结束就办。” 杨正波连连摇头，问：“那得等到啥时候？” 姚青松答道：“老师说了，早则12月中，迟则明年1月初。” 杨正波行商多年，眼见时局纷乱，生意也不好做了，当然是愿意战争早日结束。可与四方朋友互通消息后，都觉得这场战争得打个一年半载的才能见个分晓。谁说不是呢？当前宣布的省份有新军十万，袁世凯手里也有十万新军，看起来力量是旗鼓相当，其实不然！省份各自为政，难以合力；袁世凯的北洋清军却是整然一体c势不可挡，短短二十天内就南下湖北攻克汉口就是明证。所以嘛，杨正波对姚青松所言，对他那位老师，笑笑就可以啦！ “第三件事，我回来要带走我姐（程灏功之妻）和我侄儿。” “没必要，黄州八属和黄陂很安定。” “汉口都丢了，还谈什么黄州八属？”杨正波站起身来，拱手作礼道：“英节，我即去麻城，五天后回黄州，延聘洋西医一事，届时你给我个准信儿，告辞了！” “慢！”姚青松伸手拉住杨正波的手腕，说：“世兄对我们的看法太过悲观，这个，我们不争论，待来日以事实说话。不过，世兄行商多年，难道就没看到一个天大的商机？！” “噢？”杨正波转身，目视姚青松，作出愿闻其详的样子来。 “黄州八属c黄陂c河南罗山，十个州县的生意，一万余革命军的生意，杨记山货行恐怕还接不下呢！” 杨正波是做山货的，以稳当为宗旨。在他看来，黄州八属确实地广人多，商机无限，自己的弟弟又是分督，做生意必是一路畅通。可惜，曾经有过这想法的杨正波在汉口陷落后就改了主意，帮忙请洋医生可以，做生意嘛，慎重！ 姚青松反而不继续说了，伸手作势陪着杨正波走到门口，才道：“世兄近日多走动走动，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黄陂看看，放心，那里安全的很。哼，北洋军，不敢越我黄州八属雷池一步！” 如果这话从杨正涛嘴里说出来，杨正波反手就是一巴掌给他打回去。这话从姻亲舅哥子嘴里说出来，姚青松平素里给人的印象又远远比杨正涛好的多，那就让杨正波不由得信了三分。不过，这个世道是讲究实力的，北洋清军实力强大，今天以攻击武汉三镇为首要，暂且不理会黄州这边，今后嘛 “世兄如果愿意在黄州多待一天，恐怕会对时局有另一番观感。” “一天？” “一天！明日午后四时，我派马车送世兄回汊河口。” “这一天让我看什么？” “看电报，看冯国璋乖乖的把十万块银洋，二十万发七九子弹，五千发57短炮弹，六十万斤大米或白面，不，不对，我们提价了，是一百二十万斤大米或白面。那个老小子专门驱赶难民到黄州八属来，这本账就得算他头上。” 杨正波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大吼：吹大气！终究还是年轻啊，吹大气都快吹破天啦！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不打不老实】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1月4日的黄陂西门外热闹非凡。 三天来，第一标附机枪队近两千官兵在板桥西演练行军阵列，今日正当检验。黄陂百姓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一大早就出城来瞧热闹，人群顺着护城河一直向南，熙熙攘攘c摩肩接踵，指挥部不得不派出宪兵队维持秩序，以防有人落水。 城西不过二十多里就是铁路线，北洋清军的骑兵在距离大约十五里左右的地方巡行，可黄陂百姓就是有胆气出城，就连那些刚刚从汉口逃难来的也互相打气，随了大溜。 也不是所有人都得空去看热闹，第二标在城东c城南操练；侦察队早就撒出去了，北洋清军的动静逃不过他们的监控；军医院的大夫c看护们依然很忙碌，己方伤员还没治愈，俘虏的伤员又送了进来，把原本还算宽敞的军医院挤了个满当当，于是，姚青荷和姚家幺婶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 板桥边有几块大青石，黄陂西门处的妇人们最爱在此洗衣。 “哗”围观的人群笑开了，原来是队伍操练的还不熟练，有人在万众的眼皮底下出了洋相。 姚青荷偷眼看向西门城楼，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就像田地里的稻草人。 “青荷，看什么？”幺婶明知故问，却带着几分担心。军医院原本是没有女人的，护理伤员的事情都由男人做，姚青荷和幺婶来了之后，人们发现了一个现象——她们一出现，呼痛的不叫唤了，骂娘的闭嘴了，就连低声哼哼唧唧的也不出声了，伤员们一下子老实了许多。这么着，那就留下呗，反正也没人敢动啥歪心眼。那是谁啊？你再看！小心杨分督挖你眼珠子下酒！当心姚部长在他的小本子上记下你的名字！时间一长，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幺婶也就看出侄女儿的变化来。 “没，脖子酸了，抬抬头。” “哦。”幺婶不再追问，问也是白问，姚青荷是不会说实话的。每晚，当统领大人巡营查岗时，姚青荷总要在窗边看着军医院门口；每次听到弟兄们讲牌楼伏击战时，姚青荷总是听得很认真，即便她已经听了无数次，她还是会问，冲在最前面的真是总指挥？就连那晚椅子山，在她嘴里就变成“总指挥一炮打退张锡元”。幺婶是过来人，明白小儿女的心思，还故意试探过几回，虽然没能从言语中得到答案，但姚青荷白皙脸庞上泛起的红云出卖了她。 唉，老天爷作孽哟！ 说起来，姚家幺婶与杨家二少爷是有仇的！当年春旱导致杨c姚两家抢水，杨二少爷可是一路追着姚家幺叔从沟边打到村里，虽说姚老幺没死也没残，但就此丢了魂魄，没了心气。 偏生姚恒修老糊涂了，竟然把掌上明珠许给杨家二少爷，图个啥？说起来还是为了这一支姚家人能在汊河口站稳脚跟呐！ 幺婶知道青荷害怕杨正涛，不喜欢杨正涛，就算他革命了，当分督了，也是如此！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定了亲，青荷和杨家二少爷迟早要拜堂入洞房。姚青荷越是这么着，幺婶就越担心，近四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她，青荷的心思越执着于统领大人，今后的日子就越难过，甚至，生不如死。 哎呀呀，她，她又在看那边！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开开眼呐！ 城楼上，两个当兵的吹起了小喇叭，滴答滴答的不知什么调门。左臂套着袖章的宪兵队有了动作，人流在宪兵引导下慢慢的向北移动。同时，刚才还在操练闹出笑话的第一标在一声声口令中整队，几千只脚踩起漫天的尘烟。 “要出征了。”姚青荷嘀咕了一声，她的身份不同，通过一些渠道能够得到他人得不到消息。 “又要打？”幺婶皱了眉头，军医院已经快被挤爆了，再去打一仗回来，又不知要塞进多少伤员。不管是自家的还是清狗那边的，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赶明儿不打仗了，还是一家子。 “那个冯狗头，不打就不老实。扑哧。”姚青荷说着话就笑了，军医院里有人传说，北洋军里有三个人号称龙虎狗，领军南下打武汉的冯国璋就是那条狗。演义评书里的那些大官儿c那些英雄豪杰都有绰号，响当当的绰号，什么豹子头，什么九纹龙，什么黑旋风，哪会有人愿意当狗的？ 幺婶摇摇头说：“打打打，汉口逃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么打下去，还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 姚青荷正色道：“不革命，不打仗，迟早要亡国灭种，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中国家庭破灭，更多的中国人死在洋鬼子手里。” 幺婶瘪瘪嘴，不再说话。她不懂大道理，来此只是作为姚家人，帮衬着姚家c杨家举事“闹革命”，如此而已。 口令声中，脚步声慢慢整齐了，远去了。看热闹的人们兴奋难平，交谈着c大笑着c呼喝着，一的过了板桥进了西门，散入城内，城外只剩下两个洗衣服的女人。 他走了，城头上没人了。 姚青荷忍不住又看了城楼一眼，心中有些怨艾，他连一眼都不曾看过这里！本能的，她又释然了，他有那么多的大事要做，听说马上要去开社会调查阶段总结会，忙不过来的！ 她错了，他看过她和她身后一大堆衣服的，只有那么一眼，那一眼生出的念头是——军医院人手太少。 祁家湾车站，满眼是被硝烟熏黑c弹孔累累的残垣断壁，到处是工兵c民工在修整被破坏的轨道c房舍，一列火车小心翼翼的开进的车站，嘶嘶的蒸汽释放声融进号子声c喝骂声c叫喊声，让祁家湾车站也是热闹非凡。 骑六标统带马良把指挥部设在距离车站办事房大约一里远的陈家院子。 一身单衣的马良刚刚耍了一套刀法，在一众军官的喝彩声中得意一笑，接过马弁奉上的湿毛巾擦擦汗，随口问：“逆军有啥动静？” 李成义上前一步，立正回答：“统带，逆军那边还是老样子，大多在城外操练，停火线一带连前哨都没派一个，想必还等着总统官给他们送去军需钱粮呢。” “泉山啊，我说过的，你是副参领的一等参谋了，我们之间别那么生分。” “应该的，统带官，成义从军之始就在统带属下，没有统带提拔栽培就没有成义的今日。成义若不知感恩戴德，那与猪狗何异？” “听听！”马良指点众军官道：“都听好了，咱们这一帮子人都是宫保大人提携起来的，若不知感恩戴德，那与猪狗何异？如今宫保大人荣任内阁总理大臣，只要我们好好干，不愁没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都打起精神来，少到我这里凑热闹，去去，该巡逻的巡逻去，注意孝感方向，别让逆军惊扰总理大臣的驾！” “孝感有第八协哩，逆军敢去？”领命而去的军官中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马良听了没有发火，而是颇以为然的点点头，看众部下走远了，转头对李成义说：“总统官也太小心了一些，有些过头啦。” 李成义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当口，错不得。” 马良点头道：“嗯，说的也是！成义啊，今后得多提醒提醒我。他娘的，骑兵南下，原本以为可以驰骋江汉平原立个大功的，哪知来此一看，沟汊纵横c湖泊遍地，要么就是城市街巷，毫无用武之地！弟兄们跟着我南下半个多月了，寸功未建，心里都郁郁不平，劳烦参谋官得空多疏解一下。” “正是标下职责所在，分内之事。” 马良微笑着又点了点头，对李成义，他是极满意的。骑科毕业后投入骑六标任见习官时，李成义就显得出类拔萃，又很懂得做人，营c队官长对他无不赞许，不一年就提为队副。这次征求军使，别人都不敢去，唯有李成义挺身而出，去黄陂c下滠口，差事办得漂亮，难怪总统官会给以破格提拔，连升两级。 “只是”李成义欲言又止，马良摆手道：“哎呀，有话就说，你是我的参谋官了。” “黄陂逆军漫天要价，总统官却不就地还钱，日子一久，逆军必生疑心，以黄陂逆军惯于奇袭铁路线之手段来看，如果总理大臣驾临孝感一事被其侦悉”说着话，李成义扭头看向前院，一名协军校小跑而来，立正道：“报告，黄陂逆军约两千人马接近停火线，有向孝感移动的迹象！” “成义见识不凡，（逆军）果真来了！”马良一挥手，示意李成义和那军官跟上，三人快步走入指挥部，面对地图，马良看了看，说：“祁家湾有步队一营c工兵两队c辎重两队c机枪半队，无妨！关要的是祝站，若逆军真要去孝感，那我就直向祝站，多半能在半道上截住逆军。那一带的地形我看过，铁路线以东全是平地，哼哼，逆军若过线，老子就大开杀戒！” 李成义挺胸昂首道：“统带官应当坐镇祁家湾，祝站那边还是标下去一趟为宜。” “不，不。”马良摆动着右手的食指，目视地图沉吟片刻，说：“你说，逆军要干啥？真是为了那些没到手的军需而骚扰孝感？会不会虚晃一枪又打祁家湾的主意？那个姓何的一贯奸狡，得好生揣摸到他的意图总之，我觉得不太对头，明知我军以骑兵巡守铁路线，他还出动步兵来挑战，找死吗？我不信，不信！” 李成义急道：“统带官，军情紧急，我军得尽快动作应对之。” “唔，这样办，我带骑六标去，你留下，把住祁家湾为首要，另外掌握河南马队和总统官亲卫马队，只要我在祝站咬住逆军，你就从祁家湾出击，包抄其后，定要让那姓何的吃他娘的一个大亏！” “是！”李成义立正领命。 不多时，骑六标千余人马呼啦啦的疾驰而去。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奇兵未现】 十余骑的北洋清军巡逻队远远看到鄂东革命军的全红战旗和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飞速遁去。不一会儿，革命军左翼出现了三十余敌骑，担任左卫的二营第一队立即停止前进，摆出一个队三角阵型，机枪队二排官兵赶着八匹骡马带了两挺重机枪和弹药占领三角阵受敌正面的两端。 这里不得不说当初大编制机枪队的好处——方便培养后备机枪手，祝站伏击战缴获的机枪立即就能派上用场。如今，机枪队拥有马克沁重机枪十挺，骡马四十头，分为五个排c十个班，在补充新兵后，每班编制还是保持在十七人。 敌骑见无机可乘，调转马头跑远。革命军方面没有开枪，没有追赶，也没法追赶。 标本队响起军号，二营第一队转换阵型，加快速度赶上大队汇入二营行军序列，此时，担任标左卫的是二营第二队。如果能从空中俯视集团前进的第一标，就会发现整支队伍形成一个十字架，标本队所在就是十字架的中心点。秋末冬初的江汉平原上没有农作物，部队移动无所顾及，方能保持队形严整，滴水不漏。 田金榜c邓国泰c程汉生和机枪队长李俊魁走在一起，协参谋张少雄则一直在前卫队控制全标近两千人的行进方向和速度。 程汉生走着走着，四下瞭望后说：“怎么觉得我们有点像张锡元？” 邓国泰已经习惯于打运动夜袭c伏击战，虽知这一次对付骑兵就得如此，心里还是觉得憋闷，带着一些不耐烦，他接了程汉生的话：“岂止是有点像，我们比张锡元的行军速度还慢，乌龟爬一样，要是敌骑多来骚扰几次，估计天黑才能走到祝站。” “乌龟爬？好啊！敌骑一来我们就缩头等他来啃，哼，看不崩得满口碎牙！？”李俊魁说着，呵呵一笑，似乎已经看到某人嘴里掉出碎牙一般。 程汉生笑道：“只听说人家愿意当满清的狗奴才，没听人说愿意当乌龟的。” 李俊魁晃动拳头，咬牙切齿：“小货郎，你找揍是不是？” “别，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承认，我打不过你李大个子。”程汉生连连摆手，一脸哀求之色，见李俊魁满意了，收了拳头，嘴里又蹦出两个字——“德性！” “听！”田金榜举手作势，邓国泰急忙下令：“本队，停止前进，号兵，吹号联络各部。” 滴滴答答的号声响起，全标停止前进，脚步声顿消，漫天的烟尘随风拂过。 “左翼，左翼在吹号！”田金榜听清楚了，左右看看，指向不远处一个小土包下令：“本队去那边，传令，左翼敌情顾虑，准备作战！”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何况这三天来是专门的针对性训练，第一标又是以最初的二龙山和麻城民团为骨干，接受基本军事训练近三个月，论素质为全协之冠。得了命令，各部纷纷行动，向南偏西的祁家湾方向拉出正面，一营在左，二营在右，三营居后，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把本队所处的小土包围在核心。 小土包上，田金榜从望远镜里看到西南地平线上腾起的尘烟。 “李俊魁，在一c二营结合部放两个班，告诉三营注意警戒西c西北偏西方向。” 李俊魁亲自带着两个机枪班向前运动到一c二营的结合部，快速卸下机枪，依托地形构筑阵地。 地平线上的烟尘越来越近，隆隆的马蹄声惊天动地，似乎地面也因此而震颤起来。出乎意料的是，敌大队骑兵在距离第一标还有近两里时突然转向正北偏北，以骑兵之速度，很快就绕到二营右翼。 田金榜对此嗤之以鼻，大声下令：“三营一队，上！一营三队，向三营报到！” 敌骑还未完全到位，二营右翼已经布阵完成，临时归二营指挥的三营一队以排横列的三重队形迎敌，左右两翼都有机枪掩护，完美填补了二营和三营之间的空挡。 敌群中，马良勒住战马，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片刻后，他微微摇头，下令：“回转，回转，向敌左翼包抄！” 一阵人喊马嘶，骑六标千余人马又调头往回跑。 田金榜见状，心中对此战更有信心，下令：“各营队，归建！” 马良率部跑了大半圈一看，自己面对的又是革命军的宽大正面。 “他奶奶的，啥阵法？”马良从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怪事，忙问身旁的帮统：“王恩贵，你来看看，可有办法击破？” 王恩贵早就看过，闻言顿时皱起眉头。平原上，一千余骑兵对两千步兵，通常都是如砍菜切瓜一般，更常见的是步兵一见大队骑兵就自个儿乱了阵脚，不战而溃。当然，步兵也不是没有能挡住骑兵的法子，那年安阳秋操时的陆军第八镇就有成功的范例。那时的王恩贵还是小小的马队队官，在安阳秋操的第二天随队包抄南军侧翼，却被南军侧翼步兵依托几个小山包阻击了半天。这一耽搁，北军的迂回包抄战术落了空，最后南北两军打成平手。 秋操，演习而已，如今是真刀真枪的拼命！而那支逆军步兵的表现，似乎还超过当年的陆军第八镇。况且战马的体力不是无穷的，再绕几个圈子下来，恐怕就跑不动了。因此，王恩贵抛掉以运动调动敌步兵，从而找到漏洞实施突击的想法，咬牙道：“依标下看，冲杀一阵再说。” 马良心里记挂着李成义带的“奇兵”，招手唤来一名马弁，嘱其传令李成义加快速度赶来，直接冲杀逆军后路。马弁走后，马良也不着急，命令部队隔着逆军阵线三里多远，遥遥钳制，拖延时间，顺便恢复马力。他还有一个想法——万一对手耐不住性子发起攻击或者撤退，势必导致其阵线动荡，那就等于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便宜。 两军遥遥对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向西下时，革命军的三角阵中飘起袅袅炊烟，不多时，青烟夹带着一股子米饭的香味随风飘散。 王恩贵察看队伍，心知腹中饥饿的部下无法久持，回转统带身边欲报告，又见统带一脸铁青，额头青筋暴绽，仿佛一股子怒气正等着机会发泄一般，他哪敢触那霉头，只好闭口不言。 “李成义到哪里了？催！” 不久，马弁回报，李成义率三百余骑在吴家岗隐蔽待机，只等正面打起来就出击逆军侧背。 马良看看天色，最多再有半个钟头就会天黑；又看向逆军阵地，似乎都在吃晚饭吧？此时出击即便不胜也能趁夜色撤退，正当时！ “王帮统，出击！” 王恩贵也是骁勇之人，待官兵们纷纷上马拔出马刀，他高呼一声“旗手，跟我冲！”挥刀策马缓缓出列，千余骑兵齐声呐喊，拉成长长的一线阵列，逐渐加速，再加速。 三里距离，足够骑兵把马速提到极致。黄昏的天光下，尘烟弥漫，蹄声如雷。 小山包上的田金榜轻轻一挥手，配属三营的两个机枪班脱离三营阵列，迅速上前，在一营左翼占领发射阵地。三营整体向左转，前行五十步后立定，向右转，拉成三条排枪线。 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柄柄挥舞的马刀时不时的折射出西边天际的亮光，冷冰冰的亮光。 敌军冲近五百米，李俊魁高声下令：“各班，准备射击！”眨眼间，敌军冲近不足四百米了。 李俊魁心中默数到三，高喝：“五排，打！” “嗵嗵嗵”位居一二营结合部，也就是整条战线中间的两挺重机枪齐齐打响，几乎是不间断的喷出橘红色的火花，出膛的子弹拖着在空气中迅速变暗的红色弹道成串c成线飞向敌群。 弹雨如注，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后续人马不得不绕过前部，因此速度锐减，左右两翼却在王恩贵的喝令下化作两柄尖刀加速向中路突进，欲图一举冲破对方的机枪阵地。 速度，是骑兵制胜的法宝，失去速度后的最佳选择是圈马回转，拉开距离再行冲刺。骑兵的冲击速度越快，被敌火打击的时间就越短，敌军调整队形（火力）的速度往往跟不上飞驰的战马。因而，伤亡只是在最初的那一瞬间，以后就是骑兵痛宰步兵了！ 正面看，敌骑之间尚有三米左右的距离；侧面看去，则是重重叠叠，紧密无间。当从两翼飞驰而来的敌骑距离机枪队第五排不足两百米时，一c二营组织排枪射击，两翼的机枪队第一c第二c第三排六挺机枪也同时打响，把侧面完全暴露在这六挺机枪面前的敌军猝不及防c乱作一团，六条火龙趁机席卷过去，火龙过处，一片又一片的人马倒地，践踏，哀嚎，悲鸣。 自从机枪和速射炮出现在战场上，骄傲的骑兵就该自觉退到战争舞台的角落充当配角。只可惜，冯国璋没有这样的觉悟，李纯也没有这样的觉悟，而马良则还在为自己的骑兵而骄傲！盲目自大的军官们遵循老旧的军事思想，把麾下一千多官兵驱赶到一面倒的屠场之中。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傍晚的空气中充斥着硝烟的味道，一阵风吹来，硝烟的味道被浓重的血腥味遮住，驱散。突然寂静下来的战场上，只有几匹受伤的战马在长长的悲鸣c嘶叫。 马良带着十几个随从马弁走了，他已经不敢再指望李成义的“奇兵突现”而扭转战局。革命军阵地上，官兵们沉默了，没有任何的行动，不，准确说是被自己造成的屠杀吓呆了——短短的几分钟内，刚才还气势如虹c杀气腾腾的一千多敌骑几乎全部倒在自己的面前，让人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梦幻之感，又从梦幻中清醒过来，整支军队的思想似乎都被残忍的杀戮带来的道德谴责所统治，久久不能解脱。 能够从由八挺重机枪和一千多条步枪组成的火网中逃生者，寥寥无几。骑六标，没了！ 正文 第四十章 【何许人也】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本不该有怜悯之心，可是当自己毫发无损的站着，面前层层叠叠铺满敌军尸体时，田金榜确确实实生出了怜悯之心，确确实实的在心里发誓——“革命成功以后，老子决不打内战！” 夜色下，革命军燃起火把打扫战场，在北面不远处的吴家岗小高地后侧，三百人默默的围着李成义，一双双目光中尽是胆寒c迷茫和求生的。眼睁睁看着主力被屠杀之后，剩下这毫无战意的三百骑该怎么办？报仇？打不过的！那是送死。撤退？参谋官没有下令，谁敢撤退？再说了，主力灭绝，原本应该冲出去助战的三百骑全部撤回去了，上面会如何看待这种事情？又会如何处罚“三百畏战者”？ 李成义翻身上马，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他举手示意后高声说道：“弟兄们，听我说几句心里话。满族c回族c汉族c蒙古族，都是中国人，革命之前是，革命之后也是！咱中国被洋人欺负几十年了，割地赔款已经数不胜数，洋鬼子在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土地上横行霸道，手里握着枪杆子的我们却不敢去打洋鬼子，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对得住我们的祖先吗？我们对得住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吗？！朝廷懦弱，屡屡丧权辱国，改朝换代已成必然！自古以来，夏商周秦汉c唐宋元明清，没有永久的王朝，只有永远的国土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华夏同胞。弟兄们，我不打了！我不为那个满清王朝陪葬！” 人群沉默良久，终有一人出声问：“参谋官，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不打，又去哪里？” “弟兄们，当官的一直在封锁消息，你们不知道，从武昌革命党暴动开始到今天，先后有湖北c湖南c陕西c山西c云南c江西c上海c浙江c贵州等省宣布，响应革命。还有安徽c江苏c四川c广西c广东部分地区响应革命，我还要告诉你们，我虽不是革命党，但是我能看到密电，知道第六镇吴统制官c第九镇徐统制官c第二十镇张统制官都已经倾向革命，我们若还是执迷不悟，今后将面对越来越多的革命军！迟早一天，我们会如今天的骑六标千余弟兄一样死在战场上，我们为之效忠的满清王朝势必会土崩瓦解，那时候，我们的爹娘，我们妻儿谁来养活？我们的死可谓毫无价值！弟兄们，听我一言吧，跟我走，投革命军去，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条活路。”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李成义高居马背，暗自担心，警惕的目光不住的扫视众人，生怕有顽固者突然就给自己来一枪。 沉默，沉默，三百人左右看看，又望向马背上的参谋官，一时间谁也无法下定决心，也无法猜透身边同伴的想法。为难呐，大家多半来自北方，父母妻儿还在家乡，如果自己在此地背叛朝廷，那朝廷会如何对待他们呢？但是参谋官说的很有道理，传出的消息更令人心惊，刚才的那场“屠杀”也着实的让人胆寒。 “不愿意跟我投革命军的，我不勉强，但是请这些兄弟自行回乡，不要留在那边了，我可不愿意在将来举枪瞄准我今天的弟兄们！这样吧，我数三下，愿意跟我走的，站那边，愿意自行回乡的，原地不动！” 无人异议，李成义心道，人呐，很多时候的决定都是被逼出来的。他背转身，大声数数：“一，二，三！” 人群动了，大多数走到一旁，留在原地的大约有八c九十人，大都是回族c蒙古族。 看到跟从自己的人数占了绝对优势，李成义又道：“回乡的弟兄们，请交出武器c马匹，在此等候，我定会说服革命军给你们发放一笔足够你们回家的遣散费。” 留在原地的人骚动了，走到另一边的大多数人也因此紧张起来。两边人手里都有枪有马刀，一个不好就可能酿成火拼的局面，真要在此时此地吃了枪子儿挨了刀，那才他娘的冤枉大了。 李成义以己度人，知道弟兄们的心思，又道：“弟兄们，这是战争，带着武器和军马，你们是走不掉的，不是革命军打你们就是清军打你们。留下武器和马匹吧，我还可以向革命军要求遣散费。” “啪嗒。”有人丢下手中的马枪，随即，更多人丢下武器。 “陈队官，你带五十弟兄留在这里，其他人，上马，跟我走。” 黑夜里，一百多骑闹出的动静老远就被察觉，双方一接触，皆大欢喜。田金榜爽快的答应给每人三块龙洋遣散费后，带着新加入的弟兄和那些缴械后的清军官兵凯旋回城。 歼敌千余，又新得两百余骑兵，让第一混成协成了真正有步c炮c骑三大主力兵种的混成协，喜讯接连传回黄陂，何向东亲自到西门迎接第一标。 喜讯换个地方就是噩耗。 孝感，袁世凯的钦差大臣行辕刚刚挂牌就换位总理大臣行辕，可喜气还没散尽就接到马良从祝站发来的败报——吴家岗一战，骑六标仅存三十余骑，帮统王恩贵下落不明c营队军官大多阵亡；总统官亲卫马队c第三混成协马队失去联系，凶多吉少。 “何向东！何许人也！？”一代枭雄袁世凯惊怒交集，询问左右，左右皆回答不上来。 “查！”袁世凯拂袖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在他们心里，总理大臣就算是在被载沣逼得“丁忧养病”的时候也没这么发作过，之所以如此，乃是宫保大人筹谋已久的计划在顺利施行时遭到那个“何向东”的破坏。马队第六标损失了就损失了，不算啥！可此战消息一旦传遍，武汉的革命党势必士气大振，与之谈判就会艰难许多。从清廷手里捞足好处的宫保大人还指望着利用战场的胜利给革命党施压，捞取更多的好处呢！ 总理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是宫保大人的目标，他要的是巅峰，无人可及！他决不容许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破坏了大事。此时，北洋军要对付汉阳的革命军，要提防吴禄贞c张绍增，要镇压关c内外无数的革命党和躁动的各地新军c防军，除了护卫行辕的第八协之外，实在抽不出多少兵力了。 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如何对付何向东？首先就得了解他。 一个充满怒火的“查”字，既点明了应对何某人之策，又责怪了左右亲信幕僚们的“无能”。 何向东终究是在武昌都督府露过面，上过报的人，很快就有人通过陆军士官同学或武备同学的路子收集到一些资料，加上滠口冯国璋所报，何向东在行辕诸人面前逐渐露出小半边脸来。 留美学军事归来，天生的革命党！黄州八属的军政首脑，手下有兵万余，放在当前的湖北战场上是一支可以左右战局的强大力量。据说，未曾婚娶，未有子嗣，未知其家乡亲属，未闻其有何癖好，未。。可以确定的是，从中秋节前起兵之后，何某人没有打过败仗！ 幕僚们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何某人资料上报后，袁世凯回了两字——给他！ 武昌都督府，半夜从黄州发来的电报让整座都督府有点儿沸腾起来意思。 一份电报是两份捷报，其一，11月1日凌晨的全线破袭——祝站伏击战，歼敌五百余，缴获军需一批；其二，刚刚结束的吴家岗战斗，全歼敌骑六标一千四百余骑，缴获马枪c军刀各千余，马匹三百。 电报里，何向东当然不会透露与冯国璋的交易，也不会说我缴获军需的真实数字，电报要达到的目的是提振武汉军民的斗志，是让张振武当日的责难就此终结，是让黎元洪放心。 “何向东，何许人也？”战时总司令黄克强闻报后连夜过江到了都督府，之前，初到武汉人地两生的他只关注到革命军序列中他能指挥的几个协，孤悬敌后的第一混成协不在其中，协统领何向东的名字也是匆匆一瞥就置诸脑后。 黎元洪微笑作答，言语间充分表示出对战时总司令的尊重。 能够挫败革命党推举黄兴为大都督的企图，保住黎某人在首义之地的最高地位，这就是最大的成功，最大的实惠！所以，必须给战时总司令足够的面子，足够的支持，以换取那些年轻革命党们对都督的支持。何向东嘛，暂且还是作为暗藏的棋子为好，派出新任秘书长饶汉祥连夜前往黄州“考察政务”足矣。 “留美学军事的？革命党？中秋前才归国？”黄兴一脑子的不解，如此人才，又是革命党人，就算黄某人不知，孙文总该知道吧！不过，他的疑惑决计不能在都督府的众人面前流露半分。“噢，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这一句话让人感觉黄克强公与何统领本是旧识，追问嘛，大可不必，且不说礼貌与否，地位高崇的战时总司令也未必有兴趣作答。事实就是如此，战时总司令与都督c孙部长说了一会儿话，就以“整编军队，强化汉阳防卫为要”，连夜乘船回了汉阳昭宗祠指挥部。 黑夜里，又一人悄悄离开武昌城，前往黄州，再转黄陂。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军中灵魂】 11月6日午后，椅子山下的警卫营营地传来一阵喧哗。 正在会客的何向东担心新编入警卫营的反正骑兵闹事，曾广胜和杨虎弹压不住，很想去看看，可这边正说到关要处，不能丢下如此重要的客人。 督府秘书长饶汉祥窥破主人心思，含笑道：“汉祥早想去看看屡战屡胜之师，方便的话，还有劳何统领移步一观。” “标下治军无方，瑟僧兄这是给我打圆场呢，请。” 何向东就坡下驴，领着饶汉祥下山步入警卫营驻地。一眼就看到操场上围了一大群人，喧哗鼓噪的动静就来自于此，听动静c看情形，他们是在训练什么？何向东止住门岗，大步向前。 曾广胜就在人群中，突觉被人捅了捅腰眼子，扭头看，忙转身小跑几步后立正，高声下令：“立——正！总指挥到！敬礼！” 喧哗声顿止，原本混乱的人群齐刷刷的立定，转身，举手敬礼。这一幕落到饶汉祥眼内就不是什么治军无方了，而是军纪严明c训练有素的貔貅之旅。 “曾管带。” 曾广胜上前半步道：“有！报告总指挥，警卫营正在摔跤比赛！” “噢？”何向东侧面看着饶汉祥，说：“瑟僧兄，不如看看？” “看看！”饶汉祥乃是黎元洪亲信幕僚，此来是代表都督与何向东密商大计。自然把第一混成协看住自家部队，本就带有好感，此时置身军营感觉到一股子虎狼之气，更觉大事可成，由此兴致盎然，就算何向东不征询意见，也会主动提出看一看的。 “继续！”何向东领着饶汉祥钻入人群中，看到中间用石灰粉画出一个大圆圈，所有人都在圆圈外站着。曾广胜走到圈中，提声道：“总指挥来了，谁出来露两手？” “我！”一个身形魁梧，穿着没有军衔番号的青灰色北洋军服，头上还盘着辫子的弟兄应声而出。 “好！裘三升出来了，还有谁？”曾广胜说着，目光转向靛蓝色人群。 人群有很明显的分界线，两百多青灰色占据一小半，近四百靛蓝色占据大半圈。这些弟兄只占编制庞大的警卫营的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正当值。 “我来！”警通队二排长潘新荣一边脱下外衣一边步入白圈。他原名潘荣，是黄州防营出身，前不久才改了名字，寓意为建立一个崭新的c繁荣昌盛的中国。 曾广胜走到一旁举起右臂，围观的弟兄们左右看看，目光渐渐集中到总指挥身上，何向东当然知道弟兄们的意思，当下举起右臂大声呼喝：“吼吼！加油！吼吼！” 弟兄们马上来了劲，个个涨红了脸为场上的二人加油鼓劲。“吼吼”声顿时响彻全场，波及整座黄陂城。 裘三升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缓步走向潘新荣。潘新荣沉腰扎马，做好架势，眼见裘三升越来越近了，大吼一声扭腰甩胯侧进半步，双臂突伸抓向裘三升的双肩。裘三升左臂格挡将潘新荣双臂打开，右手闪电般拍向潘新荣肩胛，右脚一抬，潘新荣用力太猛又受肩背推力，收势不住却被对手的右脚勾了双腿，顿失重心向前扑倒。 裘三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潘新荣的左臂回拉一把，潘新荣才免了以嘴啃地的下场。 “哗”青灰色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靛蓝色的人群则垂头丧气，左右观望，希望有更强的人出现。 何向东心中暗道，裘三升不愧是马良的兵！ 马良统兵打仗的韬略战术堪称拙劣，可在格斗c摔跤c棍术c刀法上都有颇深的造诣，是北方军中有名的国术大家。马良治军也重国术，麾下官兵多有高手，裘三升就是其中之一。 “来呀！还有谁出来？”裘三升握拳大叫，战意盎然的目光在青灰色人群中扫睃。 青灰色人群中，官兵们小声议论，却是那裘三升已经连赢了四场。 “我来！”何向东深知自己的斤两。对付只凭蛮力和勇悍之气的杨正涛，也算苦练过两年军事格斗的自己是绰绰有余，可要对付裘三升这种练家子，不行！不过，官兵一致的一个方面就是官兵同乐，想想看，身为总指挥的何向东被裘三升摔个大跟头会有何种结果？不是总指挥丢脸，而是官兵们能够感受到总指挥与自己是一体的！ “裘三升！”青灰色人群中的新任协参谋李成义厉声大喝。那意思谁都明白，不能跟总指挥对手。马队队官陈仕启应声上前道：“裘三升，我来陪你。” 青灰色对青灰色，这不是何向东想看到的，既然警卫营里出现了分界线，自己就要把这分界线弄得更明白c更清楚，之后，这条分界线才会自动的c乖乖的消失！ “陈队官，先来后到，该我先上，我不行，你再上。嘿嘿，多半等会儿是我对你哟！”何向东微笑说话的同时脱去上衣随手一丢，却是丢向青灰色人群，一名弟兄急忙接了，双手捧着。 何向东以弓步扎马，前掌后拳作出格斗式，高声邀战：“裘三升，我可不会留手，你有多少本事尽管使出来。来呀！”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裘三升一见何向东的架势，便知总指挥的手脚可比潘排长强了不少，不可小觑。转眼看看李成义，李成义微微摇头。哎，输就输呗，输给总指挥不算是输，对吧？ “来了，总指挥小心。”裘三升言毕，略一作势就如蛮牛一般急速前冲，何向东闪身避过，顺手轻拍裘三升后背，退后两步，笑道：“你是故意的，裘三升，战场之上不拿出真本事来可不行，你要再故意相让，我可要以目无官长的罪名罚你禁闭三天喽！” “总指挥”裘三升一脸凄苦道：“你饶了我吧！” “训练场就是战场，子弹不长眼睛，无分官兵，来！” 曾广胜跟随何向东多日，此时也猜到总指挥的用意，快步走到靛蓝色人群中，振臂大喊：“裘三升，上！打败总指挥，我给你记功！上啊！” 管带官这么一闹腾，人群哄然喧哗起来，气氛也从方才的凝重回复到那种轻松中带着对抗，带着比拼求胜的热闹劲头。 “呀！”裘三升呐喊着原地顿足，以此下定决心。突然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如同找寻斗牛士破绽的公牛一般，快步在圈中游走。何向东自忖在力量和技巧方面都逊色于对手，乃取守势，移步转体，时刻紧盯对手。 没有破绽，双方都没有破绽，如此绕下去是没有结果的。 “哈！”裘三升再次大喝，跨前两步闪电般出手，身高体壮再加速度增势，让何向东生出一种面临坦克的感觉来，不过，他临危不乱，按照既定的战术后退两步，向左平移半步，避开对手的攻击。 场外，饶汉祥颇有兴致的看着场中的对手，隐隐捉摸出这是一种带兵的法门，可又不能具体的说出道理来。毕竟文人就是文人，不知兵就不懂得练兵。 “杨队官，你看总指挥能赢吗？” 在旁边陪同的杨虎摇摇头，说：“我看不出来，不过，总指挥是刻意如此，用心良苦，但愿马队的弟兄们能够明白总指挥的苦心。” “嗯！”饶汉祥点头称是。他明白了，一支民团何以快速的与土匪融合，与防军融合，与新招募的青壮融合，又将很快与反正的北洋军士兵融合？原因无他，在于何向东的用心之深，何向东的非凡军事才能和极具影响的个人魅力。这支军队已经融入了何向东本人的灵魂，必然的，这支军队就将以何向东为灵魂。带兵不靠高官厚禄，不靠威逼利诱，不靠严刑峻法，却能带到如此地步，何向东堪称罕见！ “噢——”官兵们发出惊呼，他们的总指挥差一点就被裘三升给摔了。 “再来！”何向东暗赞裘三升体力c耐力c技巧c战术都很出众，必然是久经磨练的结果，这样的对手可不多见。以防守消磨对方体力的战术看来难以奏效，只能拼了！ 裘三升也是打得火起，总指挥就像泥鳅一般滑不留手。 二人齐齐猛喝一声，轰然撞在一起，手脚并用互相抓持c拆解c勾翘，何向东使了假动作，骗得裘三升双臂外展露出中门，团身就撞。裘三升被撞得小腿半步却因身形着实魁梧有力，竟然阵脚不乱，反而双臂合围抱紧何向东的腰身，“哈”的开声吐气，猛然发力，竟然把何向东整个人拦腰举起向后就摔。 “不好！”李成义见状大惊，间不容发之下抢前两步一个前扑，与他一般心思，一样动作的还有好几个人，俱都是附近的青灰色身影。 “啪！”何向东重重的落在人肉垫子上。“总指挥！总指挥！”青灰色c靛蓝色人群一涌而上，七手八脚拉起他们的总指挥，上下打量，更有那捧着军服的弟兄急忙把衣服披上总指挥的肩头。 得胜的裘三升无人理会，不，不是，他蔫头耷脑的承受着李成义的数落和一下下拍在脑门上的巴掌。 “他赢了。”饶汉祥轻声自语。 输了比赛，赢了军心，一支以何向东为灵魂的军队，又何来民团c土匪c防军c北军的区别？！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种瓜得瓜】 裘三升摔了总指挥！裘三升升官儿啦！裘三升连升三级，当了总指挥的警卫副官兼侦察队副了！ 尼玛的，早知道老子也取个“三升”的名字，叫李三升c张三升啥的，可惜，没那么多总指挥给人摔。再说了，手底下没两把刷子就想去摔总指挥？得了吧！就连裘三升都说了，真要拼了命，自己未必赢得了总指挥。 不管怎么说，青灰色心甘情愿换了靛蓝色倒是小事，重要的是，整个第一混成协的尚武之风大盛，官兵们训练更认真刻苦，第一标和第二标的互换整编几乎没有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反而提升了鄂东革命军的整体战力。 1911年11月9日，鄂军都督府黎元洪都督电请起义各省派代表到武昌会议建立临时政府事宜。11月11日，江苏c浙江c上海都督联名电请各省派代表到上海会商组织临时政府事宜。革命阵营分成了沪派c汉派，两派的暗中角力逐渐从幕后转移到台前。 此时，袁世凯罗掘余力，北洋清军方面援军大集，第八协由陈光远率领南下汉口，从第三镇抽调的第五混成协c从第二十镇抽调之第三十九混成协陆续到达孝感。实力大增的袁世凯没有大举进攻，反派出刘承恩c蒋廷干到武昌与革命军谈判。一面诱和一面加紧军事准备的袁世凯为稳定侧后，确保铁路线畅通，又从骑六标覆灭后何向东并未趁机进军孝感，反而撤退回城的行动中觉出黄陂方面并非要与北洋军死战，答应了黄陂方面提出的“双倍变更清单”。 如此多的物资要送到黄陂，动静太大！何向东可不想事后被人扣上“私通敌军”的帽子，那就袁总理大臣，借您祁家湾车站一用，事后无损归还，你懂的哈！ 心中狂喜也好，目瞪口呆也罢，反正事实说明一切。11月9日夜，当看到“夜袭祁家湾”满载而归的黄陂营回城，杨正波下定决心，今后就跟着黄州八属和鄂东革命军发一笔大财，噢，不不不，不是这样子说的，应该说是杨正波继承先辈的遗志，投身革命，为革命事业奉献终生！ 手里有了白花花的龙洋，何向东转手就给杨正波以黄州分府军务部经理处总办名义和一份清单。如下：西药一批，手术器械一批；军用钢锹图样及两万柄订单，指定德造；黄牛皮披挂及背包两万套，指定英造或英属殖民地造；1908年式德造75山炮六门含炮车c观瞄车及炮弹六千发（询价）；德造g08马克沁重机枪12挺，要求改造配用88式圆头子弹；军用30瓦无线电收发报机六套，师级兵团野战电话系统一套（询价）。 山货商人从此做起了军火生意，第二天一早就与战时总司令黄兴派到黄陂的私人代表夏建民一道东去上海。 半夜里，李俊魁见指挥部还有灯火，乃找了管带曾广胜，两人一起来见何向东。 “要机枪？”何向东一见来人就知其意，问了一句也不等回答，径直道：“此种机枪与我军七九子弹不配用，缴获的子弹很少，而且一挺打坏了，能用的只有一挺，准备留给教导大队作教学，你就不用来抢了。” “不，不是。”李俊魁连连摆手，机枪队如今有十挺机枪，那两挺日造三十八年式机关枪给他还不要呢！总指挥说的没错，弹药不合用是关键，那是从辎重补给方面来考虑的。从机枪队长培养机枪手，教练部队机枪战法的角度来说，多一种机枪就多了一倍的工作，而马克沁和哈奇开斯机枪在性能c冷却原理c机匣故障排除c平常训练要点c实战指挥等等方面都不相同，临战不好调度。李俊魁不是那种贪多嚼不烂的人。 何向东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盯着机枪队长。 李俊魁从军服的外兜掏出一份小册子，何向东接过一看，小册子封面有一竖排字——“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宣言”。里面的内容不看即知，实质上都出自于何某人。 曾广胜见何向东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忙出言提醒：“总指挥，各营队都有人在传这小册子，警卫营里的情况似乎更严重。” 何向东晃动手里的宣言，问：“弟兄们对这个小册子有何评价？” “总指挥！”曾广胜一把推开事到临头就开不了口的李俊魁，急急说道：“这里面说什么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有人利用这个小册子在队伍里拉人，每天在晚讲过后聚在一起开会，我隐约听说，他们要组建这个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推举参谋部长姚青松为总干事。总指挥，当初姚青松来咱们这里想干啥，我是一清二楚的，这次他把手都伸到警卫营里了，不能让他再这么下去了，恐怕要出大乱子！” 革命者在满清新军也是这么一套做法，曾广胜积极支持并加入其中；可当他身为警卫营长之后，队伍里出现了这种情况，他就开始担心了。这种现象换一句说法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我问的是评价。” “这”曾广胜看着脸色平静如水的总指挥，心有所感却一时并不清晰。 “报告总指挥。”李俊魁插了话。“弟兄们都在看这东西，倒没耽误三操两讲，只是，万一这个同志会在队伍里扎了根” “扎根就好。”何向东已经看出曾广胜和李俊魁的忠诚了，不妨为他们解开谜底。“这本小册子是我让姚部长印制并通过营书记c队文书传播的。本来，我打算在迟一些时候召开一个军政联系会，正式公布这个事情，让标c营c队主官把晚讲的一半时间腾出来，用于政治学习。现在看来反响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一些，那就尽快安排一个时间召开军政联系会。俊魁，你做个准备，到时候在会上要发言的，主题是我军前一阶段坚持在晚讲时开展识字c历史教育和吴家岗战斗的联系。曾管带，你也准备一个简短的发言，表扬警卫营马队近期的进步。” “是！”曾c李二人迷惑尽去，担心顿消，欣然领命。 种瓜得瓜，何向东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种瓜人，但愿今日的种子能在未来收获累累硕果。 深夜的大别山北麓，原本应该沉沉入睡的村庄被冲天而起的大火和叫喊声c哭号声惊醒。 站在高地上，潘正道心里颇不是滋味。革命军不是土匪！东取商县不是抢掠沿途百姓！可王春华手下的帮会队伍都干了些什么？！偏头看看豫南挺进军司令徐镇坤，潘正道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分明从徐镇坤的眼睛里看到一种似乎是草原狼才有的凶光。 “司令，必须制止他们，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嗯。”徐镇坤应了一声，向身后的第二支队挥挥手，第二支队300多人发了一声喊，异常激动的叫喊着蜂拥而去。“孝侯兄，你在边卫军里吃的皇粮，那套东西在咱们这里可不行。看看，队伍快断粮了，好多弟兄身上还穿着单衣，不这么做，我们还没拿下商县就自个儿饿死c冻死在山里了，还拿什么干革命！？” 革命一语，何等鲜亮？可从徐镇坤嘴里说出来，落在潘正道耳朵里，感觉却是那么的别扭，甚至恶心。 错了，错了！潘正道啊潘正道，你分明就是走上了歧途！ 潘正道闭上双眼，竭力的回想着那晚在黄陂与何向东的谈话。是啊，拿下罗山与武胜关起义部队会合后，队伍必须经过整顿，否则，队伍不会成为真正的革命军，只会沦为一群土匪c强盗！这就是何向东的先见之明！而自己却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曲解了他的真意。 人，一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需要长时期的训练才能接受军纪约束，可一旦放开，一旦放在一群野兽之中，身上的野性就会迸发出来，所作所为很快的就与野兽无异。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前些日子从黄陂c黄安c罗山加入队伍的青壮们，短短几天工夫就沦落为土匪c强盗，就失去加入队伍的本初想法，俯首帖耳于徐镇坤c王春华之流。 潘正道心疼c心灰，只能暗暗长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至理名言呐！我该怎么办才能挽回已经铸下的大错？ 一个人回罗山去？如何面对分督杨正涛他们？又如何给何向东交待？ 拉一支队伍回去？恐怕此时所谓的豫南挺进军两千多人里，潘某人一个也拉不走。 不！你又错了！潘正道啊潘正道，你到底怎么啦？纵马外蒙的豪气哪里去了？错了，回去认错，从头再来！暗夜里，潘正道悄悄离开“豫南挺进军”踏上归途。 两天后，徐镇坤与王春华因分赃不均而生出罅隙，两部发生火拼。王春华部哗散，徐镇坤则完全背离初衷，率部千余投降河南布政使兼武卫军右翼统领倪嗣冲，随后参与镇压皖北淮上军的作战。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我行我素】 1911年11月15日晌午，汉阳昭忠祠，革命军战时总司令部。 鄂军第五协统领熊秉坤c湘军第一协统领王隆中c湘军第二协统领甘兴典奉命各率参谋到此制定攻击汉口的作战计划。这是目前在汉阳的革命军能够在防御同时拿出的最强攻击阵容，三部兵力合计约七千人。 黄兴没有直接参与作战计划的制定，此时的战时总司令有些心烦意乱，需要在外面吹吹江风梳理思路。选择夏建民作为私人代表前往是因夏乃黄陂人，本乡本土的方便工作。可是夏建民并未取得战时总司令期望中的成果，反倒从黄州发来一份辞职电报后，径直去了上海。 夏建民为何如此？何向东为何至今没有对反攻汉口作出回应？ 原本，黄兴认为武汉三镇的革命军多由新军第八镇和第二十一混成协官兵为基础，而黄陂的鄂东革命军多半是民团c土匪和防军，二者之间的战力差距明显，故并未加以重视。吴家岗之战证明了第一混成协的战力，在黄兴的心目中也一跃成为第一主力。他期待着何向东兵指滠口，迫使冯国璋从汉水东岸抽调兵力，则汉阳革命军就能趁势渡河，两面夹击北洋清军，或许能因此扭转极度不利之战局，甚至恢复汉口。 参谋万奇从电报房小跑而来，在黄兴身后立正：“报告，总司令，黄州转黄陂来电。” “念！” “总司令钧鉴，吴家岗一战，我部伤亡重大，需整补一月尚能恢复战力，实无力即攻滠口。另，查，敌混成第五协c混成第三十九协附旗军重快炮一队已分抵孝感c汉口。职，姚，九月青日。” “请三位统领过目。”黄兴心中暗叹，举目向东偏北看去，只见汉口市区一片荒废之象，再远处就迷蒙于初冬的烟气之中了。 万奇去而复返，从衣兜里掏出自来水笔递到总司令眼前。 黄兴签了电报，随口道：“武樵，黄陂方面真实情况究竟如何？难道真无一战之力？我想派你过去看看。” “是。”万奇立正道：“标下立即准备，稍后出发。” 目送万奇离去，黄兴突然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来，夏建民一去不复返，那万奇的家乡就在黄州，会不会也如夏建民一般呢？摇摇头，努力甩开脑中的念头，黄兴自我安慰道：“他是都督秘书夏寿康的侄儿，想必不会如此，嗯，得帮他一把。”自言自语着，他步入司令部，向左右道：“再给黄陂发电，严令何向东明日全力进击滠口，不得有误！如贻误战机，必军法从事！” 昭忠祠急电于正午时转发到黄陂指挥部。 何向东和来黄陂参加军政联系会的姚青松正在后院陪客人吃饭，来客不是别人，正是从武昌无功而返的袁世凯议和代表之一的刘成恩。刘成恩是湖北襄阳人，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曾任湖北新军右翼管带，1904年率部到广西镇压王和顺起义并留驻广西，武昌起义后被袁世凯召回，以乡土情谊和旧部属关系考虑，任为议和代表。 杨虎走到何向东背后，附耳道：“昭忠祠急电。” “哦，给我。”何向东看了电报，随手递给刘成恩。 电文很短，语气很严厉，后果很严重，刘成恩匆匆一瞥就能看明白，却假装尚未看完，暗地里猜估何向东的意图。逆军要反攻汉口，这不是什么秘密，若能侦知逆军反攻汉口的时间c兵力构成，那才有用。可惜，电文里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何向东才会大方出示。那，何向东会如何应对汉阳方面令其进攻滠口之事？ “和谈，我是极赞成的。”何向东收回电报抄纸，端起酒杯示意，与刘成恩轻轻一碰后抿了一小口，说：“总理大臣要民军接受君主立宪，民军却是不会答应的，这个，我都不会答应。刘先生，你想想，你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跟满清朝廷撕破脸皮之后，还能去跪拜满清的那个小皇帝吗？” “天地君亲师，皇帝是君父，臣子跪拜，理所当然。” “我可没一个小娃娃老子。”何向东这句话说的相当不客气，把刘成恩噎得满脸通红，一时答不上话来。何向东无视了刘某人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倒是总理大臣如果赞成革命，反戈一击的话，我倒愿意甘居麾下c效犬马之劳。这话，刘先生尽可转告袁大臣无误。还有一言，却是给刘先生的，袁大臣真意如何，刘先生尽可侧旁细观，自应有所心得，届时身负使命再来黄陂，我会大开南门隆重欢迎的！” “喝酒，吃菜。”姚青松在一旁打了圆场。 何向东扭头看向杨虎，朗声说道：“杨虎，回电，我部艰困，非汉阳可想象，暂难奉命，恳请延期一月再战滠口，定不惜所有，倾力效死！发！” 这话有一半是说给袁世凯听的。 延期一月，也就是12月中旬，如果双方尚未达成和议停战罢兵，那何某人就要打破当前的默契，全力出手了！ 饭毕，何向东送刘成恩到南门外，握手道别：“刘先生，我一向认为这场战争不该打的，无论满汉，如今都是中国人，我们的敌人不是自己而是列强。等满清刷新政治而强国，我们已经等了几十年，如今是一刻也等不下去的！所以要推翻满清，建立民国。我敢断言，将来的民国之政坛上，袁大臣必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刘先生，好自为之。” 刘成恩何等机灵，略一深想就明白何向东所言之意。上马告辞后急匆匆赶到祁家湾，搭了火车直奔孝感，给已经北上回京的袁世凯发了一通电报后尚觉不够，又发电请示进京面禀。 再说汉阳昭忠祠方面，当夜十点左右，总司令黄兴下达命令：决定于明日晚八点从琴断口渡河反攻汉口，全军斜背白布条为标记，以夜暗时区别敌我。湘军第一协为右纵队，湘军第二协为左纵队，鄂军第五协之第九标c第六协一部为中路，先于左c右路临河准备潜渡，鄂军第五协之第十标为总预备队。全军火炮集中在龟山和临河高地，以步兵信号射击敌岸。 这是一次倾尽武汉革命军仅存精华的进攻！也是下达命令的黄兴毫无把握，只凭革命精神的殊死一搏！ 黎元洪也好，黄兴也罢，直至此时也没有把他们的对手袁世凯看明白，故而，这些原本应该用来防守汉阳的兵力却投放于没有多少把握的反攻。 11月16日，革命军奉命反攻，一度挺进市区在玉带门一带与清军血战，战事胶着。不久，清军大量援兵赶到，以优势的机枪和炮火压制革命军。湘军第二协不支后撤，却没有通报中路和右翼，导致右翼的王隆中几乎全军崩溃，幸得熊秉坤率部拼死血战，方于17日下午退回汉阳。此战，革命军方面伤亡三千余，主力几乎消耗殆尽。 反攻汉口带来的不仅仅是战斗失利，被迫撤退和惨重的伤亡。此后，武昌都督府几乎没有成建制的协以上部队用于汉阳保卫战，而湘军二位统领王隆中c甘兴典则因苦战不果而对都督府和黄兴的指挥能力产生怀疑，从此消极配合。 就在革命军败退汉阳时，袁世凯在北京宣布其责任内阁组成，并任命第二军总统官段祺瑞为湖广总督。当日，黄陂与孝感的电报电话线路恢复。 刚刚结束军政联系会，姚青松就匆匆赶到军医院。 “妹，出城走走?” “有事？”姚青荷一身宽大的靛蓝色军服，一头黑发也晚起藏在军帽里，远远看去，与鄂东革命军的普通士兵没什么分别。当然，除了衣服不合体之外。 姚青松率先走向城门，姚青荷跟上，聪慧的她已经猜到哥哥的来意，故而心怀惴惴，甚至有些不情愿与哥哥进行这么一场谈话。 “土根到罗山了，情况很不乐观，潘正道c徐镇坤和王春华拉走了大半部队，罗山只有千余部队，却要面对信阳c许昌的三千多防军。昨天从罗田来人说，他们准备近期在信阳方向打一仗，总指挥否决了，言语间有调土根回来的意思。妹，你在听吗？” “在听。”姚青荷的语气还是很淡，不是针对哥哥，而是别的。 “前些天我和杨家大哥商量过了，对了，杨家大哥来黄陂的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给我带了一些东西。” 姚青松犹豫再三，还是说了该说的话：“土根这次回来，你们就拜堂成亲，到时候” “不！”姚青荷脸色惨白，猛一甩头瞪视姚青松，头上的军帽也歪斜了。“我说了，不嫁他！就算父亲在，我也不嫁！” 姚青松早料到妹妹会有剧烈的反应，并不惊讶，苦口婆心的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土根是堂堂的黄州分督，是我们鄂东革命军的首脑之一，能力c地位c相貌，一样都不差，满黄州八属看看，有几个能比过他的？你不嫁他又能嫁谁？” 姚青荷收敛了情绪，淡淡的，却是一字一句的说：“中秋前，在家里，我就说过，你要我嫁他，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 “你。。” “哥，你别逼我，好吗？” 一瞬间，姚青松眼里的妹妹又回到几年前那个姚青荷，正拽住哥哥的胳膊软语相求着，让人怎么也生不出拒绝之念来。唉！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阵营之别】 汉口日租界，大阪商船株式会社大楼。 身形矮壮，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玳瑁边眼镜的近藤实希在海军陆战队的致礼下穿过门岗，拾阶而上，步入大楼。三层的一间和室门口，五十岚次郎鞠躬问候，引领近藤实希进入和室，分宾主入座。 “近藤君，汉阳危险了，革（命）军总司令黄君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惨重的兵员损失让他几无确保汉阳c武昌的能力。此时，我再次提出先前的建议，全力支持黄州分府。。” “大森的进入要求被拒绝了。”近藤摆手止住五十岚，皱眉道：“驻华公使馆那边也有情报传来，种种迹象表明，黄州方面似乎与袁世凯方面达成了秘密协议，伊集院公使阁下征询了诸位武官的意见，认为袁军进攻汉阳迫在眉睫，黄州是否策应汉阳之革军，将是秘密协议是否存在的佐证。” 被人强行打断说话的五十岚心中暗讽近藤的孤陋寡闻，嘴里却说：“总领事代理来栖阁下认为，伊集院公使阁下的计划应该可行，尚可更加圆满。清廷退回关外，维持在关外的统治，实际由帝国掌握，则帝国的大陆计划得以完成；袁世凯占据北方；黎元洪和武昌革军占领中部地区；东南江浙沪赣闽联省，自成一国；南方的两广和西南的云贵川也可效仿之。军部对此也颇为赞同，要求我们竭力帮助武昌方面防卫汉阳，其要点就是充分利用黄州的何向东，必要时可以利用帝国在租界的1500名驻军。” 异想天开！完全是异想天开！ 近藤透过镜片瞪了五十岚一眼，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有些观点是正确的，值得黑龙会为此努力。 “列强与帝国利益不同，他们绝不愿意抛弃满清时的便利，在今后与支那的一个个割据势力打交道。如果革命党能够满承认列强的既得利益，满足他们的一些要求，则抛弃满清，承认民国，是列强最明智的选择。如果帝国的意图暴露，必然遭到列强抵制，英国公使朱尔典最近的表态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五十岚君，近期还是把重点放在何向东部的渗透上，伊集院阁下的宏大计划需要逐步实现，不可一蹴而就，明白吗？” “嗨依！”面对近藤以半命令方式的说话，五十岚只能选择顺从。 “大森进入失败一事足以令我等警醒。”近藤一脸凝重的说道：“此次从上海一路同船到黄州的有英国c德国医生和携带的大批药品，医疗器械。我已探知，黄州给出的聘金是一个月三百八十龙洋，而大森以同情中国革命免费服务的请求却被拒绝，比照一下，为何？何向东此人对帝国极为警惕，寻常手段必然被其看破或严密提防。” “他不是没有弱点！” 五十岚曾借在汉口的居留民议会主任会计米谷吉藏向革命军提供作战地图和建议，可以说革命军第二次攻占刘家庙的战斗背后，就有他的影子。由此，他与革命军中的几位协c标将领有些交情，又有身在汉口便利，对何向东的个人资料收集算是比较完善的。 “五十岚君，请说说看。”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出现，他应该有父母甚至妻儿，可黄州方面传来的消息显示，他并无亲属跟随，亦没有与亲属通信，看起来，他是孤独的。”说到此处，五十岚狡黠的笑了笑，别有深意的看着近藤，又道：“孤独的男人，掌握着军权和政权的年轻男人，唉，他需要一个伴侣。” “你的意思。。” “菊子！天字号！” “这。。需要军部情报高层的同意。” “近藤君在上海期间，湖北局面产生了微妙变化。其一，援军大集的袁世凯在吴家岗一战后并未报复黄陂，何向东与袁世凯之间的秘密协议还待求证，却极有可能。其二，袁世凯在孝感逗留多日，期间有两个混成协南下，而袁军竟然在汉口按兵不动，前日之战更是革军方面主动反攻而致，此事若单以兵法论，袁世凯用兵岂不荒谬？我认为，袁世凯向武昌派遣议和代表，确实出自真意，他要的不是伊集院阁下计划中的支那，而是在乱局中谋求一个没有清廷又整然一体的支那。其三，黄州的革军在袁军压境，汉阳军反攻受挫而实力大减时，竟然有扩军迹象，那是否表示在近期内，何向东没有出兵与袁军作战的计划？如实，也就证明何c袁二人确有默契。” 近藤被五十岚一席话引入沉思之中，事实上他已经被说服了大半。动用军部和黑龙会联手栽培十多年的天字号菊子，需要军部和黑龙会高层的双层许可，何向东值不值这个价码？这就是军部和黑龙会高层是否批准的基本条件。 依据五十岚的分析，似乎无需等待袁军进攻汉阳时黄州方面的反应来判定，何向东与袁世凯有秘密协议，说明袁世凯首先是重视何向东的！协议定然是双方得利，那么，他们的利益共同点何在？正如五十岚所说，袁世凯谋求的是没有清廷的，整然的支那，何向东也是如此想，方与袁世凯达成秘密协议？ 从大森被拒绝进入这点来看，极有可能！ “袁世凯在朝鲜时就与大日本帝国为敌，经历了甲午战争c庚子之变，对帝国极为警惕，他在乱局之中浑水摸鱼，不可能不考虑到列强的感受，帝国可能的行动。这就是他与何向东的共同点，无需再疑！下决心吧，近藤君。”说完，五十岚给近藤深深鞠躬以示请求之意。 “何——向——东！”近藤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这个名字，深吸一口气，道：“但愿他值得五十岚君对他的看重！好吧，我向军部提出请求。” 武昌起义爆发后，一直对中国虎视眈眈的日本感觉到大陆政策实现的契机渐渐来临，立即通过黑龙会向革命党提供大量援助，其培养的大批间谍更活动频繁，与此同时，日俄两国还秘密会商分割满蒙。在华中，五十岚和近藤以宗方小太郎创立的《汉报》为喉舌，组织友邻会，打着日中友好c黄种互助c东亚同盟的旗号，竭力帮助革命军，实际目的却是要中国陷入分裂的境地，以便日本蚕食。 年轻的c政治幼稚的革命党人大多数没有看清“日本朋友”包藏的祸心，1911年11月中旬，能够看透日本人歹毒心肠的，一个是与日本人打了多年交道的袁世凯，另一个就是何向东了。 中国通c老牌间谍五十岚看的很准！ 革命军阵营，清军阵营，有些时候的界限其实并非那么清晰。袁世凯c何向东这两个实力不相称的敌人，在乱局中竭力维护国家统一这方面却有心照不宣c惺惺相惜之感。 黄陂城内，原学政考棚现在改为马厩，实在有辱斯文，不过，战争状态下也只能如此权宜了。 何向东带着随从副官裘三升在李成义的陪同下视察马厩，其实就是来看看那三百多匹蒙古珠那穆沁战马的。姚青松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身侧，一直陪着看完马厩，才出声道：“总指挥。。” 何向东见他神色有异，示意走到一旁。 “老师。。”姚青松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来。与妹妹谈话后，他被幺婶拉到一边，这才知道妹妹心中已经有人了，还不是别人，正是鄂东革命军总指挥，自己的老师——何向东。这个消息把姚青松震傻在当场，良久才回过神来，暗暗发誓——决不能因为顺从妹妹的感情而导致何c杨反目，从而把鄂东革命军的大好形势葬送！因此，他必须向老师说明情况，请老师主动出面断绝妹妹的痴心妄想。 决心已下，可真要出口，着实有些难为情。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妹妹，另一个是自己已经认定的妹夫。 “嗯？怎么了。”何向东有些奇怪的看着姚青松，问：“病了？” 妈呀，实在说不出口啊！姚青松只得找了另一事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不，我很好，老师。黄陂百姓自筹资金要修复二程祠，请求总指挥命令第二标搬出该地。” “修复二程祠？”何向东的眉头皱紧了。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个多月了，他分明能够对比两个世界的中国人，从而得出这个世界的国人其实是处于一种病态之中。日本人称中国人为“东亚病夫”，其实更多指的是精神层面。朝廷病态c社会病态c民众病态，长此以往，必将亡国灭种，所以，革命是救国之必须！“他们有钱，何不把二程祠改为新式学堂？！粉饰之风不可长！带话给他们，第二标指挥部明日撤出二程祠，该地由余祖言接管，如果他们愿意出资办学，尽可与之接洽。出资者，分府给予记功在册，日后必当回报！” “是。” 姚青松应了一声却没离开，心里还纠结着如何出口那事。 “还有事？” “老师。。” “耶，今天的姚英节可有点扭捏哩！” “老师，那我就说了。” “说！” 姚青松话到嘴边又变了调，变得不再令自己那么尴尬：“老师应该找个合心的大户人家小姐成婚了。” “你。。哈哈！”何向东笑了，指点姚青松道：“你太闲了，明天就回去黄州，督促宁觉先把分府警卫营整顿出来，调拨两队组成一个新的警卫营，以甘绩熙为管带，带江西援兵一到就开去武昌护卫都督。” “老师！”姚青松已经想好说法，加重了语气，等何向东正色倾听了，才说：“你是鄂东革命军的总指挥，黄州分府的军政首脑，黄州八属三百万百姓的指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规矩！没有家室的年轻人不会真正的被社会接纳为掌权者。在民间的意识中，男子成家立业之后才是真正的男子，才会被社会所接受。老师，你该给我找个师母了。” 姚青松说完之后立马溜之大吉，他已经从何向东有些难堪的神情中觉出不妙来。话已经说了，只要未来的师母不是妹妹就行！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番号第九镇】 “我，何向东，在此郑重立誓，身为革命军人，国家一日不富强，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我则一日不脱下军装，一日不放下武器，一日不言个人幸福，虽戎马终生，老死征程心亦不甘！” 誓言历历在耳，姚青松就要他的老师娶媳妇儿了，嘿嘿，姚英节啊姚英节，你真是强人所难呐！ 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但骨子里却是那么的熟悉。五千年的文化精髓c生生不息的血脉，这些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在岁月的长河中沉淀c凝练，深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骨子里。即便如此，何向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审美观变了，变得与姚青松他们完全不一样了！ 放眼看去，那些被封建礼教束缚c残害的女性是可怜的，是等待革命去拯救的！不过，同情她们未必等于接受她们中的某一位为自己的伴侣。在何向东看来，与自己有共同的理想，还有一定的新式学识，敢为当时人不敢为的女性，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的伴侣，才不至于在未来生活中无法沟通甚至没有言语。如果不是，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 左右看看，有这样的女人吗？没有！不，等等，似乎有一个，军医院那个，就是他姚青松的妹妹姚青荷！可惜，杨正涛捷足先登了。 那就。。算了吧！ 姚青松的话过耳即忘，可姚青松的手段颇得他老师的真传，不两日，黄陂的c麻城的c黄安的c罗田的c英山的c浠水的c广济的c黄州的。。总有士绅大户主动到黄陂来求见总指挥，请教“革命方略”，顺便的兜售一点私货，如此，令何向东是不胜其烦，干脆把指挥部搬到城外与第一标合并。哼哼，你们进黄陂县政府容易，想要进军营？那可不容易喽！ 整军，整军，每日三操两讲不断，军事讲习会不断！至于社会改革，现在只能是收集资料，深入展开社会调查，待时局清明之后再行动作。 1911年11月18日，北洋清军李纯部两千余人在蔡甸附近渡过汉水，经新沟逼近汉阳。20日，在沪各省代表决议，以武昌都督府为民国中央军政府，黎元洪为大都督，各省代表纷纷启程赴汉会议。由此，黎元洪在革命阵营中抓住首义之地都督的位置和黄兴这面大旗，挫败了苏浙沪方面的企图，登上革命阵营的大都督宝座。 21日，李纯部c王占元部协同向汉阳进攻，进占琴断口。当日夜，援鄂赣军冯嗣鸿部c黄州分府警卫2营甘绩熙部抵达武昌，甘部随即被黎元洪命为卫队。 “。。袁某欲左右逢源，坐收渔利，则需保证左右皆有源，前番顿兵汉口不战而遣蔡廷干c刘成恩来省和谈，目的即在于此。今日兴兵攻汉，目的也在于此。故，武昌形势看似日危实则无碍，标下惟担心战乱之中市面不靖，于大都督人身安全不利，故派甘君率劲锐赴省加以护卫，但请宋公稳坐钓鱼台，标下断言旬月之内局面廓清，则成大都督领袖国中之结局。何向东，黄陂顿首。” 赵钟奇抑扬顿挫的念过何向东“亲笔信”后，不禁赞道：“何统领远见卓识，一语道破袁项城之居心，宋公，大安啦！” 黎元洪捻着唇上胡须，微微点头道：“黄克强在汉阳瞎指挥，我却有黄陂何向东劲锐奇兵，他日定能化奇为正。哼哼，等他再折腾几天吧，传告各位统领，若真如何向东所言，汉阳失守之日，就是黄某卸任离职之时。” “宋公，何向东请扩充军队为一镇，此事该当如何答复？” “奇兵变正兵，扩充乃是必然。此事须知会孙武，嗯。。最好是在各协基础之上扩编，黄陂方面只是叨光省城的趁势而为。鼎焕啊，你找吴兆麟出面向孙武说这事最好。” 赵钟奇顺嘴就是一句马屁：“宋公深谋远虑，我这就去办。” “慢！”黎元洪喝住赵钟奇，又道：“听说黄克强派夏受之（夏寿康）的侄儿，叫，叫万什么的参谋去黄州，不知回来没有？” “万奇已经回来了，却没去黄克强那边复命，呵呵。。”赵钟奇诡秘一笑后，不经催促又道：“他又名万耀煌，字武樵，本在保定陆军军官学堂就读，革命爆发后绕道回乡参战，是员不可多得的年轻战将。” “你。。” “本来该由受之说的，既然大都督问起，我便多一句嘴了。当日万耀煌受命后经武昌乘船，顺便问其舅父可有话有物需带回乡下。受之是明白人，嘱其去黄州逗留两日便即返回，此时正在受之住处读书呢！” “等黄克强走了，就让他当卫队长。” “宋公，此子志向甚大，从黄州回来后就告知受之，说想去黄陂带带兵。”赵钟奇如今把自己在黎元洪身边的地位与黄陂紧密联系在一起，见黎元洪闻言面露不悦，当然知道这位大都督在想什么，忙道：“甘绩熙在此，万耀煌在彼，甚好，甚好！再说，奇兵变正兵，黄陂扩编为一镇，所需军官甚多，今日何向东不言，明日必提此事，宋公若主动派去学生军中的徐源泉等人，何向东必然感激涕零，效忠不二。” “徐源泉。”黎元洪小声念叨了这个名字，想起自己亲手牵着送出都督府会议厅的那位慷慨激昂的学兵，能从尸山血海的汉口活着回来，确实出乎意料啊。“让他来见我。” 徐源泉率300学生队渡江到汉口投入大智门争夺战，三百人死伤过半，汉口失陷时被迫撤退，士气大堕。又见反攻汉口遭遇惨败，顿觉武昌之革命战争胜利无望，生出去上海投奔江浙联军的念头。正当此时，都督府一名靛蓝色军服的军官带两兵前来，说大都督有请。 人心虽然思去，人身尚在武昌，那就不得不去见大都督。 黎元洪勉励几句后，说到黄陂方面的有利局面，把吴家岗一战大大的鼓吹了一番，又说第一混成协即将扩编为镇，亟需大批军官任职。徐源泉终究年轻，得大都督召见已觉荣幸，又看到前途似乎依然美妙，当即就应承“召集学生队，投效第一混成协”。 再说吴兆麟得了赵钟奇转达的“大都督意思”，顿觉棘手无比。 黄兴到武汉后，吴兆麟就充任都督府和总司令部的联络人并协调关系，实际上是被孙武架空，剥夺了兵权。此事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党人和旧军官在争权，实则是吴c孙二人的个人矛盾。 以首义的临时总指挥身份，根据目前防卫汉阳的需要，提出整编c扩编军队的建议，本来应该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是，事在人为，人为因素下，有的本该做的事情没做，不该做的错事却一错再错。对此，吴兆麟是有极大怨气的。论兵学，他是带兵多年又是参谋学堂优等毕业，还写有几本军学著述小册子；孙武c黄兴都是半路出家的文人投军，阳夏战争打到这种窘困之局，不能不说，孙c黄二人要负相当责任。由此，平素的接触言语中，吴兆麟透出对二人的不满，想必孙武也是知晓的。 赵钟奇见吴兆麟有拒绝之态，赶紧说了一句：“这事乃正事反做，反其道行之而终归大道。” “正事反做？” “大都督要扩的是第一混成协，畏三只需在孙c黄面前提扩编武汉各协为镇，绝口不提黄州即可。” 吴兆麟想了想，明白了。孙武是个比较情绪化的人，个人矛盾带来的情绪，兴许会让孙武对吴兆麟的提议置之不理或者拖延办理，黎元洪要的结果却只需孙武点头认可扩编，那黄州方面就可立即着手扩编，至于武汉这边办不办，何时办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硬着头皮，吴兆麟找了孙武提出扩编军队，以防卫汉阳c武昌的建议。哪知孙武虽然专权并压制文学社，但也并非拿大事使意气之人，在清军的攻势下本有扩军之意，乃一口答应下来，还主动要求首先扩充兵员充足c军械较为齐整的第一混成协为第九镇。为何是第九？原因在于目前武汉革命军名义上有八协，这八协扩编为镇就是一至八镇，黄陂孤悬敌后，领着第九镇的番号也不错。 利益攸关，何向东的事情，黎元洪总是优先办理的。这么着，22日上午，民政府大都督命令黄州分府所属第一混成协着即扩编为鄂军第九镇的电报发到黄陂。随后，更有万耀煌c徐源泉带着黎元洪的亲笔信和学兵队到达黄州。 同日，杨正波从上海拍来电报，称：西药c医疗器械已经订购，样品经过勘验无误，定金三万块银洋已经支付，此项后续款子请速拨支；又，托友人某某与德商鲁麟洋行接洽，谓机枪可按要求定造，山炮亦可出卖，但因德国保持中立，所需械弹待战后方可运达交易，妥否？速复。 何向东回电说：告诉鲁麟洋行，老子不买了！ 尼玛的，德火贩子还在意那个鸟毛灰的中立？再看电报里连机枪c火炮的价格都没有，分明就是要趁机造势，为高价暴利做铺垫嘛！嗯，那就等，等到停战之后，鲁麟洋行必然手忙脚乱的求着他杨正波买军火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折服万耀煌】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鄂东革命军司令部兼第一混成协指挥部虽然搬到城外，但是每晚军事讲习会的参与者越来越多。11月22日万耀煌c徐源泉率学兵队到达后，四百五十多人只有在椅子山的原县衙大堂才能容下。 一如既往的，警卫营管带曾广胜走到靠近大堂门口的位置就下达口令：“起立——敬礼！”四百五十余人同时起立，向步入大堂，沿着中央通道讲台的总指挥兼协同何向东致礼。何向东走上讲台后还礼后，曾广胜就会下令：“稍息，坐下！” 这一套流程既是按照军队条令执行的，也是刻意定下的规矩，每一晚都如此重复，重复多了就会养成习惯，习惯之后就有了潜意识。参加讲习会的，今后从这里走出去的，都应该是标准的军人。 “各位，昨天我们以吴家岗战斗为例讲解了轻步兵的战术运用。今天，一条刚刚得到的情报让我临时改变了课题，据悉，北洋清军从禁卫旗军抽调了六门150重炮南下，已经抵达汉口前线。所以，今天我要讲的课题为《炮兵战斗原则和当前技术条件之局限》，步兵c骑兵要想不挨炮，听仔细了！” 最前排，田金榜已经在膝盖上铺开纸笔记录，几乎所有“老人”都是如此，唯有几十名新人在旁人埋头时鹤立鸡群。这可不值得炫耀，而是一个教训！学兵队必须与老人们充分融合，否则，今后会出现更多类似的事件。 “战例一。”何向东的讲课往往是从战例讲述和分析开始。“1870年的普法战争中，普鲁士军队拥有比法军有效的火炮，法军拥有比普军有效的步枪。以当时的技术条件，火炮一般射程在4000码左右，炮兵往往在步兵阵线后方1000码处列阵。在色当战役初期，普军利用火炮优势，集中使用500门以上火炮，置于一名炮兵指挥官控制之下，于战役发起时集火轰击法军炮兵阵地，当法军炮兵被压制后，又集中火力轰击步兵预定突破地段之法军步兵阵线，让其火炮的技术优势在战术的配合下得以急剧扩大，战役的结果是法军毫无还手之力，被迫困守色当要塞直至战败投降。此种炮兵战术被称为大炮兵连战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炮兵对决；第二，重点轰击掩护步兵突进。从1870年该战术在战争中使用以来，至今，列强炮兵战术皆来源于此。必须注意的一点是，自此，炮兵逐步奠定了陆战之王的地位！” “战例二，1900年的杨村之战。” “嗡。。”正如故意停顿的何向东预料中那样，“学生们”发出低低的，刻意压抑的惊叹或者议论声。1900年，让中国人觉得耻辱的一个年份；杨村，一个中国地名，就在京津铁路线上。 “三十年的技术进步，让法国人拥有了1897年式管退速射炮，这种火炮的首次实战应用就在杨村。半个连的步兵和两门速射炮组成的法军分队进攻占据村庄的两千多义和团和部分清军。战斗之处，法军以两门速射炮交替前进，交替射击，凭借每分钟30发的射速向村庄喷射榴霰弹，直到两门速射炮前进到不足三百米处，才开始实施齐射，随后就是步兵白刃冲击。此战，两千多拳民和清军全灭，法军轻伤一人。在这次战斗中，法军的战法谓之为炮兵决胜，又称之为飙风战术！如今，炮兵决胜和大炮兵连结合成为法国陆军炮兵战术基本准则，各位可以试想一下，十年后的今天，给你第一标，你能在一个分队法军的此种战法面前守住杨村吗？” 场中诸人无人敢应。一分钟三十发的射速，法军分队两门炮的单位时间弹药投放量就足以媲美第一混成协的十八门57炮。 “战例三，1905年日俄战争期间的沙河战役。” 又是一场在中国国土上爆发的战争！就在六年前，在场大多数人都已经成年或晓事，那是刻骨铭心的耻辱！何向东特意以此为例，一是战术讲习的需要，二是让麾下的军官们更加清醒的看到——中队不自强，中人不自强，将来还会被列强当做技c战术进步的试验品（场）！ “日俄两军从装备来说是旗鼓相当，日俄战争给全世界陆军呈现出未来战争的风貌。因此，我国陆军各讲武堂c军官学校都把日俄战争作为研究c讲授的范例，却从当前武汉战场上并未体现出分毫来！在武汉战场上，我看到的还是十年c二十年的陆军战术c战法。为何？！只看表象c不重实质，只重研究c不重应用，只好夸夸其谈，不知把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真抓实干！这是中国陆军之最大弊端！沙河之战告诉我们的是——第一，当双方炮兵数量c装备质量相当时，谁能有效集中使用炮火就能取得优势；第二，当双方炮兵都在隐蔽良好的工事或反斜面布置阵地时，炮兵对决的原则暂归无效！注意，是暂时的！第三，在榴霰弹的威胁下，步兵必须改变构工思想，从构筑改为挖掘，让整条战线从地面上消失。” 炮兵军官们若有所思，步兵军官们大多抬起头来看向总指挥。他们明白总指挥为何要让杨分督的大哥去上海订购钢锹了。钢锹，似乎就代表着一条蜿蜒于地表的长龙。 王廷恩起立发问：“请问总指挥，炮兵对决只是暂归无效的根据何在？” “冶金技术c火工技术c光学观瞄技术的进步和包括臼炮c榴弹炮c迫击炮在内的曲射炮的应用。”何向东一如往常对提出关键问题的人点点头以示赞许，继续道：“炮兵对决暂归无效的实际意义是，炮兵已经不太可能摧毁敌方炮兵，但是，炮兵对决的战术能够演化成为更细分的c更实际的战法。如，炮火压制敌方炮兵，阻扰其开进c展开c进入阵地和观瞄；如，阻断射击，在预计之敌兵力开进c掩进c增援c补给的地段，适时进行炮火面积覆盖，以阻扰敌军进攻和得到增援，杀伤其开进中无遮蔽之有生力量；又如，以徐进弹幕伴随步兵实施突击；再如，步炮协同的进攻间隙炮火覆盖和重点炮击。如此之类，等等等等。简而言之一句话，未来的战争中，炮兵的作用将贯穿始终，繁多的战法在合理的搭配下能形成各种制胜谋略。当前，只知炮兵轰击c步兵进攻的中国陆军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列强陆军，毫不客气，也毫不夸张的说，今天的中国陆军与世界强军的差距，甚至大于1900年！” 最后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田金榜c王廷恩c李成c郭邦才等一班炮兵军官们，总指挥的话意很明显，世界陆军强国已经拥有炮兵制胜的手段，而中国陆军的炮兵至今还是一种“面子”兵种，第一混成协炮兵营也不例外！ 而步兵军官们又有不同感受，特别是在消化昨天课程之后，今天这场炮兵课让他们大开眼界，更听说了炮火徐进弹幕伴随步兵攻击，步兵进攻间隙的重点炮击和重点炮击，对付敌援军的面积覆盖遮断炮击。。这就说明在不远的将来，步兵将会得到越来越强的炮兵支持，步炮协同的层次和深度将进一步加大，步兵指挥官手中也将拥有越来越多的战术手段。 对新人来说，包括江南将弁学堂毕业后担任南京陆军讲武堂见习教官的徐源泉在内，都深深的被来到黄陂后的第一堂课所震撼。在这里，他们能学到在别处学不到的知识，具有极强前瞻性的军事知识！ 有的人不由想到，如果革命成功，如果未来的民国陆军由总指挥这样的人指导建设，那。。该多好啊！ 不过，还有人会想——既然总指挥这么厉害，既然黄陂城内外有五千余兵力，为何不出击！？ 下课后，人们还未散去，万耀煌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当众对何向东提出了这个问题。毕竟，他是亲身体会到黄兴对第一混成协进击滠口的渴求；毕竟，他除了是夏寿康的侄子之外，更重要的是一个年轻的革命者。 “愿意听的，留下，裘三升，地图。” 老人们都知道原因，都拥护总指挥的决定，与其陪新人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消化刚才所得。由此，剩下的全是学兵队。 “第三十九混成协在孝感，第二十九混成协在滠口，我协在黄陂。我不动，则牵制两个混成协的敌军共计八千余人，占北洋清军投入武汉战场兵力的三分之一稍弱，而我协占湖北革命军兵力的六分之一。以我之六分之一牵制敌之三分之一，请问，第一混成协对正面战场的策应之功谁能抹杀？！” 一番话，最后一句的质问，直把万耀煌的脑袋说得低垂下去。 “再者，我军兵力与滠口c孝感之敌相若，若要进攻任何一地，都必须付出全力。我若进攻，方向为何？进攻滠口，则孝感之敌攻我黄陂；进攻孝感，滠口之敌亦同。进攻，是以己之弱攻敌之强，自曝其短，自寻死路。对此谁有异议尽管提出，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报告总指挥！”万耀煌立正道：“我服了！” “那，从明天起，学兵队改为教导营，我为营长，徐源泉为区队长，明早六点，操场集合！” “是！”四十多人同时立正，颇有声势。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人的名儿】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手里捏着一份催促回京任职的电报，冯国璋顿时坐立不安。 攻克汉口c重挫反击之逆军，冯国璋被任命为禁卫军统领回京任职，看起来是荣宠至极，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离开前线的指挥位置，也就离开王占元c李纯c陈光远三个得力干将，禁卫军又在哪里？当下的禁卫军在京城外，一部已经奉袁世凯之命前往山西镇压阎锡山的民军，北京城完全由段芝贵临时拼凑起来的拱卫军控制。 老头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了。 唉，越是如此，冯国璋就越提心吊胆。因为，在拿下汉口而袁世凯派人与武昌议和期间，冯某人曾托人给宫里递话，曰：如朝廷能提供四百万军饷，臣不需十日就能拿下汉阳c武昌。隆裕太后回复说，银子不凑手，先给几十万两，命冯国璋回京面禀。哪知袁世凯抢先一步率卫队回京，这事儿也就没了下文。 回想在17日到孝感与段祺瑞会面时，段祺瑞的神色和似乎别有深意的几句话，冯国璋暗自作出判断——老头子知道那事了！ 确实，在攻克汉口的那一刹那，冯国璋曾生出“凭军功登极位”的想法，并不合时宜的实施了一点点。事到如今又能怪谁呢？只能怨自己心急！只能怨自己没有彻底看清楚老头子，没想到老头子竟然彻底抛开了君臣之念，要把自己效忠了几十年的清廷一脚踢开。 怎么办？如何挽回？不是挽回必将被抛弃清廷，而是挽回自己在老头子心里的地位。为今之计，只能按照老头子的心意行事，以战促和，只要老头子满意了，说不定会有转机。 打定主意，冯国璋给孝感的湖广总督兼第二军总统官段祺瑞拍了电报。 段祺瑞是个明白人，不愿意从冯国璋手里接下总统官的差事。冯某人可以为顶戴火烧汉口，摧残革命军，段某人得为今后着想，看，老头子都在议和了！这话不能明着说，只能回电说：“华甫大哥打的顺手，何须临阵换将？不如你c我回电老头子，说明战事孔急之原委，暂缓几日回京任事，打过汉阳之后再走不迟。放心，你在汉口，我在孝感为你后续。” 段老弟如此通情达理，老冯我欠你一次。 袁世凯得了手下两大干将的电报，也就不再催促冯国璋回京。 11月24日，隆隆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隔着汉水传到汉口，坐镇指挥部的冯国璋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对岸山头上有爆炸的光点和腾起的烟雾。汉阳城，指日可下！ 不可得意，越到最后关头越要小心行事。冯国璋一转念，当下又给京城的总理大臣袁世凯发去一封“请示何日攻取汉阳为宜”的电报。 “叮铃铃。。”电话响了。 电话那边，新任第二十九混成协统领张锡元语带焦急的报告：“总统官，黄陂之逆军动了，一部约两千人进到三里铺，与昨日从青山渡江之逆军会合；另一部也约两千人正在夏家湾，两路逆军似有向滠口c祁家湾进击之动态。请总统官速派援军！速派援军！” 吴家岗之战后默契达成，黄陂的何向东整整二十天没有动静，今天是抽哪门子风了？再说这个张锡元，以前牛逼哄哄的要拿下黄陂为堂弟报仇，为河南混成协长脸，今天人家刚动了动就如此惊慌失措，哎。。吴家岗啊！ “嘏民，你莫要惊慌，速派人严密监视两路逆军动向，再派得力军官前去联络，莫要生出枝节来。嗯，本总统官就在花车里，随时可亲率一营卫队增援于你，放心！” 挂了电话，冯国璋走到地图前仔细端详，寻思何向东摆出的架势背后有啥玄机。 老头子说那何向东是将才，能结个善缘，今后为我所用最好。故而，些许钱粮军械嘛，给他，报进战损里让朝廷出钱就行了！此时的情况，能不打就不打，就算打，咱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总指挥一炮击退张锡元”的流言也传进冯国璋耳朵里，别人能一笑置之，冯国璋不能，张锡元更不敢。何向东是个行家，黑夜里能用炮击中张锡元的炮兵观察所和指挥部，这等能耐。。嗯，放眼左右似乎无人能及！再想想他那一通炮和吴家岗之役的关联，何向东这个名字代表的意思就更加可怕起来。 冯国璋是极赞成老头子对黄陂之处置的，那家伙能不去招惹尽量就别招惹，所以，他生怕张锡元惊慌失措，横生枝节。 “甫公，总理大臣回电。”参谋官易乃谦快步走来，不等冯国璋反应，就说道：“总理大臣要你攻占汉阳后即回京城视事。” 老头子已经生出的疑心不是那么容易就打消的。冯国璋心中暗叹，面子上却没有流露出分毫来，手指地图向易乃谦说：“举轩，你看何向东摆出这副局面来是何意思？” 易乃谦在参谋部那边已经得了详细报告，闻言笑道：“何向东不摆出架势来给武昌方面看看，汉阳打的这么急，他怎么交代？何况，昨日从青山渡江之逆军被张锡元击退后，多半会北上黄陂与之会合。还有，仓埠一带两支逆军游击队似乎也去了黄陂。” 冯国璋抓住要点，追问：“为何早不去，晚不去，此时才去？” 易乃谦是湖北汉阳人，日本陆士毕业后一直在北方任职，但也与湖北军政人士有些联络，略一联想黎元洪平素为人，便能猜个七c八分出来。 “黎宋卿不是傻子，汉阳眼看不守，届时我军重炮高踞龟山即可炮轰武昌，汉阳c汉口两路大军渡江进击，必能一鼓而下。他得找条后路，去上海？不，丢下部队去上海，苏浙沪那般人会拿孤家寡人的他当回事儿？不会！去黄陂，那是他老家，又有何向东的第一混成协在，比之在武昌挨炮好了不知多少倍。所以，在去之前，他得设法再增强何向东所部力量。甫公，我可以跟你打个赌，汉阳打的越狠，黎元洪就会越快调动他能调动的部队去黄陂。他是个稳当人！” 冯国璋心里其实有谱，如今得了易乃谦的证实，无非是要确切判断何向东企图而已。看来，可以放心了！ “举轩，我会跟你这个湖北人打湖北人的赌吗？哈哈！” “呵呵，玩笑一句而已。”易乃谦笑着应了一句，目光扫过墙上的巨幅地图，突然面色一变，抬手指点道：“不对！甫公，这里面有文章！三里铺c夏家湾，这两个地方，他选得太巧，选得太用心，完全不是摆开进攻的架势应付武昌或者接应仓埠！他要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易乃谦陷入沉思，他虽然看出些许破绽来，却无法因此揣摩出对手的意图。 “要张锡元！”冯国璋也瞅出一些不对劲来，立即要通张锡元的电话。“嘏民，你派谁去黄陂了？噢，是吴进林，你再派一队马队沿江东去看看，如遇逆军或附逆之舰队，不可交战，便即回来。” 易乃谦在一旁心中嘀咕，若遇上舰队，马队拿什么打？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冯国璋却在想：以前，何向东是孤悬在外，如今舰队附逆，算时间也差不多补充完毕回程武汉了，再加上黎元洪刻意补充何向东，据报还给第九镇的番号，使其今非昔比！万一姓何的仗着舰队支持而打破默契，冯某人又当如何应对？ “重炮队，立即回来，立即撤回来，去刘家庙占据阵地，务必压制逆军舰队，使其不得进入汉阳水面！” 易乃谦也是这个意思，当下并腿立正，匆匆下令去也。 到了临近傍晚时，张锡元回话了，前线无战事，何向东只是调动部队做做样子。 何向东其实真没有别的意思，也根本没有与舰队联系协同作战，他的意图只有一个——和谈会达成的，前线也会停火的，北军肯定要撤退的，万一漏个破绽出来，那勾得老子心痒痒，口水滴答的六门重炮。。咱惦记着呢，不能不预作准备。 汉阳昭忠祠，革命军战时总司令部。 黄兴的忧虑比之冯国璋那丁点担心可谓天渊之别。万奇一如夏建民那样黄鹤杳杳，汉阳打的这般艰难，黄陂那边还是一点动作都没有，整个南下北洋军的压力几乎全在汉阳。当然，黄兴还是能看到——冯国璋在滠口留下河南的地二十九混成协，段祺瑞在孝感掌握了从第二十镇抽调的第三十九混成协，这就是黄陂在手的战略价值！可是，他依然盼望着何向东出手，哪怕为自己分担一丁点压力也好啊！ 更可虑的是，何向东一向只与都督府电报往来，轻易不与总司令部交流。对此，黄兴只是担心，忧虑，却也并不责怪何向东。身在汉阳的总司令部里，黄兴才切身感受到革命军内部之权争之烈c党争之烈！自己担任这个总司令，实际上是卷入了以黎元洪为首的立宪派c旧军官与革命党之间，革命党进会与文学社之间的漩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黄某人是被各方利用了！由此，他能体会到何向东宁愿孤悬敌后，也不愿意到武昌蹚浑水的心态。 援鄂湘军王隆中c甘兴典擅自退却了，留下汉阳防线的大窟窿谁来补？黄兴除了自己之外，已经无人可用了，又如何不急切的期盼黄陂那个注定不能期盼的何向东呢？ 完了，汉阳完了！ 1911年11月27日，在付出三千三百多革命军将士伤亡代价之后，汉阳保卫战以失败告终，各部陆续撤回武昌。北洋清军对慌乱撤退的革命军大肆炮击，码头横尸枕籍c江面血浪翻涌。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避而不见】 （此章特为书友“北漂一族”加更，感谢各位书友支持！） “总指挥，潘参谋回来了，在县政府里，余秘书陪着说话。” 曾广胜的报告让何向东丢下手中的事情，骑马赶到椅子山的县政府。潘正道，一个曾经令他非常失望的人，带着三百人枪开赴豫南，竟然半道上把部队的指挥权拱手让给那个说不请道不明来历的徐镇坤。豫南挺进军垮了，若非疤脸把握住了三百根本，若非朱福顺等人带着武胜关起义部队进驻罗山，豫南刚刚打开的局面就尽毁于潘某人之手。 挺进豫南，是有大作用的！ 现在的何向东却已经想通了，自己手下缺人呐！潘正道能够回来，说明他是真正的革命者，信得过。他如武昌的那些革命者一般，热情而幼稚，为了快速扩大革命军的影响力，才作出了错误的决定。年轻嘛，难道自己不年轻？不幼稚？不犯错误？能开创如此局面，无非是依仗先知先觉和军学功底。如此，凭什么去指责潘正道的幼稚？应该让他更成熟起来，让所有势必会遭遇一次次挫折的革命者们成熟起来！那只能是宽容，关怀，耐心，引导。 潘正道其实已经开始成熟了，如此之人，不能不用。 当何向东的双手紧紧握住潘正道的手，温和亲切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辛苦了。”潘正道的眼泪花子顿时迷糊了双眼，顺着脸庞潸然而下，脑袋一片幸福的迷糊，只知道抓紧总指挥的手频频晃动，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单报告归途的经历后，潘正道的情绪也渐渐平复，满是愧疚的看着何向东连声认错。 “孝侯，犯错是不可避免的，你已经从中汲取教训，这就是进步。不用再愧疚了，徐镇坤c王春华这种不坚定的投机分子，我们真要清楚，要你整军的目的就在于此，正因你迟迟没有动作，我和杨分督c姚部长担心你会吃亏，杨分督才抛下分府事务亲赴罗山。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不过也好，整军更顺利了。” “总指挥，让我留下跟着你干革命，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留下来，我就请你留下来。”何向东微笑道：“现在我们有了两百马队，也算是个基础，吴家岗战斗还缴获了百余匹战马和配用马枪c马刀，都给你了，要人，余秘书会给你，各县来投军的青壮多达数千人，随你挑选。另外，部队马上要扩编为镇，参谋c军令机构急需健全，指挥部参谋主任这个责任你还得担当起来。” “是！”潘正道是打算回来之后从小兵开始干起的，哪知总指挥是如此的温厚宽容c知人善任，隐约的还把镇参谋官的职位相许。他从心底里感激总指挥，佩服总指挥。 脚步声急，屋内光线一暗，“武昌护理总司令蒋翊武急电！”裘三升站在门口，几乎把门给塞满了。 何向东“念”字没出口就及时打住，裘三升没多少文化，北军军士多半如此。接过电报迅速浏览，随手递给潘正道。 潘正道立正接过电报抄纸，他意识到，总指挥已经要求自己履行职责了。电文很长，他看到第一排字就失声道：“克强公离汉赴沪了？失策，都督失策！克强公在武昌一日，武昌言事分量就重于上海，即便汉阳丢失也无碍大势，都督怎么能让克强公走呢？” “大都督。”何向东出言纠正，却并未点破黎元洪任黄兴离开武昌的原因。 黄兴在武昌一日，黎元洪虽然在军事上有所依靠，但革命党因此势大难制。黄兴指挥的汉阳保卫战失败，证明其军事能力也并非如黎某人说希望那般，倒不如任其离去。 毕竟，黎元洪还有黄陂这支力量，也在刻意增强何向东。近日，先有潘裕如c冯中兴率队来黄陂“增援”，前天又有第三协成炳荣麾下一个营在渡江作战失利后投奔黄陂，昨天有黎元洪刻意从兵力极其紧张的武昌抽调的常克俭工程一队c王炳才辎重一队到达黄州。分明，大都督就是想让第九镇尽快成军。 潘正道点点头没有应声，而是仔细阅读电文，竭力回想脑子里武昌的地理形势，与电文中护理总司令的部署对照。 11月29日，武昌都督府军事会议后决定分区防卫武昌。 第一区司令官窦秉钧，辖步兵第三c第五c第六协，青山炮队和传令马兵十名，兵力约五千八百人，多为新补。防区从青山到大堤口，并与黄州保持联系。 第二区司令官何锡藩，辖步兵第二协并城内外各炮台炮队，另有传令马兵六名，约三千多人，负责城区防御，紧守各大门。第二协从汉口撤退后一直整补，基本满员，战力较强，还可以得到都督府警卫营及卫队支持。 第三区司令官张廷辅，辖步兵第四协，先锋队第一标，工程兵第一（欠一队）c第二营，炮队一个营，约五千余人，负责鲶鱼套至石嘴防区。 另有远郊各江防支队，如下。 石嘴支队，由第八协统领罗洪升为支队长，率本协及汉军步队第一营c马兵五名c婆婆山炮队组成。 黄陵矶支队，由第七协统领邓玉麟为支队长，率本协和督战敢死队第一营，大小军山炮队组成。 徒步马队第一标巡守李家桥，统带王祥发；徒步马队第二标巡守油坊岭，统带刘国佐。白浒山支队由新编之近卫队第一营担任，总预备队由近卫队第一协（欠第一营）c奋勇队第一协c河南义勇队一个营构成。另外，各省援鄂军纷纷出发，援鄂赣军第二批由李烈钧率领从九江开拔；援鄂桂军分三个支队，逐次赶来；还有宁军c粤军c浔军等实力较弱部队将陆续赶到。 护理总司令蒋翊武把武昌防卫部署发给黄陂方面，究竟是何意图？这才是电报带来的关键信息，而非纸面上的那些番号。 “蒋总司令这是要我们抽调兵力协防武昌。” “孝侯，你打算如何应对？”何向东这话等于肯定了潘正道的判断。 潘正道皱眉苦思片刻，摇头道：“不去为妙。” “理由？” “去了，置于何人之下？是分散使用还是防区？电报中连让我们调拨兵力协防的要求都没明示，我们若去了，又如何自主？看来，这位护理总司令也是无可奈何，左右不了武昌大局，故而才有了这封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电报。” “一语中的。”何向东从潘正道手里抽走电报抄纸，又看了看，笑道：“武昌防卫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关键还是积蓄力量。冯国璋拿下汉阳之后，北洋清军方面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军事动作了。否则，武昌一下，袁世凯拿什么跟清廷讨价还价？别说蒋总司令手里还有残破的两万多兵力，就算他只有一千兵，一人带杆旗帜沿江站着，清军也不会渡江攻击。不过，炮弹嘛倒是送几颗给武昌城做做样子的。”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战争目的是要达成政治的诉求。日耳曼人克劳塞维茨这么说过，相同意思的话，中国兵家的老祖宗孙子在两千年前就说过了。 “如何回复？” “他既然没有明令，我就装聋作哑，顺便捞个好。回电蒋总司令，武昌城防益固，黄陂必竭力牵制敌军，不使其攻击武昌。” 潘正道掏出纸笔记下，心中却有些奇怪，总指挥说“蒋总司令”这几个字时语气怪怪的，是对蒋翊武不满吗？不像是不满，倒像是在戏谑。听说蒋翊武为人还是不错的。。搞不懂！ 何向东当然不会说此蒋总司令非彼蒋总司令，那位蒋总司令此时在干啥呢？ 自从革命军退守武昌后，偏师黄陂的何向东一下子就成了大明星c香饽饽，孙武c吴兆麟都派人过江来联系，蒋翊武打了电报不得要领后，也派人过江联系，三人都希望何向东集结主力增援武昌。早有所料的何向东避而不见，把诸般事务交代给田金榜c余祖言c潘正道后，带着张少雄c裘三升和马队c侦察队精选出来三十多名官兵钻进木兰山没了影儿。 11月29日，各省代表到达汉口英租界。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冯国璋命令列阵龟山的炮兵轰击武昌，《大汉报》馆挨了一发炮弹，胡石庵正在江边防线采访，幸免于难。 30日，各省代表在汉口英租界开会，黄兴离汉的后果顿现，江浙沪各省代表纷纷改了口风，围绕军政府大元帅，元帅，副元帅的人事问题纠缠不清，实际上，江浙沪代表是在拖延时间，希望等到围攻江宁（南京）的江浙联军捷报。当晚，害怕都督府被清军炮击的黎元洪欲出走黄陂，被秘书长饶汉祥和警卫营管带甘绩熙阻止，遂移居洪山刘家祠堂办公。 同日，袁世凯派出的议和代表蔡廷干c刘成恩第二次南下抵达汉口，与英国领事葛福会商后，由英国领事馆秘书潘恩出面，于12月1日渡江到武昌，与吴兆麟c蒋翊武商谈停火五日以便和谈，并达成协议，黎元洪欣然盖印同意。 12月2日，武昌全线停火，江浙联军攻克江宁。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桩公案】 何向东没有食言，当刘成恩从汉口回转黄陂时，他一下子就从木兰山钻出来，大开南门，排列仪仗，热热闹闹的欢迎刘成恩。 “江宁光复了！和谈了！停战了！” 黄陂百姓的消息很是灵通，城内到处都在传说这几句话，更有心中喜悦又好热闹的人们聚集在街边，就想看看北边那个朝廷派来的代表长成什么样子？值得如此大张旗鼓？一看之下，哦，也就四十多不到五十的瘦高个子，穿着呢料的高级军服，扛着正参领的牌子。虽然衣装好，但怎么看怎么比不上他身边那个靛蓝色军服c没有军衔番号的年轻军人有军人的样子。 老百姓不愿意打仗，本地的老百姓从心里感激鄂东革命军一通炮火就击退了北洋清军，二程祠的部分损毁只是一丁点c完全可以接受的代价；汉口逃难来的人们更觉此时的黄陂堪比天堂，革命军管吃管住管冬衣管治病，到了黄陂之后就没听说有难民挨饿受冻c倒毙街头的。 因此，他们对那位年轻的总指挥报以感激的微笑，报以热情的招呼甚至是欢呼。何向东颇为亲和，时不时的停下与人说话，多是询问温饱c治安c学业之类。 旁观者清，刘成恩知道此乃何向东故意而为，但是他依旧能够看出黄陂百姓对这支军队是真的欢迎！真心拥护！这还不算，当他看到有洋毛子军医，有女军护的时候，心中感触又多了一些，对何向东这位据说是留美学军事回来的人物多了一层认识。 人物？对，何向东于今天的中国来说，就是一个人物！在某个地方c某些时候，还是举重轻重的大人物！ 既然何向东会唱戏，那作为贵客的我也不能落后。刘成恩这么寻思后，也学着何向东的气度与路人说话，也问温饱c治安c学业。。之类的话题。黄陂人很给他面子，不，与其说是给刘成恩面子，不如说是给总指挥的客人面子。 温饱，感谢总理大臣袁某某送来的衣服c粮食，大家伙儿都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的，真正要感谢的人是鄂东革命军的总指挥。 治安，七杀令在那摆着，军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宪兵队日夜巡逻，黄陂老百姓罕见的过上那种夜不闭户的舒心日子。 学业，学堂只在革命军进城那天休学，以后一直开课，未曾中断，就算是张锡元围城的那天也没有！而且，黄陂第三中学堂就在修缮c改造后的二程祠，明年开春就会招生开学。 黄陂是紧邻战地的世外桃源。刘成恩不得不下了这个结论。 椅子山县政府里，何向东对客人一一介绍手下战将。 “田金榜，字伯元，安徽池州人。原安庆炮队正目，早年参加安庆马炮队起义后沦落深山，现任鄂军第九镇第十七协统领，吴家岗之战的战地指挥官。” 刘成恩立即记下这位此前名不经传的将领，姓名c字号，身高c样貌，都在脑子里记的清楚。 “邓国泰，字隐民，安徽凤阳人，现任第三十三标统带。黄楚楠，字季刚，湖北夏口（汉口）人，现任第三十四标统带。洪震霄，字式武，湖北麻城人，现任第三十六标统带。姚青松，字英节，麻城人，黄州分府参谋部长兼鄂东革命军总参谋官。潘正道，字孝侯，黄陂人，边卫军队官出身，现任鄂东革命军司令部参谋主任。李成义，字泉山，直隶河间人，原第六镇一等参谋，现任鄂军第九镇参谋兼军法执事官。。” 刘成恩特意多看了李成义两眼，心道，你这么一倒戈，断送了骑六标不说，还在袁世凯和冯国璋有些微妙的关系上割了个口子，劳我特意跑了这么一趟。 马良回报，李成义不按约发动攻击导致骑六标战败。此事一追查，这李成义虽出身骑六标，却是冯国璋临时提拔为参谋官的，再查，噢，原来李成义和冯总统官是小同乡哩！ 冯国璋要严惩战败的马良，马良背后却有段祺瑞暗中帮忙说项c支招，乃言之凿凿的把战败责任推到李成义头上，实际上是推到冯国璋头上。加之冯国璋私底下干了犯忌讳的事情，所以，冯国璋回京任职了，段祺瑞总统在鄂各军并任湖广总督，而马良因祸得福升为第九协统领。这事儿，冯国璋莫名其妙就背了黑锅，憋着一肚子的气，为了不在将来被老头子打入冷宫，他是花了大价钱请刘成恩顺便到黄陂办一件事的。 骑六标帮统王恩贵没有战死，此时身在黄陂的军医院里。这也是刘成恩一下子就能注意到匆匆而过的军医和军护的原因所在。 欢迎酒宴上的气氛十分融洽，好像南军北军，革命军北洋军已经成为一家人。酒宴过后又是茶会，规模却小了许多，只有何向东c姚青松c潘正道作陪，杨虎c裘三升摇身一变成为端茶倒水的小厮。 刘成恩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又畅谈这一路南北所见所闻，突然话风一转：“总指挥，听说王恩贵就在贵军医院，不知刘某能否前去探望？” 何向东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迅即想到，那王恩贵打仗倒是勇敢，能做到帮统位置，想必在北军里也有些人缘，刘成恩方才出言探问。不过，面子嘛，互相给的，我不能白给你面子吧？得拿捏他一下。乃道：“两军已经停战，看这情形不止五天，战争算是结束了吧！但双方还未达成正式的协议，此时探视战俘，有违军规，不妥。刘先生放心，我军优待俘虏，不会委屈了王帮统的。” 被俘的中高级军官，当然被人作为奇货看待，何向东如此，也属正常。刘成恩也没想过自己一句话就能办成事儿。 战争就快结束了，承蒙上次何某人的提点，让刘成恩看清了现实，在袁世凯面前说话做事有了章程，顿时贴心了三分，今后有的是前途。不过，何向东这种身居敌营却能打疼冯国璋，还早早看透袁世凯的人决不可为敌，能拉拢关系交个朋友，大善！ “成恩此次南下，甫公临行前给了几句话，不妨此时说来，也好让总指挥明瞭甫公惺惺相惜之情。甫公说，何向东，国之良将也！换我作他，必不如他做的好，吴家岗一战c牌楼一战，冯某心服口服。如今和议将成，国归一体，无论南军北军都是国家军队，冯某有幸能与何老弟同僚，但愿更进一步。”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样，可。。冯国璋真是那种折节下交的人吗？何向东不相信，前车之鉴呐！若不是吴家岗一战，给冯国璋的清单就不能兑现，张锡元也不会挨了一顿炮就撤退，今天的黄陂也必然不是这番景象。 与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冯国璋谈感情？你傻吧你！少来！咱们谈利益交换，等交易成了再说几句热乎话也不迟嘛。 “不知冯甫公要向东做什么事？不会是释放王恩贵这么简单吧？” 刘成恩忙道：“就是这么简单！老弟，甫公乃一军总统官，在北方根基甚深，你看在武汉的李纯c陈光远c王占元c张锡元等人无不受过甫公提携，就算雷震春也是后辈，在甫公面前行的是晚辈弟子之礼。今后和议达成，袁宫保必处民国中枢，甫公乃宫保故旧亲信，麾下战将如云，封疆一方只怕是最起码的。老弟，与甫公交好，值当！” 你越说简单，背后的事情就越不简单。冯国璋为啥急巴巴要弄走王恩贵？为何不等到战争彻底结束，双方自然会释放战俘，那时候还用得着请刘成恩出马说情吗？有文章！必有文章！而且是令冯国璋很紧张的文章！ “这个。。小弟对甫公是景仰的，可军规就是军规，身为第九镇统制官，我当身体力行，为全镇官兵之标范！刘先生是知道我治军的，不可，不可，请代我向甫公请罪，我保证，王帮统在我这里一定如上宾一般，过得一月，必然痊愈，白白胖胖c精精神神的礼送回去。” 这家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嗯。。“鼻子出气，目光闪烁，刘成恩以此给了暗示。 姚青松见了，忙微笑道：“刘先生，快操练了，统制官待客无暇分身，我就必须得去巡视一番，稍后再来相陪。”潘正道也是借故离开，顺便带走杨虎和傻啦吧唧当茶壶的裘三升。 旁人走了，此地清静了。 “王恩贵身上牵扯大了。”刘成恩已经领教到何向东“执拗”，寻思着说个老实话兴许能看清楚何向东的态度，甚至可以把他拉到这件事情中来，搞好了，那就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细细说过其中关节后，刘成恩从褡裢里取出一沓银票来递给何向东。他有些心疼啊，如那何向东好蒙骗的话，这些银子就姓刘不姓何，可惜，可惜！ 听了刘成恩一番说解，何向东暗道：原来如此，王恩贵竟然牵扯到冯国璋在袁世凯面前的荣宠！数数看，哇呀呀，甫公真是大手笔，整整五万两啊！尼玛的，民脂民膏，不要白不要！幸好，当初要是那颗子弹偏上一丁点，要了王恩贵的命，这姓王只能做鬼去与马良对质了，老子也只能对着这些银票吞口水了。 放人，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慢，别急，既然交道已经打上了，那就更深一层好了。 “这样。。刘先生，你觉得王恩贵一个人回去就能推翻马良的话？” “这c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管不了啦。” “我有两件东西，兴许甫公会感兴趣。” “请讲。” “其一，当初李成义率队起义，有八十多人自请回乡，俱都领了遣散费，司务官为了入账报销有据可查，都登记了姓名c籍贯，找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再说，军医院里不仅只有王恩贵一人，还有骑六标轻c重伤员一百二十余人，他们都能开口说话。其二，李成义是最清楚其中过程的，马良指挥失误c断送全标乃是铁打的事实，他随身的公文皮包里有命令记录。” 刘成恩大喜道：“如此甚好！” 何向东一摆手，苦着脸道：“可是，马良背后是段祺瑞，我这要是。。岂不得罪了他？现今他是总统官，五万北军俱都由他指挥，要是得罪了他，黄陂保不住，我这第九镇也保不住！不行，不行，这银票你拿回去，我再给甫公电报请罪。” 饼子刚刚画好就没了！?这。。 刘成恩饶是官场阅历丰富，也禁不住如此大起大落，一时间傻的出了神。 正文 第五十章 【明着敲竹杠】 到手的五万两银子真不要啦？ 何向东上个月才敲诈了人家总理大臣二十万块龙洋，转手就花了个七七八八，五万两银子就是近七万块龙洋啊，足以勾得囊中羞涩的他口水长流了。 囊中羞涩？对，何向东很穷。虽然第九镇的编制是都督府军务部给的，编成后要拿名册去核定每月军饷，由军务部计发。可何向东的第九镇注定是个超级大的编制，多出来的员额怎么办？各县营的费用哪里出？到上海订购的那些家伙谁掏银子？今后社会改革的启动资金何在？ 控制黄州财税能得些好处，可一旦战争平息，湖北军政整理过后，财税还得乖乖上缴。看情形，何向东能玩弄花招作假的，最多就是本年第一c第二季度的财税，能挤出十万两来就谢天谢地喽！ 说来说去还得怪湖北新军的老祖宗张之洞，新军的高薪饷都是他给定的规矩。士兵有十二两的军装费，每月正兵饷银四两二钱，正目四两五钱，文书十二两之外还有官长从办公房里拨支的津贴四两。按照此时的兑价，1150文等于一个龙洋等于七分二银子，一个正兵的月饷就是6700多文，足以养活四口之家。兵如此，官长更甚，排长月薪三十两，队官则是七十两，营管带官是吓死何向东的二百四十两一个月！ 真要按照湖北新军的标准，何向东养那多出来的几千员额和十个县营近四千人，就得天天去卖n次血，每次抽个精光还要兑水。 所以，何向东要社会调查，要社会改革，要在黄州推行普遍义务兵役制。也是所以，第一混成协和今天的第九镇里，真正出自湖北新军的人少之又少。目前，第九镇给出的薪饷是除去军装被服费c伙食费，新兵月津贴一块龙洋，二等兵暂定两块，上等兵暂定三块，下士五块c中士六块c上士七块，排长十块c队官十二块c管带十五块c标统十八块c协统二十块。二十块就顶天了，何向东也只能拿这么多，却还舍不得拿，统统记在账目上。 五万两银票捏在手里，还真他娘的还不回去了。 刘成恩一见他神色动作便知——这家伙有弱点，视财如命！嘿嘿，有戏，有钱使得鬼推磨嘛！ “何老弟尽管放心，此事不足以闹到台上来，段芝泉也不会傻到找你的麻烦，嘿嘿，这事儿甫公都要掂量掂量，宁愿破财免灾也不愿折了老本儿。说吧，给个价。” “这个。。”故作为难的，何向东比划了一个“六”字。 六万两？不对，六万两跟五万两之间，没必要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又神神秘秘。哼！姓何的，你的胃口也太大了，敲竹杠也不看看人！呸，呸，他这人连宫保大人的竹杠都敢敲，还怕谁来着？六十万两啊，这个主，刘某人自问不能代冯国璋作。 “数目太大，甫公未必肯出，老弟啊，六十万两啊，北洋一个镇一年军费才一百万两啊。” “啊？”何向东错愕，急道：“我没说六十万两啊，我说的是禁卫军的那六门150重炮，禁卫军弟兄们带着那大家伙回去太累，不如我去帮他们看着。” 刘成恩的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瞪着何向东，手指乱点，你c你c你，你了半天，才说个清楚：“你，何老弟，你胆子也太大了！” 何向东揣好那五万两银票，摇头道：“不是太难，略施小计就成。甫公是禁卫军统领，禁卫军有十八门150重炮，少个六门伤不了元气。刘先生，我们只需。。如此，这般，拿不到是我的事，与甫公c刘大哥你无关，我绝无怨言。如你同意，李成义公文包里的相关作战记录马上拿走。否则，我就只能拿六十万两银子，等段制台（总督）雷霆大怒，我立马带着银子开溜，去汉口c上海的租界当寓公，实在不行就去美国。” “那可是拱卫京畿的！”刘成恩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暗里却在寻思，冯国璋能保住地位，则一切都不成问题。六门重炮，战争期间，北军撤退，冯段争宠。。种种因素结合起来，一个不小心弄丢六门难以移动的重炮，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搞得好还可以恶心一回段芝泉。唔，看来，姓何的早就盯上这六门重炮了。他娘的，老子这么多年没爆粗口，这次就在心里爆他一回！他娘的姓何的，你忒狠了！ “啊。。”何向东揉揉鼻头，忍住一个喷嚏。 “兹事体大，我得密电甫公才能定夺。” “好，电报局就在。。裘三升，带刘先生去电报局！” 六门重炮是国家的，虽然不知是满清还是民国，总归是国家的；六十万两银子是自己的，就算冯某人宦海多年，要一下子拿出六十万两银子来绝非易事。刘成恩觉得这道选择题很难做，冯国璋却立马就选好了答案。 噢耶，对了，加十分！ 送别刘成恩，又是大南门外的桥头边，何向东悄悄塞给刘成恩一个褡裢，里面装着一万两的银票。不能吃独食，否则下回就连渣子都想不到了。 “刘大哥，你我一见投缘，今天的事情又多承你帮忙，这是兄弟的一点心意，勿要推辞！兄弟还有一句话相送。” 送话？这个可以有，揣好褡裢的刘成恩最喜欢何向东临别时送的几句话。 “如果今天的满清总理大臣日后当了民国大总统还不满意的话，你就赶快到南边来，到兄弟这里来，去找甫公也行。”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刘成恩满眼都是问号。 “无需去想是什么意思，记住就成。再托你一件事，三年后，万一欧洲列强拌个嘴打个架啥的，届时兄弟会有点主张，还请大哥在京城帮衬一二。再会，刘大哥保重！” 何向东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满脑子都是星星闪烁的刘成恩在桥边愣了好一阵神，回转神来后摇晃着有些酸痛的脑袋远去。 北去京城的火车上，刘成恩还是想明白了一些。何向东猜估宫保大人的心思很准！何向东算计冯华甫的决定，很准！那么，这次他送的第一句话，莫非就是宫保大人肯定能当上民国大总统？这是其一；其二，宫保大人当了民国大总统之后，还会选择建立袁家皇朝，千秋万代？！其三，如果袁宫保当皇帝有好下场的话，那他没必要劝我离开，那就是说。。 何向东一句话，让刘成恩琢磨出三个层面的意思来。他是将信将疑，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只能走着瞧，他倒要看看这三个吓死人的预言能实现几个？ 1911年12月4日，在汉口英租界的各省代表会议决定，以江宁为南京，拟定为民国临时中央政府驻地，并将会议移往南京召开。同日，汤寿潜c陈其美c程德全三都督邀请各省留在上海的代表会议，同样做出以南京为临时中央政府驻地的决议，并推举黄兴c黎元洪为正c副元帅，另选大元帅组织政府。 大元帅之位留给谁？正在海上飘荡的孙中山是也！ 武昌洪山刘家祠堂的黎元洪闻讯，气得七窍生烟，正在此时，赵钟奇带来黄陂的电报。 “他说什么？！”黎元洪没好气的冲着赵钟奇吼了一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失态了。 赵钟奇并不惊讶，甚至是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精彩，何统制官说的精彩！恭喜大都督，没了秀才程灏功，却多了文武双全的何向东。呵呵，何统制官认为，当今天下是以实力论英雄，孙文c黄兴所依仗者，无非革命党和革命党手中掌握的几个省份及部分军力；反观北京的袁世凯，撤掉禁卫军协统良弼，任命冯国璋为禁卫军统领，又以段芝贵的拱卫军进驻北京，已经完成发动最后一击的部署。届时，袁世凯会成为逼迫清室退位，掌握近二十万北方军队的最强者！在此境况下，武昌虽然停火，可南北议和尚未展开，如何议和？议和的关键在于民国大总统究竟是谁来当？是没有切实掌握军队的孙文？还是坐拥数十万大军且有可能逼迫清室退位，得到列强支持的袁世凯？何统制官说，我方军力甚微，宜与双方交好，在观望应付中增强实力，万不可起竞争之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试看明日之域中，究系何家之天下！？” “这。。”黎元洪闻言，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向赵钟奇，突然劈手夺过电报抄纸，埋首细看，越看越觉得欢喜，最后竟然手舞足蹈起来。“哈哈，何向东此电是句句切中要害，把整个时局剖析的一清二楚，袁世凯c孙文，尽在其算计之中！我得何向东，正如刘玄德得卧龙也！” 顺手的马屁谁能不拍？赵钟奇忙道：“大都督德高望重，如何向东这般年轻俊彦都折服于大都督麾下，他日，民国大总统非大都督莫属。” “嗯，多亏你当日引荐程灏功，这才牵出了何向东，鼎焕，你才是我的诸葛孔明呐！” 赵钟奇知道此时不宜居功，忙自谦道：“伊籍，伊籍！” “噢，哈哈！”黎元洪心情畅快，开声吐气，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像那笑口常开的欢喜佛爷。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你回不去了】 （感谢各位书友的厚爱打赏，立即加更一章略表心意，晚更不变。） 军医院被迫一分为二。 起因是英国医生克劳德与德国医生弗林伯格的一次闲聊，作为黄陂城里当下惟二的洋人，两国皇室又有亲戚关系，自然就喜欢聚在一起说说话。不知是谁首先提起协约和同盟，二人的情绪瞬间失控，差一点大打出手。 后果是，你见不得我，我见不得你。两个洋医生原本都是雇员，可因他们实在太重要，何向东也不得不顺从他们的意愿，把军医院分为两个医疗队。克劳德留在原地负责伤员的治疗，弗林伯格搬到城外的第三中等学堂，辟出一小块地方来，办了一个军民两用的西医诊所。 有鉴于此，何向东答应黄陂本地几位基督教信徒的要求——准许基督教浸信会在黄陂择地建立教堂，但有附加条件，浸信会方面必须为军队培养一批医生和护士，培养费用由军队负担。 军医院的风波并未影响伤员们的治疗和休养，在冬天难得的暖阳下，伤员们三三两两的出了病房（其实就是营房），在空旷了许多的院坝里享受和煦的阳光。他们几乎都是吴家岗一战的俘虏伤员，牌楼战斗的革命军伤员基本已经出院回到部队。 王恩贵背靠一棵枯败的柳树坐着，干枯的柳条挡不住他想要的阳光，而树干则能给他的身体提供一些支撑。还有一个原因促使他远离他的部下选择此处，那就是他的部下已经离心了。 优待俘虏，抢救治疗伤员，两军伤员在军医院里一视同仁，而“反正”的那些人也经常来探望他们以前的袍泽。。革命军的这一招是诛心不见血啊！王恩贵能怎么办？能把弟兄们拉过来，说你们不能这样，不准那样？得了吧，如此做法肯定更招人嫌。他敢说，如果这些人伤愈了，多半会投入革命军中。 对此，他束手无策，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太小看了对手，以至于一败涂地，连自己都当了俘虏。 回想吴家岗那一战，王恩贵扪心自问，自己错了，马良也错了。错在哪里？错在求战心切！看到别人夺了汉口得了朝廷奖赏（赏协统王占元c陈光远c步队标统王金镜c李厚基c马继增c何丰林c炮队标统刘启垣c蒋廷梓巴图鲁名号，王占元升第二镇统制，陆军副都统衔），心慌了呗！此时，革命军步兵一个标突然打破两军默契出现在分界线以西，威胁孝感，这事儿给马良c给自己的第一意识不是可疑而是立功机会。如此心绪下，安能不败？ 下意识的，保定陆军大学毕业的王恩贵折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出当日革命军步兵标的阵型和几次变阵的概貌，琢磨其中的道理。这次败了，下次不能再败！若要在下一次与革命军的战争中获胜，就得研究c琢磨革命军战法，从中找到破绽，以期一举击破，报吴家岗的一箭之仇。 思想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深入，研究也慢慢的有了结果。 看似简单的十字架行军序列和三角阵型，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十字架集团行军序列与当前中国陆军的四方师（镇）架构吻合，能确保步兵在平原条件下的行军不受骑兵的干扰和突击，这一点感悟对家在华北平原，又在北军效力的王恩贵特别有意义。 而三角阵型给予王恩贵的启迪就更多了。 简单的移动一个营或一个队，骑兵突击兵力集团就面对一个步兵能够充分发扬火力的宽大正面！而在进攻作战中，三角阵型完全可以倒转或正立，以两个营分左右翼突击，以一个营为预备队随时投入突破口扩大胜果；又或者以一个营为突击兵力，两个营作预备队，呈梯次投入，始终保持对攻击面的压力。在防御作战中，若标防御正面宽，则以两个营为一线，一个营为预备队；若标防御正面较窄，则以一个营守一线，两个营为反击预备队。 起初，王恩贵是以标一级为思考基础，因为他是标帮统。后来，兴许是无聊，他开始以营c队c排c棚为单位来分析三角阵型，去思考各级单位在此队形中可能使用的战法，再加以组合。。从棚到排c从排到队c到营c到标。这是一次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的反复思考，其结果是一扇大门的豁然敞开。 “王帮统，你还应该加上机枪兵c57快炮和一队游骑。” 随着话声，一根柳枝在王恩贵的眼皮下的三角阵里划出几个符号，这几个符号很像是陆军大学启用不久的地图作业符号，分别表示机枪火力点c火炮放列地和方向，游骑搜索警戒区域。 王恩贵心中巨震，扭头一看，他认识身边这个年轻的军人，不是那个每晚必到军医院巡视的革命军总指挥是谁？！ “总。。” 何向东伸手按在王恩贵肩膀上，示意其不要起身，同时道：“你有伤在身，注意保重身体。军医院里没有敌人，没有上下级，我们在此都是军人。看到你如此用心，我很好奇，就过来看看，没打扰你吧？” 打扰？那句话，那几个符号，让王恩贵对三角战阵的认识瞬间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从单纯步兵标到合成标c混成协！不是打扰，是指点，是难得的指点！ “没有，没有，总指挥的一句话，让标下茅塞顿开c眼前一亮！” 何向东能从王恩贵面前的图画中看出，此人的军学素养大大超越了潘正道c李成义等人，不愧是陆军大学出来的。更令何向东兴奋的是，他总算找到一个能够把自己浸淫在军学世界中，心无旁骛c旁若无人的家伙！事实上，他已经在王恩贵身边站了好几分钟了。 “客气了，王帮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总指挥请示下。” 何向东用手中的枯枝指着王恩贵的图，说：“等你身体再恢复一点后，能否就这个图在我的教导营里讲一堂课？” “这。。”王恩贵心道，给逆军教导营讲课？那就是帮逆军培养军士甚至是初级军官呐！ “停战了，议和了，满清王朝快要垮台了。今后，你，我，没有革命军和北洋军的区别，只有一个身份——中人！都是中人，我们不应该是敌人，我们的热血，我们的军学，我们的袍泽弟兄，应该去的不是内战战场，而是打击列强c收复失地c洗刷国耻的对外战争！那时候，我们就是生死相依的袍泽，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王恩贵并不麻木，甚至有些激动，却又本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反问：“会有那一天吗？” “有！只要我们唤醒所有的中人！” 王恩贵冷笑一声道：“哼，总指挥的意思是，你们是醒着的，我们是沉睡的？” 戒心c敌意造成王恩贵的本能抗拒。 “沉睡的人不会在这里画出这样一幅图画。”何向东并不生气，对方抗拒之心越强，他越是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耐心。“但是，王帮统，你效忠的朝廷或者某一个人，几十年来不能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带来希望，甲午血c庚子恨，还有日俄战争强加给中国人的耻辱，还不够吗？！我们还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强国雪耻！？难道，我们身上流淌的血液天生就是愚昧懦弱的，而不是秦皇汉武c唐宗宋祖的？骄傲了几千年的中国人，不能被这几十年的失败打垮，尤其是我们这些中人！” 何向东的情绪有些激动，这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不，是激愤。 王恩贵听得出何向东的情绪波动来，而中人这个字眼儿在一次比一次深入他的内心。 “我，我愿意去讲讲。” 何向东蹲下，弃了枯枝抓了王恩贵的手，紧握着说：“谢谢你，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同志，就是袍泽了。” “总指挥太抬举恩贵了，恩贵这一点东西，都是你在战场上教的，都是你提点出来的。他日如果可以的话，恩贵愿意投效总指挥，追随总指挥学习军事。” 他日？如果可以？王恩贵还想着回去呢！天真！ “王帮统，你回不去了。”何向东坐在一脸惊讶又不解的王恩贵身边。“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卷入了一个足以让你粉身碎骨的旋涡之中。马良战败逃到孝感，把战败之责推诿给李成义配合不力，逼得李成义不得已战场起义投奔我军。马良和他背后的段祺瑞借题发挥，说李成义是战前才突然破格提拔，又是冯国璋的河间老乡，于是，吴家岗骑六标覆灭之责就落到冯国璋的识人不明c任用私人上。袁世凯与冯国璋虽然是相交多年，但政治人物间必有矛盾，乃趁势调冯国璋回京掌管禁卫军，冯国璋尚未离开汉口，禁卫军已经被调出京城，行将肢解。为了挽回颓势，冯国璋就要找你说出吴家岗一战的真相！” 王恩贵的心绪还有大半在军学和中人的概念上，又觉人物c事件关系复杂，一时间没有回转神来。 “你回去，冯国璋势必想方设法逼你说出真相；你若说出真相，段祺瑞c马良会如何对你？恐怕已经风声走漏，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回去，滠口c孝感，都可以！但我可以预言的是，段祺瑞宁愿杀人灭口也不愿一颗定时炸弹存在身边，一名保定陆军大学毕业的帮统官与他的地位之间，如何选择，做出决定，很容易！” “那，那。。”王恩贵明白了，顿时脸色惨白乱了方寸，双目无神的看着何向东，分明存有求助的意味。 “我已派人去接你家眷，留下吧，安心留下来。他日，你我并肩共赴国战！” “总指挥，我c我。。” 何向东从有些结巴的王恩贵脸上看出，自己已经赢了。乃微笑道：“你是鄂军第九镇唯一接受过系统合成指挥教育的高级军官，伤好以后暂任高级参议，等熟悉部队之后再去带一个标，合成标！” 地上图，刚才的说话点拨，王恩贵在何向东心里，是第一个在军学修养方面勉强合格的合成标指挥官。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日本朋友】 上海南市，紧邻开张不久的杨记山货店，鄂军第九镇代表处堂而皇之又冷冷清清的挂牌了。 客人？没多少，只有一个，杨记山货店的老板杨正波，主人也只有一个，鄂军第九镇驻上海代表夏建民。两人是搭档，一明一暗而已。放了一挂鞭炮，扯下吊牌上的红绸，代表处就在几乎无人理会的情况下开了张。 街面上来往的人很多，杨记山货店的生意也颇红火，反衬出代表处的冷清来。曾有闲得无聊的妇人偶生好奇进来一看，这是卖啥的？啥都没有啊！退出门看看，哎哟，似乎还是个衙门？那白底黑字的吊牌上写着“鄂军第九镇驻上海代表处”几个字咧！ 对此，夏建民只能摇头苦笑，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应下这份差事。 守着空荡荡的代表处捱时间，好不容易黄昏了，关门c走人，噢，不，夏建民就在后面的隔间里搭床过夜。 踢他，踢他，踢他，总有人老是不厌其烦的提醒别人，可别人总是出于礼貌和人道主义精神又不肯踢他。这声音从远到近，停在代表处门口片刻，踢他c踢他的进了门。夏建民只得迎上，他看出来了，来者是东洋人。 来者汉语纯正：“我是大日本帝国国民光野兵太郎，请多关照。” “我是夏建民，鄂军第九镇驻上海代表，请问先生来此何事？” “谈一笔生意。” “噢，那，里面请。” 开张第一天就有生意上门，可惜代表处不是做生意的，而是鄂军第九镇在上海南市的一个落脚点，今后会按照何向东的意思建成一个“形象窗口”，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否则，夏建民就应该穿军服而非一身长衫外罩棉袄。 里面与山货店连通，杨正涛就在隔壁，二者之间仅有一层薄木板。 “光野先生来谈什么生意？鄂东大别山区盛产板栗c甜柿c核桃c药材；丘陵和平原地区有棉花c稻米。这些生意，我们都可以谈谈。” “军火！” “啊？！”夏建民故作惊讶道：“军火？什么军火？” “步枪c机关枪c火炮。”光野兵太郎殷勤的说：“大日本帝国制造的武器大大的好，还。。” 夏建民起身道：“对不起，光野先生，我这里是代表处，不买卖军火。” 光野面呈惊愕之色，鞠躬道：“噢，那是我看错了，对不起，夏先生，打扰你了。” 礼送光野离开后，夏建民回到里间，杨正波翘着二郎腿说：“泮臣，我看他还会来，这次只是试探。下次他来，你可以多跟他说说话，最好让他带着样品，那样他多半就不会一个人来，人一多了，影响大了，德国佬那边就会着急。” “杨老板，你说这都停火了，德国人怎么就如此沉得住气？” 杨正波状貌悠闲的晃荡翘起的脚，说：“我们背后有都督府和第九镇，德国商人和他们的领事c公使也有相通，湖北前线虽然停火，可和谈还没达成协议，随时可能再打起来。他们认为我们是急需军火，又因为口径制式的原因，必然首选德国造，所以不会轻易让步，利用日本人给他们施加压力也好。我马上去给黄州发电报，那边也要配合一下。” 杨正波的电报打到黄州之后不久，五十岚次郎总算进了“战争时期军事戒严”的黄陂城，受到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热情接待，甚至连镇统制官也出面说了几句热乎话，临走前还再三叮嘱潘正道和余祖言好生款待日本朋友。 “统制官阁下很忙啊。”五十岚次郎感叹了一句。 余祖言立即翻译，潘正道微笑点头后又露出忧色，说：“是啊，第一混成协要扩编为镇，没有军官c没有军火，难度很大，统制官屡次催促武昌都督府，可那边要扩编八个镇和一镇近卫军，汉阳又落入清军之手，哪里拿的出来？唉。。到时候扩编完不成，第九镇这副招牌恐怕得落空喽！” “想不到战功赫赫的第九镇会如此艰难。”五十岚次郎频频摇头，一脸惋惜之情。“都督府应该首先保证扩编第九镇的，大都督想必是被某些事情捆住了手脚。” 日本人对武昌都督府的情形了解颇深呐！为何？狼子野心也！余祖言一边翻译一边在心里认同了何向东的话——中国陆军建设的假想敌有二，其一，日本陆军；其二，俄国陆军。没有假想敌的军队建设就没有针对性，事倍功半。由此，第九镇的扩编将在大步兵营（对应日本陆军的大队）的基础上完成。 “谁说不是呢？！”潘正道愤愤不平的应了一句，又觉自己在外人面前如此说话不妥，忙打住，转口道：“五十岚先生来黄陂何事？需要我们帮忙之处尽管吩咐，潘某虽然没有去过日本，但每每听余秘书说起，对富士山，对上野，对奈良，也颇为神往呐！” “余君。”五十岚向余祖言鞠躬作礼道：“日中一衣带水c世代友好，前些年虽然有些不快，却也事出有因。甲午年，帝国出兵帮助汉人恢复国家，但因之前沟通不够，未得汉人响应，反倒落下一个极为不好的印象，遗憾呐！庚子年，书记官杉山彬被义和团残害，整个中国北部都陷入义和团的混乱和恐慌中，由此，帝国出兵加入联军，为中国恢复了正常秩序。甲辰年（1904），俄军拒不按约撤出满洲，归还中国行政权，帝国勇于为邻邦担当，出兵与俄国大战，伤亡不知凡几，总算是把俄国人赶到宽城子以北去了。满洲之大战，说明黄种人唯有联合起来才能对付白种人的侵略。这一次，汉民族要推翻满清，恢复国家，大日本帝国的有识之士无不积极支持c竭尽全力。鄙人此来就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日本国民投身鄂军第九镇，愿意为汉民族的复国之战抛洒热血！潘君c余君，请务必答应一位朋友的赤诚之请！” 余祖言小声翻译，潘正道越听越火，面上却带着微笑，甚至浮出几分感激之色来。若非总指挥提前招呼，他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说不得此时就按捺不住冲上去，对着那张无耻到极点的丑脸“啪啪啪”一通大耳刮子了。 尼玛的，无耻之尤啊！你狗日的咋不说《马关条约》c《辛丑条约》和《日俄朴茨茅斯条约》c《中日北京条约》呢？怎么不说是中国的赔款让你们这些狗日的越发人模狗样呢！？ “噢，五十岚先生要投军？” “正是，鄙人曾经是帝国陆军第五师团的军曹。” “欢迎欢迎！”潘正道走上前去握住那双恶心的肥手，却突然变了调门，说：“哎呀，此事涉及外交，得经过都督府外交部审批同意才行。五十岚先生，我本人是极欢迎的，可日本国宣布在此次战争中保持中立。。” “无妨！”五十岚摆手，用有些走调的汉语说道：“鄙人愿意用中国人的身份投军。” 潘正道无语，看向余祖言。 余祖言忙道：“五十岚君，你用汉语一说话，别人就知道你是日本人。如今湖北是敌强我弱，万一出个闪失，那就是外交事件呐！我们担不起如此责任。” 五十岚本想混进第九镇当个顾问的，哪知人家根本不提这个，只为日本朋友的人身安全担心。哎呀，想必他们以自己是军曹，只能去火线带兵吧？总不能自己说，大日本帝国陆军的小小军曹，在你们这里就能当高级顾问，就比得上标统c协统甚至你们的统制官。这种话，决计不能说！ “五十岚先生的拳拳心意，我代表统制官深表感谢。”潘正道在五十岚面前立正行了举手礼，说：“但先生投军的要求，我万不敢答应，请原谅。” 余祖言翻译过后，顺便加了一句：“我军缺乏军火，如先生能够设法筹措一些，统制官必感激不尽，比之五十岚君加入军队作战的作用更大。” 梯子，就在面前，等着五十岚次郎爬上去。 五十岚次郎来此的任务首先是设法进入第九镇，刺探军情c影响周围的高级军官c进而控制住何向东。如果无法进入，那就退而求其次，让第九镇换装日械！日本将以低价满足其军火要求。 啥？天下有这等好事！？ 晚清以来，中国陆军以德国和学习过德国的日本为师，大量采用德械，后来更规定了七九制式。第九镇用七九制式，可以从汉阳厂得到弹药补充，枪械修理也有保障。如果换装日本的六五制式，补给就要依靠日本人，就等于把自己的咽喉要害置于日本人手中。再进一步看，日式武器需要的相应战术，谁来教？日本教官！ 其实，只要第九镇愿意换装，日本人绝对愿意免费提供！ 五十岚有他的小九九，何向东也有自己的大算盘。日本武器弹药，价格合适的情况下可以要，目的是刺激德国人。当然，能够顺手得到一些日本武器，装备一支“蓝军”，研究其战术和武器效能，为第九镇针对性的改进战术c战法提供实践依据，何向东又何乐而不为呢？ 日本客人走了，他急着回到汉口汇报此事，想必过几天还会回来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黎元洪的算计】 1911年12月17日，起义各省代表在南京开会决议，改推举黎元洪为大元帅c黄兴为副元帅。同时，清廷的全权议和大臣袁世凯委派全权代表唐绍仪已经南下，不日将与南方代表伍廷芳在上海会谈。 南京会议上的胜利让黎元洪很高兴，此时原炮八标第二营管带，现炮队统领姜明经求见，说如今武昌军事局面刚刚稳定下来，军务部就开始追究刘家庙之战时擅离职守者的责任，姜明经c汪炳山c戴寿山c肖开贵c周信昌等第八镇和第二十一混成协的营c队官们首当其冲。 黎元洪不愿意在南京会议期间开罪革命党，他需要湖北革命党代表c立宪派代表团结起来，为湖北争取利益。故而，他不会与孙武c蒋翊武等人对着干，可又要保护姜明经这些跟着自己多年，又在阳夏战役期间出过力的老部下，怎么办呢？ 姜明经是日本陆士毕业的炮队统领，以炮术精湛c统兵有方而著称，革命党要动他并不容易。 可汪炳山他们就不同了，特别是汪炳山在武昌首义之后还阻止胡玉珍等人在汉阳起义，虽然后来也顺从革命了，在一些人眼里终究不可靠，遂没有再带部队，乃跟着姜明经任参谋。那日，姜明经被黎元洪电委为前线总指挥，却又指挥不动革命党人的部队，干脆一走了之，汪炳山等人也就跟着走了。秋后算账，他们要倒霉了！ 这批旧军官是自己的力量，黎元洪哪能让革命党借故给除去？ “少亭，你意如何应对？” “大元帅，我个人倒是无所谓，要杀要剐随便他们。”姜明经也甚硬气，手里的炮队让他腰板硬朗。“但其他人就不同了，大元帅，他们可都是您的老部下啊！” “我就是在想办法救他们。” “我们商量过了，安排他们去黄州为宜。” “黄州？”黎元洪皱眉道：“你们可知第九镇官兵薪饷极低c训练极苦？” 姜明经说：“甘茂卿说过此节，起初大家还不愿意去，可眼看有杀身之祸，只有第九镇孤悬在外，军务部节制不灵，可为托身之所。再说大家都知道大元帅在刻意栽培第九镇，今日薪饷虽低c训练虽苦，他日定能改善。” 黎元洪大惊道：“谁说我可以栽培第九镇？少亭，都是谁在瞎说？” “饶秘书长偷偷告诉标下的。” “呼。。”黎元洪长舒一口气，此时南京局面尚未稳定，武昌这边又有孙武c蒋翊武c张振武借口打压旧军官，实在还不宜亮出王牌来。幸好，饶汉祥行事还有章法，可如此一来，这些知情人不去黄州也没别的安排了。“那，你让他们安排一下，晚上我派甘绩熙送他们走。” 姜明经也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看到旧日袍泽冤死在武昌城的争权夺利中。早在留日学士官时，他就同情革命党，故而他默许c掩护革命党在炮八标二营的活动。武昌首义时，炮八标统带龚光明在北方观操未回，三个管带中卓占标c杨起凤逃走，只有姜明经率部响应起义，炮八标的起义部队正因有了他的指挥，战力显著高于其他起义部队。 原本，姜明经以为自己附义后就是革命党了，可现实却让他感觉迷惘，感到愤怒！他是真心投身革命大潮的，却屡屡被孙武等人岐视c压制，若非有黎元洪力挺，恐怕。。当日接任前线总指挥却指挥不动部队，责任是革命党的？还是姜明经的？指挥不动，我带着参谋一走了之，不碍你们革命党的事，这总可以了吧？！答案是——不行！ 整个汉口c汉阳保卫战期间，真心革命又有指挥经验的军官如吴兆麟c姜明经，都未能发挥太多作用。军事指挥权掌握在并无多少军事素养的孙武c黄兴等人手里，瞎指挥现象比比皆是，无数年轻热血的革命者无谓的牺牲在战场上。 “有些话，大元帅，标下憋了很久，索性今天一并说了。” 黎元洪知道姜明经想说的，要说的都是些什么？ 武昌起义之后的三天内，武汉三镇起义的新军有六千余人，加上各地起义新军合计八千。如果，当时革命党能够不停顿的向刘家庙攻击，完全可以在两到三天内拿下武胜关。如果，以六千起义军扩军为四个协近两万后，革命军能够在有效的指挥体系下作战，战局也不至于如此糟糕！ 这其中，黎元洪应该承担多少责任呢？至少一半以上，13日，他答应当都督后就应该组织进攻的，却不忍心对张彪赶尽杀绝，也还没有彻底与满清决裂，再加上扩军已经开始，部队没有编成，以至于白白浪费了起义之初的那几天宝贵时间。再者，听闻清军舰队到达后，黎元洪命令攻下刘家庙向三道桥进攻的部队停止前进，给了张彪半天多的喘息时间。第二天再攻，革命军第二协伤亡惨重！从此，战线就从刘家庙——三道桥退到大智门，再退入市区，丢了汉口c丢了汉阳。又则，张景良的任命和叛变，黎元洪肯定要负责的！ 因此，明知姜明经要在自己面前抱怨革命党把持军权瞎指挥，黎元洪也当即予以封口。 “少亭呐，你的委屈，我感同身受。有些话就不必说了，心照不宣，啊？” “是，大元帅，心照不宣！”姜明经能得这样一番话开解，也算出了小半口气，如今还能咋地？“不过，汪炳山等人与何统制素无来往，虽有甘茂卿接引，却也。。” “我早有安排，本想找你说说，不想你倒先来提了这事儿，恰好一并办了。”黎元洪从案上抽出一小幅地图来铺开，指点道：“如今舰队抵汉，我方江防越发稳固，青山炮队作用已经不大了。周信昌等人是学炮的，顺便带轻炮队一营过江去黄陂。第九镇，总要有一标炮火才成个样子。” 姜明经突然明白自己被黎元洪给算计了！ 大元帅要全力支持何向东部扩编为第九镇，这话是饶汉祥悄悄透露出来的；大元帅在孙武等人清算刘家庙临战退却一事时不言不语，让姜明经主动求上门来，最后调走的是姜明经手下的部队。 罢了，罢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还能怎么着？就算是汪炳山他们去黄陂壮壮声势吧！ 青山炮台有旧式的重炮两门，其他都是汉造陆路快炮，编为两营另一队，如今只抽走一营，还算大元帅给面子咧！ 汉口，日租界，临近德租界的一座半新旧砖墙瓦房门口，程灏功拎着两包糕点敲响了房门。 门开了，里面传出小孩子的哭闹声。 “原来是程先生。”一位三十来岁的短发女子出现在门口，看清来客后侧身一旁，作势相请，说话间带着闽粤一带的味道。“请进，进来说话。” “这。。不太方便。”程灏功把糕点举起，说：“我来就是谢谢方c王二位夫人的救命之恩，没有你们相助，我恐怕早就死在这里了。些许心意，万勿推辞，待我回到省城寻到老友，再来拜谢二位夫人。” “国人就当守望相助，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里面传来年轻的女声。 “对，我弟妹说的对，程先生无需客气。” 程灏功急了，把手里的糕点盒子望人手里一推，道：“程某略表心意，二位夫人一定得收下！收下吧，方夫人，想当初程某病重倒在二位门口时，二位可没有任何顾忌的。” “不。。”三十来岁的方夫人竭力推却，却又怕弄坏了糕点盒子，一时间颇为尴尬。 程灏功见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转头向街面左右看看后，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二位夫人，程某也是有些家底的，黄州分府的分督是程某妻弟。。” “什么？你说。。”方夫人面露惊色，话到嘴边及时打住，也不顾及礼物和程秀才看重的男女之别了，伸手接了礼物，又一手拉扯程秀才进门，关上门，附耳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这才小声向里面说道：“王颖，原来程先生也是自己人。” 程秀才程灏功何曾能想到，自己又急又惊又累而突然病倒，竟然能跟同盟会中鼎鼎大名的女子暗杀部长牵上关系，还是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方声洞遗孀的亲自照料下才活过来。 世界虽大，有时候却又很小。 方声洞牺牲时，他的妻子王颖正在日本千叶医学专门学校就读，还有一岁的儿子。他的姐姐方君瑛乃亲赴日本接王颖母子回到家乡汉口，哪知还未安顿好就遇上武昌起义，那几天汉口市面很乱，趁火打劫的痞子流氓众多。不得已，因方c王都通日语而进入日租界躲避，刚刚租下房子布置妥当，程灏功就病倒在门口。 方c王二人出于道义的相助c医治c照料，也不曾想到这位看起来是老派人的程秀才，竟然是黄州分府杨正涛的姐夫！ 当下，方c王二人决定，趁着两军停火，先随程灏功去武昌访友后，再去黄州参加革命军。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江边哭拜】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为书友“末世老路”荣任本书舵主贺，加更一章，顺便求推荐票！） 程灏功辅佐杨老根筹组民团c联络田金榜义军，为今天的鄂军第九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可谓功不可没！足以让何向东在接到电报后第一时间翻上马背，直奔黄州，准备以最大的热情迎接只打过半天交道的程秀才。 而且，随同程灏功的还有据说是黄花岗烈士之遗属，也当妥善安排。再有就是汪炳山c周信昌等人从青山带来炮队一营，足足十八门格鲁森57陆路快炮c五十余匹骡马，他们的到来将让第九镇真的有了一镇之气象。 快出黄陂地界时，大路转而依举水河南下。 何向东远远的就看到前面有个横渡码头聚集了不少人，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可毕竟是战时，谁也不能保证黄州地面上就没有清军的奸细。不那么娴熟的勒住马，裘三升会意并未减速，加鞭而去。 裘三升马快，几个呼吸间就接近码头，看清楚了情形。有一队武装杂乱的人拦在码头，那些欲渡河去麻城的老百姓只得排队登船，似乎，好像，可能还会给那伙人买路钱吧？他娘的，翻了天了！在总指挥眼皮子底下还有敢设卡收钱？谁，谁他娘的这么大胆？！ 两腿猛夹马肚，一人一骑如风般冲到码头，那伙人早就看到，却并理会，一副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 裘三升飞身下马，双手各自按住腰间竖插的一支大号毛瑟手枪枪柄，喝问：“你们是那部分的？” 一个年纪约莫十七c八岁的家伙斜眼看向裘三升，反问：“你是那部分的？” “老子是鄂东革命军司令部副官裘三升！” “裘。。” “滚开！”一个头扎英雄巾，身穿黑色缎面褂子，看样子有四十多岁的男子拉开那年轻人，原本神情粗横的脸上迅速换了笑意，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裘副官您来了，想必，总指挥。。” “你是谁？” 中年汉子不伦不类的立正行礼：“黄陂营左队队官邹一民。” 裘三升已经把渡口的情形看了清楚，更看到那些老百姓脸上的无奈和几丝希望之色。听闻对方是黄陂营的谁谁谁，自己投身革命军后与之并无交道，乃问：“你们在此做什么？黄陂营应该在仓埠以北展开训练的！” “裘副官，我们奉命在此严查满军奸细。” “谁下的命令？” “这。。”邹一民察言观色，知道事情已破撞破，切不能把所有人都牵连出来，怎么办？向裘三升身后望去，远远的，似乎有十来号人。嗯，想想总指挥是何等地位尊崇，身边护卫不可能只有这几号人。那。。不行，得再看看。 裘三升见邹一民状貌，心知有异，对方不肯说实话，乃走向百姓群中。百姓中一人见他来，忙道：“长官，他们是在设卡收钱，过这个渡口就要十六个文钱！”裘三升猛然转身拔出一支手枪指向邹一民，随手张开机头，厉声道：“邹一民，你不知七杀令吗？！” 邹一民后退两步，连连摆手道：“裘副官，七杀令是战时军令，现在已经议和停火了，弟兄们辛苦了两个月，餐风露宿的，只想弄两个小钱拿回去给婆娘娃子买些东西。” “你少他娘的胡扯！”裘三升逼近两步道：“总指挥尚未下令撤销战争状态，七杀令依然有效，老子不管你什么婆娘娃子的胡扯，来人，给我捆了他！” 话音刚落，裘三升就听身后有人惊呼“小心”，随即就觉脑后生风，忙低头扭腰向左横跨一步，转手就抽出另一支枪，后退两步，一枪指向背后偷袭之人，一枪依然指向邹一民。 “上！做了他！”邹一民见己方动手而裘三升并未开枪，以为裘三升怕己方人多，顿时气壮。 立时有几人冲上前来，手里有老套筒，有木杆红缨枪，也有匕首。 “啪！”裘三升扣动扳机，子弹贴着邹一民的头皮穿过英雄巾飞远。邹一民自觉头皮灼热，伸手一摸，血！不禁惊叫一声，竟然倒地昏厥。其他人一见，以为邹一民被打死了，纷纷丢了武器，傻乎乎的站在当场不知所措，生怕那个副官给自己也来一枪。 闻听枪响，何向东率人赶了过来。裘三升一手提枪，一手拎了一滩烂泥般的邹一民，往何向东马前一丢，却因太过愤怒，平素里口齿本就不灵，张口结舌着说不出话来。灵机一动，转向方才百姓群中说话揭发的男子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报告。 事情很简单，很清楚，就是黄陂营有人利用展开训练，宪兵队督查不到的机会，在路口c渡口设卡收钱，勒索百姓。何向东听了，好言安慰在场百姓一番，转头就向裘三升道：“弄醒他，严加审问！” 邹一民胆气已丧，又见总指挥真就在此地，赶紧的一五一十道了清楚。 黄陂营是在黄陂各大户的护院庄丁c团练基础上吸收壮丁成立的，曾在张锡元兵进黄陂时协防东城墙，还完成过“三袭祁家湾”的任务。营管带叫徐孝颐，秀才出身，平日是相当的积极，一副热心革命c守护桑梓，我徐某人当仁不让的样子。却。。在祁家湾搬运行动中贪墨了一些物资，转手变卖获利，尝到甜头后一发不可收拾，趁着展开训练的机会指使部下到处设卡勒索百姓。 “统统交给刘子通，审问清楚后，以七杀令论处！” 渡口滞留的百姓有近百人，见总指挥如此处置，又见设卡勒索的那些人一个个双手抱头，在骑兵的枪口下乖乖走向黄陂，哪里还有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看来，总指挥真如传言中那般好，顿时欢呼出声，久久不绝。 一小段插曲，并未影响何向东的心情。其实，各县营闹出的事情多多少少传入他的耳内，早有整顿营之意，却又因为主力尚未整训完成，哪里腾的出手来理会营？现在不同了，黄陂营的徐孝颐自己将把柄送到总指挥手里，第九镇编制工作已近完成，那就杀鸡儆猴，为整治混杂不堪的各县营作个铺垫好了。 快马加鞭，耽搁的些许时间很快追回，何向东立足黄州码头，笑意盈盈的迎接程灏功一行，还特意扶着程秀才下了跳板。 程灏功昨夜拜会了赵钟奇，得知黄州气象一新，兵强马壮，自然是心中宽慰又对何向东敬佩有加，还有，他也为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而自得。如今，小舅子是分督，是第十八协统领兼豫南挺进军司令，手里实打实的掌握了第九镇的半壁江山，看来，能耐也着实长进了，杨家c程家的付出没有白费！回头一想又觉黯然，这种情绪在何向东伸手托着他的小臂扶他下船时，一发不可收拾。 来不及寒暄，程灏功转头向西，噗通一声双膝着地，额头频频砸在沙地上不住呼号。 “岳父大人在天之灵听好了，小婿程灏功回家啦。。多年筹谋，辛苦经营，虽以披肝沥胆亦未可形容其中艰难，今第九镇已立，黄州在手，革命将成，呜呼。岳父大人，亲家公，喜乎泣乎，灏功已不能自己，只待来日携杨c姚两家老小到沙湖之畔请回英灵，建祠立碑c焚香供奉c祭祀不绝！” 其壮其貌，让在场人等无不唏嘘。姚青松跪在一旁频频拭泪，何向东也有颇多感触，肃立于程灏功之后，向着西方举手致礼。裘三升见状，喝令：“举枪，放！” 啪啪啪，三轮排子枪响起，在冬日呼啸的江风中变了调子，似乎就连枪声也变成了呜咽号泣一般。 “好了，程先生c英节，节哀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姚青松很快收敛了情绪，拉起程灏功小声劝慰，程灏功渐渐平静下来，见诸人都在等着，顿觉颇为不妥，忙就着袖子擦了一把老脸，为何向东引见诸人。 “标下汪炳山c周信昌c肖开贵。。”原新军第八镇c第二十一混成协那些不受待见的三十多名营c队军官纷纷上前致礼。何向东一一回礼，握手问好。革命党容不下这些人，第九镇能容！这些人兴许曾经抵触革命，甚至帮着统治者镇压革命，可这些本身就是军人，有时候他没的选择！这些人最终投身革命，却被肚量狭小的某些人借故清算。年轻的革命党人啊，你们可曾想过，这是自折羽翼的傻蛋之为！ 既然满清统治注定要被推翻，那么，在何向东的脑子里就只有中人的概念！这些军官或许带着一些毛病，可只要在第九镇这只熔炉里能熬下去，必然能浴火重生，焕然一新，成为未来中国陆军的中坚力量。 程灏功有介绍过两位抱着孩子的短发妇人，何向东再次郑重致以军礼，好言安慰一番后，令姚青松好生安顿她们。至于方女士为谁？不就是烈士的姐姐吗？不就是来照顾烈士妻儿的吗？抱歉，何某人历史学的确实有些浅陋，虽然看着两人比平日里看到的女性顺眼一些，也仅此而已。 同盟会暗杀部长方女士也颇沉得住气，真宛如远来投亲的一般。昨晚和今天所见，她已经从自身角度出发，把第九镇当做黎元洪的心腹部队，把何向东作为立宪派c旧军人中的新宠看待了。既然机缘巧合来到此地，定要在第九镇中做一番工作，定要影响留美归来的何向东追随中山先生，使第九镇成为革命之坚强武力。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一颗大炸弹】 （为书友“末世老路”荣任本书舵主贺，加第二更，求推荐c收藏c书评！） 1912年12月26日清晨，黄陂城在异样的喧嚣中醒来。 城墙上，街道中c板桥头c城门口，似乎各处都有突然冒出来的青年学生或军人们，他们高呼着“民国万岁！”的口号，向纷纷醒来的军民百姓抛洒传单。一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随着冬天的寒风纷纷扬扬而下，带来的不是寒冷，而是一派热烈的气氛。 “孙中山先生于25日到达上海！”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凡我中国国民皆有参政之权利！” “推翻满清统治只是革命的第一步！” “黄州分府即日召开军民大会，热烈欢迎孙中山先生归国领导革命！” 城内外的军营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晨操过后的早讲时间，各营书记c各队文书派发完油印的《先锋军战旗报》创刊号后，各部主官立即组织学习报刊的头条——“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论中国民主民族革命的最终目的》，作者，何向东。 军医院里的情形又有些不同，病房里c院坝中，北军伤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等到王恩贵在病房门口出现时，伤员们一下子围拢过去。想想十来天前，众弟兄给帮统官的待遇可不是这样的。 “帮统大人，你看看这上面说的意思，是不是还要打仗？” “站岗的鄂军弟兄说，昨天晚讲时文书说了，马上要在鄂东各县搞什么减租减息运动，到时候可能要抽调他们宪兵队去乡下。” “那个孙中山就是孙大炮吧？听说他一炮就能打垮朝廷。” “瞎说，他能有那本事？！真这样，就不要当兵的拼命了。对吧，统带大人。” “大人，这里说的牛马c狗什么的，在骂谁啊？” 七嘴八舌的，让王恩贵都不知道先回答谁为好了。他不由暗叹，北军士兵文化低劣，愚蒙顽勇；南军士兵却多能识字看书，部队里每晚还有识字讲习，故而都能理解一些革命道理，打仗凭的是革命信念和更多的智慧。二者之间，天差地别，越往后走，北军就越不是掌握了更多新战法c新战术的南军对手！ 那棵枯败的柳树下设了一条长板凳，一身军服的方君瑛也在看报。她和王颖都没有选择留在更安全的黄州，黄陂是军队集中之地，到处都是兵，只有军医院里有个小小角落属于女性。姚青松只好安排妹妹接待好两位客人，哪知人家王颖是日本国千叶医专在读，一到军医院就能搭上手，比只能干些杂活的姚青荷强了不少，英国医生克劳德高兴的不得了，硬要聘其为专职助手。 这么一来，姚家幺婶就带起孩子来，方君瑛和姚青荷反在王颖的指点下学习如何做“合格的军护”。 几天的所见所闻，一张油印的小报，一篇论述中国革命走向的文章，让方君瑛一下子把自己最初的观感推翻，开始重新打量这支军队以及何向东这么个人。 “王颖，王颖，你过来。” 伤员们活动时间，在一旁看着的王颖应声走到方君瑛身边，坐下。 “你看，这话说的多好。何谓革命？简而言之，改变个人命运，改变家族命运，进而改变民族和国家的命运。为何革命？小而言之，为了自己活得更好，大而言之，为了民族昌盛，国家强大。因为，只有强大的国家才能为国民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和资源，只有强大的民族才能支持起个人的尊严。” 王颖顺着方君瑛的指点看去，只觉自己和丈夫孜孜以求的理想似乎更加清晰了。 “还有这里。”方君瑛又指点着念道：“长久以来，中国人被皮鞭和封建统治者强加的思想所奴役，沦为牛马尚不自知。还有那些士大夫们，自以为是封建王朝的中流砥柱，殊不知，只是比牛马待遇略高的看家狗而已。狗们成天对着牛马狂吠，一来向主子显示自己的忠心，也就是做狗的存在价值；二来在牛马面前狐假虎威，表示自己的地位高牛马一等；三来，用吠吠声提醒牛马们，别反抗，主子可是有爪牙的！四来，吠吠声多了，哞哞声少了，整个世界似乎就逐渐变得只有吠吠声了。当然，主子才是至高无上的，否则，即便是狗也要挨鞭子。观中国之麻木落后，全因牛马们任劳任怨c默不作声，才让全国都充斥着狗奴才们的声音。革命，就是要打破这种怪现象，就是要发动所有的牛马们团结起来，敢于改变自己的命运，发出自己的怒吼，告诉统治者们，我们不是牛马而是人，是和你们一样的人！还要用牛马坚硬有力的蹄角踩断狗奴才的脊背，戳破统治者们构筑的社会体系和国家结构，建立起属于牛马们的国家！” “一个人，牛马做久了，反而害怕做人了，认为自己天生就是牛马的命。革命就是要告诉这些人，你是人不是牛马！你要学会用人的想法取代牛马的想法，你要用人的智慧和勇力去打破束缚你思想和身体的一切！这就是革命，是先觉者和后来者的革命。只有四万万同胞都觉醒了，中国才会真正的走向强大，中华民族才可能有美好灿烂的未来！“ “我们急切要做的工作是，用革命的强力为牛马们松绑，思想上的c身体上的，推进社会调查和人口普查，发起减租减息运动，提倡甚至强制新式教育，发动所有的革命受益者们为保卫自己的利益和做人的尊严而拿起武器，向一切敢于抵挡革命洪流的狗奴才们c统治者们开枪！” “民主，只有每一个中国人抛开牛马思想之后才能谈起。。直到建立起一个符合中国绝大多数人利益需要的社会形态和国家体系，革命也并未结束，而是翻开了新的篇章。人c国家c人类社会的进步，本就是一次次革命所推动的！” “七姐，这是谁写的文章？” 方君瑛的指尖点了点报纸，轻声而带着某种情绪，说：“何向东。” 王颖美丽的眼睛瞪大了，充满了不解。“他。。不是黎元洪的人吗？” 方君瑛的神情和语气都凝重起来，微微摇头道：“不管他是谁的人，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有办法的革命者。这篇文章，我得再好好读一读，想一想，有些话里的含义和提示的方法，对今日之革命来说很重要。看来，我应该再多留几天。” 那边，北军伤员们突然哄闹起来，几个已经决定留在黄陂的弟兄指点其他人“牛马，牛马，狗奴才”的叫喊，惹得其他人一阵追打，当然，是玩笑的追打。 看到弟兄们大多已经恢复，看到他们如此快乐，王恩贵笑了，旋即又收敛笑意看了柳树那边一眼，拿着报纸，默默转身，又“躲”进了自己的单间病房。 在军内“放了一颗大炸弹”之后，何向东一直紧张的关注着，当牛马c狗c和人的议论声充斥军营，他明显感觉到部队中正在凝聚出一股子与众不同的精气神来。满意了，满意自己的“杰作”，更满意姚青松和他手下一班骨干以及各营书记c各队文书的工作成绩。 只是，与日本人的戏演得差不多了，德国人怎么还没动静呢？难道他们连钱都不想赚了？上海代表处两次拍电报来提起此事，而何向东也是心中焦急，装备直接关系到第九镇的最后编成和营的整顿。二者完成之后，推行社会改革才有基础的保障。 “敬礼！”门口的裘三升喝出口令。 带着一袭寒风，姚青松快步进入指挥部就说：“总指挥，这是各营官兵推举代表的名单。” “你动作很快。” 姚青松靠前两步，递上名单，说：“老师，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在第九镇中即将组织成功，何时向营c向学校c向各县社会推而行之？” “你看看这个再说。”何向东从办公桌上寻了余祖言和屈子厚的《社会调查基本状况报告》，在姚青松翻阅的同时，说解重点。“封闭的小农经济和儒家理学文化的束缚，是中国社会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改造社会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打破封建统治赖以生存的小农经济，以革命思想冲击c打破封建儒家文化中的糟粕。你可以看到这份材料显示，触目惊心呐！黄州八属有在籍人口约三百一十多万，人均拥有耕地面积仅仅1。7亩，平均田租达三成二，这就是小农经济形态下的中国现实写照！余祖言说，早在同治年间就有人提出，人均拥有耕地四亩乃是天限。低于此，则民变cc起义不断，高于此，则是所谓的盛世。中国千年来经历无数次改朝换代之根本原因，也是中国社会千年来没有进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封闭的小农经济造成的土地矛盾。” 有了何向东的提点，姚青松很快找到报告中的关键点，看过后问：“老师，孙先生的革命纲领中就有平均地权，我们的社会改革是否以此为中心？” “我不是在先锋报上说了吗，减租减息。”何向东把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以期能让姚青松提起注意，抛开孙先生的影响。“平均地权这句口号，说说而已，就拿你姚英节来说吧，你家有六口人，拥有耕地两百一十七亩，人均耕地面积是多少？以四亩为限，多出的田地统统分给贫农c雇农，行不行？” “行！” 何向东语塞，他是被姚青松为了革命可以舍弃家业的精神所感动了，一时间难以继续自己的话题。 “你可以，其他地主呢？何况，单纯的平均地权并不能打破小农经济形态，也就不能达成我们的目标，反而会伤害那些在推翻满清王朝的民族革命中拥护我们的部分地主，如你，如杨家c程家，舍身革命了，自己的田地反倒革没了？！如此，谁还革命？把地主的利益从土地转向商业流通c工业制造c社会教育c金融等等方面，是我们推行社会革命必须要做好的核心工作！记住，革命不是只有战争，只有破坏，革命的目的不是损耗我们本就寡薄的社会资源和国家力量，而是增强！千方百计的增强！从根本上革新社会以期拥有国家力量持续增强的机制！英节，从今天起，你的思想要从暴力革命状态转变到社会革命状态上来。” 姚青松懂了？不，没有。他没有完全弄懂老师的话，但是他有的是时间来琢磨，有的是时间实践c进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拯救汉冶萍】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为书友“末世老路”荣任本书舵主贺，加第三更，求一切！） 规模宏大c场面热烈的军民大会之后，何向东把各县士绅请进黄陂县衙大堂，想以座谈的方式谈谈心c说说道理，利于减租减息的推行。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各县士绅刚刚落座，第一个向军民大会宣布的社会改革发起反击的人竟然是程灏功！看着程灏功激动得老脸通红，下巴处的山羊胡子频频颤动，听着这位鄂东民族革命最早的发起人和重要的筹划者猛烈的批评黄州分府，指责黄州分府要“卸磨杀驴”，何向东意识到这次座谈会开得太对了！ 当初在二龙山上，程灏功就有推翻满清c拥立汉家天子的想法。后来，程秀才去了武昌运动关节，三个月没见面，倒让何向东几乎忘记程灏功只是民族革命者而不是民主革命者；只是想以改朝换代建立汉家天下以求自身显达者而非具有开阔眼界和前瞻思想的社会改革者。 那么，既然你程秀才对我开炮了，我就还以颜色！ “几万万汉人被几百万满人奴役了两百六十年，这两百六十年里，有无数的汉人反抗c流血c牺牲，但是，他们的反抗并没有唤醒绝大多数的汉人团结起来，推翻满清！在能够苟活的时候，在尚且能够得到满清统治者赏给几块骨头的时候，多数人选择了默认。而今天！诸位看看今天！武昌起义的枪声打响之后仅仅两个多月，十五省响应革命，四万万同胞在驱逐鞑虏c恢复中华的革命旗帜下奋起反抗，逼迫清廷不得不派出去全权代表与他们眼中的奴隶们谈判！这，证明了一件事——皇权，不是至高无尚的！当皇权失去民心的支持，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在此，我想请问程先生，为何会有今天？会有武昌首义而全国呼应？为什么这种情况没有出现在汉族两百六十年被奴役期间的其他时候？” 程灏功勉强答道：“时势使然也！” “好，我们来说说当今之时势！”早有准备的何向东拿出一张图来，那是一张列强分割中国利益，划分势力范围的图画。“亡国灭种，就在当前！我们的革命不仅仅是推翻满清王朝的统治，而是要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救亡图存！因此，即便此次能推翻满清王朝，建立民国政权，也仅仅是革命的第一步，之后，我们就要解决如何强国富民c强军御辱的问题。向东年轻识浅，在此请教程先生和诸位贤达了。” 有人回答：“总指挥何不用新政？曾左李张的新政。” “亡国之危迫在眉睫，单以国家之力办洋务，行新政，来得及吗？甲午年，中国有号称远东最强大的舰队，结果怎么样？庚子年，数万清军，数十万拳民攻击八国联军几千人，打不动，等八国联军得到增援，裕禄在杨村战败自杀，北京城破了！这些，都证明曾左李张的新政c洋务有极大的局限性，无能发挥出四万万人拥有的强大力量。如果说新政，那么，我们可以把减租减息作为第一条必行之新政来推行！各位愿意吗？” 。。谁也不答话，果真那样，无异于割在场诸人的心头肉哇！ “我想我需要提醒一下诸位，中国历史上改朝换代可谓多矣，而其中大多数的根本原因在于农民起义，农民为何起义？活不下去了！诸位来自各县，可曾留意到你家佃户有多少？他们能吃饱穿暖吗？他们欠你家多少租子多少债？再想想，你家周围有多少无地可种c无事可做的青壮？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一旦这些人被逼上绝路，就算为多活一天，也会奋起抢夺大户，一个人是盗贼c土匪，一百个千个万个呢？中国有四万万农民！最终结果无非是玉石俱焚。诸位，当前的社会危机已经相当深重了，是时候让一点步，让农民有条活路了。细水长流还是竭泽而渔，你们自行选择，分府和司令部决不勉强。” 话虽这么说，可话里却裸的暴露出威胁的意味。好吧，你们现在不让步，到时候农民暴动起来，分府和军队是不会管的。 租子和利息少了，心痛！可想到细水长流和竭泽而渔的区别，想到农民一旦暴动起来后的恐怖，在座诸位贤达都是明理人，大多还是能接受分府的好意。 “自1840年以来，满清输掉了几乎每一场对外战争，战败的结果是赔款割地，至今已成惯例。诸位可曾想过，四万万人要吃饭，得有多少土地来耕作才行？今日割一块出去，明天割一块出去，辱国只是表面的说法，根本是——让原本就很突出的人与耕地的矛盾激化，整个中国社会结构面临崩溃。满清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我们则是生死攸关呐！目前，要避免社会结构崩溃，首先要用减租减息来缓解矛盾，还要设法把农村大量富余劳动力引流出去，避免为害地方。“ “总指挥所见甚明，鄙人当奉分府之命减租减息，决不超过三成和四厘，历年积欠也一并照此办理。请问总指挥，该当如何分流劳力？” 终于有明白人说话表示支持了，何向东循声一看，乃是罗田大族姚家的人。想必是姚青松在背后作了大量的工作吧？ “感谢姚先生的理解和支持，对于分流劳力，最好的去处是办工厂，对此，我想说说曾左李张的洋务新政。汉冶萍，想来诸位都知道，可能不知道的是，汉冶萍不断扩大经营，却因屡次招募商股失败而不得不举借外债，目前已经欠下外债本息达三千多万元，其中大多债权转为股份由日商持有。在我们有钱置地时，日本人在买我们的工厂股权，因此得到他们没有的铁矿，每年有大量的铁砂运到日本，造成在扬子江上横行的日本兵船，造成甲午年c庚子年打我们的枪炮弹药。想当初，日本不过蕞尔小国，只因他们换了一个立国强国的思路，如今已经成为东亚最强国！这是思想的力量。旧的思想让我们的国家一败再败，诸位，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投资办工厂吧！办实业吧！办中国人的军事重工业吧！让第九镇的万余弟兄将来能拿着国造的武器收复我们的失地，洗血我们的耻辱吧，真有这么一天的话，我何向东就是战死沙场也是幸福的！这是一个中人的请求！” 向与会者庄重致以军礼的何向东不可能知道，就在他召开座谈会的前一天，因革命爆发而逃到日本避难的盛宣怀和他的亲信随从们，已经开始与日商谈判转让汉冶萍股权事宜，准备把股权全部转让给日本人。 程灏功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何向东面前，深深鞠躬后，抬手拉下何向东举起的右手，握住了，说：“灏功见识简陋，以一己之私苟且蝇营，闻听总指挥一席话才自知粗鄙，目光短浅呐！诸位，诸位！欲让子孙不再受辱，不再担惊受怕，不再于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等就算苦了这辈子又何妨呢！？汉冶萍，汉冶萍，程某愿荡尽身家认购汉冶萍的商股！” “我愿入股！”姚家老人也积极响应。 “我算一个！” “我！” “谢谢，谢谢。”何向东连声道谢，心想自己只不过顺嘴说了一些题外话，却让座谈会从此明显跑题了。 原本何向东是要倡议士绅贤达们在分府的统一规划下投资实业，兴办工厂的，却鬼使神差的让程灏功生出感触和豪气，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汉冶萍去了。那不过是一个例子，例子！用来说明日本强国道路，反思中国现实的例子！ 得，这下好了，计划中的那些工厂多半泡汤了，分府还得为热情募集商股的众位贤达铺路搭桥，向黎元洪报告并请支持，再与汉冶萍股东大会联系，与南京的各省代表会议联系。 座谈会上，愿意出资汉冶萍的士绅贤达们公推程灏功为代表，办理募资购股的相关事宜。就在会上，你几百，我三千，他五千。。粗粗一算，已得白银近二十万两的股本。 何向东在一旁看着，起初是懊悔自己把座谈会引偏了方向，看着看着又有了新的想法——一场座谈会让黄州的士绅们积极入股汉冶萍，那去武汉c去宜昌c去荆州。。湖北全省能募集多少资金？再加以组织扩大到邻省，未必不能筹够两c三千万龙洋！ 既然如此，就发起一场“拯救汉冶萍运动”吧！座谈会可谓尽欢而散，何向东精心准备的讲话仅仅才开了个头，达到的效果却远远超乎想象。 座谈会后，何向东又召开在黄陂的军政主要负责人会议。安排落实减租减息和各县营整编工作，更重要的议决支持商民购买汉冶萍股份，并以军政分府为核心成立黄州同业会，以期能够有效组织商民，团结他们取得汉冶萍股东大会的发言权，进而影响汉冶萍的经营决策。 为此，准备向德国人购买武器装备的钱转了换了去处，再向军中呼吁募资，预计可以拿出三十万左右的龙洋，算是最大一股资本，以此支撑起黄州分府的发言权。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盛家的蛋糕】 1911年1月29日清晨，长江江面的薄雾尚未散去，一条条汽船c划子c驳船c帆船就从雾气中钻出来，纷纷靠拢南（西）岸。 一身紧扎披挂，胸前挂着双筒望远镜，背包上横着一杆步枪，手里攥着一把左轮的黄楚楠抢先跳下船，不住催促着部下：“快，快，一营，目标石灰窑镇，快！二营和标本队跟我走！三营，去铁山！炮营，次序下船。” “站住！哪部分的？”驻守此地的是援鄂赣军一队约百余人，见到江面的动静后就有十余人赶到江边，堪堪拦住一营。 一营管带姚璟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在对方面前晃了一下，大声道：“奉民政府大元帅令，鄂军第九镇第三十四混成标接管此地防务，实施军事管制，所有驻军皆受标司令部节制！” “我部没有接到（江西）都督府命令！” 姚璟一挥手道：“奉标统命令，如有不服从节制者，解除武装，礼送出境！”部下得了号令，呈扇形围上去，不由分说的捆人缴械了事。赣军十几个人哪敢在七百余人面前逞强，纷纷束手就擒。 总指挥突然命令三十四标和炮二营开拔黄州，在路上又下达去大冶铁矿的更正命令，要求三十四标必须在29日正午以前切实控制整个大冶铁矿。黄楚楠c姚璟c周信昌等人都不理解为何如此紧急，又为何限定时间在29日正午之前？而何向东不便出口的考虑是，孙中山就快当临时大总统了，具体是哪天呢？不记得，趁着黎元洪的大元帅令还有效，那就越快越好。 混成第三十四标好似三支利箭般迅速行动，很快就控制住局面，并以实施军事戒严为名，“礼送非矿籍中外人士出境”，其中包括日本八幡制铁的派驻代表崛口荣一及其随从三十多人。 晌午时分，移驻黄州的何向东接到南（西）岸的无线电报——“矿区在手”，立即向武昌都督府发了一封电报，随即带着程灏功c裘三升及护卫数人乘船逆水西去武昌；司令部参谋张少雄则奉命东下上海，再搭船去日本，明面上是国内停战议和，士官预科生无用武之地，当去日本完成学业，实际上是奉命调查盛氏家族在日人员情况。 经过发动募资和与黄州籍汉冶萍股东交流，何向东总算弄清楚汉冶萍早就改官督商办为完全商办，盛宣怀家族及其亲信掌握了汉冶萍大半股权，是汉冶萍的实际掌握者。而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截至辛亥爆发前，总计投入3200万两白银，其中1000万两为商股，约2200万两为债务，掌握在日商手中的债务约为1400万两。1906年，日商要求以债入股，被担心日本人控制汉冶萍的袁世凯拒绝。 到得1911年，辛亥革命了，孙中山快当临时大总统了，何向东对汉冶萍反而更加担心。 盛宣怀此时在哪里？按照此时习惯，革命党失败多半跑到日本避难，革命党成功，跑路的就是引发保路风潮的红顶商人了，首选多半还是日本。 如果盛宣怀人在日本，那就会受到日本商人和政府的压力，极有可能在利益诱惑和压力下出卖股权。当然，如此重要的工业企业要出卖股权，又牵扯到股东的利益，必然要通过股东大会和政府许可。股东大会，由程灏功率黄州募资同业会去运作；政府方面自然由何向东负责，他对同盟会和孙中山的态度有些拿不准，。所以，先一步派兵驻守，再一步就是亲去武汉拜会黎元洪，请以大元帅令彻查汉冶萍账目，审查以盛宣怀为首的经营管理人员有否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如有，那就好办了！ 何向东觉得，自己只要说动黎元洪查汉冶萍的账目，就是稳操胜券。 12月29日，昨天还是大元帅，今天又是鄂军都督的黎元洪也不声张，悄悄派人接了麾下得力战将何向东，在凤凰山炮台会面，仅让几个亲信参与其中，有督府秘书长饶汉祥c高级参议金永炎c赵钟奇c夏寿康，甘绩熙率部警卫。 入座寒暄一会儿，黎元洪整整嗓门切入正题：“向东啊，你电报说想救汉冶萍，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惜太难了。我在湖北为官多年，汉冶萍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以民政府大元帅尚不敢轻动之，你又何苦趟这滩浑水呢？” “标下愚鲁，还请大元帅指明。” 黎元洪宽皮大脸，面带佛相，就算是说起严重的话题来，给人感觉还是笑眯眯的。他看着何向东说：“盛宣怀为官多年也经商多年，红顶子商人呐！在满清那边，在武昌c在南京都是渊源极深，又有洋人帮衬着，已经是树大根深，难以撼动。晓峰，还是你来说说。” “何统制官。”金永炎也是湖北黄陂人，日本陆士第四期毕业，在黎元洪身边筹划军事。“你有所不知，昨天晚上日本领事就已经照会外交司抗议第九镇了。八幡制铁所背后有三井c正金撑腰，是汉冶萍最大的债主，又与汉冶萍各厂厂务勾结至深，可以说已经把持了汉冶萍的经营，每年运到日本供给八幡制铁的铁精砂就有五c六万吨之多。噢，我也是汉冶萍的股东，手里有些股子，加之在日本神户待了一年多，有些朋友，可以确定当下盛宣怀就在神户与八幡c三井c正金商谈出手汉冶萍股子。” 何向东一脸的痛心，连声发问：“为何无人阻止他？他为何要出手这些股子？即便出手，又为何要卖给日本人？大元帅，各位，标下绝非危言耸听，日本人对中国虎视已久，无时不想着实现丰臣秀吉的大陆梦，更何况如今日本国势强，中国弱，更应设法在自强的同时抑制日本继续变强。大元帅，钢铁是工业之标志，是军工的基础，堪称亚洲第一的钢铁企业一旦落入日本人掌控之中，日则更强，我则更弱，后果不堪想象！” 黎元洪摆手作势道：“向东，且听晓峰把话说完嘛！” “是，晓峰兄，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就是这样的，性情中人呐。”黎元洪这话既给何向东c金永炎圆了场子，又从语意中显出几分对何向东的赞赏之情来。 金永炎当然不是瞎子，忙道：“统制如此，想必第九镇万余官兵定然个个奋勇热血，金某佩服！何统制官，不妨以盛宣怀之处境来解释他出手股子一事。民国取满清而代之已成定局，盛宣怀与袁世凯一向不太和睦，与同盟会也少有联系，值此当世，他偌大家业如何保住？当日上海有记者问中山先生带了多少款子，中山先生说只带有一颗革命的心。如今南京虽然在手，可孙先生和南京诸公手里都没有银子，支撑在南京的各路军队尚且不足，又何能组织北伐，持强硬立场于南北和谈？盛宣怀觉得这就是机会，准备贡献军饷给孙先生，以谋求在民国的利益。” 是这个样子？！何向东傻愣了半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搞掉盛宣怀，无疑是与急需银子支撑政府c供给军队的孙中山和南京方面作对！ 风险太大，小小的鄂军第九镇统制官恐怕承担不起啊！ “向东，这事儿算了吧，凡事自有临时大总统和南京诸公拿主意，想必他们也不会容许汉冶萍彻底落入东洋人之手吧！”黎元洪见何向东呆愣的模样，心中也涌起一股子酸楚来，劝慰的同时，语气中自然就带了些酸味。 何向东心念百转，脑子里却始终有一个念头执拗的存在c放大。 不！如果老子没来，这事儿就算了，既来之，则变之！日本是岛国，资源缺乏，如果此时能紧守汉冶萍，将来能控制东北资源，把握住钢铁工业的原料不输出日本，日本的发展成本必然攀高，发展速度势必大减，于中国之威胁也将减缓c减轻。 何向东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多远，却希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能拉扯一下日本这架冲向中国的战车，哪怕阻挡一时也好。 现在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虽然明显的得不到黎元洪支持了，却也知晓盛宣怀就在日本神户。那就让张少雄对他晓以大义c阐明形势，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否则就阻止他签字，威胁他c绑架他甚至杀了他，都可以！ “我，我。。”失望之色掩饰不住，何向东在众人面前是真的失态了，喃喃自语着却说不出个名堂来，旁边的程灏功拉扯他的衣摆也没察觉。 黎元洪印象中的何向东可不是这样，那个健步如飞，神情自信，举止得体，数战皆捷的何向东寄托了他太多希望。不能让何某人对自己灰心丧气，否则，那日的电报所说愿景又靠何人实现呢？ “不如这样，官面上咱们不动他，晓峰，你私底下联络汉冶萍的股东们，就说时局更迭，恐有人趁乱谋私，以股东大会的名义要求政府派专员查账。届时，看情形再定是真查还是应付。晓峰c向东，你们觉得如何？” “如此甚妙！”赵钟奇已然领会黎元洪的真意，第一个表示赞成。饶汉祥c夏寿康见状也表示赞同。程灏功当然是巴不得的，不过他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黎元洪的幕僚，一个是黄州分督的姐夫，也算是何向东的参佐，因此不好出声表态。 何向东缓缓点头，突然站起身来道：“盛家的蛋糕，我非吃不可！” 黎元洪见他执拗，心中不太高兴了，拍打着扶手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大元帅，各位前辈c先生，此事另有奥妙！” 黎元洪见何向东瞬间就变成自己希望的那样，自信坚毅c满腹智计的模样，情知他肯定有了想法，乃收敛了几分怒意，以手示意何向东快说。 “南京缺钱，盛某人送钱，又有日本人穿针引线，看来，此事多半能成，却未必敢大白于天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舆论民意，适时披露此事并冠以卖国之名，激起举国之公愤，令南京方面不敢同意此案。如此，既打击南京，又大涨我方的威望，还能顺应民心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一件大家都认为干不了，不能干的事，换一个角度来看，竟然蕴含着如此机遇。 别说黎元洪了，在场诸人都听的痴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又不敢插话，只等何向东说出“下一步”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指南打北】 下一步？众人都在期待何向东说解“下一步”，何向东却在思考第一步的不同走法，又从不同走法得到的略有不同的结果之间，寻找一个最为适合自己发展思路的加以丰富。 赵钟奇等了半天，忍不住催促：“何统制官就别卖关子了，说吧。” 何向东做了个“等等”的手势，向黎元洪道：“大元帅，不知《大汉报》报馆被毁之后，胡石庵先生现在何处？” 黎元洪前几天才给胡石庵和《大汉报》题字“赤手回澜”，以表彰其在阳夏之战中大力鼓舞军心民气的功绩。对胡石庵其人，黎元洪还是颇了解的，此时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点头一笑道：“此事由胡石庵那支笔披露出来效果最好，军中不是有人说，‘胡石庵手中一支笔，胜过吾辈三千毛瑟枪’嘛！” 饶汉祥面露犹疑，小声道：“他怎会写不利于南京之事？” “所以。”何向东加强了语气，止住其他人要出口的话，说：“当前盛某与日本人的交易还只是传闻，我们并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一旦掌握了，恐怕如此等卖国行径，虽胡先生心向革命党也不至于坐视不管，必会义愤填膺而诉诸笔端。因此，我们当兵分两路，其一，增派得力之人去南京参加临时参政会，能进入临时内阁最好；其二，选派留日人员中胆大心细，有一定军事技能者组成暗探队前往日本神户，由第九镇参谋张少雄统一指挥行动，人选中能有与盛家人有交情的更好。如此，我们可以在神户或南京拿到证据，最好是两地都拿到有力证据，则谁也不能抵赖。” 金永炎正愁自己凭同乡关系到黎元洪身边任职后没有建功，闻言急道：“我倒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待稍后整理个文件呈上。” “立即办。”黎元洪情知这件事很可能打击孙文和南京威信，从而改变目前南京临时政府中武昌派的弱势地位，故颇为上心，立即指示金永炎去邻屋整理人选履历材料，当然是供何向东挑选了。 “如事实在手而南京方面同意盛某与日本人的交易，鄂省在南京之代表需从中阻扰，拖延时间。武昌方面应第一时间与北方取得联系，能够以武昌发动舆论在前，北方跟进声援为最佳。现在袁世凯已经表明接受共和国体的态度，应该能与武昌相互呼应，压制南京召盛宣怀回国订约为最佳结果。” 夏寿康在一旁摇头说道：“照这么看来，如果何统制官的计划成功，盛宣怀回国，那，又该怎么办？何统制官，莫非真要置其于死地？” 何向东要的不是盛宣怀人头，而是汉冶萍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进而能够改善经营状况，成为未来中事重工业的基础c核心。 “不，只要他愿意出让汉冶萍的股权即可。” “那好。”夏寿康回了两字，不再言语，可能他与盛宣怀也有着某种利益的关联。 “何统制官，该说下一步了吧？” “呵呵，鼎焕先生念念不忘这下一步啊。”何向东打趣了一句，突然面色一肃，杀意顿现却是语气平缓的说道：“第一步达到两个目的，第一，控制或强力影响南京临时政府；第二，保护汉冶萍。目的达成后或者有把握达成时，可进行第二步——北伐！” 刚打了南京的脸，转眼就要对付北京，变化之大，令毫无心理准备的众人完全不能理解。 “之所以要用胡先生的笔，就是要在达成目的的前提下又不与南京翻脸，尚可合作北伐。军费嘛，只要盛宣怀回来被我们控制，总有办法筹措的。需要说明一句，北伐的目的不是真要打仗，而是逼迫袁世凯尽快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拥护共和，结束满清王朝在北方的统治，形成在我民国之下的大一统局面。如能完成第二步，大元帅以首义都督之名，加北伐之威，即便不能登民国正式大总统之位，也可成为全政第二号人物。” 袁世凯第一，孙文第二，黎元洪第三，这是当前南京方面的正式大总统候选排位，并非何向东自说自话。 黎元洪双目微闭，轻轻点头；众人沉思片刻，互换眼神，都觉得能借汉冶萍股权问题做到让黎元洪从三升二的地步，相当的不错了，堪称划算，堪称妙计！ 赵钟奇竖起拇指赞道：“好一招指南打北！何统制官，高明！” 黎元洪睁开双眼，笑眯眯的看了看赵钟奇，转向何向东道：“果真是指南打北呢！嗯。。先就这么着办理，前些日子也曾计划组建北伐军，因协议停火而中止，现在看来，北伐军还是有必要组建的。向东啊，鄂东军队为右翼军，你任总司令，武昌城以东各部由你调配。” “大元帅。”何向东起立，却不是领命而是拒绝。“标下以为不妥，右翼军还是应该由武昌首义之各位指挥官担任，以发扬号召之效能，标下为前敌指挥即可。” 黎元洪心中暗赞何向东不为虚名所惑，却说：“以你之才尚为前敌指挥，谁又肯出任右翼军总司令？” 何向东知道自己在武昌的人事不熟，根基太浅，如果仅仅指挥第九镇倒也罢了，可要加上别的部队，人家未必买账。所以，那个总司令不好当，还是前敌指挥来得实在一些，最好就是只指挥自己的第九镇。说起来，他从心里有些瞧不起别的部队，认为他们充其量就是匆匆拼凑起来的，有着鄂军番号的乌合之众。 “大元帅如有人选还请明示，标下必事先拜访，恭聆右翼军总司令教诲。” “那。。”黎元洪其实是有人选的，只是担心何向东年轻，部队实力又强，还打过几场胜仗，心气高了不听从别人指挥，弄得大家下不来台。毕竟，这个人选是自己人。见何向东如此心细又谦恭，他放心了，说：“就吴畏三吧！” “是！”何向东立正领命，算是接受了北伐右翼军前敌指挥的任命。 “北伐的事情还需等等看，暂不发表，南京c神户的人选一定，你就回黄州去筹备北伐事宜，动静不要太大，畏三那边，过段时间再去拜访。嗯。。晓峰来了，名单拟好了？” 金永炎匆匆步入，一边走一边吹着纸张上的墨汁，见了黎元洪示意，径直就递给何向东。名单上有十多个人，看简略的履历，何向东圈定四人，分别是振武学校的高经全，士官学校的吴元敏c徐鄂，政法学堂的李振章。与金永炎约定人选五日内到黄州分府报到。 “大元帅，南京方面宜早行动，标下这就告辞返回驻地，噢，北伐在即，甘君勇武，可否。。” 黎元洪对甘绩熙是有一点不痛快的。11月30日那晚，他欲出走黄陂却被人饶汉祥c甘绩熙阻拦而未成，最后的结果也证明不走是对的。但是，饶汉祥可以忽略，甘绩熙当晚的态度似乎没把都督放在眼里，警卫营一堵人墙在那，蛮横得很咧！如今停火了，各路援军到了，黎元洪也心情大定了。 调走，好啊，最好连那个警卫营一并带走，不过，程灏功你得给我留下来。 交易达成，何向东带着甘绩熙和警卫二营走华容，宿夜后于第二天一早过江返回黄州。黄州分府秘书李宏早等在江边，见到何向东就附耳报告——日本人五十岚带着一船军火到黄陂了。 何向东并不急于见到五十岚，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出对方的来意。部队进驻大冶，驱逐没有大冶铁矿任职证明的所有“洋人”，日本领事馆虽然提出抗议，却也无可奈何。汉冶萍欠日本人的钱是一回事，大冶不是通商口岸又是另一回事，战争期间，日本人未得许可在大冶居留，军方完全有权驱逐之。 军火拿来了，以前是要给钱的，如今嘛，估计五十岚会提出“汉冶萍公司各厂所在地解除戒严，容许日本商人活动”的要求，交换条件就是那批原本就可以“赠送”的武器。 晾晾那个家伙！武昌青山炮台定计之后，日本人在不在大冶都无所谓了，不过还得拿捏着，不挤出足够的油水来，岂不是很吃亏？ 12月31日，袁世凯拒绝南北和议中的国会召集办法。 1912年1月1日，也就是何向东过江回黄州这天，孙中山在南京宣示就民国临时大总统职。 同一天，糜集在南京的十多万各省军队因粮饷困难，差一点在总统就职典礼上酿出骚乱来。不少人以袁世凯拒绝国会为由，纷纷表示要挥师北伐，其实是以此为借口另寻出路，其中陕甘晋豫四省联军杨曾蔚部，淞沪军黎天才部先后取道长江乘船逆流而上，准备登岸黄州。 参谋总长兼陆军总长黄兴正拿这些部队没办法，巴不得他们马上就走，给了武昌一个电报后就撒手不管。 在黄州c浠水c广济一带巡查减租减息运动的何向东接到武昌转发的陆军部通报后，立即返回黄陂调动部队，准备应变。 南京来的部队是饿狼。不，准确的说，他们原本是要北伐的革命军，南京政府陆军部却没钱解决军饷和补给，也没钱发给遣散费，带队的人又想借部队向陆军部要官衔番号，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拖着。大多数部队在南京缺吃少穿的捱了一个月之后，军纪早已涣散，军心早就不稳，一旦这些人到了民生相对稳定的黄州，很可能就会赖着不走，甚至为祸黄州。 当然，有倪龙接引的杨曾蔚所部除外。3日，杨曾蔚部三千余人到岸，何向东率姚青松c黄楚楠c宁觉先c李宏c甘绩熙等人在江边码头迎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暂编补充协】 所谓四省联军，实际上是以在沪的豫c陕c甘c晋士官生c士官预科和流散军人为主，又以张国威c张鹗翎的威武军为核心。四省联军总司令为于右任，又以杨曾蔚为前路总司令。部队人事复杂c编制混乱c服装不整c军械不齐，因成军晚，在攻击江宁的战斗中未曾立功，所以南京临时政府陆军部也没把这支部队当回事，待遇比之在革命党里没根底的黎天才所部还差了几分。 落到黄州分府警卫一c二营官兵眼里，这支新开到的北伐友军无异于叫花子部队。 有炮标帮统倪龙的鼓吹，何向东持有的观感c态度与官兵们不同。杨曾蔚c张国威c张鹗翎都是留日士官六期，其中杨曾蔚在留日士官中是大大的有名，相比前三期的蔡锷c蒋百里c张孝准也毫不逊色，全因此人醉心于军事学术，在陆士就读期间就与同学创办《武学》杂志，加入铁血丈夫团。 何向东有感于自己的军学与此时有些脱节，虽已经尽量予以弥补，可身边除了王恩贵之外，几无军学素养较高者能够倾谈c研究c改进，加之分身乏术，他是热切的希望杨曾蔚到来能够改变现状，为今日的教导营，明日的随营学堂拟定出一个完善的培训大纲来。 众主官在倪龙的引见下致礼寒暄，何向东登上阶梯高处，向整队的近三千四省联军高声喊话：“杨司令，二位张司令，一路辛苦了！四省联军的弟兄们，你们受苦了！请弟兄们放心，到了黄州，就是到家了！” 苦哇！在南京的一个月是真苦啊！吃，吃不饱；住，住不好；军饷，没着落；北伐，没后勤支持。八个字，进退两难，濒临崩溃。若非倪龙带去一万块龙洋，四省联军连雇佣船只和路上吃喝的费用都没有！因此，当听到何向东的真切问候时，许多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禁黯然垂泪，也有人偏头朝南京方向看去，一脸不堪回首的唏嘘。 黯然垂泪也好，不堪回首也罢，都结束了，自他们踏上黄州的码头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有了倪龙的铺垫，何向东与杨曾蔚c张国威c张鹗翎很快谈妥，部队开进黄州城，在警卫营驻地吃饱喝足，休息两个小时后开向黄陂。在黄陂，四省联军将全面换装，穿上靛蓝色的鄂军军服，拿着一色的汉阳造，开向罗山与第十八协第三十五标c豫南挺进军合会，混编为新的第三十五标c鄂省北伐军右翼军第一纵队c第二纵队，取消豫南挺进军番号。杨正涛为第十八协统领，刘化欧仍为第三十五标统带c张鹗翎为第十八协参谋官，张国威为第一纵队司令c朱福顺为第二纵队司令。 杨曾蔚受任为右翼军前敌参谋官，留在黄陂并兼任教导营教官。 四省联军交了好运，黎天才以淞沪防营为基础的江南第一镇则倒了大霉。5日下午，打着援鄂北伐旗号的江南第一镇船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黄州水面，黄州城内的分府警卫一c二营，黄州营c罗田营已严阵以待。 宁觉先乘着机器小船，用卷成喇叭状的洋铁皮话筒喊话：“奉鄂军都督府令，来船不得停靠黄州码头！重复，不得停靠黄州码头！” 不准靠岸，就不是不准你去黄州的意思。 一艘大约四十来吨的拖船船头，黎天才举着望远镜打量黄州城。城头上飘扬着一面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和一面红旗，城墙的垛口间隐约可见守军身影。再看近处的码头和江岸，一个个靛蓝色的人影排成一条长线，不是一条，是两条，靛蓝色一条，靛蓝色间反射着寒光的刺刀林又是一条。刺刀上枪，看来，黄州早有防备，去不了啦！ 黎天才下令船队继续上行到武昌，船主们不干了，因为军队只给了到黄州的船钱，还是半征用半雇用的价，船主已经亏了血本，哪肯再逆流去武昌，那不是亏得一干二净了嘛！ 一个船主不干，那好办，枪口顶上胸口，你说哪个硬？可全部船主都不干了，那就不好办喽！ 无奈，开到南岸的试试。 南岸是鄂州（旧武昌），同样，由一条小船载着几个人喊话——“不得都督府军令不准靠岸！”同样，码头上密密麻麻的大约有七c八百号靛青色军队。 黎天才不是来跟鄂军火并抢地盘的，无非是给队伍找条出路而已。甚至，他还揣着原鄂军都督府军务部长c现南京临时政府陆军部次长孙武的引见信，可，对方连岸都不准靠，兜里的信起不了作用。 “怎么回事？孙尧卿不是说好的吗？”黎天才问左右随从，随从人等又哪里搭得上话来？“回头，去大冶！” 船队掉头顺流而下，这倒花费不了多少火油钱，也没费多少时间，船队渐渐靠近大冶的矿石专用码头。 “轰！”一发炮弹在领头船前方大约三十米处炸起一道水柱。 黎天才急忙下令船队向江心主航道靠，举起望远镜一看，他奶奶的，好大的阵仗，摆明了就是不准老子靠过去嘛！心里骂着对方，也骂着办事不力的孙武，黎天才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司令快看！来船了。” 岸边放出一条小船，一人立在船头大喊：“奉都督府军令，大冶实施军事管制，你们是哪部分的？为何不经通报就强闯禁区！？” 黎天才示意，一名马弁高声回答：“我们是江南革命军第一镇，奉命援鄂北伐，我们司令就在这里，请不要开炮！” “我部未接通报！请贵部司令官上岸，未经查实之前，只许带十名随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据说，这黄州c鄂州c大冶一带是第九镇的防区，那个鄂军第九镇，如今在南京都是极有名气的。为何？武昌方面的人大力鼓吹呗！想想看，苏浙联军攻下江宁，武昌方面却丢了汉口c汉阳，孙武和湖北代表到了南京就觉腰杆子不够硬朗，还好有第九镇打出了牌楼伏击战c吴家岗歼灭战，以此作为招牌宣扬首义之师的威武，也给何向东足足的打了一回广告。 能以一标新训步兵全歼北洋清军一标马队，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如此，连北方代表唐绍仪的军事随员都承认确有其事。那，这个第九镇就有些可怕起来，由不得黎天才不规矩。 “第九镇第三十四混成标统带黄楚楠，敬礼！” “江南第一镇统制官黎天才，敬礼！” 二人互致军礼后，黎天才含笑问道：“黄老弟，这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孙次长的命令难道没下来？” “前辈，不好意思，本部确实没有接到贵部进驻的命令。”黄楚楠心中也有些不忍，看人家黎统制怕快有五十了吧，远道带着几千人马来援鄂北伐，为何上面以保护地方治安为名，下令不准他们靠岸呢？唉，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执行军令吧！ 黎天才心中焦急，问：“此地可有电报局？” “有，大冶铁矿早就通了电报。黎统制官请便！来人，带路。” 黎天才带着随从参谋马弁在电报局等了足足一下午，南京陆军部那边没有回话，武昌倒是回了黎元洪的电报——请辅臣兄到省一叙，部队暂且开到黄州水面，听候命令。黎天才又喜又忧，喜的是武昌方面总算回话，与黎元洪见面的结果虽然还不敢说好，却也有了一线生机；忧的是部队本就缺饷缺粮，待在船上整整一个下午了，自己去武昌这一来一回间还得过夜，就怕。。 “刘邦本，速回船上掌握部队，务必安抚好弟兄们，好生待在黄州水面不可轻动！”黎天才下令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块金怀表来，递给警卫营管带刘邦本，说：“这个拿去给船主们分了，让他们开船去黄州。” “是！”刘邦本揣了怀表小跑而去。一旁，黄楚楠和戴寿山看的心酸，却在司令部的严令下不敢出手相助。 走投无路啊，连镇统制官都当了怀表，队伍里的弟兄们是何情况呢？可想而知的糟糕！南京的临时政府在干什么？难道就如此对待江宁之役奋勇杀敌，攻取幕府山的有功部队？黄楚楠再次对革命党产生了怀疑，送走黎天才后，回头就找到标书记官宣誓加入民先会。 哗变！哗变！刘邦本还没来得及下令开船，在船上憋屈了半天，腹中饥饿的江南第一镇官兵们就闹腾开来，从沪上起兵骂到攻取南京的牺牲，从南京的遭遇骂到此时的困境，不知不觉间，一条船上的弟兄们情绪失控，打了竭力弹压的带队军官后，有人“噗通”一声跳下冰冷的长江，奋力向南岸游来。岸边立时开出一条船，第九镇官兵七手八脚把落水者拉上船来，剥个精光，裹上军用毯子。 一人榜样，万人仿效。 “噗通！”“噗通！” 刘邦本暗叹，队伍终究是垮了！可惜啊，可惜这支血战幕府山的精锐之师了！民国政府啊，你难道就是如此对待有功将士的吗？！ 1912年1月5日夜，湖北都督府电令黄州分府暨第九镇司令部，收容改编江南第一镇三千余官兵为第九镇暂编补充协，以黎天才为协统领，列入北伐军右翼军序列。 正文 第六十章 【宵夜谈兵】 傍晚，一队骑兵从黄陂西门而入，“得得”向椅子山而去。 西门内军医院的方君瑛注意到，这队骑兵穿着青灰色的北洋军服，带头的是一位正参领。虽然两军协议停火了，可北洋军第一次派出如此高阶军官，又高头大马的来到黄陂，顿时引起同盟会暗杀部长的警惕。 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了，同盟会掌握了南京政府的大权，方君瑛很想立即就赶到南京去，又顾念到王颖母子和充满革命的第九镇，左右权衡之下决定留下来。于是拉了姚青荷去电报局，给上海的同盟会机关部发了一封密语电报，简略告知自己所见c所想。 北洋军的正参领来此做什么？带着疑问，方君瑛找了王颖，让其以“给王参议（恩贵）送药”为名去椅子山一探究竟。 再说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北军正参领在警卫引领下来到县政府门口，翻身下马后却是身材矮壮，与高踞马背时的高大形象颇不相称。尽管如此，从黄州赶回来的何向东还是在门口迎接来客。 “鄂军第九镇统制官何向东，敬礼！” 来客显得很稀松的回了礼，才道：“北军总参谋官徐树铮。” 何向东心道，你若不是徐树铮，老子还在黄州猫着咧！面上却浮出笑容，作势请客入内，与徐树铮并肩步入大门，边走边说：“劳动徐参谋官大驾亲来黄陂，想必是关乎两军的要事吧？” 徐树铮看似表情轻松，动作随意，心中却早已经惊讶莫名了。 从跨过分界线遇上第九镇巡逻骑兵开始，到西门板桥和城头的岗哨，再到黄陂街道上巡逻的宪兵队，又在县政府门口见识了警卫和砂袋工事后的重机枪，还有堂堂第九镇统制官笔挺的腰板，干净利落的动作，满带自信又显得随和的神情，堪称军人之标版！去年才毕业回国的徐树铮对日本陆军印象尚深，以此比照，暗自给鄂军第九镇下了判语——劲锐！难怪马良要吃亏啊！暗暗的，徐树铮收敛了平素的桀骜性子。 “何统制官，鄙人前来贵处，乃是受段总统官所托，办理三件要事。如今两军停战，和议开展，国家行将一统，两军势必合一，已无敌我之别，你我二人也将同僚，鄙人就不遮遮掩掩了。” 此时尚显年轻的徐树铮不是那种书生的性子，做事说话干练精悍，有些咄咄逼人，这一点倒是与何某人有些共通之处。 说话间来到会客厅，二人分主客坐了上座的左右首。 “第一件事，总统官已经从汉口回到孝感，各部将陆续撤退。总统官希望何统制官严守停火协议，保持默契，勿要骚扰c干涉c阻扰我军后撤行动。” 何向东觉得这家伙颇对脾气，干脆就来个硬对硬，立即反问：“何谓骚扰c干涉c阻扰？贵军撤退，我军进驻，乃是正理常情，贵军可有撤退之时间表？如有尚请见示，否则，我军进驻行动难免会造成误会c摩擦。” 虽然面子上说的漂亮，协议停火了，要统一了，要化敌为友了，可事实上却是——上海的谈判还没有正式结果，满清朝廷还在北京指手画脚，两军的停火协议实则是一种默契，随时可能打破！ 因此，北军撤退需要提防侧后的第九镇，撤退的时间表包含的信息是各部兵力构成c撤退行军或装运顺序c时间，又包括集结地点c时间，还包括中途补给c休息c转运的时间c地点。可以说，如果把时间表交给第九镇的话，就等于是段祺瑞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何屠夫家的切肉墩子上。 “没有时间表，各部依次按序列撤退。” “呵呵，徐参谋官是在说笑了。”何向东在冷笑，准确说是在嘲笑。开玩笑嘛，几万人马和大量装备通过铁路线北撤，没有时间表的控制，还不乱成一团了？果真治军如此，段祺瑞和徐树铮还能混到现在的地位？！ 徐树铮只得说：“撤退已经从今日开始，预计五日内撤退完毕。” “五天？呵呵。”何向东又笑了，还是嘲讽的笑。 徐树铮有些火了，他喜欢抓人字眼儿，却最讨厌别人抓自己的字眼儿。“预计五天之内从汉阳c汉口撤至孝感。” “原来如此。”何向东心道，这才是真话。“那么，今天是6日，11日子时，我军进驻三汊镇以南所有要点。贵部当留后卫部队并指定联络官和信号，确保不向任何其他部队移交沿线要点。” “这。。”徐树铮心中暗叫这个姓何的厉害，还是转着圈子打听老子的时间表呢！什么叫“不向任何其他部队移交沿线要点”？那只能是在每一个要点都要进行两军之间的联络交接，做到北军前脚走，第九镇后脚到。如此，不是把时间表暴露给他又是什么？ “不行？”何向东明知故问，语气和目光中都带着几分威胁。如今啊，是段祺瑞来找自己“帮忙”，他求到老子头上，老子不可能当了软脚虾。总之，面子要给，里子也要。 徐树铮只好放下“要求配合”的架势，改口道：“所以，总统官派鄙人前来协商解决。” “明日一早七时，我军一支营级分队进驻三道桥——滠口一线，协助贵部逐次撤退，联络口令沙湖——襄河。”何向东说出自己的方案，察言观色下见徐树铮要反驳，急忙又道：“两军真要合作，确保贵军安然撤退，除却互信之外别无他途。如果我部不能首先扼守三道桥，又如何确保要点交接？徐参谋官，此事就这么定了！” 如此结果不算差！行前，段祺瑞和徐树铮就分析过此事，定出上中下三种结果和应对方法。上等是何向东完全给面子，放手让北军撤退；中等是何向东扼要点监视北军撤退；下等是何向东部分守滠口c祁家湾c祝站三大要点，甚至兵出罗山切断武胜关交通，控北军命脉与己手，趁机要求好处。 何向东语气坚决，一副除此之外咱们就没得谈的架势，对此，桀骜如徐树铮也只能点头。唉，谁让鄂军第九镇能对铁路线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呢！说来，得到如此结果，算是何某人给了一些面子了。 “何统制官，自古以来没有一方得利的生意，我说的第二件事，尚请统制官给段总统官一个薄面。” “莫非，参谋官是要带王恩贵回去？” “正是。”徐树铮心中暗惊，这何向东还他娘的是人吗？老子话没出口就他给猜个正着，还怎么继续说下去，又如何保持所谓的“平等交易”？这趟差事太他娘的难办了！ “请王高参。”何向东摆手向曾广胜示意。他知道，如果自己把王恩贵交给徐树铮，估计到了分界线上就会听到一声枪响。“段总统官和徐参谋官一直都是向东颇为敬重之人，但王高参已经投入革命阵营，为黄州分府参谋部高级参议。当然，徐参谋官大可当面问清楚，如王高参愿意跟你走，我绝不阻拦。” 要求释放战俘，对停战双方来说是正当的；可若战俘已经加入对方阵营，这事儿就办不下去了。看到何向东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徐树铮恨不得立时暴起挥手给他一个耳刮子，可，不能呐！ “算了，就当鄙人没说，一个背主求荣之徒而已。” 门口的曾广胜闻言停步，转身保持肃立军姿。 “此事，还请参谋官向段总统官说解清楚，若有得罪之处，何某改日再行向段总统官当面请罪。” 徐树铮嗯了一声，霍然起立道：“如此，徐某告辞！” “哎，且慢！”何向东惊问：“徐参谋官还有第三事未曾见告。” “不说也罢了！”徐树铮何曾如今晚这样吃瘪过？此时一心要走，把段祺瑞嘱咐其竭力拉拢鄂军第九镇的话也抛到一边。 “哪能这样！？”何向东起身赔笑道：“又铮兄远来是客，既然办完公事，何妨与兄弟小酌几杯？今后，兄弟还少不得麻烦又铮兄帮忙提拔的。” 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哪里去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算了，总统官交代的第三件事情还得办，顺坡下驴吧！ 何向东见徐树铮态度已经松动，乃伸手拉了徐树铮的手臂，连声相请：“请，请后堂叙话。” 后面已经摆了一桌不算多，却很精致的宵夜酒菜，可见何向东是早有预备，费了些心思的。见此，徐树铮的心理找回了平衡，心气即平，脸色也就放松下来。 二人立场不同，出发点不同，但其实都想与对方搞好关系，一杯小酒下肚就开始谈兵论道，竟然是格外投契，说到争论处，就着桌子上的杯盘碗盏交起手来，不过瘾？来人，拿地图来，老子们要地图推演一番。时间？时间算个鸟，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斗个你死我活就决不罢休！ 再说军医院里的方君瑛，左等右等，熄灯号吹响时才等到王颖回来。 没有灯光的宿舍里，王颖说：“来的是徐树铮，段祺瑞的参谋官，看样子是来谈判的。” “还有什么情况？具体谈了什么？” “这。。警卫没说，估计他也不知道。只说徐树铮生气了要走，统制官把他拉到后面喝酒去了，我走之前，里面还要了地图。” 方君瑛暗想，王颖能探听到这些已经不错了。可虑的是，按照这个说法，似乎何向东有交好段祺瑞的意思，那，他会不会被段祺瑞拉走呢？不行，必须阻止这个可能，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 一想到如此精锐的第九镇倒向北洋方面，方君瑛就心急如焚，顾不得军规了，起身披衣出门，敲响了隔壁姚青荷的房门。她要去拍发电报，可军事管制下，她只有再找能通天的姚青荷帮忙了。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菊子！菊子！】 清晨的迷雾中，两道铁路向南延伸的不远处，三道桥的铁骨架隐约可见。 第三十标三营近乎无声的呈反v字向前掩进，黑面白底布鞋踩着路基的碎石，发出细微“嘎吱”声。除此之外，别无声响，就连挎在后腰的锡皮水壶也乖觉的没有再与刺刀鞘发生摩擦。 雾气弥漫中，有人大声喝问：“口令？！” “山峰！回令？” “银河！你娘的彪子，你们来早啦！吓老子一跳！“ “小货郎，你狗日的尽捡便宜，老子在滠口扑个空，正想抓了你狠揍一顿。” 三营还未赶到祁家湾，侦察队已经与北军完成交接，控制了滠口到三道桥一线。这让原本以为可以在北军面前显摆一回的翟彪很不痛快，又能咋的？最多嘴巴上占点便宜，没曾想刚一对完口令小货郎倒先发难骂娘了，揍他！ “别别！”小货郎程汉生被翟彪揪住，只能告饶。“等会儿炮队就到了，做好准备，快，把你的爪子拿开！” “哄老子！这么大的雾，炮队搭的火车能开出来？”翟彪顺势反扭了程汉生的胳膊，把他压得低下头去。程汉生可不是认输的主儿，抬脚狠狠一踩，翟彪惨叫呼痛，他趁势挣脱跑远，雾气中传来他的笑声：“哈哈，彪子，炮队交给你了，老子没空陪你，弟兄们，别跟三营捉迷藏了，去孝感喽！哈哈。。” 雾气中突然冒出十几条身影，追随小货郎而去。 心中暗惊，脚背痛感稍减，翟彪冲北面吐了一口口水，嘀咕道：“改天，老子也带侦察队！”嘀咕完了还觉不过瘾，顿足大喊：“小货郎！你狗日的听着，回头老子再找你算账！” “彪子，小心点，别看到大炮就吓傻喽！哈哈。。” 笑声远去，渐不可闻。 吓傻了，这是翟彪永久的痛。牌楼伏击战，他确实因本大队弟兄的惨重伤亡而心痛，忘记了自己的指挥责任。这事儿总被几个好事者挂在嘴边，随时拿翟彪开玩笑，程汉生就是其中之一。 “笑！你们也笑！？”翟彪有些心虚，觉得三营的队伍中似乎也有人在笑话自己，粗声爆气的喝骂着下令：“滚滚滚！一队回滠口警戒祁家湾方向，二队c三队分别在埋伏左右，车子一停就冲上去，老子是人c炮都要！少一样，自己找总指挥交待去！” 二队队官齐发武一边挥手令本队疏散展开，一边笑问：“管带官，那你咋交待？” “一头撞死在桥上！滚！” “是！滚！“齐发武领命，就地半滚下了路基，又翻滚了几转，整个人顿时不见。 其实，三营弟兄们个个觉得在侦察队手里吃了瘪。且不说侦察队抢先收复了滠口，就说这里，人家潜伏在近处都没被发觉，就算是天气不好有雾气，那也不能作为托辞。真要是敌人，如此近的距离，一阵排子枪打来就能要十来条命去。吃亏了，管带发火了，今后得好生训练，总有一天要找侦察队拿回场子来！ 六门重炮，每门需要一个平板车装载，每门重炮配备三十六匹挽马，共计百余匹也需两个车皮，剩下两个车皮装了百余炮兵c测绘器材c弹药，满满当当的，在雾气几乎快要散尽时，由喷着浓烟的火车头牵引着从大智门车站出发，轰隆隆的驶向滠口。 这列火车预定的目的地是芦汉铁路的终点站——卢沟桥。 “哧——哧！”锅炉连续放出蒸汽作用于制动系统，锅炉内的蒸汽压力外泄也导致往复式活塞运转变慢，火车慢了下来，渐渐的停在三道桥北。 车上禁卫军炮队官兵早觉出有异，车子尚未停稳就拉开车厢门跳下车，脚跟都没着地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听到“举起手来”的喝令。 能怎么着？举起双手呗！ 车厢里有几个士兵颇勇悍，拉开窗口伸出马枪，却听到带队的长官喝令，只得讪讪收了枪，子弹退膛，乖乖抱头下车。 禁卫军炮队下了火车，在三营三队的押解下离开铁路线向东走，绕过滠口车站后再行向北，以避开车站和集镇上的耳目。翟彪率三营二队换上禁卫军炮队的外衣上了火车，朝车头方向挥了挥一面小旗，火车隆隆开动，逐渐加速，正点通过滠口，通过祁家湾，却又在牌楼附近半道停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人们一涌而上，牵骡马的c挪炮的c搬弹药和观瞄器材的，彼此配合颇为默契，不多时，火车头拖着空荡荡的车皮轻轻松松的加速离去。 六门重炮连同炮队官兵和骡马弹药，没了！段祺瑞只看到一封“禁卫军炮标重炮右队全员反正文告”。 段祺瑞看着墙上的铁路沿线地图略一推敲便知——这是阴谋！是冯某人和何某人联手算计段某人的阴谋！ 第九镇接管滠口，火车正常驶过祁家湾车站，车站调度和驻军报告“一切正常”，炮队是在祁家湾和祝站之间“消失”的，而本趟火车不停祝站，那么，从祁家湾到孝感这一路大约四十分钟时间，足够第九镇安安全全的把火炮拖走，拖到停火线以东去。 整个行动留给沿途车站驻军的反应时间几乎为零。 如冯国璋与何向东没有勾结，何向东怎么可能恰到好处的要求接管滠口，刚一接管就出了事儿！那就说明，重炮队开拔c装车c出发的时间对何某人而言并非秘密。而且，炮队官兵很诡异的一枪未放，一声未吭！段祺瑞唯一没有算出来的是革命军在三道桥就登车换下炮队官兵。 还要补充一点，火车到了孝感，文告送达段祺瑞手里时，他的谈判代表徐树铮还在夏家湾观看第三十三标一营c二营的操练。 篓子捅大喽！六门重炮和炮队官兵近百人“反正”，段祺瑞自觉扛不起如此大事，忙密电禁卫军总统官冯国璋商议善后。冯国璋回电很快，曰：段老弟，六门重炮丢了事小，咱哥儿俩谈谈吴家岗战后流散的八十余名逃兵和马良的作战命令记录，如何？ 那就。。谈谈呗！ 冯国璋c段祺瑞兄弟俩你坑我一把，我整你一下，彼此扯平。重炮队确实叛变了！吴家岗之战败原因也有了新的c接近事实的说法——马良中了逆军的圈套，李成义兵力太少，无法夹击逆军。这种说法有王恩贵绘制的战斗过程简图和逃散归营的士兵口供作证。 1912年1月8日，黄楚楠部返回黄陂归建，大冶铁矿由黄州分府警卫一营接防，随即戒严令撤销。日本八幡制铁代表崛口赶紧屁颠屁颠的带着一群勘察人员跑到矿区继续探查主矿脉之外的铁矿储量，为八幡制铁全盘接管汉冶萍作准备。 当然，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五十岚为此付出了两千五百枝38年式步枪，十二挺38年式机关枪和一百万发子弹的代价。不过，谁又能说五十岚这回把生意做亏了呢？至少在黑龙会和日本军部眼里，五十岚君大大的有功！等到鄂军第九镇的子弹用得差不多了，日本人就能连本带利一起回收。 何况，五十岚在黄陂交接军火完成后，在电报局还有另外一个收获。 汉口日租界领事馆。 五十岚次郎带着仆仆风尘步入近藤实希的办公室，草草鞠躬问候，扑到近藤的办公桌前说：“近藤君，我在黄陂看到一个女人，像极了同盟会的方君瑛。” “噢，你确定是她？!” “不是很确定，上一次见到这个女人大约是在两年前，对，两年前的日本，同盟会的一次聚会上。” 近藤拿起电话拨通了，说：“丸山君，我是近藤实希，请电报上海总领馆查找同盟会会员方君瑛的照片和相关资料，对，她在上海总领馆肯定有照片。找到后请上海总领馆尽快送到汉口，拜托啦。”放下电话，他向五十岚道：“如果这个女人真是方君瑛，是否表示同盟会已经改变对黎元洪的态度，要对黎元洪的亲信将领下手了？” 五十岚摇摇头，沉思片刻后说：“就当前支那的局面来看，这是愚蠢的行动，嗯，不过同盟会那些年轻人总会这么做的，比如几天前在北京城对袁世凯的暗杀。但是近藤君，无论你相信与否，我觉得这个女人不像是要对何向东动手的样子。这只是我的感觉，很难说出所以然来。” 近藤一手支头，一手举起摆了摆，示意五十岚不要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头，又拿起电话摇通，说：“要宫尾君。宫尾君，我是近藤，请替我查一查，汉口租界所有支那人开的商号c公司，注册人只要姓方就收集资料，我急需，拜托啦！” 宫尾武八是汉口租界巡查部长，位同日本国内的警署警视正（警察局长）。 不多时，宫尾打来电话，告知有家“公信存转运公司”注册人姓方，在租界码头有间小仓库，当公司办事处在租界外，已经毁于战火，经理方家湜不知所踪，估计已经返回福建老家。 近藤放下电话后，语气确定的说：“不用等上海消息了，她就是方君瑛！” “近藤君，我有个想法。” “呵呵，五十岚君，我也有个想法。不如，我们学一学三国。” 二人含笑取笔在手，仿佛自己就是诸葛孔明或者周公瑾一般，各自在掌心写了字，然后互相点头，齐齐打开掌心。 菊子！ 菊子！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总指挥，等等】 鲁台山南侧，教导营驻地。 在徐源泉的“解散”命令后，各队散去，何向东混在人群中疾走几步，向偏头看来的杨曾蔚道：“走走？” “嗯。”杨曾蔚心里有些疙瘩，回答的有些随意也有些勉强，却跟上何向东的脚步走向鲁台山。寄人篱下，这种感觉从队伍被派往罗山与第三十五标c豫南挺进军混编的军令下达之后就存在。虽然第九镇中不乏河南人，甚至整个炮二营几乎都是，而何向东也颇看重前敌指挥部参谋官兼教导营教官，待之以礼，却愈发的加重了寄人篱下之感。 既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当然也有别的感觉。当徐树铮要看部队实操时，杨曾蔚作为陪客也去了第三十三标，算是真正了解到第九镇的实力，他的判断是——第三十三标一个营就能击垮威武军。故而，原本想离开第九镇的他又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一个实践自己军学长才的最好平台。加上倪龙的劝说和“现身说法”，他决定看看再说。 看看再说，如此想法必然影响状态。 “论素质，三十三标略比三十五标强一些，所以，我考虑把日式军械全数装备三十五标，那边有二位张司令（张国威c张鹗翎）都是士官生，熟悉日式军械，正当利用。少石兄，对此可有高见？” “总指挥的决定英明。” “少石兄，我想请你以个人名义在湖北军界举办武学研究会，以研究会发现和吸纳人才，为举办全新的c正规化的军官养成体系，摸索最为适合中国陆军发展的道路作准备。你意如何？” “湖北人才多矣，只看眼前就有总指挥统兵有方，战绩显赫，军学水平远超标下，又是右翼军前敌总指挥，地位c声威c见识，最为合适号召武学研究会，标下能入会受教已是荣幸，怎敢越俎代庖？” 杨曾蔚这话一半是真心，一半是负气的揶揄。 置身教导营已有十来天了，教导营的训育方式与日本陆士不太相同，与去年满清军咨府颁下的《庚戌（1910）年新颁陆军操典》也不同，特别强调以炮兵为核心的战术思想和战法训练。对此，根据中国陆军当前炮兵极弱的现状，主张以步兵为主c炮兵为辅的杨曾蔚与何向东也讨论过一番，最终结果是他不得不承认何向东的思想与世界陆军发展的趋向吻合，甚至有些超越了。既然你都超越了，自然是强过我的，何必把我推到前台当小丑呢？ 一个立足当前，一个立足未来，高下之别立现！ “唉。。”何向东颇觉拿状态低迷的杨曾蔚没办法，长吐一口气，收拾好情绪，又道：“少石兄过谦了，你在日本就创办《武学》杂志，于留日士官生中影响颇大，这是我难望项背的最大优势。如今，留日士官生在中界占据要冲，无论南军c北军都是如此，如能充分影响他们，引导他们接受更新的军事理论，对中国国防建设的意义可谓重大。这个想法，是我和少石兄接触多日，与徐树铮一夕长谈后得出的。能否实现，并无把握，只能尽我全力去做，不负中人之责任。” 杨曾蔚心中一动，“中人”这个词挑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以当前之陆军状态，我看不到在下一场对外战争获胜的可能，若不加以改变，设法增强，中国还要挨打，还要受气，还要赔款割地。以此来看，民国c满清，又有何区别？革命意义何在？不，身为中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军队再一次战败，再一次辜负四万万同胞的殷切希望，再一次让我们的外交官c我们的政府在列强面前低头屈膝！此事，你不做，我做，我做到底！“ 言毕，何向东转身大步离去，不曾稍有犹豫。 学陆军考士官，创办《武学》，宣传革命思想，组织四省联军。。杨曾蔚所做的哪一桩事情不是为了强军报国？！可是，在国内当前的现实下，特别是经受了南京的冷遇和苦难，队伍又被派到罗山混编之后，阵营c党派c地域c体系。。如此多的纠葛让杨曾蔚左右为难，迷失在现实当中，甚至忘记了本真的初衷！ 幸好，他遇到了何向东，一个充满朝气和血性的，又能脚踏实地的奔向强军梦想的何向东。 如果何向东继续软语劝告，杨曾蔚尚不能清醒c决断，可何向东最终失去耐心而抛出非此即彼的选择题时，杨曾蔚在那一刻感觉到自己内心生出强大的冲击，势不可挡的从口中涌出——“总指挥，等等！” 尼玛，老子真是天才！ 黄陂衙前街，宪兵队部。 巡街回来的刘子通一眼就看到队部办事房屋檐下站着一人，正是军医院的姚军护c姚小姐。虽然刘子通是武昌派来的，但是姚青荷身份之特殊，他早已知情。宪兵队可不是谁都想来的地方，既然姚小姐来了，想必有事。 “姚小姐，请进，屋里说话，外面怪冷的。” “刘队长，就这里说吧。”姚青荷不想进屋，总觉第九镇里各单位，只有这里最瘆人。“我们军医院新来的方军护和王医生有问题，这是方军护最近几次发电报的存根。” “最近几次？”刘子通一下子就抓住要害，平常人哪有短时间频频拍发电报的？一般都以书信作为主要通信方式，电报虽快但是要价极高，一个字就要二十文钱，就连司令部拍发电报都简短扼要。军护，能有什么事需要如此？接过存根看了看，果真如此，有三次几乎就集中在五天。嗯，那五天黄陂城内外发生了什么事？日本人运来军械，段祺瑞的代表徐树铮来谈判，四省联军一部到黄陂领取补给开赴罗山，江南第一镇部分官兵打散编入各部。 “姚小姐，还是屋里坐吧，我有问题请教。来人，记录，再给姚小姐准备一杯热水。” 随后，刘子通详细询问了方君瑛c王颖平时的工作，言谈，作息规律，特别是几次拍发电报的详细过程，就连姚青荷叙述中的只言片语都没放过，经常就一个问题反复询问，以确认无误。 送走姚青荷，刘子通从头翻阅笔录，越看越觉得方c王二人有大问题。乃带了几人前往电报局，对照存根调出电报原稿一看，看一份还没问题，连看几份再加对照就出问题了——是密语电报！ 方c王二人是程灏功带回来的，是姚青松安排的，而且，王颖还是烈士遗孀，带着一岁的小孩，容不得刘子通不慎重。令人注意军医院，暗中监视二人后，他转身就找潘正道报告。 潘正道当即决定抓人。 方君瑛和王颖被“请”出军医院，几名宪兵立即搜查了两人的居处，姚青荷抱着孩子避到一边。真正到了宪兵抓人的那一刻，她又不忍心了，心中涌出说不上来的酸楚滋味。 按照何向东的规定，军事讲习会不允许被打断，任何电报都要押后处理，所以，他是在讲习会结束之后看到的南京来电。 看完陆军部总长黄兴的电报，何向东笑着对潘正道说：“孝侯，这次篓子可捅破天了，好，下回继续努力！” 潘正道心中惶恐，连连向看过电报的杨曾蔚使眼色，杨曾蔚学着何向东的语气道：“孝侯，这种篓子今后再捅几个更好。” 至此，潘正道心中大定。他从总指挥和参谋官的笑语中已经看出端倪来——同盟会不是不能招惹，总指挥其实一直在等着同盟会找上门来，只是当初在黄州码头上看走了眼，竟然把女暗杀部长当成了普通人。潘正道受过同盟会员的影响当并未入会，他目前只有一个政治身份——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第九镇司令部及直属单位主任代表。 “少石兄，这份电报还是由你这位老同盟会员回复为好，我担心前番汉阳保卫战得罪黄总长太甚。” “我？”此时的杨曾蔚心结放开，完全恢复了平素里的积极开朗。“我这位老同盟会员，南社成员，在黄陂城待了这许多天，竟然不知道方部长在此，岂不罪过更大？！改日若是汪兆铭听说了，还不笑话了我。” 汪兆铭不就是汪精卫嘛！看来，杨曾蔚与他关系不错，嘶。。历史不好好学，到今天才知道有多麻烦！杨曾蔚今后会不会跟汪精卫走呢？这个念头刚刚浮出脑海，何向东就暗自骂道：狗屁，何向东你个狗屁，哪有这么不自信的？！杨曾蔚不是已经被你精神俘虏了吗？ “那，你代我去见见部长大人和王女士，我去想想怎么回这个电报。” 杨曾蔚苦了脸道：“子明（方声洞）若还在，决计会指着我鼻子骂个三天。”却见何向东微笑着交抱双臂看着自己，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个差事了，干脆作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豪气状，大声道：“得，我去矣！” 目送“如上杀场”的杨曾蔚离去，何向东脑袋里转开了挖同盟会墙角的念头。谁让同盟会的组织形式松散呢？谁让同盟会如今掌握了南京政府的大部分权力呢？因为要保护汉冶萍，何某人很可能将在不久之后不得不揭南京政府的短，得罪同盟会似乎已经是必然了。那就利用这位方部长，在脸皮还未撕破之前，尽量多的招揽一些同盟会年轻精英来黄陂，投身第九镇的大熔炉中再炼上一炼。 单凭姚青松c余祖言在军政两方面发展民先会，速度太慢！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被迫签名】 一队士兵小跑过紫阳桥，随着带队军官的口令声，在楚江宾馆门口站得整齐。 装饰精美，由一匹浑身白色的东洋马牵引的西式马车缓缓驶来，金永炎从车厢边跳下，拉拉军服下摆，立正，向宾馆门口的官兵们打出手势。在一声“敬礼”中，他拉开马车门，方面大耳c脸带微笑c上唇蓄着德式胡须的民国临时副总统兼湖北都督黎元洪探头看了看，施施然下车。 街面上有很多看热闹的百姓，都很自觉的远远站着。不过，百姓中还是有不少人颇具见识，指点着楚江宾馆大门小声嘀咕着：谁这么不识相，民国副总统都到了，竟然还不出来迎接？ 不识相之人，乃是原江南第一镇统制官，现任鄂军第九镇暂编补充协统领黎天才。他没有去上任，他没脸去上任，他好歹也是临时政府成立前，江浙沪联军司令部众人推举的一镇之统制官呐！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可真要让年近五十的老家伙当着自己老部下的面，在那二十几岁的小家伙面前立正打报告，怎么想怎么都不是滋味。 部队在黄州被打散建制混编了，如今的补充协已经不是江南第一镇喽！ 黎元洪笑意盈盈，似乎根本不以无人迎接为意，走到宾馆门口还特意站住脚，转身回头，向街面上的百姓挥了挥戴着白手套的右手。 “副总统万岁！民国万岁！” 嗯，就该是这么着的。黎元洪满意了，转身进门。 二楼一间豪华房间门外，一身便衣的黎天才躬身作礼，虽谈不上热情，却也毕恭毕敬c规规矩矩的把民国副总统引入房内。 “辅臣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黎元洪一落座就说明来意。“但民国初创，百废待兴，诸多事宜尚未理顺，还望理解呐！黎某此来，就是请辅臣兄出山就职的。” 黎天才心中暗喜，看来事情有转机了，乃恭声问：“不知副总统让卑职做什么？” “第九镇暂编补充协统领。” 黎天才无语，面色迅速转暗，心中却道：搞了半天你是在拿老黎我开涮来着？！这些天了，老子不去黄州就是不想当这个鸟统领，你不理不顾也就罢了，今天来此却又提此事，摆明了是戏耍老子！ “辅臣兄请听我说解。”黎元洪似乎浑然不觉黎天才的怒意，慢悠悠的说：“你我是本家（其实黎天才是彝族人），你又是老资格的带兵官，能来湖北，是看得起元洪，元洪又岂能不好生安顿你和你的弟兄们？辅臣有想法，只因对湖北c对第九镇c对元洪c对何统制官不甚了解所致。当前鄂军计划编为十镇，以已经编成之第九镇最强，下辖步兵第十七c十八c暂编补充三个协，还有名义上归北伐军右翼军前敌指挥部的第一c第二纵队，都是步兵标规模，等于是四个协。炮兵有一标，分为过山快炮营c陆路快炮营c重炮队；马队有一营；工c辎各有一营。还有隶属黄州分府的警卫两个营c十县营。总计员额近三万，为北伐右翼军之主力。辅臣兄带到湖北三千余人枪，两门小炮，按照第九镇之编制法。。” 黎元洪没有说出最后几个字眼儿，那有些伤人了，还是等黎天才自己体会，自己琢磨吧。 第九镇实际编制员额，特别是那个七百四十余人的大营制，整个中国陆军都是独一无二，若非黎元洪此时已经公开了支持第九镇的态度，而何向东又“自力更生”解决了大部分军械装备问题，恐怕别镇将领早就吼翻天了。当然，若鄂军其他将领也如何向东那般为黎元洪出谋划策c打几场能拿出手的胜仗。。没有，那就只能看着羡慕着了。 黎天才此时才明瞭第九镇一个协统领的分量。自己初来乍到，能在第九镇混个协统领，绝对比在南京挨饿受穷好，比当个一般的鄂军镇统制官还实在。看看第九镇的实力战绩，又当预备北伐之时，建立战功只是手到擒拿！ 从第九镇可知，副总统麾下不缺军队，自己带三千多人来投效，还真得把自己的小身板儿掂量清楚才行。 “辅臣呐，昨晚督府军议决定，明日就要通电全国发表北伐宣言，这个协统领你若要领着，还得列名通电。他日北伐成功，辅臣就是功臣，当个镇统制官绝非难事。何况，我已让孙尧卿在南京通融斡旋，能给你在南京陆军部争取一个镇的编制最好，名目都想好了，就是沪军留鄂第一镇或北伐援鄂第一镇。先去黄州吧，何向东是个尊重前辈军人，又会统兵打仗的年轻人，不错。” 黎天才起身，立正，举手致礼道：“卑职领命。只是，卑职在省耽搁日久，怕何统制官已经心生不满了，卑职更觉无颜面对之，不。。” “何统制官已经想好了，晓峰，拿出来吧。” 金永炎上前，递给黎天才一份红色的请柬，很简朴的，没有烫金的请柬。 黎天才打开一看，原来是杨曾蔚在黄陂组织武学研讨会的邀请函，上面写着“黎天才”的大名呢！ 台阶已经在脚下，不顺着溜儿下台阶，就太对不住屈尊上门说解的副总统，也对不住人家何统制官了。 1912年1月22日，在何向东的积极鼓动下，黎元洪率湖北军政府及鄂军众将通电全国，曰，清廷颟顸顽固，视民国肇建若无物，于南北谈判中刻意刁难c拖延，企图阻止国家之统一。值此时，元洪领湖北军政各员决意革命到底，挥师北伐，直捣黄龙，达成革命之伟大彻底胜利！ 通电由湖北军政要员列名，何向东三个字，赫然排在张振武c吴兆麟之后列第七，引人瞩目。 通电北伐可不是作秀。当日，湖北军政府安襄郧荆招讨使兼鄂西革命军总司令季雨霖兵出新野c邓州；北伐军右翼军主力第九镇第十七协附机枪两队纷纷进入三汊口前沿，炮标各部从黄陂向前线推进；北伐军右翼军之第一纵队西进光州，第二纵队北进素有“膏粱丰腴”之称的正阳，第三十五标向信阳派出前哨。隶属右翼军前指的鄂军第三协c第五协也陆续渡江到滠口，源源北上。 全面大战，一触即发！ 23日，民国南京临时政府通电响应。当天又是傍晚，又是从黄陂西门来了一队骑兵，又是那位正参领带头，又是去往椅子山。只是，徐树铮却不是总参谋官了，那个位置已经被资格更老的c从云南逃回的靳云鹏取代。 熟门熟路，徐树铮转眼间就落座于后堂的“书房”，知其来意的何向东径直问：“又铮，我没猜错吧？” “你不动，泉公还没下定决心，你一动，嘿，宫保大人的密电就来了，泉公因此决定联络各军将领电促清室退位，实现共和。”说着，徐树铮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向何向东打了个拱手。“拥护共和之功，泉公已然是拿定了，那队重炮，嗯，扯平了！？” “扯平？那怎么行！”何向东一掌打开徐树铮作揖的手，愤愤不平的说道：”禁卫军十八门重炮，怎么说还得给我三门才算扯平吧？呃，我知道，冯华甫是不会答应的，泉公可以想个法子，给弄六门75炮也算数。” 徐树铮翻起白眼道：“屁话！你那几句屁话就值六门75炮？想都别想！” “给不给？！”何向东起身，俯视坐着的徐树铮，根本没把人家当成客人看待。 徐树铮哪怕他，摇头道：“不行！” “那好，我就拿下正阳c光州，从正阳逼确山，从罗山逼信阳，全线打击铁路线给你看看！” “你敢！”徐树铮也腾地起身，却因个子确实比何向东矮了近两个头，气势上输了一截。“你自己都说了，今后的中国是袁宫保率北洋军做主，你要今天把泉公惹急了，嘿嘿，今后少不了你的小鞋穿！” 何向东落座，一脸不屑的说：“不就六门75炮嘛，小器！泉公是留德国学炮兵的，我找他要炮是尊重前辈。再说了，反正今后都是一家人，那炮在我这里也是中国陆军的，跑不了。又铮，你帮帮忙，给我凑齐这个炮标，行吧？” “你也太无耻了，还口口声声尊重前辈呢？”徐树铮指着何向东的鼻子，却是脸带笑意。“有拿兵进铁路线来尊重前辈的？你这人，有话好好说，少诈唬我。” “好！我尊重前辈，也尊重你，我拿东西换。” “什么东西？” “一句话。” “呸！” “我的话不值钱呐？那泉公为何要联络各军通电逼宫？我是说准了吧？” 徐树铮其实很佩服何向东对大局走向的洞察力和预判能力，作出不屑的态度来，为的还是把差事办漂亮，别像前次那样，三件事只办好一件半。 泉公有心通过自己交好何向东，影响实力强劲的第九镇并与黎元洪达成默契，为今后在中国政坛军界的地位稳固打下坚实基础。共和好啊，没有世袭的皇帝，大总统也只能连任三届就得换人，设想五年c十年后，谁又能说下一任的大总统就不是段某人呢？那么，届时的徐树铮又身居何地？总要超过靳云鹏才是！ “说吧，什么话？” “先给炮。” “小人得志，奸商嘴脸！”徐树铮笑骂了一句，突然转头，目光瞥过光溜溜的桌面，嗯了一声。 “裘三升！上酒菜！”何向东吼过，冲徐树铮扬扬下巴，示意他拿话来说。 “此事我来设法。。”徐树铮略一沉吟就道：“三天后，信阳鸡公山下，一个炮队阵地，你自己去打，别伤人。不过，我有条件，第九镇今后得听泉公指挥。” “可以，但我有前提，不打内战！” “嗯！”徐树铮并不指望何向东当真听段祺瑞的指挥，只是为自己要办的事情铺垫而已。闻言立即从公文包里掏出纸笔递过去，道：“签吧！” 段祺瑞搞了联名各军将领通电逼宫这一手，顺便在电文底稿上留了一个空白。何向东心道，幸好老子早有准备，表面上却苦哈哈的看着徐树铮。徐树铮又指点道：“签吧，你的名字，就这！” “你是逼我得罪宋公啊！” “签不签？你刚才答应了什么？” “签，我签！又铮兄，今后我就指望你和泉公呐！” 徐树铮含笑点头，心情轻松愉快的收起电报底稿和自来水笔。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穷死的革命】 “号外，号外，《大汉报》号外！” 阳夏战争期间，《大汉报》一日出五c六次号外，以此鼓舞军心民气，深受武汉三镇百姓喜爱。北洋清军炮击武昌，《大汉报》馆附近落弹两枚，被命中一枚，致使报馆被迫关闭。两军停火后，《大汉报》重新营业却罕有号外，今日之号外声，令武汉百姓颇觉好奇——为啥报童都不说是什么事情呢？乃纷纷掏钱购买。 “保路风潮祸首盛宣怀向日人出卖汉冶萍股权！民国临时政府拟批准中日合办汉冶萍！汉冶萍行将落入日人之手！” 一时间，武汉三镇群情激愤，有识之士无不痛心疾首，大声呼吁：“利权不可失！汉冶萍不能卖！”随即，湖北军政府发布文告，呼吁社会各界组织起来，募集资金偿还日债，避免汉冶萍落入日本人之手。一个名为“抢救汉冶萍”的组织应时而生，四方奔走，到处游说，足迹遍布湖北军政府下辖的各州县和湖南岳州c江西袁州（萍乡煤矿在袁州萍乡县地方）。 “号外！号外！抢救汉冶萍委员会已经募资九百万！” “号外！号外！抢救汉冶萍委员会已经募资一千四百万！” “号外！号外！英勇的第九镇官兵为汉冶萍募资三十万！” “号外。。” 《大汉报》几乎变成抢救汉冶萍的“御用喉舌”，每日刊发号外向公众报告抢救汉冶萍进程，从而激发起更多人对实业救国，对钢铁救国的了解和热情。各地百姓纷纷投入到捐资c筹资的行列中，其规模c其热情，已经远超去年的保路风潮。 湖北如此，湖南c江西c安徽c浙江c江苏等地也是风潮顿起，舆论c民情一方面痛斥盛宣怀卖国，一方面指责民国临时政府是非不辨c卖国求款，另一方也发动绅商贤达c贩夫走卒为汉冶萍募资。 抢救汉冶萍的风潮尽管汹涌，却也不能掩住人们对国家大局的担忧和关注。 1912年2月9日，满清内阁总理大臣电告和谈全权代表唐绍仪，请其敦促南京方面阻止中日汉冶萍合营一事。2月10日，清湖广总督c北洋第一军总统官将司令部从湖北孝感迁到直隶保定，各部纷纷撤向保定集结，摆出一副随时开进北京的架势。与此相比，占据泌阳的白狼匪部跨越芦汉铁路线的小事就不引人注意了。当晚半夜，正阳县城及周边数乡枪声激烈，间或有大炮轰击声。 一连几天，何向东都待在黄陂县政府。这里紧邻电报局，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各方消息。南京的c上海的c武昌的c黄州的c正阳的c保定的。。几场“大战”同时爆发，令他几次发出“筹谋虽成，把握不易”的感慨。 他是如此，部下更是如此，因为一日间电报往返多达几十次，故而连曾广胜c杨虎c裘三升c余祖言都有些疲累c懈怠，进门也不招呼了，也不报告了，因为这些不是总指挥需要的，只需进门就说电报内容即可。 “南京来电，方（君瑛）部长拜访议长林森c实业部总长张謇，已得阻止政府批准交易之承诺，今晚前往上海募资。” “清帝退位通电，宣统退位了！清内阁总理大臣通电全国拥护共和！” “杨分督已到信阳！” “第一纵队击匪于汝宁府（汝南），司令部驻汝宁城。” “洛阳来电，清河南巡抚宝芬请我军原地驻防。” 一直沉默不言的何向东突然摆手止住余祖言，想了想，道：“回电宝芬，令其向我军交接军政事务；另电信阳杨分督，请去洛阳接受军政，急急急！再电滠口熊秉坤统领，请第五协全员尽快开拔接防孝感！电令邓国泰，今夜接防信阳。” “电报，武昌转南京急电，陆军总长令全线停火！” “直接回电南京陆军部黄总长并发武昌，豫南匪患有向豫中蔓延之势，剿匪刻不容缓！请陆军部呈报大总统并和谈代表考虑，北洋军对北方之控制亦非紧密。另，我部并未与北军交火，重复，我部并未与北军交火！” 电报接二连三的来，好不容易，何向东才得了空闲，却又要根据事态发展真理思路，预设对策。 看来，南京政府是真的穷慌了！前日方君瑛有长电来，尽数政府财政危机之事。南京政府没钱，于1月8日批准发行一亿元“民需公债”，2月2日开始发行，到前天为止共计募资不足三百六十万元。 这份电文让何向东心中大定。看来，民众对南京政府的信任和支持因“汉冶萍”事件而打了折扣，至少有部分人开始持观望态度了。方君瑛不知道，何向东却很清楚，截止昨天晚上，抢救汉冶萍委员会在江浙沪一带募资总额已达五百多万元，超出政府发行公债的数量。 由此可见，指南打北之策已经趋向于最圆满的成功。仅仅只差最后两步了！ 当然，南京政府募集资金的渠道不仅仅是发行公债。 按照方君瑛的说法，东南实业大佬张謇算过一笔账，南京政府要维持政权，每月需要约一千万两，扣除税收所得，每月尚欠80万两等于一百万元龙洋。 张謇这本账是建立在南京政府首先有年度收入的基础上，可惜，南京政权是一穷二白。上海起事，攻打江宁，革命党向招商局索取军饷10万两，向日本三井借款30万元，之前还曾向日本大仓商行借款54万两，后来又以“苏路借款”得到300万元。这些钱很快就花了个精光，连糜集在南京的军队都养不活，各部没有活动资金，连总长c职员的薪水都发不出，各项政务难以举办。这才有了抵押轮船招商局借款之议，可招商局的股东们也不是傻瓜，提前就把所有资产抵押给英国汇丰。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为解决财政困难，黄兴派代表何天炯东渡日本，一方面谋求日本财团贷款，不成；另一方面则沟通在日的盛宣怀。这就有了八幡制铁购买盛宣怀股权，达到中日合办汉冶萍，实际完全由日本人控制汉冶萍，日本财团再借款500万元给南京政府的条件。 而且，方君瑛还打探到一个消息，早在1月2日的南京临时政府内阁会议上就有决议，准备抵押轮船招商局，再向日本财团借款1000万元。 玩儿政治，南京完全不是袁世凯的对手，更不是意图吞下招商局和汉冶萍的日本人对手。何向东也因此得出结论，此时的孙中山c黄兴和同盟会没有能力组织政府c控制国家，自己犯不着趟南京的浑水。反之，老子正应该身处漩涡之外竖起保护招商局c抢救汉冶萍的大旗来！ 汉口，日租界，领事馆。 刚从上海返回，五十岚就奉召来到近藤的办公室，他看到的是满面春风脸喜气的近藤实希。最近在上海c南京发生的事情值得高兴吗？不，都是坏消息！帝国政府借财团之手趁南京财政窘困而渗透支那两大实业的计划严重受挫，都怪该死的《大汉报》煽动了该死的那些所谓民情舆论。 “五十岚君，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伊集院公使阁下刚刚发来电报，转告内田（内田康哉）阁下的意思，袁世凯在增强，孙中山逐渐呈现出颓势来，帝国政府不能指望通过南京得到利益，分而治之的计划重新得到重视。扶持对南京明显不满的武昌势力，使之能与袁世凯抗衡，是目前汉口机关部急切要办的大事。当然，从武昌这边着手破坏那个汉冶萍委员会，也是非常重要的。” 哦哦，原来是你得了宠！怪不得如此笑逐颜开。 “阁下，我也有个消息。” “噢，五十岚君，快说来听听。” “菊子已经启用，近期内将在上海c南京展开行动。” “很好。”近藤实希点头赞了一句，对五十岚说道：“据查，同盟会的方君瑛已经回到南京，菊子应该利用之。” “嗨依。”五十岚鞠躬应命，其实他早已经向菊子下达了工作指令，头一条就是设法与支那留学日本的女性接触，又以同盟会员为主。他甚至列出名单任菊子挑选接近目标，计有，安徽籍的吴弱男c吴亚男姐妹，在黄陂的方君瑛c王颖姑嫂，在上海的陈璧君c曾醒。。方君瑛正是首先目标。 “何向东的军队已经开到河南，先后占领了光州c正阳c确山c信阳c汝宁，有向郑州和洛阳进军的迹象。河南c湖北若能连成一气，再加上黎元洪能施加影响的湖南c江西等省，一个中部支那正在成形。”说着，近藤实希向五十岚深深鞠躬，在五十岚慌忙还礼时，说：“虽然五十岚君一路辛苦了，但是为了尽快促成中部支那国，帝国需要你尽快赶往黄陂，表示我们对何向东之事业将无条件的大力支持！” 无条件的大力支持？五十岚不解，帝国可不富裕，不能干那种没有利益的事情。虽然何向东是实现中部支那的棋子，可以给以支持，但无条件一说实在有些骇人。 “看来我需要解释以下。”带着笑意，近藤实希说：“南京政府迫于民情压力拒绝了合办汉冶萍协议，三井c正金c三菱等财阀将目光转移到武昌。何向东挺进河南势必引起袁世凯的强烈反应，一场袁世凯与黎元洪战争很可能爆发。以武昌的实力不足以支持大战，届时，向帝国财团谋求借款的就不是孙中山而是黎元洪了。汉冶萍大部分产业在黎元洪治下，黎元洪是副总统，又是抢救汉冶萍委员会的幕后主使，他若向帝国借款，哼哼。所以，提前支付一些金钱帮助何向东尽快挑起大战，值得！” 五十岚恍然大悟！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河南一盘棋】 1912年1月26日，段祺瑞联络四十多位将领通电，要求清室退位c恢复和谈c立定共和政体。 清廷大震，忙不迭下令重启陷入僵局的上海租界南北和谈。此时，鄂省北伐军右翼军连战连捷，收复光州c正阳；第三十五标一部突进至距离信阳不过二十里处，攻占屏障铁路线的一处炮兵阵地，缴获德造克虏伯75陆炮六门及大批骡马c弹药。 1月27日，鉴于南北和谈重启，黎元洪领南京政府之意，下令各路北伐军停止前进，就地停火休整。 停火？豫南局面刚刚打开，正宜趁虚（河南布政使兼武卫军左翼统领倪嗣冲所部主力在豫东c皖北）扩大，咋可能呢！就在黎元洪派代表饶汉祥c金永炎携各界代表前往黄州“庆祝豫南大捷”并参加“武学研究讨论会”时，潘正道和两名卫兵却坐在“咣啷咣啷”作响的火车上，在三位北洋军官兵护卫下前往信阳，再走罗山。如此就不必爬山涉水翻越大别山了。 公开的c与段祺瑞撕破脸的，继续向河南进攻，那不可能！ 有朱福顺联络白扇子，怀揣田金榜的亲笔信和一份右翼军前敌指挥部的委任状，潘正道此行达成目的几乎没有难度。只是，他急切的希望能够在战场上打垮投靠倪嗣冲的徐镇坤！ 交抱双臂，头枕椅背，闭目思考的潘正道在脑海里勾画出一套作战计划的蓝本来。 据报，白扇子前番得了豫南挺进军的支持后，率所部回了豫西南的鲁山老家，曾经配合季雨霖部打邓州。这次得到白扇子配合的可能性极大，那么就土匪在前，革命军在后，一座县城一座县城的“追杀”下去，不信倪嗣冲不着急，不调兵回来。只要能调动倪嗣冲西来，那。。潘正道有把握用豫南的部队打痛倪嗣冲，却在南北议和，全线停火的大局之下，找不到与倪嗣冲开战的借口。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革命军就不能打倪嗣冲。 破坏南北和谈，如此重大的罪名别说潘正道担不起，就算何向东也担不起！ 哎。。令人头疼啊，再想想，总有办法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给一泡尿憋死吧？ 潘正道一路走一路苦思，到了罗山都没想出办法来。 还是杨正涛厉害，在当晚的军事会议上拍着桌子径直说了一句——“打就打了，剿匪中出现误会有啥大不了的？！只要倪嗣冲调兵回来时没有公文知会我们（一方是北洋附庸军，一方是革命军，怎可知会），我们就狠狠的打他狗日的一回！妈个叉的，连徐镇坤这种王八蛋都敢收，不教训教训他，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孝侯，我支持你！” 杨正涛在罗山憋屈了两个月，刚刚尝到甜头就要他收手，正火大时，嘿嘿，可爱的孝侯兄来了。也就是他杨正涛敢这么想c这么做，类似的想法潘正道其实也有过，可不敢继续深入想下去。 张国威c张鹗翎二人巴不得革命军能拿下整个河南，对杨c潘二人的计划皆表示大力支持。老土匪朱福顺更不是个好东西，见有仗可打，兴奋得手舞足蹈，会没开完就出发去找白扇子。只有刘化欧稍微冷静一些，却又不好反对，那就仔细想想怎么给这些家伙擦屁股好了。辛钺接收了六门75炮，忙着督促从黄陂赶来的二十名炮手训练新兵c组织炮队，赶不及参加军事会议，态度未知。 总之，打就一个字，豫南军事会议上一致通过。 1912年2月1日，兴许是年节没过好，伏牛山东麓的鲁山闹了匪患，几股土匪齐齐动作，洗劫南召之后向南阳流窜，被防军击退，转而向东。2月5日，土匪白狼率众约五百人袭击泌阳，泌阳空虚竟被攻破。同天，段祺瑞再次率第一军协统以上将领向清廷拍发了“代奏电”，声称将“率第一军全体将士入京，以请清室退位”。故而，信阳c确山驻军奉段祺瑞之命严守铁路线，不得擅动一兵一卒，以致白狼在泌阳从容壮大至千余人。 此时，北京政局c南北和谈都到了关键时刻，袁世凯不容铁路线有失c震动全国，乃一面电令倪嗣冲立即调兵回援c清剿土匪，一面封锁消息，以免影响自己在南方人中“有力把控北方”的形象。 无论消息再怎么封锁，何向东这里是一清二楚的。 白狼就是白扇子赵白朗，为了与已经在官面上地位显赫的田金榜和第九镇撇清关系，干脆舍了白扇子的名号，以“白狼”这个新马甲出来打拼江湖。有了朱福顺的指点，拿下泌阳补过一个好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算盘打的再好，可背后有个催债鬼，何向东的日子也不好过。 饶汉祥没兴趣参加“武学研究”，他来是要把黄州财税收归督府，却又不好开口，在黄州逗留了几天，又到黄陂盘桓。终于还是耐不住省城黎元洪令夏寿康迭次催问，找何向东说个清楚。 鲁台山南侧的教导营部，通常情况下都兼作右翼军前敌指挥部。 何向东听完一脸“我也是办差”的饶汉祥说解来意，引客人走到一幅全国地图前，拿着一支黑铅笔，说：“瑟僧兄，先不说那事，我们来替副总统筹划一下，副总统的位置如何才能坐得稳。湖北，副总统是都督，究竟能否切实掌握全局？军政府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说军队，第一镇唐克明，都督从上海请的，应该可以放心；第二镇张廷辅，文学社的；第三镇窦秉钧，都督的老部下，可放心；第四镇邓玉麟，共进会的；第五镇是吴总司令兼，可放心；第六镇王安澜，可放心；第七镇唐栖支，文学社；第八镇季雨霖，这个，我不好说，瑟僧兄清楚。近卫军高尚志。看起来，鄂军十镇中都督能掌握半数以上，可部队中c下级官兵大多为文学社c共进会，并不牢靠。如今南北和谈，双方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袁世凯如果拥护共和政体，压迫清室退位，大总统就由他来当。说明实力最重要。以当前之鄂军现状，能否为副总统坐稳现在，谋取未来的坚实基础？” 饶汉祥点头道：“整军是必然，副总统已有考虑。” “再看全国。”何向东成功把饶汉祥的思路引导到地图上，乃一边标记一边说：“宋公之影响力能够号召几个省份？湖南？不，湖南革命党人有黄兴c宋教仁，立宪派由谭延闿；四川？不，川汉两府之间交往似乎并不密切，云贵就更不用说了；两广。。” “向东，我明白你的意思，宋公依靠一个尚不稳定的湖北，难以坐稳副总统之位置，将来不是受孙文借革命党之势挟制，就是被袁世凯以大军威逼。哎，如今宋公身边多了钻营阿谀之徒，能尽心谋划未来者少之又少，难为你喽！” 何向东一副终有知己者的感动状，郑重说道：“瑟僧兄，我要替宋公打下河南。” 饶汉祥瞪大眼珠子，惊道：“停战谈判了，怎么打？不可莽撞！” “剿匪。” “剿。。”饶汉祥突然想起，何向东就是靠着民团与土匪勾结而发家的，甚至还抢了某人的老家。那么，第九镇借剿匪而进驻河南，恐怕已经由何某人勾画多时了！哦哦哦，看来，豫南的匪患又现，与何向东肯定关系密切；再看来，养寇自肥这一套，何某人玩得是相当熟练呐！ “第九镇多出黄州，黄州正在推行减租减息的社会改革，地方稳定则军心稳定；再者，第九镇编制庞大，多出的员额不可能通过军务部拨支，我也只能截留地方财税来弥补不足了。不过，瑟僧兄放心，拿下河南，黄州财税立即双手奉还军政府。” 饶汉祥沉吟片刻，问：“以第九镇的兵力，何时能拿下河南？” “你来看。”何向东指点地图道：“目前河南有三股军力，第一股是赵倜的毅军，在豫西与陕西革命军对峙；第二股是倪嗣冲的武卫军，正从豫东调往豫南；第三股是段祺瑞的第一军，包括河南混成协，目前主力在孝感与我对峙，各部分散于铁路线。我的计划是抢先一步控制豫南，实际上就构成了一个围困段祺瑞第一军于信阳——孝感的态势。按照我对段的了解，我一动他就能猜出企图，知道该北撤了，他不是发了电报要逼宫吗？正好走！” 饶汉祥并不懂军事，也不了解赵倜和倪嗣冲的军事实力，闻言只是点头，并不表态。 “我右翼军目前有第九镇，两个纵队，外加第三协c第五协，再得左翼之季雨霖部配合，先打倪嗣冲，后打赵倜，一月之内拿下河南有九成把握。” 何向东虽然如此说，心里的真实想法又有不同。打下河南，最后在统一的民国之下，河南军政人事如何安排，自有人家把持中央大局者来决定，袁世凯是哪里人啊？河南！他能把河南交给革命党背景的鄂军第九镇？所以，兵进河南无非是在自己手里多攥了一张牌，可以讨价还加而已。这一点，放在黎元洪身上也同样有效。 他还有一层考虑，打河南是幌子，以此为由拖延归还黄州财税，那么，以黄州为社会改革的试点才能贯彻始终。 万耀煌突然出现在门口，立正报告：“总指挥，上海转来日本电报。” 来了，终于来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保头上帽子】 凭着革命理想和满腔热情，孙中山半生漂泊在海内外宣传革命，募集资金。可同盟会组织实在松散c人心不齐，根本就不足以领导起一场大规模的革命战争。也没有组织政府的资金准备和执政经验，攻下南京后，陆续集中的各路军队有十多万人，如有足够资金支持，北伐可立见其功，哪里还需与袁世凯翻来覆去的折腾c谈判？ 紧密高效的革命组织，过硬的军队，稳定的财力支持，犹如鼎之三足，缺一不可。1912年2月的孙中山c黄兴和同盟会却连一足都没有，只能向袁世凯频频退让，拱手交出革命成果。 看到孙中山辞职让“贤”的通电，何向东带着敬佩和惋惜之情，把孙中山当成了自己的镜子。 孙中山弄不到钱，却有人巴巴的找上门来给何向东送钱。 事物反常必为妖，价值二十万日圆的军火免费提供？那个五十岚次郎究竟是耍什么把戏？好意肯定要笑纳，但小鬼子在打什么主意，这也必须琢磨清楚，别吃了亏c上了当才后悔。反正，何向东打死也不会相信小日本儿会揣着好心。 照照镜子，老子很帅吗？似乎还比不上杨二少爷。 问问左右，老子很有魅力吗？左右说是，那是拍总指挥马屁，不对，那是弟兄们不想打击总指挥一贯都有的自信。 那是。。小日本知道是老子在背后操纵抢救汉冶萍委员会？有可能，很有可能，但与免费提供军火又不提条件是风马牛不相及啊！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是合理的——小日本希望中国内战c分裂，而自己目前正在进军河南，很可能会引爆一场大战。 那，小日本，老子当真笑纳了！ “任直，好生招待那个五十岚，告诉他，我已经去了信阳。” 余祖言不太明白，不想见就不见呗，堂堂总指挥哪是小日本儿想见就见的，为何要说去信阳了？不明白是不明白，照做就是，总指挥觉得需要解释自会说明白。 “报告。”万耀煌站在门口，他已经完成“熟悉第九镇典范令”的任务，调到何向东身边担任参谋副官。“总指挥，武昌都督府来电，副总统请你即去武昌，有要事相商。” 即去，那就是急事了，难道与孙文辞职有关？何向东立即动身。 骑马从黄陂到滠口，登火车到刘家庙，渡江到武昌直入红楼都督府。铁路线在手的感觉就是好，这一路不过花了三个多小时。 黎元洪身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颇有几个生面孔。黎元洪虽然着急，却没忘记给爱将一一介绍。 “易甲鹇，前任第二十一混成协第四十二标统带官；叶秉甲，第八镇炮兵教育科提调；周龙骧，秘书兼人事股长；应龙翔，前任河南新军第二十九混成协统领；黎澍，前任大清银行江西分行总理，现任秘书。” 何向东自居晚辈行礼后，又一一握手招呼，表现得很是谦虚又热情。他知道这些人的资历很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肯定跟自己来此有关联。 “上午，英国领事葛福提交了照会，表示对河南的事情很担心，建议我们停止前进，退回原防，以免造成南北两军冲突，引发大战。看来，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在给袁世凯撑腰，何统制官，你看此事该如何应对？” 奇怪，难道段祺瑞或者徐树铮没有向袁世凯透露老子的真意？嗯。失算了，失算了，段祺瑞还等着机会在袁世凯面前立功以压倒冯国璋，明明知道老子进军河南是迟早要退，索性就故作不知，假戏真做，说不定还能捞到领兵出征河南，那样就可以唱一出双簧，段c徐c何三方捞足好处，再把老袁的河南还给他。狗日的，段祺瑞c徐树铮也不是省油的灯呐！ 老实话，有些是不能对黎元洪说的。 “英国人的经济利益在扬子江，朱尔典不是看不到这一点，而是英国政府看好袁世凯。”何向东低头看了自己的军服，抬起右臂说：“这身军服的颜色就是拜英国人所赐。黄州的社会调查资料显示，英国商人在两湖c云贵大量收购蓝靛（一种农作物，浆汁可制蓝色系染料，英国纺织印染业发达，染料需要很大），造成四省大量农民舍弃种植粮食而种蓝靛。其结果是英商压低收购价，迫使农民不得不低价出售，血本无归。第二年，英国商人又以现金预定的方式诱骗农民，在洋奴官府的协助哄骗下，见有定金可拿，又有大量农民种植蓝靛。到了收购时，英国商人不见了，大量蓝靛卖不出去，只能由官府以极低价格收购然后加价转手卖给英国商人。连续三年，导致四省大量农民破产，粮食减产惊人，米价遽涨，社会不安！” 黎元洪等人大多知道此事，听何向东提起，最多是愤愤无奈而已，治外法权在那摆着，就是想抓洋骗子都没法。却不知此事与葛福的照会有何关联。 “英国佬要干涉我们的事，我们不妨揭他老底，发动一场抵制英国货的运动。” 黎元洪连连摆手道：“不妥，不妥。运动一起，社会动荡，不好控制，一旦失控，恐怕就悔之晚矣。再说英舰就在长江，威胁时时都在，不容轻视啊！” 何向东微笑道：“宋公，此事也就轻轻向葛福提一下醒，未必真有动作。英国佬诈唬我们，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这。。倒是可以一试。”黎元洪表了态，转头说：“鼎焕c文硕，你们看在汉冶萍的募资委员会里说一说，如何？” 赵钟奇和程灏功都点头应下。 “第二个事情最为棘手。”黎元洪说着看了金永炎一眼，示意他来接下话题。 金永炎说：“最近，军中一些革命党人对孙部长很不满意，说鄂军扩编十镇这事不公平，武昌首义和阳夏保卫战是党人打的，可十镇的标以上军官，党人只占六成，其中文学社只占一成。这些天，从四川回来的三十二标根本不买邓承拔的账，自行成立了教导团，老兵组织“将校团”，文学社也成立了伤兵毕血会，皆是以反对孙尧卿为主旨，甚至有人公开喊出“驱孙”c“只杀孙武一人”的口号。除了第九镇，各镇都有不稳。如今要应付进军河南，又要提防内乱，加上英国人施压，颇有焦头烂额之感呐！” 黎元洪指名问道：“向东啊，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嗯，这是黎元洪在试探！ “副总统！”何向东立正提声道：“您为第九镇倾尽心血，第九镇官兵无不感戴，有什么事就直接下命令吧！” 黎元洪左右看看，目光落在肃立的何向东身上，微笑道：“你要进取河南，兵力本就不够用，算啦，这边的事情我还能应付，不就是些毛头小子瞎咋呼嘛！嗯，必要时，可能调动你在大冶的警卫1营。” “是！警卫1营官兵随时听候命令！” 黎元洪又左右看看，目光在某些人脸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何向东会意，这是在提醒何某人，已经有人在副总统耳边说坏话了！是哟，第九镇这般规模，何向东如此地位，若没有人羡慕嫉妒恨，在黎元洪耳边叽咕几句坏话，那才不正常。反过来说，真要黎元洪身边都是说何某人好话的，那黎元洪就应该做出选择了——其一，退位让贤；其二，快刀一挥，咔嚓，宰了何向东。 “对孙尧卿，我还是相信的。”黎元洪忽然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可张振武倒好，去上海采办军火，送来的多不能用，几次电报去告诫他，他竟然带了我们出钱采买的军火去了山东烟台，谁在他背后撑腰？黄兴还是居正？抑或胡瑛？” “宋公息怒。”饶汉祥忙起身走到黎元洪身边，也就是与何向东并肩站了，隐隐然有黎元洪手下第一文武的意思。“孙文辞职，南京参议会即将推选新的临时大总统，此事才最为关要。“ 黎元洪作色其实是假，更重要是在众人中强调他对党人的态度即将改变，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迁就了。见饶汉祥说到正事，他点点头，又是看向何向东，说：“诸位，向东，不妨畅所欲言。” 何向东不等众人反应就道：“不争！” 不争！？绝对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鉴于黎元洪对何向东的倚重，他们都自觉的没有发问，只等下文。 “不争，因为竞争只能以袁世凯为对手，目前我们的实力远远不如袁世凯，争也争不过，反而坏了之前建立的些许关系，又让袁世凯对我们加了一分警惕。” 应龙翔发问：“何统制官，你进军河南不就是与袁世凯对手了吗？” “剿匪而已，帮他肃清老家的土匪，最后，袁某人肯定会记我们一个人情。” 何向东如此说的轻松惬意又不落实处，众人都知其中还有文章，只是黎元洪不问，显然已经知晓，而何向东不说下去，那，别问！问了就是犯忌讳！ “哎。。实力不如人呐！”黎元洪叹息道：“那只能看人家鼓捣去，向东，你在河南那边加一把劲，别到头来我头上的这顶帽子也给他们鼓捣了去。 诸人明白了，进军河南，以在河南的军事存在保住黎元洪头上副总统的帽子，这才是目前最关要的事情。看来，何向东之于黎元洪，那层关系已经是他人难以企及的了。 心中想着，饶汉祥悄悄的后退小半步，把自己置于何向东的侧后。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十之有四】 河南省会开封，第二十九混成协司令部。 张锡元听到传报，赶忙迎到二道门口，一见马继增出现就疾走几步，上前抓了马继增的双手，连声道：“子高兄，你可来了，可来了，哎呀，这些天把我给急死了！” 马继增径直问：“开封城里如何？” “革命党蠢蠢欲动，看样子，就在这几天了。”张锡元压抑下浮躁的心绪，摆手请客：“子高兄，请，内里说话。” 马继增摆手道：“哎，我这屁股也坐不得，段总统官急催着我率部北上，不可在河南稍有逗留呐。我来就是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一句话。甫公说，告诉嘏民，别跟黄陂那小子较劲，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嘏民呐，我这就走了。” “这。。甫公这不是要。。” 走出二道门的马继增站住脚，转头道：“退避三舍，把你的部队全收回来，确保开封不失！嘏民，保重！” 看到马继增大步离去的背影，张锡元微张着嘴，脑子里一会儿是马继增的话语声，一会儿是豫南巡防统领孙沛之的话——“白狼凶狠，前路巡防垮了，垮了！”半晌，他甩甩头，回过神来后，猛一顿足，“嗨”了一声，回头走进指挥部，下令：“来人，叫部队都回来，全他娘的回来！另外，加强开封警备，侦探队都撒出去！叫吴进林来！” 参谋吴进林就在旁边的电报房里，听了声音立即现身。 “报告。” “哎呀！”张锡元再次顿足，向吴进林摆手道：“快来，快来，别耽搁。” 吴进林走近，张锡元说：“子虞啊，恐怕又得劳烦你跑一趟了，去黄陂，探问何向东此次剿匪的真意。他娘的，整个豫南全在他手里了，还要怎的？！” 吴进林立正道：“报告统领，此事不宜我等去做，还得等帮办军务的倪嗣冲来此过问才对。刚才，标下在电报房里也约莫听到马大人的说话，甫公的意思，恐怕是让统领与那边不接触，完全不接触，等倪嗣冲去弄。马大人这么着急忙慌的北撤，说明冯c段二公都是此意。咱们犯不着去抢人家布政使大人的活计来干，守好开封城便是。” “嘶。。这个。”张锡元这才有些明白马继增那番话的真意。“城里那些革命党怎么处置？” “此事标下倒可以办好。”看到张锡元面露惊疑之色，吴进林笑道：“只需告诉他们革军前进到哪里了，加强城内戒备却要放松南城进出盘查，他们自然知道应该去南边找革军，而不是在城里找死。这也叫围三缺一之计。” “即办，即办。” “是！” 吴进林领命而去，张锡元心中大石放下，倒也轻松了一些，回转之间看到墙上的地图，又有些疑惑。白狼竿子崛起不过十数天，怎会有如此强悍战力，打得前路巡防两个营近千人枪毫无招架之力？更奇怪的是，白狼既有如此战力，打下一城之后却很快放弃，似乎是故意让鄂军第九镇所部后脚进驻。难道，白狼就真没有与第九镇的部队一战之力？那又怎么解释前路巡防一触即溃？是巡防营战力太差还是第九镇战力太强？看来啊，都不是，白狼与南军是一伙的！ 心中虽然差不多确定了，可都是张锡元的推测，没有拿住确实把柄。此时，恰在南京的孙中山辞职，参议会将选举新临时大总统，袁宫保极有可能中选的关头，他可不敢把自己的猜测上报，搞不好，就会弄出一个“歧视南军，阻扰剿匪”的帽子戴在头上。 他娘的，何向东太他娘的会挑时机了！ 也不知道此时的何向东是否打了喷嚏，倒是在火车上的杨正涛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人到信阳，还没歇脚就被一封电报赶上火车，到了驻马店，原本是想看看部队的，电报又追来，要他尽快北上洛阳，隔绝西边的赵倜c东边的倪嗣冲c北边的张锡元各部联系。 一整夜都在火车上“咣啷咣啷”的颠簸，还要盘算着自己手里少得可怜的兵力如何配置才算合理。哎哟喂，那倪嗣冲走得也太慢了吧！ “呜——”汽笛长鸣，火车的咣啷声也放慢了节奏，要进站了，应该是许昌站。嗯，得去电报房发几通电报才行。 火车还未停稳，一身靛蓝色军服，腰挎大号毛瑟手枪的疤脸就跳到站台上，摸出铜哨“瞿瞿”吹响。一个个靛蓝色的身影从刚刚停稳的火车中钻了出来，在军官的口令声中，一队大约五十多人以散兵线向站台办事房和站台进出口冲去。 杨正涛迈着方步下车时，站台上人影憧憧，两个步兵营个机枪队已经列队完毕，清一色的日造三八式，长长的步枪，长长的刺刀，在站台电灯光线下泛着蓝色或淡黄色的光芒。 潘正道随即下车，向疤脸打了个手势，值班营长陶贵均（疤脸）大声下令：“原地——休息！”“哗啦”一声，就这么一声，一千六百多官兵齐刷刷的原地怀枪盘腿坐下。 一名挎着左轮却没军衔标示的军官跑步前来，立正道：“报告！办事房c电报房c加水机器房c出入口，全部控制！“ 潘正道“嗯”了一声，与杨正涛快步走进电报房。 1912年1月16日清晨，兵进许昌的杨正涛从电报房得悉——昨日，南京临时参议会全票推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 这就意味着进军河南的行动将从“扩展控制区域”转为“重点打击悍匪白狼”。原本就没确定的“时间”到了，“豫南兵团”未能达成占领洛阳c控制汴洛铁路线的任务，身为指挥官的杨正涛有些遗憾。不过，无论是他还是潘正道，都极愿意掉头向东，会一会帮办河南军务的倪某人。 此时，白狼正从上蔡往周口“流窜”，第一纵队“尾追不舍”，第二纵队在新蔡，前锋向北，与第一纵队形成“合击白狼”之势。到了许昌的第三十五标主力将由此出发向东，经鄢陵到太康后转折南下至周口c项城，估计，队伍开过太康向南时，就会得到停止前进的命令。 形势已成，只等倪嗣冲的消息。杨正涛相信袁世凯在得知项城老家就快落入革命军控制时，肯定不会让企图染指安徽都督一职的倪嗣冲在皖北慢腾腾的追打淮上军，又慢腾腾的整军，再慢腾腾的西来。 一句话，兵逼项城，就是抽在倪嗣冲屁股上的鞭子，由不得他不来！ 以剿匪之名，鄂军以何向东c季雨霖为左c右翼席卷豫南，季雨霖部控制南阳c邓州c新野，何向东的前部杨正涛豫南兵团更是追着白狼从豫南打到豫东，北洋军各部纷纷退避，让开大道给第九镇豫南兵团，驻马店c许昌等地先后为革命军控制。到了16日晚，河南的波动总算引起南京和北京的关注，众人的目光焦点都在一处——项城。 南京政府在看，袁世凯不是号称拥兵十数万吗？且看看你如何面对项城危机！北京的袁世凯有些恼火，张锡元在开封设防，严堵革军继续北上，这是对的！赵倜在豫西与陕西革军谈判停火，所部又被季雨霖牵制，难以动弹，也是无奈。河南各路巡防不堪一击，反倒便宜了白狼，他能用的就只有在皖北的倪嗣冲了。 此事还有一个效果，南京方面在无法维持南京各路军队的同时，却从河南看到黎元洪手里捏着的军力竟然如此强大，那就不得不考虑未来民国中央政府“去孙中山后”的局面。由此，17日召开的临时参议会全票推举黎元洪为临时副总统。 临时大总统袁世凯，临时副总统黎元洪，民国初年的政治格局基本于17日成形，风起云涌的辛亥革命结束了！ 指挥部移驻信阳的何向东正在准备给临时大总统的贺礼。 “倪嗣冲，字丹忱，安徽颍州人。曾任知府c藩台，武昌首义后为武卫军右翼统领，再任河南布政使兼军务帮办驻周家口（周口），手中主要有两支力量。其一是从姜桂题手中调拨的毅军四营；其二是从第三镇抽调过山炮一队c马队一队，从第六镇抽调陆路炮一队，马队一队。去年11月底从周口向颍州进击，屡次与淮上军交战，先后攻取颍上c颍州，有传闻他在颍州城内外大肆屠杀。前番倪嗣冲又纠合豫东c皖北顽固地方武装约两万人，队伍扩充至四十个营。因其战功，清廷曾给他巴图鲁勇号，豫皖清乡督办头衔。” 程汉生说完，双腿一并，回座。 何向东问：“毅军战力如何？” 程汉生又起身道：“毅军本是清廷镇压捻军时由宋庆组织的地方团练军队，参加过甲午战争，后编为武卫左军，为当时清廷倚重的五大武力之一。庚子年参与天津c京城作战，受创颇重，姜桂题掌军之后大力恢复，又有近三十个营，采用旧式操法，军官多为老派军人，几乎没有保定生c士官生，战力比之庚子年强不了多少。如今，毅军大部由赵倜率领在豫西南与陕军对峙，倪嗣冲所部有四个营。倪嗣冲所部以四个营的毅军和北洋军炮两队c骑两队为基础，其战斗力比之毅军又有不如。” 何向东示意程汉生就座后，扫视参与军事会议的众人，目光停留在熊秉坤脸上，说：“目前我军在豫兵力为混成第三十五标约两千五百人，第一纵队一千一百余人，第二纵队一千三百余人，合计五千，编为豫南兵团。项城被匪，袁世凯必催令倪嗣冲回援，倪嗣冲眷念皖北老家，又有淮上军牵制，不可能全力以赴，故而，能抽调十营兵力已经是上限。五千对五千，我军胜算颇大！” “总指挥。”杨曾蔚起身道：“恐怕，袁世凯已经猜到我们的企图，我军进入河南已经多日，倪嗣冲却迟迟未动，其中必有缘故。我们这个口袋未必能装进倪嗣冲的十个营。” 何向东笑道：“我军进占豫南c豫中及豫东数县，河南十之有四，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倪嗣冲来不来钻口袋都无碍大局。” 熊秉坤问道：“五千对五千，胜算颇大？” “嗯！”何向东微笑着回了一声，此事无需多加解释，只待战果证明。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混乱的夜】 豫皖交界，新安集，钱姓大户家的偏院。 两盏油灯张小桌c几样小菜壶老酒，几个月前在罗山的一幕重现在此地，主人也没有变，还是徐镇坤，对面坐的却赫然是当日王春华的师爷唐慕云。那日两部火拼，王春华队伍溃散，唐慕云当机立断投靠徐镇坤，如今是右路前营管带官的文案师爷。 “队伍明早就要开拔，可我这眼皮子就没止住跳。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可是右眼在跳，师爷，你给我看看。” 唐慕云从不相信村妇的荒谬之言，举起酒碗道：“不妨事，不妨事，吃了酒睡一宿，明儿就不跳了。来，徐爷，滋一口。” “但愿。。滋！”徐镇坤一口喝干，抓了酒壶倒酒，说：“听说，潘孝侯跑回去后，在鄂军里混得风生水起，起码都是标统的资格了。可老子。。他娘的，还是个管带！这次鄂军进了河南剿匪，我们又要朝那边开，指不定就会碰面。你说，我这脸皮子往哪里挂才好？” 徐镇坤率千余人投靠倪嗣冲，当日的倪嗣冲不过步队四营c炮队一营c马队一营，总计三千来人。可以说，徐镇坤的投靠大大增强了倪嗣冲的实力，但倪嗣冲只给了一个参议空衔和一个管带官的帽子，还收了六百人编入他营。徐镇坤初来乍到，只以为倪嗣冲不太放心自己，故而如此。攻颍上，徐镇坤特别卖命，硬是第一个冲进城的，以为凭此就能得到倪嗣冲的赏识。 哪知倪嗣冲把头功给了自家弟弟倪毓芬，给了四百龙洋打发了事。 从此，徐镇坤明白了，自己这个湖北人在倪家军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白天军议，右路附炮1队要回豫剿匪c屏卫项城了，与鄂军可能相遇，距离湖北也近了许多，也就勾起了徐镇坤的许多心事，情绪因此低落。 “要不拉了队伍回湖北去？徐爷，你要定了心，我连夜去联络其他兄弟，拉了咱们的老队伍一起走。” “回去？”徐镇坤摇摇头，这个念头他不是没动过，可鄂豫皖交界之处完全由鄂军第九镇控制，也就是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当初拉队伍走，本是要在鄂军都督府立个名号的，哪知火并之后实力顿减，投了倪嗣冲又是这么一副德性，也就没心思再联络武昌了。“潘正道c朱福顺c何向东c杨正涛，他们会放过我？算了，看看再说吧！喝酒！” 二人愁肠相接，一杯接一杯，不多时就喝得东倒西歪，沉沉入睡。 第二天，心思复杂的徐镇坤率部随倪毓芬的大队开拔，一路向西，经石槽到南顿。得到白狼已经向西退却的消息后，倪毓芬留下两个步队营防卫项城，亲率四个步队营队过山快炮和一小队骑兵向西追击。 白狼甚为狡猾，好几次眼看要被追上却总能逃脱，惹得倪毓芬勃然大怒，对左右声言——不灭此贼誓不休！ 这是一次耗时多日，肥的拖瘦c瘦的拖成骨头架子的追击。 深夜，信阳火车站南三里处的原巡防营驻地，北伐右翼军前指临时驻地。 坦克隆隆c武直呼啸，远处的山头被猛烈的炮火一遍遍覆盖。。 “总指挥，总指挥。”曾广胜在门外低声呼唤，见屋内没有动静，只得提高声量：“武昌急电！参谋官c熊统领已经等着了。” 深更半夜的。。出事了！从梦中清醒过来的何向东翻身坐起道：“就来！” 杨曾蔚c熊秉坤c刘邦本c程汉生c曾广胜等人端坐等候，见何向东出现，一齐立正。 “稍息，什么事？” 杨曾蔚把电报抄稿递给何向东，随口道：“武昌兵变！” 何向东低头看了，黎元洪的急电中说了两个事情，一是通报今日武昌群英会策动兵变，已在弹压中；二是询问在定都之争中，武昌当持何种态度。显然，此刻的在座各位对这两件事持不同意见，又对兵变更为关注，这才把总指挥的好梦给搅黄了。 “祥元兄，你是何意见？”何向东首先询问熊秉坤，一来出于客气，二来则是想首先弄清他的想法，以对症下药。 熊秉坤答道：“事情尚未弄清楚，熊某难以判断。” “少石，你说。” “仅仅依据电报上只言片语，难窥全貌，方才我已复电武昌都督府，请详电告知。”杨曾蔚说着，脸上浮现出痛心之色，微微摇头后又道：“我与祥元谈了几句，俱都推测是党人内讧，可惜啊！” 何向东早在几日前就在黎元洪处得到消息，那么，黎元洪这些天来会坐视不理还是趁机渔利？答案不言自明！甚至于何向东已经替黎元洪想到了后续的做法——趁机打压革命党c改组军政府c整编军队，把湖北完全控制在手中。对此，何向东并不反感，甚至愿意积极帮助黎元洪完成这一系列的举措。 湖北一省养十镇军队？须知，辛亥革命前，清廷计划在湖北编练两镇新军尚未成功，只得一镇一混成协，可见以湖北的财税根本不足以养十镇军队，趁机裁减乃是当政者必然选择。其二，如今十镇鄂军战力如何？且不说第九镇，就拿其他部队与革命前的陆军第八镇相比，恐怕是相差甚远！兵不在多而贵精！湖北必然要走一条精兵强军之路，才能支撑黎元洪成为中国政坛的第三极，以此平衡袁世凯和革命党的矛盾，避免内战。 在何向东看来，湖北最多养三个第九镇就了不得啦！ 有的话现在似乎还不能说，等吧，等到弄清楚详细情况再说。 何向东不想说，别人偏要问他的意思。熊秉坤整整嗓门，说：“总指挥，若都督要调第九镇回省平乱，总指挥准备如何应对？” 第五协就在信阳，熊秉坤是要摸清楚何向东的态度，才决定自己是否与第九镇保持一致。 “革命初成，民心思安，社会急需稳定而后加以发展，这是大局。各方各人对都督府或某些人有意见是正常的，应该遵循正常的渠道来反应，来谋求解决。毕竟，这是我们辛辛苦苦c浴血奋战建立的政权，当爱护，当保护，当拥护！决不能如对待满清政权一样动辄兵变，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说到此处，一直注意熊秉坤反应的何向东一拳砸在桌上，以示愤慨。 熊秉坤面色平静，并无反应。 “如果这次是有人挟个人之私c小团体之利而组织c煽动兵变，破坏安定之大局，破坏进军河南的战略行动，我个人认为应当予以严惩！等等吧，等确切消息到了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态度，其实已然鲜明了。 熊秉坤革命军扩编后就担任第五协统领至今，与孙武的关系还算不错，是共进会在军中的核心成员。他清楚此次兵变缘由——起义前，共进会和文学社各自在新军中发展力量，总的说来是文学社稍强一些。起义后，孙武c张振武靠拢黎元洪，把持军务部大权，屡屡压制文学社中人，早就惹得文学社中人不满。停火后鄂军扩编，孙武故技重施，宁把军权给黎元洪的旧军官也不愿给文学社，对共进会的反对声音也大力打压。如此一来，反对的声音就逐渐聚拢到一起，形成此次兵变的中坚力量。 反对孙武的人之所以敢于发动兵变，公开喊出“打倒孙武”，“打倒军务部”的口号，还在于孙武对南京临时政府排挤湖北军政府而怀恨在心。在中日汉冶萍合办一事曝光后，孙武曾公开指骂：“孙中山是海贼，南京政府卖国，我宁愿承认袁世凯！”如此，更激起湖北革命党人的反对情绪。许多人认为，发起倒孙兵变是维护南京政府和孙中山，黎元洪必有顾忌，南京政府必然声援，因而成功可能性极大。 熊秉坤本人不赞成兵变。一来，他因是共进会而掌握兵权；二来，他随第九镇执行进军河南战略，也希望后方稳定；三来，倒孙的实质是革命党的内讧，有利于黎元洪把持大权，给袁世凯看了大笑话。 等待中，时间飞逝。 万耀煌匆匆来到，立正道：“武昌回电，兵变已平。第二镇统制官张廷辅被乱兵戕害，军务部长孙武引咎辞职；都督府令蔡汉卿统领率部恢复秩序，严查兵变祸首。” 张廷辅死了？！文学社的统制官张廷辅死了？ 何向东只觉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了几下，摆手示意让万耀煌就座准备记录后，微微摇头道：“何苦呢？一场兵变下来，最终消耗的还是革命骨血，如此作为，怎么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同志！万参谋，以我个人名义回电副总统，坚决拥护都督府严查兵变祸首，镇压一切破坏稳定之势力，优恤张统制官家眷并查寻凶手予以正法，并请都督府军务部考虑即行整编军队c裁撤杂散c统一军令之政策。” “我。。”熊秉坤抬手示意，向记录完毕的万耀煌道：“我附议。另加一句，请副总统顾念首义同志鞍前马后c浴血奋战之情，可容情时还望网开一面。” 万耀煌记录完毕离开后，熊秉坤低声说道：“看来，第五协也将难逃一劫，何统制官，秉坤有个不情之请。。” “祥元兄，第九镇和第五协同当进军河南重任，彼此合作无间，我对祥元兄是心存感激。此时，当尽我所能保全第五协。这样吧，第九标留守信阳，第十标立即开往罗山，协司令部也驻罗山。” 罗山是豫南兵团司令部所在地，何向东如此安排，显然是摆出“第五协与第九镇一体”的架势，恐怕就算黎元洪想动熊某人，也得考虑第九镇的感受了。如此心意，熊秉坤当然明白，霍然起身向何向东立正行礼，口称“标下遵命”，转身离去执行。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闷声捞好处】 刚刚入夜，汝宁城外响起一阵枪声。 蛮横的驱走三十几个身穿靛蓝军服的南军，还没控制全城，又累又倦的倪军官兵就被倪毓芬驱赶着上了城墙。只见城外燃起了漫野的火把，不时有枪口爆绽出一朵朵火花，子弹“嗖嗖”的窜上城墙，大多从头顶飞过，少数打在墙砖上，钻出一个个弹孔。 倪毓芬看得清楚，心道，幸好老子及时赶到，要不这汝宁城就又得给土匪占了。看样子，土匪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声势虽然骇人，可枪法实在不怎么的！哼哼，他娘的，老子追着这群土匪跑了七c八天，总算在今晚可以有结果了。白狼，白狼，你也就欺负一下巡防营和兵少将寡的南军而已。 土匪不住的鼓噪，不住的开枪，可就是不敢向城墙靠近。 倪毓芬下令，留一队人在城墙上监视，各营休息，吃饱饭c喝足水，准备打仗。今晚一定要揪住白狼股匪，一举平息匪患。命令刚刚下达，城外的土匪们似乎顺风耳一般，呼喝着向后退，漫野的火把渐渐汇成两条移动着的火龙，一条移向西偏南的确山方向，一条向南朝正阳。 土匪分开了，怎么办？ “传令，各营立即出城，向南追！” “五爷，明明向西的火把多啊。” 倪毓芬一巴掌扇飞了小马弁的军帽，骂道：“你他娘的当老子没看到啊？哼，这是土匪的诡计，火把越多人却越少，火把少的人肯定多！向南追，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今晚要是灭了白狼股匪，每人赏龙洋两块！谁要生擒白狼，赏龙洋一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千多倪家军一涌而出，汝宁城里只留下一队过山炮小队骑兵和一队步兵把守。 追着追着，前面的火把越来越少，最后全部熄灭，整个天地间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不过，土匪就是土匪，虽然熄了火把，却还是乱糟糟的呼喝着，那动静足以让追兵把握方向，继续穷追下去。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村子，倪军官兵冲进村子。村里空无一人，有几户的灶膛还有火星，锅里米饭生香，显然是乡民们见土匪来了不知躲避到哪儿去了。饭香勾得来不及吃晚饭的倪军官兵迈不动腿儿，一个个不理官长们的喝骂威胁，围着锅灶用手抓了米饭就望嘴里塞。 坐在马背上挥舞皮鞭的倪毓芬见怎么都喝止不住，又见南边没有土匪的动静，恐怕早已跑远。心想，今晚又被白狼给溜脱一回，晦气！丧气！得，老子也不追了，先填饱肚子再睡个好觉才是正经！ 从颍州到汝宁，看似不远，可跟在白狼股匪后面东拐西绕，来来回回的跑了七c八天，倪军官兵早就是满腹怨气而肚腹空空。见当官的不管了，一哄而上抢光了现成的饭食后又在村里到处搜寻粮食，用农家的锅灶柴火弄了吃食喂饱肚子，再横七竖八的躺在农家炕上睡个死沉，就连值哨的也是双手杵着步枪，背靠着矮墙c大树就闭上双眼打起盹儿来。 村里村外有四个营一千多人枪，就算给土匪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来捋虎须。何况是被倪家军追得如丧家之犬的白狼呢？！ 倪毓芬睡的很安心c很深沉c很香甜。 徐镇坤睡不着，虽然他也很困很疲乏，可眼皮子跳的他心惊肉颤，就算闭上双眼也能觉出上下眼皮都在抽搐，想想什么左眼右眼跳的说法，那就更睡不着了。唐慕云留在汝宁城，弟兄们都睡得鼾声四起，找不着人说话，怎么办呢？出去走走算了。 信步走到村西口，看到岗哨背靠矮墙扯着轻酣，好心的徐镇坤打算替下那可怜的弟兄站岗放哨，却见远处的天空闪了一阵白光，不，好像不是白光，天边的云底泛出的似乎是暗红色。 “嚯儿——轰！”尖利的啸叫声突然中止，变成一声震得徐镇坤浑身发麻的巨响，没等他回过神来，“轰轰轰”，耀眼的光团一个个闪现，一阵阵冲击波把徐镇坤推倒在地，正好看到那名放哨的弟兄大张着嘴c鼓着双眼的脸，一张已经了无生机的脸！ 小村陷入硝烟火海之中，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不辨东南西北的冲出农舍，被无情的爆炸和四处崩飞的霰弹打倒c撕碎。 “五爷，走，五爷！”忠心的小马弁牵来战马，可两腿哆嗦的倪毓芬怎么也找不到马镫，急得小马弁猛地弯腰将倪毓芬顶起，这才能翻身上马。小马弁一掌拍在马臀上，战马冲出硝烟火海向村外一路狂奔而去。小马弁刚松了一口气，一发炮弹落下，正正的在他身前炸开，顿时血肉飞溅，火花闪过之后，小马弁已经不见踪影。 不！这不是土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镇坤一把捡起岗哨的步枪，却觉轻飘飘的步枪不就手，定睛一看，步枪只剩半截！ “轰！”又一发炮弹爆炸开来，直接就把徐镇坤震昏在当场。 炮击整整进行了十分钟，一百八十发75口径的榴霰弹几乎摧毁了整个村子，残墙断壁间充斥着呛人的硝烟和浓重的血腥味，凄厉的惨叫声在火光和浓烟中变得更加凄厉。 远处，一群群黑影慢慢靠近，在整个村子燃烧的火光中可以看到，这些人穿着普通农民常见的短袄，有的戴着瓜皮小帽，有的披散着头发，可能是刚剪掉辫子不久。他们的手里有的拿着步枪，更多的人拿着大刀c钉耙c锄头和木杆长矛。 “大家伙儿散开！三个一队，仔细搜！都记住啊，所有缴获要归公，咱们还得赔钱给人王家村！” 白扇子一手提着六子左轮，一手叉腰，状貌威武的指挥着手下弟兄打扫战场。之前，他很是羡慕老大田金榜和朱福顺他们，当初与民团联合反清这么没谱的事儿，竟然给他们做成了！如今一个是堂堂鄂军第九镇第十七协统领，一个是纵队司令，手下齐崭崭的几千人枪，那劲头，那威风。。走错一步，咱不能再走错第二步，否则，还真白瞎了白扇子，噢，不，是白狼这个绰号。 再说倪毓芬被突然到来的炮击吓得肝胆俱裂，虽然冲出了王家村，却昏头昏脑的根本就不辨方向，一路向西狂奔。黑夜中，慌不择路下，突然马失前蹄，将猝不及防的倪毓芬远远抛出，重重摔落，顿时晕厥。 凌晨时分，汝宁城外再次响起枪声，四面八方都有火把从远处涌来，守城的倪家军人少，连城墙都站不满，又见土匪势大而追击出城的弟兄们毫无消息，哪里还有战意，一个个趁着土匪尚未完全围城时逃出东门，连六门57过山快炮也来不及带走。 黎明前，靛蓝色军队开到汝宁城下，刚刚夺城的土匪一哄而散。 不两天，汝宁城一夜之间换了四次主人的事儿就传遍大河南北，传到颍州c开封c北京c信阳c南京c武昌，得出反应却是大相径庭。 孙中山已经辞职，而定都之事尚未敲定，袁世凯还未按照临时参议会的意思南下就职，故而袁c孙二人都无法完全履行职务。倒是在武昌的副总统黎元洪就汝宁一事向北京c南京分别电报，尽数汝宁事件原委——倪嗣冲所部蛮横驱赶收复汝宁的第九镇部队，却又将汝宁城拱手让给土匪白狼，幸得第九镇援兵开到，才再次收复汝宁。 黎元洪没有要求北京c南京惩治倪嗣冲，算是给了袁世凯和倪嗣冲一个面子，也让无力惩治倪嗣冲的南京政府松了一口气。而倪嗣冲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白狼没抓到，一路占的州县又丢给了第九镇，还没了四个步兵营队炮兵小队骑兵。这都不说了，最恼火的是胞弟倪毓芬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袁世凯莫名其妙的让黎元洪争了一回脸面，凭白欠下一个人情，心里也是恼火。一通电报把倪嗣冲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接到开封张锡元打来的电报，这才觉出事情有些诡异，偏生张锡元在电报里也语焉不详，多凭猜测。袁世凯只能暗命张锡元悄悄调查，明里把汝宁一事藏着掖着，免得被舆论得知后笑话袁某人，也免得破坏了欢迎“迎接大总统南下就职专使”的气氛。 信阳的第九镇司令部一声不吭，而真正闷声发大财的赵白朗却带着队伍隐入桐柏山中，一时间销声匿迹，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1912年2月27日，南京临时参议会“迎接大总统南下就职”专使蔡元培一行抵京，袁世凯大开正阳门以示隆重欢迎，一连两天都亲自或派王士珍c徐世昌c段祺瑞等人陪同专使，招待得异常周全，气氛搞得异常融洽。 2月29日，北京城内突然枪声四起，兵变了！乱兵在专使驻地门口放枪，吓得专使及随员赶紧躲进六国饭店避难。后来，各方消息传来，原来是北洋第三镇的开拔费和战时加饷没拿到，又听说袁宫保要被革命党挟持南下，这才闹了起来。哪知，第三镇在京城一闹，保定c天津各地驻军也跟着闹起来，变兵开枪放火，肆意抢劫，无恶不作。 东交民巷有洋兵戒严，日本c英国c德国c俄国纷纷派兵前往北京保护侨民，华洋报纸纷纷指责袁世凯统军无方，弹压不力，当负兵变之完全责任。 袁世凯趁机对南方说，看吧，我走不了啦！ 30日，毅军c禁卫军c武卫军纷纷开到兵变之地弹压乱兵。 武昌兵变c北京兵变，起因不同，结果不同，却仅仅间隔两天时间，一南一北，倒也相映成“趣”。 正文 第七十章 【国家的心肝】 登临龟山俯瞰“十里工业长廊”，从山脚下到赫山襄河岸边满目疮痍，战争的痕迹让无数曾经在此地付出心血者泫然泪下，痛心不已。 前任汉阳铁厂总办李维格就是落泪者之一。作为盛宣怀派回国内“探路”的代表，他被南京临时政府和汉冶萍股东大会任命为汉阳铁厂总办，可今日之汉阳铁厂如此状况，让他颇有“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之感，老泪纵横呐！没有人能比李维格更深切的体会到中国创立如此规模的钢铁企业是何等艰难，其中的曲折磨难可说非常人可想象。人们总是赞叹汉冶萍的规模，指着铁厂的高炉说，看，那就是中国觉醒的标志！ 可。。看看眼前，中国真的醒了吗？ 姚青松站在李维格身后，分明就看到老人的双肩在频频抽动，老人在艰难的控制情绪，以免得放声大哭出来。 “琴公，这是革命的代价。民国成立了，今后能建设出一个更好的汉冶萍。” 李维格不想跟年轻人说话，年轻人的话根本狗屁不通，当今民国政府还想把汉冶萍抵押给日本人，而日本人则想把债务转为股权，彻底控制中国唯一之大型钢铁联合企业！革命的代价，革命的代价不是国家的衰败吧？ 没有得到回应，姚青松想了想，又说：“琴公，恢复汉阳铁厂生产需要什么，您尽管说，我。。” 程灏功出手拉扯了姚青松的军服衣袖，让他停住说话。他比年轻人更能理解此时的李维格需要安静，需要调整情绪，也许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姚青松受了冷遇，本能的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张少雄，心想，兴许是因为被半强迫的回国，让老人对自己这身军服很不痛快吧？嗯，换做自己，也会有些情绪的。但是，情绪归情绪，大事必须在今天敲定！老师的建军设想能否实现，以大炮兵建设为主的中国陆军未来的强大，就在今天！必须控制汉冶萍，必须在汉阳铁厂的基础上研发炮钢，一个国家如果连炮钢都不能自产，在当今世界就会受制于人，就不能称之为大国c强国！ 程灏功见姚青松又想说话，再次拉扯一下他的衣袖，重重的摆了摆头。 李维格看着山下的厂区默不作声，随从的c陪同的众人任谁都知道他心痛，他心思之复杂，可又没有人能说清楚他现在究竟作何想法。 时间飞逝，暮色渐浓，程灏功也忍不住了。 “琴公，鄙人程灏功，是抢救汉冶萍委员会总代表。” 李维格并无任何表示，还是出神的看着厂区。 “鄂省代表会议，苏浙沪代表朱志尧先生c赣省代表李烈钧都督c湘省代表钟铁汉先生委托鄙人通报琴公，抢救汉冶萍运动自发起到现在，不足两月时间里已经募资两千七百余万两，这些银子。。” “你说什么？两千七百余万两？！”饶是李维格长期担任汉阳铁厂总办，经手的银两不计其数，可两千七百余万两的数目字实在太大，数目字背后蕴含的意义，足以让一颗已经冰凉的心脏在瞬间复活c蓬勃。革命的代价是汉阳铁厂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可民众自发募集的资金已经远远超过汉冶萍的资金和负债总和！方才，李维格还在估算恢复生产需要多少资金，这些钱又从何而来，难道要再向洋人举债？两千七百余万两呐！ “是的，琴公，两千七百余万两。”程灏功恭声回答着，心里却也有感触。 辛亥年的革命推翻了满清，也激发了民众的爱国热情。可惜，民国临时政府没有看到民众中蕴含的力量，没有设法以民众愿意接受的方式募资资金，反倒陷入财政困难，被迫向北方让步。还是何向东厉害啊，为了汉冶萍，无论是在鄂东，还是在南方各省，他都敢发动民众的力量，甚至愿意掀起舆论浪潮，以打击南京临时政府威信为代价！ 李维格震惊之后又冷静下来，不敢轻信眼前这位所谓总代表的话，再次发问确认：“你，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呵呵，琴公，这种事儿谁敢拿来开玩笑？” 天呐，想当年官办的时候，官督商办的时候，完全商办的时候。。汉冶萍要向社会募集商股是何等艰难呐！看看今天。革命，这就是革命之功啊！ 姚青云插话道：“琴公，您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清楚。这两千七百多万两银子中，有鄂军第九镇及北伐右翼军所属第一c第二纵队，第三协c第五协官兵们先后两次捐献军饷，撙节办公c衣食经费所得六十二万两；有鄂省都督府率士绅贤达c号召民众募集的一千多万两；有苏浙沪工商界张謇c汤寿潜c朱志尧c聂云台等人领头认购汉冶萍股份的准备金四百万两和募资五百万元；还有赣省c湘省以及两广军民的拳拳之心。民众已经从反对中日合办汉冶萍，抢救汉冶萍的风潮中认识到，汉冶萍于中国之重要，犹如心肝之于人呐！再看看革命军官兵们，节衣缩食，就算在冰天雪地里挨饿打仗也要抢救汉冶萍。琴公，看在官兵们的份儿上，看在四万万同胞的份儿上，担起这副担子来吧！” “汉冶萍之于中国，犹如心肝之于人。汉冶萍之于中国，犹如心肝。”反复的，喃喃的念叨着，李维格突然转头看向背后的年轻军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因为老泪已然纵横，无所顾忌的在脸庞上流淌。他明白了，他受教了，他决定了！此次回来，领受临时政府和股东大会的任命，不是为老恩主盛宣怀探路c不是为盛家保全财产，是为国家c为民众c为这支革命军队保住心肝！ “琴公你看！他们回来了！”姚青松手指暮色中的汉江对岸，只见一队队靛蓝色的军队从大智门方向列队而来，在汉水东岸次序上船，陆续开到汉阳，开进汉阳铁厂c兵工厂厂区。他们是第九镇第十七协的三十三标，将在未来一段日子里参与“十里工业长廊”的清理c抢修和重建c扩建，并保卫工厂不再受到诸如兵变之类的侵扰甚至破坏。 李维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声招呼众人：“走，下去看看，看看去！” 深夜，汉阳铁厂的总办房里，李维格c姚青松c饶汉祥c程灏功c张少雄c易甲鹇c刘庆恩c（汉阳兵工厂新任总办）c邓国泰等人围坐一起，会商“抢救汉冶萍”大计，主要是审查姚青松带来的一份“汉冶萍并兵工厂发展计划纲要”。 二七群英会兵变之后，黎元洪大力整顿军队和地方政务c安插亲信，原黄州分府与各分府一并撤销，分府参谋部长姚青松在鄂军都督府参谋部挂了高级参议的名号，实际还是负责黄州社会改革并兼为程灏功的“助手”。 “。总指挥认为，既然汉冶萍几次招募商股都拒绝外资参与，已经形成惯例，那么，三千七百多万两资金的注入，与其拿出近两千万两来偿还债务，不如用来扩大股本，更新设备，勘探新矿，建设新厂，出产新品。待到根本巩固之后，再来考虑偿还债务，并谋求在美国股票市场的融资。” 李维格问：“日本债务怎么办？” “晚辈查阅了汉冶萍历次与日方的协议，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姚青松此时仿佛变身为另一个何向东，自信满满，侃侃而谈：“前期借贷协议有三个特点，第一，高息并分期偿还本息；第二，以大冶铁矿资产为抵押品；第三，《焦煤铁互换合约》规定的生铁输出日本由双方议价，不以国际市场价为参考。总指挥分析后说，日本对中国资源和中国钢铁联合企业的态度，从初期的商人求利到现在的政府插手，从这三个特点中最明显的体现出来。因此，我们今后要面对的是以日本政府为靠山的日本商人。针对高息借贷部分，我们可以优先偿还，则大冶铁矿也可以取消抵押，日本顾问和勘探队就得撤出矿区。针对互换合约，我们要大力发展炼焦业，消除对日本焦炭的依赖，那么，我们不要日本焦炭是其一，而我们建新厂增强对生铁需求，没有多余精铁砂和生铁锭输出是其二，这协议就是一纸空文了。” 汉冶萍的历次借款，李维格是很清楚的，闻言想了想，赞道：“这位总指挥提出的办法很好，完全可行！现在，我们要解决问题就无需考虑日本人了，盛家，怎么办？” “民国政府保护私人利益，我们不会强行没收汉冶萍，虽然汉冶萍中盛家的股份完全可以用‘敌产’的名目加以没收。不过，考虑到盛宣怀先生对中国工商c交通c文化c慈善等业的贡献，只要盛先生保证不转让股份给外国人或具有外国背景的中国人，并在董事会上赞成扩股，扩大之股份作价与1910年时相同，我们依然尊重盛先生，视他为革命军的朋友和支持者。” 李维格心中又放下一块石头。当年的李维格不过是北京城里不起眼的小小郎中（官名，相当于部级单位里的处级待遇办事员），若非盛宣怀慧眼识珠，哪有今天的李维格？ 看出来了，前些天的“抢救汉冶萍运动”是一场经济战，也是一场政治战，鄂军都督府赢得漂亮，打击了歧视湖北军政府首义地位的南京临时政府，又取得了民众的支持，募集的资金堪称天文数字。待扩股c扩建一成，价值两千七百余万两的总代表程灏功就是名义上的“最大股东”，在汉冶萍的经营决策事务上拥有比盛宣怀还大的发言权。 从此，汉冶萍落入鄂军都督府之掌握矣！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四妙之策】 北京兵变后，南方的革命党不再坚持要求袁世凯南下就职，定都之议也遽然消失，1912年3月8日，袁世凯在北京通电就任“民国临时大总统”。虽然是通电就任了，可南北政府权力尚未交接，临时参政会也还未迁移到北京，实际上中国还存在南c北两个政府并行的怪事。 发过通电的袁世凯立即召开了亲信幕僚和重要将领的联席会议。 去年11月，袁世凯还是满清全权钦差大臣兼直隶总督，设行辕于孝感萧家港时，曾有一语：何向东，何许人也！今日，袁世凯已位居民国第一人，却急巴巴的把“何向东”提到联席会议的台面上来。 “诸位请看，你们面前都有一份湖北军政府呈报的《抢救汉冶萍并振兴工商办法报告》，据悉，这份报告虽由黎澍执笔，实际却出于姚青松，姚青松又得何向东授意，何向东背后站着黎宋卿。前番本大总统与黎宋卿屡次密电往返，方有抵制南京政府批准中日合办汉冶萍之功，还连带着抵制了南京方面的军需公债发行，令财政窘困毫无办法的革命党不得不向我退让。本大总统今日能在北京通电就任，黎宋卿居功厥伟啊！” 袁世凯在亲信面前大大表扬了一回黎元洪，意思却不是要众人也吹捧黎元洪一通，而是要他们打起精神来看看手中的文件，以定策对付武昌方面已经丢过来的大炸弹。 对黎元洪，袁世凯是了解的，他在黎元洪身边也安排了一些人，并非无的放矢。首义之都督，今日之临时副总统，若以革命党所谓的美式民主而言，就是储君。实则，袁世凯并不愿意接受这位储君，储君也不愿意到北京来就任，袁c黎都是玩儿政治的，看重的是实际而非那些虚名。 革命党把南京临时政府搞得一团糟，又在抢救汉冶萍运动中弄得灰头土脸，如今的黎元洪声威高涨，加上其第九镇在河南剿匪得力，已经隐隐然超越黄兴c孙中山列全国第二。并不甘心当第二的黎元洪送来这么一份东西，就如他当初以汉冶萍为炸弹搞整南京一般。 袁世凯就是这么看的！ “禀大总统，这份报告堪称妙文。”梁士诒在座位欠身作礼道：“以全国之捐款c募资两千多万两开办中国工商发展银行，捐款者c募资者皆为股东，选举董事会指定总经理负责管理。又以中国工商发展银行以认购汉冶萍扩股的方式注资，掌握汉冶萍大约五成二的股份，则汉冶萍为工商发展银行所有矣！此乃其文中第一件妙处。” 在座中论经济，梁士诒堪称第一，所以在他没发言之前，别人都自觉的闭口不言。此时听梁士诒说解，皆有心得，更愿听他说解下去。 “妙处二，捐款者c出资者变为银行股东，银行有湖北c江西c湖南c江苏c浙江c淞沪等地军政要员c工商贤达之支持，又有两千余万两的巨大股本，经营得宜，利润颇丰。故一旦实现，势必引得举国士绅侧目，今后黎元洪欲要掀起什么筹资c募资运动，从者必更甚于此！这，可比发行债券c向列强借款来得高明多了。” 向民众募资，得利回馈民众，再一次募资，民众肯定会大力支持！这个道理一旦点破，顿时让袁世凯都有豁然开朗之感。 在袁世凯任职山东巡抚c直隶总督时，也曾大力推行新政c举办实业。可惜，民众宁愿把钱装进瓦罐藏在床下，也不愿意响应官府的号召拿出来办实业。为何？官府没信誉！就拿这次黎元洪搞的汉冶萍运动来说，首先出面的是那个“抢救委员会”，是胡石庵手中的那支妙笔！再来一次，换湖北军政府先出面试试？效果最少要打八分折扣！ “妙处三。”梁士诒伸出三根指头，摆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拖长腔调。“银行名曰工商发展，主业为吸纳民间资金，支持工商发展，收购汉冶萍是其首先的业务，利用融资渠道持续投资汉冶萍，使之摆脱困境c得以发展，于国家而言，于汉冶萍而言，于银行而言，可谓皆大欢喜。” “妙处四！汉冶萍一旦得到发展，加之银行之助力，上可促进矿产勘探c开发，下可支持铸造c机械c军工c轮船c铁路等等行业，逐渐形成一整套的工业体系。工业既发达，商业自然发达，地方税收随之增加。此策一旦实行成功，黎宋卿仅凭此就足以与北方抗衡！” 说完，梁士诒在面前的《报告》上重重的拍了一掌。 与会者面面相觑，俱都是一副惊讶莫名之色。他们大多认识黎元洪，却不知他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仅凭一个抢救汉冶萍运动和这份报告，就足以看出其问鼎大总统宝座的野心和实力。 须知，如今的袁世凯还仅仅是临时大总统，待到国会召开，正式选举那一天，谁又敢说黎元洪就不能竞争第一任正式大总统之位呢？ 军力？得了吧，你当武昌也如南京一样好讹诈？看看河南，问问旁边的段祺瑞c冯国璋那个第九镇是怎么一回事儿！何况，南方的革命党没钱支撑起政府，你道袁大总统手里有多少钱能往这个大窟窿里塞？一样得设法弄钱！这战继续打下去，总归要把自个儿也搭进去的。 袁世凯能感觉到会议的气氛在变化，不禁哼了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燕孙，我不是让你来吹捧黎宋卿的，说了这么多，你可有对策？” 梁士诒似乎习惯伸手指了，晃着两根指头道：“两个法子，第一，设法阻止；第二，分一杯羹。” “阻止？不妥！如今南京参议会还在开会，要把临时政府组织纲领变为约法，届时，我们还需武昌配合抵制。若因此事而得罪黎元洪，逼他站到南京方面，事情就坏掉了。所以找你们来，就是黎元洪算计的时间很巧，正抓在我这节骨眼儿上。”袁世凯摇头否定了第一个法子，又道：“分一杯羹？看来，我是失策了。当初也应该趁着南方运动正酣时组织北方工商人士募资的，如今迟了一步，要参与进去，黎宋卿必会提出条约来。止庵，你也说一说罢！” 周学熙起身，向袁世凯和在座人等鞠躬后又坐下，想了想，说：“大总统，此事关键就在银行。既然名曰中国工商发展银行，岂有不受财政部c实业部指导之理？否则其牌照如何取得？又何必呈上此份报告？大局在我，参股银行一事应当不会太难。难处在于，此时参股必然与黎宋卿掌握之股价值不等。既然落后一步，也只能认了。” 之所以说黎元洪这份呈上这份报告的时间选得好，就在于南北政府并立，北边搞不好，他找南边，今天的南京政府肯定是极愿意帮黎元洪忙的！可黎元洪还是向北方呈交报告，说明黎元洪还是希望与北方保持较好关系，已经给大总统面子了！北边欲要分一杯羹，肯定要先付出相应的门槛代价才行。 袁世凯有钱吗？有！他的大账房不是总管袁乃宽，而是与会的周学熙。 袁世凯有钱吗？没有！他接手的前清府库没钱组织国家政府，甚至于连发军饷的钱都不够。何况，这些属于国家的花销不可能从私囊里拿出来，只能以国家的名义，国家的资产去借贷，哪怕是向洋人借贷。 公和私，从前清过来的袁世凯和他的手下可是能分清楚的，哪里像南边的那个烦人的小家伙那般，把自己的薪酬定为每月二十块龙洋还舍不得拿！ “谁愿意出资参股？”袁世凯问着话，眼睛滴溜溜的把众人神情状貌看了一个遍。 众人皆不吭声。 开玩笑嘛，武昌搞这么一份报告来，看似有利益，可最大利益在于国家，在于团体。于个人而言，特别是能在这里出现的这些人而言，投资赚钱的地方多了去，俱都是见效快c利润高的生意，又哪里舍得放弃这些利益而抽出钱来投资见效慢，而且失败风险很大的重工业呢？ 所以嘛，在会上说这份报告如何如何好，可以；要自己掏钱为这份报告买单投资，难！当然，当然，如果袁大总统能设法搞到钱，而且投下去还分给在座人等一点利益，吾等绝对鼓掌欢迎，衷心拥护！ “你们不投，我投，乃宽呐！” “在。”袁乃宽低头应承。 “从山东的实业里抽出十万两银子来给黎宋卿汇过去，就说是我个人襄助中国共商发展银行的。” 众人见袁世凯都动手了，情况又与方才不同，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否则今后就别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你五万，我一万，他三万，诸人纷纷报了数字，总算是把大总统阴沉下去的老脸给拖回到阳光明媚的状态。 “大总统。。”段祺瑞欲言又止。他已经得了袁世凯的许诺，陆军总长的位置是留给他段芝泉的，不过嘛，何向东在河南搞出的事情还没擦干净屁股，如不赶在大总统委任其表弟张镇芳督豫前搞掂，恐怕河南会成为今后的大麻烦。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胎死腹中】 对何向东，段祺瑞是又喜又恨。 喜的是何向东确乎是个人才，又与自己和徐树铮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还承诺将率鄂军第九镇接受段某人的指挥。可以说，等段某人当上陆军总长之后，要借何向东插手c解决湖北十镇的事务就容易多了。湖北乃是首义之地，鄂军是目前南方各军中最强的，若解决了湖北问题，其他省份还敢不乖乖听命于中央吗？ “容易”是以保证何向东的利益为前提，而何向东对利益之看重，也正是段祺瑞深恨之处。从段某人到湖北之后，二人算是交易了三次，每一次看似段某人占了便宜，最终却是何向东笑到最后。比如，在湖北，在河南，以及关乎这个报告。 “芝泉，有话就说。”袁世凯知道段祺瑞要出口的话关乎军务，本该在另外的场合说，可在此时此地提起，那肯定有关在座今日所谈。 “大总统，如若此份报告果真出于何向东，此人大总统不用或为他人所用，大害也！” 袁世凯伸手摸着头上的锦缎帽子，面色作难道：“我知道，怎么个用法，我也头疼呐！” 段祺瑞当然不会明说，请大总统把已经许出去的河南都督从表弟手里抢过来，再给何向东巴巴的送去，那可要得罪人c结死仇的！就只能委婉的说：“何向东手握三万雄兵，智计过人，名列首义功臣，又建剿匪之功，民国肇建，正当奖励拔擢之。此人留在湖北黎宋卿手里实在有些屈才了，不如另委要职，顺便地把鄂军第九镇从湖北调出来，黎宋卿失此强力臂助，断然不敢妄想与大总统角力。” 袁世凯是何等人物，段祺瑞没有说出来的话，他已然猜出。 “唔。。此事，稍后再议。” 段祺瑞很失望，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丁点来。袁世凯不愿意用河南换取瓦解南方各省军队的契机，顺便斩断黎元洪的一支臂膀，可谓失策之极！但是，这话不能说呀，段某人还得站在大总统的立场来看问题——河南，中原之地，大总统的故乡，怎能交给何向东这个外人，又让南方革命军中最强的鄂军第九镇来守卫呢？ 话，正说，反说，都他娘的有理，那就不如不说！ “华甫c芝泉c香岩c仲珊留下。”袁世凯这么说着，右手轻轻摆了摆，无关人等情知要议军事，乃默默退出。“河南，究竟该如何处置？革军北c西c南三路距离项城皆不过两天路程了！” 冯国璋c段祺瑞c段芝贵三人皆不答话，唯有曹锟低头应道：“是，是。” 究竟是什么？曹锟恐怕也不知道，袁世凯也只是瞪了曹老三一眼，并未追问。 “芝泉，你说说吧。” 段祺瑞原本以为河南的事情会被刚才袁世凯那个“稍后再议”拖下去，没想到还真是稍后再议。此时，他要帮袁世凯笼络第九镇，以此击垮南方革命的心思又活泛起来。起身，大步走到门口令副官拿来地图，铺在桌上指点道：“大总统请看，目前我军在河南的兵力并不少，却各自有所牵制而调动不灵。彰德府驻有武卫军前c中c右三军大部。。” 感觉段祺瑞的话语停顿，目光转来，曹锟的头埋得更低。 第三镇兵变闹得过大了，搞得列强们都紧张起来，纷纷派兵进京保卫东交民巷使馆区。既然洋人都动了，大总统就不能不表示表示。一方面，京城及附近还有拱卫军c毅军一部c禁卫军驻守，乃急令拱卫军c毅军弹压兵变，禁卫军嘛，当时地位c归属未定，名为满清皇室禁卫之军，自然不方便调动。另一方面，从河南彰德抽调了武卫军北上保定c北京，此举，使得河南驻军不足，张锡元只能退守开封，屏障豫北。为此，曹锟已经被袁世凯给骂了几顿，除了答“是”之外，就只有低头了。 段祺瑞也不想得罪曹锟。他很清楚的知道，袁世凯是倚重段某c冯某的能力，对曹锟c段芝贵却是相信！别看大总统骂曹锟骂得厉害，别人想被这么骂都求不到。那是心腹c自己人的体现。 “何向东此人，卑职对他多有看不透之感。”段祺瑞转移了话风。“挥军剿匪，进驻河南，既成事实之后，会否企图染指豫督之职？大总统不如给他一封电报，嘉奖其剿匪之功，并令其克日剿灭白狼，看看他有何反应再说。” 袁世凯微微点头，他觉得这是个持重的法子，却还未打消自己对项城的担忧。项城，别人尊称袁某人都是称呼郡望，曰，袁项城。项城要是给南方军队进驻了，袁某人这张老脸往哪里放呢？ “大总统，剿匪区区小事，何须用外人？”段芝贵起立道：“我愿率拱卫军南下，剿灭土匪，驱赶南军。” “香岩！”冯国璋c段祺瑞同时出声。二人颇默契又有些尴尬的对视后，冯国璋道：“不可轻敌，白狼c何向东，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剿匪不容易，自古以来就有兵来匪走，兵去匪来，兵多匪散，兵少匪围的说法，河南前路巡防就是吃了轻敌的亏，千余人马被白狼左一口c右一口吃掉大半，剩下的残兵也被鄂军第九镇遣散c收编。再说这个鄂军第九镇，呃。。芝泉老弟，还是你给香岩说说罢！” “今天，给段某第三镇c第四镇，段某自问打不过何向东的鄂军第九镇！” 还在捋袖子作奋勇的态的段芝贵瞬间石雕化；冯国璋双目微闭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在坐旁边的段芝贵肩膀上拍打了一下；曹锟一直低着的头猛然抬起看向老统制官（段祺瑞），双目中尽是骇然和一丝不服气；袁世凯强作镇定，笑曰：“芝泉玩笑了。” 段祺瑞也不分辨，从座位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徐树铮整理的材料，双手呈上。这份材料，是迄今北方军队手里最齐整的第九镇和何向东的资料。 袁世凯嘴角带笑接过资料翻阅起来。看着看着，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再看一会儿，嘴角很不自然的向下弯曲；又过了一会儿，嘴角微微翕开来也不自知。。段祺瑞没有夸大其词，没有说笑，更没有恶作剧恫吓段芝贵的意思。 与其说，徐树铮写的是资料，不如说这是一份游记和感悟的综合备忘录，就连与何向东约定“送六门75炮”的事情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说了个彻底。袁世凯是越看越心惊，突然，他啪的一声合上文件，面色阴沉着，目光闪烁的瞟过众人，最后落在脸色还是痴痴的不服气的曹锟脸上，开口就骂：“蠢东西！看看人家是怎么带的兵！堂堂北洋第一军撤退，居然要给他买路钱，打？怎么打！？” “哗啦”一声，文件从袁世凯手里飞到曹锟面前，纸片纷纷扬扬散了开来，曹锟忙不迭的接着，一边嘴里说是，一边慌乱的整理次序。袁世凯的最后一句，说得冯国璋和段祺瑞两人都低下来头，段芝贵初时还有些回不过神，见其他三人如此，赶紧的闭嘴c低头。 “河南交给他。。”袁世凯喃喃说道：“把河南交给他。则黎元洪副总统之位益固，假以时日，嘶。。芝泉，你是对的，他既有实力却并不在阳夏一役中力拼，还与我军默契停火，必有打算。。华甫，你说该怎么办？” “大总统，鄂军第九镇兵进河南，威胁已成，事实已成，与其试探之而使其更加见疑大总统，不如着力笼络。大总统之尊绝非黎宋卿之流可比，若大总统待之以诚c以义c以信，必能收其心而摄其军。再者，国家方定，大总统是民国大总统，自然要奖励其首义之功c剿匪之功，不如。。”说着话，冯国璋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面现惊色提高了声量：“不对！大总统！大总统乃是全军之当然统帅，何向东兵进河南应该就是抱着试探大总统对其态度的心思！如大总统放心让第九镇在河南驻扎，则其人c其军定然安于大总统麾下。如大总统令其撤出，则何向东必然认为大总统有南北之见，会越发的依靠南方，甚至影响黎元洪与革命党合流。” “华甫说的极是。”段祺瑞面色淡然的插了一句。哼哼，我没说，若你冯华甫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话，那倒让我省心不少。 其实，袁世凯已经在开始设想把何向东推上河南都督的位置了，可拿不定主意，也有些舍不得啊！毕竟，自己手里实际控制或依附于自己的只有河南c直隶c安徽中部和北部c江苏北部c山东（除烟台）c甘肃和东三省。此时此地此种情况下，把河南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手中有强军的c南方革命军出身的何向东，可能吗？！ 段祺瑞和冯国璋都有笼络何向东的意思，其出发点未必与大总统一致！大总统必须解决当下的难解之局，必须保证北洋军有足够的地盘和对国家足够的震慑力。他们却可以看向未来，看到未来何某人能够推他们其中一人上大总统之位！ 共和制，让自己苦心栽培c曾经忠心不二的两员大将，在不知不觉中就生出不臣之心来，那，袁某人还敢指望这个共和制吗？！ 段芝贵见冷了场，趁机呼喊道：“大总统，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啊！”他倒不是体会到袁世凯的心境，而是从大总统“干儿子”的角度，为大总统的表弟张镇芳说话。 “闭嘴！”袁世凯瞪圆了小眼珠子，恶狠狠的看着段芝贵，等段芝贵缩头之后，收敛了容色，摇头道：“华甫c芝泉，我倒有另外一个想法，你二人给我参详参详。话说，儿子大了总要离开娘胎，若不离开，必是胎死腹中甚至胎死母亡之结局。何向东若想凭借军力就能威胁政府，那是不容许的！若他没这个意思，首先就得从河南撤军以示清白，届时再拔擢任用不迟。否则，就让他憋屈在湖北吧！我倒要看看是他厉害，还是黎元洪厉害！” 这话，指名是说给华甫c芝泉听的！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徐树铮的信】 袁世凯就职临时大总统，也就宣告战争结束，天下却未必太平。 毅军c河南混成协c倪家军c从北京返回河南的武卫军从西c北c东北c东四面向鄂军第九镇和第八镇（季雨霖部）驻防的许昌c南阳c汝宁c信阳压迫。双方虽然都没有派出前哨接触，可总体态势却已经表现出“北军要压迫南军出豫”的意图。 何向东的对局是：以第五协司令部率第十标驻罗山，第一纵队驻许昌c第二纵队驻汝宁，豫南兵团司令部率第三十五标c第五协之第九标，附炮队c马队c工辎各一队驻信阳，第三十六标驻武胜关，摆出了一个前轻后重的架势。之所以说是架势，乃是袁世凯只要给出相应的条件，咱是可以撤军的。 1912年3月14日夜，黄陂。 晚讲过后，何向东拿着徐树铮写来的长信登上东城墙，信步巡视。他的身后大约五c六步，万耀煌和裘三升亦步亦趋。信已经看完，不用在春夜的星光下徒费目力，拿着，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证明第九镇统制官在深入的思考。 一封长信，包含了许多足以引起深思的信息。 袁世凯c革命党的孙文和黄兴，还有黎元洪，都不是何向东希望的那种可以领导中国革命的人，却也不一定从头到尾都是何向东的敌人。 第九镇兵进河南，对黎元洪来说是保住副总统宝座的手段；对袁世凯来说，黎元洪c何向东剿匪是假或说是其次，主要的c真正的意图是要价做交易；对革命党来说，这是一种莫名的鼓舞，证明方君瑛所说——何向东和第九镇是真正革命的！对严重关切河南军事对峙的列强，特别是日本人而言，这种局面是他们乐于看到的，需要大加鼓励。 降低一个层次再来看。第九镇兵进河南，对尚且还是第一军总统官的段祺瑞来说，是一个在袁世凯面前证明价值的机会，也是继续统兵的理由；对冯国璋来说大致相同，可冯国璋首先还需解决自己和禁卫军在大总统面前尚有些尴尬的地位。对张镇芳来说，本来没有悬念的河南都督之位出现了强有力的竞争者，他必须全力以赴的动用一切力量来保住这个位子，即便是以支持段祺瑞或者冯国璋领军为代价。 再次一个层次来看，赵倜c倪嗣冲都可以绝了都督河南的念想，张锡元资历比他们还欠一些，更不用想了。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谁来总统北洋各军对抗南军？提前做好迎接“总统官”的准备，对他们的未来而言是极其重要的。 因此，徐树铮要写这封长信，目的就是要何向东配合段祺瑞在袁世凯那里谋求继续掌握兵权，或者说是扩大未来陆军总长的权力范围。 对何向东而言，目前的局面看似有利，其实不然，一个不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南北政权并存的现象不会太长久，袁世凯正一步步实现逼迫南方退让，定都北京已然是现实，就看参议会何日入驻北京而已。也就是说，袁世凯即将掌握中国的最高权力！ 此时去得罪袁世凯？不妥当！战后裁军是肯定的！此时挑起战端是要失去道义制高点被千夫指c万夫骂的！地方是要服从中央的，鄂军第九镇的未来还攥在今后的陆军部和袁世凯手里。所以，在袁世凯那里证明了何向东的能耐c第九镇的力量，在全国舆论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在革命党那里得到一些支持，达此目的后必须见好就收。 可是，徐树铮信中透露——袁世凯依然准备让张镇芳当河南都督，还会在近日下令鄂军撤出河南c回归原防，而且，袁世凯已经动了调鄂军第九镇出湖北c驻山东甚至东北的念头。如果第九镇遵令而行，段祺瑞领兵或扩大陆军总长权力范围的计划要落空，何向东的豫南布局也被瓦解，而部队被调出湖北，对鄂东社会改革c对以汉冶萍为核心的工业发展计划，都是致命的打击！ 一代枭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兴许，袁世凯早已经看透了段祺瑞的把戏和何某人的软肋！ 祭出白狼这件法宝？不，不行，汝宁城——王家村一战留下些许破绽，张锡元已经察觉并在秘密调查真相。如果此事公之于众，谁能接受“第九镇炮火误击倪家军，放跑白狼”？按照常理，被打散的土匪总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再说了，经常拿出来显摆的还是制胜的法宝吗？ 所以，白狼还需在桐柏山潜伏一阵子，以后即便要出来，都要与第九镇撇清关系。 以后，未来，嗯，这才是应该抱持的着眼点。 何向东突然之间就想通了！眼前利益不能与鄂东大局c汉冶萍的工业计划相提并论！徐树铮这封信有好意，可真实目的是要把何某人当成一杆枪，段祺瑞的枪！ “万耀煌！” “到！” “电告武昌副总统，我军已达剿匪之目的，请示克日从河南撤军，回驻原防。此电，并发南京陆军总长黄克强公。” 万耀煌领命离去，此时，头脑清醒的何向东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西城墙的尽头了。回转，沿着大西门城楼的阶梯下了城墙，街边就是军医院。如今的军医院已经没了伤员，病人则在城外二程祠的军地两用医院就诊，所以显得很是冷清。 又到这里了，进去吗？何向东的目光透过大门，看到里面的一排屋舍那个熟悉的窗口亮着灯。姚青荷随王颖母子走了，去上海读书了，又是谁在那间屋里？哦，多半是新分配到军医院的“学习军护”吧！ “敬礼！”警卫营的卫兵向总指挥致以平手礼，他们已经习惯于每晚的这个时候看到总指挥来此查哨，当然，前提是总指挥人在黄陂。奇怪的是，今夜的总指挥没有进门，潦草的举手到额边回应后，大步走远。 何向东手里捏着信，信阳的杨正涛也在看信，只是，心情迥异。 信很短，寥寥七c八行小字而已，却已经充分说明了姚青荷坚决反对封建婚姻的态度，为此她飘然远去，甚至不等杨c姚两家一起到沙湖畔迎回父亲的灵柩。 堂堂的鄂军第九镇第十八协统领官，被一个小小的军护拒绝了婚约。这种事情说出来别人肯定难以理解，杨正涛也不愿意相信。目光呆滞的透过信笺，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姚家幺叔大门口的那个小女孩子，她在发抖，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她。。足以让杀气腾腾的二少爷顿时软化，奇迹般的对姚老幺手下留情。 也从那时起，杨正涛的心里就刻下了这么个人。为了她，他可以在杨老根面前撒泼耍赖，事实证明这法子不错，两家有了婚约；他还可以在汊河口镇街出现土匪揭帖时怒发冲冠，决意进山剿匪，却转头就得知真相；他甚至投身革命，为的就是在将来不以二少爷那个不堪的形象，而是一个全新的c有地位的大人物形象，去迎娶姚家女子。 当然，就算是遇到教头那天，杨正涛的理想也不过是反清复汉后当个管带那么大的官儿，如此而已。 不，这不是真的！不，肯定是因为这半年没有见面，她还不知道今天的杨正涛已经不仅仅是名义上的黄州分督c第十八协统领，而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名革命军人！ 回去，回到黄陂去，让她看看！ 难以遏制的冲动促使杨正涛给黄陂发了电报，很快，他得到何向东的回电：准假一月，以潘正道代理豫南兵团司令，准备撤退。 信阳c黄陂间的这一番电报往返，把杨虎折腾的深更半夜也睡不着，躺在铺位上翻来覆去烙烧饼不说，还硬是把鼾声如雷的裘三升给推醒。 “你。。干啥呀！” “三升，说说话呗。” “睡觉，睡觉，啊。。睡吧。” “我睡不着，你说，这次二少爷回来，我究竟该不该跟他说？” “睡觉。。说啥！？”裘三升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凑到杨虎那边，眼睛瞪得老大。“你狗日的麻杆，你想说啥？!” 杨虎没有理会裘三升骇人的模样，看着屋顶的檩条，自顾自的说：“二少奶奶。。我知道我不该说，可，窗户纸总得捅破，你说是不是？” “。”裘三升本就嘴笨，遇到这种事情更不知道该说啥，只觉得不能说，这事儿说不好要闹出大误会来的。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可他和杨虎c万耀煌成天跟着总指挥的屁股后面打转转，加上从军医院里传出来的一些言语，再笨的人也能明白——姚小姐对总指挥有意，总指挥似乎也。。不可能！那不可能！总指挥怎么会干这种事情！？总指挥每晚巡视岗哨是惯例，去军医院是探望伤员。哎，这，怎么自己也不相信呢？不管了，不能让杨麻杆坏了大事。“你要敢说，老子撕了你！” 杨虎也知道，其实二少奶奶根本看不起自家二少爷，而总指挥每晚巡视军医院，最多就是瞅那窗户一眼，如此而已。可，毕竟是从小到大的二少爷，感情深着咧，看二少爷就这么迷糊下去，杨虎心里难受，总觉着对不住二少爷，也对不住死去的杨老爷。 裘三升没得到回应，又找不到别的说辞，只能重复那句威胁的话：“听到没有，敢说一个字，老子撕了你！” “嗯！”杨虎回了一句，此时他也没心情与裘三升说话了。今天的杨虎可不是以前的杨虎，怎么说也跟着总指挥这么久了，学了本事，长了见识，知道利害关系，能掂量轻重。说实话，他倒觉得若没有二少爷，或者杨家和姚家没有婚约，姚家小姐和总指挥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自己也可以少了给总指挥洗衣服的差事。 哎呀，这天老爷怎么尽捉弄人呐？！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全新的一页】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武昌“二二七”群英会兵变与何向东的“撤军归防”电报，加之第三十三标进驻汉阳，黎元洪觉得“解决军队问题”的契机出现，乃于3月13日，也就是袁世凯在北京宣布以唐绍仪为内阁总理的当日，召开了鄂军高级军事会议。 请假的杨正涛不可避免的被要求随何向东c黎天才c杨曾蔚赴武昌都督府参加会议，东去上海找寻姚青荷一事只得暂缓。 这一天的都督府里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中国工商发展银行“照准”召开股东代表大会。黎元洪要出席讲话，军事会议暂由鄂军参谋总长吴兆麟c南京临时政府陆军部委任的军官学校校长金永炎主持。 与会者计有：第一至近卫军十镇统制官，唐克明c王华国（张廷辅遇害后护理）c窦秉钧c邓玉麟c吴兆麟c王安澜c唐栖支c季雨霖c何向东c高尚志；各协统领有石星川c刘炳福c夏占奎c熊秉坤c杨载雄c蔡汉卿c马骥云c刘佐龙c胡廷佐c李锦镛c张厚德c萧国宝c喻洪启c阙龙c樊之淦c黎天才c杨曾蔚（以镇参谋官代田金榜出席）c杨正涛c张国威c何锡藩。 “民国初立，百废待兴，诸多事宜颇耗资财；然自武昌首义以来，各地纷纷扩张军队，至今在册可查者达一百零二万之数，湖北一省就有十万七千余众，实非国家c地方财力承受限度之内。三二七c三二九兵变亦已证明，且变兵为害之烈不亚于战争，于地方损害之巨大c于军队建设之不利乃有目共睹。故而，北京c南京迭次来电要求各省酌减军队，厉行军法，节省经费以应建设之需c以防兵变之害。” 吴兆麟开宗明义说了一番话，语气虽然强硬，心底并不踏实，目光总在那些革命党带兵官的脸上扫来扫去。毕竟，他在首义前不过是队官，又醉心于军学，对于搞政治的一套颇为陌生，竟然止不住的泄露出此次军议的真意来。 金永炎在一旁看个实在，情知要糟，心中着急，对何向东抛了个眼色后悄悄的溜出会议厅去找黎元洪来镇压场子。 果不其然，金永炎刚刚溜出去，季雨霖就霍然起身，大声发问：“吴总长，你是代表北京的袁世凯说话，还是代表副总统说话？袁世凯有六镇北洋军，有禁卫军c有武卫军c有护军c有毅军c有各地巡防军，总计不下三十万军队，为何他不先行裁剪军队，却要对只有十万余军队的鄂军下手？再者，目前糜集南京的各省军队大约二十万，北京仅仅答应整编为三个师，如照南京成例，鄂军该当裁减为多少？一个师还是两个师？总长，湖北乃首义之地，湖北革命军乃革命中坚，北伐停止，第八镇c第九镇奉命南撤，把三分之一的河南让给北军也就罢了，还要裁撤我们？人情不通，天理不容！” “对！人情不通，天理不容！”唐栖支也起立大吼，呼应季雨霖。 吴兆麟有些结巴道：“军队，军队多了，应该裁撤一些，养c养不起就要出乱子，张统制官尸骨未寒呐，鄂省不要再出乱子了！” “笃笃！”何向东屈了右手二指在桌面上敲打了两下，沉声道：“诸位，还是请安静一下，等总长说完再行发表意见。” 何向东之地位，在与会者中最为特殊。论革命党方面，同盟会对何向东和第九镇的看法最近有了根本的变化，就连黄兴也转变态度，支持何向东与第九镇；第九镇是黎元洪刻意栽培，这一点已经不是秘密，众人皆知；在地方上，第九镇是最受湖北父老欢迎的军队；在军力上，第九镇及附属军队有三万余；论战力和战绩，各镇各协主官心知肚明。 整个世界都是弱肉强食，以实力论尊卑，湖北军政府的会议厅里也不例外。此时，何向东俨然就是一个秩序维护者，会议的核心。 当黎元洪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匆匆赶来时，军事会议秩序井然，吴兆麟语气平和的侃侃而谈，已然把整军要点说了清楚。 “副总统到！立——正！”金永炎在门口下达口令。“敬礼！” 与会军官纷纷起身立正，向黎元洪致以军礼。 “诸位，稍歇，坐吧，坐下。”快步走上主席的黎元洪满含着笑意的目光扫过众人，双手频频下压作势，等将领们都坐下了，他整整嗓门道：“裁军既是必须，亦是无可奈何，裁撤任一支部队，裁掉任一个士兵，元洪都觉心痛，可又不得不行，不得不做。既然必行，那就得有原则，原则为何？汰弱留强！使有限的军饷用在刀刃上，让裁军之后的鄂军实力不减反升才是最终之目的！如何汰弱留强？得分几个步骤来走。” 黎元洪是准备向袁世凯让步的，裁军可以继续缓和c拉近北京与武昌之间的关系；裁军的核心目的则是解决军队内部的隐患，切实控制整个鄂军。 “第一，确定标准，符合标准的部队留，不符合的裁撤或缩编；符合标准的军官留，不符合的可卸甲归田亦可入第二军官学校深造；符合标准的士兵留，不符合的资费遣散。诸位，如此公平否？” 季雨霖欠身问：“请教宋公，标准是什么？” “镇，以第九镇为标准；协，以十七协为标准；标，以第三十三标为标准；营，以第三十三标第一营为标准。军官统一考核，科目为三，其一，笔试军学理论常识，其二，实操基本战术战法，其三，口试条令条例。考核结束之后，以第九镇为标准，全军缩编为三师两混成旅，各级军官以考核成绩从高到底铨叙任用。军士之考核也分笔试和实操，与军官类同；士兵考核，以实操为主，口试为辅。如此，各位有何意见尽可提出。” “嗡。”全场哗然，副总统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以第九镇为样板改造鄂军。与会者多半参加了武学研究会，也有观察过第三十三标实操者，更能从第九镇的战绩来分析c判断，恐怕除了第九镇，别的部队都要缩编c都有可能裁撤！ 公平吗？确实很公平！看来驱逐孙武之后，军政府军务部处理军队事务公平多了，不再刻意打压革命党，也不再分什么共进会c文学社了。再说，以第九镇为样板，恐怕同盟会的大佬们也没有意见吧？ 黎元洪干脆停住了说话，颇自得的扫视全场，把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原本他是非常担心裁军的，可何向东几句话就确定了今天的会议精神和当下的结果，呵呵，确实有效！ 等到“嗡嗡”声消停后，黎元洪一字一句道：“本次整军，上至总参谋长c镇统制官，下至普通士兵，无人可以例外。” 就连吴兆麟c何向东都要参加考核，别人又敢说什么呢？ 孙武被驱逐了，张振武去烟台未归，蒋翊武不知为何没有出席此会，失去了强力人物的支持，怪谁？只能怪自己太。。没有三二七群英会兵变，今天的会议上就会有孙武主持c张廷辅出席了！ “此次整编尚需大量筹备工作，暂定于4月1日从都督府参谋c军务c军需三部长和各镇统制官开始！计划于5月1日之前完成，全军员额从十万余裁撤至七万，各级军官c士兵薪饷也将重新编订，镇统制官月薪不得超过二百两！” “嗡。。”不可避免的，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甚至将有些怨恨的目光投注到何向东身上。第九镇训练苦c待遇低c素质高c战力强，为鄂军之最！何向东一个月拿二十块龙洋，仅仅相当于辛亥之前的新军第八镇排长待遇。如今，黎元洪把标准从何向东这里提高到二百两，高吗？不高！也就是现在其他镇执行的营管带官的水平。 “军队整编过后就是政务整顿，都督府各部长月薪也定为二百两，局总办月薪与协统领相同，一百六十两；主任或总办科员为一百二十两，与标统一致，以此类推。诸位中谁若不愿意干军队了，可以在4月1日之前提交辞呈，元洪当以批准并以新定之三个月薪俸给发补助。” 何向东闻言暗暗称赞，在自己的强力辅佐下，在参加了银行股东大会之后，黎元洪看来已经有了信心，确立了成为民国政治势力之第三极c政坛第二人的目标。方能大刀阔斧的整顿军务c政务，如此也好，一些投身革命却很快变质的人将因低薪酬而自觉的退出军队，留下来的就是精英！ 此次会议对整个鄂军来说，反响无疑是爆炸性的，造成的结果却肯定是决定性的！ 为了预防兵变，黎元洪在会上宣布以何向东为汉（阳）黄（州）镇守使，待北伐军南撤完毕之后，率第九镇司令部和第十七协驻扎汉阳c夏口；以第十八协驻扎黄州c大冶；以第一纵队驻孝感，第二纵队驻武胜关；以补充协驻黄陂。第三镇第五协暂归第九镇司令部调遣，驻河南罗山；何锡藩率湖北水师各标c营巡查水面，并受第九镇司令部节制。 架势一摆开，有些人就算想闹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小打小闹的就免了吧！！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说各省】 奥略楼，位于蛇山山头，楼高三层，气势恢宏。此楼乃是湖北官绅为庆贺张之洞进京任职而建，原名风度楼，张之洞认为不妥，乃亲笔题写“奥略楼”匾额回鄂，因之更名为奥略楼。 何向东一直以为此楼就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的那座黄鹤楼，听了黎元洪兴致勃勃的解释才明白过来，黄鹤楼已经损毁，原址就在奥略楼旁边不远处。 黎元洪确实很有兴致，罕见的口若悬河，热情的为湖南来的钟铁汉c上海来的聂云台c江西来的欧阳武等人说解武汉风貌和人情。今天，抢救汉冶萍运动委员会暨工商发展银行股东代表大会c鄂军整编准备会议都取得圆满的成果，此时登临高楼观一江春水向东流，几个月来的憋屈一扫而空，不由得生出一切尽在掌握之感。这，才是民国副总统应有的感觉嘛！ 同游者中不乏借机吹捧一番副总统之人，让奥略楼上的气氛很是融洽。 何向东故意落后几步，向程灏功小声询问银行筹备会议的情况。 抢救汉冶萍运动委员会一致同意将捐资c募资转为银行准备金，设总行于武昌府前街十八号，招募职员，陆续开办吸纳储蓄c银钞兑换c黄金交易c融资贷款等业务，逐步在各地设分行c支行。会议选举出第一任董事会，以黎元洪为名誉董事长，程灏功为董事长，屈子厚为总监事，张謇（委代表出席）c周学熙（未到会）c盛宣怀（未到会）c钟铁林c朱志尧c聂云台c余祖言c饶汉祥c黎澍c陈宣凯c李维格等十三人为董事，任命黎澍为董事总经理。 董事会上还确定以汉冶萍c湖北水泥厂c汉阳兵工厂c公立江汉大学（筹备中）c私立中华大学（筹备中）为第一批融资扶持对象，待汉冶萍财务整理结束之后即行增资扩股。 “盛宣怀？”何向东有些奇怪，盛某人并未向抢救汉冶萍运动募c捐一文钱，怎么就进了银行董事会了？ “琴公（李维格）将武汉情况电报盛宣怀之后，盛宣怀表示愿意出让盛家在汉冶萍之一半股份，用以入股银行。如此，盛家在银行占有两成一的股份，可占有三席董事位，盛家表示只取两席。” “看来，他倒是真心的。”何向东微微点头。 这事发展到今天，可算相当圆满，当日“跑题”的何向东未曾想到盛家会用如此良好的态度来配合，此时想来，无非“有利可图”四个字。盛宣怀以前曾多次为汉冶萍募集商股而不得，不得不借高息洋款；革命后为自家计，在汉冶萍和招商局之间权衡，宁以汉冶萍利益转让而保招商局，这就说明盛宣怀对汉冶萍经营状况并不满意也无可奈何。抢救汉冶萍运动，一方面是爱国运动，另一方面却让盛宣怀看到“扭转汉冶萍经营不良”局面的机会，故而显得非常配合。 “向东，这个董事长。。”程灏功心怀惴惴，他卖光了家里的田地，凑了几千两银子，可这几千两银子与汉冶萍相比c与两千七百万两的筹资总额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以几千两的身家当上几千万两的银行董事长？匪夷所思，令他心中毫无着落。 “秀才公，你是总代表，代表的是全国中c小募资者利益，其实，他们才是银行的最大出资者。”何向东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有些感慨，似乎能够理解历史记载的一次又一次运动了，土壤如此，不搞运动不足以激发大众的热情。“把握银行的总体发展方向，维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督促屈老先生尽快严查前期汉冶萍经营中的舞弊c贪墨c渎职c忽怠。做好这三件事，银行和汉冶萍就能活。放心，有军政府撑腰，有第九镇在，你们放手去做。” 程灏功点点头，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稍微安心了一些。 陪着江西代表欧阳武的金永炎忽然转身招手：“何统制官，可否借步说话？” 程灏功知机，钻进新任银行董事们的圈子里。 何向东上前打趣：“晓峰兄c南雷兄，刚才谈什么呢？眉飞色舞的。” “谈你啊。”金永炎向左侧跨了一步，让何向东位处二人中间，说：“我和南雷兄都想找你借一个人。” 何向东皱眉问：“谁？” “第九镇杨参谋官。”欧阳武说：“此来，李都督特意交代过，要请少石兄到江西当参谋长的，鄙人为不辱使命，特意先与晓峰谈了谈，还望何统制官成全。” 何向东微笑点头，不是答应的意思，只表示“我知道了”，又转向金永炎。 金永炎说：“何老弟，你看我那个空壳子军官学校，总得找位得力的教育长吧？少石兄主持武学会c刊行《武学》杂志，论修为c论人脉，正正是军官学校校长的人选，可南京偏生让我来当？！唉，我。。惟愿少石兄来帮忙出任教育长。” 杨曾蔚成了香饽饽喽！李烈钧要他，因为杨c李c欧阳乃是陆军士官同期，彼此熟悉，感情深厚；金永炎有了他，军官学校就不是问题了！ “你们。。”何向东作色瞪视二人道：“撬墙角找别地儿去，少打我的主意，失陪了！” “别走！”金永炎一把拉住何向东，转头看向欧阳武，欧阳武摇摇头，两人齐声大笑。“哈哈，我就跟南雷兄说了会有如此的，没错吧，何向东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三人闹出的动静颇大，就连黎元洪也诧异的看过来，见何向东被金永炎拉扯住解脱不得，一脸着急的样子，忙出声招呼：“晓峰，你拉住向东做啥？” “回副总统的话，讨债。” “他何时欠你钱了？”黎元洪问着话，向旁边的秘书兼人事股长周龙骧打个眼色，何向东没钱，穷得叮当响，这个事儿他知道，所以，欠金永炎的钱，只能由副总统帮他还上。 “他是欠人，没欠钱。”金永炎玩笑道：“诸位，诸位，我敢跟你们打个赌，何统制官马上打个倒立抖落几下，兜里决计掉不出一个大洋钱来。” 客人中大多数都哄笑出声，金永炎却一下子收敛玩笑的神情，肃然道：“诸位可知，何统制官每月薪水只得二十块龙洋，却还统统记在第九镇军需财务上不曾领取。堂堂统制官如此，第九镇岂能不强？不过，宋公也曾说了，何向东如此节俭，谁家小姐要嫁了他，那可怎么得了哦！” 任谁都听出来了，金永炎明里是拿何向东玩笑打趣，暗里却在为黎元洪树大旗。对啊，此次各地募资代表来武昌会议，不就是武昌方面向各地“贤达士绅实力派”结善缘c表态度c展实力的大好机会吗？看看，中国工商发展银行和何向东之间，两千七百万两和二十块龙洋之间，差距何等之大，彰显出湖北军政府何等之廉洁c高效，也充分体现出黎元洪用人c治军c执政之能来。 孙中山宣布辞职c南京政府一团混乱，黎元洪就要谋取南方各省的领导大权了。实际上，湖南钟铁汉c江西欧阳武，还真是找黎元洪“结盟”来的！ 何向东若无其事的挣脱金永炎，一脸正经的说：“穷就穷点，日子一样得过，可今天的穷是为明天的富。革命虽推翻了清廷，但距离完全成功还颇远。今天勒紧裤腰带搞社会改革c搞经济建设，明天才能享受革命之幸福，建设之成果。所以宋公以副总统之尊，身体力行的在鄂东试行社会改革，掀起抢救汉冶萍运动，出任银行名誉董事长，今日又议定裁军之策，皆是为了湖北的未来必然光明！我等的前途也必然远大！呃。。这个，何某的未来必然有钱，新娘子也必然漂亮得很呐！” 前面都是堂皇之言，后面一句给人狗尾续貂的滑稽之感，众人俱都忍禁不俊笑出声来。笑归笑，笑过之后略回想，正题出来了！何向东把所有的高帽子都献给副总统，黎元洪自然是满意的，他人则会掂量黎元洪现在本钱，会去猜测黎元洪一下步的行动——鄂省都裁军了，其他省呢？鄂省裁军的具体措施如何？能不能借鉴？ 特别是欧阳武，他此来要请杨曾蔚去江西当参谋长，为何？李烈钧认为南京政府对北方太软弱，同盟会对袁世凯作出太多让步，革命的南方军队不能裁撤，而应设法增强，以待他日北伐！请杨曾蔚当参谋长，目的是增强赣军的指挥体系和养成军官能力。因此，鄂军的裁撤整编是适逢其会的欧阳武格外关注的，而金永炎所谓的鄂军整编样板——第九镇及何向东，欧阳武就需设法接近c搞好关系c弄清虚实。 “请问何统制官，宋公欲如何整军？” “南雷兄，南方军队驳杂，素质不高，与其说是整军，不如说是建军。建军之首义是设立假想敌，以战胜假想敌为建军之标准。不知当今中国，最迫在眉睫的威胁来自哪里？” 在场众人心中都有答案。 “日本。” “南雷兄一语道破，就是日本。”何向东说：“副总统高瞻远瞩，以战胜日本陆军为鄂军建设目标，却因一省之力太过寡薄，乃希望推而广之，如南方各省c如北方各军都以此为目标时，未来之中国陆军必然强大，令列强不敢小觑，不敢生出侵凌之心来。此为不战而谋胜的兵略至高境界！” 欧阳武若有所得，自动过滤了最后一句对黎元洪的吹捧，思索间自然无话。 倒是一旁的工商人士中，聂云台出声问道：“何统制官，当前国家经济凋敝，百废待兴，以日本陆军为假想敌之建军方略，耗资必巨，与裁军节流之目的似乎大相径庭，国力也难以支撑呐！弱国自来就没有强兵，唉！” “聂先生，弱国有弱国的国防战略，没钱有没钱的建军办法。当前的中国弱，决不能因弱而放弃国防，放弃建设强军之信念！否则，弱者恒弱，强者更强，未来之中国，必面临亡国之灾，未来之中华民族，也必然面临灭种之祸！副总统提倡勒紧裤腰带搞经济，搞社会改革，搞整编强军，无不出于对国家c民族之责任感” 何向东以黎元洪的发言人自居，侃侃而谈，却不知黎某人闻言会否羞臊脸红？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我是革命者】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入夜，上海南市的杨记山货铺二楼传出一阵哄笑声，细细分辨，都是女子的声音。 代表处的里间，杨正波与夏建民对视苦笑，摇摇头，拨打着算盘，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自从那位女部长来上海之后，杨记山货铺的二楼就给她霸占为活动机关，隔三差五的与什么唐群英女士c吴家姐妹c陈璧君女士c林菊月小姐c朱家的姑嫂聚会，就连杨家大少奶奶陶贵喜也受那群女人的影响，越来越不像话了。 杨正波不是没意见，不是没提过，可人家说这里是代表处，看看，两间铺面都是连通的！再接着他就不好再提了，因为未来弟媳妇也突然来到上海，加入其中。 “哗啦啦”摇动算盘，杨正波叹气道：“再算算吧，德国佬肯定没安好心。” “可。。”夏建民疑惑道：“这个价格明摆着，我都算了两遍了，莫非是德国佬给错清单了？” “哼！不会。再算一遍。”杨正波晃了晃脑袋，抬头瞪了天花板一眼，似乎如此就能驱散那群聒噪的女人一般。袁世凯宣布就职后，以前对代表处的军火采购清单不闻不问的德国人一下子热情起来，报价也低了杨正波c夏建民此前了解的两成左右。 为何？杨c夏二人不知，德国皇帝对满清皇室有些好感，德国皇帝更不喜欢革命，因此暗中扶持清军，拒绝向革命军出售军火。如今中国的天变了，德国皇帝就得考虑德国在华利益，得考虑与新政府打交道，得考虑调整与扬子江流域的地方实力派的关系。何况，军火商还们得在这里混饭吃c发大财，故而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开始巴结来自武汉的大客户了。 张振武携部分军政府采购军火北上烟台后，湖北军政府的军资采购大权就落到第九镇代表处手中。因此，现在的杨正波c夏建民是鲁麟洋行c瑞记洋行真正意义上的大客户。一笔清单就是山炮c野炮c榴弹炮十数门，外加g08机关枪c毛瑟98步枪和炮弹c子弹，近两百万两的交易，容不得德国佬不重视，也容不得杨正波c夏建民不慎重以对。 “噼里啪啦”，算盘珠子一阵快响，在夏建民有些羡慕的目光注视下，杨正波再次核算完毕，点头道：“没错，真没错，德国佬想巴结我们了。” “那。。买了？” “不急，不急，正涛已经从河南撤军了，说明河南不会再打仗了，这些军火不会急着用，再晾晾德国佬。嗯，正涛来电报说武汉会议之后就来上海，等他到了再定，说不定上面会有一些新的想法呢？” “杨大哥，杨协统要来上海。。”夏建民手指楼上，压低声音说：“姚小姐知道吗？” “嘘，别说。” 夏建民明白了，笑道：“噢。杨统领是想给她惊喜！” 杨正波点点头以示默认。事实真是如此？不！那日与姚青松商定尽快办理婚事，可老二还在河南打仗，姚青荷就随王颖来到上海，听说还要进什么教会女学，手续都已经办好，第一年的学费两百块龙洋已经交纳，也就是说，此事已成定局，过几天，姚青荷就要住校了。唉，土根来到上海又能如何呢？ 没办法啊，有些时候还不得不信老话说的有道理。看样子，老二和青荷是有缘无分，强扭的瓜不甜呐！ 楼上又有哄笑声传出，杨正波折好清单收入怀中，叹口气，道：“泮臣，你先睡吧，我还得猫在那边等那群疯婆子走了才行。” “她们是搞女权运动的，杨大哥，小心别被她们听见，啧啧，那可惨喽！” “我怕她们？！反了天了！”杨正波冲夏建民一瞪眼，转身离去。夏建民捂嘴偷笑，嘴里说是一回事，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想想几天前杨老板给一群女人揪住讲理时的情形，哈哈，那是要多窘就有多窘，只有低头挨训的份儿啊！ 夏建民还没收拾好，杨正波轻手轻脚的回转头来，未说话就示意禁声，靠拢夏建民的耳边道：“不得了，不得了啦，她们要组织请愿大游行咧。” 你才知道啊？夏建民白了杨正波一眼，默默的收拾床铺，拿了木桶接水去也。 楼上，陶贵喜脸贴房门听了一会儿，说：“他走了。我们还是得小声一点儿，别吵醒了小毛头。” 王颖一脸温情的低头看怀里的孩子，孩子睡得正香甜，丝毫没有被屋里的说话声c哄笑声吵到。姚青荷伸臂道：“给我抱一会儿，你歇一会儿。”说着就从王颖手里接过孩子，小毛头醒了，睁眼看是姚青荷，又闭眼睡去。 方君瑛故作埋怨道：“你们看，这小毛孩子对青荷，比我这姑妈还亲。” 陶贵喜坐到姚青荷身边，伸手替孩子拉了拉衣服，轻声问：“青荷，我们真就不能做妯娌吗？” 这句问一下子就把刚才“组织游行”的话题扯偏了，女人们总是好奇的，特别是在男女问题上。 姚青荷不语，王颖说：“青荷心里有人了，她中意的不是杨协统。” 陶贵喜追问：“那是谁？” 王颖带着征询的眼神看向方君瑛，也把众人的目光引到方君瑛那里。 方君瑛暗想，这件事情终究要说明白的，早一点说出来，或许还能请陶贵喜帮忙说服杨正波，由杨正波出面解除两家婚约最为合适。嗯，王颖与姚青荷最为投契，想必就是这个想法吧？她对姚青荷颇有好感，即便是姚青荷向宪兵队报告了“方c王二人”，可在方君瑛眼里，姚青荷还是单纯的c热情的c漂亮的c招人痛爱的小妹妹。 “何统制官。” 唐群英问：“就是那个何向东？”得了方君瑛的点头确认后，她看到姚青荷羞怯的低下头，不由笑道：“青荷妹子的眼光真是高，何向东如今颇受中山先生和克强先生的重视，克强先生还曾说过，南京军队众多，需要大力整编出一支模范军队来，样板就是鄂军第九镇。如今，克强公正在编整第八师，说不一定哪天还会请这位何统制官到南京指点军务呢。” 林菊月走到方君瑛的身边坐下，问：“润如大姐，你在黄陂的时候见过何统制官吗？长什么样？” 方君瑛侧身正视林菊月，调侃道：“莫非，菊月也动心了？” 林菊月面露羞涩，急道：“润如姐，你。。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令青荷动心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而已。” 王颖从报纸堆里挑出一张来递给林菊月，说：“这是汉口日租界的报纸，上面有照片，不太清楚。” 嚓嚓嚓，吴家姐妹c朱家姑嫂，再加陈璧君c唐群英，几双手同时去抢报纸的结果就是——报纸四分五裂，谁也看不成了。 王颖眨巴眼睛，她是故意偏转了方向；方君瑛知道弟妹在搞鬼，只是暗笑，并不点破。姚青荷悄悄给王颖递去一个感激的眼色，她可不愿意自己心中的想法还没一丁点着落的时候，就成为别人的笑柄。来到上海，就算是在南市，她也开了眼界，汊河口的姚青荷与此处的吴家姐妹c朱家小姑子c林菊月相比，家世c学识c气度都差了一大截！人家多半是读女学，读教会学校，又留过洋的。。 “好了，好了，说正事。”方君瑛出声阻止了几个互相埋怨的女子，说：“下个礼拜六，礼拜结束后，各租界c华界女学统一行动c上街游行，向租界工部局和淞沪军政府请愿，口号是——社会改革，男女平等；尊重女权，共建民主。散会过后立即分头组织，确保搞出声势来，一举震动社会。” 大事议定，各人纷纷告辞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杨正波才轻手轻脚的上楼来，看到自家婆娘和未来弟媳妇，还有方c王二女还在低声说话，自家婆娘在频频点头的同时看了自己一眼，忙满脸带笑c点头哈腰的搭讪道：“还没休息啊？小毛头也该上床睡了。” 陶贵喜招招手说：“过来，有事跟你商量。” 妈个叉的，就这样了还要搞女权，莫不成要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才罢休？！心中如此想，面上却很大度c很自然的微笑着走到陶贵喜身边，杨正波轻声问：“这么晚了，什么事儿？” 陶贵喜正色道：“关于土根和青荷的事，杨家和姚家的老人去了，当初两家定婚约时青荷是不情愿的，现在人都到上海了，你看怎么办吧？” “我。。”杨正波看看自家婆娘，又看看抱着孩子低头不语的姚青荷，再瞟眼看了王颖c方君瑛，心道，老子还不清楚土根的想法呢，说个屁啊？“等土根来了再说吧，武昌到上海，顺风顺水的，两天就到了。” 陶贵喜提高了声量：“我问你是啥意思？不是问土根的意思！” 杨正波心道，老子再这么下去，今后就当陶贵喜这个老佛爷的奴才好了，不行，当着姚家女子的面，又有旁人在场，老子我今儿不忍了！ “我，我不是都跟英节说好了嘛！他们该尽快完婚！” 杨正波的声音很大，惊醒了小毛头，小毛头不满意的哭了；杨正波的神情很凶恶，吓傻了陶贵喜，陶贵喜张大嘴巴手指男人说不出话来；杨正波突然爆发出来的“专横跋扈”也镇住了方君瑛c王颖，二人面面相觑，俱都选择了抱回小毛头轻声安抚。 姚青荷却显得很平静，更坏的情形她都设想过，此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答应，我是革命者，我不承认封建婚姻。大哥，你和正涛若要逼我，我就跳黄浦江去！” 杨正波无语以对，刚才的凶神恶煞也抛飞到九天云外。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勃发而致远】 春光明媚，在上海华界董家渡的黄浦江边散步，可以看到来往的沙船在码头上下货，也可以看到对岸葱绿的芦荻在江风中摇摆起伏，与江面漾起的一水纹相映成趣。 一身笔挺的青灰色将官呢料军服，国字脸c浓眉大眼c挺直的鼻梁c坚毅的脸庞棱线，今天的鄂军第十八协统领杨正涛远非当初的杨二少爷可比！身材魁梧c英姿勃发，阳刚c俊朗，绝对可以迷倒一大片情窦初开的少女，足以令一大片已婚女子暗生怨念，足以。。让跟在他和姚青荷身后不过十来步远的两名女子窃窃私语c指指点点。 二人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千里。 杨正涛到上海了，住进代表处了，姚青荷却离开杨记山货铺，躲在董家渡的朱家老宅。是的，她就是在躲避！ 并肩走着，杨正涛的心情并非如风景一般明媚，大哥大嫂已经把该说的话说了个透彻，可他依旧不死心，从二少爷到协统领，他的自信心从未遭遇到如此严重的挫折。 “青荷。” “你说。” “那边走走？” “嗯！” 二人走到江边水线处，江水一的涌来，却像被谁拖住了脚步一般，只能在他们的脚边留下一道道水迹，如同天然的界限，不能逾越分毫。 “四年前，我只是个乡间泼皮，不曾懂得人生在世的真意，革命对我来说很遥远很遥远，或许，我这个人，我本身就应该是被革命的，包括我对你的心意和两家的婚约。但是，今天我来了，来找你，就是想你看看，当日那个穷凶极恶的杨土根已经死了，今天站在你身边的是革命军人杨正涛！我的革命是希望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国人幸福，真的，我就这么想的，也准备这么做。两家的婚约是先辈定下的，是否践约？我尊重你的意思。” 他明明知道了还要问？确实，杨正涛不是杨二少爷了，而是杨统领，是鄂军第九镇的优秀将领了！可，心中已经被一个身影满满的占据后，又哪能容得下别人呢？姚青荷心中有歉疚也有坚持，她不想亲口对他说出拒绝的话，可他偏偏。。直言拒绝他？ 不，他没有错，为什么要承受伤害？ “二哥，我要读书，我想出洋，我想学到本事为革命出力，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虽然明明感觉到她的冰冷和不可动摇，杨正涛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我。。明白了，我等你。” “我。。”姚青荷真想脱口而出——我想嫁的人不是你而是何向东！ 杨正涛生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话，急巴巴的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和菊月她们还有事。” “嗯，那我先走了。”言毕，杨正涛转身就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转身，从衣兜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姚青荷，说：“这是你哥托我带给你的，保重。” 这次，杨正涛是真的大步离去。脚步飞快如逃避，以保护自己小小的自尊心不在自己中意的女人面前崩溃。他知道，自己与何向东相比还差的太远，姚青荷的选择是对的，只是她太善良c太心软，不想当面说出而已。 何向东！我杨正涛，肯定会超过你的！ 北京，府学胡同，段祺瑞住处。 “泉公，泉公！”徐树铮快步闯入书房，挥舞着手里的电报抄稿连声道：“南京的参议会已经批准唐绍仪的内阁提名，从今天起，你就陆军总长了！” “噢。”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未引得段祺瑞情绪波动，连看电报的意思都没有。他放下手中的毛笔，侧身让出位置来道：“又铮，来看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徐树铮是旧学出身，而后考入军事学堂，再去日本读陆士。他新旧兼通，在书法c诗文方面颇有造诣，当得起评点段祺瑞书法。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泉公，你的意境已然突破此种格局，有欲欲一试而一飞冲天之志，就无需再书淡泊c宁静了。不如改为‘设身以明志，勃发而致远’，则心境笔意交相融合，自成境界。” “你呀！”段祺瑞坐在椅子上笑指徐树铮道：“这话说到我心里了，来，说说你对重组陆军有何想法？” 徐树铮稍微踮脚一抬屁股坐在书案上，随手拿起玉石镇纸把玩着，说：“何向东在武昌有一句话，建军需以战胜假想敌日本为目标，我深有同感。如今日本陆军有十九个师团，却因其地处海岛，并未遭遇任何来自陆地的力量威胁，在朝鲜有一个半不到两个师团，在台湾有一个师团，在辽东旅c大c金地区有一个师团。其国内机动兵力达十五个师团，约三十万人。反观我国，陆地边境线漫长，复杂，边疆不稳，故需要大量军队戍守边陲，却又无法充分补给之，导致朝廷，不，政府对边疆地区的军政势力屡屡让步，长此以往，不堪设想！正因边境问题占据了大量军队，机动兵力严重不足，无法支持起国家间的战争。照我看来，一百万陆军不多，勉强够用；如一百万陆军全部按照鄂军第九镇的编训方式，中央对边境地区的军政又较策略得当，能够保证在大型战争时的稳定，下一场国战，我倒是不太担心了。” “哼！”段祺瑞冷笑道：“你也想得太美喽！一百万？完全如鄂军第九镇？又铮呐，你那全是废话！” “不是废话，是真话。”坐在桌上的徐树铮俯视段祺瑞，说：“湖北都督府要以第九镇为标版，整编鄂军为三个师另两个混成旅，兵力从十万余人减至七万余人。泉公，您能说鄂军战力因此降低了吗？阳夏战时，武昌方面三万革军，战力也就仅仅与黄陂的混成协相当而已！今日之鄂军，合七万鄂军各部战力不及三万第九镇及其附属。我可听说何向东率第十七协进驻汉阳后，鄂军各部对黎元洪的整军之策不敢反对分毫，可见其战力之强横。泉公，下决心吧！” “老头子不会答应的，北洋六镇编制乃老头子亲手拟定，要改，老头子那关难过，各部统制官又会如何作态？等等再说吧，我还指望着军学司长慢慢设法从军事教育方面加以灌输c改变，必有功到自然成的那么一天。” “哎呀！”徐树铮急了，跳下桌子凑拢段祺瑞，说：“泉公，老头子答不答应是一回事，咱们这话都要说，而且要把鄂军往强里说，让老头子觉出北方军队不整理不行，不扩大不行！那，整理c扩大，总要经过陆军总长吧？” 说着，徐树铮举起右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再攥成拳头比划了一下。 抓军权！抓军队！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段祺瑞微笑着交抱双臂，侧昂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向神采飞扬的徐树铮。 “何向东在河南玩养寇自肥，我们就养他何向东而肥。他既然招呼不打就撤出河南，泉公也不必客气，改天就下个命令调他出鄂，没了湖北作为依仗，他就得乖乖的听话。” “调哪里去？河南，他巴不得；安徽，倪嗣冲还不得在老头子面前哭天抢地？山东，不行，胡瑛还在烟台过都督瘾头，调鄂军去，他还以为咱们真要把山东都督给他呢！直隶，老头子能睡着？东北。。“ “南京，让他受南京留守黄兴节制。” “馊主意，黄兴要造反，正好用他！” “那调四川去？” “又铮呐，你是想把四川送他不成？”段祺瑞反问了一句，其实他也动过调动鄂军第九镇的心思，可左想右想，除了新疆c外蒙，鄂军第九镇无处可调。“再说了，老头子如今也得看看黎元洪的脸色，调不动的！” 虽说徐树铮与何向东有几次交道，甚至彻夜谈兵颇觉投契，可丁是丁卯是卯，各自有各自的阵营，利益攸关时，徐树铮是不介意拿向东兄开刀的。一计不成，再出一计，两计不成，咱还有杀招。 “那就跟老头子说，调何向东到北京城来挂个闲职，不折腾的他心服口服，乖乖听话了，决不放他回去。” 段祺瑞沉吟片刻后说：“也只有如此试试看了，黎元洪若不同意，老头子也没办法。何向东有黎元洪做靠山，要动他，先得设法让黎元洪从武昌到北京来当副总统才行。又铮，你得从这个上想想办法，黎黄陂的左右人等你也认识不少，让他们出面说道几句也好。” “我马上去办！我这个军学司长与金永炎还能说上话。” “对喽。”段祺瑞笑了，眯缝着眼目送徐树铮风风火火的离去，又拿起毛笔来蘸了墨汁，看了看桌面上写好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字幅，刷的抽了丢在一旁。 徐树铮没把老头子猜透，也没把对付何向东的步骤把握住，可他还是颇有才干的，对书法的认识更深一些。看了字的后几句点评，着实的说到段祺瑞的心坎子上了。 吸气，沉腕，落笔。。“设身以明志，勃发而致远”十个大字一气呵成，倒也颇有几分气象。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参谋次长】 1912年3月31日，袁世凯正式以民国政府临时大总统的名义，任命黄兴为南京留守，李书城为留守府参谋长，留守府人事大多以黄兴的意思安排，却以在武昌的金永炎为军官学校校长，隶属南京留守府。 同时，袁世凯又给武昌发了电报，情真意切的邀请副总统到京视事并兼任参谋总长。 黎元洪得到电报，情知是袁世凯要在武昌和南京之间制造矛盾，乃电告南京，希望把军官学校移到武昌来办。发过电报后尚觉不踏实，打电话给汉阳第九镇司令部，得知何向东在三十三标，又坐机器船到汉阳，直奔大别山（汉阳山名，意为分开长江和汉水，不是鄂豫皖交界的大别山脉）西麓的军营。 第三十三标倒没有摆出细柳营的架子，岗哨盘问两句后报告值班军官，由值班军官接引副总统兼湖北都督黎元洪一行进入军营。 一营的七百余官兵在长约五百米的综合训练场两侧列队，黎元洪老远就看到管带官李廷荣手拿怀表，镇司令部作训参谋主任李成义拿着硬纸拍子写画着什么。作势止住二人后，黎元洪一行站到李廷荣二人旁边，只见训练场中趴了一人，披挂齐整，以侧姿匍匐，左手持枪，右手从背包上抽出一柄钢锹，“嚓”的一声削下草皮铲到一旁后，速度飞快的挖掘单兵掩体。 黎元洪看得清楚，何向东以侧姿匍匐挖掘，头部并不因右臂的使劲动作而抬高，大约保持在一尺半高度；步枪也始终保持在手，枪机拉柄向上，随时可以弃了钢锹拉动枪栓上膛射击。而且，挖掘出的泥土都垒放在前方，终了，铲起草皮堆在上面，若从远处看来，想必是不会看出异常的。 喘着粗气，完成单兵掩体构筑的何向东收起钢锹，拉动枪栓后举手示意。李廷荣高声报道：“十九分钟半！”一营官兵纷纷鼓掌，黎元洪以目光向左右示意，跟着鼓起掌来。 何向东调匀气息，大声道：“李管带，以营三角阵型分队构筑单兵掩体并发展为急造营防御工事，考核时间一个半小时！” “是！”李廷荣立正领命后一个向右转，高声道：“全营，都有了！以后三角营防御序列，列队！” 尘土飞扬间，各队官口令声声，七百四十多名官兵迅速形成三个队方阵和一个营部排方阵。何向东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走向黎元洪c吴兆麟c赵钟奇和金永炎等人，距离三步远立正行礼。 黎元洪还礼后笑着对左右道：“看看，何统制官每日都是如此带队操练，强军焉能不成？畏三，你看是否让各镇官长都如此例啊？” 吴兆麟还未答话，何向东苦了脸道：“宋公，如此一来，各镇官佐岂不是要恨死卑职？还是等军官考核结束之后再说吧？” 黎元洪扫视随从军人，问：“明日考核，你们可曾准备妥当？”得了众人点头确认后，又道：“何统制官建议，此次考核通过之军官完全职业化，不可兼任行政职务；士官半职业化，除特别优异者外，四十岁为上限；士兵将从募兵逐渐转为征兵，具体实施办法待鄂东改革之后再定。走，教导营去看看。” 副总统兼都督要看教导营，随从众人即便不情愿也得去。何况一路上他与吴兆麟c金永炎已经商量过了，由金永炎提出在武昌办第二军官学校，以解决湖北c湖南c江西三省军官养成问题，再扩大何向东的教导营为混成旅制的教导旅，以培养合格之士官。 “向东。”距离操练的部队远了，黎元洪也换了更亲切随和的称呼。“袁项城来电邀我去北京就职，并兼任参谋总长，你如何看？” “大总统使得是釜底抽薪之计。”何向东先点出要害，再说：“不过，宋公却未必不能赴京就职，前提是整军完成，鄂东社会改革向全省推广。此二者缺一不可，目的就是要在维护统一的中央政府同时，避免被袁世凯用体系的办法消融湖北的特性，泯然于各省，袁世凯的釜底抽薪就算完成了。反之，如两项工作都已完成，宋公就可以底气强劲的赴京就职。” “真要进京？”黎元洪很是担心进京后的人身安全，也怕被软禁起来当了政治俘虏。 “民国副总统自然要在首都任职，长期居留武昌兼任都督，于宋公的目标不符，也会给别有用心之人留下口实把柄。此次整军，卑职将协助吴总长挑拣精锐，组建一个警卫营，呃，这边请，先去司令部，卑职有两张图纸呈请宋公和诸位审阅。” 何向东引众人到原革命军战时总司令部昭忠祠，这里有现成的设施可利用，也就成了第九镇司令部兼汉黄镇守使署。 守着现成的汉阳兵工厂和汉冶萍煤铁有限公司，何向东哪能不为自己弄出点“特殊”装备？手榴弹和迫击炮是最简单易得的，原理和手绘的图纸c战术要求已经给了刘庆恩c余庆鳌，研制经费也没经过南京临时政府陆军部，而是第九镇从办公费中节约出来，以分月拨支的方式提供。 图纸平摊在桌上，何向东指点解说：“武昌首义时，革命军采用了自制炸弹，再往前追溯，1904年，日本陆军就把手榴弹用于日俄战争，同时，俄军也开始改装海军炮为迫击炮。先说手榴弹，日军用在日俄战争中的，革命军在武昌首义中使用的，都不成熟，表现在安全性无法保障c战斗勤务性能差c发火方式落后c爆炸威力较低c没有利用预制破片等等方面。我根据当前兵工技术，特别与火工人员开会讨论过后，设计出这种木柄拉发式手榴弹，暂命名为民元式。但目前还是图纸和原理的工艺论证，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兵工厂的专家们了。” 金永炎是见识过日军“投掷炸弹”的，看了何向东的图纸，兴致颇浓，连声道：“这个好，这个好，向东不愧是留美的，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这研究起武器发明来也是行家里手哇！” 何向东红了脸，这是剽窃前世的手榴弹教学挂图来着，若说发明二字，实在有些过了。 黎元洪是海军出身，对炮情有独钟，双手交抱在胸前，左手托着下巴，一直看着迫击炮图纸对照设计原理c性能要求参数，凝神思考。何向东见状，急忙从图纸下抽出一张迫击炮弹图来。 “噢！”黎元洪恍然，原来炮弹没有金属药筒，只在弹尾设计了一个药管，必要时还可以增加发射药带。 “迫击炮追求最佳曲射性能，其弹道高抛类似于臼炮，但又比臼炮轻便c灵活，战斗射速可达每分钟30发以上，可打击反斜面c工事掩体后方c堑壕内之敌方目标。如试制的60口径迫击炮成功，则可以在步兵营设机炮分队，装备三挺马克沁或哈奇开斯重机枪，六门60口径迫击炮，大大提高步兵营的综合战力，使之在中c低强度的战争中勉强能担负起战术单位的任务。” 黎元洪问：“何谓低强度战争？” 何向东暗怪自己说顺嘴了，又不想去解释太多把话题扯偏，引黎元洪来此是要钱顺便为他将来进京打气c鼓劲的，别无他意。乃道：“阳夏之战为低强度战争，日俄之战为高等强度战争。” “可有样炮制出？”黎元洪明白何向东的意思了，这炮在步兵标c营对抗中是利器，可在军c镇一级，则需山炮c陆炮c重炮。即便如此，放眼当今中国南北各军，谁家炮最多？北洋六镇之外就是鄂军！可有了迫击炮后，鄂军标c营级就能拥有炮火，比之北洋军更强！ “还没有，缺乏研究资金。。” 黎元洪一掌击在地图桌上，豪情万丈的道：“先拨三万两去！告诉刘庆恩，钱不够随时问财政部拿，但若搞不出来，我撤了他的差事！” 瞅瞅，人何向东是怎么伸手要钱的？ “宋公，军工需要培养大批优秀的人才，是否考虑把兵工厂的临时学堂改为兵工专门学校，刘总办曾向我提起一人，乃是日本帝国大学肄业的郭敬宇，可以担当起兵工专门学校总办责任。” 以前都是黎元洪往黄陂塞人，今天反过来了，是何向东第一次推荐人才给黎元洪。 “请他来武昌。”黎元洪大手一挥下了决定，何向东的面子嘛！“不过。向东呐，你可否与杨少石联名给南京黄克强拍个电报，请他准许把陆军第二军官学校移到武昌来开办？此事关系前日与赣c湘两省的约定，你不可推辞，以你和少石的军学修为，黄克强也不能不考虑武昌办军校的优势吧！” 何向东飞快的甩给金永炎一个眼色，立正道：“是，立刻照办！” “叮铃铃。。”电话响了，值班的万耀煌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并退立正道：“报告副总统，都督府的电话。” 黎元洪接过电话听了，面色立即黑沉下去，最后“啪”的一声撂下电话，颇失风度的顿足骂道：“混蛋！这个袁项城究竟想干啥？！“ “宋公，息怒。”吴兆麟等人纷纷出言相劝。 黎元洪怒色未减，语气却逐渐平缓：“袁项城拍来电报，调向东去北京当参谋次长，说是为我这个副总统兼参谋总长打前站的，参谋次长？北京有参谋部吗？！连我这个总长都是虚衔，何况次长？！诸位，向东，你们说该如何应对？” 吴兆麟道：“仿德国例，军令大权从陆军部转移参谋部，则宋公和向东皆可赴京就任。” 黎元洪情知袁世凯在搞掂南京之后，已经把矛头对着自己了。看来，配合北京打压南京c主动从河南撤军c主动裁军等等动作都没有让袁世凯看到武昌的诚意，反倒觉得黎某人好欺负！此时若不强硬，将来吃亏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 “就这么回他！就在这里，用第九镇电报机回他！”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中日合办？】 （建军节第四更！求各种票！） “一身臭汗，去洗洗，兵工厂熔铁炉生火了，有热水。” 临走时赵钟奇关照了何向东一句。那一身臭汗把黎元洪等人熏得直皱眉头，原本说要看教导营的，却在谈完袁世凯的电报后就借故开溜了，受不了那又酸又臭哇！ 下午训练差不多结束了，各营都在往回带，何向东肩膀上搭了一条棉布帕子，胳肢窝夹了干净衣服，拿着铁皮搪瓷的面盆，装了一块洋夷子（肥皂），熟门熟路的摸进兵工厂的澡堂子。兵工厂有淋浴澡堂，原本是药厂火工师傅的专用，后来变成全厂的福利，第三十三标开进工业区参与抢修重建后，第九镇官兵也就自然而然的往澡堂里钻了。 热水来自熔铁炉的余热，哗啦啦的从水龙头中喷出，从头冲刷下来，确实非常过瘾。 在没有女工的兵工厂里，澡堂是开放式的，对面一个水龙头下也有人在冲澡，冲着冲着就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那个，喂，说你呢，小娃子，洋夷子给我用用。” 何向东递去洋夷子，那人拿了就用，也没说个谢字。尊重老者嘛，算了，不计较。 “接着，还你。” 沾了水的洋夷子“嗖”的飞来，谁能用的手接住算谁狠！何向东的手指明明触到洋夷子了，可那东西滑不留手，不知飞向何处。 “哟，待会儿我赔你一块，小娃子不错。” 赔？一块洋夷子值文钱二百个，一般人还真用不起这玩意儿。 “不用，我还有。” “当兵的？”苍老沙哑的声音问了一句，自顾自的回答：“也就当兵的喽，以前的湖北新军待遇好，饷章高，年轻后生挤破头都想当兵。现今革命军了，待遇也不差，嗯，倒也不在乎一块洋夷子。对了，听说第九镇开的军饷最低，你不会是第九镇的吧？” “我是第九镇的。” “那。。我得还你一块洋夷子，也不知你们当官的咋想的？” 何向东自嘲道：“当官的不是人呗！” “嘢？三十三标的人我见多了，骂官长的，你是第一个。” “我是教导营的。” “难怪，能进教导营都是老兵，每月得开五块龙洋吧？说来也怪啊，第九镇饷章最差，可军纪最好，也最能打仗，连北洋军的骑兵标都给你们打垮了。” “老人家知道的还不少，弟兄们不是为钱才当兵打仗，是为了革命，为了国人同胞不再受洋人欺负。” “这话说的好！可，弟兄们也要挣钱养家，还得凑老婆本儿，照你们第九镇的饷章，得存到啥时候啊？” “老人家放心，鄂军整编过后会统一调整饷章的。” “你是当官的？” “嗯，算是吧。” “看你个子高高的，也白净，是个文书吧？” 何向东喜欢跟老人家说说话，这样可以了解老百姓对军队的观感，现在看来，第九镇所属部队在老百姓的印象中还不错——军纪最好，最能打仗！能得如此评价，足以令第九镇官兵们自豪了。 “我。。是教员。” “教员？教导营的。。难怪，一月拿多少？” “二十块龙洋。” “不错，跟你们第九镇的标统一个待遇了，洋夷子我还得赔你，当兵的苦，当第九镇的兵更苦，我要是何向东，保准给你开两百块龙洋。” “谢谢老人家了。” “别一口一个老人家，我才四十多岁，不老！这口嗓门是以前配药时不小心呛了硝酸的氨气才坏掉的，咋听起来七老八十的，嘿嘿。” 原来是钢药厂的配药师傅，部队入驻兵工厂后，职员名册在司令部也有备份，何向东约莫记得钢药厂配药师傅只有两名，其中能配硝酸基药的只有一个，好像姓周。 “周师傅吧？” “对，我就是周绍荣，你咋知道？” “偶然在司令部看到兵工厂名册。周师傅，我们能自产硝酸吗？” “能，可是得从南美啥地方的卖硝石回来煅烧，工艺又差，比买洋货还贵，每吨要一万两千两白银，买英国货才一万一千两。” 一吨硝酸价值一万一千两！？何向东惊讶万分，暗想，要不要开办个硝酸厂呢？须知，何某人在那个世界可是正经八百的大型国有合成氨企业正经八百的技术职工子弟，打小就知道合成氨是制取硝酸的法子，硝酸又是现代的根本，tnt叫啥？叫三硝基甲苯！记忆里，合成氨厂的氨气是从天然气混合蒸汽中提取的，而后氧化为硝酸，不是什么煅烧硝石。 “硝酸除了煅烧硝石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周师傅说：“有，焦化厂那边收集废气氧化后可以提取硝酸，还能煅烧焦煤得到煤焦油。前些时候打仗，洋人都中立了，没买到硝酸c硫酸，我们钢药厂恢复生产，只有先从焦化厂那边想办法了，那边的量不多，不济事的。” “硫酸也不能自产吗？” “哎呀，你是不知道，别说硝酸c硫酸，盐酸c烧碱c纯碱也一样！三酸两碱，咱们都不能自产，只能买洋人的。” 何向东“啪”的一声拍打脑门，三两下抹干身体穿上衣服就冲出澡堂，背后传来周师傅沙哑的喊声：“哎，哎，那个啥教员，我还赔你洋夷子呢，你叫啥？” “何向东！周师傅，改天再聊！” 尼玛，洗个澡不打紧，洗出个“中国还不能自产三酸两碱”的结果来！这怎么能行？没有基础的化工，列强一翻手，不动刀兵就能掐断化工原料来源，子弹c炮弹的发射药c炸裂药何来？莫非回到黑火药时代？那就继续挨打吧！ 搞！一定得搞出来！ 1912（民国元年）年4月1日，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参议会上发表正式解职演说，宣告南京临时政府结束使命。同日，武汉的《大汉报》在头版显眼位置刊登了《湖北都督府筹办三酸两碱工业项目向全国征集方案书》。 国人尚未作出反应，“可爱的”日本朋友五十岚次郎就找到昭忠祠第九镇司令部来了。 这一次，刚刚“赶考”回来的何向东没有避而不见，而是让杨曾蔚当翻译兼陪客，以接待贵客品茶的方式在春光旖旎的琴台会见五十岚。 “五十岚先生多次对我们的革命伸出援手，在此，我以茶代酒，代表第九镇全体官兵向您表达深深谢意！” “统制官阁下客气了。中日友谊源远流长，大和民族与大汉民族乃是兄弟，帮助汉族兄弟复国是我等当然之责任，今后，我们还应该更进一步，促进东亚团结，大汉c大和两个优秀民族融为一体，共同抗击白种人对东亚的侵略。统制官阁下，北伐河南功败垂成，我也非常之惋惜，夜深人静时常常在想，以第九镇之精锐，统制官阁下摘取河南都督之位当不成问题，可事实是您下令撤退了，原因何在？今日看了《大汉报》方才顿悟，何统制官的胸襟并不限于河南一地，而包含了整个中国。对此，我本人表示万分钦佩。” 开口和结束，五十岚都深深鞠躬，似乎日本人永远不会嫌礼数太多。 “噢，五十岚先生看到今天的大汉报了？” “正是。”五十岚又鞠了一躬，说：“三酸两碱乃化工之基础，化工乃军事工业的基础。副总统阁下先发起汉冶萍运动，后颁布征集方案书，其意自然是要增强汉阳兵工厂的军工生产能力，做到自给自足。对此，作为何统制官的真诚朋友，五十岚倒有一些想法，欲借统制官向副总统阁下建议一二。” 何向东面带微笑道：“我会如实转告副总统，请讲。” “中国地大物博，英才济济，但是就事论事，中国缺乏专门的化工高级人才，湖北军政府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开办建设费用大c周期长c见效慢的基础化工产业，故而，独力举办不如合办。鄙人在国内认识很多化工方面的朋友，也认识在汉口的正金银行理事，可以说，只要条件合适，人才c资金都不是问题。” “五十岚先生一语中的，确实，我们面临着严重的人才短缺c资金缺乏困境。不知，五十岚先生有何条件？我们是朋友，有些话就不必忌讳直说了吧。在副总统面前，何某说话还是有些作用的。” 五十岚当然知道何向东在黎元洪心里的地位，也渐渐知道何向东其实才是汉冶萍运动的主导，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向东的工作要慢慢做，不能指望堂堂的鄂军第九镇统制官突然就倒向日本的怀抱吧？！湖北要控制汉冶萍c要建三酸两碱工程c要整军c要。。这些都是机会！何况，在湖北的工作并非以何向东为全部！ “那。。鄙人就斗胆提出四个合办条件。第一，扩大汉口日租界到刘家庙，此处位于三镇之长江下游，适合开办三酸两碱工业，对市区没有危害；第二，日本提供全套工艺流程和设备，并负责指导初期的生产c运营，以此项技术投入占据总股本的两成；第三，中日双方各投资五百万日圆为第一期建设资金，并以正金银行为唯一金融代表；第四，中方占股份四成，合作期以二十年为限，二十年后另行协议。” “好，我一定如实的转告副总统。” 何向东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心底里却早已经骂开了。 正文 第八十章 【云卿】 汉阳昭忠祠的电话这头，何向东说：“宋公，日本人五十岚刚。。” 那边，武昌红楼都督府黎元洪说：“哎呀向东啊，有啥事儿过来再说，正说打电话给你的！哎哎，别忙，穿体面点儿，别成天一副丘八穿戴，统制官就得有统制官的体面。嗯，那天送你的协都统礼服，就那套，不穿不准进都督府！这是命令！” 干啥？何向东放下电话就猜出了答案——今天考试过关了，何某人正儿八经有了统制官的资格，该当庆贺。 考核，既是考察各级军官的资格，又是刷人的办法。黎元洪身边的军官大多经过日本陆士c北洋武备c保定速成和湖北武备的系统化军事教育，在革命前起码是队官阶级。而革命党控制的军队中，大多数标统c协统甚至镇统制官没有进过军校，革命前多是正兵c正目，少数是排长c队官，极少数是营管带，通过考试的几率可谓微乎其微。 换上军礼服，搭船过江，督府卫队早已等候，何向东骑上一匹白色的东洋马，在卫队的扈从下威风八面的进了文昌门，直到都督府。 黎元洪带着一位年约五旬，浑身缎面团花衣裳，淡眉瘦脸却目光炯炯的陌生人迎到书房门口，在何向东立正致礼时笑道：“免了，免了，看看，穿这身才像话嘛！嗯，是个威风大将军了。燮翁，来来，我来介绍，这位就是第九镇统制官何向东。” “何统制官，陈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这位是武昌府仁厚粮行的二老板陈厚贤，陈仲燮翁。” “敬礼！”何向东致礼后伸手与陈厚贤握了握，脑子里冒出老大一个问号，黎元洪这唱得是啥戏呢？不像是为今天通过考核的心腹庆功的架势，也不像是要听自己报告的啊！不过，他身在汉阳，对仁厚粮行还是有所耳闻，这位燮翁似乎还是抢救汉冶萍运动在武昌的主要捐资人呢！今后要鼓励工商c发展经济，还需要这种开明士绅的帮助和参与，凭此，咱不能慢待了人家，得客气一些，热情一点。 “晚辈久闻燮翁贤达开明，一直无缘得见，幸会，幸会！” “好了，里面备了茶水，进去坐下说话。” 三人分主客坐了，品了一会儿茶，黎元洪道：“今日各镇统制官和督府各部长考核，向东名列第一，嗯，一篇《论军事改革》的文章，可谓针针见血c锐利无匹c精彩绝伦啊！若非燮翁不通军事，当以此文佐茶共享之，噢，不，是以茶佐文共品之。向东呐，说来惭愧，你都是镇统制官了，我竟然不知你故乡何处？家眷何在？” 何向东虽然感觉有些突然了，却已经早有准备，顺口就道：“承蒙宋公关心，卑职幼年孤苦，幸得长辈故交资助出洋求学，十数载过去了，对家乡的记忆已经模糊，只知故乡在直隶某地，但又人事已非，记不得了。” 黎元洪满脸惋惜之色，唏嘘道：“难怪，难怪你说话带着北方官话的口音。那，可有婚配子女？” 何向东明白了，黎元洪是在盘问家底，这等阵仗，嗯，多半想当媒人。想必那陈老板。。“卑职一心学习军事归国报效，回来后适逢革命，遂投身其中，无暇分身。” “那好！”黎元洪笑眯眯的看了陈厚贤一眼，转头对何向东说道：“今日局面初定，已无大碍。你啊，身为一镇之统制官，又是革命之元勋功臣，正该觅一合心的大家小姐为伴侣，缔结良缘，也算在武汉有了根底，今后之发展不可限量。不如，我来作回月老？燮翁有子女三人，幼女闺名筱颐，蒙师赐字云卿，年方十六，生的玲珑美态又兼琴棋书画皆称不俗，为燮翁之掌上明珠。省城军政绅商各家多有备礼求聘者而不得，全因云卿小姐云，非英雄不嫁！” 说着话，黎元洪伸出右手顶起大拇指，在何向东眼前晃了晃。何向东赶紧起身摆手道：“宋公，这，这可使不得，卑职年轻识浅，一切不过是奉命而为，真正的英雄不是别人，是宋公呐！” 黎元洪伸手按住何向东的手，正色道：“你也不必自谦了，放眼全省，何向东不称少年俊彦c革命英雄，又有谁敢僭越自持？” 一旁的陈厚贤也连声道：“对，对，能折服胡石庵这等狂生的，鄂省除了副总统，也只有何统制官了。” 这话倒是说得中肯，如今胡石庵虽然还是《大汉报》的经理总编兼主笔，可《大汉报》重新开张的钱来自第九镇，胡石庵本人因为此前的赌约又兼了第九镇的文案差事，可以说，《大汉报》就是何向东的喉舌。 黎元洪见何向东低头不答话了，从茶几的一本书里取出一张相片来，递到何向东面前，说：“这就是云卿小姐了。你看看，合意不？” 十六岁啊，按照这个时代的通常说法是讲虚岁，实际年龄只有十五岁！何向东从没想过娶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当老婆，那不是爱，那是犯罪！ 相片上的陈云卿确乎是天生丽质，兴许再过几年，再多一点那个啥成熟感，何向东多半会动心。可现在嘛，某人的脑子里有那么个穿着不合体军服的人影儿在晃来晃去的。。哎哟喂，副总统做媒，这个脸面对陈家c对何向东而言都一样，给的太大，拒绝是不可以的！答应又违心，怎么办？ 看着照片，何向东的脑子在高速运转，一会儿猜测陈某与黎元洪的关系，一会儿设想拒绝黎元洪后可能的后果，一会儿又想起杨家c姚家的婚约，一会儿又顾念自己和杨正涛的兄弟加战友关系，一会儿又。。他娘的全乱套了！ 二人见何向东看着相片发呆，黎元洪与陈厚贤相视一笑，感觉这事儿十之成了。也不催促，就那么看着，等着。 “这，这个，太突然了，让，让卑职好生想想。” “嗯，想吧。”黎元洪一摆手，转头举杯向陈厚贤道：“燮翁，喝茶。” 陈厚贤面色慈祥的瞟了何向东一眼，端起茶杯略略示意，“滋”了一口茶水，叹曰：“好茶，好水。” “宋公，燮翁，我。。我赤手回国，至今身无分文” “嗤！你说这个干嘛？唵？”黎元洪面露不悦之色，厉声训斥：“你当我和燮翁是那种眼里只有财货之人？若如此，云卿小姐早已许配给了富商大贾啦，还用我巴巴的在这里说合？！”做样子的训斥之后，他又缓和了语气：“向东啊，整军了，你那第九镇的规矩也要更改了，虽说今后统制官每月只有两百龙洋，可也能养家活口了。再说，燮翁何等身份地位，亲友遍布武汉c全省乃至苏浙沪，岂有不知你那破规矩的？燮翁说了，聘礼就是何向东的一个军礼。但陈家两房的掌上明珠出嫁，怎么也不能寒酸了，陪嫁得尽量丰厚，少不了十万之数。” 天上掉馅饼，恰恰砸老子脑门上？ 此时的何向东更加确定——黎元洪和陈厚贤的交情很深，很可能是利益方面的关联。米商，军队，嗯。。那么，陈家谋求如今在湖北军界有莫大影响力的何向东为婿，想来今后利益收获必然不止十万吧？与商人打交道啊，就得用商人的思维。 “报告副总统！”何向东突然起身立正道：“卑职以为。。” “以为甚？！”黎元洪拉下脸来打断何向东，指点道：“你不答应下来，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还以为呢？就这么定了！去吧，去后园走走！” “是！”何向东还想说，却见黎元洪一眼瞪来，似乎别有深意，又想到此去后园多半能看到那位云卿小姐，有些话不妨对她说。乃举步出门，却被躲在门外的赵钟奇一把拉扯了疾走几步。 “鼎焕先生？” “你不知啊，这门亲事对你只有好处。走，随我去见夫人，夫人陪着陈家小姐在后园散步聊天呢。” 何向东站住脚，赵钟奇本是文弱之人，自然就拉不动了。 “前辈，有些话不妨明言。” “你若娶了陈小姐，那你就等于宋公的半个儿子；若你拒绝了这桩婚事，那，都督府里有的是闲差，你自个儿挑拣一个来挂脑门上，又或者去北京城里当那个参谋次长，而第九镇多半会被调出湖北。宋公为了你和第九镇可是打算与袁项城撕破脸的！你怎可不给宋公一个交待？！” 婚姻变成了政治交易！ 为了那个影子不惜引起杨家c姚家的不满，而导致第九镇分裂？为了那个影子不惜得罪黎元洪和陈厚贤，让眼前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不，何向东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相反，听了赵钟奇的解说之后，他瞬间就作出决定——大大方方的去后园，大大方方与那位小女孩子说一会儿话，再大大方方的回到黎元洪那里谢媒，顺便给未来老丈人行个军礼。 至于个人喜好嘛，只能暂且搁下了。自己不能做自己的主，全因自己不够强大，怨不得别人！ 后园繁花似锦，花丛中有一只湖绿色的花蝴蝶在飞舞，身姿纤巧玲珑，长裙飘飘，竟然有几分中西合璧的美感。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军人到来，湖绿色的花蝴蝶愣住一小会儿，旋即躲到黎夫人吴氏的身后。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妈妈的手】 好像是在都督府身体陷在软软的沙发里，茶几上的茶杯，不是，是咖啡杯里飘出香味，旁边总有女子的谈笑声，她们都穿着漂亮的裙子，像花蝴蝶一般。还有，几个顽皮孩子吵闹着互相追逐的身影总在面前晃来晃去，他们是为了争夺一枚金属制成的c有着精美浮雕五角星的证章。 椅子倒了，茶几摇晃了，咖啡杯碎了，漂亮的女人不见了，孩子们突然消失了。 妈妈伸出手来想要拖起深陷在沙发里的何向东，那手布满皱纹，指丘处有厚厚的老茧，就如在黄陂c在信阳c在汉阳见到的那些老妇的手一样，这就是妈妈的手！？不，不对！ 蓦然惊醒，何向东从木板床上撑起身体，目光透过窗户望向窗外深沉的黑夜，他明白了，那是梦！可是，梦里的自己分明心痛了，痛得无法自已，差一点就叫喊出声来。 走出房间，春夜的空气有些发凉，何向东觉得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却依然无法摆脱存在脑子里的那双手，布满皱纹和老茧，经历了太多苦难和沧桑的手。他明白，时间长了，自己的情感寄托和对亲人的思念已经与这个世界融合在一起，那双手根本就不是妈妈的，而是。当今中国的！ 世界变了，从强盛崛起突然变回了百年前的病态羸弱，何向东没有变也不能变，就算真的改变了，恐怕就是他军人灵魂中的责任感更强了，强到能够在梦境中时时提醒他的程度。 忠诚的裘三升抓着枪套冲到门口，看到统制官肃立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三升，有烟吗？” “有。”裘三升飞快的寻到烟卷儿和火柴，抽出一支递给何向东，擦燃了火柴。“飞马牌子的，南洋兄弟公司的，国货。” 何向东猛吸了一口，吐出烟雾时说道：“都给我，你去睡吧。” “统，统制官，你以前不抽烟的。” “我打小就偷爸爸的烟抽，早就会了，后来不知怎么的没抽了，嗯，好像是。说了你也不懂，去睡吧。” “是。”裘三升感觉到统制官有心事，担心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乖乖的回屋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喷吐着烟雾，看着烟雾消融在夜色中，何向东的思绪也随之飘飞。 三酸两碱的征求方案公告已经刊发多日c多次了，黎元洪对此的态度是——事情可以办，不过还没有替何向东说合亲事重要；民众的态度可以从公告如石沉大海的现状中看出，不知三酸两碱是何物者为大多数，知道了又无动于衷者也有不少，仅仅只有少数人在着急，在试着设法唤醒国人，孙文c黄兴应当就是他们中的代表。 是否该去南京一行？或许能得到同盟会两位魁首的支持，不再孤军奋战。 此时去南京，黎元洪肯定会生疑，袁世凯必定会关注，而辞去临时大总统职位的孙中山又能提供多大帮助呢？恐怕最多是精神和道义上的支持吧？ 是自己错了吗？汉冶萍还未消化就急着上马化工，黎元洪的消极态度是否源于此？有可能！汉冶萍扩股c增资c还债c扩大生产，却要面对洋货拥有关税优惠和不受中国税收控制的成本优势，远隔重洋运到中国来的钢铁产品竟然比汉冶萍自产的价格还低！面对如此劣势，唯有增资增产才能以规模降低成本，可规模一旦扩大，市场竞争将会越来越激烈，列强肯定会想方设法击垮汉冶萍，霸占中国市场。 如何摆脱劣势？避免列强很可能的联手扼杀？让汉冶萍活过来，兴旺起来，从而提振起中国民间资本对重工业投资的信心！如此，基础化工产业投资问题才有可能解决。 这是何向东和汉冶萍面临的难解之题。 “嘶！”烟头烧到手指，何向东急忙丢开，又燃起一根，抽了一口。 “统制官（总指挥）！”杨曾蔚c杨正涛c王恩贵c李成义来了。裘三升担心出事，悄悄的把他们四人找来，能说上话的人多了，总比统制官一个人深夜里愁闷烟好吧？ “裘三升！” “别怪他，他不敢露头的。”杨曾蔚伸手搭在何向东的肩头，轻轻捏了一下，低头看看满地的烟头，笑道：“哟，抽了不少，想什么呐？” “想我的亲事。”何向东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杨正涛，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副总统做媒，我与仁厚粮行陈家的云卿小姐即将订婚，日子定在八月十五！” “真的？！”杨正涛眼神一亮，上前几步站到何向东面前，连声道：“你没说大话吧，没骗我们？” “有名有姓的，谁开这种没谱的玩笑？”何向东瞪了杨正涛一眼，明显感觉出二人的距离确实又近乎起来，突然抬腿一脚踹去，正中杨正涛的大腿，猝不及防下，杨正涛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站定，却是笑呵呵的道：“不是玩笑就好！” 何向东用夹着烟卷的手指着杨正涛，骂道：“你娘的，你以后再那样想老子的坏，看老子不踹死你！” “谁有啊？” “从那天在都督府开整编准备会议时就有，你这人有啥事都写在脸上，别当老子看不出来！” 杨正涛不再抵赖，连连拱手赔罪道：“是，是，再也不敢了。” 何c杨二人动手动脚，打打骂骂，杨曾蔚c王恩贵c李成义都没插嘴更没插手，只在旁边看着，笑笑了事。 杨正涛上前，站在何向东身边，从他兜里摸到烟卷，抽了一根出来，又从何向东嘴上抢过烟头，接上火，吐了一口烟雾，说：“哎，我说，你就为这个兴奋的睡不着，三更半夜的弄得我们也来陪你看天说地？” “是啊。”何向东故意如此说，杨正涛怂了一下肩膀，一副无可奈何状。 “总指挥恐怕是在想汉冶萍的事情吧？”杨曾蔚说道：“那么大的摊子，至今铁厂还未恢复生产，我们又是当兵打仗的，对此一窍不通，只能干着急啊！总指挥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肩膀上责任大了，睡不着的时候记得找我们说说话，解解闷也成。” “对，对，说别的。”杨正涛赶忙接上话：“嗯，这次德国佬挺知趣的，不仅价格低，货品好，还包送到汉阳，我要不是搭他们的船也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我都检查过，上好的马克沁机枪，子弹都是新的，油封都没开。” “德国人！”何向东把手中的烟头狠狠的丢在脚边，加了一脚踏灭，看着杨正涛道：“德国佬走没有？我要见他们。” “没有，在汉口德租界。” “参谋官，联系他们，明晚我到汉口请他们吃饭。” 杨曾蔚被突然来到的差事搞昏了头，忙问：“总指挥，你。。” “我想跟他们谈一笔大买卖，嘿嘿。”何向东阴测测的笑道：“放心，这回不是军火，而是汉冶萍的股份。” 杨曾蔚大惊：“总指挥，使不得！这事情弄不好就会搞顶卖国的帽子戴在头上，身败名裂啊！” “身败名裂？”何向东扬起下巴，抬头看着夜幕中几颗寥落的星辰，笑道：“名声这东西有时候真不值钱，如果用我何某人的名声能换来德国更先进的钢铁技术，换来德国资本的注入而使汉冶萍摆脱市场竞争的不利境地，换来中国冶金工业的大发展，换来炮钢。。我这点名声算个啥？！” 杨正涛被激发出了豪气，应声道：“对，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个鸟名声？” “总指挥。”王恩贵一脸忧色，指向北方，说道：“就怕那边使坏啊。” 何向东能够感觉出王恩贵的真心，伸手握住他的手，另加一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说：“我知道，你放心，我有办法应对。对了，重炮队训练的如何了？” 杨曾蔚摆手止住王恩贵即将出口的汇报，满脸不耐烦的说：“明天再说吧，你们这么纠缠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再过一个小时就吹起床号早操了，都回去睡了。” 何向东挥手道：“我没事了，兴奋的，嘿嘿，你们去吧。” 四人看着何向东回屋了才走。何向东还是睡不着，杨正涛一句提醒让他开始谋划一个流氓商业计划。德国钢铁工业相当发达c技术先进，德国资本正在疯狂的满世界寻找市场，德国的战争准备需要大量的钢铁原料，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的矛盾很快就会升级为战争，而且是旷世之战！ 此时，清王朝垮了，德国人在华利益必然调整，那么，是否有可能吸引德国钢铁资本来中国参股汉冶萍呢？中德合资哎，就像那个世界的中国刚刚开放时的“中外合资”一般。德国资本一进入，在商业追求利润的机制下，必然引动德国人向汉冶萍注入技术，引发更多的连锁反应。 三年，只有三年时间，三年时间内要吸引足够的德国资金和技术！ 嗯，得给德国佬画一个足够诱惑力的大饼子出来才行。 怎么画？怎么画？嗯。躺在床上，双手手指交叉垫在脑后，一腿架在另一腿上晃荡着，脑子里冒出一个个坑死德国佬不偿命的念头，逐渐的构成了一幅完美的图画。 裘三升看到，他的统制官就那么躺着露出笑容，噢，是“吃吃”的笑出声来了。咋啦？一向沉稳的统制官是咋啦？难不成想到了那个c那个陈家的云卿小姐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出让利权】 汉口，德租界古斯塔夫街有幢两层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外墙立面上镶嵌了一只金色的鹰站立在黑色的铁十字架上。 商务参赞福禄克叼着烟斗站在窗户边，凝望江面来往的船只中那艘悬挂着鹰旗的帝国炮舰。不过，他的心思并没有帝国炮舰上。 中国的新政府尚未在北京正式开展工作，湖北军政府的一名重要将军却要求与鲁麟洋行c瑞记洋行的代表在领事馆会面。这一事件对于在中国革命战争中失策的德国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大的机遇。 驻华公使哈豪森阁下专门发来电报，称：扬子江流域向来是英国在华利益的核心地区，而日本势力的渗透，使两国在华利益产生尖锐冲突，英日同盟关系出现裂痕，帝国可以由此大作文章，缓和英德矛盾；同时，帝国政府新的远东外交政策也需要消除前阶段帝国支持清廷，甚至炮击革命军而在新政府中的不良印象，利用英日矛盾扩大利益，是当前驻华外交的重点。 驻华公使还担心——袁世凯的新政府太过于接近英国人，如此，德国有必要从武昌着手，扶持副总统黎元洪以期抵消英国在华影响力的疯狂增长。 商人们比外交官更积极的要求改善中德关系，重新建立起从李鸿章时代开始的紧密军火贸易。 一切的一切都要求商务参赞放下洋老爷的架子，礼貌的c真诚的c热情的接待那位中国将军，并在商务会谈之前进行一次小小的沟通。 “阁下，何将军快到了。” “嗯，我马上下去。” 福禄克磕掉烟灰，收起烟斗，对着镜子整理了仪表，努力摆出一副容克地主的派头来，可惜他不是容克贵族，摆出的派头也少了几分骨子里带出的东西，那叫底蕴。 福禄克缺少容克贵族的底蕴，何向东却是军人的底蕴爆满，翻身下马，整理军容，大步行来，举手致礼。。一举一动间展露出的阳刚c坚毅c沉静c自信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让把门的德意志海军陆战队官兵也不禁自惭形秽，不自觉的站得更笔挺，更德人了一些。 “欢迎将军阁下，我是商务参赞福禄克。” “鄂军第九镇统制官何向东，你好，福禄克先生，打扰了。” “将军阁下，请，在商务会谈之前，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可以用来品尝红茶c啤酒或者德国红酒。” 登上二楼，看到精心布置的“茶会”，何向东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是英明的！ 商务参赞，这个安排似乎别有用意。近在汉口，德国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进驻汉口c汉阳的第九镇，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风风火火的抢救汉冶萍运动，更不可能不关心鄂军的大整编。在此当口上，领事馆应该派出一名副武官级别的军官“协助接待”中国将军才符合逻辑。 “非常感谢参赞阁下的盛情款待，不知阁下家乡何处？” “感谢将军阁下的惯性，我的家乡在易北河畔的德米茨，一个风景优美的河畔小城。”在翻译说话的同时，福禄克拿起啤酒杯向何向东示意，何向东已经馋坏了，点头认可，双眼紧盯着福禄克拧开啤酒桶，倒出德国黑啤酒的每一个动作。 “参赞阁下是军人？” “在德意志帝国，大多数成年男性都曾经是军人。” “一个令人敬佩的国度。” “谢谢将军阁下，中国的种种神奇，至今我还未曾弄清楚，将军阁下，毋庸讳言，你的祖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互相吹捧着，二人成功的拉近了距离，举起啤酒杯轻轻一碰，大口吞咽着带着焦糊麦香味的黑啤酒，从彼此的神情中发现，似乎二人之间除了黑啤酒之外还有更多的共同爱好。 “几十年来，德意志帝国一直是中国的老师，我们非常想学到德意志帝国快速从欧洲崛起c强大的秘诀。伟大的腓特烈大帝c俾斯麦首相c毛奇元帅c施里芬伯爵将军c克劳塞维茨将军和尊贵的威廉皇帝陛下，一直是我个人的榜样。” “谢谢将军阁下，请。”斟满啤酒的福禄克被客人流露出来的真情实意小小的打动了一次，不过嘛，外交官的生涯已经消磨了他身上的军人气质，变得会掩饰自己的真实内心起来。 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何向东轻轻咂巴着嘴，回味过黑啤酒的香味后，说：“作为一名感情上亲近德意志帝国的军人，看到的却是英国和日本在长江流域掠夺中国利益，我们的德国朋友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连伸手援手的意愿都没有，令人遗憾呐！参赞阁下，实不相瞒，本人此来是求援的。” “求援？”福禄克把握住了核心，其他挑逗德国和英国c日本关系的话被他主动过滤的一干二净。 “对，求援。”何向东颇失风度的张开左手五指，用右手扳住一根，说：“我需要一笔贷款抵御日本资本对汉冶萍的收购；我需要更多的步枪c机枪和火炮，应对那些看得见的威胁；我需要德意志帝国在我的范围内注入资本，以便让这些产业得到保护并防止政府的过度索取；我还需要除了日本之外的生铁c煤炭c粗钢销售市场，呃，当然，我准备开发一个大型的钨矿，需要德意志帝国冶金技术的支援。” 五根指头堪堪够用，五个大饼就此出现在福禄克的眼前，不过，他依旧保持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将军阁下，我需要确认你对汉冶萍煤铁有限公司有能力把握的证据。另外，该笔贷款是以你个人的名义c还是汉冶萍的名义，又或者是湖北军政府的名义？” “证据？我暂时没有，但是，汉冶萍扩股完成后，我完全有能力影响其中52的股权作出符合我个人意愿的决定。”何向东神情恬淡的说：“至于贷款，肯定是以汉冶萍的名义来达成，四国银行团无权干涉。” “这个问题，我需要时间来调查，而后联系将军阁下再行商讨。请问将军阁下，你所说那些看得见的威胁是什么？” “北京c南京，英国c日本。” 北京亲英，南京亲日，英国占据扬子江流域的最大利益，日本对中国之野心于列强而言不是秘密。何向东一口说出四个“敌人”来，潜台词就是——我只把你们德意志帝国当做朋友，所以今天代表武昌的我才坐在这里喝黑啤酒，谈援助的事情。 德国与日本不同，德国需要的是海外市场和资源，能在青岛建一个小型海军基地保障利益就足够了，并不希望中国陷入四分五裂的状态，那样会增加海外商业的成本，外交方面更不愿意为同一件事跟多个中国势力打交道。 福禄克并不想就此介入何向东所谓的威胁，作为商务参赞，帮助德国商人赚钱，为帝国商品（主要是军火）打开中国市场并提供廉价的资源，这才是他的工作核心。 “将军阁下，我得知你的军队中装备了相当数量的日本枪械和火炮，不知是否属实？” “人家送给我打内战的，不用白不用，对吧？” 这句话没有任何外交风度和辞令可言，裸的表达出何向东对日本的戒心和不屑来。 “关于军火交易，奥尔多夫和伯力克会与将军商讨。”福禄克艰难的隐藏着自己急切需要答案的那个问题，在磨砺自己耐心的同时也磨砺对手的耐心。“将军所指需要德国资本注入的产业是什么？” “前几天的《大汉报》刊载了一则公告，想必参赞阁下已经看过了吧？” “化工？恕我直言，帮助将军建立化工工业体系，将让德意志帝国的化工产业遭受巨大的经济损失。” “可我知道，天津c大沽c上海c金陵c汉阳五厂需要的硝酸多为英国进口，每吨价格高达一万二千两白银。英国还为天津c上海两个机器局提供了成套的无烟药生产设备和几乎全部原材料，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参赞阁下，恕我直言，德国化工产业在中国市场上毫无竞争力。” 何向东不是那种打无准备之战的人，手里没掌握详尽的材料，又怎么会杀到德国领事馆来谈判？ “如果由德国化工企业与我合作，德国出技术，我出地皮，所需投资各半，利益均分。那么可望在两年到三年时间里，用本地化工产品将英国货挤出市场。” “将军，你没有钱。” “德国政府可以贷款给我，刚才说了，以汉冶萍为抵押，或者以出让汉冶萍的部分股权来达成。” 意思是什么呢？德国可以一下子进入扬子江流域的关键地区——湖北，并影响湖北钢铁煤炭生产和抢占未来的化工品市场。这c这蛋糕来得太快，来得太大，让福禄克一下接受不过来了。 而何向东要的是钢铁产业的技术更新和扩大规模，还有化工产业的从无到有，再到自给自足。中国最急切需要的不是斤斤计较所谓的利权，而是解决国防工业的各大产业有没有的问题！没有？需要外购？任人卡脖子？那还谈什么利权呐！？ 何况，老子今天的大方换来的是数年后的大丰收啊！ “那，我们谈一谈开发钨矿。。” “参赞阁下，我认为这个问题需要解决了前面两个问题之后，再谈。”何向东打断了福禄克的话，看到对方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急色了，又微笑道：“我保证，在开发钨矿的项目中，德国是第一候选合作伙伴。” 保证？空口白话的保证不能起到任何“保证”作用。还是用抵押贷款和化工产业的合作来拴住这位中国将军吧！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暗杀何向东】 德租界外，第三十四标统带黄楚楠看到何向东走出领事馆c跨上战马，一摆手，五十多名官兵立即拉出警戒线，另有七百余官兵沿着德租界到襄河边的路线站定，刺刀上枪，如临大敌。 何向东见状下马，全副武装站在租界岗哨线外的裘三升拉住战马。 “黄统带，怎么回事？” “报告总指挥。”黄楚楠立正后上前两步，压低声音：“侦察队得到确切消息，有人要打总指挥的黑枪。” “程汉生是听谁说的？”何向东如此问，心中已经大略的划出一个范围来。此次考核c整军，势必要让一大群人失去军权甚至丢掉饭碗，他们不敢对身为民国副总统的黎元洪动手，却敢对率部驻扎汉阳c汉口，镇压得他们不敢动弹的何向东打黑枪。目的嘛，无非就是“杀何向东给黎元洪看”，阻止军队整编的推进。 “吴（兆麟）总长属下参谋熊斌给司令部打电话告警，第一镇有几个军官与杨正礼相熟，也是如此说。参谋官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打电话调我率一营前来护驾。” “三升，牵马！” 裘三升牵马上前，何向东扳着马鞍认准马镫就要翻身上马，黄楚楠一脚踹向裘三升，裘三升侧身避过，却避不开统带官的骂：“你狗日的傻了！？人家要打总指挥黑枪，你倒好，还嫌总指挥不够显眼？笨蛋！蠢猪！“ 裘三升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扯下何向东，连连摇头，结结巴巴的说：“不能，不骑马，目标太大，统制官，要，要不我骑马，看看到底是哪个打黑枪？” “你这一急就说话不利索的毛病，得改！” “是！” “黄楚楠！” “到！” “带你的人撤回驻地，不可扰民。” “总。。”黄楚楠大急，竟然也学了裘三升一下子结巴了。“总指挥，不能，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我，我是奉参谋官的命令，部队不能撤，在到达司令部之前，你得听我指挥！来人！送总指挥去刘家庙。” “敢！？”何向东一声喝，作势上前的几名一营军官立即止步，脸上难色c急色c无奈之色很是复杂。统制官是第九镇的灵魂，积威之下无人胆敢冒犯。黄楚楠见状也无计可施，弟兄们肯定是听统制官而非统带官的，左右看看，只有裘三升了。 “裘三升！我命令你，把总指挥带到刘家庙三十四标司令部！立即执行！” “是！”裘三升已经闹清楚情况，当即就拽了何向东的胳膊略反扭着关节，其他几人见裘三升带头，一涌而上，把何向东簇拥着向刘家庙而去。 武昌都督府内，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卫突然包围了“考场”，正在考试的各协统领c镇一等参谋，军政c军务c参谋各部人员共计九十余人被喝令起立，旋即，吴兆麟带着十几名双枪卫士出现在门口。 “诸位，打扰一下，据可靠消息，近日有军人秘密结社，图谋暗杀本省军政要员。第九镇宪兵队在大军山挡获两名便衣携枪者，经扣押审问，是第一镇第一协二标一营左队排长刘先盛c正目韩广林。二人对携枪至汉阳昭忠祠镇守使署企图暗杀何镇守使一事供认不讳！并，供出幕后主使人为——石星川！” 吴兆麟刚刚说出名字，两名卫士就逮住石星川反扭住双臂，另有两人上前将其五花大绑。石星川一脑门子都是迷糊，被捆绑得结结实实了才醒悟过来，连声喊冤，大喊要见“宋公”，却被四名卫士堵了嘴拖将出去。 “此事，并非第一协独有，各协都有秘密结社者。奉副总统命，诸位在完成考核之后不得离开此地，吃喝自有人照顾，待事情查清核实，各部营区整肃安定后，副总统自会让各位回营。田金榜c杨正涛c熊秉坤c张国威c黎天才c蔡汉卿例外。” 吴兆麟宣布完命令后快步离开，却是径直向黎元洪的办公室。 石星川坐在沙发上，面色惨白c惊魂未定，黎元洪在一旁轻声劝慰，见吴兆麟来了，起身道：“畏三，你来给汉舫说说罢。” “汉舫兄，得罪了。”吴兆麟打了拱手，坐在石星川身边，说：“其实把你请来是商量如何办理此案的，为了麻痹真正的主谋者，委屈汉舫了。宋公对你是非常看重，也非常放心的，相信你不会去针对整军，针对何向东。你是士官出身，又是宋公从上海请回来的，正当大用呐！” “宋公，畏三兄，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黎元洪向吴兆麟微微点头，吴兆麟说：“拖枪出营的确实是你第一协的人，却并非由你主使，幕后是谁，宋公心知肚明，想必汉舫也是心中有数吧？如今鄂军各部，与主谋者连通一气的不在少数，就算是包围考场的那些警卫们也未必可靠。所以，这一出苦肉计必须得唱，还要唱真了。委屈你了，汉舫！宋公已经决定，此事一过，第一混成旅非汉舫兄不能胜任。” 三个师两个混成旅，混成旅长也就比师长矮一小截而已，乃是今后鄂军五大台柱子之一。 石星川知道吴兆麟此番说话的分量，又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方才的委屈呢？他明白了，警卫队有人可能为考场中人通风报信，而要让考场中人安心，就得拿石某人打一顿板子。恐怕此时，黎元洪和吴兆麟已经派出宪兵或第九镇的部队，挨个的搜查c整顿c抓捕“嫌疑人犯”了。 这是一场清洗！ “不，宋公，总长，标下不委屈。那些人是故意的，故意在第一协挑人，事发后就栽赃嫁祸给标下，因为标下是忠诚于副总统的！刚才不过一点小事而已，能配合宋公和总长完成鄂军整编，标下自觉荣耀，又哪敢去想第一混成旅呢？” “汉舫，过谦啦。”黎元洪笑眯眯的说：“你是留日士官，堪当大任，先就着第一混成旅，今后还有机会带一个师的。” “是！”此时的石星川又是精神百倍了。 “在这里先行歇息，等向东来了，你作个陪，去东湖的陈家园子转一转。” “宋公，他们真要暗杀何统制官？” 黎元洪的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伸手在石星川的肩膀上拍打了一下，呵呵笑道：“你呀，想多了，今后，你c夏占魁c蔡汉卿c刘佐龙几个，要多与第九镇他们几个协统亲近一些，不要自外于人嘛！” 石星川闻言暗惊又带了几分窃喜。 石某人自恃日本陆士出身，对掌握第九镇主力协的田金榜c杨正涛是相当的看不入眼，也就与杨曾蔚c张国威还能说几句话。不过，副总统早把第九镇当做嫡系来栽培，留美学军事的何向东又是个厉害角色，石某人倒是想巴结来着，却又不得其法。嗯，等会儿要当陪客去陈家园子，那就是机会嘛！ 不一会儿，警卫传报“何统制官到”。 何向东立即出现在门口，向黎元洪c吴兆麟举手致礼后，向石星川点点头算是招呼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宋公c总长，究竟怎么回事儿？” 石星川这才知道，此事连何向东都不知情呐！明白了，这场清洗根本就是副总统一手设计出来的！或许，此时那两个人拖枪出营的家伙已经带了财物远走高飞了吧？ “畏三，把段芝泉的电报给向东看看。” 黎元洪欲整编鄂军为三个师两个混成旅，编制员额与北洋军不同，故要通报陆军部，若能推动整个中国陆军编制更新，也是好事；不能，则需要袁世凯和陆军部加以承认。 陆军总长段祺瑞的回电表示，陆军部是同意的，但需大总统批示核准；若要大总统批准，则鄂军整编必须顺利，不能闹出乱子来，否则。。段祺瑞暗示黎元洪在考核军官完成之前先行清洗鄂军内部“不稳定”势力。黎元洪正有此意，乃一拍即合，搞出“谋杀何向东之计”来。 如今计划在顺利推进，作为当事人的何向东也无需在茫然不觉中“演戏”了。 看过电报，何向东不需旁人解说就明白其中因由。他不为自己被蒙在鼓里而不快，却要为部队中的革命党人说说话。诚然，在权力争夺中，革命党人确乎成为鄂省安定和整军的不稳定因素，可是革命党人有远比那些旧军官更强烈的革命热情，在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还未曾深入官兵意识的当前，维持鄂军战斗力的正是革命热情！ 眼睁睁看着有一定作战经验的革命党人被驱除出鄂军，何向东如何安心？ “宋公，我有些想法。。” 黎元洪察言观色，知道何向东肯定对此抱有异议，那，他会有什么说辞？ “但说无妨。” “章太炎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革命军兴c革命党消，卑职觉得确有一定道理。今天军队中存在的革命党人，虽然有着居功自傲c结党抱团行为，但他们还是鄂军军人，也曾在宋公麾下浴血抗敌，贸贸然全部清除出军队，军心必然大哗，战斗力必然下降。卑职以为，所谓党群都是一时政见c利益勾连而成，同盟会要在军队中保持实力，宋公需要一支没有同盟会插手的军队，那，能否让卑职试一试，把他们的同盟会思想转化为国家军人思想，从一党一会之武力转化为国家c民族之武力。宋公乃是副总统，又是参谋总长兼鄂军都督，您就是国家在湖北的代表！” 何向东不愿意彻底打压革命党，黎元洪又如何不知革命党乃是能提高军队士气战力，又有可能危及自身的利益的双刃剑？早已计划好的行动展开了，此时要变，一时之间实在有些难以抉择啊。 何向东见黎元洪似乎意动，忙乘热打铁道：“宋公，既然我们要建军校，把第二混成旅作为教导旅，那就把这些人统统送进军校，编入教导旅，经过一段时间国家军人之训育后，定能为宋公所用！” “唔。。此事，容我再想想，向东呐，有个事儿麻烦你和汉舫办一办。我那小妾最近身体不适，想到东湖边陈家花园子走走，串串门c散散心，你们就充任警卫副官陪着去，劳烦你们二位了。” “是！”何向东和石星川立正应是，却是心思各异。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杀机四伏】 汉阳，汉黄镇守使署兼第九镇司令部异常忙碌，警卫营c宪兵营全服武装，如临大敌，时不时的有一队队官兵跑步进出。 衣衫褴褛的徐镇坤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心中五味杂陈。被炮弹震昏之后，他侥幸死里逃生，又不敢去见倪嗣冲，走投无路下只能选择回乡。回到鄂东一看，人口普查c土地清丈c减租减息搞得风风火火，更有人悄悄告知，你徐镇坤已经成了鄂东政府黑名单里的人物，又哪敢逗留？ 到了汉口，逐步恢复繁华的汉口需要劳力，修缮房屋的c搬运货物的活计很多，徐镇坤却不愿意去干，毕竟是当过司令，当过管带官的人物啊！ 听说汉冶萍的铁厂c汉阳兵工厂在招人，他便来到汉阳，顺便看一眼如今风光无限的“第九镇”（鄂东第一混成协）。 一名挎着小手枪的军官从司令部出来，看到门外c街边的人群，不禁皱了眉头，转身回去。徐镇坤缩了脑袋躲入人群中间，他看清楚了，那是潘正道！ 司令部内冲出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官兵，俱都戴着白色的宪兵袖章，一名军官站在台阶上叉腰喊话：“各位乡亲，司令部是军事机关，请不要围观，不要堵在门口，请你们立即离开！”喊完，军官一挥手，宪兵们横着步枪冲了出来，一边劝说一边推攘。 人群在后退，徐镇坤也跟着后退，不住的打量周围，想找个缝儿钻出人群。 “哟！”后面有人惊叫一声，徐镇坤分明觉出自己的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踩人脚了。“你小心嘢，徐大爷，徐” “嘘！”徐镇坤没有认出那人，却本能的抓扯了那人冲撞出人群，躲到街角僻静处，右手在衣兜里攥着左轮顶住那人的腰眼子，低声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不准喊！” “徐大爷，我，我是黄陂木兰董家畈的董贵啊。” “董贵？”徐镇坤有些疑惑，董贵这个名字他是知道的，听说在汉冶萍的铁矿做事，混得不错，可眼前这人。眉眼间有惊慌，也有落魄，怎么就跟老子差不多呢？ “是，我是董贵，说来，我们两家还沾亲呢。”董贵感觉到抵在自己腰部的不是个好东西，一边说话一边往后躲。“董大爷，你不是当司令，不，当管带官了吗？” 徐镇坤收了枪，神色复杂的向远处的镇守使署看了看，说：“没了，队伍没了。” “那。。” “我现在就想找口饭吃，董贵，有好去处没有？” 董贵偷眼看看徐镇坤的衣兜，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左右看看，把徐镇坤拉着进了临近襄河边的一个茶楼，找了僻静的座位。 “徐大爷，你是不知道啊，自从那个屈子厚进了汉冶萍，每天都有人倒霉，我，也给撵出来了。” “你犯了啥事？” “不就是给日本的货里做了手脚。” “什么手脚？” “加了两成料，日本人返一成的银子回来。” “嗤。。”徐镇坤发出冷笑，却一下子想起自己来，对第九镇来说，自己干的事情比董贵在汉冶萍作的还龌龊。五十步笑百步，乌鸦笑猪黑，这事儿。。看来借助董贵进厂谋个活计的想法又落空了。“你不回老家去，来这里干啥？” “回去？”董贵神色一暗，又显出怨毒之色，说：“屈子厚那个老王八蛋，把我犯的事儿通报给黄陂衙门，衙门又给乡保里正和营说了，现在肯定是人尽皆知，我又哪有脸面回去？听说，咱们黄陂有不少老乡在司令部干得不错，就来试试运气。” “真的？”徐镇坤是何等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从董贵语气神情中自然能看出言不由衷来。董贵在目光逼视下，自觉戏码唱得差不多了，乃切齿低声道：“我就是来探探路子，别人断我生路，我必要他性命。” “你要杀屈子厚？”徐镇坤素知屈子厚在黄陂c麻城c罗田c黄安一带颇有名气。董贵摇摇头道：“屈子厚就是酸秀才一个，真正主事的人在司令部里。” “何向东？” “那是你说的，徐大爷，我可没说过。” “狗日的，你胆子也太大了！” “我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 “不便见告。”董贵故意卖关子。 徐镇坤起身就走，边走边说：“那算了，我走了，茶钱你出。” “且慢。徐大爷，安坐，安坐。”董贵拉住徐镇坤，顺便的用手指触了他衣兜一下，觉出那是手枪无疑了，顿时换成一副热情来，压低声音道：“汉冶萍各厂c矿因为屈子厚清查账目舞弊一事，丢了饭碗的不在少数。我是来探察何向东日常活动的，自然还有动手的人。何向东一死，屈子厚还是那个酸秀才，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弄了他，我们才能回汉冶萍发财吃肉。徐大爷，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若我出了事，肯定把你牵扯进来。” “少拿这话哄老子！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信，相信，徐大爷是英雄好汉嘛！”说着话，董贵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把落魄的徐镇坤全身打量个遍。“若徐大爷愿意帮我们一把，那。。定有重谢！” “多少？” “三十两，这是定金，具体的数字，我得跟大伙儿商量商量。” 徐镇坤对何向东有些自觉惭愧，更多的是恨！他知道那顿炮击是第九镇干的，手下弟兄死伤枕籍，连自己也差一点就撂在王家村。此时既然走投无路，倒不妨拼了一命。 “我干了！” 武昌东湖，碧波荡漾c花木葱茏c鸟语嘤嘤，湖边有不少庄园，俱都是鄂省大户家业，楼台轩榭c曲径通幽，无处不透出清静c雅致c富贵来。 两个轿夫抬着一乘遮阳软轿，旁边跟着两名仆妇，后面两个跟班儿的却是军人装束。何向东还穿着见德国商务参赞的军礼服，石星川也是规规矩矩的呢料军服在身，二人如今成了副总统小妾黎本薇的侍从副官，身价大跌啊！且莫说何向东憋屈，人家石星川更是无辜，当跟班吧也就算了，还得陪着你何某人去见未来的老婆，那叫啥？ 陈家园子的大门很低调，没有匾额，没有门联，不过，却有挂匾额和门联的钉子，显然以前是有的，刚刚取下不久。 在仆妇前去敲门时，黎本薇轻声道：“何大人，借步说话。” 何向东不得不上前，略弯了腰以将就在轿子上的黎本薇，作出听候吩咐的样子。 “陈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说了，这园子是云卿小姐的嫁妆，八月十五就得挂上何府的匾额了。回头，你得求宋卿给这园子取个名堂写个匾额，也不枉这园子里的深意。” 这。。何府？人家的嫁妆？！ 俄草，难怪连黎元洪都愿意与陈家交好，这米粮的生意感情如抢钱一般啊！细细一想也觉得可悲，更觉出中国之社会经济形态必须得打破！中国是农业国，大量集中的社会财富不在农民手里，不在地主手里，也不在政府或朝廷手里，而在粮商手里！此种现象已经证明当前中国的小农经济体系面临崩溃的边缘，又如何支撑得起“强国强军”？ 尼玛，老子的革命看来终究会革到老子自己头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旋即大开，有人飞跑着向园子深处，边跑边喊：“夫人c小姐，黎大人夫人来了！黎大人夫人过府了！” 闻听陈家下人如此传报，黎本薇的脸色顿时转暗。什么叫黎大人夫人？黎夫人就得了！唉，小妾啊，不如正室吴氏，当不起黎夫人三个字。说来，人家这么称呼已经是给足面子了，总不能说副总统家姨奶奶吧？ 石星川瞅出玄虚来，在何向东耳边低声道：“统制官，你这园子今后得多请夫人上门做客啊。” “汉舫兄，你是存心拿我取笑吧？谁不知道那天在奥略楼上，金晓峰一席话把我这脸面扯得稀烂，落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你又来，真，真不厚道。” “噗嗤。”黎本薇笑了，她听得清楚，知道何向东和石星川都在替自己开解，拿堂堂统制官来说笑逗趣。“何大人，石大人，二位的心意本薇知晓，谢谢二位大人。” “夫人，如今是民国了，不兴称呼大人，请夫人直呼向东的名字。” 石星川笑道：“呀，统制官，你又说错话了，你是留美的洋派人，有名有姓却未曾见告字号，让夫人如何称呼你名字啊？” “石星川，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何向东从方才在黎元洪办公室里看到石星川后，就觉出黎元洪也有栽培此人的意思。一枝独秀的下场无需多说，有个“对手”也不错，那就搞好关系吧！ 他作势捋袖子要揍人，石星川笑呵呵的赶紧躲到轿子另一边，黎本薇笑道：“这样子倒是像极了要抢人家云卿小姐的。” 石星川接话道：“就是，你们第九镇个个跋扈的很，原来是打你开始的。” 跋扈？何向东闻言收拾了玩笑的心思，说：“他们怎么了，汉舫兄不妨直言。” “你们第九镇装备最好，员额最多，战术最新，战绩最佳，这不是跋扈是什么？” 原来如此，何向东放心了，他还以为部队里有人在外嚣张不法呢！ 此时，一仆妇道：“来了，主人家出来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赌注】 武汉三镇的动静迅速席卷了全省，作为黎元洪镇压“二二七兵变”的一把刀，曾打响武昌首义第一炮的蔡汉卿此次也是卯足了力气四处抓人。一时间各地c各镇掀起了一场恐怖的狂风骤雨，三天时间里，每天送到汉阳镇守使署的“人犯”都在三百人以上。 蔡汉卿前脚送来，杨曾蔚后脚就“打包”送到黄州，那里有姚青松c宁觉先等人负责甄别安排。该“劝离”的奉送大洋钱作路资；该“劝留”的安排在黄州八属和黄陂“考察”社会改革；该“送回”的持凭条一张回去汉阳，再由杨曾蔚这位“准”教导旅长安排工作。 此间，何向东一直待在东湖的陈家花园不曾露面，这才是黎元洪令他和石星川“护卫”黎本薇来此“休养”的真意。 蔡汉卿在外面当恶人，何向东却把好人的大牌子高高挂在第九镇司令部大门口，就差站在奥略楼上跳着脚大喊“我是好人”了。 如此好人，老天爷也会眷顾的，几天来，虽然他住进了陈家花园，但是陈云卿小姐却一面未露，大家闺秀嘛，订婚之前当然要与某位好人保持距离，能不见面还是尽量别见为好。如此，石星川时时拿这事来打趣，也就难怪了。 又是无聊的一天，两个怎么说也算将军的男人仰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或看着天空的云朵发呆，或闭上眼睛想着怎么也想不完的心事。 “何大人，有客人求见。” 哎哟喂，跟石星川聊天打屁都烦了，总算有人来说说话了。何向东一蹦而起，丢下无可奈何依然研究云朵的石星川，跟着陈家的仆人来到前厅。 留在黄州的秘书李宏陪着一个不生不熟的客人正在喝茶等候。 “蔡先生，怎么得空到这里来了？”何向东走向蔡济民，热情的伸出双手，又偏头怪责李宏：“文博，你么也不事先通报一声，我该在大门口迎接蔡先生的。” “何统制官好雅兴。”蔡济民握住何向东的手略加重了力道，旋即松开，说：“实不相瞒，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是有求于何统制官。” 从武昌起义到现在，何向东一直竭力避免与蔡济民c蒋翊武二人产生不必要的接触，因为这二人才是黎元洪最忌惮的革命党！也因为在他的想法里，这也算是一种尊敬的方式。 蔡c蒋二人在阳夏保卫战中的作为，无不彰显了革命者敢于担当又不计名位的风骨，既让何向东钦佩又觉得惋惜——天真c幼稚的革命者啊，总有一天你们二位会发现世俗的力量必然会侵蚀大多数人的革命精神，而不会利用世俗力量的革命者永远不可能成功！因为，那不是革命者，而是空想家。 对从偏师变为主力的何向东及第九镇，蒋翊武c蔡济民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连一个人也没有“推荐”过。今天，蔡济民来了，是被黎元洪c蔡汉卿高举的“屠刀”逼迫来此，也是在狂风暴雨中看到黄州的作为，感觉到何向东的可信方才来此。 “请坐。”何向东先坐了主位，正色道：“我也不废话客气了，这里没有外人，蔡先生但说无妨。” 为了营救那些被蔡汉卿抓捕的同志，蔡济民到过汉阳昭忠祠，又去黄州与姚英节深谈，还在李宏的陪同下回到家乡——黄陂蔡家榨。对何向东c对第九镇c对鄂东的社会革命，看法一新！他总算相信了黄兴密电中的说法——何向东是革命的！ “何统制官，这场风波该结束了，能够劝动副总统的人只有你。” 何向东笑了，他已经猜到蔡济民肯定会提出这个要求，这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解决的问题吗？不，既然你来了，有些话就不妨说明白！ “幼襄兄，你不觉得这次的风潮是一次考验？不应该半途而废，而该越刮越烈，让我们看清楚谁在坚持革命理想？谁已经禁受不住利诱威逼而变质？也让我们从中吸取教训，把组织工作做的更细c更紧密c更保密！在没有切实掌握政权和军权之前，不能给人家一锅端喽！” 蔡济民看到了何向东的笑容，却从他的话语中觉得他的笑是苦涩的，是一种“失望”。 自己又何尝不觉得失望呢？同盟会的南京政权失败了，参议会即将迁往北京，孙中山将出任铁路督办c黄兴已经就任南京留守。 再看湖北方面，孙武等人组织民社，亮出支持袁世凯和黎元洪的旗号，实质上背后就是黎元洪；张振武虽竭力鼓动革命同志反对黎元洪，可那是为个人争权夺利，盲动多c办法少；而蒋翊武则左支右拙，勉力维持现状，希望能保存湖北的革命力量。辛亥三武如此，湖北的革命其实已经烟消云散！经过二二七和这次清洗，黎元洪完全控制了湖北。 不，错了，在黎元洪控制下的湖北却存在一块革命者们的天堂——鄂东！ “幼襄，我虽然还没有加入同盟会，也不是文学社c共进会，但我相信只有革命才能救中国。我也坚信，革命不是盲动，不是不计后果，不是凭着热情和信念就能成功！姚英节在组织民先会，我希望你能解散毕血会，去黄州帮他。”看出蔡济民有些舍不得，何向东说：“铁血伤兵毕血会c将校团c义勇团已经在群英会事件中暴露，对黎元洪和蔡汉卿来说，谁是谁不是，清清楚楚。再者，企图依靠盲目的变兵和暴动来推翻黎元洪，几乎没有成功的机会，却会招致老百姓的反感。” “我。。”蔡济民需要在自己的方法c何向东的方法，二者之间作出选择，其实就是一个主从问题。如果自己接受何向东c姚英节的邀请去黄州，就几乎等同于承认何向东在当前湖北革命党人中的领导地位。 事实是蔡济民不承认也没用，大批革命党人已经在黄州落脚，或者进入筹组中的教导旅，不管是“人在屋檐下”的说法还是“黄州是革命者世外桃源”的说法，都一样，湖北革命的领导权都会攥在何向东的手里。 何向东没有再说话，只用双目紧紧的盯着蔡济民，观察他每一个细小的神情变化。 他有信心，也有耐心。这个世界是讲究实力的，第九镇是何向东以个人威信和民先会组织绝对掌握的武力！凭此，没有蒋翊武c蔡济民，何向东也会推进自己的计划，有了他们，多一股助力而已。何况，他不怕蒋c蔡二人不选择何某人，严酷的现实会让革命者成熟起来，作出应该作出的选择。 在犹若实质的何向东目光注视下，蔡济民深吸一口气，说：“我去！” 何向东给李宏递了个眼色，李宏欠身道：“总指挥，该如何安排蔡先生的工作？” “幼襄的目标很大，暂时还是挂着都督府的虚衔在黄州考察，并负责与同盟会湖北分会和总会的联络。如幼襄赞同c接受民先会的宗旨和章程，我建议民先会干事处增选蔡济民为干事。” “好的。”李宏点头应下。 何向东起身走向蔡济民，蔡济民也立即站起来，握住何向东伸出的双手。 “幼襄兄，欢迎你，有你的加入，我相信革命党人对旧势力让步c妥协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我们将在湖北建设一个真正的革命政权！” 这话，放眼在湖北的革命党中，也只有何向东有资格说了。蔡济民本就是不太计较名利权位之人，既然已经作出决定，就把自己当成了黄州民先会和第九镇的一份子，乃点头道：“是，我会努力。” “你目标大，这里。。我就不留你了，待会儿，我还得跟石汉舫解释半天。” 蔡济民和李宏前脚走，石星川后脚就到。 石星川远远的看到蔡c李二人的背影，疑窦重生，问：“蔡幼襄，他到这里来干啥？” “说情。” 石星川瘪嘴道：“他的人要打你黑枪，事情败露了，他倒是若无其事的来找你说情了？哼，想得美。” 何向东暗想，这个石汉舫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充二愣子？唔，多半是装傻的！那就大家装傻吧！ “唉！他在阳夏c我在黄陂，那一阵子的血战啊，汉舫兄，你是不能体会我的想法，都是革命同志，他们做错了事，我不能跟着错下去吧？我跟他说了，只要他们幡然悔悟，效忠副总统，能放的（人），我会招呼少石兄尽量放了。关在那里要管吃喝拉撒睡，还要人看着，谁他娘的有那么好的闲心折腾个不停呐？” “蔡希圣（蔡汉卿）不就有？” 何向东佯怒道：“你。。又抬杠！” 石星川苦笑道：“在这里，除了看白眼的风景和陈家下人，我不跟你抬杠子，你我都得憋屈死！哎，我说，你那位云卿小姐也太不会待客了吧？这几天了，看看，都几天了，连个面都不露，我还说帮你参详参详的。” “你？参详个屁！走，去杀一盘？” “杀就杀！不过，得有彩头。” “说！” “向东兄，你是副总统跟前的第一大红人，立马又是干女婿，第九镇的那个。。副总统说了，第一混成旅的帽子给我戴。。” “没问题，今天有的是时间，我们杀十盘！我输一盘给你一挺重机枪，你输了，给我一个连长的位子，如何？” 重机枪和连长，谁更重要？！在1912年4月的鄂军中，重机枪还真他娘的比连长重要！何况，石星川想要坐稳第一混成旅旅长的位置，部队的战斗力不能差了，他还正缺军事干部，从第九镇出来的军事干部是不要白不要！所以，这下棋的赌注，石某人无论输赢都不亏！ 十盘，从下午开始杀到后半夜结束，石星川得了三挺机枪和七个连长。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臭不要脸的】 （ps：烁今敢一天四更c五更c六更读者大大们敢来点推荐票啥的吗？） 1912年4月21日，南京留守黄兴给武昌都督府拍来电报，同意把军官学校迁移到武昌办学，并遣入伍生总队长方靖率队立即逆流西上。 大清洗总算结束了，何向东也从东湖边的“陈家牢房”出狱，回到汉阳昭忠祠的镇守使署兼第九镇司令部。此时，杨曾蔚已经代何向东接受了黎元洪“以军务长曾广大为点检使，何向东为裁判，邓承拔为提调，杨曾蔚c李成义等为参谋，第九镇第三十三标驻地为点检处”的命令，布置场地c组织警卫c编排序列，待军官考核完毕即开始点编各部。 有杨曾蔚负责，何向东不太去管点检的事情，拿了军务部发来的管带以上军官考核成绩表就看。 “报告！”一名军官快步走到何向东面前立正，见何向东有些诧异，忙自我介绍道：“卑职是新任机要参谋刘戟。” “噢！”何向东想起来了，这刘戟是姚青松推荐来的，原本是测绘学堂学生，武昌首义后负责学兵队电讯，曾入敢死队参加大智门之战。“念！” “黄州来电，镇司令部，请设法速筹十万元经费拨南京留守，以济时艰。姚c蔡，冼日。” 何向东脸上现出苦笑来，看看，蔡济民一去黄州就要钱，而且是给南京的黄兴送去。唉。。黄兴是有责任感的革命家，想要善待糜集在南京的各省军队却苦于没钱，袁世凯倒好，你黄兴想当老母鸡护住那些小鸡仔，好，留守责任就是裁减军队！军队啊，一个不好就是哗变，就是糜烂地方，你要裁减军队得补发军饷c得给遣散费c得设法保障裁散官兵的生活吧？没有！统统没有！ 看来，黄兴实在没办法才通过蔡济民向自己开口，而同意军校迁移到武昌并派出入伍生总队前来，似乎也是要钱的铺垫。 “回电，照办。接武昌府前街十八号。” 万耀煌接通中国工商发展银行总行筹备处的电话。 “秀才公，能否设法通融十万元？。。噢，噢。。是这样，对，需要制定这样的规程并严格执行。那好，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挂了电话，何向东发呆了，银行不是自家的！程灏功c黎澍办事认真，银行尚未挂牌，制度却已经订立执行。对银行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资金调度了，自然把关更严，就算此时是何向东要钱，没抵押c没签协议，那也不成！ 十万元啊，对何向东个人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对第九镇来说，也不能轻易调动，否则一旦督府稽核，不是何向东丢脸就是镇参谋官兼总办军务的杨曾蔚丢官，挪用军费的罪名是要杀头的！何向东不想由自己在第九镇里开这个先例。 找黎元洪通融给黄兴送钱去？得了吧，别看副总统平日里笑眯眯的菩萨像，如果何向东敢出口这种话，绝对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毫不犹豫。 汉阳失守，黄兴主张率军东取南京而遭到激烈反对，从而离开武汉时得罪了武汉一批人；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武汉这边受到排挤，对黄兴的怨气更重。看看黎元洪是如何对付湖北革命党人的？这不，黄兴都不好意思给何向东发电求援，只能假蔡济民之手来要钱。 伸手去拿话筒，手指摸到话筒时又像触电一般缩回来。何向东想到了陈家，可。。怎么好意思开口呢？！不开口，钱从何来？南京的那些军队怎么办？据说，当下南京城内外有三十万军队，番号有七个军，26个师c51个旅，十万元钱拨过去也只能解燃眉之急，抵不了大事。算了，让黄克强公去头疼吧！咱只能尽尽人事而已。 拿起电话，摇通仁厚粮行找陈仲燮，偏生人家准岳丈大人不在，那边的人把电话给了陈伯夔。 “我是陈仁德，哪位？” “夔翁，晚辈何向东。” “噢。。是何统制官！”突然的电话让人家陈仁德有些猝不及防，却也在惊讶中带着几分惊喜。“我是云卿的大伯，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是，是这样，我急需十万元周转，我。” “没问题，待我稍稍筹措后送到镇守使衙门。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请问燮翁好，云卿好。” 挂了电话，何向东只觉背后生凉c心跳急促，尼玛，上火线都没这么紧张过！还好，事情办成了，人家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这人情。。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何向东吓了一跳，生怕是陈家反悔了，看着电话不想接。万耀煌上前接了电话，说了两句就挂断，立正道：“兵工厂安装机器，请求增派五十人去帮忙。” 何向东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眼看就要点检了，部队要加强训练，不能耽搁！万参谋，叫上警卫一连一排，跟我走。” 带着五十多人一阵风般赶到兵工厂投入劳动。 几十号人肩扛茶盅粗的扁担，挑着沉重的机器，在兵工厂技术人员的口哨声中，慢慢将机器移动到位，何向东还没来得及放下扁担直起腰杆，就觉耳朵生疼，竟然被人一把揪住了耳朵。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这小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娘的！小小的文书敢冒充统制官大人，过来，过来。” 能不过去吗？耳朵还在人手里呐！ “统制官！”万耀煌和警卫官兵见状惊呼出声，却见统制官摆手示意，虽着急也不敢违令。周绍荣松了手，问：“你们说啥，统制官？嘿嘿，你们不知道啊，这个叫啥来着的教导营文书，他说他就是何向东咧！” “周师傅，我真是何向东。” “嗯嗯，我信，统制官到兵工厂洗澡，我信！统制官到兵工厂扛机器，我不信！哎，我说大家伙儿，你们信不信啊？” 兵工厂的职员工人齐声起哄——不信！ “看你干活儿挺卖力的，算了，不管你是文书还是统制官，不搭理你那事儿了，那洋夷子，我得还你。”周绍荣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铜角子来塞给何向东。 何向东把铜角子揣进裤兜，向万耀煌等人打了眼色示意别张扬，高喊道：“大家别耽搁了，干起来哟！争取早日开工！” “是！”五十多名官兵同时立正应是，条件反射。 周绍荣傻了，职员工人们傻了，何向东也愣了一下神——明明是叫你们保密的，你们立正个啥又“是”个啥？！ 周绍荣彻底蔫了，不对，他是彻底的承认被自己揪过耳朵的年轻人等于何向东了。这，是笑料也是荣耀！堂堂的镇守使兼镇统制官，在兵工厂里与官兵们c职员工人一起下苦力抬机器，还被周师傅揪了耳朵，这事情就如一阵风般吹遍了整个十里工业长廊。 士气c干劲瞬间爆棚！ 武昌，都督府副总统办公室。黎元洪先后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陈仁德的，一个是刘庆恩的。 搞什么名堂？先借十万块龙洋，干啥用？转眼又去兵工厂下苦力，部队不训了？整编的事儿不上心了？还有，黄州那个姚青松收罗了几百个“人犯”，以为使了障眼法就瞒得过都督府，哼，人犯去社会改造，改造什么？！没听说过！ “叫何向东来一趟！马上来！” 不到一个小时，何向东就出现在黎元洪面前，虽然穿了干净外衣，却遮不住衬衣领口的污渍，也挡不住裤腿的灰土，更掩不住浓重的汗酸味儿。 黎元洪频频皱着眉头c鼻翼，挥手让何向东后退了几步，才指点着说：“你看看你，有点统制官的气派没有？像你这个样子的军人，哪里来的荣誉感？军人的脸面呐，还要不要？你口口声声要以第九镇为基础建设强军，作为一名高级将领却是这副德性，谁还来当兵？谁还去向上？我早说过，注意仪表，别成天一副丘八样子，看看，照照镜子，配得上人家云卿小姐吗？” 何向东知道自己这套“官兵一致”与黎元洪那套“官尊兵卑”是无法沟通的，那就连声应是，应付过去之后再我行我素好了。 “那些人，你让杨少石和姚英节弄去黄州，是什么意思？” “报告副总统，这些人的行为尚不构成犯罪，也未见触犯军法，只能以社会劳动改造之，目的是让他们看看老百姓需要的是稳定安详的生活，不是兵变，不是战争！卑职就是让他们过一过老百姓的苦日子，让老百姓去教育他们怎么做人，怎么当兵！报告完毕，请训示！” 何向东高声大气c正儿八经的报告完，还上前一步并腿打了个立正。 “哟，振振有词的，一派胡言！”嘴里如此说，黎元洪却是真的笑了起来。“呵呵，算啦，这些人你要看好了，弄出乱子来我惟你是问！”见何向东又要立正，忙摆手道：“别，别来那套，后退两步，看你，酸的c臭的c脏的，说，问陈家要十万元做什么？” 嗯，陈家与黎元洪果真是不简单！ “报告。。” “别来那套！” “宋公，你看我这样子，怎么也配不上云卿小姐吧。”这话还是刚才黎元洪说的，何向东一说出口就见黎元洪就瘪嘴皱眉了。他心中暗乐，脸上却正经八百的说：“我就寻思着，得有点儿本钱做点生意，赚得钱了，也不委屈云卿小姐。所以就。” “混账，混账嘛！”黎元洪眉头舒展又笑开来，连连指点着何向东说道：“借女家的钱做生意，羞不羞？得了，这钱借也借了，做什么生意，够不够？” 笼络人心的那一套，黎元洪是耍得分外熟溜。哪知何向东真是个“臭不要脸”的，顺着竿子爬上去，借口要做棉布火油生意，又从副总统手里再借得五万元，转手就给南京送去。 什么！还钱？唉，真没想过！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国军第九师】 北京，铁狮子胡同，陆军部。 “泉公，可靠消息。。”徐树铮像往常一样闯进段祺瑞的办公室，却见靳云鹏赫然在座，惊愕尴尬间把后半截话吞回肚子里，很勉强的打个立正。 段祺瑞呵呵一笑道：“又铮，来，坐这边。今天翼青正式接掌第五师，明日出发到山东，今晚我们好生为翼青饯行。” 靳云鹏知道徐树铮对自己是非常不感冒，那又怎么着？！靳某人从第十九镇参谋官的职分做到第一军参谋官，又放了第五师师长衣锦还乡c荣归故里，可谓风光无限呐！嗯，应该大度一些，别让小年轻那么的不自在，也要给泉公面子。 “哎哟，泉公啊，怎么敢劳您和徐司长大驾呢！今晚卑职做东，就在陕西巷梅香书寓，可好？” “那地方就不去了。”段祺瑞直接拒绝了吃花酒的建议。“就在我那，府学胡同，大家都是自己人，老朋友了，在家里说话更方便。此事就这么定了，又铮，刚才你要说什么？” 徐树铮起身，段祺瑞摆手示意，又坐下，说：“金晓峰给陈宦来信说，黎元洪牵了红线，把武昌府大粮商陈家的女儿许给了何向东，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正式定亲，这位陈云卿小姐，可以算得上是黎元洪的干女儿。由此看来，大总统‘胎死腹中’之计恐怕是失策喽！” 眉头紧皱，一手托着下巴，段祺瑞思考了片刻，说：“早早预备一份厚礼，尽快带到汉阳去。翼青，你到了山东也备一份礼送去。又铮说的对，不能指望何向东羽翼渐丰后与黎元洪起冲突，唉！这三个月的时间白白耽误，错失良机。依我看，河南都督的位置就不该给张镇芳的！” 靳云鹏接任第一军参谋官后也在汉口c孝感待了近一个月，知道段祺瑞对何向东的观感，忙道：“泉公，老头子的心思，咱们是捉摸不透的，过去的就过去了，此番对何某人表达出诚意，想必他日定有回报，今后的事情，还得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徐树铮暗道，一通废话，说了等于没说。乃道：“泉公，我看还得从军民分治和裁军着手。” “裁军。。”段祺瑞念叨着微微摇头，片刻后叹息道：“唉，这又是花钱的事情！前日开参议会，财政总长熊希龄算了一本账，这两年财政是只支不收，不敷之数已经达到两万万八千万两白银，急切间哪里拿得出钱来遣散军队？没有钱，各省都不会动，黄克强一天四五个电报打来，也是催钱的。只有湖北啊，没问中央要钱反而自行裁军三万余，让我和熊总长在参议会上好歹有了几分面子。” “总长，听说老头子准备举洋债？” “不如此，又能如何？”段祺瑞看了靳云鹏一眼，说：“没钱，孙文的南京政府转不动，北京这边也一样！列强看好老头子，只要条款合适，估计是能借到一些洋债的，就怕革命党的参议员们使出羁縻之法来否决c拖延借款，那，国家可就无望了！” “他们敢！”靳云鹏起身道：“他们当我们的军队是吃素的！总长，只要你一声令下，第五师就是前锋！” “总长c靳师长，我倒觉得若革命党羁縻借款，未必不是好事。”徐树铮眯着眼睛说了一句，等二人转眼看向自己了，才说：“革命党们素来以爱国家c护利权自诩，借洋债虽然是迫不得已，但要借到洋债，哪有不出抵押的？泉公，我等完全可以静待借款谈判条件出来，再暗中向同盟会的参议员透露一些。届时，若同盟会参议员不做声，那我们可以揭露其假爱国c假护利权，实则乃维护一党一人之私利。若他们果真反对c拖延借洋款，我们则指责其无视财政困难，以借款事羁縻国家大事，意图搞垮内阁。” 段祺瑞c靳云鹏入神思考，徐树铮也喝了一口水，湿润有些干燥的嘴皮和喉咙，又道：“此事如能善加利用，未必就不能搞垮唐绍仪，搞垮同盟会。” 段祺瑞微微点头。总理唐绍仪南下促请参议会进京后益发亲近同盟会，当真的以为“国家之事乃是公义而成”，主张“国事当以袁项城与同盟会精诚合作”，屡屡向南方让步，已经把北洋系军人得罪透了。如果能借此撵唐绍仪下台，今后出现一个军人内阁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候，不是王士珍出面组阁，就是冯国璋和段祺瑞了。 “此时，需与华甫沟通，又铮，你去办。” 徐树铮面有难色：“我。。” 靳云鹏自告奋勇道：“泉公，我去吧。” “好，那就翼青走一趟，快去快回。” 靳云鹏刚告辞离去，徐树铮一屁股坐在段祺瑞的办公桌边沿，从衣兜里掏出一纸文书，铺平在段祺瑞面前。 金永炎写给陈宦的信中，透露了鄂军整编的大致情况，罗列出三个师两个混成旅的暂定主官名单。说起来，金永炎是奉黎元洪之命与袁世凯身边的湖北同乡陈宦结好，希望陈宦能成为黎元洪在袁世凯身边的钉子；而徐树铮却借陈宦之手得到湖北军政方面的最新消息，用来对付湖北。这倒是黎元洪c金永炎甚至陈宦都始料未及的。 “第一师唐克明，第二师蔡汉卿，第三师何向东；第一混成旅石星川，第二混成旅杨曾蔚；水警统领何锡藩，教导团陈镇藩，军官学校金永炎。又铮，这里面有多少何向东的人？” 徐树铮并未立即答话，跳下桌子，拿了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一沓报纸来摆在段祺瑞面前，俱都是武汉三镇的三天以前的报纸。有大汉报c大江报c新汉报c民心报c国民新报c军事白话报（武学研究会会刊）。因芦汉铁路有邮政车，一般情况下武汉早上出的报纸，第二天晚间时候在北京就能看到。 段祺瑞注意到每份报纸“需要关注”的地方都标注出来，而且都折好让标注处面向自己，徐树铮做事情的细心可见一斑，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啊！ “除了教导团的陈镇藩与何向东没有交集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何向东影响。不过，如果要让这些师旅主官在黎元洪c何向东之间作出选择，当前，就只有杨曾蔚会站在何向东一边。” “团营呢？” “资料不全，暂时无法确定。不过也快了，黎元洪的整军最迟拖到五月中旬就会结束。我想，以何向东的精明和大胆，他不会放弃插手团c营人事的机会。” “又铮。”段祺瑞抬起头，看着徐树铮说道：“以大总统和陆军部的名义，给何向东一个第九师的番号，如何？” “泉公妙计！”徐树铮当然不会说，我费了这么多工夫搞这些资料，就是想让何向东隶属“”，从而在黎元洪c何向东之间制造新的矛盾，也为在必要时候调第九镇出鄂作准备。正如前番利用黄兴要钱的软肋，冯国璋把自己的女婿陈之骥弄成南京方面编组的第八师师长，气走赵恒惕一般。当然，如果能够成功拉拢何向东，则段祺瑞在与冯国璋之间暗斗中就又处于优势了。 “只是这个员额，老头子咬得很死啊！” 徐树铮瘪嘴道：“序列一张员额表，多出的由湖北方面想办法解决军饷c装备。不过，在陆军部参谋处里，要把第九师当做一个军看待。” “有个问题。。”段祺瑞伸出一根指头，说：“如果黎元洪顺着竿子往上爬，要求在何向东隶属之后，鄂军需递补一个师编制，又当如何？” “不给，除非第九师调出鄂省，不过，黎元洪肯定舍不得。” “那就。。又铮，你写个条陈递到老头子那里。立即办吧！” “是。” 徐树铮潦草的立正后离开段祺瑞办公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军学司司长办公室，掩上房门坐在办公桌后，他没有立即拟写给袁世凯的条陈，而是铺开信笺写道：“何统制官向东兄台鉴，弟今与总长计议，第九镇隶属一事当无大碍，不负所托，幸甚。然，弟终不解兄为何一意谋求编制，并指两年内调驻鲁地？如蒙兄台见告，弟疑惑尽去矣，当奋力为兄奔走不怠。” 把鄂军第九镇这支精锐从鄂军中分离出来，徐树铮是为袁世凯c段祺瑞立了一大功，当然会给何向东一个顺水人情。 而何向东不知喝了多少米汤，竟然提出要去山东驻防，并愿意因此服从段祺瑞指挥，如果徐树铮再促成此事，那么他在陆军部总长段祺瑞眼里，就隐隐然会超越老资格的靳云鹏了。何况，他也希望山东出现第五师c第九师共同驻扎的情况，顺手给“翼青兄”上点眼药膏子也不错! 如果是别人，会以为何向东是一心巴结袁世凯c段祺瑞c徐树铮，可徐树铮不敢这么想。为何会如此？这个疑惑不解除，他是不敢提出调第九师出鄂的！ 1912年，两年内，也就是1914年，何向东到山东要干嘛？他干嘛离开根本之地去山东？ 莫非，何某人是河南都督没当成，居然想去山东当都督？呵呵，须知，河南是袁大总统的故乡，是中原之地，战略地位关要；而山东是袁大总统曾任巡抚之地，也因在山东参加东南互保而与列强拉拢了关系，成就了今日之局面。加之山东地势屏卫北京，轻易的，袁世凯不会答应何向东率军进驻！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不骂不汉子】 龟山南麓的禹功矶上有晴川阁，乃是取唐代诗人崔颢的名句“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而得名。鹦鹉洲因竹木市场所在而人气汹汹，看之无趣；倒是晴川阁上看大江，观风景，遥望南岸的武昌城和蛇山奥略楼，又有江风吹拂，不失为初夏纳凉赏景的好去处。 各部点检结束，裁判之职还挂在脑门上的何向东在此却是满眼的不爽，心中颇觉烦躁又不得不应酬着。 十余万军队要裁减三万下来，十个镇归并为三个师两个混成旅，而第九师和第二混成旅（教导旅）c教导团已经满编，水警是由水师改编，陆军的人挂不上号。剩下的三个单位能容下多少人？且不说师长的薪水才二百两，如若丢了军队的差事，统制c统领c统带c管带。一大堆，一样愁出路！出路在哪里？黎元洪那里就不用说了，入了副总统法眼的人也不会巴巴的结伙在此请裁判员的客。 裁判员做不了团以上职位的主，营级也需要他提名后经过军务部，而连c排却是一言九鼎，他说是谁就是谁！ 现实是，何向东已经确定全军大多数营c连c排军官名单，在这里的人多半是被“淘汰”c“裁撤”c“回炉”的结局。如果都是那些人倒也罢了，可出面请客的是吴兆麟c唐克明c陈镇藩，还有个事不关己的陪客何锡藩。何向东来此之后才闹明白——三位好人要给老部下或者旧交同学亲朋说情。 当然，那些人是不能上台面的，多在楼下等候消息，能在晴川阁上围着大桌子打转，斟酒添菜的都算得有几分希望。 吴兆麟c唐克明c陈镇藩觉出何向东的不高兴，三人连忙给何锡藩使眼色。他们是听说过的，当日在汉口刘家庙，二何互称兄弟，此次整编何锡藩是稳稳当当过关，除了黎元洪照顾忠实老部下的因素之外，谁敢说没有裁判的事儿？ “向东啊，你这金口，好歹也说两句话吧？不说管带，噢，营长，我只求三个连长的位置，如何？” “唉！”何向东一脸的为难，两手一摊道：“僧多粥少，成绩不合格，又都不愿意去军校，要我怎么办？我总不能把第九师的营c连c排军官统统撤了，换上这些兄弟吧？三个，别说三个了，现在好多成绩往上靠的都没法安排。大哥，你也体谅体谅兄弟，这差事，谁他娘的喜欢干谁来干！” 何锡藩翻了白眼，裁判是副总统点的名儿，别人想干？甭想！ “让我想想，想想法。”何向东知道，自己既然来了，不给几个面子是绝对脱不了身，还要得罪一大把人。作出苦恼状，摘下军帽，十指插在板寸头发中，愁眉苦脸的看着面前的酒杯发呆噶愣。 吴兆麟无声的从桌面上把几页名单推到何向东面前，这位督府参谋长如今也要让何向东帮忙喽！他是有去处的，袁世凯给湖北首义的知名元勋们安排好了出路，有的调到陆军部参谋处喝茶，有的给了高参的头衔只拿钱不干事，有的则准备着随时入住正在筹备的“将军府”。 大伙儿都明白，大总统袁世凯总要作出一副比南京临时政府对湖北军人好的表态，顺便把黎元洪身边的一些人抽走，削弱其力量。 恰好湖北裁军整编，好多人都选择去北京就职，留下来请何向东设法的人，都是在北京和武昌没捞到着落的。 “现在不成，最少得在第二混成旅待上半年，然后根据在第二混成旅的表现，由旅长签字推荐，分发到黄州各营任职。这样，我可以解决二十个连c排级干部。愿不愿意，今后行不行，就看他们自己了！” 营是鄂东的独有编制，半军半民，以前是从第九镇的应发军饷中抠出来发给军饷，如今整编了，各部统一饷章了，那营的军饷从哪里出？又执行何种标准？ 何向东也不等人问，自己就说了——饷章低一半！ 就算是少给一半的钱，他也不愿意在民先会和第九镇系统之外招纳“闲杂人等”进入营。何况，这些闲杂人等连基础的兵学常识c步兵战术都不过关，让他们带着几十成百名弟兄去打仗？谋杀！纯粹是谋杀！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给几位“大佬”面子，证明自己已经设法了c尽力了，不是何向东不要他们，而是他们不愿意，对吧？ 吴兆麟离席走到楼梯口，把何向东的意思说了，楼下一片哗然，甚至有人出口骂起娘来。吴兆麟本就口才不佳，尴尬的站在楼梯口呆了呆，回头看着何向东。 席上诸人面色不悦，何向东铁青着脸起身走到楼梯口，向下看了看，下面的人吵闹的更厉害，“兔死狗烹”c“排除异己”c“打击革命”。诸如此类的话加上问候老娘，猪啊狗啊的，确实很难听。 何向东就那么站着，楼下的人就那么吼着。僵持了大约一刻钟，有人似乎吼累了，有人从那裁判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看出不妙来。。似乎是在一瞬间，楼下安静了。 “说完了？骂够了？那我来说一说，骂一骂！” “这是一个他娘的什么国家！？列强的炮舰在扬子江上横行，日本和俄国两条狗打架偏要到我们的国土上，赔款年年还，旧账加新债，从辛丑年开始还到孙子辈也还不完！库伦的蒙古兵拿着沙俄枪炮打到科布多，赶走驻在官员；的叛军包围钟颖（旗人）的混成协，全体缴械遣散；滇西的片马，英缅年年越界，茶马商道的货栈一多半都是洋人开设！此时此刻，推翻了满清统治的革命军却要裁散在阳夏血战四十多天的部队，首义功臣们就要流落街头，他娘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老子们的革命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看着如今湖北最有权势的将领叉腰骂娘，唾沫横飞，楼下的人反而更安静了，他们听得出来，何统制官不是帮着即将被裁撤的人说话，而是别有用意。 “这是一支他娘的什么军队！？国土沦丧c同胞受辱c利权流失c洋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霸道！身为军人，不思刻苦进取，只想功名利禄；不思勇锐献身，只想居功逸乐c蝇营苟且。这样的军人c这样的军队开到国战战场上，只能挨打！谁敢指望这样的军队去收复国土，拿回利权，保卫同胞，让中华民族在世界列强面前扬眉吐气？你们，敢指望吗？！能肩负起国人同胞的指望吗？” 原湖北新军的文化程度较高，这是武昌首义的基础。能够参加革命军，投身战场的这些人，不能说没有觉悟。起义前，他们是兵，是学兵，起义后民军扩编甚速，他们成了队官甚至管带c标统。 如今又要把他们打回原形，谁乐意？谁没有想法？谁能坦然接受？ 现实是残酷的，不接受也得接受，否则就离开军队，何向东不需要滥竽充数的军官！不需要居功自傲c不服军令的所谓“革命军人”。 “你们之中谁愿意去，参加蔡锷将军的滇军援藏部队，站出来！” “你们之中有谁愿意去蒙古戍守巡边的，在科布多c在唐努乌梁海与毛子战斗的，站出来！” “你们当中有敢于承认自己的本事不够格当军官，愿意重头做起，从士兵开始干军队的，站出来！我保证带着你们踏上收复国土的战场！” “不敢去c蒙古，不敢跟着我去打洋人的，滚！统统的给老子滚开！” 面红耳赤，眉目带怒，鼻息咻咻的何向东“噔噔噔”下了楼，人群自动分成两半，以注目礼的方式目送裁判官大步离去。 满清推翻了，革命成功了吗？当初为何要舍命推翻满清？！是换一个皇帝吗？不，不是这样的，投身革命的目的是要让中国摆脱异族统治，摆脱落后挨打c即将亡国灭种的局面！ 你，你，你们，算什么？真正能带兵吗？！敢去c蒙古，敢跟着何统制官去打国战吗？！ 一片死寂中，有一个人动了，走出人群，跟着何向东离去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还在犹豫的弟兄们，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又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不回头的喊了一句“弟兄们，若沈振汉回不来了，请在此给点三炷香替我招魂！”喊声未落，沈振汉追着何向东狂奔而去。 “走啊！有卵子的，走啊！”又有一人高喊着挤出人群，追着沈振汉离开晴川阁。 人群“嗡”的一声开了锅，三人c五人c十几人，一大群人蜂拥而出。。 楼上，吴兆麟猛的把手中的酒杯摔个粉碎，向还在发愣的众人打个拱手，下楼远去。何锡藩摇头叹息：“何向东治军，我等不及！他日果真国战，锡藩也算一个。走了，诸位保重。” “季礼兄，你呢？”陈镇藩起身看了看唐克明，见其没有动作的意向，心中叹息，也是“噔噔”的快步下楼，扬长而去。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钦差的颤抖】 盛夏时节从北方到素有火炉之称的武汉出差，绝对是一件苦差。但民国陆军部军学司司长徐树铮却是兴致勃勃c甘之若饴，沿着芦汉铁路一路向南，这位年轻的司长只要人醒着，嘴里都哼着小调。 一切皆在掌握，这种感觉无比的美好。 民国财政困难，总理唐绍仪拟向四国银行团（其实是六国）借款一千万英镑，银行团提出两项条件，第一，要抵押要监督；第二，中国解散全部军队，在列强指导下重新编组。 唐绍仪认为此条件有辱国格，断然拒绝；内阁同盟会的宋教仁等人却认为尚可接受，于是又以财政总长熊希龄继续与银行团谈判。谈判的消息传到南京，黄兴一手伸出要钱，一手握紧拳头反对借款丧权，以至于和同乡老友熊希龄闹得不可开交。再有，黄兴提出发行国债，云南的蔡锷也开始发行爱国公债，希望以此解决财政困难，可收效甚微。 继续借款谈判一事令唐绍仪心里不痛快之际，袁世凯又推翻总理对直隶议会的承诺，超越内阁总理命亲同盟会的王芝祥为南方宣慰使，改以陈夔龙署理直隶都督并正式任命各省都督。 唐绍仪愤然请假离职，让正在推进的大借款少了一道阻碍，也正落入北洋系军人的算计之中！ 作为参与谋划者，徐树铮得了美差——第一，作为陆军部当然代表参加第二陆军军官学校开学典礼；第二，向鄂军第九师（即第三师）授予第九师番号并商定员额编制名册；第三，奉大总统之命，给黎元洪带来陆军部铨叙局的一沓铨叙书和一堆新式陆军将官服；第四，作为段祺瑞的私人代表与何向东会晤并赠送“订婚贺礼”。 “钦差”所乘的火车在祁家湾车站被拦阻下来，徐树铮撩开窗帘一看，满车站的兵！怎么？鄂军整编出乱子了？！这里可是何向东的地盘！ 一名身着靛蓝色军服，腰间别着左轮小手枪的军官登车，在警卫副官陪同下向徐树铮致礼道：“报告徐司长，职部鄂军第九师司令部参谋主任潘正道，奉命恭请徐司长莅临第九师炮团实弹射击场校阅！” 徐树铮迅速想起第九师司令部主要幕僚和各旅团主官名录，向车窗外扬扬下巴，问：“孝侯兄，外面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团c暂二团（补充旅二团）c新一团（纵队一团）正在进行铁路运输演练！” 徐树铮释然，摇头赞道：“噢，看来何师长是一刻都不让部队闲着哟！” 下车，换马，从祁家湾到小后湖。一路上，徐树铮从潘正道那里得知此次“全师演练”的概貌。七月，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第九师却要全师拉动演练，何向东训兵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可谓不狠！再想想从车站到此，一路上所见第九师部队，虽然官兵们头顶烈日，汗湿衣衫，却个个精神抖数，队伍严整，战歌高亢！ 嗯，何向东是借此向徐某人示威！ 确实是示威！观阅台竟然设在一门150重炮炮位侧后不过二十米的地方，旁边的炮队镜c测距机c箱式照准镜后都有人影忙碌着，一面三角小旗后草草搭起的凉棚下，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搁着两部电话机却没有准备茶水的迹象。 简单的寒暄过后，何向东从腰间取下锡皮水壶递给徐树铮，徐树铮既然上了贼船就横下一条心，接过来拧开软木塞就“咕咕”灌了几大口，又扯开军服领口，再仰头猛喝两口，舒爽的哈一口水气，呵呵一笑，把水壶还给何向东，顺手拿起望远镜。 “43，04——45，77。” 按照何向东报出的方位，徐树铮调整望远镜看到湖对面芦苇丛中竖起了六个白色标靶，标靶之间有大约五十米的距离，似乎还能感觉出标靶大小有异，乃是前后错开之缘故。武汉有百湖之称，大小湖泊星罗棋布，这后湖因淤塞而分大小，大后湖是人们郊游避暑之地。而在盛夏多雨时节，就算是小后湖也给人一眼看不到头的壮阔之感。 “湖对面？距离？” 前方，操纵点八零（80厘米基线长）测距机的测距手大声回答：“报告，一号靶，距离3840。” “向东兄，你这。。事先安排的吧？” “切！又铮兄，我给你一条船，自个儿在湖上拉皮尺去？” 这就是要害！湖面不是平地，在此测距不能用拉皮尺的方法，因此，相当考验测距手利用光学测距器材测距的能力。也因此，徐树铮现在就可以得出结论——这次炮兵实弹打靶是接近实战的真练兵！不是糊弄人的花架子！ 150炮的炮手在哪儿？徐树铮没有看到，只能问：“向东，何时开始？” 何向东抬腕看了看手表，手指侧前方的湖边，答：“快了，还有一刻钟，75陆炮连六门火炮应该可以就位开炮，预定阵位就在那边！” 75陆炮队，徐树铮并不陌生，那六门炮还是徐某人谋划给何某人的。他在骑马过来时确实看到炮队还在赶路。什么？用75陆炮打3840？！这几乎就是德造旧式75陆炮的极限射程（榴霰弹）！ “开玩笑。”徐树铮嘀咕了一句，但他知道何向东不是开玩笑。 “走，看看150的靶子去？这边走。”何向东颇有一种在军学司长面前得意显摆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哟，军学司长大人视察过此次炮兵实弹射击演练后，是否把你家炮兵战术条令改一改呐？否则，我请你来听炮响就没啥意思了。 一个大约七c八米高的小土包上，原新军第八镇炮兵教育科长，现任第九师参谋长叶秉甲迎上何向东c徐树铮，立正致礼后道：“师长，还是改用集火方式吧，单炮打靶，把握不大。” “距离多少？”徐树铮最关心这个问题，75陆炮打3840已经很玄乎了，150炮会是多少呢？ 叶秉甲向土包顶端的测距阵位大喊：“测距手！” “报告，标靶距离7100！” “哪里？哪里？我看看。”徐树铮登高两步，向湖对岸举起望远镜。 “用这个，正西方向，45，00，两侧找。”何向东把自己的望远镜递过去，军学司长的那架望远镜是给步兵指挥官用的，能在5000距离内看到目标就不错了。 徐树铮看到了，那是几面迎风招展的白色旗帜，若隐若现的，还真他娘的不好找！他不禁暗想，当今中国陆军中要论炮兵修为，恐怕首推曾到德国学习炮兵并在克虏伯工厂考察c实习了半年的段祺瑞，其次是滕毓藻c商德全等人。就算是段祺瑞亲手教导出来的第三师炮兵团，也绝对不会用老式75炮射击3840距离上的目标！当然，用目前装备的新式75陆炮可以做到，准确说是可能做到，至少吴佩孚是不敢打保票，更不敢如何向东这般搞实弹射击演练的！再看用150炮打7100，禁卫军里还有十二门150炮，禁卫军炮团重炮营敢摆出来打7100？看架势，还是单炮打单靶！ 得了，何向东，你狗日的要能打中，杀了我吧！ 反正，徐树铮是准备看笑话的。他知道何向东是留美学军事，知道何向东战绩不错，知道。。那又怎么着？距离摆在那里！陆炮不是舰炮c不是要塞炮！ 辛钺一手按住胸前的望远镜，一手按住腰侧的指挥刀，小跑而来。 “报告总指挥（有些人喜欢这么称呼何向东，何向东也不制止更正），炮三营2连带到！” “十分钟。”何向东面无表情，看着腕上的手表给了限制。 “是，十分钟！”辛钺立正向后转，飞快跑远，边跑边喊：“各班！以序列就位！测距就位！”何向东转向徐树铮，问：“又铮兄，是在这里看还是下去？下去的话，怕你耳朵受不了。在这里，你看不到这次炮击的组织全貌。” 徐树铮哪里吃何向东那套，顿时举步就走，扭头回答：“下去！” 湖边，75炮连的一百五十多名官兵忙碌而有序。指挥班两名标兵在湖边竖起两根标杆，另有两人牵着一根细绳分别从标杆出相对跑来，将细绳结成一股后绷紧。立时有人提着竹筐，弯着腰一边小跑一边从竹筐里抓出石灰粉，沿着细绳画出一条白线。 白线刚刚画出，各炮班立即推炮向前，火炮轮辋中心正正压在白线上，六门火炮一字儿排开。放大架c打钉栓c拉开炮闩靓视检查炮膛，牵走骡马，卸下炮车上的炮弹c引信，各自就位。 同时，炮连观瞄测距班也在分工合作，炮队镜c望远镜一起上场寻找靶标，通报测距机测取距离，观察风信标所示风向c风速，以一号炮位为基准绘制简略炮位图。 “三班，到！” “五班，到！“ 。。 五分钟内，各班到位，做好战斗准备。 辛钺蹲在炮队镜后，看着炮位图和简解对照表，大声下令：“全连，都有了！以1班为标兵，一号标靶，照准！” 指挥班阵位上响起口令：“一班，一号标靶，距离3810，风向东偏南5，风速3。” 辛钺复述：“距离3810，东偏南5，风速3！”同时对照简解表，大声道：“1班，方向照准43，04，仰角8，榴霰弹，碰炸短引信，一发，试射！” 一班长口述命令：“方位43，04，仰角8，榴霰弹，碰炸短，一发。” 各炮手完成准备，装定诸元，炮弹入膛，纷纷退后时应“到”。 “打！”炮班长挥下红旗，一炮手拉动炮绳击发。“蓬”的一声巨响，75炮口喷出火舌和青烟，后坐力让炮身猛地向上跳起，阵地上掀起一阵烟尘。烟尘未散，炮手们纷纷冲上前去以身体压住炮身，稳定轮辋，尽快让炮身恢复待发状态。 湖对岸芦苇丛中爆绽出一道亮光，腾起夹杂着泥土c芦苇的水柱，“轰！”爆炸的声响传到东岸时，亮光消失了，水柱也化为向西北方飘散的水雾渐渐落下，散开。 炮队镜后的辛钺看得清楚，炮弹落点稍偏，白色标靶还在，是风偏！不过，他有把握立即发起全连的效力射！ “各——班！1一6标靶，方位43，03，逐次方向+3（方向机刻度，对应炮口指向约3’），仰角8，榴霰弹，碰炸短引信，三发，急速射！” 轰隆隆。。连绵的炮声中，劈分双腿站得笔直的徐树铮分明颤抖一下，他看到了，不，他是怎么也找不到那六个白色标靶！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九十章 【尔虞我也诈】 （ps:今天又是三更合计一万字，可以求推荐票支持不？） “喝水？” “不！”徐树铮挡开何向东递来的水壶，却也放下了望远镜，结束对3公里外湖对岸的观察。何向东瞧他脸色，知道徐某人被“吓”住了，方有神思不属的表现。 徐树铮是被“吓”住了！ 十分钟，那个装备克虏伯1892年式24倍径75陆路快炮的炮连，当真完成了行军——战斗状态转换，还以一发试射，十八发效力射摧毁了3800公尺距离上的六个目标！如果，这个炮连能装备日造三八年式75野炮，或者质量更好的克虏伯1903年式75野炮（日三八式其实就是仿造德1903式），就足以与日军野战炮兵联队的任何一个75炮兵中队单位抗衡，更是以六门对四门占据优势！ 也可以这么设想，湖对面是北洋军的一个75炮连阵地，三分钟就给打没了，那么，通常情况下，得到一个75炮连支持的是团级以上兵力集群，第九师炮兵连可以在打掉炮兵之后，有大把的时间把榴霰弹抛射到步兵群中！ 何向东是可怕的，他的第九师是可怕的！ “瞿——瞿！”尖利的铜哨声响起，75炮连收拾摊子撤退了。 何向东右手搭在徐树铮的肩膀上，说：“又铮，我们的炮落后日军整整一个时代。这次打靶的结果说明我们也能锤炼出过硬的炮兵，但是，炮，拖了后腿，这次打靶的结果不能作为今后国战对决的理论依据。老实话，日军一个四门制75野炮中队，可以利用射速c射程优势压制我方。” “说吧，你想做什么？”徐树铮知道，何向东把钦差半道拦下“请”到这里来，不会是观炮操这么简单！ “第九师的编制表和装备要求，不能改动，还应尽量满足，并以此为模本推广到全军。” 徐树铮反手拿下何向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半苦笑半揶揄的说：“难得你说了全军二字，老头子若亲眼看到此次炮操，再听到这话兴许稍觉安慰一些。向东，你胃口太大了，我实在做不到，总长也办法做到，说到底是一句话——没钱！” 没钱，何向东与德火贩子奥尔多夫c伯力克谈的生意就要告吹！何向东为炮团更换新式火炮的计划就得停摆！那，两年后开到山东去，拿什么收回c保卫青岛！？旧炮？机枪和步枪？ 150加农炮c105榴弹炮c75山炮c75野炮和57步炮c60迫击炮，组成完整的军属压制炮兵团和步兵团c营属步炮兵，第九师才有与德军c日军叫板的能力。这些武器装备，60迫击炮在研制，57步炮以格鲁森过山炮为基础改造炮架增加仰角，缩短炮管并缩短炮膛，尝试采用液体弹簧反后坐力系统，以得到一种轻便c兼顾直射和曲射，能发射榴弹和榴霰弹的过渡性火炮。其他的，必须外购！ 所以，何向东要设法取得德国人的贷款再去买德国武器；也是所以，袁世凯政府不给装备钱没啥大不了的，但是得为编制员额买单吧？至少你得从军政层面或者法律层面上确定我这个编制吧？ “没钱”何向东哭丧着脸说：“那，我想办法筹钱买炮，买炮弹，可这编制员额和军饷，又铮兄，你得在泉公面前为我力争呐！” “大建制师开到山东，你到底要干啥？威胁老头子？威胁泉公？替黄克强当开路先锋？” “都不是！老子。。兄弟我”何向东试了几次，还是觉得无法开口说出“预言”，只能撒赖：“就想去山东！你看看周自齐又不会打仗，凭啥当山东都督？我跟他一样，也是留美的！” “报告！炮三营一连完成准备，请示开炮。” 何向东红眉毛绿眼睛的瞪了一眼炮团长倪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等等！” 徐树铮两手一摊道：“你想当山东都督，跟大总统说去，我管不着。”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把第九师拆开吧？” “嘢！这倒是个办法！”徐树铮眼睛一亮，想了想，说：“向东兄，泉公和我原本是打算按照北洋师的编制员额给你配军需，发军饷的，那就是一万两千人，剩下的近一万人，由湖北自个儿养。现在嘛，我们可以设法，看看能否从老头子那里给你多拿一个混成旅的编制，至于拿到以后你自己怎么搞，只要泉公和我还在陆军部，随你便！” “呵呵。。” “忙不能白帮，我有条件。” “说，又铮兄，说。” 徐树铮心里也是一番犹豫后才说：“你的部队，驻防c开拔c操练c作战，所有行动要事先通告陆军部，得到泉公的准允。” “可以！” 徐树铮原本以为何向东会一口拒绝，哪知他竟然答应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干脆，还以为何某人在开玩笑或说反话，忙追问：“真的？” “还是那句老话，不打内战！” “君子一言。”徐树铮伸出右掌。 “驷马难追！”何向东与徐树铮击掌后，扭头道：“可以开始了！” 六门150重炮早等得不耐烦，“轰隆隆。。”巨响顿起，强大的炮口动能吹起一阵狂风，飞沙走石，一时间给人以窒息之感。徐树铮急忙背转身体，弓腰爬上高地，举起何向东给的望远镜向西看去，硝烟渐渐被湖风吹散，那六面白色的旗帜。。也没了。 150打过，57陆炮c过山炮逐次上场，随着演习的推进，散在各处的鄂军将领们也聚拢到观阅处，纷纷与徐树铮寒暄攀谈。 部队回撤，徐树铮在何向东等人的陪同下乘火车到刘家庙，换乘交通机器船到武昌，拜见黎元洪和督府要员，参加盛大而热情的酒宴会，倒也是不亦乐乎，热热闹闹，一团和气。 此时的官场兴洋派，所谓酒宴会就是自助餐式的酒会。偌大的红楼会议厅里，一人拿个酒杯，喝着价格不菲的红酒，作出西洋绅士的派头，与相熟的或有利益交联的人聚拢一起，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或洗耳恭听状，或碰杯品酒，或神游天外。。 黎元洪c徐树铮乃是主人c贵客，自然聚在一起神吹海侃，何向东知情识趣躲在一边，却躲不开把何某人看做湖北第二人的一大群军政要员们。 饶汉祥举杯邀酒：“恭喜你啊向东，明天正式命令一公布，鄂军第九师就是民国陆军第九师了，国字号啊！可见湖北不让江苏，他们有第八师，我们有第九师嘛！” 秘书长的一番话立即引来一阵“恭喜道贺”声，是否真心需另当别论，倒是因此引发出来的意气之争成为主要话题。 前番，在黎元洪的授意下，挂名总统府顾问的孙武c湖北籍著名军人蓝天蔚c湖北籍参议员刘成禺等人组织的民社与张謇c章炳麟的统一党联成一气，以在南京临时政府中与同盟会抗衡；政府北迁后，又与国民共进会联系，组成了共和党，以黎元洪为精神领袖，俨然为政坛之第三极。 何向东是积极赞成组织共和党的，还在共和党里挂了名字。不过，他看重的是张謇等实业界人士在抢救汉冶萍运动和组织工商发展银行中起到的作用。至于参议会里政客们耍的那一套嘛，切！小儿科，老子不屑理会。 或许是受到徐树铮的影响，在他看来，参议会纯属“杯葛羁縻”之地，徒具民主之形式，实则对国家建设毫无贡献，甚至于祸国殃民！有此看法，他很自觉的与刘成禺c郑万瞻等人拉开距离，眼看他二人跟着饶汉祥过来了，忙面露微笑向不远处姜明经点点头，破开圈子大步走去。 “少亭兄。。” “何师长，别c别。”姜明经摆手止住要立正的何向东，举起酒杯道：“碰一个，咱们俩各说各话，不纠缠。” 这人，啥脾气呢！不就是三师两混成旅把前炮兵统领官麾下大卸五块了嘛！都既成事实了，还记着恨呐？嗯，老子喜欢！ “少亭兄，我是有求于你，给点面子嘛。” 姜明经警惕的后退两步，翻着白眼道：“求我？干啥？如今姜某人是光杆一个，你看这身上还有啥能入眼的，拿去便是。” “当真还看中了一样，就怕少亭兄舍不得。” “什么？” “你这个人。” 姜明经浑身恶寒，一时无语。 “是这样。。你别躲呀！”何向东上前两步堵住姜明经，左右看看，低声道：“这话先保密，以前副总统向南京临时政府陆军部要了一个江南援鄂军第一师的编制，黄克强允了，政府北上后，这事情说着说着没了下文。如今鄂军整编，第九师归陆军部直辖，鄂军三师两混成旅的编制不就腾出一个师来了？不用白不用！我就考虑着建议宋公把这个师建起来，请少亭兄屈就师长。你要不愿意，我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只能作罢。” “你。。”看着一脸真诚c人畜无害的何向东，姜明经心动了，又有些担心中招，毕竟黎元洪和何向东两人曾经联手给姜某人下过套的。“你说真的？宋公不是一力裁军吗？” “裁军？少亭兄真没看出来？” “裁都裁了，看出什么来？” 何向东心中暗叹，老实说，以姜明经的炮兵本事却于阳夏战争之后就消失在历史中，至少何某人是未曾听说过的。看来，实在是姜明经的政治嗅觉太差，全湖北的人都看清楚此次裁军乃是副总统排除异己c扩充亲军的手段，就这家伙还在梦里呢！ “算了，不说了，你就给个话，当不当这个师长？” “当！”没兵带的日子对姜明经来说实在没有滋味，何况，他是今天第九师炮操的观摩者，看何向东打的热闹，手心能不痒痒？ “来，碰一个！等等！”何向东在酒杯快要碰上姜明经的酒杯时突然叫停，转头向远处的潘正道招招手，潘正道见了立即赶来。“来，姜师长c潘参谋长，干一个！” 尼玛，真是牛逼哄哄的，连黎元洪的主也帮助做了。何向东心里确实很得意，段祺瑞c徐树铮要自己听调，可以啊，你弄走一个第九师，湖北就会出现一个新的第九师。别当副总统是傻瓜，更别当老子是傻瓜，这块地盘，何某人是永远不会放手的！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绝处逢生】 暗夜里，汉阳鹦鹉洲的江面上驶来一条机器船，机器船上的水警队用功率并不大的探照灯扫射着江面，慢慢靠向鹦鹉洲的竹木码头。 有人站在机器船头用洋铁皮卷成的话筒喊：“哪个的船？挪开，挪开，挡住码头了！”随着喊话声，船内钻出几个人影站在船舷，拿起长长的竹竿，合力将一条挡住靠泊航路的乌蓬货船推开。 探照灯转向码头，光束在竹木市场的货场堆里转了一圈，“哒哒哒”机器船开足马力向襄河口驶去。 徐镇坤坐在一根粗大的圆木上，冷眼看着水警的所有动作，纹丝不动，当探照灯光照到他时，他还借着灯光给烟斗添上烟丝，擦燃洋火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大口。水警船离开许久了，圆木后面露出一个脑袋来，正是董贵。 “你的人还没来。”徐镇坤的语气很淡，不带任何的情绪。 “就快了。”董贵转头向龟山看了一眼，似乎另外三名“杀手”就在那边一般。 陆军部军学司徐司长莅临武汉，都督府很是重视，欢迎的场面很大，自然是无人不知。徐镇坤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何向东必然去都督府参加欢迎宴会，晚间才能返回汉阳。从武昌都督府到汉阳昭忠祠，最近的路就是在鹦鹉洲竹木码头登岸！ 这些天来，他试过探查何向东的活动规律，无果；也试过与司令部的官兵攀谈，无果；又试图混进司令部，刚刚靠近岗哨的警戒线就被喝止c拦下；还在今天一早登上火车去到祁家湾，哪知祁家湾车站全是兵，差一点给潘正道瞅见，吓得他是满脑门子的冷汗。 徐树铮的到来帮了他的大忙，呵呵，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本家嘛！董贵他们许出一万块龙洋的价，虽然徐镇坤知道何向东的命远远不止一万块龙洋，可落魄如此的他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价码。 “有动静！”徐镇坤目视江面，右手从后腰抽出一支六子左轮交给左手，拇指摁开击锤，右手再从屁股下的圆木后抽出一支德国毛瑟大号手枪，也是张开机头。 对岸的文昌门码头亮起一串灯火，在漆黑的夜里，就算有江面的反光，落在汉阳江岸边也是格外清楚。 “这么早？”董贵有些心慌，频频回头去看“援兵”来向。原本，他和徐镇坤都认为参加宴会的何向东起码也得半夜才回来，这才入夜不过一个钟点。“未必是他。” “嗯！”徐镇坤应了一声收起枪。他很紧张，紧张得对岸刚刚亮起灯火就做好了开枪的准备。用得着吗？最快的机器船从那边过来也得半个钟头！ 南岸，何向东半搂半扶着口齿不清c脚步虚浮的徐树铮走过跳板上了船。 副总统太热情了，都督府的军政要员们太热情了，那些一心北上“从龙”的人们太殷勤了！徐树铮哪里招架得住？偏生，这位仁兄还记挂着“送礼的任务”，又不愿意入住黎元洪安排的宾馆，执拗的要与何某人来个深夜谈兵c抵足论道，就算在汉黄镇守使署睡那硬板床也不在乎。 如果抛开阵营之别，何向东是极愿意与徐树铮交朋友的。 在他眼里，此时的徐树铮心里面只有两件事——第一，辅佐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段祺瑞成就大业；第二，努力建设强军，抵御外侮。今后的徐树铮会如何？天知道！何向东只需知道徐树铮是率军两旅一团千里赴库伦，收复外蒙的英雄就可以了！ 徐树铮尚且尽力辅佐段祺瑞，那段祺瑞又是何等人物呢？ 何向东与段祺瑞可算得闻名已久却缘吝一面，有没有惺惺相惜？这个还说不准，大多段祺瑞的印象来自徐树铮的鼓吹。比如，总长不抽c不喝c不嫖c不赌c不贪c不占；又比如，总长竭尽心力要建设一支过硬的炮兵；再比如，总长是当今北洋军人的模范，特别注重军人的风纪这么说来，此人是颇对何向东胃口的。 “师长，开船了？”杨虎在一旁提醒，第九师系统还有几位将领没回来。 “开吧。”何向东看了一眼文昌门城楼。主客一走，酒宴会也就散了，杨曾蔚c潘正道c叶秉甲和裘三升去了姜明经的寓所，商讨筹组新九师的细节，人事c兵员c军械，不搞个通宵恐怕是弄不完的。 “噗噗噗”火油引擎有节奏的响起，交通船离开码头，渐渐加大马力抵消江水下冲之势，向右舷微微侧倾了一些驶向北岸。 “呕”徐树铮显然不习惯船行见面的晃动感，也兴许是船只的晃动与他胃内满皮囊酒水的晃动合了拍，顿时波涛汹涌，翻江倒海哎哟，十八块龙洋一瓶的洋酒啊，就这么浪费了！酒醉心明白，徐树铮感觉得到在自己后背轻轻拍打的手，能听到何向东不住叮嘱船员：“慢点，顺水走，再慢点。” 交通船在江面上降低了速度，歪歪扭扭的尽量躲避流水的冲势，以减轻船身的摇晃。 竹木市场码头，徐镇坤躲到圆木后面，招手让三个刚刚赶到的“援兵”过来。 “不要慌，看情形还得一刻钟才能靠岸。你，去那边；你，在那边；你，跟我一起。记住，一定要等船离开码头之后才开火，千万不要让目标躲到船里去，交通船上多半有长枪！你们听好了，我先打，你们跟上。” “嗯，好。”三个亡命徒也不是莽撞人，听领头的徐镇坤所说有道理，纷纷表示同意。随即，一人躲到码头右侧的茅草屋后，一人躲到左边的毛竹堆里，俱都藏好身形，紧盯着江面的交通船，等待目标的出现。 交通船舵室前的行船探照灯转向码头，在码头上投出椭圆形的亮黄色光圈，船缓缓的c小心的用船舷触上码头的木板。一个船员跳到码头上，接过船上抛来的缆绳，快速在系缆桩上绕了几圈，拉紧，向船头打出手势。 “噗——噗——噗”火油引擎放缓了节奏，感觉就像随时会掉气熄火一般。 跳板搭起，杨虎第一个沿跳板而下，站在码头上。他有些担心师长扶不住喝醉的“钦差”，刚刚站稳就伸手去接，操纵探照灯的船员也及时把灯光投射到跳板处。 大约四十米开外，徐镇坤把码头上的动静看在眼内，他可以确定，那两个穿着高级军礼服的其中一人，必是何向东！再看身形，就是那个扶住另一人的高个子！ 举起大号毛瑟手枪，食指扣着扳机，目光透过照门缺口经过准星瞄向码头上那个高大的身影。虽然有探照灯帮忙，可距离还是远了一点，加上船也没走，不是时候，徐镇坤决定再等等。在下这个决定的同时，他觉出自己还真不是干暗杀的料子。 看，这个埋伏位置太靠前了，如果何向东一行下船后马上就走，按照正常步速，恐怕在脱离伏击圈后，那船还在码头上。要不，等船走后摸过去？ 老天爷真帮忙，徐镇坤的那位高官本家在脚踏实地之后，顿觉安心，乃尽情倾倒着腹中的“苦水”，真是苦水，带着胆汁的苦味。而船员们任务完成，解了缆绳，探照灯转向江面，引擎的节奏加快了，船离开码头。 “又铮，又铮，觉得如何了？” “等，呕哇啦啦啦，再等等。” “杨虎，水。” 杨虎递上水壶，何向东拔下软木塞凑到徐树铮嘴边。徐树铮举手挡开水壶，摇摇头，又“哇”的一声继续“灌醉鱼虾”的企图，这一次没持续多久，徐树铮喘息着骂了一句：“他娘的这酒。” “我听说北方人挺能喝的。来，喝水漱漱口。”何向东摇头玩笑着递去水壶，徐树铮伸手捞了一下没拿到水壶，扭头看准了才接稳，却见不远处有黑影在晃动，那情态分明脑子里一闪念，可酒精终究是麻醉了身体，反应慢了一些，当橘黄色的闪光出现时，他就着拿水壶的手推了一把何向东，这才喊出声来——“有人！” 何向东背对来敌毫无察觉，在徐树铮情急一推之下也仅仅是晃动一下身形，这一晃动，尚未反应过徐树铮的喊话，他就听到“砰”的一声响，感觉一股大力撞到左肩背，瞬间就向周围的肌体扩散，顿时，整个肩背都麻木不仁，难以动弹。 杨虎反应够快，右手掏出手枪转身扣动扳机的同时，左臂一横把何向东撞向徐树铮。他的这一枪不可能有准头，是威慑性的，无非是告诉敌人——老子有枪，已经看到你了！ 江面，交通船上的人听到两声枪响，立即把探照灯转向码头。 “中枪了！”短暂的麻木后，情知身处险境的何向东拔出92式，忍住左肩背的剧痛拉动枪机上了膛。恰在此时，船上的探照灯射来一束光线，把四个猫着腰身一边开枪一边步步逼近人影笼罩在光圈中。 徐镇坤原本是有把握在第二枪打中的，可探照灯这次没有帮他，反让他眼睛一花，心中一惊，一枪打飞。其他三人也是如此，视野中是一片光亮，哪里还有目标？还有准头？只有心慌之下凭着本能的扣动扳机，“啪啪”的几枪都落了空。 何向东和杨虎瞬间从毫无遮蔽的绝境转为有利态势，略一瞄准就扣动扳机，枪口频频爆绽出橘黄色的火花。 憋足的杀手，救命的探照灯，去而复返的交通船，下游襄河口赶来的水警船，还有汉阳城方向闻声而来的宪兵巡逻队何向东只觉肩背的剧痛搅得脑袋“嗡嗡”作响，那响声真烦人，把人的意识都“嗡嗡”得模糊起来。 别睡！不能睡！刚刚搭建起来的根基不能失控！不要啊。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暗夜】 鹦鹉洲竹木码头的枪声惊动了武汉三镇。 黎元洪带着几分尚未因震怒而散去的酒意赶到汉阳第九师军医院，见殷墨霖正在给何向东手术取子弹，向杨正涛等人叮嘱一番后去了水警厅。 没有人能够如黎元洪深切的体会到何向东的重要。想当初被人用枪逼着登上民政府鄂军都督宝座时，黎某人是何等的战战兢兢，惶恐不可终日；想那日，老部下张景良被汉口军政分府詹大悲以通敌汉奸罪处决时，黎某人是何等的担心c害怕。 一切，因为程灏功c赵钟奇引来的何向东改变了。从此，鄂军都督有了与清军隔江对峙的底气，鄂军都督手里有了压制革命党的王牌，鄂军都督毫无悬念的成为民国副总统。如今的黎某人手握雄兵七万，顾盼自雄间，突闻何向东遇刺的噩耗，竟然有天塌地陷之感！ 一路行来，黎元洪不禁自问，没了何向东，自己能以一省之力与北洋c同盟会鼎足而立吗？不！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由军医院里外那些丧魂失魄的第九师官兵给出。左右看看自己身边，孙武是以首义元勋之名组织民社进而影响共和党的旗帜，有野心却无干才；饶汉祥是文胆，副总统的通电俱都出于其人之手，当并不擅长政务；吴兆麟是自己和共进会c文学社都认可的参谋长，在鄂军一统之后，作用大大降低。。 能从政治c经济c军事各方面综合考虑，每每在关要时刻给黎元洪以战略性建议并见其功的，只有何向东一人！ 能威震各军，领导鄂军以第九师为样板，一步步成长为与北洋军相抗衡的坚强武力者，只有何向东一人！ 能发起爱国运动筹措大量资金开办银行c发展军工，同时让黎元洪得到华中c华东诸多工商实业界人士认可c合作，从而大大提升个人威望和政治影响力的，还是何向东！ 一句话——何向东不能死！黎元洪偏又束手无策，只能拜托那几个洋医生竭力抢救。作为主持湖北军政大局者，此时不能慌乱，得稳住！再说了，那些刺客是针对何向东还是徐树铮？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 当黎元洪走进三官庙水警队时，何锡藩亲自动手，诸般刑具出场，还没动真格的，就从受伤被捕的徐镇坤嘴里掏出了实情。一拨人马立即出发捉拿潜逃的董贵，只要抓住董贵，那些因私怀恨c胆大包天，雇佣凶手谋刺军政要员的家伙们就一个都跑不了。 黎元洪坐在何锡藩的位置上听了报告，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何向东整军得罪了革命党的人，这个理由曾经让他用“刺杀何向东”导演出一场大清洗，成功端掉了将校团，迫使蒋翊武采取合作态度，奠定了大整军的基础。如今，何向东真的遭遇刺杀了，会否就是那些革命党顽固分子干的呢？ 他又以为或者是革命党要破坏北京和武昌的关系，挑起二者之间的冲突，故而谋刺徐树铮，结果还是何向东挨了枪子儿。 看来，何向东发起抢救汉冶萍运动之后，以屈子厚整理汉冶萍各厂厂务，查账肃贪c清核资产的行动得罪了不少汉冶萍的既得利益者哟！真要说起来，又是何向东为副总统挡了枪！ 何锡藩见黎元洪面色瞬息数变，忙躬身问道：“宋公，四个刺客死了两个，一个重伤眼见不治，只有这个领头的徐镇坤是轻伤，如何处置，还请宋公示下。” “徐镇坤？”黎元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皱眉苦思半晌，想起来了，不就是何向东曾报告过的，那个拉走豫南挺进军的家伙吗？这种人，该当千刀万剐才是！哎，别急，兴许 “少岳，谁主审，谁录的口供，还有谁在场？” 何锡藩听出一些蹊跷，却又拿不准黎元洪的想法，乃照实说：“宋公，标下主审，总办文案穆慎之录的口供，还有两个弟兄，都是亲信。” “那就好，那就好。”黎元洪点点头，闭上双目，头枕着椅背想了好一会儿，说：“徐镇坤的这条小命儿还有用处，暂且关在水警厅好生治伤，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探视！嗯，第九师的人若问，就说因伤重需稍后再行审问。少岳啊，你说，从二二七到鄂军大整编，谁失了权势，丢了军队，这人会不会恨极了向东？” 黎元洪的话，其实已经把那个人点出来了。 何锡藩惊问：“张春山（张振武）！？” “嗯！” “刚才他不是参加酒宴会吗？” 黎元洪突然睁开双眼，目露凶光，恨声道：“正因他参加酒宴会，知道何向东要参加酒宴会，方便策划c实施刺杀。人在武昌，未必就不能埋伏杀手在鹦鹉洲！何况，前番就有多人传言，说张振武与祝制六c朱振亚等人秘密勾连，图谋不轨；军务部亦查实，前番张振武到上海购买的那一批军械弹药，除运往烟台的部分外，尚有三挺机枪c几支手枪和子弹几百发没有入库，何故？张振武心怀异志，今日不做，明日必做，我们需防患于未然呐！少岳，传话给徐镇坤，让他改了口供，就说是受张振武指使谋杀何向东。事成之后，我保他性命无碍c衣食无忧。” 何锡藩闻言，细细一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有些不敢相信坐在那里的就是自己的老上官，素有“爱兵如子”c“弥勒佛爷活菩萨”之称的黎元洪！此时，此地，就只二人在！如此机密之事，如此惊天阴谋，自己稍微露出一点别样情绪，都会引动黎元洪的杀机！ 何锡藩不敢有丝毫犹豫，反要作出“能参与此事乃心腹之荣”的态度来，立正应是后，心思复杂的匆匆赶去羁押牢房。黎元洪本想等着何锡藩回报，却又担心洋医生那边救不回何向东，那么，黎某人就得准备着应付没有何向东之后的局面，最首要的问题是——谁来接掌第九师？ 于是，黎元洪不避黑夜，又匆匆赶往第九师司令部兼汉黄镇守使署所在的昭忠祠。 军医院的手术室外，杨虎抱着脑袋蹲在门口不敢吭气，每个闻讯来此的人拿他的脑袋瓜子发泄过后又都轻抚一下以示安慰。人家徐司长说的对，杨虎已经尽力了。之所以会如此，无非是每个人都在噩耗传来时，觉得心脏那个地方突然空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每个人都在心里如此问自己，也用目光无声的问着别人，却从别人还来的目光中看到与自己一般的茫然。将领们尚且如此，官兵们恐怕更。。整个第九师陷入一种被人抽出脊梁骨的状态。 徐树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无比的震撼也无比的自责，如果不是徐某人饮酒过量，何向东不会挨枪子儿！如果不是徐某人引来刺客，何向东更不会挨枪子儿！他主观的认为，刺客绝对是冲着自己c冲着袁世凯来的。 此时，无论何向东如何结果，第九师不能散！这是何向东的心血，也是徐树铮c段祺瑞c袁世凯希望得到的坚强武力。抛开对何向东的愧疚之情，军学司长有必要在此时做一些工作。 “诸位，我建议，此地留二三人即可，各位还是回去掌握部队为好，嗯，另外派一个得力的去水警那边看着。杨旅长，田旅长，你们看” “我得通知英节。”杨正涛说了一句，快步离开。 田金榜默默点头，用目光示意张少雄，张少雄打了个立正，紧随杨正涛离开。 黎天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徐司长。” 徐树铮是了解第九师高层人事结构的，情知此时要与杨正涛c田金榜c姚青松c杨曾蔚等人保持紧密关系，最好不要与黎天才有私下的接触，否则，极有可能引起反感。徐树铮还知道，第九师最强悍的部队是第十七旅和炮兵团，第十八旅因为大部长期在河南整训作战，何向东照顾的少，军事主官得到的讲习培养也少，战力因此稍低一些。这也是何向东以第十八旅为主拉动部队并换防到汉阳的原因——他是要花一段时间来着重增强第十八旅。 “黎前辈，在这里我是个外人，第九师的事情，你们等杨（曾蔚）旅长c姚部长回来商量着办吧。” 说着话，徐树铮后退了一步，与黎天才拉开了一些距离。这个动作，让因为心中空虚而格外敏感的第九师核心军官们对他颇有好感。恰在此时，黎元洪的卫士来了，传副总统话，请黎天才旅长去司令部。 黎天才刚刚被徐树铮婉拒，心中正在懊悔自己一时冲动犯了忌讳，正要设法弥补，见了传令的卫士，他以手示意稍等，走到田金榜身边，低声道：“伯元，你看” “宋公传召，不能不去，估计也会召见其他人的。前辈，去吧。” 黎天才有些犹豫，目光扫过众人，众人俱都面无表情。他知道，自己原本就在核心圈子中地位尴尬，可以说是个一只脚在门内只脚在门外的特殊存在。今夜，该何去何从啊？今夜，对黎天才来说，是一个难以抉择的考验之夜。 目送心事重重的黎天才离开，徐树铮从军服外兜里摸出卷烟盒子，“咔嗒”一声摁开来，抽出一支在鼻子下闻了闻，慢慢走到门外，点了烟抽着，注意力却全部在关注里面众人的低声交谈。 徐树铮很清楚的认识到——黎元洪失策了！黎元洪心慌意乱了！他不该在此时单独找黎天才谈话！不，应该说，黎元洪此时找第九师高级军官中的任何一个人单独谈话都是极不妥当的！要谈话，就该召开全体旅级甚至团级以上军官会，如此，则名正言顺，堂堂皇皇，军心自然稳定，自然向服副总统！ 机会来了，得把握住，如何把握？徐某人首先要让第九师的人感觉到自己与何向东是生死之交！是何向东在第九师之外最信得过的人！是当前第九师所有人可以相信c依赖的人！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又一场风暴】 武汉三镇的暗夜里，燥热的空气在流动。 一股股人流从各处军营中涌出，无声的行进c无声的汇拢c无声的列队在军医院外，一双双眼睛望向军医院那几间亮着灯的房间，每个人都在心中为他们的师长c他们的兄长c他们的老师c他们的领袖而求告着各路神佛，祈望着老天爷开眼。 是的，第九师军规最严c训练最苦c饷章最低，可是，第九师有灵魂c有热情c有理想c有目标！第九师的骨子里已经渗透进国家军人c民族武力的烙印和勇于牺牲的精神！占据鄂军员额近一半的三万余官兵，人人都自觉到，自己可以牺牲，第九师却不能丢了魂魄，那就是师长！ 杨曾蔚c潘正道c叶秉甲c裘三升从武昌赶回，姜明经也来了，还跟了一大群得到消息的鄂军将领。看到军医院外严整列队c寂静无声的队伍，将领们俱都心神巨震，不禁停下脚步。 裘三升担心师长的安危，深悔不是自己护卫而是杨虎，如果是自己，自己就会用身体把子弹给挡下来！可。。深深的自责着，他情不自禁下失声喊着“师长”发足狂奔，却被门口的徐树铮伸臂阻挡，裘三升还要硬闯，徐树铮扬手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打醒了陷在自责c心痛和担心中的裘三升，也打醒了刚刚赶到大门口的黎元洪。 何谓军心？看看这里，看看这些无声列队的将士，这就是军心！黎某人要得军心，不是单独找将领谈话，而是坦然面对这里的所有人。 看看，人家小扇子多厉害，一个耳光打在别人脸上，自己却在第九师将士心目中得了彩头！那么，身为第九师的当然上司，副总统黎元洪阁下又当如何表演呢？不，不用表演，所有表演在此时都是拙劣的，只需让内心深处对何向东安危的担心，对第九师的重视，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即可。 “副总统到！” 随着侍卫的传报声，黎元洪紧皱眉头，抿着嘴唇，脖子略向前倾，脚步匆匆的在队列间留出的通道穿行。突然，他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手术室还亮着的灯光，侧身，一手搭在一名军官的肩膀上，停留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那军官和附近的官兵们分明就看到，副总统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副总统的胸膛在急促的起伏，副总统对师长的心意，与弟兄们是一样的啊！ “大帅！”军官立正，举手致礼。 “大帅！”官兵们纷纷立正，向黎元洪行举手礼。 黎元洪一指放在嘴边作势，又向手术室指了一下，“嘘”了一声，重重的，从上到下的用手掌抹了一把脸，自顾自的点点头，大步走出队列，踏上两级台阶后转身，举起双手下压示意。 无声的，官兵稍息，军医院又恢复了安静。 黎元洪打个手势，第九师诸将都随他进屋，徐树铮略犹豫了片刻，也举步入内。他冷眼旁观，作出很确定的判断——黎元洪召黎天才谈话在第九师将领们心里造成的不良影响，不会因为刚才的作秀而改变分毫。 “诸位。”黎元洪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至于惊扰手术室里的人。“向东生死未卜之际，本人和大家的心情都一样焦急样沉重。可是，有的事情，向东是希望我们能继续做下去，做好的！我们不能因为担心c悲愤而乱了方寸，让向东失望啊！嗯，现在紧要的有几件事情，第一，我已经让辅臣去知会陈家，向东没有亲人照顾是不行的！第二，部队要稳定，要带回营房好生休息，明天一早照常出操。第三，我。。” 黎元洪突然哽咽了一下，抬手揉揉眼眶，又说：“今后一段时间，向东要养伤，第九师的作训，全军的整编还要继续，所以，及时作出人事安排是必要的！我意，田伯元护理第九师师长，并兼护理汉黄镇守使，统筹安排一切。如果诸位没有意见的话，明天晚讲之后，各部主官在司令部召开一个全体会议，由本副总统主持。” “宋公。”田金榜见黎元洪似乎说完了，乃欠身道：“事发之地在竹木码头，归属水警管辖，抓捕之人犯该当交由水警队侦讯，我等自无异议。只是，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快四个钟点了，水警队那边还没结果，我等实在有些疑惑。” “伯元所说正是本人要说的第四个事情。”黎元洪和颜悦色道：“何少岳已经初步查明，此案背后牵扯两个利益团体，涉及三股人事，复杂呀！因此尚在继续追查c抓捕幕后之后，在水落石出c完全结案之前，自然是不宜贸贸然给诸位交代的。” 一直旁观的徐树铮闻言顿觉有文章可做，来了兴趣，忙问：“卑职不知宋公所言两个利益团体，三股人事为何？” “唔。。方才说了，此事此时尚未定论，倒是有一个可以确定的，被杨父击伤之刺客，姓徐名镇坤！” “徐镇坤！？”潘正道失声叫道：“是他！？” 黎元洪要的就是潘正道如此反应，当下故作神情凝重的缓缓点头道：“正是，所以我说此事背后分外复杂，没有结案之前不便多言，免得再起波澜。诸位，何少岳已经全力以赴了，静待结果吧。伯元，还不下令散了队伍？” 田金榜目光扫向第九师诸人，立时有倪龙c曾广胜c朱福顺c陶贵均等人出门，随即，外面有了压低的解说声，口令声，又有轻微的脚步声渐不可闻。 “吱呀”一声，手术室的门开了，一名军护和德国医生弗林伯格左右搀扶着浸信会医生殷墨霖出现在门口。在酷热的夏夜连续工作四个小时的殷墨霖身形摇晃c目无神光，浑身被汗水浸透，双手的天然胶皮手套和身上的胶皮围裙上沾满了鲜血，似将滴落。担当助手的弗林伯格一边替他解下围裙，一边用生硬的汉语说：“子弹取出，流血多，三天，危险期。” 黎元洪暗松一口气，徐树铮举手行礼，第九师众人纷纷向劳苦功高的殷墨霖等人致礼。 一夜之间，竹木码头的刺杀案迅速侦破却秘而不宣，武汉三镇各大报纸却纷纷得到消息，旋即推出“何向东将军遭遇刺杀重伤”的号外和专题新闻，一场政治风暴因此掀起。。 1912年7月28日，一队宪兵抓捕警务长兼警察学校监督祝制六，旋即在枪杀在汉阳门外，江光国c滕亚纲二人也在狱中被枪决。同日，同盟会在湖北的机关报《大江报》被查封，湖北都督府公开以“妖言谬论c煽动叛乱c密谋刺杀c破坏共和”罪名通缉主笔何海鸣c凌大同。7月29日，同盟会湖北负责人王宪章c杨玉如被驱逐；不久，蒋翊武在领取四千块龙洋的路费后赴北京就任大总统府高级顾问；再过了一天，身负莫大嫌疑c百口莫辩的张振武也接受袁世凯的邀请，北上就任总统顾问。 继大清洗之后，武汉再次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姚青松c蔡济民因在广济推行社会改革，故得知何向东被刺消息较晚，又因回程需时，迟到30日才赶到汉阳第九师军医院。 “师长醒了！师长醒了！”从病房中冲出的杨虎状若疯狂，一边高喊着一边向司令部狂奔，看到姚青松c蔡济民二人也不停顿，只是抬手指了指病房方向而已。 姚c蔡二人顿觉心情一松，又见洋医生和军护进出忙碌，乃站在一旁等候。刺杀事情已经被黎元洪借题发挥为“政治风暴”，欲要彻底清洗革命党，还要让第九师官兵仇恨同盟会，完全地站到黎元洪那一边。 同盟会在湖北的组织被破坏，各支革命武装力量被驱散c被镇压，风暴甚至波及到了鄂东和第九师，威胁到社会改革的继续推进和民先会的组织发展！这是何向东绝对不允许发生！ 蔡济民已经是民先会干事了，同时也是同盟会在湖北的骨干，颇受黄兴器重。在他与姚青松的交往c交流中，特别是何向东毫不犹豫给南京汇去十五万元之后，二人的看法渐趋一致——包括文学社c共进会在内的同盟会必须以民先会的组织办法加以改造。蔡济民甚至亲笔修书蒋翊武，蒋翊武也同意文学社整体加入同盟会并改组组织形态。 一切，都在想着最好的方向快速发展时，因为刺杀事件而突然中止。姚青松和蔡济民一致认为，必须设法阻止这场风暴继续肆虐下去。 洋医生出了病房，军护也出来了，接着，一个年轻娇小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蔡济民小声道：“英节兄，那就是你未来师母吧？” 师母？嗯，应该是了。姚青松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酸楚之感来，他不知道妹妹得知何向东与陈云卿订婚的消息后会有何种反应，却知道自己似乎一下子有些后悔起来。 娇小到有些稚嫩的女子娇声呼喊：“杨虎，杨连长。” 蔡济民上前几步说：“陈小姐，杨连长去司令部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 “将军要见这些人。”陈云卿递给蔡济民一张纸条，纸条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姚青松。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先进战术】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夜，北京府学胡同，段宅。 后院的凉亭下摆起一副棋局，黑白分明却又错综复杂，彼此缠绕在一起。段祺瑞敞着衣领，一手拿着一只紫砂壶，一手摇着蒲扇，目光在棋盘和徐树铮手中迟迟未落的黑子间来回打转。 人生如棋局，兵道亦如棋局，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又所谓纵观全局目无余子，皆在证明其中紧密关联的道理。 “又铮，走神了！五心不定，输个干净咧！” “泉公。。”徐树铮干脆把手中的棋子掷入盂中，苦着脸说：“今天心思太多，难与泉公对局。” 段祺瑞点点头，随手把棋局和了，一边拣着白子一边随意发问：“什么事？” 徐树铮也收捡着棋子说：“南边的呗！说来是个笑话，听说宋教仁组织了新党，名曰国民党，偏偏不允许女子加入，便有方君瑛c唐群英c沈佩贞等女中豪杰大闹会场，还给那位宋总长（指宋教仁曾任临时内阁农林总长，唐绍仪辞职后，内阁中四位同盟会总长也随之辞职）啪啪的几记耳光。泉公，你看看，如今的女人呐，还了得？！” “那结果如何？” “付诸表决，还是未能通过女子加入国民党之提议，听说，唐群英当场就宣布组织女子同盟会。” “孙中山c黄克强不管吗？” “民主，共和，孙黄之主张也，国民党内部表决未能通过，乃是民主之意，他二人又怎能自打耳光呢？”徐树铮说到此处，见段祺瑞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自觉可以谈及正题了，乃整整嗓门说：“那天，树铮从祁家湾到刘家庙，与何向东也谈起过民主c共和之制，何向东说，当今中国最急切的不是什么政治体制问题，而是建立强力的中央政权，以强有力的手段调动全国之力搞经济c国防建设，推动社会进步。社会进步，则民主自然成形，共和自然达成。此时的中国搞民主，搞议会政党政治，纯粹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嗯。。”段祺瑞笑着点了点头，说：“黎宋卿托名维护共和，却未曾想到他的得力大将会如此说法吧？” “泉公，恐怕黎元洪也是赞成何向东如此说法的，只不过面子上还得维护民国副总统的体面嘛。” “这个何向东啊，倒是频频出乎我的意料，不知今后还能弄出什么稀奇言论，作出何等令人惊讶之事来？” “还有一件事。”徐树铮顺着段祺瑞的话题说：“他对我说，军学司如今除了军事编译处还有些作用之外，其他都是花架子，1910年颁布的操典虽然完整，却已经落后于时代，他劝我做点实事，养马去。” 段祺瑞眉头一挑，如同担心听错了一般，反问：“劝你养马？” “唉！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说，先喝口茶润一润，这个何向东，嗯。匪夷所思也！” 徐树铮喝了一口茶水，向段祺瑞伸出手，段祺瑞会议，忙把手中的蒲扇递给他。 “泉公，此次出差到武汉，何向东出事到今天，连续七个晚上，树铮睡不着啊！如果单以强国c强军为道，那何向东与泉公，与树铮，绝对是同道中人，却又比树铮高明不少。” 段祺瑞的眉头频频挑动了几下却未开口，徐树铮何许人也？居然承认别人比他高明？看来，他是真的被何向东的军学c人格折服了，那，他还适合担任起分解鄂军c拉拢何向东的任务吗？此事除他之外，还真没有别人更合适。 “那天炮操，他用150炮射击7100公尺上的靶子，单炮单靶，一发中的。” “什么！？”段祺瑞跳将起来，手中的紫砂壶差一点脱手而出。他是老炮兵了，进北洋武备学的是炮；到旅顺督建炮台，使的是炮；去德国留学，也是学炮；出任第三镇统制官，最关心的就是炮队第三标建设。 段祺瑞清楚的知道，禁卫军装备的150重炮在7100公尺上首发命中是何种概念！同样口径的要塞炮有更长的身管，更大的药室，更稳固的基座，更稳定平直的弹道，也未必能在7100公尺距离上首发命中。再说舰炮，最近的大海战是日俄战争中的海战，双方主力舰主炮对轰的距离在7000公尺左右。如果，只是说如果，让何向东去当任何一方任何一艘主力舰的枪炮官，会有何种结果？肯定是何某人压住对方狠揍！别说炮手，真正的远程炮兵最需要优秀指挥官，炮手只是按照命令操纵火炮的“人形机械”而已。 难怪，难怪何向东处心积虑都要搞走那六门重炮！ “又铮，你还记得当时的战斗口令吗？” “当然记得，树铮就知道泉公必然关注此事。”徐树铮说着，从兜里掏出事后记下的战斗口令，呈给段祺瑞。 “方位，6000密位制；仰角上限280密位；风向风速；嗯。。那150炮最大稳定弹道是多少来着？对，2800码，也就是2500公尺左右，不经试射，又铮，你确定他没有试射？或者是他提前试射过？” “泉公，我保证他没有试射过，你看后面，战斗口令是从他下达炮击准备开始，有测距口令，有风偏纠正口令，有弹道预解算口令，有曲率c对，就是这个曲率！”徐树铮是学步兵出身，原本没有意识到曲率对远程炮击的重要性，此时一边分析一边说，反倒是灵光一闪，触摸到何向东“神炮”的脉络。“他的函数解算很快，似乎是有现成的方程式套用，那个，炮团长倪龙是用算盘复核解算结果的。” 段祺瑞听到此处，也不禁脱口道：“妙啊！神了！”说完，他就绕着凉亭走圈子，一边走一边搓着双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惜徐树铮听不太清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陆军总长转圈圈。 “又铮，又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150陆炮在7100公尺距离上首发命中标靶，其意义等同于150要塞炮在10000公尺距离上首发命中一条小渔船。嗯，不可思议，何向东和他的炮兵解决了一个连德国要塞炮兵都没解决的问题。” 徐树铮闻言也是极度震撼，他相信段祺瑞的炮兵造诣，也更清楚的认识到，何向东和他的重炮连似乎真的创造了奇迹。干脆，跟着总长转圈圈好了。 段祺瑞极度兴奋，一边走一边解说：“又铮呐，要做到这种效果，他得在同样的天气条件下，以3000c5000c6000c6500c7000c7250六个标定距离，每个距离打至少10发炮弹，7000以上则还要多打几发，因为火炮配备的照准器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失效（受地球曲率影响，火炮瞄准器材已经无法看到目标，通常情况下就需要前观观察c修正）。每一发的落点都精准测量，每一发过后都要重新验算c装定射击诸元，直到掌握150炮的弹道性能。这，才是基础。他还需要解算四个函数关系，炮弹速率衰减和弹道降落，地面测距加入曲率解算炮位c目标c弹道之间变化的函数关系，前观c炮位c目标的函数关系。美国陆军？不，他应该是法国学的炮兵才有可能。对待军学有如此认真态度，何向东，大才也！” 听到后面，徐树铮连连摇头表示——搞不懂啦！ 段祺瑞突然停步转身，徐树铮不及收脚，两人撞在一起，段祺瑞不以为意，晃动着一根手指说：“首发命中，是一门还是六门？” “六门。” “六门，六门。”段祺瑞点点头，说：“那，他没150炮弹了。” 徐树铮闭眼回想，果真哎，当天150炮位后根本就没放几发炮弹！总长厉害，嗯，还是同行了解同行啊！嘶。。身为步兵，却不知道炮兵已经快速进步到如此程度，又怎么能最大化的利用炮火支援呢？难怪，难怪何向东说军学司的那一套已经落后了！ “泉公，他已经在设法通过鲁麟洋行和瑞记洋行买炮，买炮弹了。倒是他的建议，我想，试一试。” “去养马？” “嗯，他说，当前陆军急需火炮还在其次，最需要合格的骑兵战马和炮兵挽马。” “重炮机动。”段祺瑞理会到何向东的意图，也颇为感叹的想到——人家何向东虽然只是师长，却在为全军建设考虑，这是陆军总长应该做的事情！“有机会，我真想与他面对面的谈上几天几夜。” “泉公，树铮的话，没有夸张吧？” “呵呵，哈哈！”段祺瑞笑了，笑自己刚才对徐树铮生出的疑心，也笑徐树铮一个步兵根本就编不出炮兵的先进战术来，甚至于连理解与否都成问题，更是笑何向东创造出的战法，最近并未听闻列强陆军使用或者试验过。第一次啊，中国陆军是第一次在使用别国武器的基础上，创造出领先世界列强陆军的炮兵战法！这，极大的提振了段祺瑞的信心，让曾经澎湃在年轻段祺瑞胸膛的激情重现c勃发。 陆军总长的位子，从今天开始坐的更有滋味儿起来。 “又铮，走，找冯华甫去。” 徐树铮抬头看天，正是星汉灿烂月半弯，深更半夜的去找人冯国璋做甚？ 段祺瑞看出徐树铮的疑惑，出言提醒：“你是军学司长，当然帮何向东要炮弹完善战术研究去啊！”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中德日合作】 “等等。”拎着公文包走到军医院门口的余祖言忽然出声作势。镇守使署新聘德文翻译褚海澜立即停步，顺着秘书长的目光看去，三乘遮阳软轿一字儿从路对面行来，仆妇c随从跟了一溜，还有卫兵，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出行。 不过，这跟来军医院向何师长报告要务的二人有何关系？ “副总统家的如夫人和陈家母女，探望师长的。” “师长真是好福气。” 余祖言默然，心想你若在第九师系统里待久了，就知师长究竟有多好的“福气”了。遇刺重伤，昏迷三天半后，一醒来就召见镇守使署要员和各部主官，竭力把一场政治风暴化解了去。 “走吧，去候诊室坐等。” 二人进了军医院大门，裘三升见了急步上前招呼：“秘书长，你们怎么才来？师长都催问好几回了，快，跟我走。”余祖言反而站住了脚，犹豫着问：“这个。。不会触霉头？”裘三升急道：“走吧，走吧，别让师长等急了，最近，这个，火气大。” 余祖言边走边问：“怎么回事？谁惹师长生气了？” “杨虎呗。”裘三升压低声音。“师长让他去军校，他是死活不去，师长火了，丢了他一个茶杯，扯动了伤口。还有，上海那边也出了一点事儿，具体啥事我也不知道，得问姚部长和蔡先生。嗯。。秘书长，你今天来可别说惹火的事儿，就算天大的事情也先按下去，以后再说。” “我？惹火？”余祖言左手指着自己的鼻头，右手提起厚厚的公文包抖了抖，笑道：“我是给师长送好消息来的！” 说话间，三人穿过廊道来到病房门口，裘三升开门通报：“师长，秘书长来了。” 内里，黎本薇和陈母邹氏轻声叮嘱了几句，先后出门，余祖言赶紧鞠躬问好。黎本薇和陈母本就是送还有些抹不开脸的女孩子来此，并不想久留，有人来办公务，正好开溜约人打牌去。一身洋装裙服的陈云卿侧坐在床沿，见有人来，礼貌的起身微微点头后，也出了门去。 “任直。”何向东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中泛着一些青紫，这是失血太多的现象。左侧胸c背c肩疼痛，说话得忍住痛，自然吃力也显得小声了一些。 余祖言不得不坐到床边俯身说话：“师长，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殷先生说再将养两c三个月，准保恢复如初。昨天晚上我才与伯元兄和两位杨旅长商量过，等伤口差不多利索了，还得送你去东湖休养，那边风景好c又凉快，也免得人家每天来往两三趟。还有。。” 褚海澜得了示意，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有椴树皮作底，躺着一棵人参，须发俱全，有眉有眼，绝对是好东西！ “这是顶级的长白山参，近藤托我带给师长的心意。” 何向东手指点了点，表示收下，轻声道：“正事。” “好，正事。”余祖言拿起公文包打开，取出厚厚一叠文件，又想起何向东仰躺着无法阅览，乃铺在自己膝盖上，翻阅着重点作报告：“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与日本人近藤c五十岚，德国人哈格斯c利维尔c福禄克分别谈判了三轮，目前，各方面的条件基本接近预期，今天一早又得到上海代表处与鲁麟洋行的协议，我分开来报告。” 何向东眨巴一下眼睛。 “与日本方面的合作前提是，日方不得以任何理由c任何方式阻扰我方归还汉冶萍所欠债务，并在签约后十日之内撤走其在大冶矿山区的勘探人员；我方承诺汉冶萍精铁砂在保证自用后，优先卖给八幡制铁，价格随国际市场波动。” 何向东“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基本原则。 “与德方的合作原则是，德华银行和利维尔背后的钢铁金融财团联合向我方提供三百万英镑，也就是六百零五万马克的贷款。我方在偿还日方债务后，以汉冶萍52资产作抵押，年息。。” 何向东摆动左手，等余祖言俯身后，说：“尽量多贷。” “是。”余祖言虽然不明白，但也知道有的事情过后便知。“师长，德方透露，北京正在向六国财团协商贷款，六国财团给出的条件非常苛刻。” 何向东再次摆手，止住余祖言的偏题。 当今的中国虽然开始睁眼看世界了，可思维方式，特别是当权者的思维方式还是老旧的那一套。除了抵押关税c盐税c厘金c矿产利权c实体企业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为何？对英国主导的自由经济贸易下的金融交易体系完全不懂！资本是求利的，没有利益或者利益风险较大的投资，金融家们都要三思而后行，都要提出相当苛刻的条件。何况，六国中还有怀揣鬼胎的日本c俄国呢！ “目前谈定的贷款中，一百二十万马克指定由鲁麟洋行按照先前达成的军火购买协议价格，向我方提供1902年型150重型野战榴弹炮六门；1909年型105野战榴弹炮十八门；1906年型75野炮三十六门；重炮每门配弹八百发c中轻炮每门配弹一千发，机枪c步枪及枪炮备件有详细清单。另，今天早上得到上海方面来电，杨c夏二位代表已经谈定1902年型150长管加农炮的价格，为每门附弹八百发，作价九万马克，如采购两门以上另送观瞄车一辆。” 何向东又摆手了，竭力而轻声道：“贵了，再谈。” 余祖言虽然没有亲自参与杨正波c夏建民与德国人的军火采购谈判，却也知道此次订购的军火都是德国陆军新型装备，一般情况下是买不到的。不过嘛，手里捏着汉冶萍，还画了一个没影儿的钨矿山和计划中的化工产业，何向东硬是勾得德国人口水直流，竟然答应卖给中国了。嘿，就这样，还嫌贵咧！ 何向东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 余祖言点头表示明白，长管加农炮给价六万马克，有的杨正波c夏建民谈喽！ “我继续说贷款，其中又有一百八十万马克，德方指定必须用于汉冶萍的设备和工艺改造，以期保持汉冶萍的经营状况，也就是说，他们不允许看到抵押品贬值。” 这就是引入德国贷款的好处！你若不更新工艺设备，人家银行和背后的钢铁财团都不答应。 “最后三百零五万马克，用于三酸两碱化工工业投资。其中，德方指定由哈珀—博世联合企业与我方专项合资，双方投资总额六十三万马克，预计在两年内建成合成氨厂。除此之外，烧碱c纯碱c硫酸c盐酸项目皆可引入日本资金，德方表示没有意见。” 德意志民族是谨慎c精于算计c务实的，没有利益他不会来，利益少了他没兴趣，德国资本看准的就是中国目前尚且动荡的政局和对军火c军火工业的需要。此时与何向东的合作，德国不仅仅能得到贷款利息，得到可能染指远东最大钢煤联合企业的机会，还能得到硝酸生产的最大化利润，又能得到他们本土找不到，殖民地又没有，却于军事工业至关重要的资源——钨。 何向东能在这一次大规模的“私下”交易中得到什么？ 最快速的建设一支军属炮兵部队，以应付两年后在山东可能爆发的军事危机。在他的计划中，他不是要在欧战爆发的第一时间就引爆中德矛盾，而是要侧面“保护”驻青岛的德军。协约国在远东与德国开战，中国如采取中立立场，可以，如果计划执行顺利，那时候第九师恰在山东，那就可能承担起执行中立的军事任务。那么，何某人对日本人可不会大方c客气滴！你要进攻青岛？可以，我给你划出中立区，进攻方提前支付中立区因战争而导致移民c搬迁c工农业生产停顿c战后重建等等损失费用。否则，你就只能直接进攻青岛要塞群，设法在青岛德国租借地有限的范围内（也就是德军要塞炮的打击范围内）登陆作战，那——青岛的德军是不会手软的！ 几千德军据守的要塞，不能迂回的日军要花费多长时间c多大代价才能攻下？即便攻下，因为没有完全包围青岛，守卫青岛的德军大可以向中立国的军队缴械后进入集中营，也完全有可能在守不住的情况下“归还青岛于中国”。 购买军械c训练部队，要义就在于此。毕竟，等自己在汉阳厂研究制造出来，又不知猴年马月了。 “目前，日本方面对合作条件不太满意，声称如果我方没有合作诚意，他们将在汉口独力设厂，以期与我方竞争。师长。。” 何向东伸出两指示意，见余祖言注意到，又收回一指，艰难的说：“两个协议，一，三方共同投资，平分股权；二，中日秘密协议，转让股权给日方，最终日c德c中股比为49:33:18即可。前提，日方投资，预先转入工发银行。” 余祖言大惊道：“不，师长，如此日本可能取得化工产业的控制权。” 何向东闭上双眼，流血过多令他非常虚弱，刚才连续的思考和说话已经耗费大部分体力，他实在没有力气给秘书长解释自己的计划——建设和生产初期，中国必须依赖德国，技术上c经营上都是如此，那就把自有的18股权附庸于德国股权，压制日本；欧战爆发，中国如对德宣战，则德国股份为敌产而没收，中国依然拥有51对49的优势。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完全可以主宰化工产业区。 日本人硬要插足，那就让他来，嘿嘿，最大股比哟！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张振武的命】 北京城中南海居仁堂。 袁世凯执笔疾书，头也不抬，对刚刚来到的段祺瑞说：“芝泉，我意等何向东伤愈后，即调其来京为总统侍从武官长，如何？” “大总统，不可。。”这话一出口，段祺瑞就觉着了道，改口就是欲盖弥彰，越抹越黑，乃道：“孙文c黄兴即将来京，黎宋卿如何行止尚未确定，此时如提出调何向东来，他则必不会来京了。” 袁世凯心道，又给你滑脱一次。丢下笔，说：“最近琐事太多，陆军部那边倒是疏忽了，听说你那个记室（指徐树铮）请辞军学司责任，要养马去？” “禀大总统。”段祺瑞立正躬身，见袁世凯示意，自寻了桌旁的一张绣墩子坐下，说：“祺瑞就任陆军总长后在参议会发言公开部务，提出陆军急办的七件事，有军民分治以裁减军队，有实行军官职业制，有核定军官资格并派出东西洋留学，有制定征兵制，有建设兵工制造厂，有设立被服厂统一全军着装，有改良马政。无奈形制势格，迄今一件都未落实。树铮是个办事认真的人，以为诸事举办非人员得力不成，其他事项较为容易自然有人去办，唯有马政之改良无人主持，为国家计，为陆军计，遂以身担当。祺瑞以为，其情其志殊堪嘉慰。” 袁世凯的三角眼瞟过段祺瑞，拿着案上的一份文书，说：“前番徐树铮建议在南方开设陆军第二军官学校，倒是让芝泉的七大部务多在武昌实现。你看看，黎元洪举荐刘心源为湖北民政长，此乃军政分治达成，鄂军从十万减至七万，裁军也有模样；办军校，办被服厂，办汉冶萍的债务清偿，办汉阳兵工厂扩产，也就是马政没有办喽！芝泉呐，徐树铮此时请命。。” “大总统，祺瑞以人格担保徐树铮对大总统忠诚不二。” “嗯！”袁世凯只是想敲打一下拉拢何向东颇起劲的段祺瑞，并非要拿徐树铮开刀。“话说回来，此次孙文c黄克强应邀进京恳谈国事，民间舆论已经纷纷扬扬，若能再促黎宋卿进京聚会，实乃民元以来之盛事也！芝泉呐，黎菩萨在武昌扎稳了根，轻易是不会动弹的，我意让参谋次长陈宦c参议员刘成禺赴武汉敦请，你呢，让徐树铮带话给何向东，若何能促请黎宋卿进京，则鄂省都督非何莫属。” “是。” 袁世凯又从案头拿起一份文书，这次是递到段祺瑞面前，说：“还有一事，你看这封电报。” 段祺瑞接过电报略一浏览，惊道：“黎宋卿要在北京杀张振武c方维？大总统，这分明是借刀杀人c嫁祸江东之计！他在湖北苦心经营，如今已经全盘把握军政，又有第九师强军在手，区区张c方二人难以撼动。看来，他是不甘于副总统之位了。” “哼哼，先用汉冶萍运动打了孙文c黄兴的脸；再用主动裁军c率先军民分治来博取舆论之赞誉，得了个真心共和的名头；这番，又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来，芝泉，你说说，该当如何回敬？” “此电罗列张振武十五条罪名，多为虚词没有证据，要定张振武的死罪嘛，只有收买刺客c教唆党人暗杀何向东这一条。行刺何向东当日之情形，徐树铮是亲历者，拿获两名刺客的情况他也曾目睹，恐怕黎宋卿手里真有刺客已经招供。如果真是如此，他又为何不在电文中明示？看来，他是在试探大总统。不如以张振武乃首义元勋，不可轻率定罪为由，再向武昌求证实据，看其如何反应？” 袁世凯点头笑道：“嗯，他投石问路，我正好一石二鸟。可笑张振武，被驱离武汉而不知反省自制，日日在京城联络鄂省将校和各地革命党人，每每于公众前口无遮拦，自寻死路啊。” 段祺瑞听了“一石二鸟”的字眼，立时理会到袁世凯的意图，忽然记起徐树铮的一句话，乃笑道：“大总统高明，若运筹得当，一石三鸟亦未可知。” “噢？” “何向东遇刺当夜，黎宋卿单独召见黎天才，引发第九师将领暗中不满，想必何向东醒来后，亦有想法。如以张振武一事和孙文c黄克强来京一事，二事并作，请黎宋卿来京，则湖北局面必然刷新，何向东就任鄂督一事当无大碍。” “芝泉，你错了。”袁世凯摆手道：“湖北都督不过给何向东的饵料，最终非你莫属。何向东毕竟不是北洋的人，为团体利益计，九省通衢之湖北必握我手，你去，何向东尚能敬服，其他人是不行的。” 段祺瑞志在中枢，并不想去湖北当都督。猛然听到袁世凯这么说，顿时醒悟到自己该当收敛，不可再惹老头子疑心了。那，就暂时抛开何向东和黎元洪的事情，乖觉的在陆军部待着吧？不，错了，老头子已经见疑，约束退让都不是办法，唯有尽快增强自己才是出路。 “是，大总统，祺瑞告退。” “芝泉，你且稍等，这封电报事关重大，我已让赵秉钧c梁士诒c段芝贵等人赶来会商办法了。” 这就是再一次的提醒了，大总统是说，我身边是有人的，不独你段芝泉啊！ 1912年8月15日午后一时许，汉阳昭忠祠，汉黄镇守使署兼第九师司令部。 曾广胜走到田金榜桌子前，呈上一封信，说：“伯元兄，有人自称北京徐司长信使，这是他带来的信。” “人呢？“ “裘三升陪着在偏厢小客厅用饭。” 田金榜拆开信看了，起身收拾衣装军容，留下一句“好生招待客人”，径直来到军医院。偏偏何向东刚服了药睡去，田金榜不想在那位陈家小姐手里触霉头，又回到司令部，召来杨曾蔚c杨正涛和潘正道会商对策。 “我找何少岳提人去！”杨正涛看了信，热血冲脑，大喊着作势就走。杨曾蔚急忙横臂拦下，连声道：“恐怕此时徐镇坤已经到北京了，你找何锡藩也没用！这封信说的明白，无论张振武是不是刺杀师长的幕后主使，副总统都要置其于死地。如果此事这么简单的话，伯元又何必找我们来计议？” “二少爷！“田金榜故意提高了声量，又祭出许久未曾使用的法宝。 杨正涛回座，气呼呼的白了田金榜一眼。从田金榜嘴里说出的“二少爷”，可不是什么尊敬的c光彩的称呼。 杨曾蔚也落座，说道：“张振武此人，教员出身而为首义元勋，在阳夏战争中确有大功。然而，军事收束c国家一统后，军队建设要正规化，各级军官要职业化，此乃国家大事。因此让他大权旁落，心生怨恨也是正常。这些话，前番武汉三镇的各大报纸不知说了无数遍，可，我反倒觉得不是他干的。” 杨正涛没好气的反问：“不是他还会有谁？难道就何锡藩说的那些汉冶萍的厂务c财务？” “正涛，你小看了那些人。张振武虽然失去权力，但是还有首义元勋之名和大总统府的顾问职位，地位高贵；可那些人被屈老先生查出问题，赔款后赶出汉冶萍不算，恐怕多半还有牢狱之灾，可谓生路断绝，困兽犹斗，何况这些原本还颇有脸面c门路的人呢？这些人加上一个徐镇坤，作出暗杀师长的事情，倒也有七c八分的可能。别急，我没说完。”杨曾蔚阻住杨正涛，又道：“再说，如果是张振武组织暗杀，会只有区区四个人c五支短枪吗？” “少石兄说到关要了。”田金榜补了一句，见杨正涛彻底的心平气和了，向杨曾蔚示意接着说。 “第九师开到汉阳c汉口之前，湖北军政局面如何？你们比我清楚。副总统在武昌的日子也并非如表面那么风光，要坐稳宝座，他得压住那些不服气的c有威望的c非心腹的人。谁对他威胁最大？三武！孙武如今是共和党理事，为副总统奔走于南北，不算；蒋翊武在经历两次大清洗后心灰意冷，已经交卸了文学社事务北上就任总统府顾问；只有张振武，前番明明去了北京又回到武汉来，显然对湖北权利不死心，恰逢刺杀一事，副总统哪有不借题发挥之理？再看看徐司长信中所说其人在京活动，这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啊！” 田金榜沉吟片刻，问道：“那，我们就坐视不理？那徐树铮何须如此，一份电报就解决的问题，派人来做什么？” “我知道，关键在于，张振武目前也是共和党了。” 杨正涛冷笑道：“嗤，他这个共和党当的可有些糊涂，不拿党魁当回事儿也罢了，何必在北京联络那些副总统忌惮的人，说一些令副总统伤心的话呢？少石兄说的对，他自己找死，与我无关。” “师长未必如此想。”杨曾蔚一句话封堵了田金榜c杨正涛的嘴，潘正道一直旁听不言。“张振武名气太大，利益勾连者众多，如何处置？我认为还是请示师长为好，这段时间师长昏迷c养伤，没有人给副总统出主意，就怕副总统此次决意杀张振武，会有我等料想不到的后果。我建议，伯元兄立即去武昌劝阻副总统暂缓行动，我和孝侯去医院等师长睡醒后请示，正涛留守。” 杨正涛顿足道：“他娘的！副总统为了杀张振武，竟然把徐镇坤。。” 田金榜瞪圆了眼珠子，杨正涛的话也就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从王家塆伏击战那次“杀俘”争吵后，二少爷其实还是有些“服”大龙头的。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造七级浮屠】 赶到武昌都督府的田金榜马上得到副总统的召见，刚刚说明来意就被突然暴怒的黎元洪劈头骂了出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他觉得事态严重，不敢离开都督府，只能坐在门厅的椅子上等军医院那边的消息。 进出的人们大多会向田代师长热情招呼，田金榜心中忧虑，草草敷衍过去。任谁都能看出他有心事，都在猜测出了什么事儿？ 黎元洪是故意发怒的！ 刺杀之夜，副总统明显的感觉到第九师不属于自己，他不得不在第九师做足戏码，在人事问题上向第九师这个群体让步。因此，他更确定自己利用徐镇坤刺杀何向东一事打击革命力量，利用第九师宪兵营抓捕c枪决祝制六的做法正确；也更确定弄死不知好歹的张振武能斩断第九师与湖北残余革命势力的关联。 诚然，杀张振武容易引起舆论风潮，甚至造成共和党内部对党魁黎某人的怨恨，可是杀了张振武能平息黎某人对其的恨意，能把第九师从“失控”中拉回来，值得！ 此时的黎元洪能更深切的体会到拥有一支强大武力的重要性。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不用问，肯定是何向东从军医院打来的。黎元洪在手握话柄的一瞬间，突然觉出自己竟然有些害怕接这个电话。为何？因为这个电话的另一头，代表着黎某人在湖北统治的一半！ 侍从副官听到铃声，从门外探头看来，见副总统已经在电话旁边了，又缩回头去。 “我是，是瑟僧呐！哎呀。。你过来再说。” 黎元洪松了一口气，按下拨叉却没有放下电话，就那么拿着话筒无意识的把玩着，脑子里转动的全是第九师，何向东，袁世凯，孙文黄兴，张振武。。确实，电请袁世凯杀张振武c方维有些草率，虽然存了借刀杀人c移祸江东的心思，可袁世凯看不出来吗？饶汉祥有此等担心，自己何尝没有？现在要琢磨的是袁世凯的心思和应对之法。 饶汉祥来得很快，甚至来不及与门厅处的田金榜招呼寒暄。 “宋公，北京派陈宦c刘成禺南下，敦请宋公进京聚会，张春山的事情，是不是缓一缓？” “缓一缓？”黎元洪反问了一句，刚才的田金榜也如是说。“瑟僧，难道你赞成我进京？” “这。。”饶汉祥一愣，是啊，宋公以副总统兼领湖北都督，从名分上来说决不可久持，迟早得进京。如今湖北局面已经稳定，加之孙文c黄兴都已经表示愿意进京开“四巨头”会议，讨论国事，似乎正是进京的最佳时机。可。。副总统的意思，摆明了不想进京呐！ “你们把袁世凯想得太简单了。”黎元洪放下电话，摆手示意饶汉祥就座后，踱步绕过办公桌坐到沙发上，说：“孙c黄在野，来去自如；黎某乃是副总统，即便有万千理由离开京城，他袁世凯只需一个理由就可羁縻于我。我和孙c黄是不同的！再者，我入京，向东养伤，万一出个事态，湖北军政无人主持，袁世凯发表一位都督，一位第九师师长能费多大劲儿？届时，我等如何应对？瑟僧啊，老实说，我还有一个顾虑，前番向东在东湖避嫌时，杨曾蔚c姚青松就联手包庇了不少革命党；这一次向东刚一苏醒就要停止一切追查行动，何故？向东的心思没有摸清之前，我是不会贸然进京的！” “向东对宋公乃是忠心不二啊！”饶汉祥清楚何向东几番向黎元洪献计，可以说湖北有今日之局面，何向东居功厥伟。 “杨曾蔚是老同盟会，姚青松是共进会，蔡济民在广济改造，我不是没有担心，这种担心在那夜召见黎天才之后就得到证实。。” “宋公！此事怎么就越说越远了，何向东以前就曾明言，革命党对于军队士气有益，加以军法约束其暴躁行为，不可不容忍其在军中的存在。只有军队建设正规化了，大批心怀国家民族的军官c士官充实到部队了，那军队本身的革命也完成了，无所谓革命党不革命党，因为，我们本是革命军。这话，汉祥是记得清楚的，宋公，若向东信不过，谁还能相信呐？” “你不知道！”黎元洪表面上仍然强硬，心却已经开始软化。“他向陈家借了十万，从我这里拿了五万，说是做棉布火油生意，转手就给南京的黄克强汇去。哼！他以为我不知道呢！” 饶汉祥闻言惊出一身的冷汗，转念又一想，不对哟，何向东是什么人，难道看不出政府北迁之后，南京留守就是个收拾烂摊子的，为何巴巴的送给黄克强十五万？有何利益？没有嘛！事实证明也是如此，黄克强不早已辞去南京留守，返回上海了吗？这事儿做的，该怎么个圆法？ 饶汉祥还没想出办法，黎元洪这边语气酸溜溜的说：“他那人，对革命党太心软了，终究是留美的，骨子里啊，就带着那个味儿！” 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饶汉祥脑子里灵光闪动，说：“宋公，汉祥明白了，向东用心很深呐！” “噢？何意？” “当今天下如昔日三国，北魏强，吴蜀弱，乃以孙刘联盟对抗之。联盟内部有矛盾，当在不破坏联盟的前提下清除之。前番，蔡汉卿在明处对付革命党，何向东在暗处维持与孙c黄之关系，倒是也相得益彰呐！宋公，十五万元换来驱除同盟会机关和骨干出鄂而与孙c黄关系不至于破裂，太划算了！” “噢。。”黎元洪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对啊，自己玩儿的本就是在北京和南京之间两不得罪c两厢趋利的手法，若不是那帮二愣子革命党居功而骄c总想夺权，也不会搞着搞着就失控了。幸好有何向东在暗地里帮衬着，才不至于与孙c黄扯破脸皮。“走，瑟僧，去军医院。” “此时？宋公，用过晚饭再去吧？” 黎元洪摸出金怀表一看，哟，天都快黑了！ 再说田金榜在门厅里坐着，眼见着各司职员纷纷下班回家，心中渐渐的生出恼火来。他对黎元洪不是没有意见，作为早年就参与安庆起义的革命党人，虽然后来与安徽革命党失去联系，可终究是革命党，如今更是民先会的干事。黎元洪要维持统治而清洗革命党，田金榜心中很是不忍c不满。 不忍，不满，仅仅是个人情绪，田金榜知道如今肩上的责任，知道师长需要一个稳定的湖北，需要顺利的整军，需要快速的建设出一支过硬的军队来，需要以建设工业和社会改革来推动革命的继续发展。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些动辄兵变c闹事的“革命党”已经不是革命党了！ 可是，杀张振武，非同小可啊！ 等着等着，太阳都快落山了，门厅里光线也渐渐转暗。唉，不等了，回去再说！ “伯元，伯元兄。” “瑟僧兄。”田金榜刚作出回应就看到后面的黎元洪，立正道：“宋公！” 黎元洪笑眯眯的，又回复往常那种温和c亲热的情态，招手道：“走，一块儿用饭，然后过江去看向东。” 三人吃过晚饭，过江，到达军医院已是晚上九时许。 还得说一说杨曾蔚和潘正道，二人来到军医院却被美国佬殷墨霖叫去训了一通，还是拿杨虎惹何向东砸茶缸说事儿。摆脱殷墨霖去到病房，又被未来的师长夫人拦下，说师长很疲累，要多睡一会儿。 那还能怎么着？等呗！ 等到军医院开晚饭时，陈云卿才拉开病房的窗帘，唤醒何向东，杨曾蔚等人也才进了病房说明来意。 黎元洪要杀张振武？闻此消息，何向东不抱任何态度。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有大把时间在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的状态中想清楚很多事情。他急切关心的已经不是黎元洪了，更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那个张振武，而是军校能否在1914年之前提供足够的合格军官充实部队？如果不受伤，他会用一半的时间泡在军校里当好总教官，可老天爷故意跟某人开了玩笑，凭空冒出个徐镇坤来。 虽然通过了考试，第九师军官中的大多数，在何向东眼里是不合格的。他们是何向东不分白天黑夜，利用训练c利用教导营c利用军事讲习会c创造并利用实战机会。。“填鸭”c拔苗助长出来的“半成品”。一名中尉连级主官，需要三年养成，如果采用“快速养成法”，一年半也就勉强可以了。那么，营级c团级c旅级呢？ 心思全在军校和军官培养上了，张振武的生死又算个啥？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是首义元勋呢？ “宋公，湖北今日局面，杀张已无必要，徒惹纠纷烦恼；不杀张而交付军法审判，可展示公允c民主之领袖风范。湖北初定，尚需镇守，加之近日与德商签约需宋公出面，北京，就不去了吧？宋公不与他争，他也不好强来。” 何向东轻轻一席话，黎元洪立时改了主意。 当晚十时许，饶汉祥拟写电报，以黎元洪的名义在汉阳昭忠祠给北京大总统府拍发加密电报，说：张振武一案尚有变故，正在查探，特急电知会，请暂缓执法。此时，北京的军政执法处已经在大栅栏设伏抓捕了张振武。 零点三十分左右，密电译出，原本指望着杀了张振武就公开黎元洪电报，由此坑黎某人一把的袁世凯大惊，立即下令军政执法处停止行动。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深夜鬼话】 军政执法处刑场，军政执法处长陆建章掏出怀表看了看，向张振武说：“是黎黄陂要杀你，春山，莫怪我。”言毕，一打手势，两名士兵押走张振武。 张振武站在刑场上，面对七名持枪的行刑队，摇头叹息：“一言决人生死，法律何在？想不到民国如此黑暗。” 行刑官高声下令：“举枪——上子弹——瞄准！”张振武闭上双眼，只等黑白无常来拘魂摄魄。 “处长！停下，大总统令，不杀张振武！” 大总统府给军政执法处的一个电话，生生的把张振武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此时，已经是1912年8月16日零点。 有“二二九兵变”的前车之鉴，深夜北京城内军警的异动，引发了东交民巷内各国公使馆的警惕。须知，此时各国还没有正式承认袁世凯的民国政府。 日本公使馆里，伊集院彦吉从窗口看向大门口，武官青木宣纯少将挥舞着手臂示意解除陆战队的警戒令。他拉上窗帘，向会议桌旁的崛口荣一c近藤实希和五十岚次郎摆摆手，表示需要等待少将回来后再继续开会。 硬底军靴在走廊的木地板上“塔塔”作响，木框纸门“哗啦”一声拉开来，青木宣纯少将面无表情的步入，目光扫视众人后，向公使略一鞠躬，坐在左首的第一张皮面椅子上。 伊集院点头示意道：“五十岚君，继续。” “江西的李烈钧订购了七千支步枪c三百万子弹，预计月内从国内启运。有了这批武器，赣军就能替换旧式装备，提高目前两个师另一个旅的战斗力。上海陈其美保留了两个师的力量，江苏程德全有三个师，浙江朱瑞有三个师，广东有两个师另两个旅。如此，掌握在南方革命党手中的武力就超过十三个师近十二万人。如果算上湖南赵恒惕师，湖北何向东师，革命党军完全有力量与北方政府再行决战。鉴于此，公使阁下，将军阁下，我们必须充分利用宋教仁组建新党的契机，阻止孙中山和黄克强北上。” “哼！”五十岚次郎话音刚落，青木宣纯少将就冷哼一声，说：“孙中山c黄克强无论北上与否，都不会改变袁项城削弱南方的既定策略。孙c黄于方面过于天真，极容易被袁项城的假面所蒙蔽。假以时日，袁项城必然能够在真正意义上统一支那。” “将军阁下！”五十岚鞠躬道：“黎元洪的势力已经增长到足以问鼎的地步，他的三个师两个混成旅如完成整编，实力堪比苏浙赣沪革命党军，是袁世凯统一中国的最大障碍。阁下，这是卑职从汉口得到的第九师编制及装备情报，请过目。” 说着话，五十岚从手边的案卷中抽出一叠文件，双手呈递给青木宣纯。 驻华武官一手创立的青木机关主要负责直隶c山东c山西c关外c蒙古等地的情报收集和渗透，对湖北了解不多。青木宣纯翻阅着五十岚提供的文件，没有表情的面孔渐渐有了变化。 “五十岚君。”青木宣纯微微欠身，表示出对五十岚的重视后，说：“你能保证你的情报属实？” “绝对属实，这是从湖北第一混成旅长石星川手里得到的，此人在进入陆士之前，与在下是同一中队。” “这么说。。第九师是一个以帝国陆军主力师团为样板编组的新式军队，唔，第九师拥有野战重炮兵中队，拥有超过五十四门火炮和近百挺机关枪！？看来，黎元洪组建的这支军队，是以战胜帝国陆军主力师团为目标的。五十岚君，湖北陆军第一c第二师如何？” 五十岚得到青木宣纯的重视，脸上好不遮掩的露出满足的c骄傲的神情，却很恭谨的说：“阁下，湖北陆军第一师由唐克明担任师长，此人的能力难以胜任帝国陆军步兵中队长，而且，此人在湖北陆军中极为孤立，被其手下的旅长c团长c营长瞧不起，称之为‘太子师长’。因为他还有一个名字——黎本唐。” “唔c唔！”青木宣纯点点头，表示对这个情报很满意，也是请五十岚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第二师由蔡汉卿担任师长，这是一个革命党的变节分子，投靠黎元洪后成为湖北三次政治风潮的刀斧手，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中的革命党人约有三百四十多名。湖北军队中残余的革命党人对其恨之入骨，第二师一旦开上火线，估计死在枪口下的第一个人就是蔡汉卿。黎元洪对此有所察觉，已经表示出更换第二师师长的意向，据石星川所说，陈镇藩是最有可能的继任者。另外还有第二混成旅，在鄂军内部被称为教导旅，驻地在南湖，该部有一个混成团是作为军校生实习部队而设，步炮骑工辎电讯齐备。教导旅旅长杨曾蔚，想必少将阁下是非常熟悉的。” 青木宣纯点头道：“杨君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帝国陆军的将军们有对手了。” “在下以为，帝国陆军的最强有力对手还是何向东！”五十岚说：“当然就目前而言，何向东也是左右黎元洪政治军事态度的关键人物，如果南方的革命党军发起对北方的战争，黎元洪选择加入何方阵营，至少有八成的作用力来自何向东。在下认为，何向东会断然选择南方的革命军阵营。” “继续，说说你的理由。” “谢谢阁下。”五十岚的余光扫过面色不豫的近藤实希，说：“理由有四，武昌暴动时，何向东在鄂东组建了鄂东革命军，成为第九师的基础；第二，何向东与黄兴的个人关系在快速亲密，湖北革命党的核心人物之一蔡济民目前正在何向东军中；第三，何向东在上海设有代表处，成员有方君瑛c王颖，这二人都是女同盟会员；第四，承蒙军部答允启用菊子后，菊子已经成功接近女子同盟会，近期就会有大的动作，以最自然的方式靠近何向东。” 近藤实希突然插话：“五十岚君，何向东即将订婚。” “近藤！”青木宣纯怒目以对，近藤实希立即低头作道歉状。 “谢谢将军阁下，关于湖北军政和何向东此人，在下想请崛口君说一说。” 崛口荣一表面上是一个商人，实际上也是黑龙会培养的探子。 “公使阁下，将军阁下，十天前，帝国兴业银行c朝鲜银行c正金银行就投资湖北事宜达成联合协议，专门成立银行团负责。湖北都督府在黎元洪c何向东c黎澍c程灏功等人的主持下举办中国工商发展银行，在注资汉冶萍的同时，提出湖北三酸两碱工业建设方案，目前已经有德国人在汉口领事馆的牵引下与湖北协商，估计已经达成协议。在我方与湖北代表余祖言的谈判中，余祖言表示我方投资额度不得大于三成三。这就说明，湖北三酸两碱化学工业建设项目，多半是由中c日c德三方联合办理，这一推断，将在今后的谈判中得到证实。” 伊集院公使是日本金融资本进入湖北的积极支持者，立即补充了一句：“一旦我方同意中方要求，中日德投资三方联合会议就将召开。” 青木宣纯皱眉道：“国内经济遭遇困难，此时大规模投资支那，会否影响国内？” “青木君。”伊集院微笑道：“青木君是军人，对经济和金融了解不多，有此疑问也是正常，崛口，你为将军阁下解释吧。” “哈伊。”崛口鞠躬道：“将军阁下，国内经济长期低迷，乃是因日露战争以来帝费开支太大，国内资本因军队需要而转向军事工业，造成当前国内经济流通受阻的现状。打破这一现状的办法有二，第一，疏导国内资本向民生工业转向；第二，在海外开辟资本市场，以投资海外疏导国内资金流，减低物价上涨的风险，其后再以海外利益壮大帝国经济实力，并为帝国政府的进取政策服务。” 崛口看了看青木宣纯，觉出将军对自己的话似乎不感兴趣，却又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具体就此次投资湖北来说，金融资本以帝国武力为后盾，将会在长江中游地区实现最大化的利益的同时，削弱何向东对帝国的敌意，影响其军事行动，使之成为较有力的割据势力，以便逐步蚕食。” 青木宣纯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帝国金融资本投资湖北，湖北的第九师以帝国陆军师为敌，矛盾啊！公使阁下，崛口君，我个人认为，山县元老于1906年提出的扩军计划不能以任何理由加以变更。如今，湖北的何向东军已经表现出以日本假想敌的趋势，如果帝国资本继续增强之，后果不堪设想。我认为该项计划应该中止，帝国陆军应该尽快按照《帝国国防方针》扩大到五十个师团，一旦支那南方革命军与北方袁世凯军爆发内战，帝国陆军才有足够的力量介入，实现帝国利益。” 崛口闻言，脸色灰暗，偷偷向公使递去“不可思议”的眼色，却见公使一脸尴尬，微微摇头。那意思是什么？是“以后不要与军部的人说经济，说外交方针”的意思。 从明治末年军部坐大后，日本的外交就出现内阁c军部二元化趋向。这种趋向在今晚的日本驻华公使馆里也表现的格外充分。只是，与会的众人都没有想到，他们以各自的途径把各自的看法报告国内后，竟然引发了日本政坛的一次大地震——大正政变！ 起因是西园寺接到伊集院的报告后，鉴于国内经济困境，决定把1913年的军费预算减少一成。内阁的决定导致军部强力反弹，陆军大臣上田勇作反而提出要在1913年新增两个师团。随后，西园寺与山县有朋谈崩，上田辞职，陆军拒绝推出新任陆军大臣，导致西园寺内阁垮台。 桂太郎第三次内阁上台后，继续执行军部既定的扩军政策，把日本经济状态进一步的拖向低谷，也把日本的国运进一步拖向“非决死一战”不可的境地。 当然，日本军部有军部的想法，日本的金融资本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日本政坛的大地震并没有影响银行团在湖北的投资。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孙、黄、黎】 8月16日，午后，刘家庙车站。 蒸汽机车喷着黑烟牵引一串车厢缓缓驶进车站时，都督府的军乐队奏响了靡靡的“卿云曲”。月台上飘扬着五色国旗和黑铁赤血十八星陆军旗，黎元洪居中站立，左右是第九师代师长田金榜c第二师师长蔡汉卿，秘书长饶汉祥c民政长刘心源c银行董事长程灏功等军政商要员。 乐曲声中夹杂着看热闹的百姓喧闹声，也有不知趣的报童在竭力叫卖——”看报，看报，大汉报最新消息，首义元勋张振武c方维在京被捕！看报，看报，中华大学定于八月三十日开学啦！“ 火车停稳，载着贵宾的最后一节车厢门正正停在月台的红地毯处，至于其他车厢的乘客嘛，小心脚下，别在路基的枕木和碎石间崴了脚。 一名中校军官拉开车门探头看了看，跳下火车，向黎元洪所在举手致礼后侧身一旁。陈宦c刘成禺以及前番进京的鄂省将领吴兆麟c熊秉坤等人次序下车。 军乐队的指挥手势一变，靡靡之音顿时消失，雄壮的第九师军歌奏响。满脸笑容的黎元洪带着随员迎上陈宦一行。 “敬礼！”陈宦下达口令的同时立正行礼，随即上前两步抓住黎元洪伸出的手握了握，道：“宋公为尊贵的民国副总统，陈宦不过参谋次长而已，哪里担当得起宋公如此厚爱。” “二庵，你客气了，今日，我是代表湖北父老欢迎二庵衣锦还乡呐！”黎元洪说着，侧身一旁，指点随员介绍道：“这位是第九师代师长田金榜，田伯元。” “次长！” “田师长以一团步兵击败一团骑兵，为中国陆军操行西法以来的首创，虽骨肉相残殊为可惜，可就战法战术而言，当大书特书。陈宦听闻，保定之军官学校骑科c步科皆把此战例入教学研究，可见田伯元之军略雄烈。” “次长谬赞了。”田伯元客气了一句，退后半步。 “这位是第二师师长蔡汉卿，字希圣。” “蔡将军，你好。”陈宦笑着与蔡汉卿握手，却明显的有些潦草。身为湖北人，身为军人，陈宦对靠屠杀湖北党人而身居师长要职的蔡汉卿没有多少好印象。握手c客气一句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这位是中国工商发展银行总董程灏功，程文硕先生。” 陈宦抢先行了军礼，再握手道：“久仰，久仰文硕先生大名，今日幸而得见，先生安好？” “好，有劳次长记挂。” 陈宦握住程灏功的手不放，连声道：“不敢，文硕先生乃是当今中国实力最强之银行总董，工商发展银行之实力犹在中国银行之上。陈宦出京之日曾听梁士诒说，此番中央发行银两兑换券（纸钞），唯有中国银行和工商发展银行两家有资格承兑承发，想必在旬月之间，鄂记纸钞便能流通全国了。” 中国工商发展银行有袁世凯c周学熙c段祺瑞c冯国璋c梁士诒等人的股子，多少且不论，只看银行有资本金近三千万两，又看银行即将引入德国c日本资金无数，便知与中国银行并肩一事不足为奇。可以说，当今中国金融如分南北的话，北为袁世凯借梁士诒之手把持的中国银行；南为黎元洪借程灏功之手控制的工商发展银行。 黎元洪在军c政c财c声威等诸多方面的实力，已经具备在第一届正式国会上争夺大总统宝座的资格！所以，陈宦此来就是替袁世凯力请副总统进京，以便消弭大患的。 从刘家庙坐船过江到达武昌江边码头，又有湖北各界人士“热烈欢迎陈宦次长衣锦还乡”，甚至还专门组织了德安（安陆）同乡举起一幅标语，让陈宦觉得格外亲切。 黎元洪预备的手段还不止于此，都督府门口还有一批人，皆是留日士官，虽然陈宦出国学成较早，可也总算是“学友”，特别是名声颇著的杨曾蔚领着头，那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了。黎元洪见杨曾蔚c陈宦执手倾谈，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哼，二庵呐，你若强要我进京，那也太对不住我了！袁项城，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啊！ 应酬完毕，在宽大豪华的都督府会客厅里，真正的交锋刚刚开始便被黎元洪一句话给弄得烟消云散。 “二庵，请转告大总统，北京，元洪是断然不会在国会选举袁项城为正式大总统之前去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在陈宦看来，这是黎元洪正式表态不与袁世凯争夺大总统之位，不进京是为了避嫌嘛！至于袁世凯邀请孙文c黄兴进京开会商讨国事。那就由袁世凯做主好了，你说啥我都赞成，只是别让我进京便成。 得了这句话，陈宦的任务虽然没有完成，却也算可以交代过去，袁世凯c黎元洪和他，各方面子都好看，何乐而不为？当然，身为参谋次长，陈宦还需在武汉多待几天，以向兼领参谋总长的黎元洪述职c请命，并在适当时候探望养伤中的何某人。 陈宦奉命南下请不动老谋深算的黎元洪，袁世凯虚情假意的电报却让于政治手腕上天真稚嫩的孙文动心。 1912年8月18日，上海外滩，黄浦江六号码头停泊着招商局的一千六百吨商船——安平号。 连接码头与大马路的栈桥口人山人海，旗幡标语处处可见，不少年轻人甚至焦躁的喊出“张振武c方维被捕，孙先生不能去北京”之类的话来。 姚青荷和她的学友c同志也在人群靠后的地方，林菊月站在大马路边的一个石墩子上，不住的向看不到情况的姚青荷c王颖等人汇报：看到孙先生的车队了，润如（方君瑛）姐和唐大姐她们都在前面，和宋（宋霭龄）秘书在一起。看，哈同先生也来了，雅琴出来了，在哈同夫人（罗伽陵）后面！“ 王颖踮脚看去，可惜除了一个个人头之外只能看到马路对面的一幢幢欧美风格的大楼。 姚青荷也紧张起来，今天是女子同盟会的一次重要行动，目的就是要阻止革命领袖孙先生轻身犯险。前一次的女界游行在教会c都督府的联手遏制下失败了，这一次，有罗雅琴这支奇兵，又有方君瑛和唐群英的配合，一定能够成功！ “看报，看报，孙先生今日乘船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报童有气无力的叫卖着，因为此处的人们根本没有兴趣看报纸，他叫卖的新闻已经不是新闻了。 “来一份。”姚青荷掏出一个铜角子换来一份北华捷报（字林西报的北方版），推开报童找钱的手，说：“不用找了，小弟弟，这里的人不会买你的报纸，去别处吧。” 报童只有岁模样，哪里知道这些？只是看到这里人多才来的。好看又好心的大姐姐这么一说，他信了，点点头跑远。 林菊月还在通报战况：“青荷，青荷，快看，雅琴今天穿得好漂亮，还打着小阳伞呢。” 姚青荷要看到那边就得把林菊月挤下来，那还不如不看，看报吧！今天的报纸满是袁世凯邀请孙文c黄兴c黎元洪北上会商国事的消息，各方的来往电报都一一列出。张振武c方维被捕的新闻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丝毫不起眼，姚青荷也不想去看，毕竟，前番报纸中早就把张振武说成一个“组织谋杀何向东”的罪人，抓他，活该！可是，女子同盟会又要把张振武c方维被捕一事说成袁世凯对南方革命党人的敌视，阻止孙先生去冒险。 世界总就是这么矛盾的！一如姚青荷的感情世界。 突然，她手中的报纸抖动了一下，不相信似的，她竭力稳定情绪再看——“喜报，陆军第九师师长何向东将军于夏历八月十五日，下聘武昌陈家云卿小姐，特此敬告各位友好。” 瞬间，字迹模糊了，视野发白了，身形摇晃了，心跳几乎停顿了。。 “青荷，青荷！”王颖发现不对，一把抱住姚青荷。 “我，我没事。”姚青荷猛然清醒过来，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能有些晒晕了。” “真的没事？”王颖有些担心，可看到姚青荷点头，又见她苍白的脸色转向红润，半信半疑的，也就由她了。石墩子上的林菊月却没发觉身后的情况，有些夸张的说：“看到了，看到了！孙先生正在与黄先生握手，看来，黄先生不会去北京了。” “呜——”安平号商船发出沉重而悠远的汽笛声。 人群中，栈桥口，孙中山揭下南洋草帽向人群挥动，他的随员们已经开始陆续通过栈桥，验票登船。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孙中山背后，这是一个年轻的洋装女子，在一头略卷的长发和一袭白色的欧式长裙修饰下，体态婀娜，曲线曼妙，如果走近一些细看的话，会发现女子的皮肤分外白皙，黑色的眼瞳微微有些偏蓝。如果与沪上洋大亨哈同有交道的话，会认出这是哈同夫人罗伽陵的义女——罗雅琴。 孙中山还在挥舞着草帽，向人群中熟悉的脸庞微微颔首。 “啊——！”人群发出了惊呼，孙中山有所察觉，回头一看，只见一位美丽的白衣女子手持利刃却直指自己的胸前，她要自杀？罗雅琴要自杀！？ 女子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孙先生！您是革命领袖，您是四万万同胞的希望，您怎么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北上涉险？您不能拿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与袁世凯赌博！您不能去！”说着话，情绪激动的女子持刀就要捅进自己的胸膛。 孙中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夺下匕首，顺手将女子推向栈桥，恰好倒入宋霭龄的怀中。 “唔。。”人群呼出一口长气，哈同和罗伽陵却是面色铁青，扭头就走。 正文 第一百章 【颁授军衔】 黄兴送别孙文之后，立即召见第九师驻上海代表处的夏建民，二人相见又是一番感慨和唏嘘。 想当初，湖北革命军战时总司令派夏建民为私人代表赴黄陂，催促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出兵滠口，可夏建民是一去不复返。此时，黄兴早已不是总司令，也不是南京留守，看似无官一身轻，却肩负起组织南方各省革命军，配合孙文北上的重任。 在他看来，具有积极革命精神和革命实践行动的第九师必须争取！而且，也该派人去看看重伤的何向东了。 二人的谈话不过持续了十几分钟，黄兴决定以夏建民为接引，张孝准c何成濬c耿觐文c徐桂亭c刘文藻c陈伯昂率骨干军官三十余人前往武昌，并让曾昭文c杜潜等人赴河南组织力量，策应湖北。 8月22日，夏建民等人到达武汉。 深知又来一批“双刃剑”的黎元洪亲自到文昌门码头迎接。随即，张孝准被任命为陆军第二军官学校代理总教官并兼工兵科主任教官；何成濬为第一师参谋长；耿觐文为军校骑科教官；陈伯昂为军官学校测绘科长兼地形学教官；刘文藻为第九师军需处长；徐桂亭为第九师司令部副官长兼理军务；其他人等也尽都安排妥当。 黎元洪给面子，有先斩后奏嫌疑的何向东不能不给出最好的回应。9月5日，已能行动的何向东过江到都督府拜见副总统。 “职部何向东。。” 黎元洪阻止何向东的军礼，拉了他的手走到沙发边：“罢了，来，躺那儿说话。” 这个待遇不错！ “职部卧榻一月有余。。” “向东且莫说话，先听我说三件事。”黎元洪心中虽然也曾对何向东招引黄兴系人马来武汉有些不满，但是随着张孝准等人在武汉落下脚，于军校c于第一师c第九师的作用日渐凸显出来，加之易甲鹇c叶秉甲c邓承拔等人也得了第九师的要职，显示出何向东用人是唯才是举，惟鄂军之强大而为。故而，心中芥蒂已经散去。 “第一件，这是袁项城c孙中山c黄克强（于8月底赴京）在北京发来的电报，你看看。” 何向东迅速看了，说：“孙c黄愿望固然好，可惜袁世凯不是真心合作，此行北京乃是徒劳。宋公回复之时，跟着他们的调子说就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孙c黄二人缺乏政治手腕，不知今日之中国必然在三方面决出雄雌之后才能真正统一，依靠让步和袁世凯的开明，那是痴人说梦啊。” 黎元洪满脸的唏嘘之色，仿佛他有多么的为孙c黄的徒劳而惋惜一般。实际上，他是感叹何向东给出的“不争”大计果然有效。 “第二个事情，这是此次授予将军衔的军人名单，向东啊，从军学修为，从治军，从首义之功，从战绩，从。。各方面来看，按理说该给你一个中将加上将衔的，可袁项城没有批准，只给了一个中将，与黎本唐c蒋翊武等人同级，尚在孙武之下。我竭力争取也没结果，此事。。” “宋公，职部以为，当前，湖北以整军c练兵c培养军官c修械备器为重点的军队建设工作已全面展开，宋公领导有方，用人得当，加之在前清时就已统领一协，这个陆军上将的军衔，比之黄克强c荫昌，乃是实至名归。对鄂军其他军人来说，这个军衔是表面的故事，当不得真。前天职部就告诫第九师众人，军职也好，军衔也罢，我军同比日军，普遍存在高职低能的现象，军职军衔的含金量很低，必须在此次大练兵中提高自身能力，以孚军职之任，否则，大练兵过后，我宁愿再做一回坏人。” “你一贯通情达理c识见过人，有你治军，我很放心。”黎元洪说着，伸手在何向东的手背上拍了拍，又道：“第一师c第二师官兵，皆以第九师为参考，对其师长颇不满意，我观察良久，黎本唐此人过于机狡圆滑，蔡汉卿则树敌太多，都难以服众。不如，向东推荐二人出任师长？” “职部举荐，实在不妥。” “哎！我早说过，论陆军这门学问，放眼湖北，何向东不称第一，谁敢？连徐树铮都说段总长对你推崇有加。此次黄克强派来干才襄助办学c练兵，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说，只论合适不合适就任师长，其余不论。” 话虽如此说，何向东却不能不考虑推荐之人在黎元洪心中的印象。 “王正江（王安澜）兄乃是宋公旧人，曾任步队执事官，又入参谋班学习，颇有根底。加入武学研究会后好学不倦，几次推演都与杨少石打成旗鼓相当。职部以为，正江兄可以出任师长，今后若能聘请高人举办将校研习班，再行深造后，必能胜任。” “嗯。”黎元洪心里有一本账，早有人选，此时与何向东商量，无非是表示亲近c信任的态度，再者从领军治军的方面得一佐证。何向东投其所好，推荐之人正是他心中所想，乃当场拍板：“第二师中多有正江的旧属，就第二师吧！” “第一师，以黎前辈另附得力之参谋官，足以胜任。” 这又是黎元洪的人选！当初黎天才来湖北投黎元洪，结果被何向东吃了队伍，“屈尊”当了协统。黎元洪此时根基已稳，目光开始转向省外，要拉拢c联合一批旧军人中的实力派来助长声势，黎天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也是拉拢龙济光（云南彝族）的一颗棋子。兼之当日曾给黎天才许诺统制官一职，却因湖北财政要支应裁军c整军和汉冶萍c银行等事务，又要在政治上拿出态度争取人心，暂时不方便扩军，没有师长的职位给黎天才。 “参谋长一职，谁最合适？” 何向东奇道：“宋公，上月底不已经安排了吗？” 黎元洪以手击额，笑道：“呵呵，是啊，何成濬倒是不错，早年就在督练公所服务，在湖北军界颇有人缘。” “宋公，职部也有一事。” “说。” “最迟本月十日，日本银行团就将抵达武汉，此次签约涉及八百万日圆的额度和中日德三方。宋公是民国副总统，又是工发银行的名誉董事长，可否屈尊与会，主持签约？” “经济乃是头等大事。不过，你伤势未愈，尚需保重休养，让文硕他们去办吧，提前知会一声即可。” 1912年9月7日，袁世凯以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名义向一千余军人颁授军衔。 授予黎元洪c黄兴c段祺瑞c荫昌c姜桂题c冯国璋c帕勒塔加（蒙古王公）陆军上将军衔。 授予徐宝山（江苏）c王芝祥（直隶，亲国民党）c杜锡钧（湖北）c姚雨平（广东）c朱瑞（浙江）c柏文蔚（安徽）c徐绍桢（江苏）c林述庆（江苏）c王汝贤（北洋）c陈炯明（广东）c龙济光（广东c广西）c赵尔巽（奉天）c陈昭常（吉林）c宋小濂（黑龙江）c程德全（江苏）c谭延闿（湖南）c周自齐（北洋）c张镇芳（北洋）c赵惟熙（甘肃，亲北洋）c杨增新（新疆）c胡汉民（广东）c李烈钧（江西）c孙道仁（福建）c阎锡山（山西）c张凤翙（陕西）c尹昌衡（四川）c陆荣廷（广西）c蔡锷（云南）c唐继尧（贵州）c胡景伊（四川）c孙武（湖北）c蒋尊簋（浙江）c蒋雁行（北洋）c马毓宝（安徽）c倪嗣冲（安徽）等人为陆军中将加上将衔。 授予中将c少将军衔的人更多。 其中湖北方面有陆军中将何向东c黎本唐c窦秉钧c蔡汉卿c吴兆麟c王安澜c唐牺支c季雨霖c黎天才c蒋翊武c蔡济民c邓玉麟c高尚志c何锡藩等十四人，第九师系统就有何向东c黎天才c蔡济民三人，又有吴兆麟c蒋翊武c何锡藩c王安澜亲近第九师。 第九师系统另有陆军少将和上校加少将衔者，田金榜c杨曾蔚c张孝准c耿觐文c何成濬c姚青松c杨正涛c邓国泰c王恩贵c张国威c张鹗翎c叶秉甲c潘正道。。等三十余人。 袁世凯滥发将军礼服，搞得第九师也是将星璀璨，热闹非常。一连几天，众人见面就是立正，敬礼，互称“将军阁下”或“将军大人”，随即嘻嘻哈哈笑成一片，浑然就是把北京政府颁授的军衔当成玩笑看待。这种情态，让新加入的张孝准等人也觉得第九师系统很热乎，自然而然的熟悉c融入。 9月9日，黎元洪在参加“中国工商发展银行与日本银行团c德意志银行团三方投资签约会”之后，召集鄂省三师两旅及军校高级军官会议，宣布撤销黎本唐c蔡汉卿师长职务，撤销程汉卿军法处长职务，另行任用；任命黎天才为鄂军第一师师长，王安澜为鄂军第二师师长。随后，黎元洪以副总统兼参谋总长的身份，向鄂军各将领颁授军衔。 当然，如孙武c邓玉麟在京当差者，早由袁世凯颁授了军衔，张振武c方维因涉嫌谋逆c谋杀等罪，收监候审，等于开除了军籍，自然与军衔无关。 袁世凯一方面把孙中山c黄克强哄得团团转，一方面对黎元洪又打又拉，一方面设法向列强借款，眼见着就要把民国的局面抚平了。他却偏偏有些疏忽了国民党于8月26日在北京召开的正式成立大会，也忽略了民主c共和政体赋予国会的强大力量。 新的政治风潮，新的战争，在看似一团和气的政治局面之下悄悄酝酿。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三个新兵】 9月25日，夏历八月十五中秋节，东湖边的陈家花园着实热闹了一番，热闹之后往往就是冷寂。 订婚不是成亲，年满十六岁的陈云卿还在省城武昌女子中学堂就读，面对她时的何向东怎么都觉得有些犯罪感，陈家人也舍不得掌上明珠这么早的嫁为人妇。由黎元洪作中，两家约定，待她年满十八岁时再行完婚。 对陈家来说，帮助黎元洪笼络了手下得力干将是其一；得了何向东这样的女婿等于未来军政两界的指望是其二。订婚了，目的已经达到。 从秋入冬，何向东的生活就是练兵c授课和逛工地。或许是以前本就是小小中尉的缘故，都是中将师长了，还如连长一般带队操练，他如此，旅长c团长c营长c连长还不拼了命的操练部队？！第九师如此拼命，第一师c第二师c第一混成旅和教导旅能抱着膀子看热闹？部队如此，军校能无动于衷？ 1912年12月10日，陆军第二军官学校附属预科的三百七十六名学兵结业。校长金永炎没有准备结业典礼，只在照壁上贴了一张榜文后，由学兵大队长杨虎通知各队学兵自行查看去向。 榜文一贴出来，学兵们就闹腾开了。 一阵吵闹c推攘c拥挤之后，有性格开朗c嗓门大c又恰好挤进最里面的学兵拉开嗓门念道：“本届预科五个月学习期满，经校本部组织考核完毕，按照优胜劣汰之原则，分配各生去向如下。甲，直接升入陆军第二军官学校第二期者一百五十人，胡庸c李新华c罗良斌c沙金海c吕开华c葛庆德。。乙，分配入各部任见习士官者两百人，苏云路c祝学青c史维c李玉坚c彭建新c张华繁c席昭蕴c黄祖亮。。丙，入第九师警卫营见习士官者二十三人，俞作柏c夏威c黄绍竑c徐庭瑶c赵观涛c蔡廷锴c戴戟c周喦c何健c陈安宝c陈焯c吴石c刘建绪。。” 名列甲等者自然欢呼雀跃，不少人立即回到宿舍打起背包就去“武建营”的第二军官学校报到。 名列乙等者则有些垂头丧气，又不得不服，因为平时的学科c术科，他们确实比那些甲等生差了一些，该当去部队锻炼后再行进入军官学校第三期就读。 名列丙等者一个个脸色发白，等到众人散去了还盯着榜文不肯离开。凭什么列在丙等去第九师警卫营见习？！咱们这些人的考核成绩c平时表现都超过那些甲等生，也应该去军校读第二期继续深造啊！不行，找校方说理去！这群人还没走几步，就见军事教官张少雄c学兵大队长杨虎两人劈腿站在那里，背着手c冷着脸c双眼生寒。被这二人带着一群老兵油子压迫了五个月的学兵们一见，立即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还有三个人就更郁闷了，名列连好事者都不好意思念出的丁等。他们是安徽的张文白c广西的白健生c江苏的徐燕谋，被分配去汉黄镇守使署当卫兵，连见习士官的身份都没有。三个人面面相觑，彼此心意相通——势单力薄的，就算去找校方，校方也未必搭理，或者用一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打发了事。 得，三个难兄难弟好哥们儿，咱们也打背包走人吧！实在混不下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哎，慢，哥们儿，你入民先会没有？没有！我也没入。。尼玛，问题多半就出这里！ “你们三个，站住！” 张治中c白崇禧c徐祖诒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军事教官杀上门来了。乖乖站住，齐齐转身，立正，举手致礼。 “麻杆儿，你看他们，哈哈。”张少雄很得意，捉弄一下成绩优秀的c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c被师长特意点名栽培又要去的这几个家伙，很过瘾的！ 杨虎早已经不是麻杆身材了，虽然个子矮，但是敦敦实实的，特别那双腿又粗又短，一看就是山里娃子出身的山地兵。他的情况与军事教官张少雄不同，学兵大队长，首先是学兵，课堂上与学兵是同学，操练时是带操，平时参与管理学兵操行c生活，也算理解学兵们的心思，并不想作弄三人。 “张文白，你们快去司令部，师长等着你们。” “你。。”张少雄气急，瞪了杨虎一眼，转身就走。 张少雄一走，三人呼啦一下围了杨虎，三张嘴一起发问，杨虎连连摆手，最后只能大喝一声：“闭嘴！听我说！” “你们的成绩不是最好的，可是你们有个特点，这里灵光。”杨虎抬手指点了一下脑袋。“师长点名要你们去，就是当见习参谋的意思，跟在师长身边，一个月顶他们进军校的学半年。脸，脸，捯饬好了，立即去报到，晚了就赶不上今晚的军事讲习会了。” 三人拔腿就跑。 “回来！军人礼节呢？” 尼玛，你来试试从情绪极度低落到极度亢奋的滋味儿！ 陆军第二军官学校草创，情况复杂，为了广揽人才，不挫伤青年从军的积极性，金永炎和何向东根据生源情况分为三批。第一批是从鄂军各部队挑选可造之材直接进第一期；第二批是由南京来的入伍生总队和湖北本地青年学生构成，作为预科生在陆军中学堂强化培训半年，考核过后升入军官校，为第二期；第三期是考核成绩不达标者通过下部队担任见习士官锻炼，再行考核升入。从第四期开始走入正轨，从部队和社会招生。 张治中c白崇禧c徐祖诒以及其他二十三名在预科表现优秀者例外。 当然，还有例外者，恰恰被三名前往司令部报到的新兵蛋子碰上，瞬间就让他们心目中无比高大的军校总教官c第九师师长的形象一落千丈。 司令部内，何向东的办公室里传出女人尖利的吵闹声。众多参谋c警卫都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只当没看见，没听到，看到三个新人来，作势让他们等着便是。 “。。你嘴上说要尊重妇女权益，实际上与陈英士c程德全他们一个样子，就是瞧不起妇女，歧视女性，告诉你何向东，你们在黄陂的时候有女军护，我们在攻克江宁的战斗中也有女子敢死队！今天，我们还有女子同盟会，我们女人要团结起来，跟你们这帮托名革命者却满脑子封建思想的军阀c官僚斗争到底！” 张治中大着胆子问一名扛着中尉肩章的军官：“长官，里面谁啊？这么厉害。” 万耀煌知道此三人是师长亲自挑选出来的“精英”，乃压低声音道：“以前同盟会的女暗杀部长——方君瑛女士，还有湖南来的唐群英和上海来的罗雅琴，都是厉害角色，等着吧，师长耐不住的时候会叫人的。” 屋里，另一个女子说道：“何师长，你们第九师还是不是革命军队？黄克强把你们吹嘘得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强，照我看来也不过如此！金永炎拒绝女子报考军校，我们不屑于跟他理论；你何师长作为总教官也拒绝女子报考军校，我尊重你的革命功绩，想请你说说不准女子报考军校的理由。” 厉害啊，一个大喊大叫的乱扣帽子，把何向东说成军阀，封建官僚；一个斯斯文文c心平气和的讲道理，似乎她讲道理还是看得起你。一硬一软，别说外面的军人们暗暗心惊，暗暗替师长捏一把汗，就说屋里的何向东吧，也是脊背生寒，左思右想之下，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希陶先生，你看，坐下说话吧？”何向东知道眼前这两个女权活动家可是敢揪住宋教仁扇耳刮子的，莫要今天在司令部里闹这一出。“女子能不能进军校？我个人认为是可以的。。” 方君瑛立即插话道：“好！既然总教官说可以了，雅琴，我们走，报名去！” “润如大姐，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唉，哎，别走啊！” 三个女人一窝蜂从办公室冲出，却与三个新丁正好来个面对面，男女还是授受不亲的，她们不禁愣了神。何向东从后面赶来，瞟了一眼三个新丁，使个眼色，嘴里却频频说道：“大姐，等等，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你去找金晓峰也不起作用，他是校长，我是教官，收不收人，这事情上我得听他的。请，里面请，坐下说话。” 三个女子恨恨的瞪了何向东一眼，又恨恨的瞪了三个肩上没军衔c没番号的新兵一眼，她们分明看出来，三个新兵是故意挡路的！看看，那满院子的军官们c警卫们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夸赞那三个新兵嘛。 哼，等着，收拾了何向东再来对付你们！ “吱呀——砰！”三女进去，随手摔上门，把三个讨厌的新兵挡在门板的另一边。 “健生，这个法子好。”张治中小声说着，暗暗给出主意的白崇禧竖起拇指。 “嘿嘿。”白崇禧咧嘴一笑，迅速又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似乎他从未笑过一般。毕竟，他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小青年而已。 “嘘。”徐祖诒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禁声，听里面说话。 “。。军校招收女子入学，社会反映肯定激烈。武汉不比上海开放，这个，那个，润如大姐c希陶先生，你们组织的游行示威不是失败了吗？不，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建议二位大姐和这位罗小姐，女权运动要搞，要坚持下去。可是，要打破千年来的封建思想枷锁，改善社会风气，不计后果c不分场合c又太过于激烈的行动可能只会适得其反，让人们对女权运动产生不好的看法，反而会增加他们对解放女性的顾虑。向东的这番话完全出自真心，出自对女权运动的积极支持，请三位明鉴。” “何师长，你不知道，雅琴是为了阻止中山先生去北京而采取激烈行动，惹恼了哈同夫妇，如今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今天，军校可以不去投考，但是你这位师长大人无论如何要把她留下来，她可是在教会学校学过护理的。” 何向东松了一口气，留在军医院嘛，倒是可以的！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以战止战】 隆冬深夜的汉阳飘着纷纷扬扬的雨夹雪，穿着胶皮雨衣，提着一杆汉造88式步枪的吴石在昭宗祠的大门口来回踱步，每个来回，都会与另一名见习士官孔庆桂相对而过。 镇守使署自从接收了见习士官后，每晚都是明暗双岗，警卫营长曾广胜时不时的出来巡查一番，对那些新兵蛋子们是格外严厉。 远处，汉阳铁厂和兵工厂方向的天空被炉火映成暗红色，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云底边上的颜色在变幻，似乎连云底也在颜色变幻中跳动。 又一次交错，吴石快速的问：“励丹，你真是孔夫子的后代？” 再一次交错，孔庆桂快速的回答：“如假包换，七十三代。” 又又一次交错，吴石说：“凭啥他们三个当马弁挎手枪？” 再再一次交错，孔庆桂说：“鬼才晓得！” “叮铃铃”大门内的门岗值班室响起电话铃声，二人此时相距甚远，却在对望之后立即提枪小跑到大门左右，肃立端正。果不其然，值班的掌旗官梅铸少尉小跑出门，看到两个哨兵还算像话，松了一口气，说：“瞅紧点，各部官长马上要来。” 深更半夜的，各部官长马上要来？肯定是出大事儿了！看掌旗官那样子，不会是演习吧？掌旗官梅铸是保定速成军官学堂在读，武昌首义后毅然南下投军，以机枪班长的身份参加过吴家岗之战。对没有正儿八经打过仗的新兵蛋子来说，掌旗官就是他们的传奇。 不多时，各部官长陆续到来。 “耶，第一名，吴石。”军校代总教官张孝准少将对预科考核第一名很有印象，如此说了，却没有等待回话的意思，长筒马靴“噔噔”的踏着台阶快步入内。跟在总教官身旁的另一位少将却频频回头看向吴石，似乎有些纳闷，又似乎别有想法。他就是前任河南陆军第二十九混成协统领应龙翔，在密谋河南新军起事失败被解职后去到南京，未受重用，又到武汉投奔“姻亲”黎元洪，如今是筹备中的新编师旅长人选。 吴石在大门口的电灯光线下，默默的数着入内的将星，一颗，两颗，三颗。。 看看，大多数的少将们都很年轻，有的比吴石大不了几岁，听说师长今年才二十五呢！一颗颗将星让吴石的目光炽热起来，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扛上那个金色的肩章，在肩章上钉着一颗，不，两颗金星！ 镇守使署不大的会议室被陆续赶来的各部将领坐得满满当当，充满“嗡嗡”的议论声，将领们俱都在猜测今夜的紧急会议主题，让会议室的气氛不用生炉火都是热气腾腾的。三名挎着大号毛瑟手枪的马弁提着茶壶，拿着茶杯一个个的端水倒茶，服务得相当殷勤。马弁，这是现今南北军队中的通俗说法，在第九师里另有正式称谓——见习差遣官。他们在布置会场c准备挂图c斟茶倒水之外，还能旁听这一次匆忙召开的高级军事会议。 “立——正！”随着口令声，将领们齐齐起立。 “稍息。”何向东快步走上主席，双手下按，待众人就座后，双手撑在桌面上，上身前倾，大声说道：“紧急军情通报！今日傍晚，黄梅临江哨所报告海军舰艇开到九江水面，舰炮炮衣打开，炮口对准赣军营地和九江海关办事大楼。晚九时许，都督府通报，赣军已经全部动员，在赣南的一个混成旅全数开拔向北，欧阳武师c刘世均师主力分布在九江——湖口一线，马当炮台已经进入临战状态，战争一触即发！本镇守使奉副总统之命，暂时节制各部到战争状态解除。” 何向东故意停顿了少许时间，与会者却并无异议。王安澜c黎天才都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愿意服从；石星川神情自然恬淡，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命令，从即时起，全军进入战备状态！杨正涛！” “到！” “你率十八旅立即开拔，进驻大冶，炮九团一营c重炮队归你指挥。注意，时刻警惕江西方向和水面之舰船，不得命令不许开火！” “是！”杨正涛立正后落座，双目炯炯，眉目间自有一股子神气。能够以混成旅领受第一个任务，在众人眼里是师长对十八旅的看重，是荣耀，在他心里也是如此。 “黎天才！” 老将黎天才略有犹豫，似乎是没想到第二个就叫到自己，一闪念间就迟了一拍，有些慌张的起立应答：“到！” “你部立即从襄郧一线向北推进，前锋直指新野c邓县，监视赵倜，右翼掩护武胜关。注意两点，一，随时在手里捏一个旅的兵力为预备队；二，前哨不可与北军接触。” “是！” “应龙翔！” “到！”应龙翔起身时心中更比黎天才还惶恐，怎么了，我至今还是光杆一个，拿什么执行备战的军事任务？！ “邓承拔c张鹗翎c陈镇藩！” “奉都督府军务司命令，以教导旅第一团陈镇藩部c暂一团c新一团另鄂东之黄陂c广济c罗田三个营，并从炮兵群（旅级司令姜明经）抽调炮兵两营c骑兵一连c辎重c工兵各一营，组成新编第三师。以应龙翔为师长，邓承拔为副师长兼参谋长，张鹗翎为第五旅旅长c陈镇藩为第六旅旅长，限期本月内在孝感完成新编第三师之编制任务！” “是！”四位师c旅长几乎是同时回答，同时落座，倒也显示出一种已然形成整体的风貌来。 “石星川！” “到！” “你部抽调一个团进驻鄂州。” 石星川一听这个命令就知道万一江西方向爆发大战，跟自己都没多大关系了，这个调出去的团，多半是作为杨正涛的预备队或者总预备队的一份子使用的。不过，这个安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第一混成旅驻扎在荆州——宜昌，如果全部开拔到鄂赣边界上，如果川军存有恶意而沿江东下，谁来抵挡？ “王安澜！” “到。” “你部立即拟定船运黄梅计划，务必保证在五天之内全师开到黄梅，屏障江北。注意，不得命令不准开火！” “是！” “暂二团c新二团组成新编旅，以易甲鹇为旅长c罗洪升为副旅长c杨载雄为参谋长，驻防武昌。” “何镇台（镇台，前清总兵的别称，民国镇守使一职相当于总兵，故旧派军人以此称呼镇守使）。”易甲鹇起身，看了应声站起来的罗洪升c杨载雄二人一眼，转向何向东说道：“鄙人无意内战，已与汉口之日领事馆谈妥赴东洋投考陆军大学之事，恐怕无法膺当重任。” 又是一个号称不打内战的！前番就有田金榜如此表态，故而何向东派十八旅到鄂赣边界驻守备战，以最精锐之十七旅为预备队，必要时由自己亲自指挥作战。 一个倒也罢了，今天出现两个，已经严重影响到备战，如果真要祭起军法来，田c易二人轻则革职，重则下狱。何向东不愿意这么做，田金榜是个好学c忠诚的好帮手；易甲鹇军学娴熟，统兵经验丰富，本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奈何年纪不过四十，却深受封建忠君思想的荼毒。武昌起义以来，对民国c对老上官黎元洪都有些不冷不热，取消极之态度，故而一直在都督府挂个闲差，若非杨曾蔚主持的武学研究会吸引了他，今晚也不会出现在此地。 “各部立即整备，随时听候调遣，易甲鹇c田金榜c杨曾蔚c张孝准c金永炎c应龙翔c叶秉甲c吴元泽留下，其他人，散会！” 其他人纷纷散去，何向东招手示意留下者坐拢过来。 易甲鹇情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若真惹恼了在当前湖北可谓“只手遮天”的何向东，自己别说去日本了，能否走出镇守使署都是问题！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得低头啊！心中拿定主意，他拱手道：“何镇台，易某并无顶撞之意，实乃醉心军学，又不忍参与内战，为难之下不如远走东洋，一遂求学心愿，二来避免是非，三来于心则安。易某此情节，还望镇台成全。” “如果逃避就能强国，如果不流血就能达成国家统一c收回失地，我也跟前辈去东洋考那个什么陆军大学去。” 何向东是笑着说的，可在座的人都没觉出他的笑意，反倒是感觉到浓浓的悲凉。 “是，改朝换代了，总有一些坚贞不屈者心甘情愿为前朝殉葬，古有伯夷叔齐，今有那些满清遗老遗少，不稀奇！但是，改朝换代之前c之后，中国还是中国，中国人还是中国人！国家羸弱，列强环伺，中国面临的危机日重一日，如此下去，终有亡国灭种之日。届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身为中国人，身为中人，躲是躲不开的！此次江西危机，唯有我军主动作为才能震慑双方c消弭战火c避免内耗。以战才能止战，几千年来，有凭借仁义道德而被阻止的战争吗？能借口对前朝的忠诚而避免对国家c民政的责任吗？易前辈，向东出言无状，得罪了。” “不敢，不敢。”易甲鹇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老大的不舒服。想想几年前，易某已经是标统了，你何向东在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吗？ “军学，学而不对战，无异于纸上谈兵。何向东言至于此，前辈请便。” 易甲鹇起身，立正，碰了一下脚后跟，离去。门口的三位马弁俱都手按木制的枪套看向师长，可何向东并未动静，那他们也只有眼睁睁看着易甲鹇离去。 杨曾蔚低声道：“师长，易旅长其实已经想通意动，只是抹不开面子而已，我去劝一劝。” “不，让他去！”何向东心中恼火，暗下决心，一定要以击败日军的事实来打醒某些人。“看来，我们要重新调整人事，晓峰兄，你来担任旅旅长，军校的事务就有劳闰农兄了。” 田金榜嗫嚅道：“师长，我” 何向东会心笑道：“伯元，你率十七旅为总预备队，待命就好。”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黎某秀存在】 鄂军的大规模调动涉及兵力达七万余人，在1913年1月的中国来说，足以震动全国。 九江水面的海军舰艇立即收拾起炮衣，他们不知开到黄梅的鄂军第二师有何企图？与海军正面对峙的赣军也紧张起来，虽然李烈钧与黎元洪，欧阳武与何向东都曾有结盟性质的会谈，可第十八混成旅和六门150重炮却布置在赣军侧后。河南的赵倜c张锡元也是心惊肉跳，新野c邓县c信阳c罗山都出现鄂军前哨骑c步兵。 鄂军摆出以第二师进安徽，第一师和新编第三师进河南，第九师之十八旅进江西的态势，表达出黎元洪“谁先开火老子就打谁”的态度，从去年八月孙c黄进京之后就沉默寡言的黎菩萨今儿发火喽！ 九江水面的军事对峙，爆发突然，说来话长。 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唐绍仪组织内阁后，陆军总长段祺瑞在议会上发言的第一条就是“军民分治”，具体办法是在一省设都督管军事，设民政长管民政，军政分离，便于中央统一全政的推行。 黎元洪率先响应，推荐刘心源为民政长并得到湖北议会的通过。随后，湖南c四川c云南也先后实现“表面化”的军民分治。 江西都督李烈钧起初激烈反对军民分治，裁军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把一些战斗力弱，不太听招呼的部队裁散，以江西之财力维持了稍显庞大的两师一旅部队。袁世凯乃采用特务手段唆使被裁撤部队的余鹤松于1912年12月10日发动兵变，当日即被李烈钧镇压。袁世凯随即令国务总理赵秉钧c陆军总长段祺瑞查问兵变一事，并要追索责任。此次兵变让李烈钧认识到无法与袁世凯硬抗，乃同意军民分治，并推荐自己的老师汪瑞闿为江西民政长。 汪瑞闿出身安徽名门，在袁世凯身边也颇有人缘，袁世凯乃发布汪瑞闿为江西民政长，岂料李烈钧并非真心推行军民分治，而江西军民又因汪瑞闿与北方关系太密切而排斥之，遂闹出驱逐汪瑞闿的事件。 袁世凯闻讯大怒，一边组织江西反李势力聚会c游行，一边指令九江海关扣押了李烈钧购买的日式军械，计有步枪七千支，子弹三百万发。李烈钧遂派军队维持秩序，包围海关欲抢回军械，又招致袁世凯命令海军弹压。 事情由此越闹越大，赣军全体动员，马当要塞炮口对准江面舰艇；听命于中央的海军六条舰船在九江——湖口水面巡弋，炮口与赣军相对；北洋军李纯部c倪嗣冲部开始动员，准备随时南下。 无疑，这一次鄂军的调动和开打的架势，让黎元洪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实实在在的秀了一把“副总统的存在感”，立时引得舆论c民情的拥护，甚至连孙c黄二人和远在云南的蔡锷也接连拍发电报，请“副总统调停”。 1月4日，北京的大总统袁世凯在居仁堂召开国务员会议。与会者有：总理赵秉钧c内政总长朱启衿c外交总长梁如浩c陆军总长段祺瑞c财政总长周学熙c海军总长刘冠雄c司法总长章宗祥c教育总长孙毓筠c农林总长王人文c交通总长胡惟德等人。还有以次长身份出席的梁士诒c陈宦，以及特邀列席的毅军总统姜桂题c执法处长陆建章c拱卫军司令官段芝贵。 且不说袁世凯在国务会议上的大光其火，只说段祺瑞待会议一结束就急忙赶回陆军部。 刚刚从烟台返回的曲同丰c因处理张振武c方维而特从蒙边多伦镇守使任上调回北京出任陆军高等军事裁判处长的傅良佐，还有从军学司转任军马司的徐树铮，三人早已经等候总长多时了。 今日的局面，实在是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以来最为严峻的一次。奉召来此等候的仨人亦有心理准备，一见段祺瑞回来，徐树铮在门口就连声发问：“总长，会开得如何？拿出对策了吧？” “进去说，地图。” 徐树铮c傅良佐赶紧进门找了一份民国全图（实际就是大清国全图的版本，换了一个题头而已）挂在墙上。段祺瑞叫抱着双臂眯眼看了一会儿，侧头道：“鄂皖赣边的图纸。” 徐树铮找到图纸，挂了上去。 “你们看，第九师之十八旅进驻大冶，前哨在兴国州（阳新），与赣军左翼侧后相接；鄂军第二师王安澜部开向黄梅；鄂军第一师黎天才部从襄郧进逼豫西c豫南，新编第三师有向罗山c信阳进逼的迹象。何向东摆出四面出击的架势，意义何在？” 曲c傅二人刚刚回京不久，对湖北情况很不了解，乃把回答总长提问的机会让给徐树铮。 徐树铮凝神看了一会儿地图，说：“他有三个目的。第一，配合黎元洪的调解通电，摆出拉架的阵仗，这个阵仗背后有一句狠话——谁敢挑起战端就是鄂军的敌人，不论南北；第二，何向东又生染指河南的心思；第三，他实际上还是站在南方一边，如今中央政府军强，赣军弱，他派实际上是一个师的十八旅进驻大冶，肯定有掩护赣军左翼的企图，还可随时根据事态发展支持赣军作战。泉公，何向东越来越难以对付了，必须调出湖北。清节兄，你那边不是说巴布扎布闹得厉害吗？” 傅良佐正要回答，段祺瑞断然道：“又铮莫扯远了，先说眼前，再说蒙匪。” “是。”徐树铮欠身应了一句，又道：“赣军c湘军与鄂军早有结盟的传闻，何向东与欧阳武似乎私交不错，陈次长（参谋次长陈宦）回来说，赣军选拨了四十多名原本带兵的连c排长进入第二军校，名曰轮训实则就读第一期正则班。所以，何向东借此次九江军事对峙的机会，要把影响力扩大的河南c安徽c江西三省，如果真让他办到了，泉公，他就如虎添翼，更加难制！” 傅良佐躬身道：“泉公，卑职有一不解。” “噢，良佐有何不解尽管直言无妨。”段祺瑞对傅良佐是格外栽培的，因为他与傅良佐的父亲乃是至交。 “鄂军主力尽在北c东两面，湘军是其盟友可以不顾，他就不担心西面的川军沿江东下吗？” “嗯！”段祺瑞微笑点头表示嘉许，随即正色道：“所以，此次九江军事对峙背后，有黎元洪与孙c黄勾搭，又有示好与大总统，再有立威于全国之重大企图！四川情况复杂，川督尹昌衡率军在藏边作战多月，刚刚收复巴塘，还未回军。目前川军主事者为军团长胡景伊，此人虽是留日士官，颇有军略，却因辛亥年广西响应武昌时推举其为广西都督，他却弃职潜逃回乡，故而，孙文对其恨之入骨，川军的熊克武等人也不听其节制。良佐思虑的川军捣袭鄂军背后这等事情，胡是想做而无力，何向东之所以敢只留少数军队监视四川方向，原因即在于此。” “这个人是算无遗策啊。”曲同丰赞了一句，却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老头子也看出来了，故而有让步的打算。今日国务员会议决定，先另择人选为江西民政长，如江西方面接受，则归还赣军被扣枪支弹药；如江西方面不接受，就派王芝祥为查办使南下赴赣，王芝祥是亲革命党的，孙c黄c李烈钧不好不给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乃是上策。但。。” 段祺瑞加重了语气，目光扫光徐树铮后留在地图上，说：“何向东的问题，咱们得拿出法子来，一要在老头子面前过关；二要控制住何向东不使其过于壮大而失控；三，此次又要与他合唱一本养何自肥的戏码。” “养何自肥？”傅良佐不解，曲同丰也同样不解。 “呵呵，何向东养寇自肥，泉公便养何向东而抓军权，看来，泉公是要利用何向东兵进豫西南做文章了。” “又铮说的是。”段祺瑞手指南阳c信阳两地，说：“老头子命令赵倜c张锡元放弃两地，与鄂军拉开距离，避免擦枪走火。这也是向黎元洪示好，争取能在国会期间得到共和党的助力，诸位，梁任公已经回京组建民主党了，若能联合共和c民主两党，则国民党在国会中不具优势。老头子已经准备在张镇芳之下设豫南镇守使，人选嘛，不是黎天才就是田金榜。老头子不是那种自认吃亏的人，所以，大借款一到手就是大扩军！大扩军呐！” 徐树铮c曲同丰c傅良佐三人俱都是双目放光。 “如果九江事态平息，老头子又以何理由扩军？所以，咱们得在河南留一手，怎么个搞法却又颇费思量。又铮，前些天姜翰卿（姜桂题）老将说毅军在河南已经剿灭白狼，你看这事儿是否那个一下？” 徐树铮当然知道段祺瑞所指何意，白狼是何向东养的，是否被毅军剿灭，这事儿何向东最清楚，而且，如今的泉公也在指望着白狼能在九江事件平息之后制造“热点”，以利扩军。刚才所谓合唱一本就是指的这个，乃立正道：“是，待会儿即办。” 1913年1月10日，江西都督李烈钧断然拒绝副总统黎元洪提出的“迎汪c惩凶（指江西拒汪运动的主要组织者）c撤兵”建议，并拒绝袁世凯提名陈某人为江西民政长。同日，第十八旅主力开到富池口，鄂军的枪刺与赣军的枪刺交接，似乎马上就要碰出火花来一般。 13日，安徽都督柏文蔚c江苏都督程德全c浙江都督朱瑞c上海都督陈其美联名电报李烈钧，要求其“顾念大局，暂取克制，以待国会”。李烈钧见南方革命党各都督有“怯战”之意，也只能就坡下驴，宣布迎接袁世凯委任的查办使王芝祥南下。 当晚，第十八旅所部退回兴国州；鄂军第一师开始从黄梅向西撤退。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枪打出头鸟】 九江事变，何向东调动七万余军队，除了要政治上的收获之外，更多的是锻炼军队，特别是炮兵机动和后勤补给。 鄂军今非昔比啦！一百二十万马克，约合三百七十万两白银，几乎等于购买一艘半海圻号巡洋舰的军购，换来鄂军炮兵司令姜明经的喜笑颜开和愁眉苦脸。 看到炮，笑！挪动炮，哭！ 6门150野战榴弹炮，每门需挽马三十二匹；18门105榴弹炮，每门需挽马十八匹；6门重得变态的150长管加农炮，单单拖动火炮本身就要三十匹挽马，拖动炮副车（弹药）需要十二匹；还有75野战炮c山炮各18门。从乌珠穆沁买来的好马具有耐力好c战时饲草不易掉膘的优点，也有与西洋种相比个头小c爆发力略差的缺点。炮兵部队移动如果不依靠铁路和水运的话，每每需要骡马c人力一起上c轮番上，骡马掉膘c官兵掉肉，才能勉强保证机动性。 指挥两个重炮营，一个榴弹炮营，一个直辖炮兵团的炮兵司令，几乎就变成了骡马司令。这一次全军“大拉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姜明经先后三次上书都督府军务司和汉黄镇守使署要求加强后勤。 第一次是要求在炮群增加一个全骡马的辎重营；第二次又要求把辎重营改为辎重团；第三次干脆要求在都督府司令部下设辎重司令部，统一分派全军的骡马，必要时全给咱炮兵群用。 起初，何向东也没有预料到后勤补给的工作量会如此之大。 在司令部编制“全军拉动”预案时，把辎重工作丢给在孝感c黄州两地的辎重营。很快的，辎重营吃不消了，物资调度混乱了，又在孝感c黄州设立兵站部，在镇守使署设兵站总监，以留日士官辎重科萧鸿升为总监；最后，干脆把兵站总监升格为辎重司令部，萧鸿升任司令，万德尊为参谋长，孝感c黄州两辎重营也扩充为两个团，方才堪堪能应付七万军队的调动。 全军拉动促进了辎重部队的大扩编，在黄梅c在富池口以及在大别山——桐柏山的各部前锋也要求增加工兵的配额，逢山开路c遇水架桥，没有工兵的帮助，部队在山间和水网地带行动困难，往往不能按照司令部预令及时集结c开拔c到达。 新编第三师参谋长邓承拔被任命为工兵司令，又在军校专门成立了工兵研究科，张孝准亲自负责。 大整编后大练兵c大练兵后大拉动，以期发现漏洞，及时设法解决漏洞，完善鄂军的编制组织和参谋军令指挥体系，强化纵向军令执行和横向配合协同，增强辅助兵种的力量，特别解决了大炮兵建设给后勤带来的新课题。 可以说，何向东的“以拉动锻炼部队”达到了目的。假以时日，鄂军的战力势必会更强！ 这些天来，司令部（镇守使署）的上下人等也忙得脚不沾地c鸡飞狗跳，从最初的忙乱到逐步形成条理，变成有序c有效率，这是明显的进步。参谋长叶秉甲是学炮兵出身，又长期搞炮兵研究和教学，有儒将的风度，考虑事情也较为缜密c周到，确乎是一个主持参谋工作的绝佳人选，颇合何向东之心。 叶秉甲眼看着事情少了，何向东对自己愈发信任了，乃大着胆子引来一人等在门外，自己先行进入何向东的办公室，见师长正在地图作业，遂站在一旁边等边看，看出点玄虚了，竟然入了迷，忘了外面还等着一个人。 何向东在地图上写画着，随口问：“湘皋兄，看出什么了？” “嗯。”叶秉甲一时没有想好说辞，只是用手指在一条等高线上挪动，最后停留在标示出的炮位上，他也想好了，乃道：“把火炮放置在坡背，这个。”取了尺子量了三条等高线的距离，推算出山体的坡度后，摇头又道：“以德造榴弹炮最大仰角为40°，此处坡度为43°，不合适作为炮兵阵地。” “对，确实如此。”何向东拉过一张白纸，用铅笔写画着说道：“此型105榴弹炮最大射程为6300公尺，而新型的75野炮发射榴弹时射程为7600公尺，故而，西洋陆军强国大多不看好榴弹炮而倾心于野炮和加农重炮，由此发展出来的是直射战法。我们底子薄c基础差c实力弱小，如果跟列强比拼直射炮火，数量上就拼不过，因此要独辟蹊径。德国榴弹炮给了我们一个选择，得以发展曲射战法，此炮并不完美，炮架结构决定其最大仰角为40°，无法打出本来应该更远的射程。45°射击仰角，我们必须设法突破兵器本身的限制而达成之。我估算，以45°仰角发射榴弹，此炮最大射程能达到7100公尺。办法是在阵地上下功夫。” “阵地上下功夫？”叶秉甲满脑子都是闪烁的星星，他理解了又没有理解。 所谓理解是——何向东要增加火炮射击仰角到45°以上，把火炮纵向放列在5°的斜坡上就成。 不理解之处是——叶秉甲在日本学习炮兵的年代是1906年，当时日军炮兵联队普遍装备的是友坂75炮，属于架退炮向管退炮的过渡品，而今是管退炮全面替换架退炮的1910年代。架退炮和老式管退炮的脑子会想，斜坡上开炮，炮身怎么稳定？炮射击后座怎么回位？面前隔着障碍又怎么瞄准？如何观察目标？恢复射击姿态需要多长时间？这一切符合实战要求吗？ “这个，湘皋兄看一看。”何向东不想费口水去解释，对老炮兵来说，说一大通话不如给他图例c数据。 叶秉甲已经浑然忘记外面的人了，在何向东推给他的一叠资料中，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报告。”机要参谋刘戟上尉出现在门口，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门外身着少将军服的易甲鹇，心中暗自嘀咕：活该。得到何向东点头回应后，他举步进入，立正道：“陆军部来电，查办使王芝祥即将抵达九江，请鄂军第九师派遣一营警卫扈从。另，军事巡查员曲同丰即赴汉阳，拟议组织炮兵演习相关事宜。” 报告完毕，等待何向东在电报抄稿上签字时，刘戟低声道：“师长，易将军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叶秉甲一拍脑门道：“哎哟，你看我这人！” 何向东把“段祺瑞又在搞鬼”的念头暂时抛开，快步走到门口，瞪了张文白一眼道：“怎么不通报！？”伸手拉了易甲鹇入内，边走边说：“前辈来的正好，你看，此事你得帮我参详参详。” 易甲鹇面带愧色，突然挣脱何向东，退后小半步打个立正：“卑职易甲鹇，向何镇守使报到！” 这些天来，他算是看清楚也想清楚了。何向东不是一个好战之人，何向东是真的在“以战止战”，何向东那日说的话虽然有些尖刻，却是实实在在的道理！今天，易某人可以选择躲避，明天呢？中国当前之形势，需要的不是逃避的军人，而是如何向东这般勇于任事，敢于承当的将领。 何向东还了一个立正礼，目光转向地图，说：“九江c湖口扼守赣省北大门，地位至关重要。江西李都督在此次事变中撵走倾向北方的九江镇守使戈克安，袁世凯却命查办使王芝祥署理九江镇守使。如果我军出兵一营驻扎九江，可以想到的后手就是——袁世凯会让我军某一将领出任九江镇守使，从而挑起我军与赣军的矛盾。枪打出头鸟，这话还真没说错，看来，前些天我们鄂军出了一次大风头，今后该收敛收敛了。” “段芝泉未必没有拉拢之意。”易甲鹇从电文的后半截读出一些味道，说：“派遣曲同丰南下组织炮兵演练，想必这位巡查员还担负着别样的使命。何师长，卑职觉得这是段祺瑞的试探，就是要看师长如何应对，他还不愿真正的与我们撕破脸皮。” 何向东点点头，表示赞同易甲鹇的分析，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提笔在手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也未能落笔。 九江事件虽然以鄂军和海军撤退c查办使王芝祥到达南昌而平息，却并未结束。吃了亏c丢了脸面的袁世凯不会善罢甘休；李烈钧给国人留下一个不尊中央c割据为王的坏印象；黎元洪则是大捞一票好处，把副总统的金身上上下下粉饰了一遍，鄂军也出够了风头。 这里面就没有何向东什么事儿吗？不，袁世凯很清楚湖北的情况，没有何向东手里的军队强力支撑，黎元洪在行事间还没有那么大的格局c胆色。可以说，今天的袁世凯应该已经看明白了——欲打压黎元洪，须先对付何向东！ “我看还是遵令吧，今后如北方委任我军某人为九江镇守使”何向东说到这里停住了，面露忧色，前几天，袁世凯下令以黎天才为豫南镇守使，黎天才是极愿意当这个镇守使的，却被何向东强力阻止，造成何c黎二人间一个老大的疙瘩未解。今天，袁世凯来这么一手，显然是要从十八旅调兵，今后也会任命杨正涛为九江镇守使，如果自己阻止杨正涛就任，那会怎么样？！二少爷的性子啊真不好说！ “刘戟，记录，设鄂东南指挥所统辖混成十八旅及第一混成旅之第二团c地方营，以蔡济民为总指挥，杨正涛为副。立即拍发！”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流言蜚语】 湖北都督府的副总统办事房内，黎元洪背着手在办公桌上来回踱步，目光不时瞟向办公桌上的那张电报抄纸。 利用九江事件当了一回大赢家的高兴劲儿还没过，袁世凯就向武昌的黎某人出招了，意图嘛，很明显，一是挑起鄂军与赣军的矛盾；二是挑起鄂军内部的矛盾。如何应对？黎元洪拿不定主意，干脆把电报转发给何向东去处理。毕竟，将来由副总统给杨正涛下令不得接任九江，不妥当！ 吴元泽在门口通报：“宋公，何镇台求见。” “噢，快请。”黎元洪快步回座，满脸春风的向步入办公室的何向东招手道：“向东呐，就知道你会来的，坐，说说，如何应对？” “宋公，我已经下令设鄂东南指挥部，以蔡济民为总指挥，杨正涛副之。这个指挥部其实就是给北边看的空头架子，给出的一个信号，看，我这个指挥部就是应对赣军的！然后，再以蔡济民率一营部队到九江担任查办使扈从。王芝祥c蔡济民c李烈钧，他们都是国民党人，自己人好说话，江西的事情c九江的事情他们商量着办，与我们无干。今后，有总指挥蔡济民这位陆军中将在九江，北方如果还强要陆军少将杨正涛出任镇守使，那就过于露出痕迹，我们正好反击之！” “我就说嘛！”黎元洪拍案而起，笑道：“你是有办法的，看来，当初留下蔡幼襄还真没错！” “宋公。”何向东苦了脸，说：“豫南镇守使一事，职部已经得罪黎师长过甚了，此中情由还望宋公说解清楚。” “嗯，此事是我不查，着了袁项城的道，该当给辅臣说解明白。”黎元洪连连点头应承下来，心中却是另外一个想法——何向东不能独掌军权，否则将来的黎某人会越发的依赖与他，遇上今天这种事情也会更加为难。蔡汉卿c黎本唐两个人实在不争气，就连自己都想拿他们下来。此时，新编第三师应龙翔是姻亲，可以信赖，加上黎天才，鄂军的四成就在都督手里攥着，万一有个啥，也不怕了。 何向东知道副总统肚子里的小九九，换自己是他，也不愿意看到手下有一个人独领军权的，不管此人关系有多么亲近。政治就是政治，附加上去的感情都是有条件的。 副总统既然愿意如此，咱配合他一把。反正，整军和大练兵期间，民先会已经渗入各部，营c连军官几乎清一色是民先会，面子上的便宜给他也无妨。 “宋公，如今北京对我们提防的紧。职部猜想，派向九江的一个营只是个开始，第九师终究会被抽出鄂省。再结合江西与中央的此次冲突，第九师调到江西的可能性极大，因此，提前与李都督谈妥，达成谅解最为关要。” 黎元洪眉头轻动，笑眯眯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是啊，第九师是国字号，不能不奉陆军总长之令，派出一营扈从查办使只是个开始。万一，李烈钧与中央干起来，中央调第九师去江西打赣军，该当如何应对？袁世凯是巴不得看到鄂军与赣军两败俱伤的，国字号有国字号的苦恼啊！ “向东，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职部以为，首先与江西方面达成默契，万一开打，咱们两军都只是对空放枪，虚应故事；再一方面，豫西南可能会在近期出一点事情，调十七旅去增强老河口一线防务就顺理成章。如此，短期内第九师处于分离状态，中央也就不好调动了。” “豫西南会出什么事情？” 何向东决定不再隐瞒，干脆回答：“闹匪患。” “你。。”黎元洪决不是笨蛋，前番挺进河南时土匪白狼部如此“配合”，他就有些起疑了，今天一听便知，白狼是何向东的人！嘶！这何向东还准备多少后手？“胡闹！身为国家军人，高级将领，怎么能够儿戏至此！” “宋公。”何向东拿一下子“正经”起来的黎元洪没法，只能苦着脸说：“不闹土匪，咱们就得去打赣军，两害相较取其轻嘛！” 黎元洪本就是故作姿态，哪有民国副总统去操纵土匪的道理，对吧？ “嗯，此事本督不知情，你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向东，今日有个事情必须说清楚，哈同夫人的义女罗某可在你的军医院里？” “是，在。” “送回去，赶紧的送回去。” “她。。” “怎么！？”黎元洪见何向东似有说法，顿时变了脸色，打断了话，厉声道：“你莫非是看上她了？糊涂！混账！莫要忘了，你和云卿是有婚约的！” 尼玛，这。。莫名其妙啊！ “宋公，她是被哈同夫妇撵出家门，走投无路下，才由方润如和唐群英二位推荐进了军医院，与我，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一点，全军上下可以作证！” “那，你队伍上怎么有人说，英雄美人儿之类的，不是说你？” “这种话不能当真！” “好，你让她走，云卿就可以放心了。” “无缘无故的。。” 黎元洪摆手止住何向东说理由，断然说道：“哈同来了电报，说明了事情原委。他夫妇二人虽然对孙中山的革命抱持同情态度，却作为洋生意人，绝不愿意涉入政治争斗这滩浑水中。那日，那女子的作为实在触犯了哈同家规，一气之下赶她出门也是情有可原。如今，哈同夫妇的气消了，亲自拍发电报来要人，咱们不能不给他面子，也不能不给陈家一个交代。否则，此般误会就越来越大喽，看你到时如何收场！“ 冤枉大了！嗯，必须承认，何向东看到罗雅琴会产生一种熟悉感，深究这种感觉，乃是因为罗雅琴比较洋派，从潜意识里让何向东产生身在从前那个世界的错觉。仅此而已，一个多月来，师长大人与新来的女军护没有一点交集，真不知道那些闲言碎语是怎么来的？！以前是姚青荷，现在是罗雅琴。。 “是，我立即让人送她走。” 黎元洪放心了，很夸张的舒了一口气，点头笑道：“这才像话，去办吧，记得明日要开会。” 何向东虽然答应送走罗雅琴，却又担心方君瑛和唐群英杀上门来问罪。 方君瑛留在武汉协助中华大学办学，在女学生中大力宣传女权运动，唐群英回到老家湖南。这些女权运动家啊，一个都不好惹，何况一下子来两个甚至更多？别人可以对女权运动下黑手c使绊子c不理不睬，何某人不行，从心底里觉得应该支持女权运动。看，嘴里说支持女权运动，却。。 这人呐，有些越担心什么就越要碰上什么。 汉阳鹦鹉洲竹木码头上摆放了两张长条木桌和一溜板凳，在一幅白布横幅上有“推进社会革命，关注妇女儿童”的十个大字。十几名放了寒假却未回家的女子大学生带了几名一看就是乞儿的孩子，捧着募捐箱，散发着传单，用洋铁皮卷成的话筒发表着演说。 嗯，效果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这还是何某人给方君瑛等人出的主意，当日他说：单单去争取女权，不妥，容易惹起社会主流思想的反弹。女权运动要从关心c保护妇女c儿童和孤寡老弱入手，慢慢来，形成气候了，一切水到渠成。 下了船，何向东摸了摸衣兜，那日金永炎在奥略楼上的玩笑话当了真，何某人打个倒立也抖落不出一个铜板来。 “师长。”白崇禧递来一枚“当百钱”的铜元，当学兵的一月只有两个龙洋的补贴，进了第九师当了见习差遣官后，一个月的薪饷涨到六块龙洋，相当于一名老资格的上士班长，手里宽裕了不少。 “回去还你。”何向东说着，把铜元放进募捐箱的同时，发现捧着箱子一角的正是那个身穿军服的罗雅琴。嗯。。看起来，今天募集了不少钱；看来，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多半揣着别样心思；看来，美女效应在这个时代同样存在。 “谢谢师长。”罗雅琴的官话不很标准，夹杂着江浙沪一带的软音，又带一点洋文的生硬。 “嗯。”点点头，何向东大步走远。早已等候多时的裘三升牵马迎上，笑嘻嘻的说：“师长，罗小姐长得真好看。”说着，还朝何向东背后看了一眼，又说：“师长，罗小姐看着这边呢。” 瞅瞅裘三升这副样子，何向东总算明白那股子流言从何而来了！接过马缰绳，拿过马鞭子，突然劈头就打，裘三升反应很快，赶紧抬臂遮住头脸。何向东却不是真要打他，只是作势而已，鞭子“丝丝”作响落了空。 “若再胡说，滚到北方养马去！” “是！再胡说，滚去养马。”裘三升立正回答，眼珠子滴溜溜的一打转，又道：“师长，为啥我们不开到北方去打蒙匪？” 何向东心中一动，脸上却挂着寒霜数落道：“你是大总统，你调我去蒙边打仗好了！” 裘三升缩了缩脑袋，伸手作势护着何向东认蹬c翻身c上马，心中却是极希望去北方打蒙匪的。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唬人的银行】 湖北人陈宦从北京到武汉出差，那可是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黎元洪带领全省军政要员热情接待，给足了面子。山东人曲同丰南下却受尽了白眼，负责迎接的吴元泽少将沉默寡言，你说三句他回答一句，还有些不耐烦。火车站，冷冷清清；码头，冷冷清清；都督府，人家副总统兼参谋总长又兼湖北都督在开全省的年终工作会议。那么，作为下属的曲同丰少将就只能等着呗！ 曲同丰有心理准备。 陈宦以参谋次长身份南下，正是孙c黄北上，袁世凯热情邀请黎元洪也北上相会的热乎时节。自己南下，却是江西九江事件刚刚平息，袁世凯c段祺瑞先后对武昌出手，人家还会热情接待你这个小小的少将军事巡查员？才怪！ 寒冬未去，年关将至，就是这副模样吧？ 年终工作总结会，权且这么称呼吧？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儿。与会者有军政财要员，有省议会的议员，有《大汉报》主编胡石庵，还有特邀的别省“观察员”。 民政长刘心源受不了黎元洪事事把持，辞职走人了事；黎元洪推荐饶汉祥继任民政长，议会却不答应，说饶汉祥就是个笔杆子文人，没有执政经验，搞不好民政事务；黎元洪又推出夏寿康，议会这才勉强通过。 军事没什么可说的，如今的湖北军队在全国都颇有名气，任谁哪方都不敢小觑。真要说，也就是军队员额多了一些，可北京的陆军部承担了一个师又一个旅的编制c军饷，除此之外，湖北养六c七万军队是没有问题的。 与会的人们最为关心的经济！今日掌握湖北经济大权的不是财政司长而是银行总董。 “。。截止去年12月底，工发银行已经完成在全省县级城镇的布点，其中武昌府城有总行，有分行，有支行各一，储蓄营业点三个，武昌府辖十县各有营业点一个；汉阳府有支行两个，营业点五个；夏口厅（汉口）有支行一个，营业点两个；黄州府有支行一个，营业点八个；荆州府。。省内合计支行十六个，营业点七十八个。省外已经设立湖南c江西分行，安徽c江苏两省分行正在筹备，上海分行将于年节间揭幕开业。本行银根充足，又多有民众为股东，兼之以一块银洋即可开户之经营策略，故而吸纳储蓄甚为顺利，至今已有储蓄金三千余万两。” 黎澍的发言引发了与会者的一阵骚动，屈指算来不足两百天时间，工发银行就壮大如斯，旁人能不惊讶感叹？！ 掌握实际情况的人却知道，工发银行实际就是湖北官方银行，有各地官府的支持，有军队的帮助，简直是一路顺风，畅行无阻。把具有央行背景的中国银行都挤得在湖北只设一个分行“衙门”撑面子了事。 “银行本金方面，原有资金为两千七百余万两，第二期北方投资约两百余万两，合计约三千万两。前番与日c德银行团谈判，德国方面，分两期转入资金一千万马克，分批定向借贷给汉冶萍c化工联合c汉阳兵工c湖北水泥c中华大学c汉江大学等项目，并以极优惠政策鼓励民间借贷投入工业；日资方面，我行以本金两千万元偿还汉冶萍之日方债务后，此笔资金被日方抽走一千两百万元，余额八百万元作为日本财团注入化工联合之资本金，我行作为该项目唯一指定银行给予保管。根据中央政府和湖北都督府令，我行已经筹措纸钞发行准备金五千万两，待订购之德国海德堡印刷机器和钞版到汉，即可与中国银行联合印发钞纸，流通鄂c湘c赣c皖c苏c浙c沪，并影响川滇黔三省，最保守预计发钞量可达十亿元，回笼银九千万两，铜二十万斤。按照当前金c银c铜国际价格，结余额达到一亿元左右。” “哗啦啦。。”不知谁领头鼓掌，全场四百多人纷纷报以热情的掌声。工发银行赚钱，那些在抢救汉冶萍运动中募资c募捐的士绅贤达c贩夫走卒c军队将士们都高兴，都有利益可拿，还有更多c更大的利益可以预期，又怎能不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呢？ 掌声中，主席位的黎元洪带着菩萨一般的祥和微笑起身，双手微微下按后，向预备发言的李维格点点头。 李维格起身，向主席上的黎元洪c夏寿康c汤化龙c何向东等人鞠躬后，再向全场与会者鞠躬，整理好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展开稿子开始发言，并未注意到何向东猫着腰悄悄离开了会场。 经济会议上水分太多，何向东没必要跟与会者一起在水里泡着。湖北经济得益于张之洞的新政，在全国都算得前三甲，经过抢救汉冶萍运动和吸引外资，再加搭上袁世凯想用发行纸钞来缓解财政困境的顺水船。。实际上的工业生产力与当前刻意营造出的经济“热潮”并不相称。工业经济时代，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不苦干十年八年，社会经济形态就难以发生革命性的转变。路，还长着咧！ “伟卿兄。”小会客厅里，何向东握住曲同丰的手，状貌亲热，似乎未曾冷落人家。曲同丰是山东烟台人，个子却并高大，形容略瘦削，倒是双目有神，嘴角略下弯，蓄着德式胡子，加上一身少将军礼服，自然就流露出一种威严的军人气质。 何向东穿着靛蓝色的军服，挂着中将竖肩章，虽然年纪轻轻，却在军衔c职务上高于曲同丰，称之为“兄”，也不过分。 “何镇台。” “这。。向东一向佩服总长为人c治军，又与徐司长相交甚笃，有过命的交情。大家都不是外人，伟卿兄直呼向东就是。” 寒暄一阵，两人关系近乎了一些，曲同丰乃道明来意。 观察炮兵演练是幌子，调和何向东与段祺瑞的关系，配合北方即将到来的大扩军才是真意。前番，段祺瑞摆出的架势是——何向东，你若不听招呼瞎胡闹，那我就把第九师调到你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反之，你若好生配合，那万事都好打商量。今天，商量的人就来了嘛！ 郎有情c妾有意，曲同丰答应在江西问题上不找第九师的岔子，何向东答应一定全力配合“泉公抓军队”。 “伟卿兄，蒙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唉。。”曲同丰话未出口就叹息一声。“蒙边的事情复杂的很，外蒙哲布尊丹巴宣布建国，又有内蒙的巴布扎布等人与日c俄c外蒙勾连，纠集匪部约三千余人马，屡屡侵袭内蒙诸部，意图内外蒙一起。日前，绥远都统兼垦务督办张敬舆（张绍曾）召集内蒙西二盟（乌兰察布c伊克昭）会议，各旗都有人反对，阻止王公赴会。张敬舆以朱泮藻为招抚使，率一混成团前往四王子府，迎接乌盟昭王赴会；又派骑一团团长孟效曾率部迎接伊盟王公，这才召开了西盟会议，暂且稳住了内蒙局面。不过，只要外蒙不取消，继续渗透内蒙，局面迟早还要糜烂。” “不是说复任外交总长陆徵祥在与俄国人谈判吗？俄国人才是蒙古问题的搅屎棍。” “搅屎棍，呵呵。”曲同丰苦笑了一下，说：“不好谈啊！国家未统一军政，大总统也没有底气与俄国人在蒙古问题上叫劲啊！” “就算统一军政，他也未必敢跟俄国人叫劲。”何向东说完瘪瘪嘴，表示对曲同丰那口腔调的不满。 今天的中国政局不是袁世凯把问题归在“尚未统一军政”就能解说清楚的。革命党发动武昌首义，各省景从，袁世凯凭借手中军力攻克汉口汉阳，在革命军和清廷之间玩弄手腕，当上了临时大总统，这是他有本事！ 可袁世凯在裁军问题上裁南扩北；在责任内阁问题上故意作梗c逼走唐绍仪；在与孙c黄会谈合作问题上屡屡玩弄权术，吹出的一个个气泡很快就破灭。袁世凯的统一中政是以北洋系军队和政治势力的统一，是征服式的统一，又如何服从呢？ “哎，大总统与列强不是没有交过手的。” “哼哼，这种事情不好揣测。”何向东冷笑后突然转了话题：“不如，伟卿兄，我们试上一试。我愿率第九师开到察哈尔或者绥远驻守蒙边，同时请北军调遣一部南下驻扎湖北，以此为南北军之间消除隔阂走出第一步。第二步，我的第九师可以与北军任何一个师混编后再拆分为两个师，南下湖北的北军师也可如此，则南北军浑然一体，无分彼此。军队首先统一，政务则统一指日可得。” 曲同丰瞪大眼睛看着何向东，就像看到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仔细一想，何向东的话又不无道理，否则，国家的军政统一恐怕是遥遥无期！ 心中虽作如此想，曲同丰却不敢以军事巡查员的身份跟着何向东瞎起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教导旅一团】 “于得水，这次你掌旗！” “是！”早操的队列中，于得水扯着嗓门吼出浑身最大的力气。今天晌午，何师长将陪同军事巡查员来南湖教导旅检阅，能在如此场合充任掌旗官，是带班中士于得水这辈子最风光的一回了。 一团一营长王占林大声下令：“休息十分钟整理内务，七时整各连带到食堂集合拉歌，解散！” 教导旅是由两部分构成，其一是原鄂军教导团，即原第八镇三十一标和三十二标两队，前年随端方进川镇压保路运动，在资州起义斩杀端方，回鄂后全部编成鄂军教导团；一部是以第九师教导营为基础，抽调各部可造之兵组成一个混成团。两部充分混编为教导旅一团c教导旅二团和旅属机枪营c炮营（榴炮连c野炮连c步炮连）c辎重营c工兵营c骑兵连c警通连。全旅满编为八千三百余官兵，有105榴弹炮6门c75野炮6门c57格鲁森快炮6门，德造马克沁重机枪18挺，德制1904年型轻舟桥两套，骡马三百余匹，为常年编制的混成旅，也是鄂军第一个在旅司令部机关内编入政教处的单位。 七时整，南湖军营里响起震天的军歌声。 八时许，一条机器船从鲶鱼套进入巡司河，在军校码头靠泊。何向东陪着曲同丰和江西来的陈庭训c重庆来的李蔚如下船登岸，换乘马匹，在裘三升的马队扈从下进入教导旅驻地。 四地将校穿着不同，何向东是一身靛蓝色棉布军服，肩膀上挂着中将肩章；曲同丰是青灰色北洋军服却在外面披了一件有少将军衔肩章的黑色大氅；江西的陈庭训原本是辛亥年的炮目，前番九江事变时为江西警察总监，上校军衔，军服也是青灰色；重庆来的李蔚如穿着土黄色的毛呢校官服，也是上校军衔。 第九师为国字号部队，不是没有配发青灰色的军服，只是官兵们的眼睛都盯着何向东，何向东不愿意换装，官兵们也觉得只有靛蓝色军服才是自己的，才能融合到靛蓝色的鄂军中。 寒风阵阵，旌旗猎猎，教导营一团附旅直辖部队一部，形成十四个一字儿排列的连方阵，团长周振亚步兵中校肃立在第一方阵的第一排左侧排头，他的身后就是掌旗兵于得水和两名护旗兵。见旅长杨曾蔚陪同马队缓缓行来，周振亚抽出腰间的军刀，高声下令：“立正——敬礼！” “咵——嚓”声起又落，那是近三千官兵在同时并腿立正和行持枪平手礼时产生的动静。与此同时，于得水用最标准c最有力的动作将卷着的团旗哗啦一声展开来，向前以60°角斜斜伸出。湖风吹拂，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在微微飘动，白色护套用黑色写着醒目的“湖北陆军第二混成旅第一团”字样。 马队缓缓经过一个个方阵，每当经过一个方阵时，总有连长高声下令：“礼——毕！” 何向东面色平静，暗自得意。曲同丰南下一趟不容易，虽然是打着观察炮兵演练的名头，但鄂军没有炮兵实弹射击的意思。那就看看教导旅吧，看看何向东手里掌握的第二精锐部队是何等的气势！当然，如果只有曲同丰一个人来，何向东不会如此，实际上，陪曲同丰校阅教导旅第一团是借口，摆出这样的场面是给另外两位客人看的！ 孙文c黄兴的北京一行，着实被袁世凯哄得团团转，回到上海之后才反应过来——上当受骗啦！孙文愤而丢下那个铁路督办的头衔去了日本，黄兴没有走，他还等着宋教仁以政党夺取国会主导权，而行责任内阁，控制全国政权。同时，他以个人名义给各省革命党将领发出“以第九师为建军样板”的要求。 原本，国民党控制或者与黄兴有较密切联系的南方各省军队没把这个建议当回事儿，敷衍了黄兴就抛在脑后。九江事变，举国震动，鄂军展示出来的“嚣张实力”让这些人认真起来。 重庆的熊克武c江西的李烈钧都派出代表常驻武昌，何向东当然要给他们看看鄂军的实力了。 一色靛蓝色军服加黄牛皮披挂；一色的德造98式步枪，枪刺闪亮；一色的德造马克沁g08三脚重机枪，黑黝黝的枪声在阴沉的天光下泛出隐隐蓝光；一色的德造1898/1909年型105榴弹炮，虽然曲同丰并不了解榴弹炮和曲射战法，可那家伙一摆出来就具备慑人的气势，毕竟，那是全新的德国货！ 曲同丰发现，三千官兵组成的队伍中，没有一件呢料衣服，这让他的黑色大氅变成了此地的笑话。他又发现，官兵们的神情一样的严肃c威武，看向客人（他误会了，人家那是看他们的师长）的目光透出热切的渴望，那是战意盎然，渴望沙场建功的目光！这，与北洋军那种虚张声势出来的“强壮c威武”有天渊之别。他相信了徐树铮的话——南军重文化而北军愚昧，南军在解决训练时间短c装备相对落后的问题后，绝对强于北军。 人家是正规军，那咱只能称为杂牌军。与鄂军c北洋军相比，赣军c川军的第五师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高踞马背缓缓而行的陈庭训c李蔚如面色凝重又暗暗庆幸，与鄂军结盟这一步算是走对喽！ 天，不合时宜的飘下细细的雪花。 飘洒的雪花中，何向东c杨曾蔚c曲同丰c陈庭训c李蔚如登上旗台，何向东刚刚举起右手就引得全场“啪”一声立正的声响。周振亚一手按住腰间的军刀，一手按住胸前的望远镜皮盒子，小跑到旗台前，立正行举手礼道：“报告总指挥，教导旅第一团奉命受阅，列队完毕，请准分列式！” “开始！” 何向东的“总指挥”衔头来自鄂东革命军时代，如今鄂军总司令是黎元洪，第九师又属国字号，何向东作为鄂军事实上的最高指挥官却没有相宜的称呼。官兵们乃自发的沿用了旧称，以示这位师长兼镇守使与别部将领的不同。 雪花飘飘，方阵严整，铁流滚滚 一场鹅毛大雪过后，北京城内外一片雪白，府学胡同段宅书房里升起了红彤彤的火盆。 段祺瑞一手在火盆上方取暖，一手拿着几页信纸阅读，徐树铮埋头看着火盆里的炭块，似乎想从炭块燃烧时的明暗变化中找出某种规律，显然，他这是浪费时间的徒劳。 芦汉铁路的邮政车没有因为严寒而停开，曲同丰前天寄出的信还算“新鲜”，在很多时候，长信比密电管用。 信中，曲同丰多用了充满感慨情绪的文字，就如同去年七月徐树铮去看了鄂军的炮兵实弹射击后睡不着觉一样，二者之间又有所区别。曲同丰先是北洋海军的水手，再入日本陆士第三期步科，在对火炮的认识上略强于徐树铮。在信中，曲同丰极力想把一种新的火炮和由此发展的新炮兵战术解释清楚，得到的结果却是读信的段祺瑞分外迷糊。 从直射到曲射，一字之差，内涵却深奥到老炮兵都弄不懂的程度。 当前，发明c装备了榴弹炮的德国陆军都仅仅把105榴弹炮作为一种炮架略比法军75速射炮重c发射炮弹重量却是75炮两倍多的“特殊新型”武器，期望能用机动性尚可c炮弹威力较大的优势，去抵消法军75小姐的速射优势和直射精度优势。也就是说，在德军眼里，105榴弹炮的级别等于法军75速射野战炮。唉，谁叫法国佬在普法战争之后卧薪尝胆，搞出这么一件可以说是“极致型”野战炮呢！ 1913年春天的世界强国陆军在对榴弹炮的认识上，并不强于德军。 低膛压c低初速c小倍径比的105榴弹炮比法国75小姐容易制造，对炮钢要求略低，简便易得；105榴弹炮在发射高爆榴弹时达到6300射程，与发射榴霰弹的75小姐相当，可炮弹威力却是75小姐的两倍多；105榴弹炮的曲射性能，完全是保障高抛的炮弹落下时的势能足以有效激发引信；就算在巴尔干半岛的战争中运用了榴弹炮，就算德国和法国陆军都进行了对比的试验，各国陆军得出的结论只是——榴弹炮能比速射加农炮更有效的摧毁目标如此而已！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陆军炮兵部队像何向东的榴弹炮营那般去尝试在反斜面c在山坡后c在深挖的炮兵阵地中，依靠前观和解算结果装定火炮射击诸元，命中视距外的目标。 既然如此，段祺瑞搞不明白曲同丰的“不知所云”也就不稀奇了。 幸好，曲同丰的信中不仅仅提到“搞不懂”的榴弹炮曲射战术，还提到川军第五师的代表，提到赣军与鄂军的关系日趋紧密。这，才是陆军总长和军马司长关注的问题。 “又铮，你说说，如果把第五师与第九师完全打散建制，混编之后再拆分为两个师，会有何种结果？” 徐树铮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同意，那等于得到三个精锐陆军师，战力堪比四个北洋师。” “唉，真想抽空去南边与何向东那家伙也如这般，围着火炉畅谈个三天三夜啊！” “泉公，老头子是不会答应的，一句玩笑话而已，当不得真。” “老头子。”段祺瑞念叨着，脑子里却想起参议会和众议会的最新席位分布来——宋教仁的国民党占据了绝对优势。如今的老头子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假设性的军事问题啊！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逃婚，留学】 孙中山c黄兴感于同盟会组织形式过于松散，乃解散同盟会，由宋教仁组织国民党，在1912年底的国会中占据优势。如此，只等1913年三月底召开国会后，就能按照民国元年约法规定，以宋教仁为总理组建责任内阁。 通过革命战争未能拿到的政权，眼见就将通过议会政治获取，国民党人分外兴奋，几乎整个冬天，宋教仁都来往于北京c南京c上海之间串联运动。三月十二日夜，应黄兴电话之请，他来到黄兴寓所——法租界雷米路一幢新造的英国乡村风格的四层楼房。 黄c宋乃是湖南同乡，在以前的同盟会和现在国民党中，政见颇为一致，宋教仁甚至已经把黄兴作为新内阁陆军总长的第一人选。 “遁初，我来介绍，这位是第九师司令部来的程汉生少校。” 穿着花格子呢料西装的程汉生向宋教仁立正后，握了手，说：“本人奉师长之命前来转告宋先生一句话——提防暗杀。” 暗杀！这个词儿并不新鲜，因为湖北那边就有两次何向东遭到暗杀的传闻，一次真，一次假，每次都是湖北的革命党倒了大霉。宋教仁不是黄兴，他对依附于黎元洪的何某人颇不感冒，事实上，以黎元洪为党魁的共和党在国会中一直针对国民党，因此有人又把国民党称呼为“民权党”，共和党称之为“国权党”。 黎元洪是副总统，是辛亥年革命的受益者，自然要维护现有的政治体系。而宋教仁却要率国民党打破之！ 因此，当听到黎元洪的军事臂膀何向东派人来说——提防暗杀，宋教仁一笑置之。 程汉生就是传话的，至于眼前这位宋教仁先生相信与否，与侦察营长没有任何关系，咱还要带着队伍到胶州湾沿海c胶济铁路沿线去搞测绘和参谋旅行呢！告辞喽！ 黄兴送走少校回来，郑重的说：“遁初，小心驶得万年船，袁某人的为人，我们不可不防。” “袁项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宋教仁微笑摇头道：“暗杀？如若他真如此做了，无异于背叛约法c背叛共和c背叛民国，天下人当共讨之！克强兄，真的，我倒是真的有几分希望他能这么做，届时，克强兄振臂一呼，从者云集，以正义之师摧古拉朽，则民国之革命大成也！则我等也可迎回中山先生出任大总统了。” 宋教仁一番话，尽显“愿意为民国之革命大成献身”的气概，让黄兴听后感叹不已，不过，他是坚决反对宋教仁因此而掉以轻心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是暗杀，如果袁世凯敢于冒天之大不韪，肯定是布置周密。遁初啊，今日政治局面之翻新亦可预期，何须此时去冒不必要之风险呢？你将出任内阁总理，身份紧要，对革命之重要性已经不是以抛头颅，洒热血来论定之，而是需谨慎小心，留得有用之身方才能成就不世伟业。俗话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遁初是谦谦君子，不可不防小人呐！” 宋教仁两手一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说：“克强兄，我总不能因为何向东的一句话就当缩头乌龟吧？他是什么人？他是黎元洪的走狗！他派了这么一个人来说了这么一句无聊的话，意思是什么？就是恫吓！就是因为国会中的国民党压倒了共和党！我可不会上他这么个当！” “你对他成见太深！”黄兴想要替何向东说话，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不，不是成见，是我托蔡济民带去的党证，全部被他退了回来。至今，我党在第九师系统只有不足百余名党员，而且还须保密身份。” “唉”黄兴长叹，生出要尽快到湖北去找何向东倾心交谈一番的冲动。可冲动只是冲动，冷静下来一想，此时，在国民党即将掌握全国政权的此时，黄某人决不宜前往武汉找何向东。 其实，黄兴也清楚的知道，宋教仁对何向东的恶感还来自于方君瑛c唐群英二人。二人和沈佩贞在同盟会改组会议上揪住宋教仁打了耳光，而何向东却支持女子同盟会在湖北的女权运动，这这话不能说，心知肚明就罢了。 “遁初，不管怎么说，前番何向东陈兵豫皖湘边，确确实实帮了李烈钧的大忙，否则，袁世凯岂肯善罢甘休？再者，何向东发动抢救汉冶萍运动，虽然有釜底抽薪之嫌疑，可终究是达到了目的，保住了汉冶萍。而且，他在鄂东推行减租减息运动，已经成为平均地权之尝试范例，可见，他是积极拥护我们的。毕竟，他还在黎元洪麾下，不接受党证也是情有可原。想必，等你接掌内阁，行责任内阁之政后，稍加设法就能拉动何向东加入。此人军略宏大，为陆军总长之不二人选！” “克强，你”宋教仁大惊，他最本能的反应是黄兴要撂挑子。因为，在民国政府北迁的那段时间里，就定都何处一事，宋c黄二人曾经发生争论。 “我说的是事实，论建设军队，论指挥作战，我不及何向东多矣！” “克强兄，你可曾想过，他在本党无根无底，我党之议员岂能将军权拱手相让？你纵有才干，能为次长辅佐我兄就已经显示出我党之诚意十足了。陆军总长之责任，还是要克强兄担当起来的！” 本党c我党，宋教仁一口一个党，黄兴听了，却突然觉出几分无味来。 国家羸弱，急需强军，急需何向东这样的军事干才效力。却偏偏因为党的存在而对非党内之干才设置樊篱，以别样的眼光看待之，国家一个欲图振作的国家该当如此吗？黄兴回答不了自己提出的问题，却知道在湖北的何向东敢于任用北方军人，如王恩贵c如李成义；敢于任用革命党，如杨曾蔚，如姚青松，如蔡济民；又敢于任用黎系人马，如叶秉甲，如王占林，如宋遁初呐，你为何不能如此呢？ 区区何向东，只是宋c黄二人商议国家大事时的一小段插曲，二人议定，三月二十日出发去北京。 夜幕初降的上海南市，第九师驻上海办事处早早的上了门板。 工商发展银行上海分行即将开业，夏建民c杨正波都在为此奔忙，代表处和杨记山货铺的事情一股脑的推给陶贵喜。杨正波曰，你不是要权吗？喏，都给你了！ 二人奔忙，又嫌法租界到南市路远费时，常常夜不归宿。陶贵喜一个人有些害怕，又去教会女学求了姚青荷回来做伴当。 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罗雅琴下了车，给了车夫一块银洋，令其稍等，上前敲响房门。 “是雅琴姐！”姚青荷惊喜的回头喊了一声，拉了罗雅琴进门，问：“雅琴姐，这么晚了来，有事吗？” “我，我”罗雅琴容色悲伤，在姚青荷面前还能自持，见到陶贵喜后立时控制不住，扑到陶贵喜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姚c陶二人不知所措，只能好言劝慰，渐渐的，罗雅琴收敛了情绪，掏出手绢一边擦泪一边说：“我要走了，我要去法国，我不能留在上海，我义母要把我嫁给礼记洋行的那个洋买办，除了远走外洋，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罗雅琴从武汉回来后的这段时间，常偷偷溜到办事处来，无非是想找方君瑛c唐群英或者其他姐妹说说话，其他人不在，陶贵喜就成了她的知心人。 看看，眼前这两个女子陶贵喜心中叹息，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轻拍着罗雅琴的后背，劝慰道：“去法国也好，你那么喜欢画画，说不一定去到法国遇到名师，还真成了女画家呢！” 姚青荷立即附和道：“是呀，我也很想去法国的。” “青荷，那我们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伴！？” “这我不懂法语。” “我会！”罗雅琴拉了姚青荷的手，连声道：“我从小就跟义母学法语，我来教你。你想学医，到了法国可以进教会医学院，法国的医学水平是世界上最好的！” 为了拉扯姚青荷去法国，罗雅琴不惜夸大其词，一番鼓动后，姚青荷竟然有些动了心。是啊，留在上海，虽然距离武汉很远了，但却时时能听到c看到他的消息，想起他和她的婚约，扰得人无法安宁。兴许，走得再远一些，远隔重洋了，没有他的消息了，姚青荷才能心安，才能好好的学习医学知识，才能在未来为他的军队服务哎，怎么又想他了？！可惜，他连一句话也未曾跟姚家女子单独说过。 实际上，烙印在姚青荷深心里的那个人，无非是在汊河口镇北的河滩上，挥舞双臂打着拍子指挥部队唱军歌的那个影子而已。 去吧，去到全世界首创共和的法兰西，去到那个浪漫c神奇的国度，也许 三天后，在黄州的姚青松接到妹妹一封信，她将与罗雅琴c林菊月一道赴法留学。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手榴弹】 翻黄历，3月20日是个好日子。 中国工商发展银行在当今中国最为重要的城市——上海开设分行的鞭炮声响了足足半天！外滩码头的法国商船“内—皮耶”号鸣响汽笛驶向远洋。这一天，赢得国会胜利的宋教仁也将踏上北去的火车，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成为民国第一任正式的责任内阁总理。 对某些人来说，却并非如此。 首先，罗雅琴是不幸的，在轮船即将离岸的那一刻，她被人连拖带拽抓了下船。上海租界，到底是工部局董事哈同的天下。其次，在汉黄镇守使署办公室里的何向东也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她走了？好，去法国留学是一件好事。”掐断与姚青松的通话，何向东呆坐在办公桌后出了神。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个穿着宽大军服蹲在黄陂护城河边洗衣服的身影，一会儿是军医院那间屋里的灯光在窗户上映出的剪影，一会儿是每天晚上，军医院大门口，何向东都不自觉的要看向那边，看到那个浑然不觉灯光和窗户会出卖真相的影子。只有这样，他才觉出今天的事情可以结束了，期待明天吧！ 情感知道，他和她是心心相印的。他敬重那个敢于冲破世俗的桎梏，抛头露面闹革命的大家小姐；他喜爱她默默的在背后为他的事业努力工作，从不言苦；他却不能不顾及到杨正涛的感受，考虑到第九师的团结，也有自己需要的那一点儿“好名声”。 等到她走了，何向东才能毫无顾忌的任由感情发泄，在内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通——懦夫！蠢蛋！ 骂过之后又能如何？还得面对现实！“咔嚓”一声，不知何时抓在手里的红蓝铅笔折断了，断得干净利索，没有给人醒悟c松手的机会，一如姚青荷的远走重洋。 看地图，看地图！看看咱中国有多少待收复的国土？把你那点儿女情长的东西有多远扔多远才好！ 何向东的目光从左到右c从上到下端详着中国全图，一个个熟悉或者“有些陌生”的地名映入眼帘，脑子里却竭力的收罗与之相关的一切信息。唉，历史不学好，现在是真苦恼。 叛乱，钟颖的川军协被打散，叛军一度逼近川边，尹昌衡和蔡锷的川c滇军从南c东两面夹击叛军，收复巴塘，重挫叛军的嚣张气焰。可北京的袁世凯在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的影响下，竟然在军队节节胜利之时承认叛军精神领袖达某人的尊号。至去年12月，叛军偃旗息鼓，退回藏区。可以想见的是，依靠妥协换来的治权无法捍卫领土完整和国家统一，今后若有风吹草动，叛乱势必死灰复燃。 蒙边战乱有俄国和日本的影子，没有他们的支持，外蒙的哲布尊丹巴哪有胆气搞建国？没有俄国c日本和外蒙，哪有内蒙的巴布扎布叛乱？不过，何向东并不着急解决蒙古问题，他从徐树铮这个名字和本人身上看到了未来。 纵观全图，中国之大敌，日本与俄国也！ 门口，万耀煌探头探脑好几次，看到师长丢下折断的铅笔，踱步到地图墙前，一站就不挪步了，才大着胆子跨步进门。 “报告，兵工厂刘总办请师长过去一趟。” “噢！”何向东精神一振，心道，今天是啥好日子？因为在平时，兵工厂那边有事需请示，一般是刘总办来镇守使署，这次却反了过来，想必是手榴弹研制工作出成果了！也只能是手榴弹喽！“知会参谋长c田旅长没有？” “是，都在外面。” 某人的情绪反常，叶秉甲和田金榜以及司令部里的参谋们c见习差遣官们都有所察觉，这才派最近最得宠的万耀煌前来“顶雷”。 何向东一边扎皮带一边随口问：“武樵，我脾气很差？” 万耀煌递上军帽，小声回答：“报告师长，老实说，大家都有点怕你。” “怕我？” “怕学习和军操跟不上，被你抽屁股。” “参谋长也怕？” “参谋长最怕你。”万耀煌踮起脚从窗户的花格子向外看了一眼，更压低了声音说：“师长的新战术c新战法层出不穷，参谋长应接不暇又不能不接着，每个战法都要自己先弄懂了才布置下去，唯恐哪天搞不懂误了事儿。所以，参谋长那天在几个参谋主任和一等科员面前抱怨，说，跟了师长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的！瞅瞅人家那些师参谋长，多滋润。” 何向东当然知道是自己心太切，操之过急了。就拿春节后这段时间来说，每天晚上的军事讲习会变成曲射炮兵战法c战术的专门课程，整个儿成了炮兵夜校。参谋长本就是炮兵出身，因此承担了大量的资料收集和课件准备工作，还要担负起日常工作来，能不累？能不抱怨？ 整理好军容，何向东出门，门外众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汉阳兵工厂在军队的帮助下，去年五月就逐步恢复生产，得到都督府和银行资金支持后，向德国订购了两套98式七九尖弹生产设备，又兼化工厂项目在建，乃分出的钢药厂，总办为沈凤铭。虽然钢药厂和兵工厂分了家，却还是以刘庆恩统筹全局，又设了兵工厂会办职务，以余庆鳌领之。又有兵工专门学校，以黎元洪亲笔信邀的郭敬宇为督学。实际上，汉阳兵工厂已经初步形成”统一规划c统一组织c分工协作”的军工产业分布c发展模式。 迄今，汉阳兵工厂日产汉造88式步枪90支，若以三班制连轴转，日产可达250支。钢药厂日产88式圆头子弹八万颗，待98式七九尖弹设备运到c开始生产后，产量可望翻番。 这些数目字对何向东来说纯属小儿科，他的目标是要把汉阳兵工厂建设成为门类最全，产量足以供应三十万军队以中等强度持续作战需求的东亚最大兵工厂。 在刘庆恩的引领下，何向东一行到钢药厂会同沈凤铭c周绍荣等人，又有几名学徒牵了驮了弹药箱的骡子，沿着襄河来到汉阳城北的米粮山。这里炮九团驻地，军营背后就是兵工厂新近设置的武器试验场。如此安排的好处是——就算这里轰隆隆的闹翻了天，别人也仅仅以为是炮团在而已。 半山腰，三座齐胸高的砂袋胸墙呈品字形排列，胸墙中央都略矮了一截，正是为投掷手榴弹准备。显然，手榴弹已经在兵工厂里完成了静态引爆试验，甚至有可能已经完成了批次抽查，否则，刘庆恩又怎么会把何向东这群人招引到此呢？ 何向东抢占了第一道胸墙，回头道：“来，给我开一箱！” 众人看向刘庆恩，刘庆恩走到何向东身边，向两名学徒招招手。学徒吃力的抬着箱子放到二人脚下，抽开盖板，露出满当当的一箱民元式木柄手榴弹。 何向东旋开尾盖，挑出引线和拉环，把拉环套在小指头上，做好投掷准备却是引而不发，向刘庆恩发问：“延时几秒？” “五秒。” “可靠？” “拿人头担保。” 何向东猛然发力，手榴弹脱手而出，山脚传来“轰”的一声响，不多时，青黄相间的烟雾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子呛鼻的硝烟味道。 轰！轰！轰仿佛制造手榴弹不花钱一般，何某人抡着膀子频频投掷，试图把内心深处的那股子憋屈统统发泄出去 大冶，铜绿山的古矿坑边，杨正涛背着双手，遥望北边的长江滚滚向东流逝。 姚青荷走了，没有与杨二少爷商量的意思，杨二少爷留存在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他分明能从姚青松在电话里的语气中听出，有抱歉，也有怪责。 “你们是有缘无分！”大哥杨正波的话言犹在耳。 “青荷妹子心里只有何向东。”大嫂陶贵喜如此说话的时候，分明在摇头。 “狗日的，你再想老子的坏，看老子踹死你！”何向东那夜的做作背后藏着多深的痛苦？那一幕刻在杨正涛的脑子里，此时将心比心，清清楚楚。 此时的杨正涛才发现，真正的小人不是何向东而是自己。何向东答应陈家的婚事，何尝没有成全杨某人和青荷的意思？！可惜，杨某人没本事，倒是辜负了何向东的一番好意，却也让姚青荷枉做小人呐！今后，自己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与他称兄道弟，与他并肩作战？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她？破坏她幸福的人，就是不知趣的杨正涛啊！ 该不该给何向东派个电报？去！扯淡嘛！老子也是被革了命的，莫不成两兄弟为此事抱头痛哭一回？ “杀！”山脚下兵营中传来官兵们训练刺杀时的呐喊声。 杨正涛扭头看向山下，新的工业区正拔地而起，火电厂c铁厂c钢厂c铸造厂c机械加工厂c铁合金厂c五大化工厂和矿山连成一片。在此看不到的长江边还有正在扩建的煤炭码头c原料和半成品仓库。按照何向东的规划思路，今后的大冶就是一座工业城！第十八混成旅旅驻守此处，唯一的任务就是守住当今中事重工业的根本之地。 嗯，两个难兄难弟只有带兵打仗的份儿，还是把心思用在练兵和保卫工业区上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次帅】 1913年3月20日晚10时40分许，宋教仁在上海沪宁车站遇刺，被随行和送行的黄兴c于右任c廖仲恺等人送往医院抢救。 第二日清晨，随着《民报》c《申报》c《字林西报》的号外声，上海舆论哗然。晌午时分，何向东才接到都督府的电话，告知宋教仁遇刺一事并请到都督府会商应对之策。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何向东如此抱怨c腹诽着走进都督府，参加军政联席会议。 震惊，极度震惊，其后又有许多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嗡嗡”议论，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应对章法来，以供黎元洪参考。黎元洪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目光转向左手边首座的陆军中将何向东。 何向东起身，议论声止，其效果比之黎元洪双手下压作势还来得强了几丝。原因嘛，大家伙儿都知道，副总统是黎菩萨，笑眯眯的菩萨不会轻易怪罪c责罚能出息此会的心腹们；而何向东却是杀伐决断，不太讲情面的家伙，犯在他手里多半没有好果子吃。 “宋公，诸位，我谈三点看法。” 一贯的何氏风格，上来就说正题。 “第一，以当前政局分析，行刺之人多半为北方指使，若这一点没有异议的话，则可推断袁世凯已经谈妥大借款，可望解决财政危机和对南动武的军费问题，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破坏共和！第二，宋案之发生，乃是袁世凯的北洋政府与南方国民党四省矛盾发展的必然，除非南方国民党自解武装c束手就擒，否则战争必然爆发，我方应做好全面的应对准备。第三，当今中国之军政势力主要为四股，其一是袁世凯之北洋军系，其二是南方国民党军系，其三是副总统影响下的鄂省，其四是梁启超以师生关系影响的云南c贵州两省军队。各方势力纠葛交错，事态如何演变？我等无法揣测，只有整军备战，置身南北之外，以观其变。” 何向东言毕，向黎元洪并腿打个立正后坐下，不再言语。 其实，何向东心里是颇郁闷的。之所以派出程汉生专门绕道上海去提醒，乃是他也在宋教仁身上寄托了几分希望，希望万一提醒奏效而宋教仁安然坐上总理宝座，那中国的历史发展就将改变，自己要富民强国c建军御辱也相对容易一些。哪知，人家根本就没把好心的提醒当回事儿嘛！ “向东言简意赅，字字句句都落在要害。”黎元洪出言评点的同时，见何向东有些神思不属，心中奇怪却未说破，而是继续说道：“近日，袁项城与六国银行团的谈判确实有了进步，美国和英国也有意承认北京之民国政府，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此时此刻，正式国会的席位分布却让他感觉到国民党的威胁不得不除，向东说的对，此事真要是袁项城干的，那么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最后一句话，黎元洪加重了语气，特别是说到“向东”二字的时候，目的无非是让某人提起状态来，不要提纲挈领的说了三点之后就撂挑子，毕竟是要准备战争，鄂省军事第一号人物不出头布置，在座将领谁敢挑头啊？ 黎元洪不愿看到如此情况出现，却不能不面对现实。 何向东既然提出三条，那就肯定有所准备。闻言，又见黎元洪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的意思了，乃再次站起，向门口的参谋副官万耀煌打个手势。万耀煌立即招呼三名马弁抬起一副木架子，抱了一卷地图进入会议厅，在黎元洪的背后拉起了地图墙。 黎元洪起身，何向东顺手把他椅子挪到一边，走到地图前，待副总统入座，侧身看着地图了，才开口说话。 “我认为，以目前鄂军实力与北军c南军单独对抗都很吃力，何况还要顾虑到川省重庆方向。故，一旦战争爆发，就以保境安民c两不相帮的姿态静观其变为基础。诸位请看，南方各省中有安徽柏文蔚c江西李烈钧c上海陈其美c广东胡汉民最是坚决的国民党，湖南谭延闿c江苏程德全次之，浙江朱瑞c福建孙道仁的态度目前无法确定。西南云贵川三省地境偏僻，交通受制c难有作为，暂可不计。再看，湖南虽与江西毗邻，但湖南到江西的直接交通极为不便，湘军要开上前线与袁军作战，必经抱守中立态度的我省，同样，袁军要打湘军，也需向我借道。这就提出第一个问题，届时是否借道？给谁让路？” 在座诸人对何向东提出的问题都没有作答的意思，一副只等何某人发落就是的态度。 何向东的目光在与会将领的脸上扫来扫去，心道，老子把基调都定好了，你们再不上前接话，莫非是要本师长把独角戏唱到底？！不妥，决计不妥！ 将领中，自然有人能够读懂何向东目光中含义，当然，他们也并非没有想法，只是等一只出头鸟罢了。 张孝准起立道：“职部建议，严守中立，不给双方借道，并派兵封锁老河口c武胜关，必要时进占岳州，严控南c北两军接近本省。” “嗯！”何向东点头表示赞许。 军校总教官终究是顾念乡土之情，他的发言虽然简单，但是颇有内涵。借鄂军之力把北军挡在武胜关外是一则；二则又担心安徽c江西两省抵挡不住北军，北军从江西向湖南进攻，乃干脆建议鄂军进驻岳州。如此，湖南即便参加南军，亦可在最为关要的时刻得到鄂军保护，避免战火涂炭。 这些想法于情于理说的通，与何向东欲趁机把两湖合为一体的思路吻合。那，张总教官是否洞悉了何某人的心思，却故意没有揭破呢？嗯。。下来，咱要请他喝一壶酒喽。 “职部附议！”王安澜虽然有心劝说鄂省投入南军阵营，可黎元洪c何向东已经定了调调，又一向那么强势，看情形是无法挽回了，那么，能保住两湖也不错。 在座将领纷纷附议，却不敢保证没有别样心思的人存在。 “嗯——吭！”整理了一下嗓门，示意“诸位该结束表态了”，何向东又道：“我个人认为，一旦战争爆发，北军胜算为八成，南军仅有两成。何故？人心不齐，此为临战之大忌！国民党赢得国会选举之席位优势，让本就以民主c共和自诩者看到议会政治取得政权的可能性；而宋案的发生，让另一部分人看到袁世凯的不可信和军事力量对政治的影响力。国民党内部c南方各省绝非铁板一块，败战是必然！我们是坐视南军惨败而袁世凯顺手控制南方各省，还是适当保护我们的盟友，在袁世凯的碗里划拉一块肥肉尝尝滋味儿？各位，请发表高论吧！” 解说之后再提问，让与会者说出何向东想要的战略，这个法子倒是有些新鲜。 黎元洪微微点头，他不是没有野心的泥菩萨，并不甘愿当袁世凯的附庸，当然，维护当前民国政治格局，也就是维护副总统位子，这是前提。在适当时候，无论是从国民党掌握的省份割点肉，还是在袁世凯那里舀碗汤，黎某人都乐意之至。 何况，何向东已经很识趣c很大气的把湖南纳入副总统的体系之内。可以说，这一次南北大战无论谁输谁赢，黎某人是先赚了一笔。 这就是手里有强硬枪杆子带来的好处。 “大帅！”黎天才起身，立正致礼后突觉不妥，情急间又补了一句：“何次帅。” 黎元洪双目中精光一闪，何向东微微一愣，在座众人哑口无言。却尽都没有出言表示反对的意思，次帅这个称呼从此就戴在何向东脑门上很长一段时间。 “职部以为，西南不是不能着力，而是以前没有理由。方才次帅说到，云c贵两省的蔡锷c唐继尧受民主党之党魁梁启超影响。我方尚可趁乱谋利，安知梁启超c蔡锷c唐继尧就不会呢？职部以前驻扎淞沪时曾闻重庆之熊克武与黄克强交好，那熊克武多半会加入南军并图谋全川，蔡锷c唐继尧决不会坐视不管，多半会对熊克武出手。” 这番话，让何向东对老将黎天才有了全新的认识。看来，老将不仅会拍次帅的马屁，还颇有战略眼光和分析能力，一番说解恰好把何向东的疏漏给完美补上。 何向东在黎元洪耳边低语几句，黎元洪点点头，嗯了一声。 “必要时，我军要作出调停姿态进驻重庆c九江，确保国民党的军事力量不被北洋军彻底打垮！” 何向东故意少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与段祺瑞约定好的，在某个地方搞出一点事情来。赵白朗原本就要动一动的，何向东又不想太便宜了段某人。恰逢宋教仁被刺之事，如果南军要讨伐袁世凯，那么袁世凯必然全力对付南军，段祺瑞也没办法在白狼复起之后得到多少好处了。 河南，这块袁世凯最为看重的蛋糕，别人不敢动，老子却偏要动他一动！若几方面都搞得好，在湖南全省，江西九江地区，四川重庆地区落入掌握之后，第九师还可以趁着白狼游击之势打出湖北，开进皖北c豫东，为将来进驻山东作铺垫。 山东才是何向东必趋的目标！ 正文 第一一一章 【废省改道】 3月22日凌晨四时许，被刺重伤的宋教仁不治身亡。 北京的袁世凯闻讯后，拍发专电曰：“宋君竟尔溘逝，曷胜浩叹！目前紧要关键，惟有重悬赏格，迅缉真凶，彻底根究。宋君才识卓越，服务民国，功绩尤多，知与不知，皆为悲痛。所有身后事宜，望即会同钟文耀妥为料理。其治丧费用，应即作正当开销，以彰崇报。” 就在袁世凯的电报拍发时，刘成恩乘坐芦汉铁路的火车到达保定，没有带一个随从，身着便衣悄悄的钻进直隶督军冯国璋的禁卫军司令部。 “浩春兄，国璋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亲自到大门口迎接的冯国璋拉着刘成恩的手，热情非常的嘘寒问暖，把客人迎进内里的书房。陪客有二，一位是禁卫军秘书长恽宝惠，一位是禁卫军参谋长师景云。 冯国璋与刘成恩都是北洋老人，有多年的交情，前番马六标在吴家岗被歼灭一事，刘成恩更是帮了大忙。 刘成恩也期望在袁世凯的几大台柱子间选择一个作为依靠，左筛右选——王士珍在清室退位后不太过问俗事，没的靠！段祺瑞脾性有些刚烈，马六标事件对冯老哥下了一把黑手却被刘成恩给破解，自然也不能选择；张勋是偏师，袁世凯是哄着辫帅却不亲信，刘某人也看不惯辫子军；姜桂题的门系观念太重，暮气沉沉的，没前途；马金叙死了；那就只有冯国璋了。 说起来，冯国璋这两年也过得有些惨淡。 从汉阳前线调回京城收拾禁卫军，看似荣耀实则艰险。因为那时候的袁世凯要逼迫清帝退位，而禁卫军大多是旗人，有哗变作乱之虞。冯国璋使尽浑身解数才让禁卫军乖乖听命，没有闹出乱子来，也算是在力战阳夏之后为袁世凯再建一功，却并未让袁世凯忘却冯国璋的“僭越”之事。 就说这个直隶都督的位子吧，也是经过了好几道转手才落到冯某人屁股下的！ 因此，冯国璋对袁世凯身边的人特别上心，而刘成恩自从南下武昌当和谈代表之后，在袁世凯面前是一路走红，竟然也领了中将军衔，实在是心腹之人。 “甫公，成恩给您带来两个消息。”说着话，刘成恩左右看看，却不是对旁人不放心的意思，而是给恽宝惠c师景云以眼神示意——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弟兄啦！“其一，宋教仁之死，恐怕与老头子，赵老大（赵秉钧）脱不了干系；其二，老头子要废省改道。” 冯国璋捻须沉吟片刻，一脸不解的说：“宋遁初的事情，国璋心里有数，老头子一贯喜欢如此，倒是不惊讶，不迷糊。这个废省改道又是何意？浩春兄不妨明言指点。” “废省改道，重在废省，中央直辖道一级衙门，此为行政方面；于军事方面，老头子的意思是废除都督之职，仿九江c汉黄c豫南成例，择要地设镇守使署，军队各有归属，分驻四方。”说到此处，刘成恩的眼珠子一骨碌，直接道破：“甫公为天下第一督（前清指直隶总督，此处代指直隶都督），今后何往呐？” 冯国璋面色顿变，有些惊惶的看看左右二人，似乎恽宝惠和师景云能够拿出应对的法子一般。他失望了，二人也是惊慌失色，并无良策献上。 老头子这个“废省改道”之策并未公布，若非刘成恩送来消息，就算是冯国璋也被蒙在鼓里。看来，袁世凯是对北洋军系的几个巨头生出削弱之意，一省都督裁撤不设，多设几个镇守使，那么，北洋军的师长c旅长们都由袁世凯直辖了，几位大将该怎么办？到时候，只能任由老头子揉捏喽！ “浩春兄，如此怎生是好呐！” “不急，老头子还得用甫公出力。”刘成恩微笑道：“杀宋教仁只是开始，对南方之国民党军队开战动刀是题中应有之意。甫公，此战您有两个选择，其一，建功之后仍然保持俯首帖耳之态；其二，留在南边不回来了。除此之外，千万不可左右彷徨，拿不定主意，否则极有可能陷入万丈之深渊。” 冯国璋连连点头，他的确明白刘成恩的话意了。 第一个选择是让老头子看到今天的冯国璋已经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还可以放心使用。第二个选择是干脆的分庭抗礼，割据一方，不再受老头子恩威兼施的夹磨。 权衡一番后，冯国璋道：“还是第一条吧。” “嗯，成恩也是这个意见。如此，成恩告辞。” “什么，这么急着” 刘成恩苦笑道：“老头子要摸黎黄陂的底，成恩是劳碌命，只能领了这趟差事去看黎黄陂的脸色做人了。甫公，南北开战，千万别去打湖北。” 冯国璋猛摇脑袋，如货郎手中的拨浪鼓一般，连声道：“那个何向东要是好对付，我也丢不了六门重炮喽！湖北，我是不去的，再说，既然浩春兄前去湖北了，想必老头子也没有对黎黄陂动刀子的意思吧？” “对。”刘成恩点头微笑道：“故而，万一军议中有人提出兵进湖北，甫公千万要设法阻止之。” “那是当然。” “告辞。” “国璋送浩春兄登车。” “哎呀，甫公无需拘礼，成恩这是偷偷下车来此，怎么好大张旗鼓的招摇过市？留步。” 冯国璋一听，遂不再坚持送刘成恩登车，只是送到二门口惜别了事，转头就听到电报房传来的消息——河南又闹土匪白狼了，还闹得很离谱，直接攻占了舞阳城，大总统请冯大帅进京军议。 北京城，铁狮子胡同，陆军部。 军学司长魏宗瀚少将端坐在椅子上，双膝并拢，双手放在双膝上，规规矩矩，只等宽大的办公桌对面的总长看过《陆军大学整备方案》。方案不是军学司提出的，而是陆军大学该管部门——参谋本部提出，实际上透出参谋总长黎元洪副总统的意思。 段祺瑞看着文件，心思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参谋本部要整备陆军大学，陈宦那边是早有风声，可是，早不提c晚不提，偏偏在宋教仁出事，河南又闹土匪白狼的时节里提出，何意？ 段祺瑞的第一个判断是——黎元洪更加强势了！很简单呐，老头子要对付南方的国民党军队，黎元洪手里的九万军队可以是助力，可以是敌人，也可以旁观不动。这全看老头子如何处置了！ 还有第二个判断，在段祺瑞的默契配合和黎元洪副总统兼参谋总长的身份作用下，陆军第二军官学校在武昌南湖开办了。何向东并不满足于此，他的手伸进了中官养成的最高学府——陆军大学。从这一点上来看，段祺瑞反倒对何向东有些放心了，徐树铮说的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向东与段某人是同道中人。 不过，在段祺瑞眼里，南方那些个国民党的军队必须消灭，甚至该把那些人连根拔起，免得碍手碍脚的实在讨厌。对何向东嘛，能拉则拉，该打则打。拉，得有分寸，不能一股脑的把能给的全给了。打，现在不是时候，要打也不能又段某人出手啊！ 看来，手里这宗交易得慢慢来，莫着急。 “海楼，有没有想法带兵？” “单凭总长吩咐！”魏宗瀚精神一振，双目顿时神光灼灼。军学司长能干啥？目前，陆军有专门的陆军编译处，总裁就是段祺瑞；有军官学校，保定的校长是蒋方震，武昌的代理校长是张孝准，陆军大学归参谋本部管。难怪徐树铮不愿意干军学司，情愿去养马呢！ “老头子看来是要动手了，这战一打起来，没有嫌军队多的。”段祺瑞盯着魏宗瀚兴奋得有些过于的脸庞，心中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一丝犹豫点担心，又随着魏宗瀚很快的收敛了情绪而消失。“你在军学司也有半年了，应该知道第九师乃是当今中国陆军最强者。我意，待会儿在老头子面前提请仿第九师建新军，暂时先练一个模范团，视效果再行扩编。海楼若无意见的话，我便推荐你为模范团团长。” 少将去当团长？！军学司长下到部队最起码也得干个混成旅旅长吧？不过，模范团是什么意思？就是教导团，就是今后扩军的基础部队。今天是少将团长，明天可能就是少将旅长，再过几天就是中将师长了！ “卑职愿竭心尽力，为总长效劳，为大总统分忧！” “那就尽快的把手里的事情整理c交代一下，老头子那边今天应该就能说妥。你即南下去武昌，在第九师待上一段时间。名义嘛，考察鄂军教导旅和陆军第二军官学校的教学c操练，这也是军学司的该管。” 取经，绝对是找何向东取经。在军学司长职分上，魏宗瀚没有少听总长提起何向东，就连心高气傲的徐树铮都对何某人甚为推崇，何况自己呢？那就好好的学一学锻炼最强军的本事吧！ 段祺瑞把手里的《陆军大学整备方案》递还魏宗瀚，道：“这个，一并给何向东带去。告诉他，待河南事了，陆大举办经费就从陆军部出支，管保无虞。” “是！泉公，卑职告退。” 魏宗瀚明白，自己的未来从此就捆绑在段祺瑞和何向东这两架马车之间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一一二章 【武戏登台】 上海租界巡捕房的工作效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很快就查出刺杀宋教仁的凶手与赵秉钧有关，让袁世凯掉入难以自拔的泥淖。 明面上，南c北双方大打口水仗。国民党指责北洋政府买凶杀人，破坏共和，要求惩办当事人，矛头直指现任总理赵秉钧。袁世凯c赵秉钧反咬一口，说宋教仁被刺乃是国民党内部矛盾所致，甚至编造谎言指责是黄兴组织“血光团”所为。一时间舆论哗然，真假不辨。 暗地里，南c北双方乃至各省都在整备军队，积极备战。袁世凯用密电分令山东都督周自齐所部和张勋所部准备南下，两部遂抢夺火车，又互不知底，以为对方异动乃是别有居心，遂酿成交火，直到袁世凯闻讯后说解清楚才闹明白是误会一场，却把北军备战暴露在公众面前。 此时的国民党内部还真的出现了分歧。 在日本考察的孙中山立即准备返回国内，在行前要求国民党员协力查清宋遁初被害一案，并坚决以“联日速战”，阻止大借款，武力反击北洋，彻行革命。 黄兴却认为国家面临严重困境，蒙边c问题未定，列强虎视眈眈，宋案应诉诸法律解决c国事应由国会公论，一方面展示民主c法制，一方面避免内战。 孙c黄意见不一，国民党内部遂形成两派，战和之争频频，举棋不定。 同盟会改组成国民党，依然如散沙一盘！对此，在武汉的何向东冷眼旁观，瘪瘪嘴，咱站定立场，不跟你们蹚浑水，走，接老婆放学！ 这就是故作姿态了，看看，南北局面如此紧张，作为中国政局的第三极，作为第三极的军事主官，何向东居然有心思去武昌女学接他的未婚妻放学？嗯，这番唱作，给出的是啥信号呢？ 猜去！老子管不着！ 姚青荷走了，何向东也死心了，开始抛开她的影响来面对自己未来的生活，面对那个对自己很不错的小女孩陈云卿。 昙华林的女学门口，身材高大魁梧的何向东很风骚的穿戴整齐。笔挺的毛呢将官服，端端正正的两道粗金边五色徽军帽，军裤的裤管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熨烫折痕，红色c金色的阶级镶嵌在折痕两侧。威武啊，如此年轻威武的中将，哪能不惹得来往的女娃娃们侧目？ 错了，错了，人家看的是将军背后的万耀煌中尉，又或者是挂着准尉军衔的白崇禧，再或者是稍微远处的那四名牵着战马c全副武装的卫兵。将军，对普通女子来说，太过于遥远了！ “小白。。”汗啊，这话一出口，何向东自己都觉得脊背直冒冷汗，都觉得老天爷真他娘的会开玩笑。 白崇禧却没有丝毫感觉到异样，上前半步立正道：“到。” “几点了？” 万耀煌抢先回答：“还差一刻六点。”次帅今天的情绪很高，好事啊！那天的情形，着实把万参谋给担心坏了。小白是新人不知情，万耀煌却是一清二楚，师长怎么了，次帅又怎么了？一样是年轻人嘛！ “我这。。合适吗？” 万耀煌知道师长有些患得患失的紧张，忙微笑道：“合适，再合适不过了，云卿小姐肯定会非常开心。” “师c师长。”白崇禧鼓足了勇气，决定趁着师长心情好，此时又没有别的事情干扰的良机，提出憋在自己肚子里几天的疑问。“我们为何不备战？” “备战？”何向东是很有耐心教导“小白”的，闻言轻轻反问了一句，随后便道：“战争这个东西说起来复杂，又很简单，把今天的局面当成两个人打架斗殴来说，一方是腾空双手，握紧拳头，蓄势待发；一方是五心不定c内争不止c左右两手尚且在互相掐架。怎么打？这仗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个精光了。对这种即将一面倒的战争，我们如何备战？打谁？” “当然打北方！”白崇禧脱口而出。 何向东肃然道：“健生，若你能改变南方目前的状态，我就备战打北方，否则，我决不容许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革命力量在一场没有丝毫把握的战争中，白白消耗掉。” “师长，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北方备战调兵，南方却。。”白崇禧说着话，内心里也明晰了一个判断——虽然还没开打，甚至连开打的迹象都没有几分，南方的国民党军却真的已经输掉了战争。故而，后面的话，他无需出口。他已经有了比之前更清晰的思路，更明确的想法，去说服司令部里的同学们了。 “自作孽，不可活。”何向东摇摇头，顺便甩开白崇禧的这番干扰，把目光投注到校门内的深远处。 女学大门外是相对平静的，校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何向东与陈云卿的婚约对全国来说都不是秘密，赫赫有名的年轻中将突然出现在女学门口，很自然的以陈云卿为中心，引爆了一场大地震。。这个，关于地震灾区的详细报道，此处暂行略过，以后再提。 还是来关注国家大事吧！ 袁世凯对国民党是先天仇视的，为何？国民党的前身是同盟会，同盟会是南京临时政府和参议会的主要力量。孙中山当临时大总统时，民国采用美国式的大总统负责制；孙中山让位给袁世凯了，却要袁世凯南下就任，还制定了《临时约法》，把总统责任制改成责任内阁制。按照某个时代的话来说，这就是双重标准！ 袁世凯乃一代枭雄，政治手腕更非那些同盟会c国民党能及。之所以容忍国民党的活动，乃是因为国民党是第一大党，如果取缔就不能召开正式国会。等到正式国会选举出袁世凯就任正式大总统之后，宋案发生了，哼，绊脚石，给你家袁老爷起开！ 南c北的口水仗中，赵秉钧以宋案嫌疑请假，袁世凯揭开温和的面纱，露出狰狞的爪牙，以陆军总长段祺瑞代总理。 这一高层人事更迭的潜台词是——文戏就快唱罢，武戏即将开场！ 5月15日，袁世凯根据陆军部的呈文，下令取消黄兴上将名衔，同时暗命投靠北洋的陕西都督张凤翙和山西都督阎锡山，北洋系的直隶都督冯国璋c奉天都督张锡銮c山东都督周自齐c河南都督张镇芳等人联名通电，指责黄兴和李烈钧c胡汉民“不惜名誉，不爱国家，谗说横行，甘为戎首。” 第二十七师师长，奉天实力派张作霖则指责黄兴和国民党“倾覆政府，损害国体”。 正在河南组织“剿匪”的护军统领雷震春和毅军统领赵倜则公开通电，指骂黄兴是争总统不成而故意捣乱，并指责黄兴和陈其美是宋案的真凶。 16日，有个自称是女子血光团团长的周某人到京师警察厅投案，罗列出政治暗杀名单，第一位赫然就是大总统袁世凯。此事被大力宣扬，血光团之名顿时落实，南北皆知。随后，国民党参议员谢持被捕，多人被驱逐出京。 黄兴真是憋屈得要死！宋案发生后，他是温和的“法制解决”派，可北洋的人不去指责主张武力革命的孙中山，倒是利用舆论混淆视听，把所有脏水泼到黄某人身上，这叫柿子捡软的捏！ 此时，恰有日本人犬养毅来电称，欲来华访问，约期与黄克强君会晤。 黄兴不敢怠慢，与国民党在沪首领会商后，决定推选岑春煊c王芝祥c章士钊c汪兆铭为南北协调代表，力争消弭战端；又立即把这一消息传给工商发展银行，夏建民以密电发到汉阳，征求黎元洪c何向东的态度。 夏建民拍发密电的同时，安排好姚青荷在法国的住所c学业，刚刚随汪兆铭从欧洲返回的陈璧君c曾醒带着一群新女性，浩浩荡荡的杀到爱俪园找哈同夫妇讲道理，说文明。 武汉这边，何向东只能向未婚妻请假：对不起，云卿，不能陪你继续逛街和游山玩水了日本人掺和进来了！“亲爱的”日本朋友五十岚求见！ 时过境迁，五十岚次郎虽然官升一级，却已经失去与何向东对话的权力，此来无非是给犬养毅带信而已。 “。。东亚之繁荣强盛，在于中日精诚和谐，而中国今日之局面，实难指望在短期内达成和平统一，达成中日邦交之正常，也无法达成两国互相提携c共同进步之愿景。故，顺应当今之形势，中国革命志士当以一地省或数省的建国为近期目标，则日本友好可以促成帝国政府承认中国之革命新政权，达成提携共进之合作，进而挥师北伐，完成全国之革命。” 尼玛，日本人算是把中国给钻研透了，可惜中国人大多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 看着手里的信，看着那个一脸恭敬之色等待回应的五十岚，何向东心中波澜起伏，又惊又恨又怨又悲，可说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难道，自己的路子选错了？中国真的只能通过惨烈的内战才能达成真正的革命统一？！真的只有在内战耗尽国力，日本趁虚而入，亡国灭种的大祸临头时，中国人才能惊醒，才能团结，才能。。不，老子偏不信这个邪！ “任直。” “在。”一旁担任翻译的余祖言应声。 “你为我的全权代表即去上海，拜会黄克强先生并参与其事，顺便，代我问候犬养先生。主旨精神嘛，随后我再与你详谈。” “是。”余祖言会意，带着五十岚退出司令部。 看着日本人离去的背影，何向东不禁切齿痛骂：“狗养的！” 正文 第一一三章 【作茧自缚】 黑漆漆的铁栅栏外，有些耳熟又冰冷的声音响起：“徐镇坤，出来！” 徐镇坤仰躺在阴暗潮湿的监室角落，一动不动。他不想出去，出去的结果只能有一个——不是黎元洪说的性命无虞c衣食无忧，而是生不如死。他无法出去，暗无天日的c潮湿的c到处发霉的监室让铁镣在手腕c脚踝造成皮外伤都变成了坏疽。此时的他不再去幻想一万块龙洋，只想如活死人一般的躺在这里，静静的死去。 “妈卖叉的，装死！” 有人骂着推开牢门，两人快步进入，像拖死狗一般把徐镇坤拖出牢房，用厚厚的麻布袋套上头，再沿着长长的廊道和一级级台阶拖行。 徐镇坤始终一声不吭，好几次，那几人都以为他死了，停下，用手试了试鼻息，咒骂几句，又再拖行。 风，暖烘烘的风，春天将去c夏天来临的风。 热，阳光照射到发霉的身体上，透过皮肤进入肌体，把生命的力量激活。 沉重的铁闸门发出刺耳的声响缓缓打开，套在徐镇坤头上的麻袋被扯开，刺眼的阳光在他脑海里留下永久的白茫茫印迹，从此，世界永远都是白茫茫的了。 “噗”，一脚重重踹出，正中蜷缩在地上捂住双目的徐镇坤，将他踢得如滚地葫芦，顺着模范监狱后门的斜坡滴溜溜的打了好几转，“啪嗒”一声跌落在台阶下。 铁门“扎扎”合拢前，有人朝外面吐了口水，留下一句——妈卖叉的，这都不死！？贱骨头！ 从此，武昌城里就多了一个满身坏疽c双目失明的叫花子，奇迹般的挺过好多个严寒酷暑，也不知哪一年的哪一天才无声的消失在人世间。 何向东早把徐某人忘在脑后，准确说是一枪之仇还记着，只是没功夫去理会那个在监牢里备受折磨的可怜虫而已。用密电给夏建民发去“鄂省取积极中立态度，革军应早定战争决心”的电文后，又把注意力投到豫西南山区。 白狼率部千余以奇袭攻取舞阳后没有停留，向南转移到桐柏山区摆脱刘镇华的追兵，得到鄂军第一师第二旅第四团刘邦本部的粮弹接济，再向西北夺取唐河c新野，刘邦本团随即进攻新野，“白狼匪部”弃城而走。 按照计划，白狼将继续向西移动，牵引镇嵩军刘镇华部向西追击到豫陕交界后再回头向东，袭取兵力空虚的南阳c信阳，为鄂军进驻铺路。再以后，如果局面发展良好的话，白狼部会在豫东c皖北一带被第九师“歼灭”。这一次，何向东占了城池就不再撤退了，豫南镇守使的位置得给人家黎天才师长，皖北c鄂东的地盘。老袁，你就看着办，别惹得我追赶着“白狼匪部”冲你老家去就行！ 事实上，赵白朗所部在桐柏山和舞阳母猪峡整训了近一年时间，又得到一批汉阳造步枪和子弹的接济，完全有与镇嵩军（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面对面的硬碰两下子的，以游击作战方式，自然不必担心会在刘镇华手底下吃亏。 何向东要做的只是控制“匪患”的范围和规模，不把全国的主要矛盾转移到豫南c豫西南的山区即可。 布置妥当，还在等武胜关的回电，黎元洪来电话了，说是有要事相商。那就过江去吧，敢情这长江对何某人来说就是小河沟啊？ 过了江，副总统那辆鎏金的白色马车停在码头，何向东也不客气，一头钻进去，却见里面坐的不是黎元洪而是陈云卿。车厢内本来算得上宽大，可两个人总得留点距离吧？顿时就觉空间小了些，再加卫士把车门一关，陈云卿白皙的脸庞上立时腾起红云，声若蚊蚋：“父亲在奥略楼设宴，副总统黎大人已经过去了，差我来码头等你。” 得得的马蹄声响起。 二人是未婚夫妻，这段时间里何向东也颇用心的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倒也觉出陈云卿的几分可爱来，游山玩水中总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也会有拉拉手，搂搂肩的动作。此时，见陈云卿有些惊慌羞怯，他故意盯着她的小红脸，以关切的语气说：“云卿，你脸红了，是不是病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摸人家的脸。 陈云卿急忙向后躲，可车厢里空间毕竟有限，终究是躲不过，只得更红了脸闭上双眼。何向东的用手背在她额头上试了试，煞有介事道：“不热，没生病，哎，吓我一跳。” 话音未落，顺手就在陈云卿粉嫩嫩的鼻尖上轻轻拧了一下。却是很欣赏陈家小女子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的模样，看着看着就控制不住，低头轻吻她的红唇 “禀次帅，到了！” “嗯！”没好气的何向东心中大恨。不长眼的家伙，就不知道多绕几圈，多等一会儿吗？！车内二人互相整理了一下，何向东开门探头，瞪圆了眼珠看了一眼卫士才举步下车。卫士满腹委屈又不敢说出口啊，次帅大人在车里面胡天胡地的瞎搞，恨不得马车就那么转下去，人家卫士可是专门叮嘱车夫绕道走的！ 当脸红红的陈云卿怯生生的半挽半吊着何向东的臂弯出现时，黎元洪和陈厚贤相视而笑，微微点头；黎本薇和陈母邹氏含笑起身相迎，拉了陈云卿的手，何向东着实不赖，立即帮人拉开椅子，等陈云卿入座后才向黎元洪并腿打个立正。 黎元洪故意板着脸，却总也带着几分笑意，摆手道：“得了，还好没忘我这个副总统和岳翁。”何向东又向黎本薇和邹氏行礼，二人含笑招呼“主客”就座。何向东见只有陈云卿身边有空位，心中虽觉没啥大不了的，却又不能不顾及在场“长辈”的感受。 “这是家宴，不妨事。”黎元洪指点了一下，见何向东就座了，偏头对陈厚贤说：“你看，我这个月老做的着实不错吧？” “宋公英明。” “哈哈，你我就别客套那些虚的，向东来了，有什么话在吃酒之前就说好，免得有些人过后不认账。” “嗯”陈厚贤沉吟着，目光频频瞟向女儿和何向东。 黎本薇见状，笑道：“还是我来说吧？” “那就有劳夫人。”陈厚贤对黎家是了解的，知道黎夫人吴氏原本是黎家的童养媳，又礼佛，平素只管家里的事情。黎元洪在外应酬都是黎本薇帮衬着，知情者在黎府之外就称之为“夫人”，只有很正式的场合才称为“如夫人”。实际上，今天还真是家宴，黎家c陈家出席者乃是礼数上对等，因为邹氏也是“如夫人”。 “向东。” “在。”何向东对黎本薇颇尊重，一方面是接触过多次，知道她在黎元洪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是到了武汉后得知，阳夏战争期间，黎本薇经常代表黎元洪探望伤员，颇得人心。身为军人，身为带兵的将领，对黎本薇这样的“如夫人”是出自本心的尊敬，并不以其身份而稍减。 “你军务一向繁忙，前些天能抽出身来陪伴云卿，难得啊。两家长辈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么一碰头合计了一下。副总统认为，当前局面纷杂，前途莫测，向东是带兵官，说不得哪天就要率军开拔火线，家事还是早些料理清楚为好。这么说吧，原来说定等云卿十八周岁时再完婚的，不如就近择个好日子完婚，了解两家的一大心事。亲家翁c亲家母也是这么个意思。” 俨然，黎元洪和黎本薇就自居“何家长辈”了。 何向东心底明瞭，这就是上次军政会议上黎天才口不择言喊出“次帅”的必然结果。婚约，不牢靠！还得成婚之后，何向东才是黎某人的“干女婿”（实际是黎本薇的干女婿），真正的自己人。 闻言，旁边的陈云卿早已脸红到脖子，就差把头埋到桌面下去了。何向东看得清楚，她的一双小手里抓着一条洁白的手绢，那可怜的手绢啊众目睽睽下，何向东伸手把那可怜的手绢从魔爪中解救出来，又用更大的魔爪握了粉嫩的c柔若无骨的“魔爪”，轻声问：“云卿，你准备好嫁给我了吗？” 哎哟！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哪有这么个搞法？！黎元洪是看得微微摇头，却是赞赏的意思；陈厚贤也旁若无人的抓了邹氏的手，微笑着轻轻拍打，无言的劝慰夫人——你看，女儿的将来肯定是不错的，放心吧！ 陈云卿只觉得自己快要羞死了，频频点头，就不是不出声说话。 黎元洪抚掌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本薇c亲家母，你们选个好日子操办下去，嗯尽快办，如今这个局面很不好说，一切从简吧！” 陈家是大户人家，可终究不能与官面上相比。陈厚贤想了想，问：“宋公，民国这才十几个月啊，究竟会糟糕到何种程度？” “不好说，不好说。”黎元洪面色转向凝重，思索了片刻，又突然变得有些兴奋，看着手牵手的两个年轻人，说道：“日本人有意牵线搭桥，劝说国民党的都督们拥护黎某在南京或武汉城里政府，而后挥师北伐！” 何向东的脑子在瞬间出现了空白！原来，黎元洪是为了这个而急着办此婚事！他要控制住何向东，他还要何向东率军去北伐拼命，他要走上一条日本人巴不得看到的死路！唉人呐，原来那个世界的黎元洪是这个样子吗？一切都改变了，始作俑者就是何向东啊！ 正文 第一一四章 【北上武胜关】 家宴，忍住，别破坏气氛。 雅间里的气氛实在是好，黎元洪得意洋洋的做着大总统的美梦；陈厚贤仿佛看到一个大总统的亲家翁和一位陆军总长的女婿，那滋味儿也是浮想联翩c美不胜收；黎本薇和邹氏当然为男人的成就高兴。陈云卿却分明觉出何向东的手猛的捏疼了自己的手，又快速的松开，抱歉的c心疼的看了自己一眼。那目光中，有浓重的c刻意掩饰的忧虑。 为何会如此？陈云卿不过是女学生而已，搞不懂国家大事，只能伸出小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希望能感触到他忧虑的原因，再设法为他分忧。 何向东心里有事，黎元洪和陈厚贤却分外高兴，酒兴很是浓厚，频频邀杯。何向东虽然一再提醒自己千万别贪杯，还是架不住两人的劝，喝了个稀里糊涂。第二天一早醒来才发现睡在陌生的c软绵绵的床铺上，再一回想，嘶昨晚从黎元洪说起大总统之后的事情，竟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还好，很快就有陈家人来证实，姑爷睡的是客房。 坐在床边，捧着宿醉后隐隐作痛的脑袋，何向东得想个办法出来阻止黎元洪暂时不切实际的大总统梦想。这，也算是给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擦屁股吧？ 换任何一个稍有野心的人坐在今天黎元洪的位子上，多半都会生出逐鹿中原c荣登大总统宝座的雄心壮志来。何向东也会这么作想！只是，当初在麻城山中举事时，黎元洪已经是鄂军都督，论实力比之山沟沟的民团指挥强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何向东选择了借扶持黎元洪而达到自己救国之目的，而黎元洪对何向东也算得非常信任，一直以来都是配合默契c合作无间。 一步步的，军队壮大了，湖北稳定了，各方面的关系也协调得差不多了，似乎黎元洪登位是顺理成章了。不，之前不是这么计划的。 俗话说，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只有湖北一地在手的黎元洪不可能凭此一步登天，一统天下。利用机会，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脚踏实地的扩大“副总统”和鄂军的影响范围c控制地区，再推进社会改革c军队整编，以此为夺取中央权利c压服四方的保障。 没有实力就爬上高位，最终结果是重重跌落，永世不得翻身。 此时的黎元洪是被日本人杜撰的“大总统”帽子搅浑了头脑，根本看不清国民党的都督们是绝对不会真心拥戴“副总统”的！而且，那些人也根本靠不住，他们手下的军队更是靠不住！与他们结盟向北方开战，看似实力对比占据优势，可真正一旦出现危机，顶上去打硬仗的只能是鄂军！说不一定，在某些时候，某种情况下，那些国民党盟友是不会介意在鄂军背后开枪的。 日本人吹捧黎元洪，热心于牵线搭桥的真实意图是什么？真的扶持黎元洪和南方国民党军结盟，然后北伐统一中国？日本狗崽子真的有如此好心？！得了吧，拉倒吧！日本人的真正意图是让中国陷入长期的南北分裂和内战之中，然后以“关东州”为根基在东北，以扶持的南方政权从扬子江流域开始，南北蚕食，最终吞并中国。 道理如此摆着，可如何向兴致正浓的黎元洪说起才合适，不至于破坏目前二人“亲密c亲近”的合作关系？ 不到万不得已，自忖声望c人脉不够的何向东不愿意发起兵谏甚至兵变。 “小姐。”门外，有人说话。 “将军醒了吗？”陈云卿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醒了，就是可能还没醒酒，昨晚醉的厉害。” “笃笃。”门敲响了，显然是陈云卿。 “请进。”何向东溜下床，猛的动弹让他觉得脑袋生疼，一阵晕眩，酒啊，真不是好东西！陈云卿推开门就看到何向东身形摇晃，惊得尖叫一声“别动”，几步上前扶稳了，连声说：“别动，躺着好吗？” 那就躺下吧，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闻着云卿的体香，闭着眼睛享受一双小手在头上轻轻揉捏这种感觉真好，让人沉醉，巴不得一辈子就躲在这温柔乡里了。 现在，自己不适合出面去劝黎元洪，那会在“次帅”之后又添新刺，多半让黎元洪生出“独掌军权的何向东自己要当大帅”的疑心。让鄂军将领们去说？也不行，姑且不论能否劝动，单单是军队将领们的身份就会坏事儿。 让程灏功出面找民政长夏寿康？然后再由民政长向都督剖析厉害。嗯，倒是可以试一试。不，万耀煌夏寿康是甥舅关系，莫要弄出“何向东已经与夏寿康联手逼宫”的印象，那就更糟糕了！ 可惜啊，饶汉祥去了北京，不在武汉，否则他倒是一个稍微合适的人选。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有一天国家强大了，没有战争了，我就这么躺着，一辈子都这么躺着。”何向东说的是假话，他刚才根本就没想过别的事情。但也是真话，当陈云卿柔声发问时，他的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 陈云卿没有说话，俯身，轻轻的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感觉他的心跳。 “报告！”机要参谋刘戟的声音居然在门外响起，急事，肯定是急事，否则他不会找到陈家来。“陆军部电告都督府，北洋第一军段芝贵所部王占元c李纯两师将由芦汉铁路南下！” 尼玛，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何向东仰躺着紧闭双眼，陈云卿早已起身整理好仪容走到门口，请进刘戟。 “次帅，次帅，副总统请你立即去会商。” “知道了，我就去。辛苦你了。” 刘戟立正道：“不辛苦，职部告退。夫人，打扰了。” 啥意思呢？我们做什么了？还啥都没做呢！他娘的刘戟！嘴巴倒是挺快，抹了油一般。孤男寡女，大清早的同处一室，女的脸红红，男的还仰躺在床上，你说人家会看出啥来？ 当何向东捂住生疼的脑袋匆匆赶到都督府时，黎元洪已经焦躁得在办公室里要摔杯子骂娘了，此时，什么大总统的梦也得搁一边去，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报告。” “进来说话！”黎元洪放下手中的杯子，招手道：“你看看，袁项城这是逼着我跳扬子江呐！这份电报，北洋军要进湖北；这份电报，免去李烈钧江西都督之职，以我兼领；这份电报，要我公开通电支持北京，声讨黄兴和国民乱党；这份是命令第九师全员开向大冶，准备进赣；这份，要你调得力部队配合豫南之剿匪。一晚上就这么多电报，袁项城疯了！” 何向东结果一沓电报抄纸细看，心道，这样也好，他暂时不会跟人说那个南方大总统的破事儿了。 “既定战略不变，首先，拒绝北洋第一军进湖北，再” “向东啊，这局面分明就变化了，袁项城如此强硬，恐怕拒绝北洋军进鄂已经不太现实。” “噢？”何向东瞟了一眼黎元洪，把他惊慌的神色收入眼底。今天，他对黎元洪又有了新的认识——野心虽大，胆子却比较小！“宋公，拒绝北洋军进鄂之前，急办一件事，通电全国，表达反对内战的主旨，倡议袁世凯与国民党方面派出代表到武昌谈判解决争端，并要求各省军队不得调动，以保境安民为唯一责任，避免不必要的军事冲突。” “这个，可以，我立即让人拟电发出去。可是，北洋军如果真要强行进入，我方如何应对？” “宋公放心，我即率十七旅c教导旅和炮群一部北上武胜关，倒要看看段芝贵c李纯和王占元有没有胆气叩关而入。” “有你亲自领军，我放心了。那。”黎元洪显然是丢了方寸，没了一点主意，略沉吟后，又说：“南方这边肯定很快就有反应，又当如何应对？” “国民党人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心理准备和军事准备，肯定要吃亏，咱们先敷衍着，静观其变再浑水摸鱼。第二师开到黄梅，十八旅在大冶，另派第三师之第六旅向大冶移动，由蔡济民c杨正涛指挥。再从军校抽调一批教官c优秀军士和学兵到鄂东，编整七个营为二旅，以应不测。必要时，部队可开进皖西c赣西北，进占六安c九江，竭力阻止北洋军消灭国民党军。这是军事方面的姿态，政治方面，宋公应该立定副总统调解争端之立场，不断的向双方呼吁和平，必要时可以通电威胁。总之，宋公要在全国民众的心目中建立一个‘爱国c忠诚c不打内战’的英明领袖形象。” 黎元洪频频点头，却依然感觉头脑糊涂，理不清思路，稳不住情绪。 何向东察言观色，又道：“宋公请放心，有前番军政会议拟定之战略，我方早已立于不败之地。职部请宋公在武昌稳坐钓鱼台，掌控四方，以收渔人之利。至于那个兼领江西都督的电报，宋公可以转发南昌，又电告北京，推荐欧阳武继任江西都督。如此一来，不管袁世凯准不准，李烈钧c欧阳武都欠了宋公一个人情。到时候，万一需要我军进驻江西时，阻力也会小上许多。” 黎元洪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职部立即调动部队，尽早出发到武胜关，嗯估计也就是半个月，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婚期一事，还请宋公代向东给陈家解释，告退。” 何向东大步离开，黎元洪怔怔的看着门口，觉得心里突然间又空落落起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一一五章 【不愿道离别】 武汉三镇突然间就陷入一股战争的狂潮之中。 耳目最灵通的《大汉报》派出数十个报童，喊着“号外”把战火即将随北洋军席卷而来的消息传递到三镇城乡；紧接着，三镇驻军营地次第响起急促的军号声，鄂省都督府宪兵部队迅速开到码头c车站，搜集船只c控制路口c维护交通。不多时，教导旅八千余官兵两路开拔启程，一路在巡司河军校码头登船，一路列队进城，在武昌城外的各个码头登船，开向刘家庙。 同时，汉阳的第十七旅三十三团，炮群第九团，工兵c辎重c骑兵c电讯c警卫各部纷纷行动，乘船渡过襄河（汉水）在汉口登岸，穿越汉口市区开向刘家庙。在刘家庙的三十四团早已得令，大部先于主力登车北进，小部在刘家庙军营c车站c码头值守，待宪兵到达后交接勤务。 近两万军队的突然调动和报童那揪心的“号外”声，震动了武汉三镇，也惊得还巴巴等着某人从都督府回来，再好好休息一阵子的陈云卿手脚冰凉，差一点没能喘过气来。 陈云卿是幸运的，虽是庶出，却是陈家两房唯一的女孩子，得到的待遇隐隐超过嫡出的两位哥哥；甚至被副总统的如夫人认作干女儿，得到何向东这位少年将军作为夫婿，老天爷待陈云卿果真不薄！可老天爷也太狠心了，十七岁的女孩子刚刚尝到一丝丝男女之爱的甜蜜，就不得不接受何向东要领军出征的事实！ 战争，武汉三镇的百姓士绅谁不认识“战争”！？阳夏战争打了四十多天，有多少革命军将士流血牺牲？战争留给陈云卿的印象是破坏c是流血c是死亡c是分离。 没有人阻止她如疯狂了一般冲出家门，跌跌撞撞的奔向码头。鄂军是湖北的子弟兵，他们将要开上阻挡北洋军的战场，把战火隔绝在武胜关外，保卫两千五百万湖北父老。报纸上是这么说的，武汉百姓也是这么认为的，无数百姓自发的汇入到送行的人潮之中，小小的女子身在其中，毫不起眼。 老百姓担心c牵挂c送别子弟兵，呼儿唤母声，谆谆保重声中，不乏情人分别的离泪c哭喊，这。。无疑会影响到军队的情绪！ 教导旅旅长杨曾蔚少将高踞马背，缓缓而行，明显感觉出一种压抑的情绪。 “唱起来！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雄壮的歌声横扫一切情绪，战士们步伐整齐c军容严整c战意高昂的穿城过江，给三镇百姓留下的印象是——湖北有不可战胜的军队，湖北安矣！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不可能瞒过汉口租界无数双别有用心的眼睛。 日租界领事馆的楼顶天台上，五十岚次郎陪着两名军官用望远镜观察江面上轮渡的教导旅，又可观察从租界口大马路源源开过的第九师直属部队和第三十三团，当然也能听到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战歌声。 “前川君，支那陆军第九师已经具备现代陆军的灵魂，从此，支那陆军不可小觑！听，他们的战歌。。”陆军少佐富山正彦侧耳倾听一会儿，说：“我可以从他们的歌声中听出武士道精神，甲午年c庚子年不堪一击的支那军没有这种踊跃献身的气概！” “少佐阁下，卑职更关注他们对武器装备的保养和使用情况。”前川浩二中尉收起望远镜，目视从租界外开过的军队，说：“真希望能够置身其中，目睹这支军队与北方支那军的战争。” 富山转头看向五十岚，微笑道：“五十岚君应该有办法。” “这，需要帝国驻华公使馆的授权和领事阁下的批准。” “鄂军突然开拔，我等也当便宜行事。五十岚君，我听闻你与第九师司令部的一些高级军官来往密切，可否做一尝试，本官和前川君分头行动，力争说服领事和武官。” 在笑眯眯的富山目光逼视下，友邻会干事五十岚次郎决定让步，他的工作本来就是要配合军部的支那战略，何况两位陆军军官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似乎尚可一试。 “哈伊。”鞠躬后，五十岚离开楼顶天台。 刘家庙火车站调度办事房里，前任陆军部军学司长魏宗瀚少将换下青灰色的制服，穿上靛蓝色的鄂军军服，又摘下肩章钉在肩上，正合适，没有任何的不妥。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向月台上那个位置站得绝对巧妙的背影。 所有进站登车的官兵都能看到何向东！ 靛蓝色的军服，紧扎的披挂和绑腿，用胶皮雨衣包裹着的背囊，横在背囊上的98式七九步枪；前后各一的子弹盒c军绿色的锡皮水壶c同色的洋铁皮饭盒；工兵铲c刺刀鞘c装着三枚民元式手榴弹的军绿色帆布袋，这些装备与普通战士完全一样。还有牛皮公文包c望远镜的牛皮盒子c挎在腰侧的大号毛瑟手枪木盒，这些似乎证明他又与普通战士不太一样。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竖肩章的金色底板上镶嵌着两颗将星，才能发现军帽上有两条粗粗的金黄色装饰条。 何次帅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却让所有从他身边经过的官兵们感觉到——师长与我们在一起！有师长在，此战必胜！ 魏宗瀚也感觉到了那种的无形的力量，不过，与鄂军官兵们不同的是，他为之心惊肉跳。 到第九师学习c考察，魏宗瀚感触良多c收获颇丰。似乎，从徐树铮到曲同丰，再到魏宗瀚都是如此，他们都能从第九师，从何向东身上看到中国陆军未来的发展方向。原本，魏宗瀚是信心满满，要回到北方编练一支与第九师一样的“模范团”。 可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看看外面，听听战歌，想一想，自己没本事在不到三小时之内就组织两万军队开拔，而且不发一个铜子儿的战饷或开拔费！ 装备，可以买；战术，可以学；精神，第九师和整个鄂军具备的那种无形的精神力量，买不来也学不到！除非。。低头看看，魏宗瀚少将不是穿上鄂军军服了吗？转头再看，背囊c披挂c步枪c刺刀c工兵铲。。都在那里！ 中国陆军的未来，不在今日的北洋政府，不在段总长c袁大总统手里，而在武汉，在第九师，在何向东！ 一件一件的穿戴上，扎紧，提了步枪，魏宗瀚推门而出，自觉的站到何向东的侧后方。 “海楼兄，欢迎你加入。” 一瞬间，魏宗瀚的眼眶有些发热，声音也有些发抖：“次帅，职部是中人。” “阻止内战，枪口对外。这是你，我，所有的中人，肩上的当然责任。从今天起，海楼兄就暂时担任第九师副师长之职。” “是！”魏宗瀚心中又掀起一波感慨。来到湖北，身在第九师军中，他知道何向东的部队里不分南北东西，只要有中人的自觉，这里就是家！就是用武之地！初来乍到，刚刚决心投效，别人想要却要不到的第九师副师长的帽子就戴在头上了，这。。唯有效死耳！ 此时，什么模范团，什么少将旅长c中将师长，什么段总长c大总统见鬼去吧！ 火车站外，五十岚被哨兵拦下：“站住！军事管制，严禁靠近！”他相信，虽然自己一身日本人的招牌穿戴，可真要硬闯，第九师的子弹会毫不犹豫穿透自己的身体。怎么办？左右看看，有了。 杨曾蔚从江岸码头登岸，骑着高头大马正好来到。 “杨君！将军阁下！” “唔，五十岚先生。”杨曾蔚翻身下马，心里已经猜出此时出现在此地的此人有啥心思了。“莫非，先生要加入我军，投入战斗？” “不，不，大日本帝国目前与民国没有外交关系，作为帝国臣民，五十岚不能加入任何一方的军队参与战争。来此，五十岚只是想请求何将军阁下，能否让帝国陆军军官以观察员的身份前往武胜关？此事，还望杨君帮忙疏通。” “五十岚先生稍等。” 杨曾蔚把马缰递给卫士，在哨兵敬礼的同时大步入内，刚刚通过栅栏就看到何向东笔直的身影。 “次帅，职部奉命率教导旅赶到，火炮c辎重正在巡司河码头装运中。” “嗯。”何向东回了一礼，偏头示意道：“少石兄，海楼已经加入第九师，暂任副师长之职。” 杨曾蔚早已经看到一身鄂军装扮的魏宗瀚，当下立即打个立正，伸出双手与魏宗瀚紧握了一下。昨天还是军学司的卸任司长，未来的北洋军模范团少将团长，今天就成第九师副师长了。呵呵，想当初的四省联军司令官杨某人还真不如人家海楼兄来得爽快，扭扭捏捏了好一阵子，被何向东逼得没办法了才抛开心中樊篱之见，真心加入国家军人的大本营中。 “次帅，五十岚想以观察员身份随军行动。” 尼玛的日本人，真是十处打锣十处在。得，既然副总统都在日本人的穿针引线下做美梦，自己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在日本人无孔不入的间谍网中，中队包括第九师都没有秘密可言，不妨让鬼子们见识一下第九师的真正战力，将来到了山东也能起到震慑之效。 “少石兄，请参谋长通报都督府处置，我本人对此没有意见。”说着话，何向东的目光定格在栅栏口，本能的举步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向后转，高声道：“副师长，组织参谋处登车！” 正文 第一一六章 【一夫当关】 河南信阳，火车站的铁道上堆满了列车，到处都是北洋军乱糟糟的人群，满眼的乌烟瘴气。商旅百姓早已不敢接近火车站，甚至连信阳城里也是大军云集，盘查严密。 武昌的黎元洪连连发出通电，一副“因民国初建，百废待兴而兵连祸结”的痛心疾首状，要求“争议各方莅临武昌，以元洪为调人，和气协商解决政治之纠葛，还四万万同胞以太平”。 看看，多高尚的副总统啊！就是这位副总统又通电全国，表示南北军队出现异常调动之时，身为副总统c参谋总长的黎某人呼吁“息兵和谈”，并以中立调解姿态截断芦汉铁路，拒绝任何一方军队进入湖北地界。 那么，开到信阳的北洋军第二师c第六师怎么办？王占元和李纯找到信阳火车站的鄂军留守代表，那个挂着上尉牌牌的家伙脖子很硬，就一句话——“你们要去武胜关就尽管去，反正我这里是不予通报的！”看看，这气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王占元是何许人也？老牌北洋将领！大怒之下揪住那鄂军上尉就要拔枪，却被李纯及时拦下。 临行前，第二军司令官冯华甫曾有一言见告——“湖北走不通就走安徽嘛！” 陆军总长段芝泉也说——“武胜关地形险要，第九师战力强横，轻易不要动武，凡事三思而行。” 王c李二人在信阳不得前进，急坏了充任北洋第一军司令官的段芝贵。 老头子要对南方国民党用兵，要进军湖南c江西，最便捷的就是沿芦汉铁路走湖北，再兵分两路。一路趋岳州（岳阳）进湖南；一路走田家镇进江西，配合从津浦铁路南下的第二军攻略安徽c江西c江苏c上海。兵贵神速，趁着南方国民党军还在妄想“政治解决”而没有整军备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之，乃是老头子钦定策略。 但是嘛王占元c李纯向来与冯国璋接近，拱卫军司令官段芝贵虽是老头子的干儿子，人家需要给点面子，却不会真心为干殿下拼命。 段芝贵很怀疑王占元c李纯二人是借口托辞，就是想脱离第一军节制，走安徽方向加入第二军，归入冯国璋的麾下作战。于是，他闻听部队受阻于信阳后，立即率领司令部赶来，一看，鄂军的胆子也他娘的忒大了！谁在给他一个小小的上尉辎重军官撑腰？ “拉出来，毙了！” 王c李二人急忙劝阻。 开玩笑嘛，段芝贵在这里瞎搞整，枪毙鄂军的辎重军官之后，肯定会强攻武胜关的，谁去攻？王占元和李纯呗！尼玛，老子不是傻蛋，大总统许了你段芝贵当湖北都督，又不是许给老子？！攻，段总长在大总统面前就说过，给他第三c第四师，他还打不过第九师。天时地利人和尽在何向东手里，这战还打个屁呀！尽早的原路返回，走安徽，下江南，或许还能收获一把战功，在老头子面前也有个交代。 其实，段芝贵平时与王c李二人关系还不错，挺热乎的，可今日情况下，黎元洪占了道义，前面有何向东的第九师据险而守，后面有冯国璋c段祺瑞暗暗拆台，这唉，找老头子诉苦去！ 袁世凯接到段芝贵的电报，立即命驻京畿的曹锟第三师和驻河南的伍祥祯第三十九混成旅动员，准备南下增援信阳；又召段祺瑞c徐树铮来见；再拍发通电，以中央讨伐“赣乱”的名义，要求各省配合c表态，重点暗示湖北。 所谓赣乱，就是江西抗拒中央任命的民政长汪瑞闿而引发的九江事变。当时，袁世凯审时度势之下给了黎元洪的面子，对国民党作出让步。今日不同了，有军费就有底气，又与国民党抓破了脸，那就以此为借口大打出手好了！ 段祺瑞c徐树铮先后到达居仁堂，见面后没有言语，整理好军容就入内参见大总统。 “芝泉，我意以你为湖北都督，即去信阳督战，又铮为你的参谋长，如何？” 早就知道老头子会如此，不过是作态罢了！如今段祺瑞是代总理，怎么可能抛下政务和陆军部一大摊子事情去信阳督战？ “大总统，祺瑞以为，当下以整理内阁部务c统一各部各省之国家信念c声讨南方乱党c并为前线筹备钱粮军械为重。为此，祺瑞夜以继日，夙夜难安，正觉以粗陋之资难孚大总统厚望，担政府总理之责任。大总统有知人善任之明，派祺瑞此番前去督战，正是祺瑞之所长，愿往矣。” 这话的意思就多喽！明摆着，段祺瑞不愿去干那个督战c得罪人的差事，又不能直言拒绝，只说现在肩膀上的责任重大，已经不堪重负了。好，老头子要我去督战，我正想轻松轻松。我一走，这摊子，老头子你自己去收拾！ 袁世凯对段祺瑞可能的反应早有预料，如此说，不过是为正题作出铺垫而已。 “芝泉呐，你素来就是我的得力臂助，如今京城事务繁杂，思来想去，身边还真是离不得你。这样，你推荐一人前去督战，再给何向东拍发一个电报，看看能否给香岩（段芝贵）让路。” 段祺瑞心知这就是正题了，眼角余光快速瞟过一旁不言不语的徐树铮，上前半步恭声道：“又铮可前往为香岩参详军事，不过，督战之名还是罢了。至于何向东嘛，要此人让路，非得给出相宜条件不可，还望大总统示下底线。” “又铮。”袁世凯没有立即回复，而是把话头子递向徐树铮。 “卑职在。” “你与何向东最为熟稔，可否设想，如黎黄陂抛弃中立而拥护中央的武力讨伐，何向东会作何反应？” 徐树铮脑中灵光一闪，微微偏头看了段祺瑞一眼，段祺瑞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总统，卑职以为，何向东肯定会作出激烈反应，未必听从黎副总统之号令。” “如我许他一个湖南都督，又如何？” “这卑职不敢妄加揣测，当前往信阳与之交涉之后方能判定。” “又铮，即去准备，尽快南下，须记得软硬两手c剿抚并用之策。” “是，卑职告退。” 段祺瑞已然了解袁世凯的底限和用心了。一个湖南都督的鱼饵，大总统是要钓上几条大鱼啊！ 其一，黎元洪与谭延闿的私交不错，谭延闿附和国民党宣布湖南并组织讨袁军，黎元洪多半知情。许出湖南都督之位，可以在谭延闿心里造成“黎元洪的中立其实是与中央讨价还价，目的就是要湖南都督的位子给何向东”，如此，黎元洪c谭延闿的关系破裂，两湖自古以来的“一体”观念被击破，更利于中央进驻c管辖。 其二，何向东虽然在黎元洪麾下主持军事，但又与国民党勾勾搭搭，以湖南都督的位子换取北洋军经湖北进攻江西侧翼，看似代价很大，实则是把何向东与国民党割裂开来。 其三，只要北洋军经过湖北，难保老头子没有假道灭虢的心思，军队在湖北，在黎元洪的身边，那么，抓个机会“请”副总统到京任职就顺理成章了。黎元洪离开湖北老巢就等于政治俘虏，届时任命一个北洋的湖北都督，就算何向东当了湖南都督又如何？湖北c湖南，当然湖北更为重要！ 其四，何向东当了湖南都督，还会不会拿黎元洪当一回事儿呢？那么，何向东有没有彻底倒向北洋的可能？段祺瑞暗暗估计，可能性很大，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段某人手下第一战将！ “大总统，如能择机将第九师调出两湖，成算更大。” “嗯！”袁世凯见段祺瑞上了道，心中安慰，脸上也浮出笑容，点头道：“此次对南作战，我军主力倾巢南下，北方空虚。如果何向东知情识趣的话，倒也不妨调第九师一部到山东填防，一部到绥远镇守蒙边。只怕，他未必肯让路哇！” “大总统可四管齐下，令其不得不让路。” “噢，说下去。” “第一，令华甫加强在安徽c江苏的攻势，并抽调海军舰船掩护陆军一部登陆吴淞，夹击逆军。第二，大总统可与黎黄陂加深交流，迫其尽快表态，此人色厉内荏，野心大而才干弱，趁何向东不在他身边时，多能有所斩获。第三，在黎c何二人关系上使个反间计，又铮南下后如果与何向东接触上，北京不妨放出一些风声，让黎黄陂对何向东起疑。第四，第二军主力力争在安徽取得突破，作出从六安一线进击湖北的态势。” 袁世凯击掌道：“好，好，好一个四管齐下，芝泉啊，你费偌大心力在何向东身上，但愿有所结果！此人。这个何向东，前番一着兵进豫皖赣边，弄得我们是手忙脚乱，差一点应对失措。嗯，是个人物！” “大总统，若何向东闻听此言，当不胜荣幸。” “就怕他与国民党和孙c黄勾连太深，唔芝泉，何不再派孙武南下协助又铮行事？” “大总统英明！” “即办。” “是，祺瑞告退。” 看着段祺瑞离去的背影，袁世凯眯缝着眼出了一会儿神，喃喃自语：“芝泉，你不会不知本大总统也是借此告诫于你吧？” 走到居仁堂总统府大门口的段祺瑞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左右看看，马车驶来，登车去矣！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一一七章 【天意弄人】 武胜关，原名武圣关，位于桐柏山c大别山之间，扼南北交通，是从河南到湖北的咽喉要道。1913年夏的中国有两条南北铁路，即芦汉铁路和去年开通的津浦铁路。 铁路时代c火器时代，关城的重要性大大降低，作为第一批增援武胜关的部队，第三十四团的防御阵地选择在武胜关以北三十里许的鸡公山北麓。 前线无战事，全是负责掐断铁路运输，阻止北方车辆开到武胜关的辎重上尉王炳才的过错！ 想想也好笑，尼玛的北洋军两个师气势汹汹的南下，却被辎重上尉挡在信阳车站。五天时间过去了，三十四团的正面连个北洋军前哨或者游骑都没有出现过！因此，部队里“怨声载道”，若非这里的气候远比武汉三镇那大火炉子宜人，步兵上校黄楚楠也不敢保证能控制住部队膨胀的战意。 虽说如此，黄楚楠还是很小心c很勤奋，每日带着司令部特意下发的五名“卫兵”巡视阵地，夜间反复查哨，生怕被北洋军打个突然袭击之类的，出了糗。 至于下面的连长c营长们嚷嚷着要主动出击这种事情，有次帅严令，想都别想！那五个家伙说不得也带了“监军”的任务。唉，北洋军啊，你们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嘛，来吧，来吧，打一仗试试呗！总不能让我这个团长成天没事儿干，只能带那五个“徒弟”瞎转悠吧？ “姚璟，给老子看紧喽，别出篓子！”大声吆喝过后，黄楚楠又招手令一营长上前，附耳道：“今晚次帅要上山避暑，你这里，你c营付c掌旗分三班值夜，打起精神来！上面说了，徐树铮要来谈判，自古谈判都没有光耍嘴皮子的，往往是软硬两手，所以，盯紧了！” 姚璟精神一振，见那五个家伙有些碍事，拉了团长走远两步，说：“那就是说，有的打哦？能向下传达不？” 黄楚楠翻着白眼，如看白痴一般看着姚璟，心道，如能传达，老子还这么憋屈的跟你小声说话？乃道：“传达个屁！外松内紧，保证指挥位置上随时有人就行。北洋军来不来，先得看那个徐树铮今晚来不来了。滚蛋，把铁路那边的二连阵地好好搞整一下！妈卖叉的，一帮子懒鬼！” 姚璟有些发懵，二连好好的，怎么得罪团长大人了？ 黄楚楠提高了声量，几乎是喊着说话：“二连那边地势平坦，肯定会承受最大的冲击。因此要采用梯次防御战法，在纵深多构筑几道堑壕，特别是配属的两挺机关枪，每道防线上都要做到每挺三个预备发射阵地！注意防炮洞的构筑！他奶奶的北洋军也憋屈好几天了，不动则已，一动就是惊天动地！” 五个“卫兵”朝铁路线西侧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就朝那边小跑过去。 黄楚楠喊道：“吴石！” “到！”吴石“刹住车”，生生的站住，转身立正。 “完成后，给我图纸。”团长是要用图纸去联系炮兵的。 “是！”吴石跑远。姚璟“啧啧”道：“团长，以前你可没这么带过我啊。” “你娘的！”黄楚楠又开始翻白眼了。作为主力旅的主力团长，黄某人的基础最差，乃是新军的正目出身，当初是作为都督府前往黄州分府的代表，因此被重用为支队长，而后标统，现在的团长。可是，黄某人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诲人不倦的事情少来，自己先弄点有用的货色填饱肚子再说。就这么勤奋好学，外加实践，才勉勉强强坐在团长的位子上，也就差不多到顶了。 姚璟自然有姚璟的消息渠道，见团长有些发窘，乃悄声道：“听上面的人说，这战打完，军校那边就有办高级研修班，名单都出来了，团长大人就在名单第一位。” “真的？” “我拿脑壳担保。” 黄楚楠半信半疑的盯着姚璟，姚璟不甘示弱的对视。他的消息管保准确，团级主官c团付进第一期高级研修班不是职位在那里就行的，而要在军事素养c带兵成绩c政治思想等等方面综合考评，其中后者最重要，由姚青松亲自把关。 论辈分，姚璟还是没挂牌的政宣部长姚青松的远房堂叔哩！ “老子信你，二连那边看好喽！” 黄楚楠再一次叮嘱过后，心情愉悦的哼着黄梅小调去三营检查。 傍晚，北边开来一列火车，计有火车头，煤车，水罐，两节车厢，又一个火车头。前面的火车头上插着白旗，还有一人不断用探照灯发出“军使，别开枪”的信号。 徐树铮来了！第九师副师长魏宗瀚到铁路边迎接，二人见面相视苦笑，却又是心有灵犀。 “海楼兄，恭喜啊，湖北都督府的铨叙电报已经打到陆军部铨叙处，第九师副师长，魏宗瀚少将，铨叙令不日发表。哎，别急，泉公让我带话给你——好好干，第九师是国字号。” “又铮。。”其实，魏宗瀚平日与徐树铮接触不多，此时却有“同类”之感。想想前些日子，徐树铮在部里鼓吹何向东c第九师，有多少人暗自腹诽啊？魏某人就是其中之一。现在，魏宗瀚却是第九师副师长了！世间事，玄妙莫测，唯有老天爷清楚吧？ “我来介绍！”徐树铮侧身一旁，挪出车厢门口的空位，饶汉祥c孙武才好下车，否则只能以“跳”的方式了。 “孙尧卿，饶瑟僧，你们回来了。”魏宗瀚早就认识湖北在京人士中最显眼的二人，无需介绍，径直打个立正，伸出双手，丝毫不觉“你们回来了”一句话存在太多可商榷之处，令人有些尴尬。回来，这意思是魏宗瀚自认是第九师的人，有反客为主之嫌疑，而此时的孙武c饶汉祥却未必“有脸回来”。 见二人面色难堪，魏宗瀚也觉说错了话，与二人潦草握手后就转了话题：“请，次帅在山上设了宴席，只等，只等三位入席叙话呢。” “次帅，次帅？”徐树铮语气揶揄的念叨了两遍，心中却立时有了惊醒，老头子和总长这次恐怕又失算喽！次帅，湖北黎元洪以下，就是何向东了！ 清凉怡人的鸡公山上，已有几幢洋人购地修建的别墅，洋人本在山上避暑，见中国局势骤然紧张，南北军队开到山下要打仗，赶紧的走人了事。噢，军队要用别墅？用吧，用吧，没问题。咱今后还得在中国混呢，说不一定今天用咱房子的一方就是战胜者，结个善缘嘛，洋鬼子也是人。 西式别墅是两层小楼，不算大，装饰陈设也不豪华，典型的欧洲乡村风格，在中国人眼里却是别具一格的。 饭桌上，洋人不太喜欢谈事儿，而中国人的问题多半是在饭桌上解决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题上台。 “又铮，你准备何时进攻？” “旬月内吧，反正我就在这山上，怎么打是王c李二帅和干殿下的事儿。” 旬月内，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何向东听了一笑，反而更喜欢徐树铮了。都是中人，都不想打内战，可天意弄人呐！不打不行！各有主义c各为其主，彼此却心有灵犀，如此对手，倒也有趣。 “大总统给了啥好差事？” “湖南都督，不过。。”徐树铮看了桌上的孙武c饶汉祥一眼，余光瞟过魏宗瀚c杨曾蔚c叶秉甲。他宁愿相信魏宗瀚，也不愿相信孙武c饶汉祥，特别是饶汉祥。饶某人在湖北原来也是重要人物，可是湖北参议会否决其出任民政长之后，饶某就借前番张振武事件c九江事件长驻京城，目前已经投靠大总统了。有些话，还得下来再说，别让何向东给大总统耍了，第九师也给弄散了。 “不过什么？” “得看你的表现。”徐树铮改了口，却是天衣无缝，旁人以为他在卖关子。“第九师让路，协助进攻江西，湖南，则湖南都督就是何向东的。” “我如不让呢？” “那我没办法。”徐树铮手里拿着筷子，夸张的摊开双手，旁边的饶汉祥赶紧避开，差一点被筷子戳到脸。“不过，向东啊，你我相交一场，有些话我不能不说。这一次，中央讨伐乱党逆军，国人虽不愿意看到内战，却对中央之用兵决策并无多大抵触。截止今日，从舆论民情来看，民众多数认为责任在国民党和地方都督方面，就连章太炎c梁任公二先生也对国民党表示不满。如今，国会中政党力量发生倒转，国民党已经不具优势，大总统瞩意熊希龄先生出面组阁，则天下民心尽在中央。孙文c黄兴c陈其美c李烈钧等等，民国之祸乱魁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时势如此，副总统采取中立立场是错的，你跟着黎黄陂错下去，不值当！” 狡辩！徐树铮确实是狡辩！但，从目前的国内政局来看，也是事实！ 国民党以宋案c大借款案掣肘中央，中央则先撤李烈钧，再撤柏文蔚c陈其美等人的都督之职。照说，形势已经很明了，不打不行了，可国民党也真是软脚虾，袁世凯的屠刀已经举起，他们还在寻求“政治和解”。在国人眼里，地方要服从中央，没理的往往不敢吱声，就如被撤的那几个国民党都督一般。 舆论战，国民党输了！政治战，国民党又输了！真刀真枪的战争，国民党还没开打就注定要输！ 不过，对黎元洪和湖北而言，以中立立场就已经能收获民心，立于不败之地。因此，重要的不是袁世凯和国民党之间的输赢，而是趁机扩展力量，拒绝北洋军入境就是一个大前提！ 何向东倒是信念坚定，可徐树铮来信阳了，有没有别的使节走水路去武昌呢？有，刘成恩还在武昌没走！那，黎元洪又能否在北洋政府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仍然坚守既定战略，保持中立？听了徐树铮这番话，何向东有些担心自己的后路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18章 【小扇子好毒】 何向东在鸡公山上待客，心怀惴惴。 他清楚，黎元洪不是一个意志坚定c主义明确的人，单以前些天日本人一番鬼话就能说动他，撩拨起他的野心来看，如果北洋军在安徽c江苏c江西战线上顺利推进，战局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况下，黎元洪多半会变卦。 中立，在目前的民国来看，不是那么好玩儿的。 浙江中立c云贵中立c湖北中立，可这些中立省份并非一股力量，而是互不统属，散落各方。如果袁世凯解决了国民党，接下来就会拿中立省份开刀。黎元洪不可能想不到这些，所以，何向东制定的是积极中立战略，以中立保护国民党力量不至于遭到致命打击，以中立姿态接受某些方面的要求进驻保护，以中立实现湖北军政力量的扩张，以期能与北洋抗衡。 实力才是核心。 徐树铮是知情识趣的人，酒席上点了那么一句，剩下的事情该当何向东自己考量，解决。故而，酒席散去之后他就借口旅途劳累，先行休息。何向东则邀请孙武c饶汉祥喝茶聊天。 饶汉祥在徐树铮眼里“不是个东西”，在何向东看来却并非如此，留京充当黎元洪的政治代表，也有何向东的意思在内。派别人去，黎元洪c何向东都不放心。至于孙武，情况复杂，何向东也没拿定主意如何对待之。 “二位一路辛苦了，本该早点休息的，但事关重大，我们的身后有两千多万湖北父老在指望着。所以。” “次帅。”饶汉祥打断了何向东的客套，说：“为宋公c为湖北父老奔走是汉祥的本分。行前，大总统召见汉祥，说，北京c武昌一向同气连枝，大总统c副总统乃是当今国体中心，两地同心则国泰民安，以休养生息c强军备战计，假以时日，民国必强。大总统一职乃是民选，任期有限，届时，副总统正孚人望，又于国有功，当顺利承当大总统之责任。汉祥听了颇有感触，此次南下也是希望次帅以国家大义为重，及早放行的。” 何向东不置可否，看向孙武。 孙武满脸都写着疲惫二字，当然不是因为此次南下旅途所知，而是他在群英会兵变而被迫辞职，转任民社事务后，已经从革命者蜕变为地道的政客。殊不知，政治没有温情c没有真心，几番折腾下来已经是身心俱疲，萌生退意。 “大势已去，无论是国会里，还是战场上，国民党失败已是必然，湖北继续采取中立，其实质就有包庇国民党之意，不可取。” “孙将军。”何向东故意这么称呼，孙武是陆军中将加上将衔，论军衔比何向东高了半阶，论职务嘛，一个手握九万雄兵，一个孤家寡人c光杆司令，没有可比性。如此称呼，实在有揭疮疤的意思。 果真，孙武的眼中掠过不悦之色，又能怎么地？！大总统府的高级参议，说白了就是总统府的食客，替大总统办事儿的跑腿。 “袁世凯消灭了国民党，下一步会消灭谁？鄂军是自解武装c跪地投降？还是奋起反击？是事到临头才拼命一搏还是从现在开始积极准备？尧卿兄说的对，此时采取中立，有包庇国民党的嫌疑，那，我就择机进军江西c湖南，隔离北军和南军，阻止战火蔓延，又再收编残军c扩大地盘，增强实力。束手就缚的事情，我不会干，副总统也不会干！瑟僧c尧卿，你们说，当前局面下，国民党军明知要败，会选择死战到底c留下焦土一片？还是向袁军缴械投降？或者向中立的我军缴械？届时，袁世凯收中央讨伐乱军的胜利之功，我方收中立维持c避免战火蔓延之名，各取所得，互相无可奈何对方，才是生存发展之道。” 孙武不是没有想过中立的好处，何向东所说需要以强大的武力保障才能实现。与三十万北洋军相比，九万人的鄂军就算有第九师这样的精锐，实力相差还是太大！而且，袁世凯会让黎元洪保守中立吗？不会，他肯定会千方百计的破坏中立。比如，进攻武胜关！ “我南下时，听说曹锟的第三师已经开始动员登车了。” “还有三十九混成旅。”饶汉祥补了一句。 见状，何向东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二人，那么，这二人见到黎元洪后会发挥何种作用呢？肯定是负面的！是否扣下二人？ “何，次帅。”孙武好不容易把那个字眼儿吐了来。“见好就收吧，两湖自古一体，你进军湖南出任都督，宋公在武昌，实力一样壮大，还不必冒什么风险，何乐而不为？” 斗志，无法激发起斗志的人，你跟他说多少道理都没用。对孙武，可以死心了，对饶汉祥，或许可以再拉一把，毕竟，人家瑟僧兄曾经明里暗里帮了何某人好几回的！ 何向东向孙武点点头，转向饶汉祥说：“瑟僧兄，如向东出任湖南都督，必请瑟僧兄出任秘书长，还望兄长莫要弃向东而不顾，径直去了北京城高就。” “哎呀，你呀！”饶汉祥当然不会以为何向东要让步，要按照袁世凯的意思出任湖南都督了，何某人的语调中说到湖南都督几个字的时候，分明就有两种矛盾的意味存在——杀气，不屑。“固执，固执，你可知道，信阳将有三个北洋的精锐师和一个混成旅。第九师再强悍，能抵挡多久？就算能抵挡，一旦安徽c江西被冯国璋打下来，这边反正都开火了，中立没了，冯国璋势必会逆流而上，攻击鄂东c鄂东南，甚至兵舰直开武昌。” “他敢！”何向东豪气冲天道：“大冶有重炮队，足以封锁江面，我军在黄梅有王安澜师，在大冶有杨正涛兵团，在武昌有应龙翔师，冯国璋必不敢轻动。至于湖南都督嘛，我不要袁世凯的施舍，必要时，我会带兵去拿。” 孙武原本不想说话了，此时见何向东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再细细琢磨一下此番说话背后的含义，似乎可能。 “何次帅，此次南下，车过许昌后，车窗就一直关着。可我有耳朵，有怀表，恐怕，第三师和三十九旅南下是实，第二师和第六师却未必在原地了。” 何向东闻言，脑中顿时响起徐树铮的声音——“旬月之间”。他奶奶的小扇子，你好毒哇！老子在这里巴巴的等你半个月，第二师c第六师早已经开到安徽c江西一线投入作战，绝对优势兵力从六安出击鄂东了！ 王安澜的一个师一万七千人，能否抵挡住至少三个北洋师五万人？何向东没有丝毫的把握。鄂东乃第九师的根本之地，不容有失，甚至不能让一星半点的战火惊扰了鄂东的社会改革。 何向东拱手向一身西装的孙武道：“尧卿兄，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孙武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旋即就皱着眉头，语气低沉的说：“我是湖北人。” 饶汉祥听孙武如此说，心中顿起波澜。看何向东的态度是不会改变既定的中立态度了，即便是与北洋军交恶，也不改变。那么，北洋军和鄂军之间必有血战！此时此刻，饶某人该当站在哪里呢？ 桑梓之地生灵涂炭，就算个人在京谋得高就而衣锦还乡，又有何意义？！ 武胜关外，第十七旅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旅长田金榜少将c参谋长范绍垓中校各领一拨团c营长和参谋，以炮群司令姜明经少将为裁判，围着沙盘打得难分难解c如火如荼。范绍垓是留日士官，经武学研究会拉过来的人才，现今武学研究会由张孝准c金永炎c吴兆麟主持，仍然发挥着研究兵学c宣扬国防c团结军人的作用。 地形c兵力兵器c战术战法在一个特定的地方，按照军事科学的基本规律组织一定层级的兵力兵器c投射火力，达成上级下达的战役战斗任务，那，你可以担任一定层级的军事主官，但绝非等于你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你做到的只是一名该层级军官的基本！ 1910年代的中官们正经历一个转折c融合的时代，由冷兵器时代发展而来的兵学思想转向热兵器时代的西式军事思想。 其中，有保守传统不思进取者。他们往往成为不切实际的夸夸其谈者，在报刊舆论和无知百姓间吹嘘一下玄而又玄的兵学，显示出自己的本事，足矣！因为他们的本事拿到现代战场上，无一用处。 其中，又有极度崇拜西方军事成果而全盘接受西式军事思想者。他们的表现是从各个方面仿效西方军队c西方军人，衣着谈吐c神情举止，甚至于吃饭喝水的日常琐事都要仿效。在实战中，他们的表现往往比前者厉害多了，至少能堆砌兵力兵器，以压倒性的火力投放水平去战胜对手。但是，他们也有弱点——只能强对弱，不能弱对强。 其中，还有把东c西方，古代和现代的军学成果融为一体，切合本国c本军实际而善加利用者。十七旅指挥部的这群人，正在积极的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叮铃铃” 电话铃声没有打断沙盘推演，姜明经接了电话：“我是姜明经，次帅，是，是！立即执行！” 正文 第119章 【两个祸害】 第二天早上，徐树铮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现时，何向东已经将就长条桌子把昨晚就餐的地方布置成会议室，正襟危坐等候多时。 “哟！何次帅，早啊。” 任谁都能听出徐司长话里的得意和揶揄来。何向东不为所动，指点长条桌上的军绿色洋铁皮饭盒。饭盒里盛着稀饭，搁着一双筷子，每支筷子上串着一个灰不溜秋的杂面馒头，盖子里装着一些小菜，红的绿的都有，看起来还不错。 徐树铮一看就没有食欲，勉为其难的坐下，推开饭盒，笑问：“次帅大人每天早上就吃这个？” “又铮，你有多久没带队操练了？” “唔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徐树铮歪着脑袋，故作苦思状，目光在饭盒和何向东的脸之间来回扫了一转，说：“离开日本陆士之后，就未曾早起，未曾操练过了。” “嗯，难怪，前川中尉说中国将军大多只有少尉一级的水准，我看，他说的就是又铮兄吧？” “前川！？”徐树铮终于红了脸，追问：“前川浩二？” “对，日本国陆军的前川浩二中尉。” “你赢了！”徐树铮举起右手示意，随即抓起筷子，拿起馒头啃了一大口，又觉难以下咽，端起饭盒“稀溜溜”喝了一大口。 “又铮，你说大总统许我一个湖南都督，可湖南目前并未宣布，人家谭都督怎么办？不能无罪而免职吧？” “唔”徐树铮摇摇头，使劲把嘴里的食物吞下肚后，才回答：“迟早的事！我敢跟你打赌！各省，包括你们湖北，大总统都了如指掌。怎么样，昨晚上想明白了？对了，饶汉祥和孙武呢？” “他们去了武昌，天没亮就走了。若谁都能像徐司长这般高枕无忧就好喽，嗯，那个，我想过了，湖南那边我不等了，我只要河南。王占元c李纯敢挡我，我就宣布讨袁，打出武胜关去！” “哼。”徐树铮颇风骚的白了何向东一眼，那意思就是你可着劲儿的吹吧，咱继续喝粥吃馒头。 “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以教导旅c十七旅和炮九团进击信阳，区区一个北洋师还挡不住我！” “啊呸呸！”徐树铮差点呛住，急忙吐出还未吞下的东西，满脸涨得通红，调匀了气息，才连声发问：“你说什么？你说一个师？你你诈唬我？” “来而不往非礼也，兵不厌诈嘛！” “你怎么知道的？” “两个渠道传来的消息，稍加分析就能得出信阳如今只有一个北洋师的结论。其一，孙武南下时，虽然到了武昌就被封了车窗，却也听到有大量火车北上；其二，我的侦察队不是吃素的，天亮前来报，满载北洋军兵车从信阳出发，从昨天下午三点开始至凌晨零时，过了十二趟车。你帮我算算，信阳还有多少兵？” “唉向东，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此战，大总统已经在政治上拔了头筹，就算你以兵略出众c部队精悍而与他对着干，结果也只能是多流血，耽搁一点时间而已。螳臂不能挡车！” “我看，是你不明白你的大总统。”何向东抬手指了指饭盒，示意徐树铮用馒头堵住嘴，别胡乱插话。“当今中国能与他作对的只有两支力量，国民党和副总统。消灭了国民党，下一个征讨对象就是副总统。我若让北洋军进入湖北，袁世凯接下来要办的事儿就轻松多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袁世凯是一个真正以国家为重，以民族利益为重的领导者，我对他的武力统一中政绝无意见，甚至愿意起兵配合。他是我c我们希望的那种领导者吗？别的不说，单单刺宋一案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大公无私c光明磊落的国家领袖。再者，军队无分南北都是国家军队，为何会有南北之分，源头在哪里？南北之分的源头就在你的大总统脑瓜子里，扩北裁南就是明证。” 何向东一摆手，又道：“吃你的东西，别说话，听我说完！” 徐树铮总算明白何向东为啥好心的给自己准备早饭了，原来就是用来堵嘴的。 “唐少川先生担任内阁总理时，曾经有北军南调而南军北调之议，却是无疾而终。归根到底，北洋军人以中央正统自居，视各省军队为杂牌，又视武力为左右国家政治的法宝，如此风气继续下去，无外乎军阀横行的结果，就算你的大总统也无法遏制！基于以上原因，我不敢相信你的大总统，也不敢相信北洋军这个系统。告诉你徐又铮，只要我在武胜关，北洋军一兵一卒都别想过去！北洋军敢从别的方向进入湖北地界，我就兵出武胜关，把河南打的稀巴烂！” “告诉你何向东！”徐树铮一把将面前的饭盒c筷子扫落在地，起身指着何向东的鼻子大声吼叫：“你敢如此，你就是国家罪人！你，你罪不容赦！该当千刀万剐！” “嗯，嗯。”何向东微笑着点了点头，鼻子哼哼有声，目光逼视着徐树铮，等他坐下后，才道：“这么说我猜对了，你们抽调兵力去的是安徽方向，会从六安进入湖北。” “。你，你！”徐树铮气急，一时间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我很好，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 “你想得美，恐怕我敢打赌，不出三天时间，你的黎宋公就会下令让路的。”看到何向东面现忧色，徐树铮嘿嘿一笑，说道：“你当我喜欢在这山上喝你那稀粥，吃那个馒头？我在这里一天，黎元洪对你的疑心就重一分，哈哈，别轰我走，就算你轰我，我也不走。须知，你现在是中立，我也不是领兵将领，而是代表陆军部来此视察的。” “徐树铮，你就是个祸害！” “何向东，你也是个祸害！” 两个年轻将领就像斗气的孩子一般互相瞪视着，似乎随时可能失控c爆发c打一架。不过，外面的第九师官兵毫不担心他们的师长会吃亏，论力气，论身板，论单兵格斗技能，师长赢定了！ “说吧，泉公要我做什么？”何向东先软了下来，人家毕竟是客人嘛。 “啥也别想，保存第九师就好。” “这么简单？我有啥好处？” “不是说了吗？湖南都督！” “老实话，我怎么看就怎么都觉得这里面有阴谋。”何向东说完，左手托住右臂，右手托着腮帮子，沉思片刻，说：“我知道泉公的心意，他等着大总统连任两届之后接任吧？或者又是责任内阁的总理？那么，到时候我就可以在他的卵翼之下建设新陆军，保家卫国了，对不对？” 徐树铮瞪了何向东一眼，没好气的说：“知道就好！” 悲哀啊！段祺瑞c冯国璋是北洋系统中最有可能接替袁世凯的领军人物，因此他们拥护共和，为的就是在未来不远的某一天也享受到共和的福荫。此时的他们恐怕万万没有想到，袁世凯会走上帝制的道路，梦想着建立新的袁家王朝。而消灭南方的国民党军，就是袁世凯帝制野心膨胀的开始。 这话，如今是没谱的事儿，怎么说起呢？没办法说！ “又铮，我们打个赌吧？” 徐树铮自信满满，正想跟何某人打赌的，闻言立道：“各人作一回庄家！” “好！你先来。” “如果三日内黎黄陂命令你让路，你得遵命让路。如果三日内黎黄陂没有这个命令给你，我给你一万两银子。” “想得美！”何向东撇嘴道：“一万两就等于买路钱，太便宜了吧？” “三万两？” “三十万两都不行！”何向东面色郑重的说：“我说了，我就在武胜关，我不会让路，不会让一个北洋军进入湖北c湖南。” “你这人，没趣了啊！”徐树铮一脸的不爽。他知道了，自己在袁世凯面前的判断是准确的，何向东根本就不会拿黎元洪命令当一回事儿。 “那我也不想打赌了，咱们就在鸡公山上避暑，干耗着，等到战争结束为止。要不，你着人把家眷请来，我也派人去接云卿，咱们两家子好好乐乎乐乎。” “滚你的！”徐树铮嘴里骂着，心里却很是受用。他与何向东之间的关系实在奇妙的很，想想觉得有趣，再深入想想，又觉得悲哀。建议很诱人，可自己身上还有任务，哪能真如何向东所说那般在鸡公山上置身于战争之外呢？“唉，向东，你到底想干什么？要什么？透个底，我来参详，能行，咱们就办。不行，咱们还是兄弟，我在这里做客也就是三天时间，到时候你和黎黄陂的关系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何向东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大总统和泉公如果不想让我抛弃一切念想与他们对着干，那就别进湖北c湖南。我也下个保证，年内请宋公进京任事。” 徐树铮一时之间愣了神，这个变化也太他娘的合人胃口了，也太他娘的大了一些。嗯，何向东可以拒绝尊奉黎元洪的军令，有这个基础，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本来嘛，以何向东的本事，早该当大帅了！一想通，他问：“湖南你打算怎么办？没有我军开路，你怎么进去？” “麻烦海军调几条浅水炮舰进洞庭湖，其他事情我来办。” 徐树铮又拉高了价码：“第九师必须调出两湖。” “山东，其他地方不去！” “好，我即刻回报北京。” “出门右手就是电报房。” 正文 第120章 【袁世凯赖账】 满脸带笑，客客气气的送走刘成恩，黎元洪转身就变成愁容满面，一脸的凄风惨雨。 说起来，刘成恩与黎元洪是老朋友了，在张之洞主政湖广时，都在护军营里任职。当初袁世凯派刘成恩南下和谈，就是冲着二人之间的同僚之谊。今天的刘成恩也着实够朋友，真正的做到了直言不讳，把湖北保持中立的利弊说了透彻，为黎元洪谋划了一条与何向东所定战略完全不同的道路。 北京城里的国会各党历经了几次重组，如今以共和党c民主党为主，联合其他小党组织进步党，以黎元洪为党魁，梁启超等人为干事，从席位上压倒国民党，成为第一大党。 副总统黎元洪是国会第一大党的党魁，那么，无论是继续就任副总统，还是出任内阁总理，又或者在下一次的选举中竞争大总统宝座，都可谓顺理成章。 袁世凯托刘成恩带了话——“当前体制下，袁c黎都是受益者，合力清除乱党之后，天下太平，袁某年事已高，任满自会让贤于副总统。然，副总统于清除乱党之讨伐战争采取中立，无异于违背本道，名为阻止内战实则助长乱党之气焰，增加讨伐之难度。若战争因此迁延日久，于当前体制不利，于国家民生不利，于副总统本人的前程不利。” 为表示善意，袁世凯已经让熊希龄组阁，阁员中多有进步党人，如梁启超c张謇c汪大燮。 袁世凯也表示出了强硬的态度，如副总统不纠正态度，那北洋军就强行叩关而入。甚至，连段芝贵任湖北都督c冯国璋任江苏都督的人事安排都已拟好，就看副总统的表现了。 三十万北洋军倾巢南下，九万鄂军能否抵挡？别的不说，就说安徽方面，柏文蔚通电后由师长胡万泰任都督，胡万泰顿兵观望，柏文蔚事实上成了光杆司令；海军舰艇掩护陆军在吴淞登岸后进驻高昌庙，陈其美的沪军在蒋中正指挥下攻打高昌庙失败；广西的陆荣廷c龙济光已经调兵进攻广东，胡汉民c陈炯明自顾不暇；云南的蔡锷c贵州的唐继尧虽然宣布中立，可难保他们没有如黎元洪一般准备捞好处的心思；四川各师以及陕西的陈树藩严密监视重庆的熊克武，一有异动便即加以消灭。 国民党军只有黄兴在南京掌握的三个师和李烈钧在九江掌握的两个师。其中，南京的第八师师长陈之骥是冯国璋的女婿，能与率军南下的岳丈真打？冷遹的江苏第三师被冯国璋c张勋围在徐州。所以，在南京的黄兴其实只有章梓的一个师可用！ 福建的情况是，许崇智还没搞掂福建内部，一兵一卒都无法抽调。 扳着指头算，国民党真正能够动员起来抵挡北洋军的只有三个师，“二次革命，北伐讨袁”一语，纯属放屁！ 黎元洪听了刘成恩的分析，不能不考虑到一个问题——万一袁世凯撕破脸，不承认湖北中立，一块儿打喽，那该怎么办？又或者先把国民党消灭了，再回头打中立的湖北，又该怎么办？ 最令黎元洪担心的是，刘成恩不经意间透出消息，袁世凯命徐树铮c孙武c饶汉祥到武胜关与何向东会面，湖南都督一职许给了何向东。 屈居人下的第九师师长c次帅；封疆一方的湖南都督c大帅！换成黎元洪面对如此选择题，恐怕 黎元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觉得不对劲就越心慌，连吃午饭的心思都没了，忙召来金永炎c夏寿康c吴元泽c吴兆麟c窦秉钧c熊秉坤开个小会。会议很快就出了结果，除了吴兆麟和熊秉坤外，其他人都主张继续走亲近北京的路子，让路给北洋军，以保副总统的地位和湖北的平安。 电令随即发到武胜关，得到回电已近傍晚，何向东的回答是——“宋公请看国民党自解武装，寻求政治妥协的前车之鉴，如今日放行，则明日宋公就得北上进京。” 话虽说的婉转，意思却很强硬，不奉令！ 黎元洪看了电报，一声不吭的拿着电报抄纸转身走到门口，才想起与会众人还在那里等着，摆摆手示意散会，慢悠悠的离开会议室。众人都猜出电报的内容了，并未马上离开，而是无声的目送黎元洪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再转头来互相看看，交换的眼神里只有一个意思——黎c何之间已经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 “湖北如此完了！我等皆是罪人呐！”吴兆麟说着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外。 熊秉坤随即起身道：“畏三兄，等等。”又转头向众人说：“诸位，好自为之吧！” 二人离开后，其他人也觉得无趣，唉声叹气着络绎离去。 北京城，中南海的居仁堂。 袁世凯在大总统府的办事房里设了巨幅的地图，成天由侍从官在地图上标注各部进展，以便大总统一眼就能洞悉战局。最近几天里，除了代表第二师的旗帜一直在信阳不曾挪窝之外，各师进展堪称神速。 今天的大总统似乎很高兴，竟然拉扯了秘书长梁士诒站到地图前谈军事。 “燕孙，你看看，黄兴终究是半路出家的外行人，竟然把苏军第三师布置在徐州硬抗，嗯，败着！若是我，必定在第一时间放弃徐州，沿津浦路南下，再以第二师从临淮关北上接应，形成对皖东的夹击之势。如此，既可以保证兵力收拢，又可以威胁倪嗣冲侧腰，牵制倪嗣冲难以发起对安庆之进攻。即便不成，也能两师会合，交替掩护南撤过江，固守南京。” “大总统，据说这个第三师在徐州已经坚守六天了。” 袁世凯一挥手，眉飞色舞的说：“垮啦，冯华甫和张绍轩先后来电报说已经进占徐州，正沿铁路南下。嗯，那个冷遹虽然只是江苏武备学堂出身，倒是一员悍将，若非张宗昌c褚玉璞叛变，徐州还能多守两日。” “大总统，大总统。”段祺瑞手里拿着电报抄纸快步走近，看了一眼梁士诒，点点头，递上电报纸，说道：“又铮再立一功，黎黄陂与何向东生出罅隙，何向东所言本年内促黎黄陂进京，谅非虚言呐！” 袁世凯圆嘟嘟的脸笑得把双眼挤成了两条缝，接过电报也不看，说：“又铮是有才干的，稍加磨砺，锐气内敛之后，定堪大用。”梁士诒知机，立即取来老花眼镜，帮着袁世凯戴上。 趁着袁世凯看电报的机会，段祺瑞躬身说道：“大总统，如今苏c皖c沪各路的军事进展顺利，湖南的谭延闿c四川的熊克武却不识时务宣布，您看” “等等，别急，等又铮回来再议。” “这”段祺瑞也不好说话了，他已经感觉到袁世凯多半会赖何向东的账，又或者说，大总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要等到黎元洪进京之后才会兑现条约。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眼瞅着何向东在河南表演一番喽！ “芝泉啊，此次讨逆之顺利，中央声威大振，军队士气高昂，若独信阳一路毫无进展，想必王占元心里也很不舒服吧？” “大总统的意思是让王占元打武胜关？” 袁世凯不答，继续说道：“问段芝贵，第三师c三十九混成旅到哪里了？催问冯国璋，几时才能拿下安徽c进军江西？只要东南底定，全军就可从北c东c东南三个方向进击湖北，哼，何向东这个小子屡屡要挟中央，不加惩戒是不行的！” 段祺瑞彻底无语。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袁世凯前天答应何向东的条件，那是江苏c安徽战场还没结果，第三师和三十九混成旅还没到位。如今徐州攻克，各部队顺利推进，苏c皖c赣国民党军或溃散c或暗中输诚c或战意顿失，只待解决，还赚得黎元洪c何向东生出罅隙，湖北内乱已见端倪，可以说已近大获全胜，又怎么会去履行那个“不进两湖”的条约呢？ 老头子啊，你赖账就赖账好了，何苦去主动进攻，招惹第九师呢？看来，你是要在何向东手里再吃一回亏，才晓得今日的第九师究竟是何等概念的军队！才知道何向东放出来的话绝非诳语！ 嗯，冯华甫手底下的那些骄兵悍将，也只有给何向东收拾之后，才会老老实实听陆军总长说话。那就，这么着吧！ 段祺瑞还在胡思乱想着，却见参谋次长陈宦匆匆赶来，立正道：“报告大总统，白狼匪部流窜豫西南，攻占卢氏。另据可靠情报，白狼已经与黄兴取得联系，打出反对大总统的旗号。” “芝泉，立即下令调陕军管金聚混成旅严防白狼匪军进入陕西，再令张镇芳，督促赵倜c刘镇华联合进剿，务必不使白狼向东流窜，威胁芦汉铁路和第二师侧后。再电张锡元，令其严守豫中，相机配合，定要尽快把白狼消灭的豫西南山区！进湖北，河南第一师也要参战，哼！何向东啊何向东，饶是你再凶悍，看你能否抵挡我的三面进击！” 段祺瑞c陈宦互望一眼，心中暗自盘算，如果剿匪成功，那么聚集在河南的军队就达三个师c四个混成旅外加护军十个营，约七万人。而武胜关一线，何向东只有一个师一万八千人！ 老头子可真是下了大本钱的！ 正文 第121章 【将军斗殴】 仲夏的鸡公山晨雾缭绕，水汽蒸蕴的山林间不时惊飞一群群山鸟，啼鸣着发出不满的抗议——搞啥搞，这么早就闹哄哄的，要不要人家睡觉呐？ 警卫连一个排再加见习士官c差遣官和参谋们，足足百余人的早操，确实给鸡公山的飞禽走兽造成不小的困扰，也让客人累得像狗一般只有吐出舌头哈大气的份儿，成天都是如此，徐树铮哪里还有工夫耍阴谋诡计？ 没办法啊，走，何向东不让走，非得等到战争结束，北京兑现交易之后才放人；留，身为陆军部的司长，徐树铮少将真的好意思成天睡懒觉，无视何向东中将带着警卫部队操练？那就，一起呗！ 信阳无战事，部队不能闲着，就当是正常驻防，正常出操。 上午，山地搜索战术训练，徐树铮被编入60人组成的搜索队，与队员何向东一起接受见习差遣官白崇禧的指挥。作战任务是——搜索队以散兵线穿过密林c沟壑和一座小山头，找到敌方潜伏的20兵力并消灭之。如果自己被消灭，那就山上山下的跑三个来回；如果全队都被消灭，那见习差遣官就得乖乖的打了背包去武昌南湖入军校第四期。 全副武装，三十斤的负荷在身，在没有路的c坡度颇大的树林c草丛c沟壑间，以警戒姿态行进，往往连续几个战术动作下来，人就上气不接下气。平时就疏于操练的徐树铮更觉苦不堪言，退出等于被消灭，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罚，那还不如死了算逑！ 渐渐的，他不自觉的向左近的何向东靠拢。 何向东现在要做的是一个士兵的本分，还要考察白崇禧的分队指挥能力。所以，他明明察觉到前方多半有伏兵也不能出声示警，对慢慢向自己靠拢的徐树铮，他就只能苦笑了。以散兵线在野外复杂环境中搜索前进，人的视力最有效距离是四米，人与人左右间隔就是八米，一旦露出空挡来就有可能漏过敌人。 队形呈形，白崇禧在中间靠后的位置，能够有效控制三个步兵班组成的搜索队。从左到右是，一班以右斜班纵队，副班长带三名士兵在前，班长带十名士兵居中，第三战斗组长带三名士兵居后；二班是v字队形，班长带四名弟兄居中并护卫队长，副班长带六名士兵呈较短的左斜纵队与一班接触，第三战斗组长带六个弟兄以右斜纵队与三班接触；第三班的队形与一班相同，不过是左斜，就是以左侧前方敌情顾虑为主。 徐树铮的异常被白崇禧及时发现，见习差遣官毫不客气的出声吆喝：“那个，一班第二组的第四人，保持队形！” 三班副突然半蹲，举手示意。三班的速度慢下来，腰身更低，两名战士一左一右向一块掩藏在草丛中的岩石包抄，三班副和一名战士举枪瞄准，当然，枪里没有装子弹。白崇禧频频打出手势，一班的队形稍微收拢了一些，向左前方警戒，二班的第三组长带了两名弟兄提枪跃进，补上三班的阵线。 抓了一个“敌人”，“敌人”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把弹弓和一口袋裹了白石灰的泥丸子。搜索队里谁要给他用弹弓射中，身上沾了白点子，那就 以战斗警戒队形展开散兵线搜索，考量的是每个士兵对地形c地物的观察能力和整体配合意识；也考验战斗组c战斗班之间的配合默契；对指挥官来说，则需要随时保持部队的警惕性c散兵线的严密和重点敌情顾虑方向上的合理分配兵力。如此，遽然遭遇伏击不会发生混乱，便于判明敌情，及时发起反击。 过了树林，越过沟涧，断壁下，白崇禧下令休息，三班警戒。 “呼哧呼哧”一身靛蓝的徐树铮敞开衣领，扒下帽子，不住的大喘气。 何向东挪了过来，毫不掩饰的嘲讽：“将军阁下，安啦？” “呼哧呼哧”徐树铮只能以瞪眼来回应。 “这都多少天了，估计安徽已经全部落入冯国璋之手，应该向江西进击了吧？这个泉公还没给消息，莫不是袁世凯不管你了？老实说，如果袁世凯赖账，我就只能把你给咔嚓了！又铮，身不由己，你莫怪我。” 徐树铮又吸了几口大气，总算调匀了气息，翻着白眼说：“少在老子面前装傻！说，白狼到哪里了？你的教导旅呢？田伯元在干啥？” “没趣。”何向东瘪嘴，挪开。袁世凯是什么人呐？能相信与他的条约？第九师不在鄂省边界地区打痛了北洋军，湖南就不是何向东的。杨曾蔚c姜明经率教导旅和炮群一部已经南下转到广济，武胜关这边只有十七旅和炮兵一部，依托有利的地形和白狼的配合，何向东有把握在此坚守三个月以上并打痛敢于来犯之敌。 徐树铮却挪了过去，凑近何向东，说：“躲什么？说不过就躲？透露一下，准备如何给王占元那老小子一个下马威？” “真想知道？” “嗯！” “完成这次训练，别挨了弹子，再说。” 徐树铮还待发问，却见白崇禧走来，边走边说：“检查装备，紧扎妥当，鞋子里不能有沙子c石子儿，都捣腾干净了！绑腿扎紧，两人一组互相检查！” 何向东朝徐树铮扬扬下巴，示意——来吧。徐树铮俯身刚要动手帮他扎绑腿，他却麻利的脱了一只鞋子，高高举起，鞋底差一点砸在徐树铮脸上。一股子酸臭嗷！赶紧的闪开！ “你娘的！” “素质！你自己凑过来要闻的。” 素质，素质你妈个蛋！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嗷”的一声吼，徐树铮猛然将何向东扑倒在地，顺手抢了那只臭鞋子就打。何向东抬臂挡住脸，鞋底“啪啪”的打在小臂处，劲道并不大。 何向东一边招架一边出声揶揄：“哟，就这力气。” “哈哈，呵呵”旁边的警卫连官兵哄笑起来，没有人生出劝架的念头。在第九师里，打架斗殴的事情没有劝，更没人去拉，只要不出人命和伤残就行。等你们打完了，闹够了，军法处的人就站在你身边，得，去黑屋子蹲着说个清楚，不怕蹲得发疯的话，在里面还可以打一场的。再说了，人这一辈子能看到几次两名将官的打架斗殴？稀奇，有趣。 白崇禧听到哄闹，转身过来看到地上两人，摇摇头，自觉还是应该在警卫连维护将军们的脸面。乃招手示意，官兵们纷纷列队，又以三个战斗班的搜索队形，走了。两个将军要闹就闹去呗，咱搜索队不缺你们两个捣乱鬼！ “够了，够了嘛！” “哼，老子从碰上你开始，就没占过便宜，不够，再来！”话音未落，“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打，何向东招架的左臂突然发力梗在徐树铮的喉咙处，手掌顺势拍在其耳后，全身一用力，徐树铮就被掀翻在地。 “又铮，够了，他们都走了。” 徐树铮这才觉着刚才的哄笑声消失了，人都走远了。 “鞋子还我。” “向东，你要做了都督，我给你当参谋长，如何？” “你？”何向东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其实他是很感动的，两人这么一打闹，还真如兄弟一般了。可徐树铮的天地应该在陆军部，如果没有何向东这个人出现，他会在1919年挥师北向，收复内蒙，成就中国近代史上难得的一笔重彩。 “怎么？我真的连前川浩二都不如？” 何向东心道，看来拿徐某人在日本陆士的同学来刺激他，真有效，他还耿耿于怀呢！乃笑道：“那狗崽子，算个啥东西？怎么能跟又铮相提并论。又铮，你对欧洲最近的局势可曾关心？” 这话一下子扯得太远，徐树铮实在反应不过来，反问：“欧洲？” “巴尔干地区连续爆发两次战争，背后都有协约和同盟的影子，我总觉得最近两年的欧洲要出大事，一场协约国与同盟国之间的争霸战，旷世大战，即将爆发！估计，也就是明年底之前吧？” “依据。” “没有，我猜的，但是你要相信我的判断力。” 徐树铮一边拍打身上的泥土c草屑，一边说：“国内的，我相信；欧洲的，八竿子打不着，我不相信。” “我建议你回到北京后，借助外交部的渠道收集一些欧洲的相关资料，特别是我国驻德国c法国c英国的使节，他们兴许有与你不同的看法。” 何向东用格外郑重的语气和沉静的目光表示“郑重其事”，不是玩笑。 见徐树铮的神情变得认真了，何向东又道：“我的判断来自于经济层面和海洋霸权，从1870年代开始，德国经济实力c军事实力飞速增长。到目前，其陆军号称世界最强，其海军的实力也大大增强，有能力在海外维护其经济利益，这就与英国的海外利益产生严重的冲突。布尔战争的背后，有英德的影子；巴尔干战争背后，也有协约和同盟的影子，在中国扬子江流域，因为我的关系，德国资本顺利进入湖北，英国人就此大为不满，袁世凯这次要教训我，背后未必就没有那个朱尔典的挑唆。而黎元洪的变卦，未必就没有英国领事葛福的影响。于我而言，无关紧要，只是说明英国的矛盾已经很深，迟早要付诸武力解决。” 徐树铮一脑门子的不解，干脆道：“少说这些，我回去后会弄明白的。” 嗯，这个态度就是对的！ 正文 第122章 【不对称战争】 北军游骑远远看到二连阵地上飘扬的战旗就调转马头，顺着铁路后撤。 “噢——嗷——吼！”阵地上嘘声四起，刚刚冲到战位上的战士们好不丧气，有几个甚至跳到胸墙上跺足大喊：“喂，你们回来，说说话呗！” 恰在二连的团机枪连长刘丕显中尉在重机枪战位上探头看了一眼，拍拍副射手的肩膀，低声道：“退弹吧，这次速度快了不少，不错。”副射手嘴上不说，心里却道：妈卖叉的，北军也不来点真格的！成天上弹c退弹的就是听不到响。 一线阵地南面，距离大约六百米的一个小山包左侧，圆木构筑成的营指挥所里。姚璟离开瞭望口，把手里的望远镜放在地图上，又挪开，因为望远镜遮住的恰好是炮兵地图。 部队开到这里备战已经一个多月了，地形踏勘c工事构筑c火力分配c兵力配置以及好几套作战方案早已完成，就等北军送上门来挨揍。 信阳的地形是南高北低，从信阳城到武胜关这一路都是上坡，地形从平原洼地到山岗丘陵，再到大别山c桐柏山脉。由此，十七旅的防御作战计划是从低到高c层层设防，步炮协同，扼守要点而控制铁路线。 三十四团一营在铁路线两侧，又以西侧为主；二营在一营右翼，也就是铁路线东侧的几个山头；三营作为预备队，位于团指挥所左后侧。全团摆出了依托地形的前三角防御阵型，又得到105榴弹炮营第一连c75山炮营第一连c57陆路快炮三营的火力支持。 30多门火炮分射程远近c弹道特点，根据地形条件布置了五个连级炮兵阵地，在步兵三十五团一营的正面划分了左c右两个作战地境。其中，地势较平坦的左地境又分化出甲c乙c丙三个作战面；右地境地形比较复杂，分化的作战面分为前c中c后三层，每层分出甲乙丙丁不等的几个作战面，简称右前甲c右中丙每个作战面的左右界限标定了参照物，下发到前沿步兵和炮兵前观点，只需根据地境c作战面c参照物就能快速向指挥所报出敌军所在的准确位置，炮兵则根据敌情选择使用炮火种类，按照地图发射即可。 这是第九师建军以来，第一次正规化的步炮协同防御作战，姚璟可不想搞砸在自己手里。 “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副营长罗良斌接了电话，姚璟动都没动，无非就是团长黄楚楠询问刚才前沿闹出的动静。 罗良斌拿着电话连声应是，挂断后说：“营长，一个小时后，旅长陪次帅和徐将军c叶参谋长来巡视前沿，重点检查我营。” “走，先看看去！刘建绪留守（指挥所）！” 罗良斌横跨一步挡住姚璟，低声道：“重点是检查营指与炮指的横向联系机制，要考核夜战条目。” “你这人，就是说话不圆范。”姚璟一屁股坐在马扎上，其实他也知道，要自己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中间也要停顿的，是自己太急了，生怕在次帅面前丢了脸。 罗良斌有二十八岁了，论年纪比姚璟大四岁，早年就投湖北新军当兵，后来转到上海巡防队，武昌首义后从上海回到武汉参战，曾任敢死队副队长参与汉口c汉阳血战。群英会兵变后的第一次清洗差点被蔡汉卿逮住砍头，徐镇坤刺杀何向东后的第二次清洗时送到黄州，转折到三十四团当了一营副营长。 所以，论经历罗良斌也比姚璟丰富多了，性格也显得很沉稳，说话总有些慢节奏，却能力保意思传达准确。面对性格有些急躁的姚璟随口抱怨，他宽厚的一笑置之，转头就忘。 “营长，先背地图？” 姚璟示意刘建绪收起地图，点头道：“嗯，开始。” 正c副营长背靠背，模拟在夜间无照明条件下，根据前沿报告的参照物，回忆地图上的地境c作战面分化，以口令的形式向“炮指”通报。 营级指挥所位置相对靠前，夜间如有灯火，容易被敌军75以上口径加农炮（野炮）发现位置并命中。因此，战时的营指要留在地面上保持观察战况，就得实行灯火管制，最好是不点灯。否则，就该转入地下，以潜望镜（包括炮队镜）观察。 参加前线视察的不仅仅是何向东等人，还有武昌来的代表窦秉钧中将。 黎元洪的命令被拒绝执行，无疑让他原本就有的担心被最大化的放大。吴兆麟和熊秉坤随后表现出来的不满，甚至影响到王安澜的态度转化。手里只有应龙翔师和石星川一个团的黎元洪要极力避免鄂军分裂，在接到何向东一封长信后，派出窦秉钧前来修复关系。 当然，伤口好了终究有个疤，表面关系的修复无法让两人的关系回到从前那般亲密，不过也远远没有达到形同水火的敌对关系。 正如袁世凯曾经设计过的那样，孩子大了终究要离开娘胎，不然就是胎死腹中或者母子皆亡的下场。 一群将军挤满了小小的营指。 徐树铮是故意考校第九师，甚至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希望第一营过不了关。所以，他拿着前沿地图充当“步兵前沿观察员”，频频向营指报出“敌群”所在位置。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姚璟和罗良斌只要在营指挥所就会面对那两张地图，脑子里早已经刻下烙印，徐树铮说出一个参照物，姚璟和罗良斌就能立即报告出参照物在炮兵地图上所处地境c作战面，甚至能根据指挥所位置直接报告方位角。 参谋长叶秉甲在炮兵地图前，听到一个数据就点头表示认可，用铅笔在地图上作出记号。随后，又考校了电讯中断条件下的夜间灯光联络信号和白天的旗语信号。最后，参谋长确定步兵第三十四团第一营通过步炮指挥所横向联系考核。 “要是真打起来。”徐树铮服气了，开口说了半句话就频频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不对称战争！ 第九师在火炮装备c重机枪数量c步枪性能和战术战法方面已经远远超过北洋军任何两个师的总和。而在今天的考校中可以看出，防御作战中，第九师已经初步具备利用战术战法达成战略目标的能力。换一句话来说，第九师的步兵素质接近日军，小型炮兵群的指挥能力高于日军。 当然，第九师不是没有弱点，今天何向东刻意考校的营级指挥能力，团级c旅级指挥官的素养，指挥体系的构建，就是弱点。 即便如此，徐树铮得出“不对称战争”的评语依然是准确的，令第一次接触第九师的窦秉钧暗自心惊，心绪难平。 武昌都督府的会议，窦秉钧是主张让路的，为何？就是担心九万鄂军打不过三十万北洋军！如今他总算明白过来，何向东应该拒绝执行副总统以及副总统身边一帮子“庸员”的乱命。第九师不是打不赢，而是在中立被打破之前，不能为了展现自己的战力而贸然出战，破坏整个战略。 战争，不是为战而战，而是为达成战略目标而战。 结束考核，离开一营的路上，何向东特意走到窦秉钧身边。 “登洪兄，宋公把整训军队的任务交给我后，对军队的变化少了一些了解，作出错误的判断，也是正常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宋公尚且有判断错误之时，武昌军务司c军令司众将校出错也就可以理解了。当然，向东的错最不应该，回应电报的语气太生硬，实在是因为当时有一些特殊情况，心绪不宁使然。我已书信认错，望登洪兄回到省城之后再多为兄弟美言几句。” 说着这番话，何向东心中“推黎元洪进京”的念头并没有丝毫的动摇。 随着鄂东社会改革初见成果，即将向全省推进；军队建设也见成效，未来战略推行将要求一个更大的空间。何向东要达到目的就得彻底掌握政权c军权，事实已经证明，黎元洪的存在不仅仅是多了一个请示对象那么简单！ “来之前，饶瑟僧找我喝过茶。”窦秉钧轻轻回了一句，已然表明心迹，无需多言。 饶汉祥是主张黎元洪进京的，但是出发点与何向东有些差异。这位前任副总统秘书长与很多国民党议员一样，还因为进步党在国会的优势地位，而把政权与议会联系在一起，认为进步党党魁黎元洪以副总统身份进京，将能极大的推动议会政治，为新的责任内阁作后台。 殊不知，袁世凯发动这场战争的表象是消灭国民党军队，真正目的却是消灭议会政治，为独裁甚至称帝扫清道路。 何向东并没有对饶汉祥说破，而没有向黎元洪说破。 对他来说，黎元洪是一张招牌，有着首义都督c曾经的民国临时军政府大元帅c今日的民国副总统之名，对立宪派为主的工商界人士的号召力不容小视。这是自己目前c今后的短期内无法达到的高度。黎元洪在前台，何向东在幕后，如此搭配还要在未来持续一段时间。 前台，黎元洪副总统最好的前台不是武昌而是北京！何向东也好，饶汉祥也罢，加上今天的窦秉钧，虽出于不同的角度，却都是如此认为的。 正文 第123章 【进驻金鸡坡】 九江，古称柴桑c浔阳，湖北武昌首义之后，九江曾派兵援鄂，称为浔军。 1913年的7月29日，率领一个鄂军步兵营驻扎九江镇守使署的蔡济民，在码头送别了查办使王芝祥之后，却不能作为援军帮助江西讨袁军抗击即将到来的北洋军。 湖北中立，何向东亲自率军驻守武胜关，使得北洋军沿芦汉铁路南下湖北，走广济田家镇渡江进攻江西的作战计划破产。 北洋军遂集中兵力于冯国璋的第二军，在徐州击败黄兴指挥的江苏讨袁军后，挥师南下。倪嗣冲部从皖北攻击前进，安徽都督胡万泰率部进攻柏文蔚，柏文蔚率卫队出走，胡万泰宣布取消。而后，眼见事不可为的黄兴离开南京退向上海。上海局面更加糟糕，沪军进攻制造局失败，租界当局以各国海军陆战队和商团武装解散沪军指挥部，号称有两个师的沪军竟然因此瓦解。 广西陆荣廷c龙济光依附袁世凯，出兵进攻广东；胡汉民c陈炯明部下多有二心，竟然调动不灵，情势危急。福建许崇智倒是想要援赣，都督孙道仁却以粮饷不济而掣肘之。 江西议会先前推举卸任都督李烈钧为讨袁军总司令，可继任都督欧阳武对“二次革命”并不积极，九江金鸡坡炮台司令陈庭训甚至直言蔡济民：如果鄂军不接收金鸡坡，他就在北洋军达到九江之时炮台守军投降。 如果金鸡坡守军投降袁世凯，那么，整个江西就等于敞开半边大门，任由北洋军直入腹地。 蔡济民连续发出密语电报请示行止，半天过去了，武胜关那边的何次帅还没有回音。 北洋军已经在江北集结，随时可能渡江进攻九江c湖口。蔡济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按照原定计划率部撤向半壁山与杨正涛会合？还是答应陈庭训的要求进驻金鸡坡？从个人感情上来说，蔡济民愿意留在这里与赣军弟兄们一道战斗；从湖北中立的大局来说，鄂军的一兵一卒都不能在江西的地面上与北洋军交火作战。 “潘营长，再派人去电报局看看。” 潘新荣并腿立正后示意身边的排长杜钧去电报局。 金鸡坡炮台的瞭望台上，手拿望远镜的陈庭训把码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视野缓缓移动，一直追着跑向电报局方向的那个靛蓝色身影。 电报，蔡济民是得不到的！ 拉蔡济民入战局，是李烈钧的意思，也是欧阳武的意思，还是袁世凯的意思。此时的陈庭训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是曾经到武昌南湖校阅鄂军教导旅，受到吴兆麟c何向东等人热情款待的“鄂军盟友”？是前任都督李烈钧的忠实部下？是拥护新任都督欧阳武的实力派？还是被六万块龙洋和中将军衔收买的北洋走狗？ 李烈钧希望把何向东拖进战团，如此，兵力寡薄的讨袁军就能得到九万战力，或可扭转战局，至少有可能争取一个比较体面的“停战条约”。欧阳武希望何向东的支持，让自己屁股底下的都督宝座稳当一些；不过，他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在无可奈何之时，率军投奔湖北，成为黎元洪c何向东卵翼下的师长。 袁世凯为啥要拖鄂军下水？陈庭训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他唯一清楚的是——这场讨袁之战毫无胜算，为此拼命毫无价值！如果拉蔡济民进驻金鸡坡，兴许能以中立之名而避免卷入战争。 久等无果，眼见天色转暗，蔡济民派潘新荣骑马去半壁山（属江西，与长江北岸的田家镇要塞相对）请示杨正涛。 说来，杨正涛是鄂东南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少将军衔；蔡济民才是总指挥，中将军衔。可蔡济民清楚，自己这个中将与军事指挥能力没有一丁点关系，全因武昌首义元勋之名而得袁世凯注意c拉拢，中将军衔就是拉拢人的手段而已，不值半文钱。鄂东南指挥部，做主的还是杨正涛。 实际上，何向东接到蔡济民的电报后立即回电指示编成东路军，确保鄂赣c鄂皖边界安全并做好进军准备。 东路军分为江北c江南两个兵团，以蔡济民为司令官，杨曾蔚以前敌总指挥兼任参谋长，实际担负东路军指挥责任。江北兵团有王安澜师c教导旅和炮九团c教导旅炮营c炮二团组成的炮群，另有组建不久的二旅为预备队。江南兵团由十八旅c第一混成旅一个团c第三师第六旅和炮兵群组成，一旅为预备队。 江南c江北都接到何向东的回电，唯独蔡济民还在焦急等待。 潘新荣和两名战士快马加鞭，半夜时在牛头山遇到鄂军前哨，得知指挥部在富池口东边的臂膀山，又不辞辛劳的赶往臂膀山。 再说九江。 傍晚，陈庭训已经能够从瞭望台看到江北岸的灯火，那是北洋军在组织船只，显然是准备在几艘海军舰艇的火力掩护下，趁夜渡江。他赶紧派人请蔡济民到炮台司令部商量对策，其时，鄱阳湖对岸的湖口方向已经响起密集的枪声。 陈庭训更加惊慌，几乎就是苦苦哀求蔡济民率部接管炮台了。 蔡济民起初是心乱如麻，后来也冷静下来。南北局面紧张后，何向东在武昌都督府的军政联席会议上提出的战略，中心思想是以中立静观时局，适时浑水摸鱼，在江西方面力争取得九江的控制，阻止北洋军消灭国民党控制的赣军。蔡济民得了传达后对此没有异议，关键问题在于“适时”二字！ 身在九江，电讯中断，无从把握全局，蔡济民左思右想之下，认为以中立姿态进占金鸡坡炮台不会被北洋军承认，反而会把湖北当局拖下水，可能会破坏何向东的整个战略。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以九江镇守使署警卫部队的名义宣布“九江讨袁”，再以讨袁军的身份进驻金鸡坡炮台坚守之。 结局有两个，第一，湖北仍然保持中立，金鸡坡守军就得孤军奋战，很可能会失败，那就需要蔡济民为失败负责！第二，湖北立即动作，冒着与北洋军交火的风险，以隔绝交战双方的姿态进军江西，接管九江。 陈庭训听了，虽然不是很满意，却也至少有些指望，乃陪同蔡济民到电报电话局发表“九江镇守使署警卫营讨袁”通电，之后，又交出扣下的电报，蔡济民看了，心知上了一回恶当，可事已至此，总不能马上又发表一个取消的通电吧？蔡济民不是那种人！ 电波比战马的四条腿快多了。 潘新荣还没跑到富池口，杨正涛已经接到杨曾蔚的电报，乃亲率朱福顺的三十五团增援九江。并令张鹗翎率三十六团和重炮队驻守富池口——半壁山一线，与江北协同封锁长江航道；又令第一混成旅第一团夏斗寅部携炮营跟进。 江南既然有了动作，江北也随之行动，整个东路军都行动起来 河南，信阳，鸡公山。 凌晨四时许，值班的见习差遣官徐祖诒敲响了何向东的房门，结果是隔壁的徐树铮反应最快，抢先拉开房门。他心里有数，情知这场战争打到这个时候，该发生戏剧性的变化了。故而，熟睡中的他听到一丁点响动就翻身起床。 “哎，参谋长，看看吧。”何向东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把电报递给徐树铮，少将不是主动要求当参谋长的嘛！ 徐树铮匆匆浏览过后，果然不出所料，乃幸灾乐祸道：“哈，你麻烦大了。” “有个屁麻烦！这个世道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了不得，我马上电告都督府，请副总统发表通电，说，战事越加扩大，鄂军不能再坐视不理，以致山河破碎c生灵涂炭c国民痛苦，故毅然出兵隔绝交战双方，以积极之姿态力争平息战火，恢复和平！怎么样，这个说法不错吧？”何向东斜眼瞅了徐树铮，向徐祖诒道：“按照我说的拍发武昌。” 徐树铮摇晃着脑袋，作出疲倦的模样，转身欲进房间，却被何向东一把扯住。 “我说参谋长，出个主意呗，明天一早，估计你的大总统就会下令强攻武胜关了，咱们是在山上继续乘凉呢，还是去田伯元的指挥部坐镇？” “当然是下山去。” “那，你就是以我的参谋长身份，与你的大总统唱对台戏喽？” “两码子事，少扯在一起说！” 何向东笑了，故意压低声音说：“那我也是。” “什么意思？”徐树铮心有所觉，却一时间没能想个透彻。 “我是被迫与中央开战的，就如你被迫在此当我的参谋长一样。” 徐树铮甩开何向东拉扯自己袖筒的手，走到门口把住门扇，回头道：“打赢了，你怎么说都有理，打输了，你说一万遍也是掉脑袋的罪名。” “那你是愿意我打赢还是打输？” “砰！”的一声响，回答何向东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臭显摆也不必要这样拿人家徐司长开涮吧？王占元不是何向东的对手，即将在武胜关爆发的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结局如何？还用人家徐司长再说一次，满足你何某人实在是膨胀到过分的虚荣心？ 切！甭想！ 正文 第124章 【各炮，齐射】 7月30日拂晓，九江金鸡坡炮台。 逐渐增强的天光下，身在瞭望台上的蔡济民c陈庭训借助天光和江面的反光，已经能看到江面上的北洋军运兵船只，待命的炮台官兵俱都焦急等待“开火”的命令，陈庭训却迟迟没有下令。 北洋军运兵船队中间夹杂着几条悬挂米字旗的炮舰c商船。 “卑鄙！”蔡济民切齿骂了一句却也无可奈何。西方帝国主义列强已经用租界海军陆战队解散沪军的行动表明，他们将帮助袁世凯镇压二次革命。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那些炮舰c商船就是无耻的手段。“秦国瑞！” “到！”副营长秦国瑞应声。 蔡济民为了让炮台的赣军官兵听到，故意提高声量下令：“带一个连去，北洋军敢登岸就把他们打下长江！炮台会相机用炮火支援你。” “是！”秦国瑞转身，一挥手：“一连，跟我来！” 两百一十人的步兵连不需整队就以班排序列次序出了炮台，在炮台西侧的一块平地上散开，以一字横队压向江岸。炮台上士气大振，蔡济民c陈庭训却依然不敢开炮，生怕误伤英国船而引发英舰炮击和外交纠纷。 被阻武胜关外，北洋军第六师憋着火气从信阳转道安徽南下，其11旅22团为先头，在英国船的掩护下避过炮火，强行登岸成功。团长张敬尧刚刚脚踏实地就立即令手下燃起两盏孔明灯，以此向船队标定先头一波的登岸位置。船队中的海军浅水炮舰立即向孔明灯升起处的东边开火，没有目标，只是起到“清理登陆场”，威吓守军和鼓舞己方士气的作用。 几发炮弹在民房间炸开，火光爆绽间墙倒屋毁，哀声一片。 刚刚赶到此处的一连官兵见状，自发的加快脚步，冒着呼啸而来的炮弹穿过街道，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撞向刚刚登岸的北洋军。天色尚且灰暗，又加房屋遮蔽视线，北洋军没有看到穿街过巷而来的这一小股“逆军”，仓促接触间来不及组织火力。秦国瑞却是顾虑到敌军炮火优势，决定冲上去c缠住敌军，以贴身肉搏战制敌，怒火中烧的官兵们也是不屑于开枪，撒开队形默默冲近敌人，上手就是白刃战！ 刺刀c工兵铲，双方都有；可第九师第十八旅第三十五团一营一连拥有的士气和熊熊燃烧的怒火，北洋军却没有！ 立足未稳，队形不整的北洋军22团先头登陆的大约两个连，刚一白刃接触就垮得一塌糊涂，张敬尧开枪击毙两人也无济于事，被身边的警卫和参谋挟持着上船，离开江岸。 当官儿的一走，当兵的立时没了战意，纷纷跪地缴械投降。 战斗从发起到结束不过短短的十来分钟时间，九江讨袁军初战告捷。以一个连消灭敌军两个连（其实兵力几乎相当），俘虏敌军百余人和副营长一名c连排军官十余人，缴获手c步枪两百余支，己方仅有一名战士轻伤。 江面上的炮火袭来时，秦国瑞已经指挥部队押解俘虏撤向炮台。 这一场小小的战斗没有改变敌我力量对比，北洋军第十一旅旅长马继增带领的后援船队赶到，船队中依然夹杂着米字旗。此时，杨正涛c朱福顺率领的三十五团主力正向九江急进。 九江打响，在何向东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先后收到蔡济民和副总统兼湖北都督黎元洪通电的袁世凯c冯国璋而言，则是意外的大惊喜。他们可不认为蔡济民的一个营是讨袁军，那就是鄂军，不，是叛变中央的第九师！ 湖北的中立打破了！ 信阳火车站，北洋军第一军司令部里的段芝贵接到电报，立即派人给驻扎李家寨的王占元送去。该干啥，该如何打法，这段时间来，他与王占元c曹锟c伍祥祯等人已经计划妥当，只等这股子东风的到来。 清晨八点三刻。 北洋军炮兵第二团c第三团c第三十九营在槐树湾拉开阵仗，一百多门火炮一字儿摆开，在炮兵第三团团长吴佩孚的统一指挥下，齐齐开火。顿时，小小的槐树湾炮声震天，尘烟弥漫。 1700米开外的老坟坡，第九师十七旅三十四团一营阵地上火光爆绽c硝烟弥漫，无数个爆炸点练成一片，无数声巨响分不清个数，山岗间充斥着“隆隆”的共鸣声和刺鼻的硝烟味。部队提前得到左翼和尚山观察哨的警告，官兵们躲在防炮洞里半蹲着，捂住耳朵张大嘴巴，使劲向外吐气，以此抵消在近处落弹造成的冲击波。 榴霰弹，对堑壕工事中，对防炮洞中的第九师官兵几无伤害，四处迸飞啸叫的弹子绝大多数飞向半空，少数击打在工事的木制构建上“噗噗”作响，留下一个个弹洞。 如此，而已！ 和尚山头，参谋长叶秉甲c炮九团副团长周信昌c榴弹炮营长辛钺c三十四团团长黄楚楠都举着望远镜向敌军纵深处的炮兵阵地观察。吴佩孚的胆子太大了，而使用炮兵的手段又确乎单调了一些。在炮火装备不是一个量级，在炮兵战术战法上不是一个层次，如此用兵无疑是把自家的炮兵阵地摆在具有地利优势的第九师面前。 槐树湾的敌炮兵阵地距离我军步兵前哨阵地大约1700米，距离我军射程最远的75野炮阵地大约3400米，75山炮阵地不到3000米，距离105榴弹炮连阵地大约5000米。 隆隆的炮声中，四人放下望远镜互相微笑着交换了眼神。 “来人！”叶秉甲下定决心。“通报榴炮连c75炮各连，敌炮阵地在槐树湾，方位05，14——06，02，各部按照原定作战计划，五分钟后开火。现在时间是8点55分。” 这是一场直射c曲射炮兵的合奏，接到作战命令的炮兵各连立即执行，各自的工作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榴弹炮c山炮在和尚山背后，他们需根据目标方位和炮位图解算出射击诸元，逐一装定各炮。 野炮放列在三十四团指挥所近旁的半山腰上，以期增大观察视野和提高直射射程。直射炮兵的任务就简单多了，3400米的距离虽已看不到敌军阵地，却能看到那边腾起的烟尘，再根据下发的方位在炮兵地图上找到目标位置，各炮以照准方向，以一定仰角发射即可命中，甚至无需试射。 正因此，炮兵作战计划中是榴弹炮c山炮各连先打响，由前沿炮观修正弹着点后，野炮各连才加入合奏。否则，炮弹炸成一片，前观也分不清哪个是榴弹c哪个是榴霰弹的炸点，又哪能为曲射炮提供修正参数呢？ 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何向东c徐树铮是半夜下山，赶到和尚山下的梅子沟榴弹炮连阵地时，正好看到部队处于发射前的忙碌状态。 何向东很洋气的抬起手腕，抹开袖口看看腕表，快到九时了。 徐树铮掏出怀表，与何向东对准时间后，目光就紧盯着怀表的秒针“滴哒”移动了。 “哎，又铮，这个吴佩孚，你了解多少？” 炮三团团长，此时北洋军正规的炮兵团只有七个，七分之一的人物，自然会被陆军部重视。 徐树铮对吴佩孚的事儿也算了若指掌，此时见吴某人犯了傻，心中遗憾之下，却也面色平静的说：“吴佩孚，字子玉，山东人，保定速成武备测绘科毕业，日俄战争期间曾经受青木宣纯的招募去东北测绘并侦探俄军情报，事后升为副军校，得了日本勋章，从此就在军中受到重视。前年随队进入山西娘子关进击阎锡山，后提拔为炮三团团长。” “测绘入炮兵，倒是有些底子。”何向东微微点头道：“不过，又铮啊，第三师是段总长的老部队，你去年在后湖观察炮兵实弹演练的结果，好像没有贯彻到第三团啊。” 徐树铮不能再保持心境平和了，颇有怨气的说：“还在保定军校炮科研究，前番蒋百里自杀闹得军校人心惶惶，这事儿恐怕弄不了啦！” “可惜了，我原本以为这次能让炮兵打一场对手战的。” “呸，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 “呵呵。”何向东一笑置之，他的心里着实是有些遗憾的。第九师强，于国家而言的作用肯定不如整个陆军强。虽然今天处于敌对状态，可其他部队越早更新观念c接受新战法，今后中国陆军就能越早的形成强大战力，与日军一较高下。从此角度出发，他的遗憾是真心的，徐树铮是冤枉他了。 “各炮！装定！”榴炮连指挥官眼光怀表，手举红绿各半的指挥旗。 “炮1班，到！” “炮2班，到！” “炮6班，到！” 指挥旗猛力挥舞，指挥官的大嗓门吼出：“各炮，齐射！” 徐树铮手里的怀表秒针刚刚移到12点位置，就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六门105榴弹炮同时击发，六声汇作一声冲入耳内，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这，还是距离炮位近百米处的动静。他的目光离开怀表，看向前方，尘烟弥漫，已经看不清楚炮兵阵地的全貌。 六发105榴弹，十二发75榴弹，在半空中划出美妙的高抛弹道，越过和尚山头，落向几公里外的北洋军炮兵阵地。而此时，北洋军的炮弹还在一的落在第九师步兵前沿阵地上，轰隆隆的爆炸开来。 正文 第125章 【集团冲锋】 槐树湾西南侧，铁路旁的一个小土包上站着一群北洋军将校。 第二师师长王占元中将立于核心，左边是参谋长何佩镕上校，右边是步兵第四旅旅长鲍贵卿少将；隔着一位是此次炮击的总指挥吴佩孚上校，还有他的搭档第二师炮兵团长崔霈上校。 步兵第三旅旅长王金镜少将则位于前方大约六百米处的步兵指挥官群中，持续二十分钟的炮击一结束，他就将督促发起一次团级规模的集团冲锋。 说起来，这也是北洋军有史以来第一次以两个团另一个营的炮火轰击，配合一个团的步兵发起进攻。毕竟，段总长三番五次强调过第九师的强大，甚至于大总统面前公开表示带两个师都打不过何向东。这就由不得段芝贵c王占元不全力以赴了！ 炮火组织的很好，第九师的前线已经陷入一片硝烟火海之中。 王占元正要出声表扬一下“配合作战”的炮三团，却听吴佩孚突然惊叫道：“小心！卧倒！” 隆隆的火炮齐射声中，人们很难察觉一个奇怪的，与直射炮弹飞来的“嚯儿”声完全不同的声响，那是从高空垂直落下的炮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咻咻”声。吴佩孚恰好听到了，在出声示警的同时横臂将旁边的崔霈按得趴在地上。 炮弹的落点不是小山头，而是山下的炮兵阵地。 “轰隆隆”同口径的榴弹远比榴霰弹重量大c装药多c爆炸威力强，何况其中三分之一还是105口径的呢？！正在打的起劲的北洋军炮兵们耳朵里只有嗡嗡声，连军官的口令都听不到，只能看指挥旗行事，也就无法听到炮弹落下的啸叫声。炮弹在阵地上炸开，沉闷的爆炸声带着如击鼓的“咚咚”尾音，令地表都为之震颤。巨量的装药产生的强大冲击波掀翻了火炮，将人体轻飘飘的抛向半空，呼啸的弹片横扫一切，在地表上留下一滩滩的血肉和孔洞。 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趴在山包上的吴佩孚用肉眼就能看到南边远处的一个半山腰上闪出一片火光，那是炮群在齐射！ “嚯儿——咻咻——轰隆隆！” 直射而来的榴霰弹，从天而降的榴弹，在北洋军阵地上一片片的炸开来，又在远处和尚山头的观察所指挥下，反复轰击，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挨个轰击！此时，北洋军炮兵已经没有战意，所有炮火停止发射，官兵们四散逃窜。在野地放列的火炮根本就挡不住弹片和霰弹子的打击，没有掩体的官兵们甚至于不能趴下，因为105榴弹的一个近炸就能把半径25米内的生命活活震死！ 只有逃，只能冒着横飞的霰弹远远逃开那夺命的炼狱。 好半晌，感觉没有危险的王占元半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山脚的火海硝烟，慢腾腾的站起身来。何佩镕的状貌又是另一番景象，他咂巴着嘴，抖索着声音，却没有人能在频频响起的爆炸声中听清他说了什么。其实，他在说：“炮兵完了，步兵应该趁着刚才的炮击余威，赶紧进攻！” 现在，不是去管敌军炮火为何准确c猛烈的击中己方炮兵阵地的时候！炮兵完了，咱还有步兵，还有刚才的炮击效果！前方的王金镜自有判断，并未等待命令就已经这么做了。 一杆团旗领头，一千三百多名北洋军步兵从地上跃起，分成三个营梯队，以连为单位呈方阵前进。地势限制，只有铁路线西侧有适合进攻的平坦地形，东侧不远就是和尚山，那里只需几挺机枪就能横扫仰攻的人潮。不能不说，步兵第五团团长石振声上校选择铁路线西侧实施集团冲击是正确的。 北洋军步兵在鼓噪中稳步集团前进，第九师的105c75炮火还在槐树湾“犁地”。 爬到和尚山半山腰的徐树铮看见了那杆团旗和步兵集群，停步，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睁眼，转身下山。何向东能体会到军马司长的心境，也不管他，只需让徐祖诒跟着，看着就好。 三十四团一营指挥所，姚璟双手举着望远镜霸占了小小的瞭望口，不住的说：“太笨了，这些北军怎么想的，真是跟送死差不多，还是一群群的来送死，就不会用散兵线冲击，就不会用小炮c机枪随进？奶奶的，北军军官都是吃屎的，这是白白让手下弟兄送死！妈卖叉的，就这样，害老子背了一个月地图！” 罗良斌坐在地图桌前，右手一直搁在电话上，只等营长下令要求炮火。 刘建绪面前摊开记录本，当然，记录作战命令的他不会把营长的废话写进去的。 集团冲锋，更多的是精神战！在北洋军将校们看来，十五分钟的炮火准备已经把第九师前沿轰平了，残存的第九师前线步兵在集团冲锋面前肯定没有斗志，要么撤退，要么投降，就这么简单！ 挺进的北洋军步兵集群看不清硝烟尚未散去的第九师前沿阵地，当一营两个连四百多名官兵纷纷从避炮洞中钻出，猫着腰提枪奔上战位时，他们还在齐步前进。 距离在脚步间缩短，三百米c两百米百八十米百五十米。。前线的连指挥官没有向营指挥所要求炮火支援。可是，和尚山头的炮兵指挥官们却看到铁路线西侧敌军动向，叶秉甲终究是炮兵出身，轻声下令：“黄团长，你立即下去组织部队，炮火打击三分钟后看山头信号发起反击。” 黄楚楠一愣，怎么改计划了？不是要等敌军进攻我前沿步兵，我前沿步兵稍事抵抗就后撤到二道防线，再以炮火轰击敌群，然后反击吗？嗯，嗯，参谋长偏心眼儿，这仗没步兵的份儿了！ 命令就是命令，次帅不在，副师长魏宗瀚还在武胜关，这里就是参谋长说了算！ “是！”心不甘，情不愿，黄楚楠小跑而去。他不能让步兵提前反击，否则就要挨自家的炮火了。这仗打的，还像是打仗吗？！ “轰轰”五七炮营开火了，他们也憋得久了，一上来就是急速射。 一营指挥所，姚璟气得跳脚，转身，“砰”的一声把望远镜砸在地图桌上，嘴里不干不净道：“他娘的炮兵，抢食抢到老子头上来了，他娘的，要不要老子活了？！” 罗良斌听到前沿的爆炸声，他懒得去看，就那么回事儿，上面改用第二套作战方案了。咱们营一级只能跟着变，没有提意见的份儿，更没有资格要求上级照顾一营的感受。用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炮弹和战士相比，永远是战士更重要。 上级指挥部是对的！ 炮弹在敌群中炸开的同时，前沿的步枪c机枪同时打响待命的预备队开始向前运动，不多时，75山野炮和105榴弹炮转换射界，各种炮弹加入57炮弹的行列，在三十四团一营的防御正面前方炸成一片熊熊的火海。 “老子总算明白了！”姚璟一手提着步枪，一手抓了子弹盒，走到门口，看到预备队已经在山包下集结待命，回头道：“这就是大炮兵陆军的打法，老子就是去打扫战场的！他娘卖叉的！” 和尚山头，何向东摘下军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轻声道：“差不多了，上吧。”叶秉甲点点头，向后打出手势，几名号兵单手叉腰，深吸一口气，一齐吹响冲锋号音。 秋风扫落叶，此战的结尾乏善可陈，不说也罢！ 槐树湾小山头，一群卫兵簇拥着几位将校向信阳撤退。石振声团没了，两个炮团附一个炮营散了，单凭在此的韩承灏第六团抵挡不住气势如虹的第九师十七旅，无论是将校还是卫兵，都存了早走早安生的心思。 输了，输得太彻底，反而没有任何的牵挂。 吴佩孚恋恋不舍的看了山下的残局，情知短时间内无法收拢溃散的部众，更无法带走那些七倒八歪的火炮。唉，段总长的心血c曹师长的心头肉，就这么没了，吴某人无颜面对却又不得不回去给个说法尽到责任。而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呗！ 败报传到信阳，又很快传到北京。 段祺瑞奉召，急急忙忙的赶到居仁堂，心绪却并非如脚步那般匆忙。战果早有预料，只是不知身在武胜关的徐树铮目睹北洋军战败时，又会生出何种感慨来？毕竟，那是活生生的人与钢铁在较劲，是一方把另一方摁在地上暴揍，是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战争。 百余门火炮被击毁或丢弃，两千多人伤亡，第一军已经不足以与第九师抗衡。人多？人多有用吗？他何向东守着汉阳兵工厂和汉冶萍，有的是钢铁！ 见到袁世凯，段祺瑞甚至没来得及行礼就出口道：“大总统，收手吧！” “何向东追到哪里了？” “李家寨，没有北进。” 袁世凯不用去看地图，信阳到武胜关一线的十万分地图概要已经在他脑子里了。看来，何向东也并不想扩大战争，故而追到李家寨控制有利地形之后，并未乘胜向信阳发起进攻。当然，信阳如今已经无险可守，北洋军无论是战与不战都要放弃。 “让又铮跟何向东谈谈吧。” 说完，袁世凯背着手，佝偻着肥硕的腰身，慢腾腾的步入后堂。 正文 第126章 【掏心战术】 没有预想中的血性搏杀，没有阵地的反复争夺，没有第九师司令部准备好几套作战方案，最终实现的竟然是最简单的一套。 坐在第十七旅指挥部里的徐树铮要了一包卷烟，一根根点着了却少有抽上一口，一篇篇翻看着因战事结束而对他解密的一摞作战计划。看着，想着，他又明白何向东组织此战的另一个目的——锻炼c组织一支参谋队伍。 这些天来，他一直陪着何向东，清楚的知道除了检查作战计划的落实c准备之外，何向东并未参与制定作战计划，甚至连批准计划也是由副师长魏宗瀚c参谋长叶秉甲和旅长田伯元签字。这厚厚一摞，几套作战计划完全是师c旅两级指挥部步c炮参谋人员制定的，他们群策群力的效果已经超越何向东本人的最大能力。 换一句话来说——他们都是何向东！他们能在槐树湾打胜仗，也能在鄂东某地打胜仗，还能在随便任何一个地方打胜仗！ 中国陆军必须复制第九师的一切！得出这个结论，徐树铮有些渴望真正成为何向东的参谋长了。 傍晚，何向东巡视完战场后，揣着信阳派出的白旗信使带来的密语电报，在十七旅指挥部找到徐树铮。 徐树铮躲到一边掏出密电本译出电报，随即点火烧掉。 “你满意了？” “满意什么？” “老头子服软了，让我作为代表与你谈判停战。” “这才开始” 徐树铮猛然爆发，起身指着何向东鼻子就骂：“何向东你个王八蛋，还要死多少人，给你多大个胜利？！收手吧，你看看，死在你手里的都是中国陆军！” 何向东一掌打开徐树铮的手，也是脸红脖子粗的回敬：“少他娘的给老子扣屎盆子，这仗不是老子想打c要打的，是你的那个狗屎大总统！收手？我拿什么收手？！告诉你，他不全面停战，老子就马上把今日战果通电全国，再乘胜追击，把他的第一军彻底打垮，进军直隶！届时，我看他撤不撤军？他不要老巢不要脸，我他娘的光脚不怕穿鞋，也不要！” “少唬我！信阳还有两个师，又有浉河天险，你” “别，别吓我。”何向东摆摆手，打断徐树铮的话，突然眨巴了几下眼睛，转了语调：“你这次见着裘三升了？” 警卫营骑兵连的裘三升，寸步不离何向东的警卫副官，似乎还兼着侦察营的什么差事确实，这人跑哪里去了？ “今晚，信阳就是我的，袁世凯给第一军准备的大批军火c物资，都是我的。在我面前，段芝贵没有还手之力。” “你是故意勒兵不追？” “又铮兄聪明。”何向东讥讽一句，又正色道：“咱们谈正事儿” “不谈了！”徐树铮转身要走，却听何向东悠悠的说：“去哪里？今晚谈不出结果来，你哪儿也去不了。” 几名卫士挡在门口，右手都按在枪套上。 “坐下！”何向东改用命令的方式，徐树铮只是一时心急乱了方寸，此时醒过味儿来，回转坐下，说：“信阳，你怎么拿？说说吧，反正我也走不了。” “掏心战术！”何向东笑着伸出右手作势抓向徐树铮的胸膛，见徐树铮避开了，才说：“裘三升带着警卫c侦察部队挑选出来的一百二十名精锐早已潜进信阳城多日，凌晨两点准时发动。嘭嘭嘭，半夜三更的，信阳城里爆炸声一片，我就不信段芝贵还能沉得住气！” “你这个人心机太深。“徐树铮彻底明白了，何向东大胜之后故意勒兵不追，目的就是要让新败的段芝贵放松警惕。他却又行夜袭掏心战术，段芝贵一惊一乍，一下紧张一下放松，心理状态肯定会出现问题，被吓得弃城而逃的可能性约有八成之多。 “乌鸦笑猪黑，彼此彼此。” “开出你的条件。” “你知道的，只是袁世凯赖账而已。” “就这些？” “哪些？我怕你忘了，你说说吧。” 作为求和的一方，徐树铮着实没有什么底气，甚至还担心一旦何向东夜袭得手，明天再谈的话，条件恐怕就不一样喽！ “北洋军不进湖北，湖南归你，九江镇守使c豫南镇守使，由你安排。” 何向东看了一眼徐树铮，那意思是——谢谢你还记得清楚。又道：“鉴于今天我军的损失和表现出来的战力，第九师的编制应该成为标准。另外，陆军部得另外给我两个师的番号，以便收敛溃散的皖军c赣军和整编湘军之用。” 徐树铮连连摇头，这个代价比之给一个省都督的位子还大。第九师编制员额为一万八千多人，相当于北洋军一个师加一个混成旅。给番号，就要给军械c军装c军饷，如果按照何向东的要求来办，等于何向东手里有三个第九师，接近六万精锐，再加对其俯首帖耳的鄂军有相同编制的一c二c三师，十多万陆军啊，今后更加难制！ 老头子是不会答应的，泉公也不会答应。 何向东察言观色，断然道：“那，我们明天再谈。” “不，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谈下去！”徐树铮摆手示意阻住起身要走的何向东，又伸出一指，软了语气问：“一个师如何？” “少来！麻烦你搞清楚，你这个谈判代表把我条件报上去，让他们自己掂量就行，跟我较什么劲？” 徐树铮苦笑着双手捧着头，作出可怜状说：“照你的条约报上去，我就算彻底开销差事了。” 这话倒是也真的。袁世凯c段祺瑞之所以让徐树铮就近当谈判代表，看重的乃是徐c何二人的私交，希望能得到相宜的条件。湖南都督c两个镇守使，外加两个超大编制师，价码确乎太高了一些。真要把徐树铮搞得没办法在陆军部待下去，对何向东而言，损失比之少一个师的番号还大一些。 “我打个电报给北京和武昌，由副总统出面谈判，就在武昌与刘成恩谈，今晚我们就坐火车回去。”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推了谈判责任，徐树铮也能安心了。 王占元等人败退回到信阳，段芝贵倒是没有发火，在给北京拍发电报后，把各家“大爷”请到司令部里开过会，布置了防务，也算是对得起这个军司令官的差事了。 从积极到消极的转变，段芝贵只用了一瞬间便已完成。咱本事有限，知道王占元和曹锟都看不起咱，那就尽人事听天命，一切还等老头子发落。 还别说，段芝贵的性格真是好，溜须拍马颇在行，人情关系也搞得清清楚楚又一团和气。把自己能力范围的事儿一办完就丢到一边，搂着信阳花街柳巷的小娘们儿一番胡天胡地后睡个瓷实，管他娘的外面天塌还是地陷呢！ 再说，如果第一军的作战是顺水顺风，王占元和曹锟倒也不妨抬一抬干殿下的花花轿子，可遭遇如此重挫之后，两人就不得不在心里敲起小鼓来，思量一下到底是谁来背这个责任。 第二师损失惨重，步兵丢了一个团，炮兵丢了所有火炮，伤亡也颇为惨重，没有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元气。王占元如今是巴望着曹老三帮忙担点责任，指望段芝贵？得了吧！干殿下有老头子罩着，伤不了分毫。 第三师丢了炮团，曹锟抠着脑壳也想不出拿什么去向段祺瑞c袁世凯交代。反正炮团也没了，干脆让吴佩孚当了师部副官长，也就是马弁的大头头，算是小小的惩戒。如果上面看在眼里了，又考虑到第二师损失更大，负责指挥作战的王占元责任更重，曹老三说不一定还能溜脱过去。 战败一方的主将们各有各的心思，又知道老头子已经让徐树铮接洽和谈了，再看第九师进到李家寨就停止前进，看样子是真的“中立”，那就睡吧睡吧，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 凌晨两点，也不知道是城里哪个角落爆出“轰”的一声响，惊破了无数人的好梦或者坏梦。接着，爆炸声频频响起，以司令部周围最为密集，全城都有，火车站也有，浉河铁路桥边更是轰轰隆隆的炸成一片，间或还有“噼里啪啦”一阵枪声。 没有见识过手榴弹的北洋军只当爆炸声是炮弹造成，看看那架势，最起码也得十多二十门大炮吧？ 第九师的主力打过来了！已经打进城里了！ 城破了，那还守个屁啊？梦中惊醒的段芝贵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在卫士的扈从下出了北城门，骑马朝许昌逃窜。曹锟也不傻，所部正好在火车站，虽然枪声一阵紧过一阵，还是强逼着一列火车，拖了大半个团的队伍向北撤退。王占元所部大多的城南c城东，铁路桥是他的防区，听了把守铁路桥的营长报告“逆军攻占大桥，已经打进城里”，毫不犹豫的收拾了紧要东西就走。 找不到官长，弄不清情况的散兵游勇们也只有一哄而散的选择。 邓国泰率领三十三团乘坐火车开过铁桥，在信阳火车站下车时，看到的是一脸笑得光辉灿烂，好半天抖索不出一句囫囵话的裘三升。 发了，发大财了！信阳火车站里里外外全是军需物资！ 7月31日晌午时分，魏宗瀚c叶秉甲c田金榜率第九师司令部和十八旅指挥部同驻信阳。 正文 第127章 【紧紧相拥】 杨曾蔚带着一连警卫和随从参谋们渡江到达九江，这里已经成为一座“中立”的城市。 北洋军在金鸡坡炮台西侧，九江城东边的登岸行动吃了亏，又见杨正涛率部增援到达，乃默认其中立避开九江，源源不断的在湖口登陆。李烈钧率部抵抗，力渐不支，频频向老同学c老同盟会员杨曾蔚拍发电报“十万火急，请求增援”。心事重重的杨曾蔚对此只能表示万般无奈，却也把前指从江北的黄梅迁到江南的九江，以便随时接手九江镇守使署，控制赣西北。 江西都督欧阳武c东路军司令官蔡济民c江南兵团司令官杨正涛c上三台总台官陈庭训等人在江边迎接，把东路军的实际指挥官“前敌总指挥”请上金鸡坡炮台。 杨曾蔚兜里揣着两份电报，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过后，颇不情愿的出示电报，当了一回恶人。 一份是武昌的副总统黎元洪来电，斥责蔡济民拥兵作乱c破坏中立，撤销其东路军司令官c都督府高参之职，又‘顾念旧情’，请杨曾蔚代为奉送程仪两千元，请其出鄂离浔。另一份是何向东踏上南下火车前拍发的，以杨正涛擅自调动军队进驻九江为名，建议都督府军务司撤销其第十八旅旅长职务，资遣赴欧美考察军事。 蔡济民是早有所料，一切都是陈庭训扣住电报，自己通电宣布九江而致。 杨正涛却是一肚子的冤屈气，进驻九江的命令是前敌总指挥杨曾蔚下达的，凭啥罚二少爷？！ 面子上，敷衍着，有气也忍住，这里还有外人欧阳武c陈庭训，杨正涛没有发作，等到众人把交接九江防务c计议整编赣军第一师的事情说完后，他拖着杨曾蔚到一旁问究竟。 “你看这个！”杨曾蔚又摸出一份电报。 杨正涛看了，低头，顿足，不语。何向东在电报里说了真话，以擅自调动军队进九江为名撤杨正涛的职，事实上应该反着说——杨正涛，你拥兵两万余c前锋驻扎富池口却迟迟未能进驻九江！竟然还需杨曾蔚明令！？难道此次“中立战略”的主旨没有说透？江南兵团的任务没有明确？难道你当真要我从武胜关给你拍发电报，给有心人留下把柄之后，你才行动？你这个方面大将是怎么当的！？ 滚蛋，出去看看世面！回来再说！ “正涛，次帅还有让你去法国的意思。” 杨正涛本能的把那些个念头抛开，问：“少石兄，九江这事儿有啥后果？” “后果？”杨曾蔚反问了一句，沉吟片刻才说：“还是蔡幼襄有担当啊，敢通电，敢坚决进攻登岸之敌，对撤职也毫无怨言，他做的一切，却是为了达成次帅的九江战略目的。与他相比，我们都做差了。” “确是如此。”杨正涛点头承认，对自己被撤职一事再无怨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第九师系统壮大了，杨二少爷从外洋回来，一样当旅长！委屈，与人家蔡幼襄相比，差远喽！“走，看看幼襄兄去，我，想陪他喝一壶酒。” 至此，杨正涛才把蔡济民当做自己人看待。酒桌上，他与蔡济民约定搭个伙伴周游列国，先去日本看看小鬼子的陆军究竟是怎么个搞法？ 武昌，汉阳门码头，在报纸和都督府的有意宣传下，无数百姓涌到码头等待c迎接凯旋而归的何向东一行。 当何向东乘坐的交通船离开刘家庙码头，逆水开向汉阳门时，武昌岸边响起绵密的鞭炮声，军乐队也奏响第九师军歌和战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飘舞着五色国旗c黑铁赤血十八星军旗和一些显然是刻意制作的横幅c旗幡。人群里，还有报童们在穿梭叫卖，“看报，快看报，我军反击进犯之北军，槐树湾大捷！信阳大捷！” 武昌女学也奉都督府之命组织了欢迎队伍，陈云卿就身在队伍最前排，涨红着小脸拼命的挥舞着手中彩旗，眼巴巴的看着那条船越来越近。看到了，她的未婚夫就站在船头，一身靛蓝色的军服配着他高大魁梧的身形，多么威武啊！ 她的身边，自然有不少小雀鸟们叽叽喳喳的叫着，弄得陈云卿满耳都是幸福的话语，脸红都到了耳根子。 交通船上何向东见状，立时体会到副总统的用心。 何向东本想隐瞒豫南战果，避免各省因此“误会黎元洪要当南方大总统，鄂军要打破中立加入己方阵营，从而信心大增，继续毫无希望的二次革命战争”。同时，也算给袁世凯留了几分面子，免得大总统恼羞成怒，当真让这场有限的战争迁延日久起来。 徐树铮说的对，这是内战，所有的战功对何向东而言，不值得拿出来炫耀，反而是一种悲哀。 黎元洪却在武昌大肆宣传，想必各地很快就能得到消息。那看来，副总统又从豫南的军事胜利和江南兵团成功进驻九江之中，恢复了“雄才大略”，想起日本人的“建议”，想在南方以武汉为中心建立“革命政权”，为南方各省之当然领导，与北方袁世凯政权分庭抗礼了。 这是彻底斩断何某人与北方“勾连”，意图扩大内战的节奏啊！唉，黎某人的变化也太快了一点吧？ 老百姓哪会知道副总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认为——年轻的何次帅和英勇的第九师勇敢善战，在湖北之外击败了来犯之北军，避免湖北陷入战火！因此，他们就用最大的热情c最真诚的谢意来迎接他们的将军。 船靠码头，何向东没有立即下船，而是肃立船头，向迎来的黎元洪和随从，向码头上密密麻麻c层层叠叠的人群致以军礼。这一举动，立时引发了如海啸一般的欢呼声，甚至有“鄂军万岁，副总统万岁，次帅万岁”的声音传来。 黎元洪的脚步一滞，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打了个忽闪，瞬间又堆得满满。 “宋公！”何向东再致以军礼。 “向东啊，辛苦了！”身穿上将礼服的黎元洪还了一礼，伸出双手热情的握住何向东的手，热情的握住，说：“连番大捷，湖北无忧，元洪代表湖北两千五百万父老向你，向第九师官兵致以谢意！” “向东是国家军人，维护中立，阻止内战，效命沙场，乃军人之本分！” “噗噗”，一阵镁光灯闪过，青烟缭绕间，黎元洪与何向东亲切握手的画面就此定格，却无法定格二人此时此刻的心境。黎元洪愣了神儿，他已经从何向东简短有力的话语中听出了意思。何向东是故意如此，他必须保持一个稍微强势的态度，以阻止黎元洪拖着鄂军c拖着两千五百万父老走上一条“不归路”。 黎元洪应变很快，立即笑着侧身道：“来，向东啊，我来介绍。这位是前任湖北军政府战时总司令部高参，南京留守府参谋长，李书城，筱垣兄。” “敬礼！”何向东致礼后，与李书城握了手，客气的寒暄两句了事。李某的来意，不问可知，黎元洪带他来码头迎接的意思，也不问可知。 其他都是熟人了，都督府军政要员，士绅贤达，学界代表，工商名人何向东尽力保持着谦虚而热情的状态一一招呼过后，举步上了几级台阶，转身面向迎接的诸人，举手示意。顿时，原本很是喧闹的码头从内圈开始安静下来，迅速波及到外圈更远处。 “内战！国家之大不幸！民族之大悲剧！何向东德鲜能薄，受副总统重托率军据守武胜关，本意为阻止内战，争取和平c民主之政治局面。然而，何向东失败了，第九师的艰苦奋战，两千多北军将士流血伤亡的代价换来的不应该是如此庞大c热情的所谓凯旋，而应该是干戈平息c政治刷新c国家统一！作为军人而不能维护国家和民族利益，陷入内战，何向东当不起副总统和湖北父老的迎接和厚爱！在此，何向东代表第九师和鄂军九万官兵向副总统c向全省全国同胞宣誓——维护国内和平，保护国家权益，我辈之责，不敢稍怠！” 又一阵“噗噗”的镁光闪过，何向东举起右臂握拳宣誓的形象以及他的誓言，想必很快就会传遍大江南北c长城内外。 如此，中立的鄂军开到安徽c江苏和江西腹地隔绝交战双方，就是站在道义最高点上，最符合国家利益，最得国人之心的行动，彰显的是正义和爱国。谁敢阻挡？四万万人势必而群起而攻之！ 袁世凯要彻底消灭国民党军的战略目的无法达到，黎元洪要联络“情势岌岌可危的南方各省另立中央”的打算也就此破产，国家幸未分裂！ 这也是一次何向东在公众面前最华丽的亮相。其结尾，是身穿靛蓝色军服，竖肩章上镶着两颗金星的年轻将军，大步，不，是冲向武昌女学的队伍，扯过他的未婚妻拥入怀中，疯狂亲吻。 群众哗然，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鼓掌声c叫好声和祝福声。 别人如此，肯定被卫道士c老夫子指着鼻子痛骂“伤风败俗”；刚刚凯旋归来，又发表深得人心讲话的何向东中将如此，则是“开风气之先，为率真c热血c爱国青年之楷模也！” 正文 第128章 【坦露阳谋】 都督府内布置的“庆功宴会”结束后，黎元洪没有留何向东说话。当然喽，身为长辈和副总统，应该给青年男女一点私下相处的时间，也让副总统与众幕僚有时间会商出一个应对办法来。 至于，一些牛鬼蛇神们都自觉的暂时退避，千万不要在此时触了黎元洪c何向东任何一方的霉头。 世间上，总有不知趣的人存在。人家何向东就近在武昌陈家与未婚妻说点贴心话，他身为客人却不知检点礼貌，反而去敲响了房门。 “又铮！你让我安静一会行不？！” “不好意思，本人实在忍不住想夸赞你一番。” “夸你娘的！”嘴里骂着，何向东还是放开怀里的“小女孩”。略事整理，把房门拉开一条缝，徐树铮立即要探头看，却被“啪”的一掌打了回去，何向东钻出房门，反手掩上，拉了徐树铮走到后院中央的莲池边c树荫下。 “今天，我总算知道何向东是个什么人物了。”徐树铮坐在树荫下的石凳子上，看着碧绿的莲池中一朵金色的莲花，稍停顿了一下，又道：“一个大骗子，一个无耻的政客，一个还算有良心的军人。你娘的，我都想不到你居然当众拿陈家小姐来演戏，效果不错，相当不错！湖北人心，你算是掌握了。可怕的是，这一路上你都没有提起半句！” “说啥？老子也是在船上看到那番景象才临时发挥了一回。” “发挥的不错？嗯！确实不错。平时心里不这么想，到头来能如此发挥？骗别人可以，何向东，你骗不了我。” 何向东也总算看清楚了徐树铮。 他历史学得再烂，那个世界徐树铮的事迹也曾关注过。护国战争后，段祺瑞c徐树铮频频发动内战，最终被冯玉祥所杀。身在民国，看到从1911年武昌首义到目前的二次革命战争，何向东总算体会到徐树铮为何会与段祺瑞主张“武力统一”？他们的主张并不为当时的国人所接受，可是，历史随后就以长期内战c抗日战争c解放战争来证明，中国一旦分裂就必须武力统一。如果抛开向日本人借款的事情，段c徐都是爱国者，他们的心与何向东没有本质的区别！ 黎元洪让何向东失望了，何向东在心理上c策略上已经将其抛弃，当然，“抛弃”这个词用得严重了一些。 此时的何向东具备相当政治声望了吗？掌握足以支撑起国家权柄的社会力量了吗？还没有！在没有力量问鼎之前，依靠军力勉强行之，得到的结果就是成为中国的分裂c割据势力。这是何向东最不愿意走的路！因此，他还需要一个在北京的，有潜力的合作者。 段祺瑞是首选，徐树铮是桥梁。 “你，准备向我说点什么？” 徐树铮翻着白眼，脏话径直出口：“老子跟你说个屁！” “素质！” 徐树铮失笑，上一次两人打架就是因为这个词，这一回却不会打架了。与何向东在一起，旧学c新学都颇有造诣，自视颇高的徐某人总会失态，总会把兵痞子的口头禅挂在嘴边。唉，遇人不淑啊！可，老子乐意！ 何向东c徐树铮之间，还需要说些什么来统一立场，来加深情谊吗？ 不需要！ “宴席上，刘成恩拉我说了一会儿话。”徐树铮完全把自己放在何向东的参谋长位置上，说：“他也知道，议会政治那套已经迷惑不了黎元洪，因此，北京国会里的那个进步党很快就会分裂，各有所需嘛！他有意向你示好，接下来的谈判应该比较容易，我感兴趣的是，湖南c湖北两个都督府，你准备如何安排人事？” “我也还没有想好，倒是酒宴上，副总统隐隐表示出谭延闿有听命于他的意思。我想这是副总统故意透露出来的消息，两湖都督之间具体有何勾连，我还得看看。” “我给你一个建议。” “说，参谋长。” 又是一个白眼，徐树铮说：“中央师的编制，谈定一个算一个，谈定了就抛给湖南军队，让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争取。掌握了军队，湖南政局就脱不了你的掌控。另外，你需要在大总统c副总统和孙c黄之间建立紧密联系，借助三方力量逐渐形成你的政治势力。估计，这次你把老头子打痛了，他会更用心对付你，明面上会捧你，暗地里拆你的台。这是他惯用的手法，需要小心警惕。” “阴谋终究是阴谋，国家政治，国际竞争是阳谋为主，我不怕阴谋！进军江西c安徽c江苏，隔绝战火，这是赢得国人支持的重要一步，是最大的政治资本。今天这场戏，一方面是挫败袁世凯c黎元洪以及日本人的阴谋，另一方面就是为进军创造舆论环境c民意环境，造势嘛！” “可否见告你的阳谋？” “别酸溜溜的。”何向东瞪了一眼，说：“目前政体下，大总统当个十年也是极限，期间，袁世凯如要利用权力自掘坟墓c改变国体，我不会客气，国人也不会坐视。政体只是一方面，设法增强国力c军力才是强国御侮的必须，也是我考虑的重点。记得我说过欧洲的事情吧？如果欧洲真的爆发协约和同盟的大战，日本必然出兵攻击德国人占据的胶州湾，届时，面临危机，我们怎么办？” “调第九师去山东，就是为了这个？” 徐树铮心中感慨，胸腔禁不住一阵阵的抽搐c鼓荡，眼眶也有些发热。何向东已经数次提出调第九师去山东，甚至愿意在交易中吃点亏也要达成！袁世凯c段祺瑞和自己猜测过无数次，却想不到原因竟在此处！徐树铮屡次见识过何向东的预判力，上次在鸡公山嘴上说不信，其实信了大半，今日再听此言，已然全部相信。由此生出对何向东人格的崇敬之心，也是自然而然的。 “在（鸡公）山上，我就说欧洲爆发战争的根源在经济和海外利益矛盾，也是新兴强国挑战老牌强国的战争，目的无非是调整当前国际秩序，为己方争取更多利益甚至是全球霸权。” “中国，国力寡薄，在这么一场旷世大战中是置身事外，任由强国制定国际秩序规则，最终在此规则下丧失更多的利益；还是积极参与，加入实力较强的一方争取胜利，在而后的国际新秩序中伸张自己哪怕一点点利益？” “强国强军，我不能指望一蹴而就。参战是重要的一步，是封闭的中国彻底走向开放的一步。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快速适应国际强者规律，逐步利用c改善国际规则来壮大自身。闭关锁国，自外于世界的结果只能是落后挨打。” “同样，参战而改变世界秩序，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让中国从穷国c弱国一下子变成世界规则的制定者！只要去做，坚持做，我相信，重新汉唐荣光那一天终会到来！“ 何向东的话在徐树铮心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他的眼界也从国内军事c政治纠葛放大到全世界。 袁世凯借款尚且需要通过六国银行团，背后则是强国在远东的外交战略，经历万般磨难后才于四月签约。可见，当今之中国在世界上没有丝毫的发言权，何谈打破列强的联手侵凌？利用欧战打破这种局面，确实是一个改变中国国际地位现状的机会。 “你说的这些需要我做什么？” “湖南事了，设法调第九师到山东。” “老调调了，我知道。” “养好你的军马，能请泉公设法在蒙边组建一个或者两个骑兵师最好，李成义c裘三升调给你用。” “骑兵师！？”徐树铮不解，吴家岗一战之后，陆军部和参谋本部的同僚们都对骑兵失去了兴趣，反倒是歼灭骑兵第六标的何向东提出要扩大骑兵建制单位到师，还是一下子两个！？这，尼玛就是神仙都算不出来！ 何向东要说清楚此事，又得预言一番，麻烦，预言说多了，终究会让人把老子当怪物看待。 “蒙边的问题，非有一个c两个骑兵师才能解决。袁世凯有精力对南方用兵，不如转到这个上面来，等哪一天他稳定外蒙了，也好向全体国人邀功请赏一回。养一个骑兵是四个步兵的花销，不用急，从骑兵团到旅c再到师，抓紧时间，五年成军即可。” “为何是五年，你得出结论的依据是什么？到时候，万一俄国势力介入怎么办？” 面对徐树铮的连串问题，何向东苦笑了，他根本无法给“参谋长”解释清楚。 “好了，执行命令！”起身，拍拍屁股，咱走人。 徐树铮知道某人要去干啥，不好阻拦，也不好扭了人家再行追问，那就捧着脑袋苦思冥想，越想越糊涂，越糊涂越去想，直到脑瓜子生疼了，才无可奈何的作罢。 他娘的，这些事儿让狗日的何向东去操心，老子当好军马司司长就成了！两个骑兵师？哼哼，说的容易做起来难，老头子的兴趣在南边而非北边，又哪肯花有限的军费编制在南方没用场的骑兵师？那还不如组建几个新的步兵师划算！ 眼界c野心，老头子与何向东不在一个层级 正文 第129章 【三个要求】 何向东与陈云卿在东湖陈家花园，一待就是一个礼拜。 期间，黎元洪没有召见何向东，何向东也没有主动前往都督府拜会。北京和武昌之间的谈判也搁在那里，代表刘成恩c徐树铮成日阶在湖北军政要员中周旋，倒是潇洒得很。 有人潇洒，就有更多人心慌着急。 北洋军围攻南京c进逼南昌，第九师十八旅因为杨正涛醒悟太迟，动作太迟而紧追慢赶，还是迟了北洋军一步，未能阻挡北洋军于南昌城下。鄂军第二师王安澜部进入六安州，与倪嗣冲部相隔三十里对峙。 河南的白狼在豫西南遭到陕军堵截，不得已回头东去，陕军未曾尾追，刘镇华的镇嵩军追到南阳附近就停步，生怕惹到鄂军第一师黎天才部，打破“默契的中立”局面。白狼由此轻松“逃脱”，不知所踪。 龙济光的军队攻破广州，胡汉民c陈炯明逃到香港，龙济光被北京任命为广东都督。 湖南刚刚在“豫南大捷”的鼓舞下通电宣布讨袁，却在获悉何向东那番“中立”演讲之后傻了眼，慌忙通电取消，黎元洪立即派鄂军第三师一个团进驻岳州，为湖南把住了北大门。 重庆的熊克武更干脆，宣布讨袁的当天晚上就给汉阳昭忠祠发电报，请鄂军一部进驻川东，驻扎在郧阳的鄂军第一师第一旅派出第二团甘绩熙部翻越大巴山进入川东。这一变化背后，是眼见大势已去的黄兴通过第九师上海代表处，与何向东秘密交流的结果。目的就是在国民党军纷纷被消灭c被打散的大局之下，保住熊克武这支部队。事实上，听闻鄂军进入川东的消息，滇黔军黄毓成旅c陕军管金聚旅就打消了进川的念头。 距离所谓的“二次革命”结束，只剩时间问题了。 由此，最着急的无过于“听了刘成恩的花言巧语”又“上了日本人洋当”，而频频失策的黎元洪了。 放眼看看，那些要推举黎某人为大总统的南方各省势力在哪里？一个个的烟消云散了！黎某人将如何面对湖北乃至全国的局面？特别是如何去面对在汉阳门码头为副总统留足面子，却又避居东湖的何向东？!左思右想，他拉不下脸面也拿不定主意。 可有的人却早早拿定了主意，络绎前往东湖陈家花园作客。 其中有前任鄂军都督府参谋长吴兆麟，前任第五协统领熊秉坤，前任都督府高参c大总统府参议窦秉钧，前任就连第一混成旅长石星川也在重庆事了之后“请假探亲”，从宜昌赶回武昌并夜赴东湖。否则，石某人很可能永远要不回那个调到南昌方向的团，而从旅长降级为团长了。 应龙翔的第三师主力是原纵队和鄂东各营，司令部c旅c团c营c连c排军官都是第九师系统，都是民先会员。 湖北军权，无论黎元洪怎么折腾，都紧紧攥在何某人手中。眼见得该来的都来了，那些不来的，咱也不用争取！咱就自行销假，带着陈云卿拜见副总统，请示婚期去也！ 黎元洪得到消息后让如夫人黎本薇作陪，又让饶汉祥c夏寿康联络陈厚贤c程灏功等人各带家眷，准备在随后的晚宴上打圆场，造气氛。嗯，有干妈和干女儿这层关系，副总统兼湖北都督兼参谋总长黎大帅与何次帅之间，怎么着都不会抓破脸！何向东之所以带陈云卿前来，暗示的就是此意。 当造成尖锐矛盾的环境被化解之后，黎元洪与何向东不是敌对关系，而是存在大量的互相利用c共进的基础和空间。 一如既往的，何向东恭敬的向迎到都督府大门口的黎元洪立正致礼。 “哎，向东啊，这些天在东湖休养的不错，人也更精神了！看来，云卿很会照顾人呢。” 一句话，还真把何向东避居东湖的真实原因揭了过去，变成副总统特意安排何次帅的一次休假疗养。何向东也很会配合，再次立正，大声道：“谢谢宋公关心，职部已经完全恢复状态，今后之工作行止，请副总统示下！” 如此情状，再加记者们妙笔一挥，令人惶惶不安的流言蜚语可以就此结束了！ 黎元洪一副宽厚长者的慈祥模样，向陈云卿微笑点头，道：“不着急，进去说话，总不能让云卿小姐站在太阳底下陪我们吧？” 这番话，让原本紧张万分的陈云卿稍微轻松了一些。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她是名义上陪着某人“疗养”，实则与某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那些来访的人络绎不绝，所说的话总有只言片语被她听了去。十七岁的女子并非那种愚鲁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妇人，略一想就能明白，湖北的天要有变化了，不再是托名义父的黎副总统一个人说了算。 悄悄与父亲说了，陈厚贤的态度是——不要理会，不要插嘴，权作不知。如此，即便事态发展到必须摊牌的地步，不管谁输谁赢，陈家的利益不会受损，反而可能扩大。 心中既然有了认识，小女孩子再见黎元洪时便有了紧张之感，显得拘束起来。黎本薇察觉了异样，伸手牵了陈云卿的手，低声说着话先行一步。原本是有些“失礼”的举动，在此特定的时节里反而显得“亲热”起来。 西式的会客厅里，茶几上摆满了瓜果茶水，说了几句话，女人们自然有借口离开，留下黎元洪和何向东方便说话。 “向东，我误听刘成恩c来栖和国民党人谗言，差一点坏了大局，幸亏你及时弥补呐。” “宋公能及时转向，是湖北之幸福，鄂军九万弟兄之幸福。职部只是办了具体事务而已，湖北的一切还是宋公在做主。”何向东尽量斟酌用词，避免刺激到此时必然非常敏感的黎某人，又要把一些关键的事情说透，得到配合。“外人怎么看，怎么说，那是外人的事情，湖北如今的局面一片大好，却也不能不慎重以对。一盘棋局走了大半，已见优势，若在收官时出现失误而致功亏一篑，那就可惜了。宋公，职部以为当前急办三件事。” “外人”一语用得极好，潜台词就是咱们俩是一家子，这个态度让黎元洪的诸多担心暂时搁在脑后，容色也显得自然而“菩萨”起来。他连声道：“你说，你说。” “第一件事，宋公应当以副总统c参谋总长和鄂军都督（总司令）的身份，正式向鄂军全体将士下达开赴火线，执行中立隔离任务的命令。” 这是一道事后追加的命令，摆明了是要显示黎元洪对鄂军的领导权，不管内里如何，至少给舆论c给外人看到，黎元洪还是都督！也摆明了何向东还是需要黎元洪站在台前的态度。 黎元洪对此，当然是含笑点头，却之不恭嘛！ “第二件事，宋公须下达命令，撤销杨正涛十八旅旅长之职，给个名义出洋考察，以十七旅三十三团团长邓国泰为十八旅旅长，翟彪为三十三团团长。” 何向东要撤掉杨正涛，却是依照手续经都督府军务司铨叙处来办理。黎元洪却在三思之后，搞不清楚何c杨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并未发布命令，这事儿就一直拖着没办。现在看来，不管何c杨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何向东对其部属是一样的铁面无情。这件事情一旦做成，其他人可就得掂量掂量喽！杨正涛与何向东的关系堪比兄弟，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何况别人！？杀鸡给猴看，值此战略目标已近全面达成之际，对鄂军将校们确实是一个严重的警告！放在何c黎二人关系上，又何尝不是警告？ 杀伐决断，黎元洪不及何向东多矣！ “向东啊，正涛老弟。今后可有安排？” 何向东也毫不隐瞒，径直答道：“待他考察回来，视其心得体会和进步而论，不成器则无需理会，若有所得，堪大用。”实际上，他还有以杨正涛的出洋考察在全军树立一个“已经有人了解世界大局的印象”，方便今后远征之宣传。这种事情要事到临头才去做，就迟了。 黎元洪作出一副胸怀菩萨心肠的态度，尚且有些不舍的说：“正涛老弟是员大将，这次没做好，唉向东啊，莫要对部属过于苛求呐！” “是！宋公教诲，向东铭记在心。” “那” “第三件事，请宋公通电劝告大总统，此次战争乃是中央与南方各省实力派之间的军事冲突，国家政治尚需国会作用，切勿以整个国民党甚至议会所有政党为敌而祸及无辜。国会乃是国家最高立法机构，其尊严不可动摇，一旦动摇，则国体不稳，国本不固，民主c共和皆为虚话。” 黎元洪闻言大喜，他正在愁苦如何向“支持自己当大总统的南方各省国民党代表交代”，又愁一旦袁世凯赢得全面军事胜利之后，会把副总统c国会当成棋子c摆设。何向东的表态无疑是一颗定心丸子！ 何向东却在军事上成功阻止袁世凯赢得“彻底胜利”之后，希望借黎元洪的通电，收政治上遏制袁世凯集大权于一身，为今后称帝铺路搭桥之效果。能否改变历史？他只能是尽力而为，希望在欧战爆发后，中国以整然的形态c以一体的意志面对之。 正文 第130章 【炮兵的秘密】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汉口日租界，日本驻汉口领事馆。 二楼的一间屋子挂了厚厚的窗帘，光线被遮蔽，江风也被阻挡，八月末的高温让屋子里闷热难当。但一屋子的人俱都默不作声，聚精会神的看着白色墙上一幅幅幻灯片随着轻微的“咔嗒”声转换。 放过一遍，前川浩二中尉又从头再放，这一次的速度慢了不少，遇上紧要的图片时都会加入解说。 幻灯片有手绘的彩色示意图，有黑白的地图，也有底胶片反转而成的图像。 “这是一名第九师十七旅三十四团的上等兵，与其他士兵一样，接受过一年半的严格训练。注意，第九师的士兵从体格上与其他支那士兵已经有所不同，明显要壮实许多。我曾得到一组数据，是甲午年战争中，帝国陆军士兵与支那清军士兵的身高c体重c胸围c肺活量和握力对比，结果是，帝国士兵平均身高较矮5厘米，体重较重7公斤，胸围较小一寸，握力却较大。今天，第九师已经颠覆了这组对比数据，可以确定的说，在体能方面，第九师的上等兵与帝国陆军上等兵并无差别。” “咔嗒”一声，图片转换。 前川浩二用细长的指挥棒指点墙上的图像，加以解说：“这是一名步兵的标准装备，可以看出，这些武器装备很新，保养也算良好。我特意看到第九师士兵在雨天的值哨勤务结束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换下湿透的军服，而是拆解步枪，擦干枪机和重要部件，并一一上油。据此，我也可以确定的说，在军事技能方面，第九师的上等兵与帝国陆军上等兵没有差别。” 说完，前川浩二向观众并腿立正，坐下。富山正彦少佐起立，转身向观众们鞠躬示意，从前川浩二手中接过指挥棒，点点头。“咔嗒”声响，幻灯机换了下一张图片，这是一幅手绘的战役示意图。 “领事阁下，大佐阁下，鄙人和前川君在武胜关看到的是一场完全现代化的战役，装备水平c战术思想c兵员素质c指挥系统，支那军第九师从建军到今天不过两年的时间，却已经完成从民团到现代化军队的转变。装备c兵员，前川君已经很详细的论证了，战术思想和指挥系统，由鄙人向诸位解说。” “富山君，你的图有问题。”观众的前排发出一个浑厚中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声音。 “大佐阁下，图没有问题，是帝国陆军炮兵军官的脑子有问题。” “八嘎！”河间大佐愤然起身，作为关东州都督府炮兵课长的他被莫名其妙的派到此地，不是来受小小的少佐当众奚落的！不过，自从桂太郎内阁上台后，军中少壮派军官越发得势c也越发嚣张。大佐和少佐虽然同是军人，却属不同系统，他也拿少佐无可奈何。 “大佐阁下，身为炮兵少佐，卑职所说并无侮辱之意，只是陈说一件连我本人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与支那军第九师炮兵部队的战术思想相比，帝国陆军炮兵确实已经落后，请看！” 富山正彦用指挥棒指点地图上的一个火炮符号。 “因为支那军第九师的保密，战役结束后，我们才在此地找到一个75公厘山炮连的放列作战地。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这六门火炮确实在标高为669的高地南麓，前川君。” 前川浩二“咔嗒咔嗒”连换了几张图片，墙上出现一副草绘的等高线地形图。 “从此图来看，669高地南坡的坡度为37°，高地与炮阵地的水平高差在200米左右。也就是说，放列在此地的火炮是以超过40°的仰角发射炮弹，炮弹越过高地，以高抛的弹道飞行，直到动能被炮弹重量c空气阻力c地心吸引消耗完毕，再以动能化作势能，垂直的落在支那北方军第二炮兵团的阵地上。” “咔嗒”，前川不等少佐示意就换了下一幅图片，这是北洋军一个炮营阵地“被打扫过之后”的现场，累累的弹坑证明此地曾经落下不少于一百发炮弹。略等了一会儿，他又转动机钮，“咔嗒咔嗒”声中，把图片还回到早前一幅战役示意图上。 “此处，和尚山北坡，第九师炮兵设置了观察所。鄙人和前川君亲自踏勘过地形，身在和尚山北坡，北面5000米以内地区一览无余。这就说明，战场的选择c火炮的放置和战法，经过精妙的构思和实践论证，支撑起这场高抛弹道炮击战的技术，应该来自于一位数学专家。他已经为第九师的山炮部队c榴弹炮部队准备了精确的射表，找到这位数学专家或者得到这份射表，对我们揭开第九师炮兵部队的秘密，洞悉高炮弹道准确射击的奥秘，提升帝国陆军炮兵部队战力，尤为重要！” 哗啦！窗帘拉开，光线和游动的空气同时进入室内。 富山和前川满意的看到，无论是来栖领事还是河间大佐，抑或那些领事馆的外交官，军部c黑龙会的间谍们，一个个都来不及收拾脸上的惊骇神情。那日，二人目睹槐树湾之战时，也是如此！ 来栖扭头，凌厉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到五十岚脸上，厉声问：“菊子呢，菊子呢！一年了，你的菊子在哪里？！今天后，何向东就将与陈云卿成婚，你的菊子没有机会了！五十岚君，我对你的工作非常的不满意，不满意！” 五十岚起身，鞠躬，等来栖说完了，才以谦卑c惶恐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阁下。菊子的行动没有进展，完全是卑职和上海方面联络不足，指挥不当所致，请阁下责罚！” 来栖闻言，反倒消了气——启用菊子诚然是五十岚的建议，可批准启用的权力却在日本国内军部高层和黑龙会核心。事实上，菊子并不受五十岚指挥！菊子的行动由她自己决定，即便在领事和领事馆武官的层级，也没资格过问。兴许，菊子小姐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因此，迁怒于无辜的五十岚，只不过是在河间大佐面前做一回戏，面子上敷衍过去而已。五十岚是很配合的，很机灵的，很好！ 河间大佐起身，向富山正彦和前川浩二鞠躬后，说：“富山君，我收回我的鲁莽，你和前川君的工作卓有成效，我将写在我此行的报告中，请关东都督府呈报军部，为二位请功。请二位继续努力，找到支那军第九师炮兵的秘密，拜托啦！” 富山和前川急忙立正应“是”。 “支那军第九师”河间大佐看着墙上模糊的幻灯影像，像是回忆刚才富山和前川的解说一般，沉吟良久，才感叹道：“唉！鄂省的支那军当刮目相看。” 来栖的目光迅速扫过富山和前川，这场刻意安排的会议已经达到目的，只待收尾。他向河间说道：“大佐阁下，当前支那革军全面溃败，袁世凯军掌握苏皖赣三省已成定局，孙中山c黄克强等人纷纷逃往帝国避难，犬养先生已经取消支那之行。但是，犬养先生c伊集院阁下和军部的计划尚有继续执行的必要。因为，袁世凯的中央政府军无法进入湖北c湖南c安徽的六安地区c江西的九江地区c四川的重庆地区，这些地方受鄂军的保护，受黎元洪c何向东的保护。因此，抛弃国民党，全力支持黎元洪在武昌与袁世凯分庭抗礼，尚可一试！” “唔此事，应当由领事阁下提起，本官只是炮兵课长。” “河间君，帝国利益对帝国臣民而言，无分彼此和职位。河间君应当利用关东都督府在军部的重要分量发挥影响力，策应汉口c上海方面呼吁帝国政府继续执行支那南北对峙之既定策略。” 河间喜二郎微微点头，算是应下此事，向富山和前川说：“二位，鄙人还有一些疑惑，想请富山君c前川君指教。” 三人遂离开幻灯室，自行商议军事问题去了。来栖看出河间的不积极来，揣着沉重的心事，向与会众人挥挥手示意散去。 “阁下。”近藤实希向前一步靠拢来栖，低声道：“昨天，汉冶萍新聘请的德籍技术人员，在鄂军的武装护卫下出发赣南。” “赣南？李烈钧的部下林虎据守的赣南？” “对，阁下，林虎已经向中立的鄂军缴械c接受整编，赣南已经落入鄂军的实际控制之中。” 来栖一脸的担忧，连声道：“何向东，何向东，帝国若加以重视c利用，何向东可以成为分裂支那的重要棋子；若放任其继续壮大而不制，何向东也将成为帝国在支那战略上的强力对手！河间喜二郎就是一个军官，一个没有政治远见，没有战略眼光的蠢笨炮兵！近藤君，给北京拍发电报，本人请求尽快向新任公使作当面汇报。” “嗨依。”近藤感觉到领事对自己又亲近了一些，鞠躬后快步走向电讯室，也得意的看着五十岚的背影嘀咕了一句——五十岚君，我们之间的竞争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为未可知，走着瞧吧！ 1913年8月22日，黎元洪c袁世凯先后通电，提议和承认了中立的鄂军隔离交战双方的事实。当夜，在一席酒宴后，刘成恩c徐树铮与黎元洪c何向东面对面的协商“去国民党后”的利益分割问题。 正文 第131章 【拿人头担保】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之所以说是协商而非谈判，乃是硬碰硬的较量已经结束，双方的分歧缩小到嘴皮子可以解决的程度。而刘成恩和徐树铮显然不想与何某人磨嘴皮，更不愿意得罪如今拥有庞大军政实力的副总统，所谓协商很快就告结束，“合作”条件对何某人来说也是相当圆满。 地盘方面，北京方面得到安徽c江苏c上海c广东c福建和江西的一半；武昌得到湖南c赣西北和赣南特定地区c驻军河南信阳和南阳c准四川熊克武下野而不追究责任，第二师王安澜部从六安撤军。 军队编制方面，设立长江上游警备司令部节制两湖军队，何向东中将任总司令官c叶秉甲少将任参谋长，另拨给常规编制的中央之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c第六混成旅c第九混成旅番号。 人事方面，武昌对北京任命安徽c江苏c上海c江西军政长官不表意见；提请黎天才为豫南镇守使c王安澜为九江镇守使c应龙翔为岳州镇守使c田金榜为汉黄镇守使c石星川护理重庆镇守使。建议谭延闿留任湖南都督，饶汉祥为湖南都督府秘书长c易甲鹇少将为参谋长，窦秉钧中将为湖南警备司令官c程潜为参谋长，专责整编湘军各部。 另，第九师待两湖军队整编完成后，不迟于明年四月调出湖北，驻防山东潍坊，归陆军部直辖。 协商一定，亲自把带着协议的刘成恩c徐树铮送上火车，黎元洪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凶险呐！糊涂啊！若非何向东得力，若非第九师善战，哪能得到如此结果？ “向东。” “宋公。”何向东依然很恭顺，僧面也好，佛面也好，菩萨就是拿来供奉的，既然要诚心供奉菩萨爷，礼节c面子就不可忽略半分。 “如今你是建牙开府的大帅了，我寻思着给你一份贺礼，也算担子，准备邀请谭延闿c赵恒惕c熊克武等人到武昌会议，当众把两湖军c政c财诸般事务尽数交托给你。” 这才是明智之举！合作就得有合作的基本姿态，此时的黎元洪如再去把持一些权力，试图钳制何向东的发展，那就是逼着何向东跟他抓破脸。届时，军队是指望不了的！有些东西与其被人抢走，不如充个大方送人，还能落下一个好来。 至于，何大帅能否如约推黎某人上大总统的宝座？之前的黎元洪或许信心不足，今日嘛，嘿嘿，另当别论！ “向东定当竭尽所能！” “九月一日，想必各方人士都要提前来讨何大帅的喜酒喝” “宋公，此事不宜张扬，我已经与云卿商量好了，正准备征求您的意见。我和云卿决定简办，在《大汉报》上登载一则启事，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恭请宋公和夫人为证，如此足矣！” 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这话听着暖心！ 只是，何向东大婚在两湖地区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就算北京方面也不敢怠慢，哪能是一句话“简办”就能了结的？民国官场虽略不同与前清，可人情世故，官面酬应，利益勾连代代相通，人们俱都在想方设法钻营机会，又哪能放过何向东大婚之事呢？ 想法虽好，现实无奈，年轻人呐终究是年轻了一些，那些事儿，还是交托了权位的黎某人和陈家商量着办吧！ 黎元洪恪于现实教训而换了心态，大方放权之后反觉浑身轻松，北京的袁世凯拿到刘成恩c徐树铮拍发的电报“节要”，则在每周一举行的国务员会议上大发雷霆c怒不可遏。 “刘浩春c徐又铮这干的什么事儿！？国家颜面无存！颜面无存呐！可恶c可恨，两湖从此自外于中央，如何使得！?” 此次对南用兵，袁世凯可说是爆发了中央之权威，东南各省莫不景从，国民党军队除了还有残部在南京顽抗之外，大多溃散c投降或者被中立的鄂军隔离c收容c改编。从明面上来说，中央的权威得到了伸张，地方势力从此不敢再对中央政府指手画脚。不过，这话如此说来是有前提的——把执行中立军事任务的第九师和鄂军，以及他们的后台老板黎元洪也作为中央的一部分。 “大总统息怒。”段祺瑞在座上欠身说道：“节要中并未提起成立协议的一个大前提，即年内黎黄陂入京就任。能够谈到如此结果，刘浩春c徐又铮已经尽力，唉！打不过人家，还有何话说？！祺瑞以为，万事可以先答应，先给他，稳定住当前大局为重。等黎黄陂入京，第九师外调，再说其他也不迟。大总统，切勿因怒而节外生枝。息怒，息怒。” 袁世凯眉眼一挑，阴测测的说道：“推己及人，你们觉得何向东坐镇两湖之后，还会调出第九师？还会推黎黄陂进京？” 在座众人不禁暗想，是哟，换做自己也不会干这种傻事。第九师乃两湖主力，仅仅半个师就扼守鄂豫边境，三个多师的北洋军不得寸进，会战一场，损失惨重。何向东以长江上游警备司令部总司令节制两湖c重庆c九江，第九师乃是核心武力！再说黎元洪，如今湖北的形势到底如何，在座诸人心知肚明，但是泥菩萨的副总统地位c声望c人脉对两湖来说就是金字招牌，焉能轻易送到北京来受制于人？ 一想之下，众人纷纷出声指责刘成恩坏了大事。至于徐树铮嘛，须给在座的段总长面子，大总统可说，他人决计不要提。 段祺瑞听了，面露微笑。心中想起一句话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何向东乃何许人也？如果何某人肯屈就陆军部次长，陆军总长段祺瑞会张开怀抱用最大的热情欢迎之，并尽一切可能的让他能放手施为，给中国锻造出一支更强大的陆军来！ 驻军山东，何向东之必趋，老头子还拿这个当做交易的主要条件，可笑！ 黎元洪既然是金字招牌，自然要挂得更高c更显眼一些才好，哪里合适，当然是民国首都北京了。 “芝泉？”众人叽叽喳喳中，袁世凯看到段祺瑞的笑容，不禁疑惑着唤了一声。 “大总统曾经说过，黎c何二人同在湖北，则有胎死腹中或母子双亡之虞，何向东凯旋后为何避居东湖七日？黎元洪必然进京，无可置疑！” 说着话，段祺瑞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慑于他提高的声量和有些凌厉的目光，俱都闭嘴不言。 袁世凯眯缝着眼把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笑眯眯的说：“芝泉言之有理，那么，调第九师出鄂一事，可有别样情由？” “有！”段祺瑞再次欠身道：“第九师之强，强在何处？诸位可曾想过湖北花费重金购置的德造武器；可曾想过德国资本进入汉冶萍，进入湖北化工；可曾想过在长江流域一向横行的英国c日本对此的反应？又可曾联想到青岛之德军？前些年有驻德公使吕海寰曰，观欧洲之势，大战必起。孙总长对此应该印象尤深吧？” 在座的外交总长，前清时出任过驻德公使的孙宝琦点头道：“确有此语！也确有此虞！自普法战争之后，法国无一日不想报复德国，夺回割让出去的阿尔萨斯—洛林地区。而德国一方面提防法国，令一方面又因国力提升而积极谋取海外利益，以至于和英国产生矛盾。故而有英法协约，又有德奥之日耳曼同盟对应之。奥国与在巴尔干斯拉夫地区有莫大利益，又与俄国产生矛盾，俄国遂加入协约，希望借英法之力钳制奥国。观” 外交总长还待继续话题，段祺瑞却霍然起身道：“大总统，徐又铮敢以人头担保第九师必于明年四月前奉调出鄂，职也用项上人头担保徐树铮之担保！” 与会众人惊讶万分，任谁都想不到大总统一通脾气发作之后，竟然引得陆军总长拿脑袋说事儿了！可见，段总长对徐树铮是极其维护的！ 袁世凯心中对段祺瑞之护短颇为不满，见此事要说僵，乃摆手道：“芝泉，此事暂且不提，另议他事。诸位，国会该当好生整顿了，成日阶疯疯癫癫c吵骂不休，成立国会数月以来竟然未曾议出一桩于国有利之事来。这些人，拿着国家的俸禄，把法权挂在嘴上，却连发个私人电报都要以议会名义，让交通邮传给予免费。前番陆总理（陆徵祥）就厉斥此事，可见，当前之国会议员素质堪忧，非国民之当然代表也！本大总统意，另立政治会议商讨国事，为国建言，诸位，如何啊？” 内阁总理熊希龄以及各部总长俱都无言，实在是袁世凯此番对南用兵之坚决，手段之凶险，已经吓住了非袁系的几位总长。此时，他们见大总统对议会有意见了，那当面嘛，不好说也不能说，万事等下去商议个妥善的对策之后再行建议或者反对也不迟。 强者政治与议会政治原本就是一对矛盾体，袁世凯越强，由议会产生的政府就越弱，何况熊希龄内阁又有“名流内阁”之称，一个个都有名望c身家，与那些不计后果的革命党岂能类同？ 国事议无可议，不如散去！ 袁世凯乃留下段祺瑞密谈，一则要探清手下一大台柱子拿脑袋说事的根由，二则要商议一个长期制衡黎c何势力的法子，三则河南的白狼闹得实在不像话了。 正文 第132章 【抓住他！】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重庆，校场口，原前清总镇署，现重庆镇守使署兼川军第五师司令部。 大院内站满了身着土黄色军服的第五师各部军官，密密匝匝的约有三百人之多。随着一声口令，身着摘去肩章帽徽军服的熊克武打头，鄂军第一师参谋长何成濬上校c第二团团长甘绩熙中校和川军第五师参谋长但懋辛及参谋李蔚如等人尾随，在军官们的立正c致礼中鱼贯而入，于雨檐下立定。 “稍息。”但懋辛上前一步发出口令又退回原位。 “诸位同仁。”熊克武开口说话的同时举手示意军官们继续保持稍息。“二次革命失败，第五师孤军得副总统和何总司令庇护，幸而未落入裁散之境地。今得陆军部明令，四川陆军第五师自即日起由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节制，克武也将交卸军职前往武昌就任高级参议之职。临走之前，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说与诸位同仁参详。” 在场的军官们都看着他们的师长，静待训话。良久沉吟不言的熊克武心思沉重，旁人能从他郁暗的脸色中可以看出浓浓的不舍来。 “克武投身革命多年，一次次的起义，一次次的舍生忘死，一次次的失败，这一次，又失败了！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在失败中吸取教训，或是被失败所吓倒，从此不敢言革命！此次发动二次革命，起事仓促，组织涣散，军无战意，必败也！反观第九师和鄂军，虽抱持中立，却以战止战，竭力保护各省革命军队不被北洋消灭，槐树湾一战大破北洋军第二师，奠定今日之长江中c上游革命基业。熊某去矣，却愿诸位同仁秉承革命决心，与第九师，与何大帅同心戮力，他日定然成就革命之完全胜利！” 熊克武话音刚落，全场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五师确是孤军。通电讨袁后，为袁世凯或为滇军附庸的川军各师都有向重庆进击的动作；滇黔军更有黄毓成旅早就在赶水待机；陕军张钫c管金聚部宁愿放弃追击白狼也要留在川陕鄂豫边区，虎视夔c万。讨袁通电是策应在南京的黄兴，也是对周边势力的试探，结果黄兴败走，周边势力蠢蠢欲动。 这些，无疑让熊克武和第五师官兵看到自身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对第九师伸出的援手毫不犹豫把握住，并在黄兴的引导之下欲要融入其中。师长熊克武必须走，因为袁世凯在北京盯着！没有如孙中山c黄兴c陈其美c李烈钧c胡汉民。。等人那般被北洋政府悬赏通缉，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熊克武的决定受到在场军官们的一致拥护，掌声也因此而来。 “下面，请参谋长宣读抽调武昌南湖军校和教导旅学习名单。”熊克武退后一步，但懋辛从李蔚如手中接过一个硬文件夹，打开来，高声念出一个个名字。 刘昭明（和谐置换）c杨森c张道川c费先能c傅常。。四十五名军官应声出列，其中以担任准尉司务长的刘昭明职务最低，其他人多是连c营长或司令部参谋，职务最高者为水师司令余际唐，此人曾赴日本学习海军，先后就读海军水雷学校c海军炮兵学校和工机学校。 当日，熊克武卸任师长，与杨庶堪c李蔚如等率四十五军官东下武昌，由喻培伦之弟喻培棣护理四川陆军第五师师长一职。 相同的一幕出现在湖南长沙c江西九江和湖北黄梅，湘军和赣军c皖军中幸存的精华被挑选出来，送到武昌或接受军政教育c或分配到鄂军各部实习c或在准备成立的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中任职。 1913年8月29日，袁世凯以大总统令发表陆军中将何向东加上将衔，勋三位，就任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总司令。统辖并整编两湖及赣西北c豫南c川东三地军队，厉行裁军。 当晚，何向东在汉阳昭忠祠的汉黄镇守使署召开军事整编会议。 与会者有：四川陆军第五师司令部参谋李蔚如，卸任师长熊克武；赣军第一师师长欧阳武c旅长林虎c炮台司令陈庭训；湘军师长赵恒惕c混成旅长唐蟒c讨袁军司令蒋翊武；皖军代表祁耿寰c刘国栋；第九师和鄂军代表吴兆麟c金永炎c田金榜c魏宗瀚c杨曾蔚c张国威c熊秉坤等人。 另有武学研究会特邀与会的云南都督蔡锷私人代表杨杰，陆军第二军官学校代校长张孝准，汉阳兵工厂总办刘庆恩列席会议。 鄂军c赣军c湘军与川军熊克武部原本就是盟友，此次统一于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之下，盟友关系变成统辖关系，以鄂军之强和何向东今日之强势地位，推行以大混编为基调的大整编，倒也没有遭遇到太多阻力。 会议形成四个决议。 第一，两省三地的十四万五千七百余军队，除警备司令部直属教导旅c炮兵团（炮台）之外，全部打乱原有编制，实施混编。优先编成第九c第十一c第十五师，此三师全部为大师建制，满编员额一万八千余人，加上司令部直属炮工辎骑军校单位，全军拥有主力部队六万余。第九师驻黄陂c孝感；第十一师驻黄州；第十五师驻襄阳。 剩下的八万余员额，编成6个架子师（即常规编制师）和4个步兵旅。 番号和驻地如下：湖北陆军第一师司令部兼豫南镇守使署，驻信阳c南阳c武胜关；湖北陆军第二师司令部兼汉黄镇守使署，驻武汉三镇；湖北陆军第一旅驻大冶；湖北陆军第二旅，驻广济—黄梅。 湖南陆军第一师，驻郴州；湖南陆军第二师，驻永州；湖南陆军第一旅，驻长沙；湖南陆军第二旅，驻凤凰。 四川陆军第五师司令部兼重庆镇守使署，驻川东。 江西陆军第一师司令部兼九江镇守使署，驻九江。 第二，逐步在各县组建营，为主力和省防军架子师之后备。 第三，所需军械c军官c军饷由警备司令部在陆军部下发和两省三地范围内调剂筹措。其中，全军日式军械调归江西第一师和地方营使用，今后以主力师到架子师到旅到地方营，逐步统一军械制式弹药为七九尖弹和德造c汉阳造88式改c98式步枪。 第四，从警备司令部到县营，各级主官和参谋军官分期分批进入陆军第二军官学校和高级军事研修班学习，考核合格后方能回原部队担任原职。培训考核顺序一如军械装备序列，首先从第九师开始。 决议形成，各部并无意见或者说有意见也只能揣着，“救命恩人”何某人太强势了！ 与会众人散去，何向东特意留下杨曾蔚c张国威c杨杰三人，在月光下摆了茶局。如此安排，全因何向东有意握住云南伸出的手，也因杨杰曾是威武军的一员，为杨曾蔚c张国威的下属，威武军在滞留南京的困难之境地时离队，到云南投奔了蔡锷。 何向东对蔡锷可谓真的是久仰久仰已久了，蔡锷却是在何向东击败北洋第二师之后，才把目光从黎元洪的身上移到何向东这里。 云南c湖北都宣布中立，却又略有不同。何向东的中立是要保护国民党军队；蔡锷的中立却是要插手重庆。如今，何向东达成目的，而蔡锷从川黔边撤回黄毓成部的同时派来杨杰，想必是自有深意。 品过茶水，说过风景，杨曾蔚突然问：“耿光，参加了此次军议，有何感想？” “总司令视两广的陆荣廷c龙济光c江西的李纯c安徽的倪嗣冲c河南的张镇芳以及陕西c四川为敌，却以云贵为友。鄙人代表蔡c唐二位都督深表谢意。” 何向东与杨曾蔚迅速对视了一眼，何向东眼中是惊喜，杨曾蔚眼中是惊讶。 尼玛，这是个人才呐！ 杨曾蔚笑问：“何以见得？” “少石兄，总司令划定的各部驻地足以证明。对贵州c云南方向，只有湘西一个旅，算上重庆的川军第五师，也不过一个师另一个旅。而在河南c安徽方向，总司令以三个主力师为机动，以湖北第一师c第二师分防，以常规师折算战力，就是八个师，厚此薄彼，可见一斑！” “哈哈，耿光，一年不见，想不到你也会说笑了！”张国威说着，亲热的给了杨杰一拳。 杨杰一脸愧色和唏嘘，说：“司令，当初的威武军衣不蔽体c食不果腹，那种日子。。卑职没有坚持下来，至今想想都觉得对不住三位司令。若不是身负使命，杨杰哪敢来此？” 杨曾蔚抓住话头，问：“什么使命？” “结盟。”杨杰吐露出二字，见三位主人没有任何反应，乃继续说道：“从政治上，副总统和梁任公乃是进步党魁首。此番南北战争，湖北与云南俱都保持中立。再者，蔡都督对总司令在军队中宣传国家军人c军队国家化之举，深表赞同。如今战争结束，国家行将走上正轨，大总统有更多的时间来肃清地方的反对c中立势力，浙江c云南和两湖将是大总统下一步的目标。是各为其政而被各个击破，还是抱成一团，要求中央刷新政治c改革军队，实现军队国家化？蔡都督令我请总司令示下，但有所示，云南c贵州莫敢不从。” 何向东闻言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从杨杰言语中可见蔡锷冷眼旁观很久了，已经把准了何某人的脉；喜的是蔡锷主动伸出手来，表示出以何某为主的意思，咱就赶紧地抓住呗！ 正文 第133章 【巧遇林菊月】 走在松江府上海县的公共租界大马路上，从日本领事馆出来的杨正涛c蔡济民和陪同的杨正波夫妇都有一种想笑的感觉。 日本人对杨将军实在是太友好c太客气c太他娘的露骨巴结了。似乎不是杨将军申请去日本，而是日本人恭请杨将军脚踏四岛一般。事物反常必为妖，兜里揣着日本人转眼间就变出的“山东丸”船票，杨正涛突然想起某年某月某一天从何某人嘴里透出的一句话——第九师要准备去山东。 用山东命名商船，日本人的心思不问可知。此去日本，杨正涛就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据说礼貌到变态程度的国家，然后取道夏威夷到美国，再去欧洲。 蔡济民也是第一次出国，也没想到日本领事馆竟然会如此配合。 “正涛，杨将军，我是沾你的光了。” 杨正涛猛然站住，立定，啪的打个立正道：“司令，卑职杨正涛” 蔡济民急忙阻住，左右观察着说：“得了，这里是洋人的地盘，你又没穿军服。” “走！去外滩看看！”杨正涛不是要看风景，而是要好好看看这个“洋人的地盘”究竟还是不是中国的土地。 蔡济民拉住杨正涛，苦着脸说：“不要招摇了，杨善德的军警还在到处游荡抓人，租界工部局c公董局的巡捕如今成了袁世凯的狗腿子。你倒是无所谓，我，还在通缉名单上。” 黎元洪下令撤了蔡济民的职，又资遣其“出鄂离浔”，意思就是“躲到国外去避风头”。果不其然，袁世凯发布通缉名单中除了孙中山c黄兴c胡汉民c陈其美c李烈钧c柏文蔚之外，蔡济民以在九江宣布讨袁之“叛逆罪”也在悬赏通缉名单的前列，谁要抓了他，一万元的赏格呐！ “得意，你尽管得意，不就身价涨到一万元了嘛？”杨正涛是满不在乎的，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对背后的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有信心。杨善德c郑汝成（上海镇守使）怎么了，第四师又如何？通缉令，认真起来算一回事儿，大多时候也就是一张废纸。 蔡济民不是怕，而是不想去外滩“受刺激”，但拗不过杨正涛，也只能跟着去了。 杨正波夫妇跟在后面，如今，杨家老大也不好在弟弟与蔡中将说话的时候插嘴了。认起真来的话，杨老大还是二少爷的下属呢！ 街对面，一辆黄包车拉着一名年轻女子跑过。 “耶，那不是”陶贵喜看的清楚，立时引发了无数的念头，转身追着跑了几步，喊道：“林小姐！林菊月！” 杨正涛记得林菊月，她不是与青荷一起去法国了吗？如果嫂子没看错的话，那一个闪念，他也跟着陶贵喜追了过去。他的速度就比嫂子快得多，边跑边喊：“等等，黄包车，等等，停下！” 黄包车停下，女子下车，看着叔嫂二人愣了神。她正是林菊月，女子同盟会在教会女学搞女权运动的积极分子。陶贵喜示意杨正涛稍等，上前拉了林菊月到一旁低声说话。 蔡济民问：“谁啊？” “一个朋友，女子同盟会的，嗯姚部长妹妹与她一道去法国的，想不到她竟然回来了。” 蔡济民与姚青松在黄州共处了几个月，可以说是得了一些教益，姚青松也是他加入民先会的介绍人。闻言乃上了心，又问：“莫不是姚小姐也回来了？” “但愿是”杨正涛脱口说出三字就突然醒觉，自尊心让他急忙打住后面的话。回来又如何呢？青荷就算看到报纸上何向东与陈云卿今日结婚的消息，也不可能成为杨家的媳妇了。杨二少爷c陆军少将杨正涛得有脸面！ 蔡济民能听出异样来，也从杨正涛的脸上看出问题，他不是那种以揭人短为乐趣的无聊之人，遂闭口不言。 杨正波等了一会儿，见婆娘还在那边拉着林菊月说话，林菊月似乎在哭，自忖与女子同盟会这些人关系也不坏，乃举步上前。 “别过来！”陶贵喜听到脚步声，柳眉倒竖着扭头喝了一句。 杨正波瘪瘪嘴，无奈摇头。他分明就听到弟弟和蔡中将压抑不住的轻笑声。哎呀，这个革命呐，搞得老杨家是夫纲不振啊！尼玛的，一个凶神恶煞，一个逃婚远走，杨家的祖坟莫非找错了地方？改天得空，一定请个有名的阴阳先生去看看，算算。 杨正涛见嫂子与林菊月不会很快说完话，乃掏钱打发了车夫，示意蔡济民走到路旁的护栏边，看着远处的闸口，以闲聊的心态说：“幼襄兄，这次我们去日本，不会遇上孙中山和黄克强吧？” “你想见他们？” “嗯二位是革命伟人嘛，黄总司令在汉阳时，我去了罗山，无缘得见，孙大总统就更嘿嘿，我在想，都是干革命，孙先生c黄先生如今看来是失败了，那么他们看到鄂东的社会革命向湖北全省推进，看到大冶的工业城，看到第九师的胜利，看到何向东当上总司令，会有何种感想？” 蔡济民能够听出杨正涛的得意来，第九师的发家史他也了解清楚，知道何向东的能耐和二少爷在第九师里抹不去的地位。二少爷有资格得意！ “没有黄克强公的授意，湘军c川军甚至赣军，哪有这么顺利就接受何大帅指挥的？没有孙黄二人多年坚持革命宣传和频频起义的影响，哪有辛亥年的一夫振臂万夫雄？没有克强公派到武昌的张孝准c何成濬等人，第九师系统有哪能如此快速发展？正涛，我不是责怪你的得意，得意乃人之常情，你也有资格得意。只是在孙c黄两位革命领袖面前，我们，包括大帅，都没有得意的足够本钱。我的看法是，如果大帅与孙c黄二公能同心协力，革命必将在三c五年内达致大成！” 杨正涛心中认同，嘴上却不认输，笑问：“那，孙先生当大总统，黄先生当陆军总长，大帅当啥？宋公又居何位？” “嗤！”蔡济民不想与之谈这个粗陋的问题。为团结袁世凯，孙先生不是辞去大总统之职当了铁路督办吗？这是大革命家的胸怀气度，岂是杨正涛以权位名利的思想能了解的？在此问题上，蔡某人不想对牛弹琴c与猪论道。 “笑，嗤笑？！”杨正涛收敛了轻浮的笑意，肃然道：“向东和我，还有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的大多数军官都发过誓——身为革命军人，国家一日不富强，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我则一日不脱下军装，一日不放下武器，一日不言个人幸福，虽戎马终身，老死征程心亦不甘！幼襄兄，对向东，对第九师，你还没有了解透彻！” 蔡济民悚然动容，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誓言。仔细想想，似乎何向东和他的民先会同志们是真的在践行誓言！ “老实话，民元时南京对武昌的排斥，让我们感觉很不好，觉得孙先生c黄先生根本把握不了局面，汉冶萍的那件事，我们针对的不是两位先生，而是那时的南京当局！也是老实话，黎宋公走到今天这一步，当时的南京临时政府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那时候你还没来，你是不知道，每晚的政治学习时，官兵们的怨气可以冲破天了！” “正涛，我知道，我明白。大帅和弟兄们革命信念坚定而一直忍辱负重c默默积蓄革命力量，事实证明，大帅是对的。” “哟，说了半天，你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杨正涛笑道：“我还以为你一去日本就会把第九师给甩开了。” 蔡济民正色道：“我是民先会执行干事！” “黄包车！”杨正波招手呼唤人力车，陶贵喜把林菊月送上车，又给了车钱，等人力车跑远后才过来，说：“正涛，她是不习惯那边的生活跑回来的，青荷在那边很好，正在预备学校学法语，湖北都督府也给了官费的名额，一切不用担心。” “我担心？”杨正涛嘴硬了一句，陶贵喜眨眨眼表示不以为然，又道：“林菊月想去武汉投军，你给写个介绍信。” “行！”杨正涛答应的很干脆。 自从姚青荷c王颖c方君瑛等人以身示范，又有方君瑛c唐群英在何向东的支持下开展女权运动，如今的第九师中已经有了不少女军人，多一个林菊月算个啥？那个罗雅琴不是昨天又跑去武汉了吗？哼哼，这些女子，一个个居心不良！ 四人分成前后两对，一路闲逛着从公共租界走到法租界，远远看到中国工商发展银行上海分行气派的门楼，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心中各有滋味。 陶贵喜凑拢杨正涛，小声道：“正涛，你就不想知道青荷在法国究竟怎么样？” “你们俩不合适，她心里只有那个人。”杨正涛学着当初嫂子的语气回敬了一句。 “谁？”神叨叨的，蔡济民居然听到了，又问出了口。 杨正涛c陶贵喜对望一眼，俱都选择闭口不言。对老杨家，那是个不足与外人道的“伤心事”；对姚青荷而言，却很可能是一辈子的凄风惨雨！ 正文 第134章 【拨弄算盘】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奉劝世间女人，有那么几种男人千万不能嫁。 皇帝不能嫁c瘾君子不能嫁c赌鬼不能嫁c那个有问题的不能嫁何向东这号人，你也最好别嫁给他！ 新婚三天后的一大早，跑了！把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设在汉口刘家庙车站北面三里处的堤角，还找出一大堆理由——军事机关不应设置在城区闹市，堤角与车站c码头很近，又有官话局的电报电话线路通过。外加地势开阔，有现成建筑可以利用。 就算何夫人牵挂夫君，不去继续读书而去司令部找人，那也未必能找到。 南湖的教导旅驻地和军校，沙湖的陆军工程处，孝感的兵站，青山的炮台，汉阳的兵工厂，大冶的工业区在两省三地军队大混编的时节里，每天都有军人南来北往，东去西来；军官要考核任职，士兵要严格遴选；各部要调整驻地c加强训练。偏偏何向东是那种不安于司令部办公室的主儿，成天骑着一匹大白马到处督促检查，从黄陂开始学习的骑术倒是精湛了不少，却又忘了一句话——擅泳者易溺；又或者是另一句话——久走夜路必撞鬼。 骑马夜行，摔了一跤，新任陈家女婿c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就躺下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折腾，腿率折了脑子没摔坏，咱躺着也能干革命！别的没啥发言权，炮兵建设和合同战法还是能继续整理，以便深入的。1913年10月，何向东脑子里那根弦随时弹得“嘣嘣”作响，警告他时间不多了！到时候得有能拿出来打硬仗的部队！ 所以，武昌洪山脚下湖北陆军总医院的病床前不是何夫人，进进出出的都是高级将领和参谋们。就连副总统黎元洪来探望，多数时候也得给这些人腾时间，或者充当旁听。 只有一个人能例外，那就是完成鄂东社会改革后又带工作队走遍整个湖北，闻讯后风尘仆仆赶到军医院的姚青松。 两年里，一次枪伤次摔伤，何某人够倒霉的！两年多时间里，姚青松却比何某人更辛苦。看到皮肤黝黑c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的“学生”，何向东也忍不住眼眶发热，尼玛，使唤骡马都要给点豆子c豆粕吃，要歇歇脚，也没这样的使唤法吧？ “英节，辛苦你了。” 姚青松没有吱声，查看过何向东的伤腿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名单。 在得到何向东摔伤消息的同时，他也得到警备司令部正式编制政训部，以民先会总干事姚青松陆军少将为部长的命令。这意味着一直秘密发展的民先会总算在军中，在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的管辖范围之内公开了。也意味着姚青松手里的地方工作必须移交给适当的人选，以便社会改革的持续推进。 “先不看，说说情况。”何向东收了名单放在枕边。 “事实证明，老师提出以经济利益拉动社会变革的路子是正确的。”两年的社会实践令姚青松成熟了许多，第一句话就定了基调，这不是拍某人的马屁，他与何向东之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没必要来那一套。“去年下半年还没见效果，推行改革很困难，需要工作队反复讲解c耐心劝说才有人愿意尝试，而后接受。到了汉冶萍扩产，大冶工业区规划建设开始后，情况顿时发生变化。核心产业对上下游工业产业的需求，又有工商发展银行的资金支持和我们工作队c湖北省民政长公署的导向作用，去年下半年到本年九月底，黄州c鄂州c大冶三地就注册工矿企业七百余家” “可是按照规划核准的？” “是，完全按照核心产业的原材料需求和产能为基准，合理布置上下游产业，以信贷投资准入的方式导向c实现，以确保没有重复建设或者打击投资积极性的现象发生。” 何向东只需看姚青松那张黑脸的表情就知道，工作做的不错！那，何某心情也就相当愉悦，本性就露出来了。带着赞赏和几分揶揄，他笑道：“看起来，姚部长要成为经济专家了。” “老师！”姚青松大窘，黑脸变成了黑红脸，反而显得更黑了三分。他自觉就是实干者而已，背后一直有人指路，算得什么专家？ “与那些动辄鼓吹经济救国的所谓实业家相比，他们给你提鞋都不配，我说真的。今天恐怕还看不出来，假以时日，不出两年，姚英节必然会以这两年在引导经济建设和社会变革的巨大贡献，成为全国政治c经济界首屈一指的大名人！” 姚青松心里有底，知道几千万两银子砸在核心产业之后，又以金融为杠杆撬动社会资金投入工业建设的巨大效应。两年？不，再有一年半载，等到汉阳铁厂在大冶的炼铁c炼钢c铁合金诸多分厂投产c化工产业区全面建设竣工后，产生的社会经济效益足以震动全国乃至东亚。 这一切，是通过自身努力得到的，更是源于何向东的刻意指点。 “谢谢老师栽培。” “社会方面的，你再说说。” “工业建设启动，建筑材料c道路交通c水路航运c工业区毗邻区域的商业流通c住宅建设等等都在飞速发展，若不是有些产业被中央政府管控而无法涉及，发展的速度还应该更快一些。这些，都牵动大量的劳力，农村剩余劳力由此涌入城市和工业区，最初是搞建设，然后是进入工厂，完全被工业产业消化。日后，工业劳动力比之农村剩余劳力价值优越现象，会促使更多的人c更多的资金流向工业，社会因此发生根本性的转型。” 何向东想到了湖北水泥厂。 作为前清新政的产物，是中国当前惟二的水泥厂，却长期处于经营不善，亏损严重的状态。工商发展银行遵循汉冶萍成例，偿还湖北水泥厂积欠日本三菱财团的债务，又投资更新设备和工艺，在大冶工业城的新建项目支撑下，湖北水泥厂起死回生。随着社会工业投资热潮的渐渐兴起，今后的兴旺可以预期。 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并非没有问题存在。 姚青松提到政府控制的一些行业，包括铁路交通c航运和电报电话，在北京城里对应着一个人——梁士诒。此人把控了交通银行c铁路c航运和官办电报电话局，是袁世凯政府除了借洋款之外的“财神爷”。 嗯该当动一动财神爷的蛋糕了！从何处开始着手呢？ 何向东想得出了神，姚青松知机不言，以免打扰老师的思路。 梁士诒把持的都是“国家垄断行业”，独家经营c利润丰厚。然而，这么一大块利益却与袁世凯政权捆绑在一起，短期内无法快速发展不说，还有可能成为袁世凯开历史倒车的经济凭仗。“万一”袁世凯称帝，中国就将爆发又一场内战，又恰恰是在至关紧要的“欧战期间”！ 先拿袁世凯的财源动刀子，这刀子必须下得干净利索，往要害处下狠刀子！ 何向东想到了办法。袁世凯不是要发行银元兑换券吗？德国机器已经运到，纸张已经选好，钞版已经调试，就等着出样钞了。以工商发展银行的资本实力和这一年多来初步建立的信誉，难道比不过实际上是空壳子的中国银行c交通银行？ 发钞，好啊，前个儿有谁拍马屁说什么“鄂版钞纸要大行于市”来着？承您吉言喽！ 看到何向东的嘴角抽动，露出阴测测的笑意，姚青松轻声唤道：“老师，老师。” “噢！走神了！你说，你说。” “老师在想什么？” “抢先于中国银行发行钞票，回笼硬通货，然后以结余修铁路c办航运c搞重点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如火力发电厂c自来水公司c电灯电话公司，等等。” 姚青松一听，怎么搞的这些事儿都还是自己也想做的呢？他和何向东原本是要谈军队民先会建设和政治宣传，为远征做准备工作的，不知不觉的却落在这个话题里怎么也摆脱不了。 程灏功c黎澍c夏寿康得了电话匆匆赶到时，师徒俩已经把计划的大框架商议出来了。 那么，就划拉算盘估算一下，以当前工商发展银行的实力，能够在首先爆发的钞票发行战中夺得多少好处吧？ 很多想法不是一个人有，发行钞票这门利益巨大的“生意”，梁士诒早就盯上了。可是，他手中产业大多抵押给六国银行团了，辛亥年的战争和这次南北战争，又花销不少军费。现在的中国银行c交通银行已经是空壳子“公司”，没银子作底，如何发行钞票？所以，紧要的是招募商股c扩大股本。在此之前，又要回收处理南京临时政府期间发行的军用券。 反观湖北方面却没有这些麻烦！ 作为当今东亚最大煤铁联合企业c中国最大兵工厂的最大股东，只要何向东主持的经济政策不变，只要第九师系统持续发展下去，中国工商发展银行就会盈利。而且，作为化工产业投资的资金周转银行，中国工商发展银行的常备流动资金非常充裕，作为发钞行，完全应付一般规模的挤兑c提现。 有资本不用，就如战场上有新式武器和战术不用，笨手笨脚去拼命一样。 正文 第135章 【心腹臂助】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起初是两个人的谈话，后来发展到五个人，再后来，陆续来到军医院参与“病房经济会议”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副官处长徐桂亭也被叫了进去。 准尉徐祖诒挎着驳壳枪在门口站得笔挺，不知不觉的进入一心三用的至高境界。 一墙之隔，里面的人没有对差遣官兼卫士保密的意思，这就是司令部见习差遣官的福利，一如可以旁听高级军事会议。听到病床上的大帅说解着经济战争c货币战争，要以釜底抽薪的战略对付北京那个“反革命”政权，徐祖诒心中痛快，受益良多。 如此机密的会议，就算是在陆军总医院里也要严格保密，既然差遣官能听到，那么就不能让旁人进入到距离这间病房十米范围内。医生c军护c闲杂人等，统统不行！ 开会的人越来越多，万一夫人放学后来此，怎么得了！？最后，指不定就是拿把门的见习差遣官撒气！唉，夫人对大帅好是好，可就是习惯了大家小姐的做派，有些拿官兵们当下人的意思。 说一心三用并不为过，其实徐祖诒还得抵受另外的压力。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戴着大口罩的大洋马又端着药盘子来了。“大洋马”这个称呼是大帅跟白崇禧聊天的时候说起的，意思是啥？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指那个上海洋大亨哈同家的小姐。徐祖诒也不想去问，他知道自己c老白和老张三人在大帅眼里是不同的，大帅会跟老白开玩笑，会与老张讨论政治，与自己嘛，几乎只谈军事谋略。。这叫因材施教。 走神了，里面说什么来着？不管了，先把大洋马打发了再说。徐祖诒上前两步，伸直右臂，掌心向外，无声的作出“止步”的手势。 “大洋马”拉开口罩，露出好看的脸蛋来，略歪着头与差遣官对视。她的皮肤是真的白，眼珠子隐隐发蓝，洋大亨家的小姐嘛！哦，大洋马嘛！恼火的是，大洋马居然比差遣官似乎还高那么一些，老实话，是高个小半个头，大洋马嘛！哪能不高呢？ 徐祖诒没有“害怕”，骄傲的抬起头与之对视。哼，咱是练过军姿的，面对面的瞪眼？谁怕谁？！ 果真，大洋马坚持不住眨巴了一下眼睛，认输走人。看着她扭着腰肢离去的背影，徐祖诒不能不承认这头大洋马是生得好看。后退几步，后背靠墙，听里面的说话。 里面是程灏功在说话：“要收兵工厂到陆军部，可以，把银行的借贷先还清了再说。虽说是官办，可从民元开始，兵工厂连续借贷了四百万元用于设备更新和开设钢药厂c手榴弹厂。各省订购武器弹药都是现款交易，陆军部不能坏了这个规矩，更不能一口吞掉兵工厂！这事儿，闹到国会上去，他们也没理！” 哎，就耽搁了一会儿，关键的没听到，里面已经转移了话题。都是大洋马惹的，咋？又来了？！ 徐祖诒快步上前，这次却没有打出止步的手势，而是高声叫道：“夫人到！” 大洋马打头，夫人居中，那个新来的林军护在后面拎着食盒，完全没有把差遣官当回事儿，走过了，大洋马还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就算他们的大帅在床上高喊“留步”也无济于事，低头，含混的招呼一声，溜走。自从大帅住进医院之后，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大家都是这么处理的，有效，千万别去当硬骨头！ 陈云卿还是很懂事的，这次出来的人都是两湖的脊梁骨，副总统见了都要热情招呼，拉着手说上几句寒暄话。她礼貌的站住脚，双手互相搭着放在腰间，频频含笑点头，甚至出声招呼了“焕公c夏大人c总董c姚部长。。” 有陈云卿撑腰，罗雅琴和林菊月士气大振，先行进了病房，一个拿药端水，一个打开食盒取出晚饭，在一旁的小桌上摆放妥当。 “呼呼。”何向东抽了抽鼻子，淡淡的香水味道令他有些不习惯。事情差不多谈完了，何某人别的观念不强，时间观念绝对不差。欲成大事者，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得拎清，对吧？只是这香水味道，哪个身上来的？ 这些上海来的小姐们，哎呀，好好的小姐生活不过，偏偏要来军医院服侍人。脑子都被门板夹过吧？ 唉，你说照顾病人就照顾病人，你弄个香水干啥？遇到重伤的，鼻子又敏感的，还不得打几个喷嚏，然后就。。得整顿！ “呼呼。”何向东又抽了一下鼻子，正待发话，额头上搁了一只手，纤长白皙，温温柔柔的，算了，娘的个沈良帧，军医局长就是这么干的？！“没事，谢谢你们了。” 陈云卿进门来，看到有些凌乱的病房，微皱了眉头。林菊月摆好饭食，又去收床头的文件，何向东急忙喝止：“别动，燕谋，进来收拾一下！” 徐祖诒应声进门，把病房里所有纸张都收入公文包内，就连地上的纸团c纸屑都没有放过，一一收好拿到外面烧个干净。同时，罗c林二人收拾了病房，退了出去。 “怎么，今天这么早放学了？”问着话，何向东心里暗道，绝对是军医院里有了探子。 “我不来，将军的会就得开到晚上了。”陈云卿轻声说着，有些抱怨的情绪在里面，当然是心疼的抱怨。“你忘了，今天我请假参加妇女会的宣传活动。” 农会c工会c妇女会c商会c学生会。。这年头就是会多！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啊，不对，年轻的小媳妇儿，过多的抛头露面c耽搁学业总是不好的。 “以后，那些会少参加一些。” “可将军这里的会就是受伤了也没消停，去年如此，今年更甚。” “今年责任更大了，以前是湖北一省两千五百万父老和九万军队，现在是两湖三地六千万人，十多万军队。云卿，嫁给我，后悔吗？” 兴许，此时的中国男人里面只有何向东才会这么问吧？尽管他在努力适应社会的同时改变社会，却总是免不了在一些根本观念上与现实脱节。不过，脱节未必就是坏事，这些话落入陈云卿的耳朵里后，即便她心里有一些暗怪丈夫不爱惜身体的怨艾，此时也疙瘩尽消，只晓得自己是最受他眷顾的人，如此，足矣！ 陈云卿侧身坐在床沿，用调羹搅动稀粥，随口问：“会议很重要？” “嗯。” “姚部长回来。。就不走了？” “嗯。”何向东明白陈云卿刚进门时那一点不高兴的出处了，当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哦！ 陈云卿从去年照顾某人时就知道，何向东最信任的人有五个，姚青松c杨正涛c田金榜和曾广胜c李俊魁。其中，姚青松是唯一既信任又能放心派去独当一面的人。那个没见过面的姚青荷有这样的哥哥，那，我也有哥哥啊！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陈家的骨血。 “父亲说，想让大哥在军队里找个差事。” “行，你带他去找杨少石报到。”何向东心里对两个舅哥子没任何好感，纨绔而已。“如果他能在教导旅里待上三个月，就调司令部当上尉差遣。” 陈云卿绝了念想。普通青年想进教导旅都极不容易；进教导旅待三个月后就是司令部上尉军官，显然是何向东开了后门c给足面子的。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要让两个哥哥任一个去军营里苦训三个月，别说三个月了，就三天，他们都坚持不下来。 “云卿，各人都各人的腿脚c头脑，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尊重别人的选择，不管是你认为的好或坏，他们的路他们自己去走。你也一样，我不会强迫你走任何一条路，你是完全自由的。” 这话不假，看看这世间上有多少官太太还能继续读书的？ 何况陈云卿已经不是一般的官太太了。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实际上比一省都督的军权还大的多，当前的民国，似乎只有巡阅使这个官儿与之齐平吧？若非何向东实在年轻了一些，湖北又有副总统坐镇的话，这个警备司令的官衔多半会换为实打实的两湖巡阅使。 受宠如斯，还能去想c去要求什么？陈云卿完全放下了一些不必要的心思。 军医院的护理办公室里，罗雅琴与林菊月也有一番悄悄话，多是为远在法国的姚青荷担心和不平。表面如此，真心里是如何想法？二人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又默契的没有戳穿。 当初是罗雅琴拉着姚青荷去法国，又搭上林菊月，到头来只剩下姚青荷一人在法国。二人不约而同来到武汉，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军医院落脚，不约而同的抓住何大帅受伤住院的机会。。若换成姚青荷的角度来看待此事，估计她的心里肯定会有别样的想法。 1913年10月27日，工商发展银行总董程灏功在警备司令部的官兵护送下，携带三套纸钞样票踏上北去的火车，撩开南北金融经济明争暗斗的大幕。 正文 第136章 【杀鸡取卵】 “程灏功”三个字如此组合起来，就是银子的意思！ 副总统黎元洪安排花车送，大总统袁世凯派总统府大总管袁乃宽亲到火车站迎接，并使用去年迎接孙中山时的鎏金马车代步。然后，袁世凯亲率梁士诒c杨士琦c杨度c周学熙c吴鼎昌c陈宦等人在居仁堂大门口迎候，当马车驶来时，侍卫的军警们一齐立正致礼，陈宦接程灏功下车，引见。 热闹c热情，排场很大，起到的作用却很小。大总统府里的会谈除了家长里短之类的废话外，连核对票面式样的过场都没走，就高规格的安排程灏功下榻六国饭店，并允许随行警卫在六国饭店执行勤务。 程灏功来得急，袁世凯还没看清楚利弊，自然也没想好对策。热情的接下来，安排好，争取一点折冲的时间，拟个办法出来才好说话。 由此，不消两天工夫，六国饭店门口的第九师警卫就成了街头巷尾和京城小报的议论对象。 有小报曰：鄂军为何着靛蓝色军装，乃是靛蓝为最廉价之染料也，可见鄂军之穷困潦倒，也可见程某来京之真意。 又有小报曰：狗眼看人低！岂不见鄂军警卫之德造毛瑟九八乎？岂不见鄂军牛皮披挂一套价值十三两乎？岂不见鄂军腰间的新式武器手炸弹乎？ 还有小报 报纸拌起嘴来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大总统的财政会议上有人也拌起嘴来，乃至差一点大打出手。 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 袁世凯是北方人，常年在北方做官，又积极推行新政，其中私人牟利不少，却多半经由一个“财团”转折而来，当年的载沣想抓把柄而不得。这个财团乃是以周学熙为首，还有孙多森c陈一甫c李希明c王锡彤等家族，为新北洋官僚资本的核心。自袁世凯当了临时大总统后，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就首先把大清银行改称中国银行，时任财政总长的周学熙乃请老伙伴孙多森出任总裁，整理银行事务，也算颇有成效。但是，依靠官僚资本给民国政府解决财政困难，也就是说让袁世凯为首的官僚群体掏自己的钱给自己把持的政权解决一点财政困难，看似简单，合乎常理，却是万万做不到。 大借款被六国银行团纠葛，被国民党指责，拖到1913年4月才签约。那么，4月以前的北京政府靠什么维持？周学熙没能完成的事儿，梁士诒却搞定了！不仅仅主持了大借款谈判，还在北京政府最缺钱的年关时候拿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出来。 由此，梁士诒以大总统秘书长兼财政次长的身份主管财政部，他上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孙多森踢下中国银行总裁的宝座。 按说，这就是袁世凯集团内新旧显贵们的矛盾了。但是在程灏功携带票面式样进京，准备按照北京政府前番整理财政的办法发行“银两兑换券”的“进逼”之下，莫大的利益出现，莫大的危机也随之出现，交通银行与中国银行的背后矛盾激化了。 发钞票，对北洋老人来说不稀奇。银两兑换券这东西古而有之，前清时有私家的银号c官办的官钱局都出兑换券，北洋官钱局出的印有李文忠公（李鸿章）头像的兑换券，估计参加大总统财政会议的诸人个个都有不少。 大家都知道，发钞票是能赚盈余的，并非有100两银子就只发100两兑换券，而是可以发150两左右。结余50两用来干啥？用来买市面上尚在流通的现银，再换兑换券，又用兑换券买白银，再最后，兑换券不值钱了，发行钞票的银行没信誉了，老百姓拿着一张张废纸挤兑了。此时，干脆点的就关门，心黑的还有一招，拿点银子出来先对付过去，再印另一种版面的钞纸，一换十甚至一换百，于是乎，新版面的钞纸似乎值钱了，流通开来。结果却是一场空，很快又变成废纸一张！银子呢？在某些人口袋里揣的满满，咱另开一间银行接着弄！ 尼玛，这事儿谁不会做？ 所以，周学熙就要动手抢！梁士诒最近正得宠，哪肯把到嘴的肉让给周某人吃？于是乎一塌糊涂喽！ “砰”的一声响，老头子拍了桌子。得，剑拔弩张的二位，歇一歇，听老头子发完话再接着练。 今时不同往日，袁世凯是要江山的，不能拿前清的那种票号的搞法来办事儿了！ “燕孙，此次是与工商发展银行合作办事，你说说，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有多少股本啊？” “大总统。”梁士诒恨恨的瞪了对面的周学熙一眼，说：“中国银行实有官商资本1000万两，存款约500万两，准备募集股本6000万元；交通银行前番筹资收回芦汉铁路和电报局商股，又加李经楚（李瀚章子，李鸿章侄，曾任交行总裁，因亏损而去职）经营橡胶不善亏损巨大，已经是资债相抵，本金所剩无几，亟待增补，此次正是良机，千载难逢，不可错失。大总统可令中国银行c交通银行和工商发展银行三家发行纸钞，承兑流通中略施手脚，则共商发展银行之股本为我所有也！” 袁世凯对银钞之事也很熟稔，听梁士诒说的好，可本金就那么一点，等在六国饭店的程灏功岂肯让你做没本儿的买卖？这事情不是大总统说了算，还得看真金白银说话呢！ “你说说，中国银行募集股本之事进展如何？” 梁士诒又恨恨的盯了周学熙一眼，说：“原本拟定在北方募资为主，南方为辅，奈何北方资本多不认购。故而进展缓慢。” 中国银行章程原本是周学熙c孙多森c吴鼎昌在办，很是顺利，背后是广东财团的梁士诒上台后撤掉孙多森，得罪了北方财团，故而来个集体抵制购股。周学熙正要说话，袁世凯摆手示意止住他，又对梁士诒发问：“大借款尚有多少结余？” “大总统，按照条约，大借款名为2500万英镑，实则在扣除各项积欠c南北政府借款之外，只得760万英镑，又由银行团分期稽核拨付。到得明年四月间，若财政尚未整理清楚，则大借款开支一空，财政告罄。” 一句话，没钱了！ 袁世凯叹了一口气，这才把说话的接力棒交给周学熙。 周学熙反而闷住了气，憋了好一阵子才在大总统的目光催促下说：“要钱不是没法子，只是得让步。九月初，工商发展银行在上海开董事会，我是出席了的，得了一个数目字，工商发展银行吸纳存款和滞留资金多达一万万三千万两。” 袁世凯是知道的，他也是工商发展银行的“投资者”，周学熙与会后自然会第一时间禀报。 周学熙冷眼看着一脸羡慕又惊讶又嫉妒的梁士诒，缓缓说道：“如此庞大的资金不放贷出去，银行就得付利息，就得亏本。故而，上次董事会议就是要鼓动江浙沪实业积极贷款，贷款优惠条件是到湖北投资兴业。那么，北方实业也可效仿江浙沪取得工商发展银行的贷款，转而购买中国c交通两行股本，充实两行资本后与工商发展银行发行钞票，回笼硬通货之后再偿还贷款及利息。此为借鸡下蛋之策。” 袁世凯深以为然，点着头挥着手道：“你们，算一算，需要多少钱，需要多少产业为抵押取得贷款。” 梁士诒根本就不用去算，直接言道：“大总统，如若要与共商发展银行本金相等，必须抵押官办实业。押给本国银行，又是发钞银行，总比押给六国银行团好得多。” 周学熙冷笑着说：“铁路c电报局押出去，那交通总长不就是光杆总长了？” 梁士诒听出周某人有讥笑之意，交通c电报两项事业乃是梁士诒的专管，由此发展出未来的“交通系政治小团体”，可见经济作用于政治时的威力之强大。不管了，为交通银行c中国银行争取发钞权才能赚大钱，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大总统，交通总长由工商发展银行举荐贤达出任一时，也未为不可。” 出任一时，这就是关键！ 袁世凯理会得到梁士诒的意思。设法向工商发展银行贷款补两家银行本金不足，以争取与工商发展银行同样的发钞限额，此为借鸡下蛋。再以发钞c承兑c流通c抵押物破产贬值等等阴暗手段挤兑工商发展银行，使其银根吃紧，趁机掩杀之。届时，工商发展银行就是中国c交通两家银行的，贷款也好，抵押的铁路c电报局也罢，不就统统回来了？此谓杀鸡取卵。 工商发展银行一倒，黎元洪的政治声望势必大打折扣，鄂军也失去支撑，两湖问题不动刀兵即可解决！ 大妙！大妙！想不到程灏功此来北京，乃是送了一把杀猪刀给大总统，杀的就是两湖的黎元洪c何向东！ 又一番计议后，袁世凯摆驾六国饭店，亲自把程灏功请上马车，二人同乘马车到了国务院，在总理熊希龄的办事房里说了一阵要点，袁世凯带着满肚子的得意离开国务院回到总统府。 既定策略要实施，不能跟大总统扯上关系，内阁总理是干嘛的啊？就是办这种事情的。到时候，悔之晚矣的黎元洪c何向东可不好找大总统撒气，要找人？你倒是找主事的熊希龄去啊！ 正文 第137章 【废两改元】 1913年11月4日，正当熊希龄c梁士诒c周学熙等人与程灏功会商币制改革事务时，袁世凯以大总统令宣布国民党为非法，予以强制取缔并派军警驱散议会中国民党籍议员，收缴议员证书c徽章。 进步党领袖之一的司法总长梁启超原本是与国民党作对的，可非法解散国民党对议会政治是致命打击，对依靠议会政治重回民国政治舞台的他来说，颇有兔死狐悲之感。梁启超求见袁世凯劝阻不得，乃闯到谈判会场要求熊希龄表态，是否实行内阁总辞职以示抗议？ 熊希龄不言，倒是程灏功说了一句：果真敲响议会政治的丧钟了。 梁启超知道学生蔡锷已经与何向东结盟，而程灏功是何向东在金融经济上的台柱子，听闻此语，知道事情无可挽回，黯然离去。 同时，进步党另一领袖，实际是代表黎元洪的众议院议长汤化龙也表示对解散国民党的反对意见，却是雷声大c雨点小，仅仅以众议院的名义向总统府提出质疑而已，起不到多大作用。武昌的黎元洪打了一个电报，袁世凯置之不理，黎元洪姿态做到了，对各方面能交待的过去就行，于是没了下文。 而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至始至终没有吭过气儿，似乎养伤的何向东没有兴趣管那些国民党议员的闲事。也是，他连陆军总长段祺瑞要求其调兵剿匪的命令都爱理不理的，还愿搭理谁啊？ 段祺瑞火了，接二连三打电报；何向东伤了，不能率军出征剿匪。 袁世凯见状倒是略微放心了一些，原本他还担心段祺瑞把何向东网罗过去，则如虎添翼而势大难制，故而明里暗里警告了几次。看来，警告还是颇有用的！ 11月7日，段祺瑞在内阁会议上公开指责何向东拥兵自重，无视中央。会后，不知谁把消息漏了出去，程灏功赶紧收拾行装，在卫队扈从下匆匆登车南下。袁世凯派人去追，人家又哪肯回来？动粗来横的？嗯。。想想槐树湾，想想程灏功口袋里的银子，想想年关一过后的财政窘困，那还是省了吧！只能把段祺瑞招去埋怨了一通，再派周学熙南下到武昌继续开会协商。 遭到大总统埋怨的段祺瑞从此不提调动鄂军追剿白狼的事儿，只成日阶催促张镇芳调动刘镇华c赵倜c王占元等部追着白狼跑。白狼则似乎与官军捉迷藏一般，今天在东，明儿在西，眨眼间又到了豫皖交界处，北上就能进项城，东去则能威胁安徽都督倪嗣冲的老巢——阜阳。 好不容易的入了冬，北方下雪了，白狼似乎也打够了过冬的粮草衣衫，摆明了就躲到罗山c商城一带的大别山中。尾追白狼半年之久却毫无结果的河南各军早就精疲力尽，一看乐了，那豫南镇守使黎天才都不着急，还在慢腾腾的整军，咱们急个啥啊？ 此时，何向东总算养好伤了，精神抖数c战意盎然的跳出来了，主动向北京请命剿匪了。 周学熙与程灏功的马拉松式谈判也顺利起来。双方初步约定，以银本位制先行铸造七分二银元，废两改元，换回流通中的各式银洋后，再以标准银元的币值为基础发行兑换券。甚至，新银元的图样都设计出来，正面赫然是袁大总统的头像。 问题也就摆在袁世凯和段祺瑞的面前。 调何向东部下的任何一支部队，何向东摆明了不愿意，他这番做作的意思是——要剿匪？可以啊，我当总指挥，别人论官阶c论能力都不行！问题是，堂堂的中将加上将衔警备总司令到河南来剿匪，辛辛苦苦追着白狼跑，那河南军队c安徽军队甚至陕西军队如何配合？大总统和陆军部得给个名义！这事儿要搞不好，北方那些个实业团体要贷款，中央要行币制改革充实财政。。恐怕也悬了！有钱c有军队c有后台，何向东愈发的势大嚣张。 居仁堂上，袁世凯手里捏着汉口堤角发来的电报，小眼珠子一会儿瞅瞅左手边的段祺瑞，一会儿瞅瞅右手边的梁士诒。军c财两大助手几乎都是眼观鼻c鼻观心的姿态。 当日定“杀鸡取卵”计时，周学熙就说了一个大前提——得让步。如今看来不让步就办不成事儿，可让步该如何让法？幅度多大？抽调第九师出鄂和要黎元洪进京两件大事是否要动摇？袁世凯没有想清楚，是因为进剿土匪的军队不得力，还是因为财政不整顿c改革币制不推行则局面会越艰困。 “芝泉。。” “大总统，不如效仿蔡松坡c朱介人（浙江都督朱瑞）的例子，把何向东召到北京来当陆军次长。” “嗯。。”拖长语调，袁世凯微微摇头。自从何向东以养伤为名拒绝陆军总长调兵剿匪命令后，总长就一反以前对何向东的看好而事事针对之，这，是真是假？哼哼，芝泉啊，你也是个明白人，老头子不得已还得试你一试。“何向东有钱c有军队c有后台，咱们呐，先抽其后台c再调其军队c又设法掏出他的钱来，如此便可让他乖乖听话，两湖三地迟早还得咱们的军队进驻。芝泉，准备着，跑一趟武汉请黎黄陂进京任事，最近几日，本大总统会把舆论声势造起来的。” 段祺瑞心道：这不是逼着我跟何向东真翻脸吗？老头子的手段当真厉害！该如何应对呢？ “大总统，说实话，此趟差事，祺瑞是不想去的。辛亥前，祺瑞已是阁部，黎黄陂不过小小的协统领而已。。” 袁世凯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打断段祺瑞：“芝泉啊，如今他是副总统了！只有你的大驾出马，他才不得不应！嗯，准备妥当后，让刘成禺c陈宦等人随你一道南下，定要劝动黎黄陂北上就教。黎黄陂北上，你则兼任湖北都督，以陆军总长和湖北都督的双重名义调第九师出鄂，顺便协助周学熙与程灏功的谈判。还有，据说蔡松坡离开云南之前与何向东有所勾连，查清楚这事儿。” 大总统啊，老头子啊，何向东是巴不得第九师出鄂的！人家想的是什么？哎，于国而言，高下之别立现啊！ 不情不愿的样子，段祺瑞还是领受了这趟“出差”。 武昌，副总统府。 情况与大总统府里差不多，黎元洪摆了一桌家宴，请何向东c陈云卿，程灏功c程杨氏两对夫妇吃过饭后，黎本薇带着女眷离开，给爷们儿腾出说话的地方。有所不同的是，大总统府里是大总统说了算，副总统府里是何向东唱主角。 “宋公，一切计划顺利进行，周学熙已经入套，军队整编接近完成，与云南讲武堂的教学交流人员昨日抵达昆明，新购的德造武器最近几日即可抵港。段芝泉那边来了消息，这一次，宋公不去北京都不行了，第九师以必须调动出鄂，否则，舆论民情方面，对我们会相当不利，对当前这台金融经济战的铺开也有阻碍。” 黎元洪对北上是心怀惴惴，极度不愿意的。可是，如今袁世凯已经基本消灭了国民党力量，三极政治变成袁c黎两大巨头的角力。 袁世凯是大总统，黎元洪是副总统，任何一个共和国家，就没听说副总统在地方任事的！道义c法律，这是黎元洪之前拿来对付袁世凯的有力武器，如今，袁世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些天来的报纸舆论揪住这个眼儿不放，弄得两湖方面颇为被动。 “向东，你既然筹划妥当，那。。我就进京吧！” 何向东不是第一次给黎元洪作这个工作了，闻言心中一定，说：“宋公请放心，此番进京乃是宋公登大总统之位的开始。向东保证三年之内，宋公就是民国大总统！” “宋公，依鄙人之见，似乎还用不了三年。”程灏功捻须晃头，悠悠说道：“明年上半年，新铸银元就能兑回市面上的杂驳银洋，最迟下半年即可发行新钞。北京想用发钞套住我们，我们则收了芦汉铁路c官办电报局，又用硬通货挤垮他们！呵呵，看来，第二套钞纸的正面，应当以宋公尊像为版了。” 黎元洪眼睛一亮，问：“果真有此把握？” “有！”何向东c程灏功同声回答。 黎元洪放松身体，让脊背陷入沙发，眯着眼集中精力思索。袁世凯政府财政破产，手下实业又因贷款抵押而被控制，没有钱的大总统是当不下去的！再举债？呵呵，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北京再举外债，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黎元洪和十多万军队！ 若非不想打内战，不想因为高层权力争夺而消耗原本就寡薄的国力，何向东早就乘胜追击打到直隶地面上了。一切，还是要着眼长远！ “宋公，警卫一营已经准备妥当，杨虎任营长，绝对可靠。” 黎元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他见识过那个新建的警卫一营，全部是双枪兵，一色儿的德造毛瑟98步枪，一色儿的大号毛瑟驳壳枪，全营近八百官兵，还装备了三挺簇新的德造马克沁重机枪。只可惜，汉阳兵工厂的兵器研究c制造工作受到汉冶萍新建钢铁厂出产的限制，何向东计划的60口径迫击炮还在试验阶段，未能装备部队。 有此一营警卫，就算袁世凯翻脸不认人要胡作非为，黎元洪也能支撑个两c三天，等到沿芦汉铁路迅速北上的大军增援。 正文 第138章 【庐山真面目】 “咣啷，咣啷。。”火车头喷出黑烟拉着一长串车厢隆隆南下。 迎接副总统的专列花车里，段祺瑞交抱双臂c头枕椅背，闭着双目，脑子里反复设想陆军总长与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见面的场景。神交已久，无缘得见，好不容易作态唱戏骗过老头子，才争取到南下的机会，总算可以与何向东畅谈一回了。 至于，对面那个从信阳登车陪同的警备司令部副官处长徐桂亭步兵上校嘛，嗯，记得此人是黄克强的心腹，曾名列南京留守府部局官长之中。 段祺瑞对国民党的印象很坏，坏到“国民党和孙c黄就是捣乱分子，其他一无是处”的程度。作为出身北洋，经历过太多屈辱和无奈，又在机运和努力下，如今赫然是大总统手下重要台柱子的他来说，国家应该在有力人物掌握之下尽快的振作起来，富国强兵，抵御外侮。 身居高位了，不代表就失去了血性；身在北洋的阵营中，不代表就没有国家观念和强军的梦想；身为陆军部总长，不代表对大总统的一切言行都打心眼里支持。 车窗外，钢轮与铁轨交接的轰隆声中掺杂了一阵异响，段祺瑞睁眼问：“什么声音！？” 徐桂亭回答：“报告总长，第九师正在实弹射击训练。” “大冬天的，何向东练兵也太狠了。” “全军刚刚混编整理完毕，第九师要重新训练c磨合，今冬正是强训期。” 段祺瑞是知道的，第九师要调到山东就必须再加增强，而且，留守湖北的部队还不能差了。如果何向东c徐树铮的“危言耸听”当真发生的话，十一c十五两师都要次序调往山东。 火车以每小时大约三十公里的速度南下，不多时，段祺瑞又听到一阵枪声。 “徐处长，你们第九师这次冬训要打多少子弹？” “两百万发。” “两。。”段祺瑞语塞，心中已经把那个何向东败家子儿骂了无数回了。 一个冬训，第九师一万八千多不到一万九千的员额，打两百万发子弹？人均是多少？是一百多发！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三十万北洋军一年的训练用弹。唉，守着大银行c汉冶萍和汉阳兵工厂，他娘的何向东就是不缺子弹呐！ 徐桂亭看出陆军总长有些“肉疼”，乃解释道：“总长，训练用弹中八成是88式圆头弹，两成是新式尖弹。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此次冬训要打光圆头弹的库存。到明年开春，改膛的88步枪和新式步枪全部采用一式尖弹，精准度提高c有效射程加大c枪弹威力增强，后勤补给也得到简化，利大于弊。” “精中之精，钢中之钢，我们是民族的钢铁脊梁。。”第九师的军歌是这么唱的吧？虽说牛逼哄哄的，倒也名副其实。这词c这调，简单，有劲儿！禁不住心中情绪激荡，段祺瑞哼起徐树铮教会的调调，惹得徐桂亭诧异望来，陆军总长反而更起劲的哼起歌来。 “总长。。”等段祺瑞哼罢一曲，徐桂亭说：“陆军部尚欠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c第六混成旅c第九混成旅两个月军饷，您看。。” “呵呵。”段祺瑞感觉心情极佳，摆手示意后又道：“都带着呢，现大洋。” 徐桂亭道了一声谢，不再打扰总长的兴致。反正，下车之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副官处长就算完成使命，副总统和总司令就能放放心心c热热闹闹的迎接总长莅临了。 开玩笑嘛，袁世凯要哄黎元洪进京，又要调第九师出鄂，还要让段祺瑞留在湖北当都督，不把积欠的军饷发了，不随车带着些表示，能成？随同段祺瑞南下的不仅仅有刘成禺c陈宦等湖北籍人士，还有一个营的卫队，还有几节闷罐车里的蒙古战马，再有就是银元了。 刘家庙车站铺了红色的地毯，锣鼓喧天，军乐阵阵，卫队肃立。两湖军政要员c工商贤达齐集车站，以黎元洪c何向东为首，在月台的地毯一头站定，目视迎接副总统北上的专列火车隆隆进站。 居中的花车车厢停在月台正中，车门打开，警备司令部副官处长徐桂亭出现，跳到站台上，退后一步立正，喝出口令：“立——正！” 迎接陆军部总长，民国陆军上将，在场的军人除却黎元洪之外的当然上级，自然是要行军礼的。段祺瑞探出头，挥挥手向迎接他的要员人群打个招呼，立时就有蓝白色的光芒闪过，记者们把陆军总长的光辉形象留在胶片上。 “敬礼！” “啪！啪！”两声，两百卫队从扶枪变肩枪，行肩枪平手军礼。同时，在场军人行举手礼。黎元洪略立正，随即就身体前倾快步上前，何向东稍落后大半步跟上，魏宗瀚少将则按住腿侧的军刀，小跑到红地毯的那一头，立正后侧身，向段祺瑞介绍民国副总统和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 当段祺瑞和黎元洪都戴着白色手套的四只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军乐队奏响军歌，把场面气氛渲染的更加热烈。 段祺瑞不太看得起黎元洪，黎元洪心知肚明，也做了准备，当看到段祺瑞摘下手套与何向东握手时，心中不怒反笑，为何？这些细节都会有人报告给大总统！段c黎越疏远，黎某人入京之后的处境就越宽松c越安全。 “何总司令官，段某久仰了。” “总长，职部久欲赴部拜谒总长，奈何军务缠身，一直不得成行。有劳总长挂念，职部惭愧。” “好说，待会儿再谈。”段祺瑞是准备接任湖北都督的，不能放着此处一大群湖北要人不理，抓住何某人一诉衷肠。 一番酬酢之后已是深夜，段祺瑞兴致不减，邀请何向东到紫阳桥头的楚江宾馆叙话，何向东欣然前往向总长述职。其实，在徐树铮的穿针引线下，二人都把这次谈话当做能左右今后中国政局和陆军发展的重要会晤，各自准备充分，期待已久。 二人的第二次握手，力道很大，情意很重。 “又铮说你身高体壮，擅长搏斗，果然不假。”段祺瑞当然把徐树铮的话滤去了一部分，原话是——“身高体壮，死不了！” “总长此来，大总统可曾见疑？” 段祺瑞听了这话，心知何向东是关切自己，乃坦然说道：“一切都按照你和又铮设计行事，大总统最近对我是提防之心稍减。不过，从大总统府里已经有风声传出，此次段某南下兼任湖北都督，大总统就会在京城设立陆海军大元帅领率办事处，收海军部c陆军部实权于办事处。海军总长c陆军总长，今后都是办事员喽！” “泉公。”何向东很自然的改了称呼。“此事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如果把大总统最近一年多来的举措串起来看，恐怕会得出更惊人的推论。” “嗯？”段祺瑞长期在袁世凯身边，除却“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也有被信任，被倚重的感觉，直到听到统率办事处的风声才开始警惕起来。但警惕归警惕，还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职部大胆作一假设，泉公再以此假设为前提，从去年孙黄进京开始追溯到当前。职部的假设是——袁世凯想称帝。” 段祺瑞本能的想出言斥责，却见何向东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又不好出口，再一想，呀！连段某人都想着等大总统届满之后登位，那大总统又岂肯放弃权柄呢？嗯，对冯国璋c对段祺瑞，最近的大总统明显多了几分提防之心呐！都是“权利”二字使然。 大总统奉行共和，段祺瑞就有机会登位，那么，段祺瑞尚能尽心竭力的辅助大总统扫平反对势力，稳定国家政局。如果大总统果然要称帝，那么，今后谁来承接大统？是冯国璋还是段祺瑞？都不是！是袁家的后人，首推袁克定。 这些个想法，段祺瑞以前不是没有生出过，冯国璋更给大总统拿过一回把柄，弄得夹着尾巴做了两年的老实人，也拱手把北洋系在老头子之下的第一位置让给了段老弟。 此时，何向东提前了这事儿，那，回头想想一年多来的风风雨雨，串联起来分析老头子走的路，路的尽头是个啥？一清二楚了！ 先哄住孙中山c黄兴，造成南北分歧结束，国家政局走向稳定的假象，目的有二。其一是控制国会；其二是给列强看的，好让六国银行团安心借款。 再利用裁军行扩北裁南之计，南方革命党军纷纷裁撤，北方的巡防c备补c毅军c护军c武卫军各军却纷纷扩大，此消彼长下，做好了对南方用兵的准备。随即，刺宋c借款c讨伐乱党逆军。 期间，又有废省改道的说法悄悄流传，只是至今没有见到实施的迹象，为何？不是老头子不想废省改道c剥夺大将的军权，而是南方还存在敌对力量c中立势力，还没到鸟尽弓藏的地步。 刚刚，宣布国民党为非法，逮捕c驱逐国民党议员，国会没有足够的法定人数而无法召开，只差一道命令解散国会了事。 此时又有段祺瑞南下敦请副总统北上，顺便接任湖北都督；冯国璋就江苏都督。最大政治威胁被困在北京，两员大将都在外面，统率办事处出现了可以说，袁世凯已经快要扫清称帝道路上的一切障碍了！ 幸好，还有何向东的存在！ 正文 第139章 【挖肉割疮】 1913年12月8日，当袁世凯亲笔题写的“副总统府”匾额从武昌红楼的门头被摘下时，黎元洪以金永炎代理都督，携如夫人及几位幕僚，在一营精锐的护卫下登上北去的火车。 9日，袁世凯以大总统令发表陆军总长段祺瑞上将兼任湖北都督。同日，段祺瑞设都督府于原湖北提督府，红楼拨还湖北省议会使用。10日，袁世凯又以大总统令调第九师准备全员开拔，经水路到浦口，走津浦路到济南，转胶济铁路到诸城，再分驻潍县c平度c安丘c昌邑。第九师调出后，以王占元的第二师移驻黄陂c孝感，“填补”防务。 两份命令一出，全中国都紧张起来，无数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武汉。 黎元洪早把湖北军政财事务尽数交给何向东管理，段祺瑞接手的就是一个空壳子都督府，除了督促自己带来的一营卫队训练之外，无事可做，当真是个甩手大掌柜。接了电报，“哼哼”几声，好由头，正好过江去堤角找何向东喝茶聊天。 何向东当然也拿到了电报，早等着泉公大驾光临来喝茶呢。 “你看看，老头子对你有多不耐烦。” 苦着脸，美滋滋的品了一口茶，何向东拖长语调：“大总统令啊，若不尊奉，拥兵自重的帽子就扣在职部脑门上了，下一步，恐怕就是军事讨伐。泉公，您说是不是？” 段祺瑞根本就不接那话头，指点着何向东说：“向东啊，原本我还后悔让又铮去赤峰的，现在看来没那个后悔了，你跟他是一个脾性！” 那就是对陆军总长脾性的喽！ “也好，让第九师到山东去完成冬季强训，顺便适应一下北方的冬天。只是，订购的狗皮帽子还得等几天才能到货。泉公，您看就定在20日开拔，怎么样？” “我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王占元有没有胆气带着第二师穿过黎天才的防区，深入湖北腹地驻防？也不知道谁给老头子出主意，臭！” “泉公都不知道，职部就更不知道了。” 段祺瑞眯眼瞟了言不由衷的何向东一眼，说：“多半是干殿下段香岩。你看看，老头子手下的几员大将都位列封疆，就他还没着落，心里哪能不慌？” 何向东默默点头。 段祺瑞又道：“他段香岩是知道我志不在此，老头子也不会把湖北都督的帽子给你戴，如此撺掇几下起了作用。看来老头子是以为，如今周学熙与程文硕的协议已经签好，黎黄陂又在路上了，何向东脚底下少了两大块木板，是时候抽掉最后一块了！所以吃相才会如此难看。哎，玩笑归玩笑，这事你打算如何应付？” “职部已经回电大总统府，请问第二师是否如两湖三地驻军一样，归警备司令部统辖。又请程文硕先生电报内阁，请问何时执行芦汉铁路抵押协议？” “你。。够狠。”段祺瑞听出话意来了。如果第二师不归警备司令部管，那警备司令部就真的撒手不管，你王占元自己带着一万部队走路到孝感c黄陂，乖乖落进第十一师和第十五师近四万军队的监控中。如果第二师归警备司令部管辖，那好说！何向东有搞大混编的经验，又有陆军第二军官学校和教导旅为后盾，不介意马上把第二师的骨血全部换一遍。 老头子也有利令智昏的时候，居然出这么一个昏招！？ 不过，段祺瑞虽然得了黎元洪c何向东“今后以黎为大总统，段某组织责任内阁”的承诺，但是终究是北洋军的台柱子之一。时机不成熟的当前，还得为袁世凯的昏招设法擦屁股，免得王占元拿着这纸电报哭爹喊娘。 “向东，你让白狼动一动，给大家一个面子，都好过年。” “总长，人家白狼就不过年了？” “土匪嘛！要不，去皖北闹一闹？顺便给倪嗣冲一个调兵北上的借口？” “帮他？职部恨不得掐死他算了。”何向东频频摇头，北洋军以及北洋的附庸军队里，他最恨倪嗣冲和张勋二人。此二人别的本事没有，唯有残民以逞的本事可谓登峰造极。 袁世凯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 张勋原本是江苏都督，因为在南京闹得实在不像话，牵扯到外交，再加袁世凯本就不愿意张勋占了南京，乃借外交风波调张勋到徐州任长江巡阅使，以冯国璋为江苏都督。张勋心里有气，纠集了一帮子宗社党的一老一少，把徐州也弄得乌烟瘴气。袁世凯担心闹出大事儿，又暗令倪嗣冲把都督府从安庆改到蚌埠，以监视张勋。 倪嗣冲虽听命于袁世凯，却不愿意明目张胆的调兵北上，与张勋闹僵关系，正愁着呢！ 白狼出来一闹，给王占元一个“匪患”的借口不南下湖北，又给倪嗣冲调兵北上的借口，可谓一举两得。如果算上不愿意第二师进鄂的何向东，那段祺瑞的这个主意就是一举三得了。 “泉公，倪嗣冲部c张勋部，乃是中国陆军的毒瘤，适当的时候，职部想顺手拔了他们。” “你。。”段祺瑞闻言大惊。北洋军中向来有以桑梓论交的传统，一如湘军c淮军。倪嗣冲是安徽人，段祺瑞也是安徽人，自从倪嗣冲投靠袁世凯之后，也没少走段总长的门路。对这种自愿投效的地方军政势力，段祺瑞当然是着力拉拢的，二人关系着实不错。 “第九师沿津浦路北上，蚌埠c徐州为必经之地。他日，山东果真爆发国战，我可不想有这么两支友军在背后！” 职部，换成了“我”，细微的变化后面包含着莫大的决心。 “此事太大，容我想想。” 何向东已经下了决心，见段祺瑞还在犹豫，急忙劝说：“挖肉割疮，短痛；疔疮化脓c溃烂，长痛，也来不及治了。总长，泉公，此等毫无军人自觉，毫无道义可言的军队，除了白白靡费军饷，残害百姓，糜烂地方之外，一无是处！职部敢打保票，解决倪嗣冲，一个营足矣！解决张勋，最多一个团。” “他们两个是陆军上将，一个都督，一个巡阅使，解决他们得有个名义，就算是大总统要动他们，也难。再说大总统不承认，不支持，你真要闹出事儿来，谁也兜不住！向东，你的心思是对的，可难办呐！“ “泉公，如此，强军强国岂非奢谈？如果泉公不支持职部，那职部自行动作，弄出来的事情自己担待，与泉公绝无关连！” “什么话！？你容我再想想！”段祺瑞面带怒色，挥手止住何向东继续说下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却觉不是滋味，何向东是给陆军总长出了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泉公，我必须说！解决了倪嗣冲c张勋，用划拨给他们的军费，我至少可以整治出两个第九师来。我以为，此事于国于民于军队建设都大有好处，当然，事前我会搜集二人的不法证据，再设法制造足资采取武力解决的借口，决不让泉公为难。” 劝不住了，何向东对二人真是起了杀心的！倘若果真解决了二人，安徽c苏北的地盘就空了出来，这。。不能不说也算是个机会。 “你。。去计划吧。”段祺瑞总算从一厢情愿的“自己得了一员战将和庞大军政财势力”迷梦中惊醒过来。这个何向东啊，不是那么好相处的！对大总统是不恭不敬，对总长也敢出言威逼，唉。。什么人呐！可，自己竟然信了他和徐树铮的鬼话，以为能捡个多大便宜似的，巴巴的自个儿跑到湖北来当傀儡。这下好了，如不答应他，恐怕只有一营卫队的段总长走不出湖北吧？ “泉公。”何向东站起来，走到段祺瑞身边，又拉了椅子过来，坐下，用哀求的语气说：“职部此举绝非为个人私利，而是出于公义，出于强国强军的未来。今日，二人势力还不算强大，倘若失去这个绝佳的机会，假以时日，他二人就更难以解决了！一个倪嗣冲，难道可以与两千万安徽百姓相提并论？难道可以与国家长远利益相提并论？泉公手下人才济济，少了一个残民以逞c治军无方的倪嗣冲，正可用能力者取而代之。安徽，职部绝不插手。苏北，职部也决不插手！此事，职部保证只有一颗公心！职部恳请泉公着眼长远，以国家领袖之角度看待此事！” 着眼长远，国家领袖。 此时的段祺瑞是有些相信老头子是在为称帝做准备了，那么，如果拉上黎元洪c何向东和同样因为老头子称帝而“没前途”的冯国璋，再加海外的孙黄和革命党力量，未必就不能把皇帝拉下马来！ 之后，副总统自然接任大总统，以段祺瑞掌握的力量，组织责任内阁并非难事。 如果袁世凯不是为称帝，那今后的接班人就多半是段某人。届时，段某还能容忍如倪嗣冲c张勋之流吗？ 再看看身边的何向东，他的眼神清澈，用心是一片赤诚！这个人啊，当真跟徐又铮一个德性，都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儿。唉，以此二人为臂膀，伤脑筋啊！ 何向东何尝没有看到段总长的眼神变化，他知道，此事多半成了。不过，尚需详尽计划，做得天衣无缝才好。 正文 第140章 【先遣部队】 跳槽有风险，何况是身居高位的段祺瑞？ 北洋袁记公司董事长看样子是要搞世袭制，垂涎董事长宝座的董事副总经理原本的指望没了，是就将着打混？还是跳槽到湖广的黎c何记公司当董事总经理？如此重大决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下定的，还得看看再说。 可没过几天，看看再说的折冲时间被南京来的一封电报给弄没了。 冯国璋拍发给陆军总长兼湖北都督段祺瑞c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何向东的电报称：南京方面已经准备妥当，码头c车站甚至周转库房c军营都已备齐，只等贵军东来，并派参谋长师景云赴汉接洽一切。 嘿！你冯大哥按照老头子的意思准备妥当就好，派参谋长来干啥？老头子是要“哄”第九师出鄂，你呢？啥意思？ 刘家庙的军用码头，工程兵第九营c辎重司令部大约一个营的“兵站部队”和第三十三团部直属及第一营，以三十三团司令部为先遣队司令部，各部正在次序登船。 浅水炮舰“湖鹗号”在江心航道上“劝离”过往的商轮c汽船c木船和外舰，为运载大批器材c物料c军械和一千八百官兵的船队开路c护航。先遣部队乃是要在沿路和目的地完善建筑设施，建立勤务警卫，保障大队的行军c驻扎。随后就以辎重九团和第三十三团大部为第二梯次。 段祺瑞乘坐挂着陆军上将旗号的交通船，一路无阻的穿过船队靠泊刘家庙码头，在岸边的一根系缆桩旁边找到何向东。 “总长。”部队在侧，何向东当然要作出表率，规规矩矩的立正c敬礼。“您怎么来了？这么大冷天的又是江风寒厉。” “向东，废话少说。”段祺瑞潦草回礼，用目光示意二人的随从退散后，压低声音道：“倪嗣冲，留他一阵以观后效。张绍轩，我就管不着了。” “泉公不知倪某在安徽有‘屠户’之称？噢，不，泉公，职部当然是听您的，只是待解决张勋之后，泉公可否侧面的以张勋之例敲打倪某人一番？” “那是当然。” “谢谢泉公。”何向东嘴上如此说，心里却颇为失望。望深处想想，谁人又能真正的做到一心为国，大公无私呢？对黎元洪c对段祺瑞c对任何人，不能要求过高。 “师某人要来，你怎么看？” “来的正是时候，恐怕甫公也看出大总统的那点小心思了。” 段祺瑞何尝不作如此想？ 北洋龙虎狗，王士珍眷恋前朝，无意在民国任事，等闲不会出面，如闲云野鹤，又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段某身为陆军总长，掌握陆军大权，甚至把参谋本部排挤到可有可无的程度，可见陆军部之权利，总长之虎威；冯国璋前年吃了瘪，这两年老老实实趴在家门口（直隶），今年才放出来咬了国民党军几口，却是在张勋闹出事儿之后才接任江苏都督。 要说憋屈，冯某比段某更憋屈！ 老头子真要断了陆军总长和江苏都督的前途，一虎一狗完全有可能捐弃前嫌，在何向东这座现成的桥梁上握手言和，畅谈未来嘛！ 心中拿定了主意，段祺瑞反而轻松起来。 “向东，那个抵押芦汉铁路贷款的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芦汉铁路当年造价是四千多万两白银，加上运营后添置设备c机车和陆续增加的成本，如今折算成龙洋，约六千万元。自运营以来，利益丰厚，若非交通部拿芦汉铁路的利润去讨好大总统，黄河铁路桥早就推倒重建了，又何须每次过桥时提心吊胆？就这么一条经营状况良好的铁路，账面上一分钱的流动银子都没有，可见政府对其盘剥之害！文硕先生算过一笔账，如果前清和北洋政府不侵吞芦汉铁路利益，那这些年的利润已经足够启动川汉铁路的修筑，又哪来的川汉c粤汉铁路的风潮？从此来看，北洋和前清，对国家建设和经济起到的作用一般无二。” 理是这个理，话一说出来，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对北洋政府的不满之情可谓溢于言表，毫不遮掩。 段祺瑞心中接受了何向东的说法，可自己终究是北洋利益团体的重要一员，不能全盘推翻北洋嘛。乃叹息道：“唉！老头子有老头子的难处。” “人无公心，自无公信。此次抵押贷款，袁大总统的心思，哼哼，不问可知，他是要拿工商发展银行当第二个芦汉铁路，也就是他的提款机啊！“ “你待如何应对？” 何向东的脸上现出难色，犹豫道：“泉公这，方便么？” 段祺瑞岂肯受他挤兑？脸色一黑转身就走，却听背后呼唤：“泉公，留步。” 这才对嘛，现在段某人是陆军总长兼湖北都督，是你何向东的上司；今后，段某人是责任内阁总理，你是陆军总长，段某还是你的上司。嗤，小年轻与老人家比心性？没得比！ “明天，上海c汉口两地，同时发行新版七分二银元，面额一圆，正面是袁大总统的尊容，银行内部称为‘袁大头’。” 何向东故意把袁大头的“袁”念偏了些音，听起来有些像“冤大头”。 段祺瑞这半辈子对钱这个东西不太在然，对经济那一套也不上心，自然有些迷惑，问：“不是发行新钞纸吗？怎么弄成新大洋钱了？” “总长，中央要废两改元，标准是什么？七分二的一圆面值的银币！只有用新银元把市场上成色杂驳的银元统统回收之后，才能以新钞纸代替新银元流通市面，完成以钞代银的币制改革。大总统掌握的中国c交通银行，以及关系密切的通商银行等等，准备金早就掏空，这几家银行库里根本就没多少银子。没有银子就没有铸造七分二新版银元的物料，他们没有，我有！协议未执行之前，我先发行银元，回收杂币，建立信誉。国人首先接受了工商发展银行的铸币，今后，工发银行版的钞票就比中国银行c交通银行版的钞票有信誉。哼，袁大总统想拿工发银行的钱作底，再以此发行新钞赚黑心钱。我看，他是铁路c钞票，一样也得不到！” 段祺瑞眯着眼想了好半晌，还是没想通其中关要，却把最后一句话听了入耳。看来，战场上，何向东是吃定了北洋军；钱场上，程灏功也根本不怕袁大总统啊！ “铁路终归是国有。”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段祺瑞提点了一句。 “国有资产抵押给商业银行，如果到期不能归还贷款，银行可以接收国有资产为国有商办，路权归国家，利益归商民。届时，大总统想再从芦汉铁路提一文钱，呵呵，都不可以。若要用强，那就只剩战争了。” 段祺瑞与梁士诒关系不错，知道梁士诒之所以得宠，就在于把招商局c铁路c电报电话的钱挪到政府用了。今后，没的挪了，梁某人从何处变出钱来？不对，此事的关键之处不在于此，而在于发行钞票的利益！听何向东这么一说，同样版式的钞票，今后中国银行c交通银行的没信誉，不值钱；而题头发钞行是工商发展银行的，却能大行其道！那，老头子岂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我，见你明天发行袁大头了，那这个抵押贷款就不办了。” “总长要告密？” “你”确乎在某一瞬间，段祺瑞生出及时提醒袁世凯的念头。 “无妨，最多铁路的事儿以后再说。我就不信袁大总统能出尔反尔，把新钞发行权从工发银行收回去？收就收了，我就在两湖独自发行新钞，不跟他牵扯，他反而更惨！“ 段祺瑞又闹不懂了。不过看到何向东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信了三分，又觉既然已经决定以何向东为桥梁，与冯华甫结盟了，那何必枉做小人呢？ 同样的事情换一个角度来看，得出的结论截然不同：何向东有强悍的军队c有强大的金融c工业支撑，凭啥不能掌权？何向东的马车就停在段总长面前，如何抉择？ 上车吧，您！ 一个大约十来岁的报童跑到码头上，挥舞着报纸叫卖：“看报，看报，土匪白狼袭击罗山，被我湖北陆军第一师击退！” 社会革命暂时还革不到这个报童的头上来。何向东心知，以工业消化农村剩余劳动力之后，还需要较长一段时间的积累，农村的社会面貌，住房c教育c基本生活c思想观念，才能发生转变。眼前的报童确实可怜，数年之内，他就可有能背着书包上学堂了。 摸摸兜，尼玛，早习惯不揣钱了。 段祺瑞把他的动作和眼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摸出一个龙洋来，唤过报童买了一份《大汉报》，不用找零了。就算报童把身上所有的铜子儿都拿出来，也找不够陆军上将的那块龙洋啊！ “总长宅心仁厚，职部佩服。” “段某是有心而无力，倒是指望着你喽！” “总长，不如我们到黄州c大冶去看一看？估算时间，可在大冶与师将军会面。” “嗯，好！”段祺瑞当然知道袁世凯的耳目通灵，去大冶与师景云密谈，不失为一个避人耳目的良策。 （ps:肥了，肥了，等养肥的大大们可以动刀宰了，莫要忘记推荐票c月票c订阅c打赏哟！) 正文 第141章 【袁黎两亲家】 湖北官钱局炉火熊熊，十二台轧机一字儿排开，一张张银板卡进齿轮传送带，蒸汽带动机器日夜不停的“梆梆”作响，一块块成色七分二的袁大头哗啦啦的流出官钱局，通过工商发展银行遍布湖北以及湖南c江西c川东c苏浙沪c豫南越来越多的营业网点，以新钱折换旧钱c银两，掀起金融改革大幕。 工商发展银行的“袁大头”成色足！ 工商发展银行折换旧钱只论成色不算火耗，公道！ 工商发展银行网点多，方便！ 工商发展银行是大家伙儿的银行，本钱足c信誉高，值得信赖！ 从分行到支行到网点，每日运到的新钱往往在开门后一个小时之内就被换取一空，来迟的，对不住，明天请早。啥？为啥不多准备？哎哟喂，您不知道啊，中央政府向工发银行贷款几千万，全部是新铸的袁大头呐！市面流通所需不是赶不及铸造嘛！ 换不到新钱的人们对不识趣的中央政府生出怨念，回去家人一问，就很可能说，政府大借款花光了，又向工商发展银行借钱几千万喽！ 不消几天，长江流域各省的街头巷尾都是这种说法。再过几天，全国人都知道了。 袁世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把熊希龄叫去训斥一通。内阁总理也真能受得气，一如默不作声附署解散国民党的大总统令一样，一声不吭的挨了训，一声不吭的转身回到国务院召开会议，他和内阁又能拿出什么法子来呢？ 阴谋和阳谋相比，阴谋永远上不得台面！ 铁路抵押了，工商发展银行派出的稽核员已经进驻。钱也准备了，你要愿意随时可以提出来，全是崭新的工商发展银行题头的袁大头，市面上想换都难换到的好货色。 银子，这七分二的袁大头就是银子！以此为准备金，中国c交通两行可以发行新钞了。新钞能凭空变出来吗？版子c样钞c印刷机器c油墨c纸张哎哟，都还没准备好呢！赶紧的准备！ 当初程灏功进京时，北京就迟了一步，一步迟则步步迟，等到北京政府把钞票印出来的时候，恐怕人家工商发展银行库房里堆积如山的万万元钞票已经流通了。中国c交通两行跟进，无非是给人家锦上添花而已，能回笼多少银元？没有足够的硬通货储备，你敢挑起承兑风潮？ 再说了，市面上流言蜚语横行，中国c交通两行发行新钞，有没有人买账还是个问题。 内阁的金融会议上，梁士诒c周学熙都意识到出大麻烦了！二人等不及散会，也无需给总理面子，鞠个躬，走人！堂堂总理，连个内阁会议都开不下去，可惜就有人恋栈那个位子和位子附加的名声，就算受气也要坚持。 居仁堂上，大总统的脸色很不好看。 就算是白狼知情识趣的闹起来，又攻击了豫南镇守使属下的罗山县城，捅了何向东这个马蜂窝不说，王占元可以不受”错误命令”的困扰而南下了，安徽都督倪嗣冲也堂堂正正从安庆c皖南调动兵力回皖北了；就算是第九师在陆军总长段祺瑞的“督促”之下，已经踏上移驻山东的旅途；就算是副总统黎元洪在瀛台很老实，又与大总统结了亲家 没钱的时候还在他娘的亏钱，这，大总统如何不发火！？ 从金融整备计划执行到目前来看，账面上似乎没有亏，远期利益却亏大发了。 首先，抵押贷款五千万的利息是四厘，这个钱是稽核员逐月直接从芦汉铁路总公司的账目上扣，随即提走存入工商发展银行。 其次，贷款实收的是新银元，工商发展银行以本伤人，兑换旧币时不计火耗，那，拿着新钱与旧钱一比一的换，利益在哪里？ 还有，照着今日的势头发展下去，工商发展银行借助这次币制改革，将把营业网点发展到遍布全国的程度，压迫中国c交通两行收缩业务。最终，虽说不能吞并名为央行的中国银行，可交通银行就悬喽！ 利益攸关的梁士诒顾不得老头子难看的脸色，见礼之后就高喊：“大总统，下令停止吧！” “哗啦啦”，袁世凯想掀桌子，奈何桌子太沉，那就一把扫空了面前笔墨纸砚。 “停！？怎么停？国家面子还要不要？中央刚刚建立的威信还要不要？嗯！？这事，你们都说行，行！都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你们给本大总统，给政府，给全天下一个说法，啊，说啊！” 梁士诒顿时哑口无言。 周学熙却上前半步，心平气和的说：“大总统，目前也不是没有办法弥补损失，或许，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 袁世凯一听来了兴趣，招手示意二人走到一旁就座，问：“止庵，此话怎讲？” 周学熙慢条斯理的说：“工发行势力不及之处，尚有可为。大总统如令粤省c闽省c鲁省c直隶c东三省阴为抵制工发行进入，再结合各省之力募集银子，以此为准备金铸银元c换新钞，尚可一战。最多，许给各省些许利润即可。梁次长身后的广东财团，可首先倡议c发动，以为各省表率。” “可有胜算？” “这个”周学熙瞟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梁士诒，假作沉吟片刻，说：“想那工商发展银行银行，成立不过两年，业务发展迅猛，是好事，也是坏事。惯于一路顺风顺水，快速壮大，一旦遭遇抗力则容易乱了阵脚，爆出弱点，甚至一溃千里。其间的道理，想来梁次长是一清二楚的。” 袁世凯看出此时的梁某人内心是异常纠葛。嗯，好事儿！无论军权c政权c财权，都不能让手下这班人中的某一位独掌，前番，梁士诒借交通电报和广东财团之势表现的太强势，今天就得让周学熙扳回一局来才妥贴。 在梁士诒看来，周学熙出的法子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赞成，则无疑让自己背后的财团在此事中受周学熙的操控；反对，看大总统的模样，能反对吗？能拿出法子来应对吗？ 周学熙见梁士诒不接话，也就是不接招，认输的意思。乃得意的说道：“大总统，梁次长，此事宜早不宜迟，此前已经落后，更应尽快组织筹划付诸实施，赶在工发银行旧币归拢，纸币发行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另外，以财政部和央行的名义，指定工发银行的发行区域，不得逾越。” “这个好，这个好。”袁世凯心中的怒火消散了大半，抚掌说道：“止庵是有办法的，燕孙啊，你估算一下，说个数，看广东那边能拿出多少来？” 这是袁世凯在帮梁士诒下决心。 “也就八百万到一千万之间吧。” “好！此事以止庵为主，燕孙从旁策划，尽快实施。”说着话，袁世凯瞟了一眼西洋座钟，眨巴了眼睛，说：“止庵，待会儿陪我与黎黄陂两口子吃个饭。” 梁士诒揣着对周学熙的愤懑之情告退离去。 瀛台，前清慈禧太后幽禁光绪的地方，如今是民国副总统黎元洪在北京的居处。也不知作出安排的大总统袁世凯真实想法如何，反正拿着一个月三万元俸禄和办公费的副总统根本就不过问任何事情，连那个参谋本部都没去瞅一眼，当真有些被幽禁的“政治俘虏”作态。 袁世凯有苦说不出，哪有政治俘虏带着八百甲士入住前清皇宫禁苑的？何向东还没倒，黎元洪就不是任由揉捏的俘虏。相反，今天请副总统吃饭，乃是大总统要跟亲家公商讨国事，请亲家公表态并赐教的。 第九师调出湖北，鄂军第一师黎天才部开始剿匪，表明段祺瑞已经掌控湖北局面。那么，是否可以考虑对付因为解散国民党而吵吵嚷嚷到让人心烦的国会呢？ 国会，就是一帮子大总统供养起来的，骑在大总统头上拉屎拉尿的，成天吵吵嚷嚷毫无作为却又一心限制大总统权位的议员们。翻一翻资治通鉴，看一看史记新注，自古以来的中国强者之中有如袁某人这么受夹板气的吗？没有嘛！所以，解散国民党是大总统走向至高点的开始，没有国民党参加的国会已经不足法定人数，解散就是必然的后着，至于今后是否重新推选c召集国会，嗯，看看再说。 傍晚，黎元洪来了，他身披大总统赠送亲家公的黑色貂裘，身边跟着如夫人黎本薇，后面跟着侍从武官长吴元泽少将，再后面就是一身靛蓝色军服，全身披挂如士兵，斜挎一支毛瑟驳壳枪，肚腹前有四个牛皮子弹盒的少校警卫营长杨虎。 据说是麻城山里娃子的少校营长身材矮壮，神色严肃。副总统走几步，他就跟在后面走几步；副总统入座，他就不离三尺远站定如木桩；副总统要如厕出恭，得让他先行进去查看，再在门外守着管你这里是啥衙门呢！什么？大总统府？到玉皇大帝那里也一样！什么？要讲大总统府的规矩？滚你娘的蛋，老子只认老子的规矩。 周学熙作陪，袁家和黎家亲如一家，严冬腊月里也显得暖意融融。只是，那少校一直就那德性，丝毫不觉自己杵在那里有些破坏气氛。袁世凯不禁心中暗叹，到底是本大总统软禁了副总统，还是他何向东软禁了黎元洪？ 正文 第142章 【过境成习惯】 隆冬腊月，身居落差高达400米的铁山山巅，凛冽的寒风在因人工开采而显得格外陡峭的崖壁抬升作用下，打着卷儿迎面扑来，让人有呼吸不畅之感。 身披黑色大氅的段祺瑞没有说话的意思，在此时此刻，他反而有些享受那扑面而来的寒风。因为，他的心底腾起了熊熊的烈火，一如山下铁厂的火热熔炉。脚下就是铁山工业城，比之汉阳龟山下c襄河边的十里工业长廊更具规模c更有规划的实实在在的城！ 他不想问身边的何向东是如何做到的？他也不想打听兵工厂何时完全从汉阳搬迁到此？他只愿意享受这夹带着些许“黑铁”味道的空气，即便这空气的温度实在有些寒冷。 何向东也不想说话，他在脑子里勾想着更宏大的军事重工业基地画卷。陪客的副官处长徐桂亭却在喋喋不休的向南京代表师景云少将指点介绍。 那边的环形铁路联接了煤炭码头c成品仓库c铁厂c钢厂c火电厂c铁合金厂c铸造厂c机械加工厂c化工产业区c矿山，整个工业城的大宗物资流动都由环形铁路完成。输出则是依靠煤炭码头c化工码头和生铁码头。 那边背风处的两个建筑群是德国村和日本村，住有一百四十多名德国技术人员和更多的日本人。他们在此地只有一个身份——雇员。 那边是汉冶萍煤铁联合公司的管理大楼和宿舍群，职工夜校也在那里举办；那个有操场的地方就是汉冶萍子弟学校，包涵从初小到中等学堂教育，还有专门的技工学校。 那边建在凹地两侧，以两栋二十米高c有葫芦架的框架建筑物为主的建筑群，是将在未来诞生中国制造重型c超重型火炮自紧身管的地方。凹地其实是深井，长长的炮管要装入等长的自紧护套中，就需要两根炮管长度的竖向空间才能完成，深井的作用就在于此。 那边。。很远处有驻军湖北陆军第一旅司令部，在更远的东边偏北长江南岸，是“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中写到的西塞山和西塞山要塞炮台。 师景云没有陆军总长那般矜持，带着几分羡慕和几分故意的巴结，他咂舌问道：“徐处长，你们这个工业城花了多少银子？” 老实说，徐桂亭也不知道，最核心的财物状况恐怕只有最核心的那几个人才清楚。他把目光转向何向东，何向东察觉了，其实是听到师景云的问话了，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五千万两。” 师景云这次没有任何的别样心思了，却一样会瞪大眼珠子，无言以对。 “第一阶段规划建设完成后，总投资额会超过一万万两。” 这话有臭显摆的嫌疑，对已经被惊呆的小伙伴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却把陪客的副官处长着实的吓了一大跳。 是哦，何向东以前就是一个小小中尉参谋，从来没有想到当初为抢救汉冶萍而募集的两千七百万会在金融杠杆作用下变成一笔天文数字。当然，如果深入分析c思考，就会发现其中本质——在民族意识觉醒时，游散资本集中后的滚雪球现象。 1913年底，中国别的银行，包括那些洋人开设的银行，都在拼命的吸纳储蓄，而中国工商发展银行却在拼命的为滞留资金找出路，否则就要陷入亏损境地。 抢救汉冶萍运动，让中国工商发展银行在国人心目中，不知不觉的树立了“民族银行c百姓银行c爱国银行”的形象。简单说来，你存钱到别家银行，旁人会劝你说：中国工商银行有当初募资c捐资者的大量股份，银行得利，咱们老百姓也得利！凭啥把手里那点钱存在八竿子打不着的银行？！更别说存钱到洋资银行了，那旁人多半会直接送你一顶“洋奴”的帽子。 一元起存，又大大降低了银行的门槛，把金融对象从有钱人扩大到普通百姓，甚至有很多百姓几家人凑齐一元钱在银行开个户头。吸纳的存款也因此见月的拨高，远远超过放贷的速度。起初，银行在上海召开的董事会议以优惠贷款吸引苏c浙c沪商人到鄂东南投资，后来，连投资地要求都免了，你们来贷款办实业就行。由此，苏浙沪一带也开始出现了一波轻工业投资热潮。 可以说，今天的大冶工业城，是中国鄂c湘c赣c苏c浙c沪c粤c川数省的两万万同胞共同筹资建设的c真正的“国有重型工业城”。其中即便产生巨大利益，也与何向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当然就中国经济的弱小而言，银行不可能无限大的吸纳储蓄，四万万人手里的钱也不是无穷多。能做到当前的局面，已经临近极限，必须考虑以金融改革来增强了。 北方的袁世凯政府在抓破脑门想法弄钱，何向东这边根本就不缺钱！袁世凯想利用发行新钞赚钱，何向东却要在发行新钞中健全金融体系c扩大工业和基础设施建设投资，让经济从此走向良性循环。 不是对手哇！知道北方内情的段祺瑞不能不作如此想法。 长江下游的浦口，津浦铁路的南方，江南沪宁铁路转接津浦铁路的重要码头。 江苏都督冯国璋陆军上将以长江舰队的“楚有号”炮舰为座舰，吹着江风注视着一长串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的船队在北岸靠泊，一队队士兵次序登岸，在浦口码头列队整理后，立即投入搬运物资的工作。 坐了两天船，一下船就干活儿。冯国璋自问，自己手下的那些兵将们是绝对做不到的！难怪啊，刘成恩劝冯某人捐弃前嫌，趁着人在南京，与湖北“一衣带水”，赶紧的结个盟，把以前的些许人缘搞得更热乎一些。再加段祺瑞接任湖北都督，那就更有必要在当前微妙的政局下，让参谋长跑一趟了。 带着结盟的心思，冯国璋似乎忘记那支靛蓝色军队的“可恶战果”了。 吴家岗c槐树湾，嗯，人家打得着实不赖啊！看看眼前，就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何向东令全国刮目的战绩得来绝非侥幸。 码头上，齐振发少校一把抱住程汉生少校，亲热的连声叫喊：“小货郎，小货郎，你狗日的想死老子了！” 一身便衣的程汉生被箍得难受，挣扎道：“放开老子，翟彪在哪儿？裘三升呢？” “小货郎，老子在这儿！”翟彪刚刚脚踏实地就看到程汉生，大步行来，边走边说：“狗日的，你这趟差事一去就是大半年，想死老子了！裘三升，快点，你带着东西呢，给小货郎换上，你娘的，穿得像个啥？” 齐振发这才想起，人家小货郎如今是中校阶级了，比自己可高了一头，赶紧放开双臂，立正道：“报告程营长你娘的，都是营长，凭啥比老子高一级，侦察队，了不起了！？” 小货郎根本不理他，大步迎上翟彪和裘三升，以目光示意，三人行到一旁开了碰头会。 “你们来得太慢，辫子军大部已经北撤过了蚌埠，他们是准备在徐州集结过年的。这段时间，倪嗣冲也在调火车运兵，本来以抢夺车皮为借口动手最佳，现在上面又变了计划，反而麻烦起来。翟彪，总司令有何指示？” “放弃攻击倪嗣冲，以掏心战法先打张勋。总司令也料到津浦铁路运力紧张了，此事不能急，咱们第九师慢慢从湖北开出，慢慢从浦口登车北上，让沿线军队都把第九师过境和临时驻留当做习惯。” 小货郎皱眉想了想，骂道：“他娘的，都民国三年了，名为民国陆军，却还留着辫子，老子看着都是气！你们没看这边的报纸，不知道辫子军在南京做的孽，若老子手里有一团人，非得跟这帮王八蛋拼个你死我活！“ “嗤！”翟彪斜眼看着小货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几分报纸，在小货郎面前晃了晃，说：“你敢小看老子，可以，别出来一趟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上面，咱还有大帅呢！” 1913年9月1日，张勋c雷震春所部攻进南京城，大掠三日，南京城百姓遭遇一场莫大的浩劫。北军分片包干，挨家挨户的搜查c抢掠，上至天花板，下至排水道，一寸也不放过。那三天时间里，大量妇女投河自尽，大批操持湖南c湖北口音者被无辜枪杀，不时有北军因为分赃不均而互相开枪射击。用步枪当扁担挑战利品的，强迫黄包车夫运送战利品之后又把车夫抢个精光的，比比皆是。 到了9月4日，张勋c雷震春进城点兵，竟然少了一成多的员额。这些人没有战死，而是发了大财之后各自回家享福去了。 南京百姓遭受浩劫，以罢市以示抗议，张勋又用枪刺逼着商人开业。到了9日，沪宁铁路恢复通车时，车站挤满了举家搬迁的百姓。再说张勋当都督期间，南京城不准挂五色旗而挂蜈蚣旗，不准说“前清”字眼儿，不准穿新式衣服而要穿老式官服整座南京城如同历史倒流回到清朝时期。 这些事情，报纸多有报道，列为民国的第一大怪事，在武汉的何向东又焉能不知？焉能不对张某人痛下杀心？！ 张勋回到徐州老巢，那好，老子就在你的老巢灭了你！ 正文 第143章 【碰上劫道的】 徐州，古城彭城，因地处中国地理c人文南北分界，故有北国锁钥c南国门户之称，自古为四战之地。 徐州城有四门，四门又有土城，以南门为正门，北门为战门，西门为死门，东门为生门。北门和东门外是黄河夺泗入淮后留下的奎河，出东门过河就是津浦铁路徐州车站。此时，陇海铁路仅仅以芦汉铁路支线的名义修通了开封东西两段不过三百里，对徐州而言还是没影儿的事。 满载着靛蓝色军队的一列火车开进车站，按照正常行车规律是要加水c添煤的，停站时间会略长一些。不少军人下了车，在月台上或蹦跳c或伸臂弹腿c或向小商贩购买吃食玩意儿。一名中校军官带着两名背着长枪的士兵进了车站调度房，他们要询问行程并借车站电报房向上司请示。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 “瞿瞿！”车站人员吹响了铜哨，向机车头打出旗号。几乎同时，车站进口处跑进一队身着青布军服c头戴黑色瓜皮小帽，脑后拖着辫子的部队，带头的一名扛着上尉牌子的军官挥着手枪下令，荷枪实弹的辫子军站成一排，纷纷出声吆喝靛蓝色军人立即上车。 “出了什么事？”翟彪走出电报房，嘴里问着，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了，莫名其妙的来了一队辫子军，难道老子的计划被辫子军察觉了？ 辫子军官收了枪，打个立正后点头哈腰道：“启禀副参领大人，卑职奉万参谋长之命执行勤务，劳烦大人赏脸配合，请即登车。”看似恭敬，实则语气强硬，态度蛮横。 翟彪眉头一皱，厉声问：“你执行什么勤务，嗯？！” 辫子军上尉梗着脖子大声回答：“奉参谋长令，第九师军车不得出站，军人不得下车！” “哈，哈哈！”翟彪笑着，从腰侧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陆军部的调遣命令，哗的一声在那上尉面前抖开来，说：“上尉，看清楚，再无理取闹c胡搅蛮缠，我就对你还有你的弟兄不客气。” 上尉没有看调令的意思，退后一步，右手把住腰间的枪柄，颇紧张的说：“你，你不要乱来，这是大帅的命令！” 翟彪不想理会他，转头问电报房人员：“发完没有？” 电报房的人瞅了一眼那上尉，再看看翟彪，起身，鞠躬，从柜台的另一边的门出去，走了。翟彪气急欲追，却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火车头吐着黑烟跑了，车厢却一动不动，显然是被人摘了钩挂。尼玛，这啥阵仗，电报打不成，火车头跑了，老子还真陷在徐州站了？嗨，嘿嘿，好，真他娘的好，老子几个会商了几次都没找到理由留在徐州，想不到如今是“被迫”滞留徐州车站了。 既然被迫，就要作出被迫的样子来，第九师啊，就算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能咽下这口气，何况，老子就是专打地头蛇的！ “上尉，你，很好”话音未落，翟彪一个耳刮子打在上尉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未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左轮就顶在辫子军的额头中间。“你娘的是真不开眼还是存心挑事儿？马上给你的上官打电话，告诉他，第九师先遣部队部队司令官要召见他！” 辫子军上尉捂着脸，狠狠的瞪视翟彪，一动不动。 “啪！”翟彪扳动扳机的同时枪口微抬，子弹打掉辫子军上尉的瓜皮帽子后余势不减，“哗啦啦”一阵响，窗户玻璃垮了一大半，在青石地面上摔成无数块亮晶晶的小碎片。 上尉惊出一声冷汗，不，双腿都哆嗦起来。奶奶的，什么人呐，在老子的地面上也这么横，一个不好就耳刮子飞来，再不好就搂火开枪，奶奶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老子不伺候了。 翟彪从上尉眼神中看出想法，一字一句道：“打电话！信不信，下一枪让你脑袋开瓢！” “信，信。就打，就打。” 上尉拿起电话时，站台的青色军服和靛蓝色军服也打成了一片。本来，弟兄们在站台上活动的好好的，尼玛辫子军来就撵人上车，又开走车头，想干啥？！再说了，出发前就在政治学习会上读到苏浙沪的报纸，知道这个辫子军不是好鸟，不是东西，那老子跟你客气个啥呢？ 再听调度的电报房里响了枪，嘿，弟兄们不用招呼就一齐爆发开来，车上的官兵们见状，自发的带着枪蜂拥而下，不得命令不敢开枪，那用枪托砸总行吧？机枪队的更会显摆，十几人爬上车顶，搬上机枪，架好，黑洞洞的枪口就指向车站入口。 何向东不怕事，专挑事。第九师也不怕事，专挑事。一句话，唯恐徐州不乱！ 辫子军参谋长万绳栻接了电话，带着一队骑兵赶到车站时，车站已经布满靛蓝色的军队。那队辫子军被缴械，老老实实蹲成一圈子，一个个鼻青脸肿，还有两个不知被谁用刺刀割掉了辫子，手里拿着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让人即觉可笑，又觉心酸。 在张勋的武卫前军里，没辫子就得滚蛋！ 太横了，这个第九师太横了！张勋和万绳栻都以为，只需下一道命令就可以的事情竟然变成这个结果。哎，他哪知道人家当真是猛龙过江，专打地头蛇来的！ “扣下！”看到万绳栻，翟彪就说了这两字。尼玛，少将又如何，张勋那个上将来了，一样扣下，哦，不，是一枪崩喽，干净利索的万事大吉，开拔山东。扣下万绳栻，那个辫帅就会出现了吧？ “敢！？”万绳栻一瞪眼，要摸枪，背后飞来一枪托，“蓬”的一声闷响砸在少将脊背上，顿时气闷身斜。旋即，枪被摸走，人被反扭了胳膊压得几乎趴伏在地面上。随同来到的骑兵们被一条条雪亮的刺刀逼住，又看到黑黝黝的机关枪在口令声中压上子弹带，嗯，好汉不吃眼前亏。 一骑机灵，翻身上马就跑，“啪勾——！”步枪开火了，没朝着战马，没指着人，子弹打在车站大门的铁栅栏上，窜起一溜火花。那骑兵见状急忙勒住马儿，乖乖下马，立时有人上前，牵马的c抓人的c用刺刀割辫子的，分工合作，配合默契。“啪嗒”一声，一条黑油油散发着某种不良味道的辫子甩出，挂在大门的铁栅栏上，晃悠悠的。 “万将军，不好意思，委屈一下，有什么事儿等你们大帅来了再说。” 翟彪接过万绳栻的小手枪，把玩着走进电报房，又令那辫子军上尉给张勋的司令部打电话。万绳栻已经察觉到不妙了，这些第九师根本就是借题发挥c存心闹事的！唉，可笑，可笑之极！大帅和参谋长还以为派出一队人就能拦住他们，以此为条件向段祺瑞和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要两湖水警的指挥权。 这事儿，说来又是话长喽。 当初袁世凯见张勋在南京闹得不像话，又有心让冯国璋当江苏都督，就给张勋一个长江巡阅使的头衔，调辫子军驻防徐州。张勋哪肯放弃南京的肥肉？却在外交风波和袁世凯迭次派人的好说歹说下，提出三个交换条件。第一，补助60万元；第二，给开拔费50万元；第三，苏浙赣湘鄂五省水警要受长江巡阅使署节制。 袁世凯答应了，给了一百一十万元的支票，张勋遂率军开拔进驻徐州。可，水警的指挥权嘛，问题就大了。苏浙赣不说，就两湖！袁世凯给段祺瑞打了密电，段祺瑞直接回了个——不同意！同时，段祺瑞是知道何向东要动张勋刀子的，干脆说都不说了，任由何向东去闹，把事情闹大之后，此事还能作为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或者说是张勋要挟中央的证据。 傍晚，武卫前军混成旅白宝山部两个团另一个机枪连包围了车站，津浦路交通中断。 陆军中校翟彪强横的很，谈判？谁来谈？陆军中将白宝山？不认识，还是请你们张大帅亲自来谈为好！ 徐州城内的大帅府里，张勋闻报后气得摔了心爱的鼻烟壶之后才冷静下来。大意了，当横行成为习惯之后，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收“买路钱”是顺理成章的c理所应当的c天经地义的，再说这事儿是段祺瑞c何向东不仁在先，大总统故意拖延赖账其后，就算袁世凯来，咱也可以讨价还价的。 可这一口咬下去，却扎扎实实的啃在一块钢板上，牙疼啊！ 万绳栻在第九师手上，那个中校要求与上将在火车站办事房面谈，如何应对？大帅亲自去给那个中校赔礼道歉？得了吧，想得美！老子就不相信他敢把万绳栻怎么样？困，困死他们！单单没吃的这一条，第九师就得让步。 打定主意，命令白宝山加强包围和监视，张勋又给大总统府c陆军部c湖北都督府和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拍发了电报。通电？算了，收“买路钱”这事儿见不得光，真要见了光，大总统的面子往哪儿搁？张某人要挟中央的名声就立定了！ 袁项城是什么人呐？早在庚子年拳乱的时候，张勋就在山东巡抚袁世凯麾下当总兵衔的淮军统领，当然是一清二楚的。 正文 第144章 【赤子之心】 何向东也真会扯眼球。 上个月才出了一个大总统调第九师出鄂，王占元第二师填防的事儿被白狼给闹散了一半。第九师出鄂了，在国人心里留下“何向东和第九师一向顾全大局”的印象。哪知张勋却跳将出来，半道上截住第九师的火车，又不知是北京还是武汉又或别的什么人把这消息付诸报端。 “蓬”的一声响，国人心中憋了许久的某种怨气轰然炸开，无论南北东西，报纸舆论几乎一面倒的要求大总统严惩两次为祸南京，与宗社党复辟势力勾搭纠缠的军阀张勋，解散辫子军。甚至有人在报纸上公开喊出：“请何大帅c第九师为民国除害！” 袁世凯不慌不乱，给陆军部打个电话，由代理部务的陆军次长给徐州张勋发了一份“即速放行”的电报了事。 何向东c张勋，这二人在大总统眼里都不是好鸟！一个跟国民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是黎元洪在北京稳若泰山的支撑，已然成为心腹大患；一个与满清遗老遗少打的火热，一副前朝忠臣的做派，大总统看着老兄弟的情谊脸面不追究就罢了，居然还敢讨价还价？！想干啥？复辟满清？！哼哼，任他们闹去，最好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大总统才好出面收拾摊子，捡个落地桃子。 揣着如此心思，大总统是唯恐何向东c第九师不够强硬，又密电段祺瑞，透露了些许意思，以段芝泉的灵光，定然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至于舆论嘛，大总统不煽风点火c推波助澜，也够对得起张绍轩了。 段祺瑞得了密电，心领神会，乃召何向东来都督府商议对策。 何向东却是有些乱了阵脚，自从袁世凯指定第九师移驻山东的路线后，他就生出割毒瘤的心思，一方面密令在山东的程汉生南下，沿途侦察；一方面制定“借口铁路运力紧张”，各部缓缓北进，以麻痹张勋，待准备妥当后一击建功的计划。张勋倒好，伸手一挡，顺利执行的计划就此中断。 人家把头都搁你案板上了，大总统又递上一把快刀，你还犹豫个啥？不，袁世凯的意图和后着没弄清楚之前，千万别急着动手。 奇袭已不可能，要拿掉张勋，似乎只有正面作战一途可走。如此，徐州百姓会受战火涂炭，国内舆论此时会请第九师为民除害，之后说不得会在某些势力影响下变个调子，吼出“严惩内战祸首何向东”的声音。操纵舆论，何向东是一把好手，此时就不能不防袁大总统也给何某人下这一手。 何向东要段祺瑞给个担保，段祺瑞两手一摊，曰：无法担保。 闹腾得有个限度，如果闹腾到把陆军总长拖下水一块儿溺死，那还指望个屁的责任内阁总理啊？老头子的意思，段祺瑞明白，也给何向东说清楚了，可何向东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置张勋于死地，要解散辫子军。这个矛盾不好调和，也无法担保。 脚步声起，总司令部机要处长刘戟找上门来：“报告，总司令，上海急电c赤峰急电。” 何向东接过三份电报看了，递给段祺瑞。 “嗬！孙黄这是，分家了？”段祺瑞拿着孙中山c黄兴分别拍发的电报，又拿何向东作为调侃的对象。“孙中山这意思是坚决除害，绝不手软，他会领率中华革命党为何将军后盾；黄兴劝你息事宁人，隐忍不发，以待时机。嗯，看样子，孙c黄二人虽分道扬镳，却俱都关注于你哟，向东，何总司令，计将安出？” 何向东手指段祺瑞手里的第三份电报，说：“按照又铮说的办，他都敢相信第九师，何况职部？” “你啊，真不知道张绍轩怎么把你得罪了。” “子锐，回电孙c黄，雅意尊领，自当照办无误。回电赤峰，了然。今天起，三天内第九师的电报一概不予回复。” “是。”刘戟领命，离去。 段祺瑞目送精干的少校背影走远，不知想到什么事情，摇了摇头。 “泉公” “我想到老头子的后手了。”段祺瑞转身面对何向东，手指在茶几面上点了点，说：“事情一闹大，何向东无论有理没理，有罪无罪，就得去军事法庭甚至国会上说解清楚。以此理由召你进京，你怎么办？如果你去了，与黎黄陂何异？倒是让段某人和周自齐捡了天大的便宜！” “第九师是中央陆军序列，我这边一连三天不回电报，证明第九师的移驻山东是出于陆军部的指令，一切由陆军部来承担责任。至于攻击徐州的张勋，是张勋武力阻拦在前，提出无理要求私底下交易在后。泉公是湖北都督，似乎，也与向东无关吧？” “你跟又铮一模一样！可恶！” 何向东是玩笑之意居多，却也有几分“提醒”，“提防”之心，见段祺瑞脸红，乃笑着递上梯子，道：“呵呵，泉公放心，袁大总统不会那么干的，除非他想自己下不来台。” “徐州那边，如张勋一去，多半要设个淮海镇守使，你意谁属？” “泉公，职部前番说过，苏北，职部绝不插手。” “此一时彼一时，少拿这话来诓我！” “如果山东起了战事，我军补给全靠长江航路和津浦铁路，因此，不排除日本人扩大战争范围，以支队在海州攻击登陆，进取徐州，断我军辎补给。”何向东神色凝重的说：“这是职部要取徐州的最根本原因，张勋的辫子军占着茅坑不拉屎，早该自觉滚蛋的！职部以为，淮海必须以坚强之一部驻守，以坚强之将领为镇守使，确保我军在山东作战时侧后无忧。” 段祺瑞自从半信半疑的接受何向东c徐树铮的“推论”，也从陆军总长的角度在考虑今后可能爆发的山东大战，故而才在此时提起。 “这些我都省的！我要你提人！” “如蔡松坡肯屈就，职部求之不得。” “蔡松坡”段祺瑞犯难了，至少是在表面上犯难了。出京之前，袁世凯就要陆军总长查明何向东与蔡松坡是否勾结，现在看来还真被老头子给猜中了。蔡锷就任陆军编译处副总裁，说起来是段某人的助手，对其军学才能，自然是不用怀疑的。真的让蔡松坡领一军镇守淮海，何向东也是当真无需顾忌后路。可这事儿一提起来，在老头子那里绝对无法过关。 何向东察言观色，自然也理解到段祺瑞的难处。 “杨少石亦可。” “你要把教导旅调出去？” “不，是第十一师，年关一过就该调动。” “那不如直接让田伯元担任镇守使？” 何向东摇头道：“田伯元军略不如杨少石。一个师长，一个教导旅长，不给杨少石一个名义，一般情况下倒也无所谓，可，此次是恶战，血战，不可稍有忽怠，更不能因为军事指挥系统的小小疏漏而导致不必要的损失。” “明白了，你是找个由头让老头子晋升杨少石为中将吧？” “泉公目光如炬，职部不敢抵赖。” 段祺瑞对何向东的故意搞笑并不感冒，神思沉重的起身，背着手走到一幅全国地图前，凝视片刻，招手让何向东上前，说：“甲午年，李文忠公以北洋力敌日本全国，败！今日，你若以鄂军力敌日军，把握几何？你就当真料定日本不敢扩大战争？” “日本人决计不敢扩大战争！职部敢拿脑袋担保！” “我拿你脑袋有个逑用？我要你把我说服。” “如欧洲协约c同盟爆发大战，日本则完全可以用英日同盟为借口加入协约，攻击青岛德军。对我国而言，能第一时间宣布加入协约最好，如不能则宣布中立。然而，此次中立决计不能与1904年的中立相提并论，必须提前做好保证中立的武力准备，第九师开赴山东，首义就在于此。” “有理，段某可以力争实现，继续。” “中立，划定战区，尽可能限制在以日军攻击之青岛德军驻守范围之内。” “嗯？”段祺瑞等何向东继续说下去，何向东却停了，哼了一鼻子，这才意识到就那一句话里面蕴含了太多不确定因素。仔细看看地图便知，如果按照何向东的意见划出战区，那么日军要么就强行登陆破坏划定之战区，也等同于日军破坏中国之中立；要么，日军就只能从海面上向青岛德军发起进攻。 青岛为德国太平洋支舰队的主锚地，要塞的主要防御方向也是海面。 如此强攻，不知以德国陆军世界第一强和日本海军陆军亚洲第一强的火并，会有何种结果？当然，德军是必败无疑，毕竟青岛德军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增援。何向东此语此意，就是存了要日军在攻击青岛的战争中大量被消耗的意思吧？ 远交近攻，古人至理名言也！无论日本人如何甜言蜜语的说道“日中提携c东亚共进”，都改变不了日本对中国领土的野心这一事实。能借机消耗日本人的力量，让日本多死人，也是段祺瑞乐于看到的。 只不过，他实在没有把握在战区划分的问题上完全的符合何向东的预期。那很可能就是意味着，青岛德军和何向东的第九师将暴露在以海军优势，实施多点登陆的日军面前，凶险呐！ 可是，何向东还是三番五次，想方设法的要派第九师去山东，甚至会在大战爆发时亲临指挥。这段祺瑞内心巨震，紧闭了双眼，总长的自尊心让他不能在小年轻的面前落泪。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45章 【学兵群殴】 半生的经历造就了段祺瑞刚愎的性格。 早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洋武备学堂炮科，以学业优秀受到李鸿章的垂青；以最优等成绩毕业后分到旅顺督修炮台，旋即被选送以官费去德国学炮兵；归国后更是得到重用，任军械局委员，任威海炮台的军事教官，后来又被袁世凯选中，成为当时新军的炮营（相当于团）统带，直至今日北洋系袁世凯以下第一位的人物。 简单说，科班加海龟，又是建军元老。他骨子里本就有一股子傲气，一生得势更让他睥睨一切，有种“当今天下，舍我其谁”的王八之气。 如此的段祺瑞，偏偏遇到了徐树铮与何向东两个人，正正是对了脾性，却又略有不同。他对徐树铮是有识才拔擢c栽培之恩；对何向东，则完全是从闻名已久c惺惺相惜到今天的日夕相处，渐渐的“看透”何某人的本质——比段某人还傲，比段某人还本事，比段某人还拥有一颗无所畏惧却无限忠诚的赤子之心！ 当然，何向东的忠诚不是对段某人，更不是对什么孙c黄c黎元洪，而是这个国家c是四万万人c是脚下的土地。扪心自问，以何向东今天掌握的军队c地盘c财力和地位，有谁还能如他一般带着第九师开赴山东迎接血战？段祺瑞自认做不到，何况尚且入不得他法眼的碌碌众人。 何向东还在指点地图向陆军总长兼湖北都督鼓吹他的战略，却不知段祺瑞早已经走神，俨然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 远处传来一声异响，何向东c段祺瑞同时做出反应——枪声！ 武昌城里居然有人开枪！？这是在青天白日下，大庭广众中打都督大人c总司令官的脸吗？二人还未反应，就见警卫营长匆匆赶来报告，是陆军医院那边打枪。接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警备司令部军医处长沈良帧报告：第十一师和第十五师医护学兵在受训期间发生群殴，军医护理部长王颖开枪示警，已经镇压妥当。 何向东的脸色瞬间铁青，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第九师前脚刚走，第十一师和第十五师的医护兵就闹出事来，可见两个新番号师之团体荣誉感欠缺，此事必须严查c严惩，以正两支部队的风气。 段祺瑞任由何向东一个人去处理，毕竟这是何系的“家丑”，段某人暂时不宜插手其中，甚至连去旁观也不合适，那分明就是不给人家何向东的面子嘛。 自从鹦鹉洲码头的刺杀过后，武昌的百姓就没有被枪声惊扰过，因此，洪山脚下陆军医院的枪声没有吓住人，反倒引得无数人前往探个究竟。 当何向东骑着大白马出现在军医院时，堵在门口的人们自动让出路来。 “何总司令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人群中的记者发问，军医院的卫兵不准闲杂人等入内，包括记者先生。 何向东认出那是大汉报的记者，翻身下马后向记者点点头，示意他和两名助手跟上。他需要记者的帮助，以便让老百姓更好的了解的军队，喜欢，爱护，是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之上。 进了军医院大门是两层的c有石材装饰墙壁的两层门诊楼，再后面就是某人曾经在住院时待过的地方。医护兵培训在另外一侧，有着宽大草坪和同样两层小楼的地方。军医处长沈良帧c护理部长王颖在草坪边等着，草坪上，一百四十多名学兵席地而坐，从他们的军服上可以看出斗殴的痕迹。 “拍，拍下来！”何向东的语气中毫不掩饰“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他甚至有意让那些学兵们听到。 记者立即开始工作，“噗噗”声响，镁光闪现，把一个个立即垂下脑袋的学兵们留在胶片上，或许会出现在明天的《大汉报》上吧？ 沈良帧瞅了一眼王颖，王颖略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上前。 “怎么回事？” 何向东的地位越高，在王颖心里就越威严，也许是何某人平素里注重军容风纪，不苟言笑使然。 “总司令，事情请总司令跟我来。” 何向东见王颖神色有异，瞟了一眼学兵们，点头，跟上，沈良帧和闻讯赶来的军医院长殷墨霖也跟在后面。 王颖一边走一边小声解说。事情闹得大，似乎很严重，其实不然。 起因是第十一师医护兵张某在上理论课时走神，被女先生罗雅琴点名批评而不服气，顶嘴时不慎冒出一句“大洋马”来，惹得全场哄笑。罗雅琴大怒，当堂就之发生严重的口角，女先生自有一帮拥护者，张某也有铁杆弟兄，遂大致分成十一c十五师两派口角，课堂纪律因此荡然无存。口角中又有人说了“总司令的大洋马”一语，罗雅琴受不了羞辱，愤然离开课堂。 她一走，剑拔弩张的两拨人大打出手，拳打脚踢不过瘾就用上桌椅板凳，课堂上空间太小，那咱出去练！ 罗雅琴回到护理部一哭诉，护理部长王颖又看到医院的草坪已经沦为战场，这才鸣枪示警，枪声一响，“骚乱”就告结束。 何向东听完，心中暗暗叫苦。 “大洋马”，这词儿出自何处？你都说是大洋马了，那马不就是拿来骑的么？问题是啊，骑马这词儿有多重含义，懂不？啥，这时代的人不懂？你太小看人们的智慧了！在特定环境下c特定人物中c特定的那个啥，就要坏事儿！陆军医院里爆发的群殴该当如何处罚？再说了，何向东不能不为部下一句“总司令的大洋马”给人哈同家的小姐拿个说法出来。 别，别想歪了。 大洋马这词实则源自前清新军c北洋军买进日本火炮时，顺便进口的东洋马。这种马有阿拉伯马的血统，比之中国较为常见的蒙古马高大c神气c毛色纯c爆发力强，只是有一些不好养。因此，人们慢慢的把那种看起来高大c神气的马统统叫做大洋马，也不管那马可能其实是蒙古的乌珠穆沁马。 何向东就骑了一匹白色的乌珠穆沁马，虽然那畜生让总司令摔断了腿，总司令却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因此，伤好之后还是骑它，还是对它宠爱有加。 与武汉陆军医院的那些女军护，甚至当时代大多数女性来说，罗雅琴还真比她们高大c神气c又似乎是混血，随口说一句“大洋马”也算贴切，如此而已。哎，你，那个你，别想歪了，真的别想歪了！他娘的，看你那样就知道你想歪了。 何向东就是如此走进陆军医院护理部办公室的，总司令已经决定，自己必须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向人道歉，恢复人家的名誉。 事实证明，口无遮拦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当何向东在军医处长沈良帧c军医院长殷墨霖c护理部长王颖陪同下出现时，大洋马“哇”的一声扑来，正正的扑进何向东的怀里，呜呜丫丫的哭着，毫无准备心理的他只能如木桩一般站着，一脸尴尬的左右看看，希望有人上前解围，哪怕是把大洋马，哦，不，把罗雅琴小姐拉开也好啊！耶，你们，给老子站住！ 谁站住谁傻帽，此时，就算浸信会的洋鬼子殷墨霖都知道赶紧的开溜。 这一下，何某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 老实说，何向东也曾想过“三妻四妾”的福利，也觉得有着自然卷曲的波浪长发，修长的瓜子脸上有较高的眉弓，使略带蓝灰色的黑眼珠益发引人深陷，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形总之，大洋马颇对自己胃口。否则，大洋马这个词儿就不会在不经意间说出口。本就说说而已，现在怀里真躲着个大洋马时，何向东苦了脸。他前几天才从一脸幸福的陈云卿嘴里得到一个喜讯——何家得准备着添丁口的事儿了。眼前的事情，中将总司令官祭出军令也不好使，咋办呢？ 羡慕别人的桃花运是一回事儿，桃花运强行落到自己头上又是另一回事儿。何况，时机很不对头，怀里这个人也非一般人物。 试想，上海滩的洋大亨哈同和他太太罗女士，会否答应他们的义女嫁给人作小妾？再试想，家大业大的陈家会在云卿怀孕的此时对此事作何反应？再再试想，准备着上战场的何某人合适弄出一些桃色新闻让人看笑话？让军队出现思想意识上的混乱？又再再试想，此事若被记者捅出去（想来不会）又或王颖给她在中华大学女子部当老师的大姑子一说，女权运动估计就找到了一个现实版的“运动对象”。 轻抚着罗雅琴的肩背，感觉她的情绪渐渐趋向平复。何向东退后半步，留下一句：“罗小姐，过一段时间，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言毕，转身逃也似的大步离去，没走几步就听背后“哒哒”脚步声起，稍一愣神，又被罗雅琴从后面抱住。 “将军，雅琴知道该怎么做” 何向东心头涌起复杂的滋味，有苦涩c有无奈c有抱怨c有自责c似乎还有一丝丝的窃喜。哎哟喂，别似乎了，你何某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道学先生！现在，该当考虑如何面对回家之后的事情了！ 左思右想，做贼心虚的何向东在安抚过罗雅琴之后没有回家，而是过江住进了司令部。罗雅琴却在目送他离开后，推开护理部长办公室的门，王颖c方君瑛c林菊月与她相视微笑 正文 第146章 【最大的赢家】 津浦路徐州站军事对峙进入第三天，津浦路局的叠次抗议c陆军部的命令c舆论的报道c甚至洋人的公使团也对此表示不满，让对峙双方都感受到莫大压力。 压力大，那就用更大的压力先压垮对手再说！辫子军的张文生旅也加入到对峙中，以期对应从蚌埠开到徐州南三堡机修车站的第九师后续部队。如此，号称有四十八营的武卫前军大部集中在徐州城东c城南，形成与第九师全面对峙，随时开火的态势。 1914年1月7日，副总统黎元洪总算步入参谋本部，以总长的身份毫不客气的向徐州对峙双方拍发电报，各打五十大板，狠狠骂了一通，要求双方在一天内恢复津浦路交通，那意思就是——要对峙，要打仗，只要离开铁路，随便你们。 辫子军在增兵，徐州车站的翟彪等了两天，武汉的电报没等到，却等到北京的电报。那就不等了，老子做老子该做的事情，小货郎c裘三升应该已经到位，炮兵就在三堡车站，打，老子有把握！ 夜，一盏孔明灯从徐州城北升起，被西北风吹拂着慢慢飘向东南方。 “信号！”徐州车站的三十三团哨兵发现了孔明灯。 “信号！”从三堡向徐州城南文昌山c七里沟运动中的三十四团看到了空中移动的亮点，也燃起一盏孔明灯。 “信号！”三堡机修车站的炮团三营掀开平板车的围板，露出狰狞的火炮和炮口。黑夜中，装载着十八门75野战炮和七百余官兵的火车向北移动，渐渐加速。 第九师的官兵们能看到信号，辫子军也看到了，张文生c白宝山分别派出两队人去城北搜索“敌军探子”。徐州城内大帅府的张勋也紧张以来，感觉第九师今晚必有行动，忙向各部下令：“严防死守，随时开打！” 一口啃到钢板的他没有退路，辫子军在北洋体系中就是杂牌，第九师奉陆军部之命开出湖北，就算是陆军总长兼湖北都督段祺瑞的部队了。袁世凯的默不作声（其实是通过陆军部）已经说明问题——在张绍轩和段芝泉之间，大总统很自然的站在段芝泉那边！ 放行第九师？放弃对五省水警的指挥权要求？亲自到车站接回参谋长，退后一步海阔天空？都不对！如今的状况和事态摆明就是——谁软蛋谁滚蛋！旁人就等着看长江巡阅使张某人的大笑话呢！杂牌军没有退路！ “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声从城南二龙山c文昌山方向传来。张勋急忙出门，站在堂前的屋檐下看向南方，城墙挡不住南边天空中闪闪亮光，也挡不住如盛夏滚雷一般的轰响隆隆压来。 “来人，给二龙山传令死守！再令杨福春增援二龙山！” 辫子军中路前营帮带杨福春带着三百人的队伍刚刚出城，二龙山c文昌山上的守军已经向北溃退。 第九师十七旅三十四团仅仅零星的放了几枪就占领这两座紧邻铁路的山头，向南边发出灯号。在平板车上实施炮击的炮三营立即卸车，推炮上山。火车还得赶紧回三堡把二营的十八门75山炮拉上来。至于105榴弹炮和150长管野战炮，这一战还轮不到他们上场。 拿下二龙山c文昌山，徐州城南还有两个制高点——凤凰山c奎山。辫子军主力张文生混成旅一个团附57炮四门分守两山c屏障徐州南门。 南边打得急，在车站对峙的辫子军白宝山旅和第九师先遣队却默契的没有开火。对峙是对峙，三天时间里，双方都把对手的斤两称出来了。白宝山是不敢动手，翟彪是不想打烂了车站，把对手打得退进城里去，反而会搅了程汉生c裘三升的好事儿。总之一句话，把白宝山钳制在车站就是功劳，不打反而更好。若非白宝山胆子太小，翟团长还想请他到车站的办事房聊天喝茶，烤烤火的。 南边的炮声响起不过十来分钟就消失了，只剩下零星的枪声。 北洋六镇，以二c三两镇最强，槐树湾一战，北洋第二师被打掉了魂魄，第三师也丢了炮团c元气大伤。遇上第九师，北洋杂牌，只有一个炮营十二门57炮的辫子军连小菜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漱口水而已。 文昌山下，铁路边，卸车的炮三营摆开阵势，略经取准就向1700米距离上，凤凰山在天际线上露出的黑色剪影实施齐射。 轰隆隆的炮声中，火车向南开去。两次炮击之间只隔了不到半个小时。 炮一响，凤凰山上的辫子军就告崩散。这一次辫子军的士兵们机灵多了，不是向北往城内跑，随后又被组织起来在某处挨炮弹；而是朝东c西两边跑，下山之后就举枪缴械c跪地高呼“投降”。黑夜中，辫子军各部官长无法约束毫无战意的部下，即便约束住了，也是当炮灰的结局。 炮火在奎山上炸开，奎山守军也是一哄而散，把徐州南城墙和城门暴露在第九师的炮口之下。 凌晨三时许，炮九团二营开到七里沟下车，此时，三营的十八门野炮又吼叫起来，炮弹成片的在城外土垒c城墙上炸开，城门楼哗啦啦的垮了，城墙上所谓的辫子军精锐——中路四营也垮了。 一群群溃兵在城内乱窜，被炮声惊扰的百姓也纷纷扶老携幼涌向没有炮响的城北c城西。裘三升c程汉生就混在溃兵和百姓群中接近张勋的大帅府。 “轰轰轰”，几枚手榴弹飞过大帅府的高墙爆炸开来，顿时，原本就惊慌失措的溃兵c人群更如炸了窝的蜜蜂一般，纷纷就近找躲藏的地方，很多人一头撞进大帅府，卫队喝止不及，又见人群中多有带枪的溃兵，乃不敢开枪，急忙撤回内院，护住张勋就走。 轰轰轰，啪啪啪城北，手榴弹爆炸声，手枪声响作一片，徐州城内到处都有人喊“城破了！第九师进城了！抓住张勋！只诛首恶，从者无罪，缴枪不杀！” 张勋在卫队簇拥下掉头向西门去，没走几步又听西门传来爆炸声c枪声c喊杀声，更有东门处传来一阵喊——“白宝山率部投诚了！” 此时的徐州城不是防御第九师的壁垒，而让张勋形如瓮中之鳖c无路可逃。 黑暗中，混乱中，枪声c爆炸声越来越近，卫队的人数急速减少。张勋左右看看，长叹一声：“唉，都走吧！投降吧！” 卫队如闻天籁，齐声高喊：“大帅在此，我们投降！” 这一阵喊立即引起程汉生c裘三升两支小队的注意，迅速围拢过来，两个小队颇有默契的几乎同时投出手榴弹 1月8日上午，第九师第十七旅旅长王恩贵加衔少将在徐州通电全国，曰：煮豆燃萁，相煎何急？奈何上将张巡阅使执迷不悟，无理阻碍我军移防在先，挑起两军交火在后；第九师被迫还击，事出无奈。两军于徐州城内外激战半夜，张上将率卫队督战无果，反身亡于乱军之中。职王恩贵奉命移防而被迫还击，酿成徐州之交火，造成百姓之损失，已自解职务等待军事法庭调查c议处。 湖北都督府迅速作出反应，段祺瑞以湖北都督名义通电，称委派长江中上游警卫司令部军法处长方震中校领衔前往徐州调查；并以陆军总长名义，令高等军事裁判庭傅良佐少将立即赶赴徐州，主持善后调处及组织军事法庭；第十七旅旅长一职暂由第九师参谋长程潜兼领。 袁世凯的反应迟了一步。当然，迟一步是必须的！因为段祺瑞早早就知道徐州要发生的事情和结果，早早就准备了通电文稿，早早就得到徐州的通电全文，故而抢先一步作出安排。那，大总统要不要在全国人面前推翻陆军总长的命令呢？大总统又要不要把徐州事件硬栽在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何某人的脑门上呢？ 堂堂民国陆军上将，长江巡阅使张勋于乱军中身亡，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各方势力都在紧张观望和等待，只有民情舆论一面倒的高喊：“辫子军活该，张勋活该，第九师为民除害，该当表彰云云。” 北京c武汉一番电报往来之后。当日晚，大总统府发表通电，责令傅良佐严查徐州事变，妥善办理陆军上将张勋身后之事，并拨给治丧费用2000元；又催令第九师立即进驻山东，不可逗留；再令山东都督靳云鹏部马良旅南下接防徐州，收拢c整编辫子军，任马良为徐海镇守使。 猖獗一时的辫子军就此烟消云散，张勋身亡的结果可谓令各方皆大欢喜。 袁世凯少了一个眼中钉；江苏都督冯国璋拿回水警指挥权不说，还可望更进一步拿回苏北的治辖权；安徽都督倪嗣冲c江西都督李纯也拿回水警，算是跟着几位大佬捡了一回便宜；南方的舆论民意见第九师为南京百姓和国民党报了仇，更觉解气，一边拍手叫好一边跟进徐州事件的调查和对责任人的裁处。 段祺瑞成为最大的赢家，马良率部进驻徐州收编辫子军，第五师实力将在前番扩编补充旅之后再行提升。如此，段某人影响下的两湖c安徽c苏北和山东，已然连成一片。 此时，陆军第二军官学校第一期c第二期已经完成全部术c科c操教学和实习，两期共计一千一百多名毕业生正焦急等待校本部发榜分配。 正文 第147章 【重炮大队长】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袁世凯会对何向东心慈手软？ 答案是——不！无非是大总统如今想解散国会，需要副总统保持沉默而已。不追究或者说不把事情扯到何向东的头上，果真换取了黎元洪的沉默。1914年1月10日，袁世凯悍然下令解散国会，暂以政治会议替代。 同日，南湖的陆军第二军官学校贴出榜示，第一c第二期一千一百多名毕业生期待多日的分配去向总算公布出来，却引起一阵哗然。 有的人，仅仅是有的人，他们与教官c区队长关系不错，原本已经探到一些消息，早知道此次分配侧重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为主。哪知张榜一看，竟然有一半人要去徐州的第五师服务。 那第五师不是纯粹的北洋军吗？ “沈振汉，第五师司令部中尉见习参谋；黄碧良，第五师第九旅哎，老黄，你惨了，第九旅旅长马良是咱们手下败将，少不得给你小鞋穿！朱一全，炮兵第十五团指挥连少尉见习官；王习章，第五师补充旅第一混成团三连少尉排长；贺臣香，第九骑兵团机枪连中尉连长，你会骑马吗？步科的进了骑兵团！” “贺臣香，你们进九师的得掏钱请客！” “没问题，人人有份，奥略楼的——蟹黄糖心包子一个！” “嗤！小气！” 军官校c陆军中学c教导旅，几乎每次放榜都是这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场景。不管满意不满意，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何况是军官呢？！ 沈振汉默默退出人群，回到宿舍打包行李。他原是鄂军第二镇的队官，鄂军大整编时落了榜，也曾出份子钱在晴川阁请当时的第九镇统制官吃饭说情，最后却跟着何向东跑到第二军官学校入了第一期，从上尉队官变成学兵，又从学兵变成今天的中尉参谋，期间经历了整整十八个月的“军校生活”。 “沈振汉！” 条件反射的，沈振汉立正应“到！”向后转，向校长张孝准少将举手致礼。张孝准点点头算作回礼，走到木板床边坐下，示意沈振汉坐下后，说：“是总司令点名要你去徐州，你是第一批三百人的队长，要把同学们带好，别给第二官校丢脸！” “是！” 张孝准本想对得意弟子多说几句的，可话到嘴边又不想出口了，摆手道：“去向总司令报到吧，军校的机器船就在码头等着你呢。” 沈振汉心中一喜，坐军校的机器船去总司令部，此等待遇恐怕是全军校四期学员的头一份儿吧？看来，前途并未那么的不济；看来，总司令没有忘记那个在晴川阁被骂哭的汉子。徐州，第五师，那就徐州第五师呗！ 尽管沈振汉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当总司令何向东摘掉他的学兵肩章，换上一副少校肩章，又当陆军总长段祺瑞把第五师司令部作训主任参谋的委任状和亲笔信交到他手里时，他才惊喜万分的明白过来——军校的榜示就是军校的榜示，按照陆军部和参谋本部制定的陆军军校章程，最优秀的毕业生也只能得到中尉阶级。 何向东如此下令：“沈参谋，你的任务是带领第一c第二期分配到第五师的学员，在半年时间内完成第五师c第五师补充旅之两个混成团c武卫前军缩编之混成旅的训练科目，要求考核达标！” 沈振汉具有在旧鄂军带兵的经历，熟悉新旧操法和新旧带兵法，确实是协助第五师改造的合适人选。 段祺瑞补充道：“第五师的靳云鹏师长，马良c施从滨c郑士琦三位旅长都表示欢迎第二官校毕业生前去服务。到了徐州以后大胆工作，一定要把第五师的旧操法c坏习气统统驱除，把第九师新操法和国家军队之精神灌注进去。若有谁抵制c不满c阻扰，记下来，向第五师司令部c向你们总司令或者向本总长直接报告！沈参谋，好好干，第五师是要准备国战中建功立勋的！” 国战？沈振汉立正领命的同时在脑子里琢磨起这个词，中国要和谁开战？ 段祺瑞却是说漏了嘴而不自知，何向东并不关注这个细节，他当然认为，中人本该就是用来打国战的。 辽东半岛，旅顺，关东都督府。 河间喜二郎大佐在接到自己即将回国荣任陆军省军务局炮兵课长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到都督府外事部拜会铃木三郎，也就是他在陆士炮兵科的同学，铃木孝雄炮兵大佐的弟弟。 没有那层同学关系和铃木三郎的帮助，河间喜二郎不可能得到去汉口考察的机会，没有铃木三郎的穿针引线和铃木孝雄妻家强大的背景，河间喜二郎这个快要被军部遗忘的炮兵大佐，也决不可能把自己的“心得”呈交到陆军技术审查部长岛川文八郎中将的案头。没有这一切，就没有此次的奉调回国任职，似乎，那个曾经是奢求的少将肩章已经触手可及了。 当然，河间不会忘记给自己予以极大帮助的富山正彦和前川浩二。 铃木家会客的和室里还有一位客人，炮兵中佐绪方胜一。中佐虽说阶级比大佐低，职位却是重炮兵第二大队长，如果是之前没有得到机会的河间大佐与之相比，自然是大队长更加有上升的空间。 铃木三郎起到桥梁作用后，把和室让给两位客人谈兵论道。 “大佐阁下的报告引起陆军省的轰动，在技术审查部罕见的出现部长阁下和附官阁下一致的好评，岛川中将和弘田少将不约而同的把报告下发到大阪兵工厂c炮兵各联队，掀起了一波研究曲射战法的热潮。不过，卑职很好奇，大佐阁下言称支那军第九师在实战中采用了曲射战法，令人实在难以置信。” “绪方君，我很理解你矛盾的心理。”河间喜二郎毫不掩饰自得的神情，微笑道：“支那的工业只能仿造老式的75口径克虏伯炮，支那军的炮兵装备有许多是进口自帝国，甚至支那军的炮兵军官们，也大多出自帝国陆军士官学校，怎么可能发展出比帝国陆军更优秀的战法呢？事实上，他们的第九师做到了！当然，我不排除支那军第九师是在购进德国新式火炮的同时，得到了德军同行的指点。” “阁下，德军没有使用野战炮兵发起曲射打击的例证。”绪方胜一微微鞠躬道：“卑职与德国留学时的同学格鲁克一直保持着紧密的书信联系，目前，他已经是德军第十三轻榴弹炮营长。” 很显然，出差到旅顺考察要塞重炮兵的中佐大队长对河间喜二郎的报告持“严重怀疑态度”。当然，作为中佐大队长，他还不够层级也没机会去找技术审查部的中将或者少将理论，那就找河间大佐这个“始作俑者”，当面驳斥其谬论。 榴弹炮，是利用较轻的炮架承载口径较大的身管和反后座系统，使火炮以较低的膛压发射较重的榴弹，如此而已。野战炮兵要用榴弹炮（包括山炮）在地形复杂的地面实施对不可见目标的曲射打击，要克服的难题太多太多，毕竟，更换观念首先要有技术实现的保障才行。 在中佐的意识中，陆军野战炮兵的作战环境c火炮威力远远不如海军舰炮兵和要塞重炮兵，一望无际的海面提供了良好的视野，十公里以外的敌舰都能通过较高位置光学器材实现观察c测距c瞄准。 陆军地面炮兵没有那么好的条件，野战炮也不是舰炮，当前日军装备的三八年式150野战榴弹炮射程不到6000米，120野战榴弹炮也只有5000多米。中佐指挥的45年式240重型榴弹炮，最大射程也就是10000米，而且，若谁能以野战条件指挥一门240重型榴弹炮在最大射程命中目标，中佐绝对会报以五体投地的崇拜。 根据75山炮射击阵地而提出曲射战术可能的河间，显然无法从技术上说服野战重炮兵大队长。河间明智的选择了退让，他说：“绪方君，你的怀疑，我很了解，我也无比热切的期待着菊子小姐的消息。” “帝人把希望寄托于女人身上，大佐阁下不觉得耻辱吗？” “绪方君！”河间喜二郎低沉粗哑的嗓门陡然增大：“你的指责不仅仅是对我，也是对弘田少将阁下，岛川中将阁下！难道，参加过日清战争c日俄战争的两位将军阁下，作为帝国陆军的炮兵战术专家，在战术研究方面还不如你，绪方胜一中佐！？” 绪方胜一在同届的陆士炮科毕业生中是有名的“战术偏执狂”，为了求证，他可以忽略一切，目的诚然是要揭穿一个没有前途的炮兵大佐编造的谎言，内心里又隐隐希望通过质疑能打开一扇大门。 可惜，河间喜二郎并没有搞清楚曲射战术的细节，只是提出了“研究的建议”，也就是一种尚未实现，于理论上存在的可能。如此，焉能满足中佐大队长的好奇心？如此，河间搬出少将c中将，对绪方胜一中佐来说不起任何作用。 “大佐阁下，卑职明白了，帝国陆军炮兵军官们研究的曲射，只是一个美好的泡影，建立在猜想上的泡影。” 河间喜二郎起身，走到绪方胜一的面前，俯视着中佐，带着几分恨恨的语气说：“你，绪方胜一中佐，当你某一天与支那军第九师作战时，你的虚妄c你的无知，会被垂直落在你面前的炮弹击碎！“ 绪方胜一霍然起身，满脸愤怒的正要与河间大佐争执，脑子里却在一闪念间响起那粗哑的声音——垂直落在你面前的炮弹！垂直！垂直！ 正文 第148章 【汉式步兵炮】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汉口德国领事馆。 商务参赞福禄克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块黑褐色的矿石，矿石有拳头大小，很小心的放在一幅厚厚的棉布上。桌子对面，坐了有着厚嘴唇和戴着厚厚镜片的矿产专家伯恩斯坦，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这就是黑钨矿石？从湖南郴州那个叫瑶岗仙的山沟沟里找出来的宝贝？列入帝国海外贸易部和钢铁工业部急需矿产名录的——钨！ 中国的何向东将军没有说谎，找矿队伍在赣南浪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却在毗邻的湘东南有了重大发现。 此时，厚厚地质报告和矿产蕴含量估算数据就在伯恩斯坦手里，何将军手里也有一份，一模一样，噢，区别在于中国方块字和德文字母。 报告上这么写着：第八号矿脉，坐标50，850；矿脉长约800米，勘察深度400米，面积19万平方米，厚度0。7米，估算体积13万立方米，矿石总量35万吨，品位0。40，纯金属钨含量1400吨。 如果，此时有一位埃森克虏伯钢铁公司或者是西门子c联合钢铁，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钢铁公司的技术代表在此，他们恐怕会出十个金马克换取一公斤纯金属钨吧？有了这个东西，德意志帝国克虏伯军备公司出产的重炮，将在倍径c最大承压两项数据上追平甚至超过法国施奈德c英国格林。那就意味着在海军战舰主炮口径和倍径比竞赛的中，德国将站在世界的第一位！ 商务参赞还能说什么呢？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已经令湖南警备司令窦秉钧中将派出一个连的部队进驻该地区，正式开采只是时间问题。 “亲爱的先生，你为帝国建立了伟大的功勋，我，商务参赞福禄克，也将因为你的努力和发现而走大运。伯恩斯坦先生，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厚嘴唇很艰难的翻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有。”伯恩斯坦从破旧的黑色皮包里翻捡出一份手绘的示意地图来，摊开在桌面上，又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与发现矿石的地区有着类似的地质构造，中国有很多钨，可以确定，完全可以确定！我将继续在这些地区寻找钨矿，别的什么事情，与我本人得到的雇佣无关。” 尼玛，真是个呆子！好，找吧找吧，找到的越多越好！只不过，最近的局面有些令福禄克感觉迷惑。 第九师奉命从湖北调到山东，驻地偏偏是德国租借地的西侧，据说安排给第九师的营地中，最近一个距离潍县火车站不过三十华里。按照《租界胶澳条约》的规定，胶济铁路沿线三十华里范围是德国的专属经济区，中队要使用胶济铁路，需经德国公使馆核准，中队不得驻扎在专属经济区。这些，第九师都做到了，可在德国驻华使领馆所有人心中都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中国人要干什么？ 难道北京的袁世凯以为有了一支用德国武器装备起来的第九师，就能挑战德意志帝国的威权？难道第九师的调动，仅仅是为了对付那个盘踞在徐州的军阀？难道何向东对商务代办c鲁麟洋行c瑞记洋行刚刚提出的火炮c弹药采购单，竟然会砸在德人头上？ 第九师的调动和驻地安排，让福禄克在迷惑不解之中几乎抓狂。他想不出何向东要对付“德国朋友”的任何理由。 不管商务代办怎么想，胶澳总督麦尔华德克海军大校一边电请驻华使领馆查清中国人的真实意图；一边电请国内火速调遣两营兵力到远东，增强青岛守军的力量。至于军火交易，总督没有理会。 左思右想后，福禄克决定以何将军私人朋友的关系，去一探究竟。 德国人在迷惑，在汉口日本领事馆的五十岚也迷惑，刚刚挨了一顿骂的他找到武官富山正彦少佐，少佐也刚刚被不同渠道的上司给骂了一通，正苦恼着呢！ 为何？二人给上司的报告中称——第九师在徐州受阻，将导致新一场南北大战。结果却是张勋的势力被轻易的扫荡干净，中国政局c舆论呈现出一派云淡风轻景象，并未受到徐州战斗的丝毫影响。 重要的是——袁世凯大总统解散国会了，武汉方面没有表示异议，全中国似乎都已经臣服在大总统的威严之下——中国统一了！日本从辛亥首义起就积极策划的分裂中国阴谋破产了！ 回到国内的伊集院彦吉和黑龙会的犬养毅都受到严厉批评，代表海军的门阀的山本权兵卫内阁刚刚因为“吃回扣的西门子事件”遭到陆军和舆论的猛烈抨击，此时，“中国统一”的威胁让陆军更找到理由遏制海军占用军费实现“八八舰队”。 八八舰队不是针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中国海军，而陆军扩编师团计划才是对付“统一中国”的良方。 山本内阁因此摇摇欲坠，想方设法的维持时，好，正好，陆军情报机关犯的小小错误也被拿出来说事儿了。 此时此刻，作为陆军和黑龙会c玄洋社在华中最重要的间谍机关，友邻会虚报了“南北战争”，焉能不吃瘪，不挨骂？若非富山在军事情报工作领域有“出色表现”，而五十岚次郎则为日本资金大规模进入长江中游立下汗马功劳，二人就不是挨一顿骂那么轻松了。 两个灰头土脸的家伙一合计，富山正彦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军事情报的刺探上，力争弄明白那个曲射战术；由五十岚次郎出面去拜访老朋友余祖言，也就是警备司令部的文职秘书处长，试图弄清第九师移驻山东的真实意图。 何向东前脚到汉阳兵工厂，福禄克约请见面的电话后脚就打到这里来，嗯，让他等等，是得和德国朋友好好谈一谈了。 两年多时间来，资金c设备c引入人才c大冶的新厂建设都令人满意。在都督府军械司萧佐汉的领导下，刘庆恩c余庆鳌c沈凤铭以组织“课题攻关组”的方式完成了手榴弹的研发和量产，今天又拿出总司令想要的东西——57改山炮。 旧式的格鲁森57过山快炮在鄂军中装备数量达两百多门，有前清购买的c有汉阳炮厂在辛亥年以前仿造自产的c也有最近用来论证修改方案可行性而试造的。总的来说，拿这种火炮来改造，主要还是为75炮的改造摸索经验。因为，格鲁森57过山快炮早应该丢进垃圾堆的！ 名曰过山，不是指弹道，而是指炮身重量较轻。 名曰快炮，实际是增加刚性弹簧的半架退c半管退炮，实战射速不过一分钟四发，快不起来！ 汉阳炮厂把57过山炮的大架从单臂改为h臂，腾出火炮身管后座的空间；再修改方向c高低机齿比，得到的“新炮”可以达到最大68度的射击仰角。如此，格鲁森57过山快炮成为57多用炮。可以抵近直射，可以隐蔽曲射，加上口径小c体重轻，两人就可拉动c放列，配备给前线步兵，实在合用！如果再能增加配套的液压机械制退机构，增加最大稳定射速，那就完美了。 别说，人家刘庆恩把总司令请来，哪能不亮出绝活儿？！ 何向东对日本的九二步兵炮印象深刻，当然，此时的日本陆军还没这个东西，也是当然，何向东最想要的是迫击炮，却不能无视已经装备部队的大量57炮，这些东西理应扫进垃圾堆，可要购买新炮，那花销承受不起！ 军费是从陆军部拨支，又是从湖北民政长公署财政局从地方税收中提取，何某人要向程秀才借钱的话，程秀才手一伸——抵押拿来！格老子的去，老子穷光蛋一个，哪里来的抵押？ 说不得，因地制宜改造出来的57步兵炮还能派上用场。 口径57，缩短身管到570，也就是10倍径比，炮弹没有改动也无法改动，研制新炮弹和修改炮膛的成本太高。因此，汉造民国三年式步兵炮其实是一门中等膛压的直射炮，却又裁短了炮管，增大了发射仰角，能够实现曲射，搞成了四不像。 缩短的炮管改变了直射弹道稳定性，让具有加农炮膛压的火炮没有加农炮的稳定平直弹道，失去对较坚固工事的直射打击能力。 在轻量化炮架上实现曲射，追求的原本是发射较大口径c重量c威力的榴弹，那就对化工产业提出要求——苦味酸或tnt的需求因炮弹装填炸裂药增多而增大，依靠进口不行，必须尽快自产。故而，没有增加弹种之前，57炮弹曲射的威力与手榴弹差不多，太弱！ 严格说来，没有高爆弹种的57步兵炮是榴霰弹发射炮，利用于直射最好，在概念上与何向东追求的超轻型榴弹炮是两码子事儿。 如果把57步兵炮当做低速榴霰弹发射器呢？重量似乎大了一点，装备成本高了一点，机动性也差了一点。 尼玛，这炮，这炮把人心挠得痒痒的，又在无论哪个方面都不落实！否决？不妥吧，这是汉阳兵工厂第一门改型火炮，从各方面的参数来说，都不至于太差！否决就是打击积极性喽！ 想想，日本狗崽子的92步兵炮不也是四不像吗？只是口径扩大到70，而且以榴弹炮用途为主。 “偏重直射，炮管12倍径，尽快改十八门出来，给十一师增编一个步兵炮营，拿实战检验来说话！” 正文 第149章 【战役假设】 很有必要在兵工厂常驻军事装备技术审查官，以便沟通军队的装备需要c装备思想和兵工厂的研发c生产，只有如此才能生产出完全符合军队需要的武器。 左右看看，谁合适？何向东失望的发现，只能是何某人自己喽！ 以炮兵为中心建设新陆军，产业基础是钢铁工业，装备基础是压制火炮和步兵火炮的结合。军团属重炮旅的150加农炮c150榴弹炮；师属炮兵团的105榴弹炮c75野战加农炮c75野战榴弹炮（山炮）；团属炮兵分队配备100迫击炮c57步兵炮；营c连配备60迫击炮或掷弹筒，形成层次分明c直射曲射结合c压制和步兵支援互补配合的格局。 一旦实现，步兵还需要发射全威力枪弹的全尺寸步枪吗？ 实现二字换个位置，现实是要建成如此陆军，对何向东来说至少需要十年时间，但是，远景就在那里搁着，此时不作准备c不作努力c不作改变，十年后的陆军与今天就没有区别。 在刘庆恩的陪同下，何向东又看了仍然在“验证”阶段的迫击炮。所谓验证阶段，乃是要解决几个关键问题。 首先是“迫击”方式的实现，普通的枪炮是以撞针主动撞击弹药底火，迫击炮是以装置在弹尾的底火去撞击炮尾前端的“击针”，发射药激发的主动与被动的区别，遂有“迫击炮”这一名称。如此，在迫击炮弹的弹尾要设置抛射药管和激发信管，要确保弹尾的撞击牢靠，需要在技术上反复实验，才能确保战时的“万无一失”。 其次是验证迫击炮弹解锁引信保险的问题。前面提到迫击炮弹尾有激发发射药的引信，那么又如何确保炮弹落地时激发引爆药c扩爆药和爆呢？就得在弹头位置设置“碰炸”信管。两个信管一头一尾，矛盾出来了。碰炸信管虽然是以撞击方式激发引爆药，可炮弹被抛射出膛的力量已经超过弹头触地的力量。没有炮弹引爆药引信保险，没有解锁保险的牢靠方式，迫击炮弹还没出膛就会炸开，又或者是迫击炮飞出去后，在大多数地方都无法激发引爆药。 目前，汉阳兵工厂正在论证以钢珠—弹簧销为引信保险解锁方式。即发射药激发，推动炮弹向外运动时，惯性促使重量为28克的钢珠反向运动，撞击预制应力薄弹簧片，在抛射力为28千克/米或以上时，弹簧片被击断，炮弹首部的引信解锁。弹簧片的预制应力和加工工艺，需要反复进行论证。 第三个需要论证的是迫击炮的支撑c减震机构。炮弹出膛时，迫击炮身会向后运动，虽然有座钣抵消和发散一部分后坐力，但是仍会造成炮身位移，所以，迫击炮要发挥其射速快的优势，就必须解决后座问题。液体活塞加刚性弹簧是解决之道，问题又来了——以汉阳兵工厂目前的机械加工水平，如何确保在体积小c重量轻，不影响火炮便携性c可靠性的基础上，做出“超级小型液体活塞”来？做不出来的！那只能用刚性圈弹簧加全天然橡胶阻尼器。又得进行材料验证！ 最后要解决的迫击炮单炮观瞄光学器材。当今中国的光学产业等于零，全部依赖进口，需要从无到有的建设，需要从无到有的培养人才。没办法，那老子就暂时不配备观瞄器材，采用望远镜观察，炮队镜修正的方式，指挥三门以上迫击炮遂行“面积覆盖”打击。这也就是把迫击炮使用限制到营一级，若放到连的常规编制里，代价就太高了。 以上四个问题解决之后，迫击炮生产就没什么难度了，而且产量很容易就能上规模。 等，只能等，何向东也无法凭空变出一门迫击炮来。当然，他可以进口德国的c法国的，可当前德军c法军装备的迫击炮，何向东又看不起，认为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迫击炮！现代迫击炮之母——斯托克斯81迫击炮，诞生在1917年的法国。有没有可能把这个“迫击炮他妈”搬到中国来呢？ 不管刘庆恩有没有腹诽，抬腕看看表，何向东留下“启动研发中间威力枪弹”的任务，拍拍屁股走人了事。 德国朋友福禄克早就等在兵工厂门口，何向东急着去借用的省议会红楼礼堂，给十一师c十五师的步c炮兵指挥官讲演“炮兵决战”。那就商务代办先生，一块儿走吧，边走边说。 其实，何向东带福禄克参加这一次规模庞大的军事讲习会的行动本身，对福禄克来说就是一颗最大的定心丸子。看，人家何将军连军事秘密都能对德国朋友敞开了！ 八百多名中尉以上级军官齐聚礼堂，看似颇有声势，其实暴露出何向东系统的一大弱点——作为基本战术单位的营以上级军事主官缺乏后备，有的岗位是硬性提拔新锐军官或任用老军官“勉强应付”——一支强大的陆军需要时间的沉淀c人才的沉淀和战略c战术思想的沉淀。 临上台前，何向东对商务参赞说：“福禄克，我希望你记住，除非中德两国宣战，否则，我，何向东就是你和德国陆军最好的朋友。” 福禄克站住脚，他第一反应是——将军在暗示中德宣战？接着又想到，不可能！因为将军在过长江的交通船上还兴致勃勃的谈论工业区c兵工厂，并为在湖南合作开发钨矿定下基调，即德国投入资金和技术，采选c冶炼必须在中国完成，产出的一半归德国。 “立——正！”值星官喊出口令：“敬礼！” 八百多名最少经过两年严格军事训练的军官们闻声而动，发出“喀”的一声响，如八百杆标枪一般肃立着，一千六百多道目光从门口到台上，一直跟随他们的总司令移动。 何向东站在台上，心中颇有一些自得，看看这些年轻的革命军人们，他们有了何某人的领导，不用担心卷入内战的旋涡，不用担心在现实面前头破血流，多半也不会因为功名利禄而迷失了参加革命军的本真。尼玛，想想都觉得老子有些伟大！ 立正，举手敬礼后，摆手示意。 “稍息！” 又是“喀”的一声响，八百多名军官以标准划一的动作就座。同时，总司令的差遣官们拉上厚厚的窗帘，扭亮了大型幻灯机的灯光，把一幅图片投射到总司令背后的白幕上。图片上有四个字——“炮兵决战”。 与会者中有一半是炮兵军官，包括组织这次讲习会并在前排就座的总司令部参谋长叶秉甲少将，炮兵司令官姜明经少将，军校炮兵主任教官周斌中校，炮十一团长周家树上校，炮十五团长朱兆熊中校，还有从炮兵出身的师长c旅长如田金榜c赵恒惕等一干人。这似乎反应出一个趋势——在何系军事集团中，炮兵军官比步兵军官更容易担任旅c师级主官。 炮兵从属于步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何向东觉得，矫枉必须过正！ “福禄克先生，请到前排来。” 刷——八百多人齐齐扭头看向门口那个手足无措的商务参赞。也不知参赞先生的心中作何想法，反正大家都看到那张白人的脸泛着兴奋的红光，看到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外交官迈着还算标准的军人步伐嗨，外交官福禄克，你别抖腿儿啊！ “第九师已经全部进驻山东的潍县c平度一带。”何向东说着话，新任差遣官刘昭明准尉换了一副图片，正是山东半岛的地图。“诸位可以看到，山东地形以鲁中南山地为脊，以胶东丘陵为背。我军第九师驻防之潍县c平度c昌邑地区处在沂蒙山和大泽山之间的平原地带，北面靠海，南面紧邻胶济铁路。驻军于此，就是要依靠胶济铁路的运输能力，四面策应，在距离假想敌军登陆滩头或码头十公里以外的浅纵深地带，打击登陆之敌军，确保我山东领土不被任何外敌侵犯！” “有人曾经跟我说，以中工当前之状态，中国陆军当前之装备而与列强陆军战场决胜，无异于在龙王面前耍宝。对此，我甚为赞同，但有一点不敢苟同。弱，不是放弃抵抗，任人践踏的理由！弱而不思变强者，可怜可悲亦可恨！诚然，我们花了几百万军费和湖北财税从德国购进大量火炮和弹药，组建了总司令部直属炮兵群和各主力师炮兵团，形成了一支主要依靠外购兵器装备的炮兵力量。正因为我们手里的武器是外购，正因为我们手里没有法宝，正因为我们面临着深刻c严重的领土危机，我们才应该想方设法的用好这些外购的兵器，在我们自行生产的兵器装备部队之前，有力的捍卫国家尊严和领土完整！炮兵决战，对我们来说不是不可能，而是必须以炮兵决战来更新思想，来击败强敌！” “言归正传，此次讲习的战役假设是——敌军进攻山东之友军要塞，设定为青岛，敌舰队封锁青岛水面并掩护陆军从渤海之莱州c龙口登陆，意图背击青岛。我军位处胶莱平原，迎击登陆之敌军。登陆之敌兵力为两个师团附野战攻城重炮兵联队，我军兵力为两个师附军属炮兵群。” 听着身边军校校长张孝准少将的小声翻译，福禄克仰头看着台上的何向东，眼神迷茫的他完全不明白何将军提出的战役假设根据何在？目的何在？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50章 【联合演习】 1914年2月初，欧洲的同盟和协约两大集团已经在政治c军事上对峙好几年了。人们似乎习惯于对峙，认为一切还在外交对话c政治解决的轨道上，不必担心什么，更不用说远东中国的一支军队调动了。 新任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却很敏感，似乎是对一支南方军队调动到北方，也就是从友邻会的情报范围跑到青木机关的一亩三分地上来，让他生出别样的担心和不耐烦。由此，青木机关培养的日籍c华籍间谍纷纷出动，几乎遍布山东和津浦路中段c南段。 青木机关的规模和效率都远远高于组织比较松散的友邻会，很快，各路情报纷至沓来。 “津浦路出现装在150火炮的平板车，最终目的地是胶济铁路上的潍县。” “鲁麟洋行雇佣商船在青岛卸货，货物疑似150加农炮和大量弹药，正由胶济铁路转运到潍县。” “友邻会通报，菊子提供了第一份情报——鄂军系统培养大批军护士，初步探明将派遣到山东和徐州。” “一个月以来，浦口的第九师专用仓库货物吞吐在一千七百吨以上。” “第九师在徐州c济南建立兵站。” “1月24日，新一批德造榴弹炮在浦口登岸装车北运。” “第十一师有向徐州c山东调动的迹象。” 黎元洪系统的军事力量正在向北方的山东c苏北地区调动，这是袁世凯政权统一中国的例证？还是中国新一场权力争夺战的开始？身在北京，曾经长期担任袁世凯军事顾问，与北洋政府许多要员有密切关系的坂西利八郎发现自己居然“疑惑”了，以前，他对中国政局可是了若指掌的，因此是军部眼中青木宣纯少将的第一继任人。 疑惑，自然就会产生诸多猜测。 袁世凯控制的陆军部调动黎元洪系何向东下辖的第九师c第十一师到北方，解决了张勋的辫子军势力之后，袁世凯会否下令抽调湖北最后一个国家陆军师？如果是，青木宣纯会作出“袁世凯将彻底分解黎元洪军事实力”的判断。 反之又想，黎元洪在属下军队调动的同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难道真是政治俘虏的表现？不，黎元洪不是政治俘虏，在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还下辖十万军队的当前，黎元洪依然是无可置疑的强力人物，当然的民国副总统。那么，调动两个师北上而一声不吭的黎元洪要做什么？难道是将计就计，准备在更靠近直隶的山东c苏北地区向袁世凯的权威发起挑战？如果是，那么，黎元洪的策略成功了，他已经控制住芦汉c津浦两条南北铁路干线！ 坂西利八郎甚至还注意到在武昌的段祺瑞，把段祺瑞看做第九师c第十一师调动的关键因素。从将军的角度来看，如果段是奉大总统之命分解黎元洪军事力量，就不应该把第九师和第十一师调动到交通要道上。反之，则难以理解，坂西利八郎根本就不相信段祺瑞会作出与袁世凯政权意志相反的事情来。 矛盾啊！不解啊！那就只能是密切关注，看看再说。 随即，准备看看再说的坂西利八郎就被牵扯住了目光，与他同样的还有各国驻中国使馆的外交官和武官们。 1月28日，河南的土匪白狼甩脱鄂军第一师的追击，流窜到安徽，攻陷霍山c六安。鄂军第二师王安澜部一个团从黄梅向六安移动。29日，白狼撤出六安，在霍山与倪嗣冲部发生交火，退入大别山区。2月7日，白狼部出现在商城，击败驻扎在商城的河南防军后路一个营，鄂军第一师奉陆军总长兼湖北都督段祺瑞之命进剿之。 匪患是越闹越大，白狼股匪东窜西钻，已经波及河南c陕西c湖北c安徽四省。中原腹地动荡不安，芦汉铁路的运输安全受到严重威胁，河南都督张镇芳的能力备受质疑。 2月8日，豫南镇守使兼鄂军第一师师长黎天才电告大总统府并陆军部c参谋本部，建议“各省剿匪军队需统一指挥”，并请“任命重将c剿抚并用”。这一动向被旁观者以及袁世凯政权的核心人物们判定为——何向东要求中央给予名义，出来主持剿匪了！ 同日晚，袁世凯在居仁堂召开“剿匪军事会议”，与会者有副总统兼参谋总长黎元洪c参谋次长陈宦c陆军部次长蒋作宾c拱卫军司令官段芝贵c第三师师长曹锟c陆军编译局副总裁蔡锷c大总统府一等军事参议蒋方震和蒋尊簋c陆军大学校长周龙骧c毅军总统姜桂题c新任财政总长兼盐务督办周自齐（从山东都督调任）c京畿军政执法处长陆建章c海军总长刘冠雄等人。此次会议，已经完全把陷入“热河行宫盗宝案”的内阁总理熊希龄排除在外。 “这个白狼闹得是越来越不像话！”袁世凯出示黎天才的电报后就带着怒意骂了一句白狼，随后又骂：“张镇芳无能！必须得换人了，诸位，副总统，你们看调何向东为四省剿匪督办，如何？” 黎元洪半睁半闭着眼睛，回答：“照大总统的意思办，准没错。” 段芝贵在会前就得了提点，忙道：“大总统，怎么又是何向东，北洋没人吗？” 袁世凯怒形于色，反问：“那你去？！” “我”段芝贵语塞，不过他是颇机灵的，一转念就说：“大总统，统领四省军队剿匪，非得陆军总长出任督办不可。” 任谁都能瞧出来，这是袁世凯和段芝贵早就商量好的一番蹩脚唱作。只是，此时此刻连黎元洪都不说什么，别人也就笑呵呵的看着，必要时点点头应承一句就罢，没必要认真。 “宋卿啊，您看，由芝泉督办剿匪，湖北都督一职暂由香岩领着？” 黎元洪睁眼瞟了段芝贵，点点头说：“凡事有大总统拿主意，错不了。” 看看，副总统有多委屈！别人兴许这么想，袁世凯和段芝贵却不敢如此想。黎元洪的说法摆明是拒绝了袁世凯提起的“段芝贵出任鄂督建议“。如果副总统略表示对段芝贵能力的怀疑，或者为湖北某人说两句话，那还有希望。这话说出来，段芝贵还敢不敢去武昌呢？ 袁世凯眯缝着眼睛看向段芝贵，段芝贵早就料到自己要出任湖北都督肯定有难度，但是，为了自己，为了大总统，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拼了！ “卑职多谢大总统c副总统栽培提拔。” 不知是谁轻轻的“哼”了一鼻子，袁世凯c段芝贵循声看去，黎元洪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听到。出声者的左右出卖了他，大家看看，蔡锷和蒋方震二人，其中一个必是。 蔡锷性情沉稳坚毅，不会轻易露出情绪来。 蒋方震则不然，这位能当着全校师生开枪自杀的前任保定军校校长，看不惯谁就会表现出来，即便是在这个会议上，即便针对的是有“干殿下”之称的段芝贵。就这么着，袁世凯一样要把蒋方震哄着，供着，以收留日士官生和保定军校生之心。 挣脱蔡锷桌下拉扯的手，蒋方震起身发问：“请问段司令官准备带多少兵去武昌当都督？” 段芝贵已然有了上刀山下火海的觉悟，此时被人蔑视，内心恼怒非常，立即回了一句：“本人及随从二c三人即可！” “不愧是拱卫军司令官，本人表示非常佩服！” 蒋方震说完，坐下，他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情——段芝贵就是去挂名湖北都督的！他没有注意到袁世凯左首位上的黎元洪在微微摇头，倒是蔡锷注意到了，却没能阻止蒋方震的贸然行为。 “大总统。”参谋次长陈宦也看到了黎元洪轻微到不易察觉的示意，乃道：“第九师进驻潍县c平度，青岛之德国胶澳总督呈请公使馆武官柏克，要求与第九师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此事由外务部知会参谋本部，却不知该如何应答？” 中德两军联合军演？！绝对是破天荒的大事儿！ 袁世凯的外交政策是亲英美的，又素知何向东与德国人有经济交流，此番移驻山东就来了个军事交流，什么意思？是要造成一个“中国政府外交策略转向”的既成事实吗？嗯，这也不是不可以，操作得当，能让英美看到中国并非只有他们一个选择。不，不！这是何向东欲图扭转败局的伎俩！ 自从段祺瑞以陆军总长出任湖北都督之后，对何向东的军事力量打击甚重。首先是把何向东的台柱子第九师调到山东；接着是把陆军第二官校一批优秀毕业生送到第五师；再行抽调第十一师到苏北c鲁南驻防。如此，何向东手里只有一个新建的第十五师和几个地方师c旅。演习，恐怕是何向东要拉拢与德国人的关系，走德国路线来增强自身，并加强对调出之第九师的控制。 袁世凯不好当着黎元洪的面拒绝，乃问陆军次长蒋作宾：“总长对此可有意见？” 蒋作宾回答：“段总长今早电报示下，要求陆军部尽早准备，抽调一批得力军官和德文翻译，配合此次两军演习。” “”袁世凯有些纳闷，难道段芝泉没看出何向东的伎俩？不行，此事暂不忙定论，还是要电报往返沟通一番才做决定。 正文 第151章 【战费何来】 去年12月8日入鄂，明日，也就是1914年2月10日，陆军总长段祺瑞上将就要放下兼任的湖北都督一职，登车北上，又捡起河南都督的帽子，组织河南c陕西c湖北c安徽四省军队围剿白狼。 段祺瑞拒绝了何向东以两湖各界为名而置办的酒宴，大驾光临东湖边的“何宅”，为的就是在临行前与何向东单独的好生说一番话。 两个月的时间里，陆军总长有太多的感触。大总统袁世凯交给陆军总长的任务，从敦请副总统黎元洪进京开始，到促成抵押芦汉铁路借款，再到第九师调出湖北进驻山东，又到第十一师整装东去，准备进驻苏北c鲁南，还有陆军第二官校毕业生被分配到第五师，而陆军大学正则第一期c保定军校正则第一期毕业生将分配到鄂军，完成“鄂军的换血”。 一件一件办得漂漂亮亮c顺顺当当，还顺手把张勋那个祸害给除了。从北京居仁堂的角度看来，陆军总长不愧是大总统的台柱子，一切都是按照“分解鄂军c消化何系”的既定战略在走。可实质上，段祺瑞明白自己已经不可遏制的踏上何向东这条贼船。 踏上贼船，好处多多，远远搁着的那个责任内阁总理的帽子无需多提。 坐在何家后堂的酒桌上，段祺瑞就已经看到剿匪的结果——一手整顿河南军队c安插亲信，第一对象就是没有后台背景的镇嵩军；一手指挥黎天才c赵倜c张锡元等部跟在白狼后面，把豫西南山区那些与镇嵩军密切相关的真土匪给剿了，然后招抚实际上是何系游击军的白狼。 如此，差事又是办得漂漂亮亮，对上对下都能交待过去，里里外外都有收获。 可是临行前的段祺瑞，满脑子都是何向东c徐树铮的“预言”。春寒料峭的夜里，几杯酒下肚，段祺瑞只觉暖意从肚腹流转全身，恍惚间似乎看到，灯光下，对面坐着的何向东脸上满是血污。心中一惊，手一抖，何家小媳妇儿刚刚替“泉公”斟上的酒洒了一半，人清醒过来，眨巴几下眼睛，何向东的脸上干干净净了，眼眶的热也止住了。 “辛苦了，不了。”阻住陈云卿手里的酒壶，段祺瑞看着何向东说：“让云卿休息去吧，看那身子都快出怀了，我们俩爷们儿喝喝茶就行。” 何向东当然是却之不恭，他察觉出，看出段祺瑞有话要说，也是理应如此。今晚就两人在，什么都不妨敞开来说。 目送陈云卿离去后，段祺瑞依然压低了声音，指向门口问：“她知道？” 何向东摇摇头。 “此战唉！”段祺瑞端起酒杯，一口喝尽，看着何向东斟酒也不阻拦，似乎把刚才的话浑然忘却了一般。“你在军事讲习会上倒是说的蛮有把握，把那些年轻家伙鼓动得战意盎然，可是，子弹无眼c刀枪无情，我这心呐终究是放不下的。向东，想想也真是奇怪，我跟老头子有十多年了，老头子的信任c提携，都是恩德，可在北京时听又铮说还不觉得，到了湖北一看，看看你的第九师c看看你的大冶工业城c看看你在此地的人望民气c看着你就要率军国战，我是惊醒了，欣慰了，又担心了。” “泉公” “今夜，你我兄弟论交。” 年近五十的段祺瑞和二十七c八岁的何向东论兄弟？玩政治，意思在哪儿就行了，别认真，认真你就输！ “总长，这次是有心算无心，有备战不备，我有把握，您请放心。实在放心不下的话，总长替我办三件事就成。” 尼玛，老子在跟你谈感情，你咋能搬出一副讨价还价的生意人嘴脸来？段祺瑞差一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一巴掌给那张生意人的嘴脸扇过去。好歹忍住了，客大不欺主嘛！ “你是军人还是奸商！？” “家岳是商人，向东或多或少受了一些影响。”何向东若无其事的搬了一张挡箭牌，心平气和的说：“第一件事，湖南都督谭延闿呈报到内务总长处的《合办湘雅医院及专科学校章程》被驳了回来，总长是知道的，浸信会和我都参与了此事，目的是在培养西式医学人才c推广西医的基础上，也让军队有固定的军医c军护培养地，不是目前这种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的做法。虽然此次山东作战指望不上新办的医院，可未来，中国陆军要捍卫国家的权益，要拿回失去的领土，不知还要闯荡多少回尸山血海。医院，不能不办！泉公若不帮忙，明日我就只能率两湖军政要员联名通电全国，拒绝段芝贵督鄂。” “笃！”段祺瑞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瞪视何向东，频频指点道：“好，好，你就会用什么大义来拿我，我告诉你内务部为何不批谭延闿的章程，乃是北洋有军医专科，以此压住地方军系，从侧面迫使地方裁军。此来老头子的意思，内务部自然不敢擅专批准。至于段香岩能不能督鄂，与我何干？” “是，是，职部错了，泉公息怒，职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死。” 实际上，段祺瑞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潜意识里与何向东的斗法c治气，无非是想分出个高低。一如当初徐树铮与何向东你来我往，心高气傲c刚愎性子的人，多半会如此吧？ 见何向东认错道歉，段祺瑞满意了，自觉爽快了，这才缓和了语气说：“医院要办，名分上却要让老头子放心。谭延闿贸然呈递章程乃是书生意气，如何能成事？此事你无需理会，本总长已经用别的名义报上去了，不日即可批复，你以为段某忝为陆军总长，当真不为军人着想？九师c十一师c十五师，也是段某的子弟兵吧？！” “是，是。”何向东一个字一点头，认错态度非常到位，一眨眼又变成谈交易的容色：“第二件事，战费的问题要提前设法解决或者预留。从大总统的角度来看，保持中立的可能性极大，不给战费会成为大总统钳制我军在山东保持强硬姿态的手段。总长说过，甲午年是李文忠公与日本全国的较量；这一次是鄂军与日军的较量。战争就是打钱打后勤，战费不济，部队没钱采购枪炮弹要，没钱解决军装军粮，如何打下去？如何打赢？当然，中央政府的财政非常困难这一点，我知道，只是，中央政府要尽量预留一点钱，要在战后认账！” “认账！”听到此处，原本觉得事情难办而紧皱眉头的段祺瑞来了兴趣。 “我。。”何向东深恨自己说走了嘴，再一想，说不说漏嘴，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北洋政府根本就没钱！此战，得依靠程灏功c黎澍的金融渠道为军队解决战费难题，说白了就是此战战费来自人民。只是，国家得认人家工商发展银行的账，借还是贷？总要给个说法，总得让董事会给股东们交代过去，不能让老百姓吃亏。“我找银行挪，日后，政府应该补上或者变相补上。” “挪多少？” “最少两千万。”其实，何向东又在耍把戏，因为程灏功已经提醒——广东c福建c广西c河南c山东各省对工商发展银行的进入设点提出无理要求，口径几乎一致是进入可以，先给都督府交五十万块袁大头的抵押金，抵押金是别想要回去的！此举背后肯定有“金融暗斗”的原因，敢于如此做的各省都有袁世凯做后盾，并不畏惧何向东的军事大棒。那么，袁世凯为何如此做？肯定是藏着杀招！那，咱就用挪用c补回的过程，把袁大头的杀招给逼出来。这就是防御作战中的牛皮糖战术——敌军“被动进攻”而无法蓄力打出致命一击。 下半年，纸钞就要发行流通，工商发展银行完全可以用发行纸钞的盈余来支付战费。但是，必须强调纸钞发行盈余的利益也是股东利益，是当初热心抢救汉冶萍的爱国商人c官员c百姓的利益！拿出去的，还得要回来。 否则，何向东今后在程秀才那些人眼里就成了一坨臭狗屎了。 段祺瑞自忖，何向东此话其实包含了许多意思。果真山东开战，国战之时，袁世凯政府如果不作为，则民心尽丧！反观何向东毅然出兵与敌血战，则声威壮大，即便战损再重，只要打出的结果不太难看，何向东就在国内政治的最高层决战中赢定了！那么，黎元洪继任大总统，段某人当内阁总理，战费这笔账实际就算在段某人的头上了。 此时此刻提起此事，何向东要的其实就是段总长的一句承诺。否则，何须提呢？明知段总长两袖清风，除了用薪俸投资了北方八家实业之外，实在是没钱嘛！ “我答应你，战费日后算入政府开支，逐年加息返还。” “谢谢总长！” “还有第三，说。” “嘿嘿，总长请，喝酒，吃菜。来，走一个。” 看样子，第三件事更他娘的难办！ 果然，何向东摸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原来是一份名单，名单第一位赫然写着——蔡锷二字；第二位赫然写着——蒋方震三字；第三位赫然写着——童绪鹏三字 陆军总长清楚，蔡锷是“软禁之人”，大用之人，与蒋方震一起，准备替老头子训练模范团的，何某人要不来！童绪鹏是陆军大学炮兵科教官，在留日陆军士官中以炮术最优而驰名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52章 【汗马功劳】 1914年2月10日午后，汉口大智门火车站火山人海，却是登车北去的没几个，尽都是来为代理了两个月湖北都督的段祺瑞送行。 看看旗幡标语齐全的阵仗，显然，送行的人群是“被”组织来的。 军界有何向东领头，跟着的起码都是上校军衔；随段祺瑞来鄂之后的新任民政长吕调元带着民政长公署的司c局长们，除了还在大冶蹲着的实业局长李四光和汉阳兵工厂总办刘庆恩之外，统统来此；商界自然以程灏功c陈仲燮为首，一大帮子人看起来也颇有声势。另外还有陆军医院和中华大学c汉江大学组织了女军护c女学生们前来专门挥舞各色小旗子，增加气氛是一方面，显示两湖地区在女权运动方面的成绩又是另一方面。 临从武昌登船前，北京陆军部常务次长易乃谦来电，说：大总统鉴于英国公使的抗议，否决了中德两军在山东举行联合军事演练的计划。 为此，段祺瑞自觉有些没面子，加之本不想搞得兴师动众的，可何向东已经摆出排场来了，那就不能不勉为其难的表示一下。他也知道何向东的心思——热热闹闹的送走陆军总长，冷冷清清的“等来”新任湖北都督。这是给段芝贵的下马威，也是变着法子向大总统表示不满，以利随后的行事方便。 旁人看不出来倒也罢了，陆军总长还猜不出何某人肚子里的小九九？ 站在车厢门口，向热情的湖北军民发表简短的演说之后，段祺瑞举起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行了军礼，正待转身走人，却见人群中冲出几个女子来。几名女子一边喊“等等”，一边冲过要员们的队列，来到车厢踏板前，打头的身穿军服戴着白色的红十字袖章，向离任湖北都督献上一束鲜花。 难为喽，二月初春寒料峭的时节哪来的鲜花？仔细一看，原来是用绢布c丝绸扎成又染了色的，唔，还洒了香水儿。献花，估计只有何向东那个洋盘的脑壳才想得出这般把戏！ “呼呼”，察觉到段祺瑞看来的目光，自觉被冤枉的何向东抽动鼻翼，又是香水味儿，就是那个在病房里闻过的那香味。谁的？嗯，原来是林菊月。怎么，沈良帧不是说派罗雅琴领队的吗？哼，敢耍老子！？ 举起“鲜花”，满面春风的段祺瑞轻轻挥动了几下，在军乐队奏出的一阵欢快旋律中转身进入车厢。不远处的站台上，陆军总长带来的一营卫兵依次登车。 “呜——”火车发出一声长鸣，似乎是宣告着段某人此行湖北收获颇丰c满载而归。 何向东摆手示意，人们纷纷散去。 “甫翁。”何向东叫住吕调元，其实吕调元也没走，只是看到前面有几个女子，就自觉的拉开了与总司令的距离而已。来到湖北任事近两月，他算是见识到何某人在两湖的强势了。湖北民政长，说起来好听，实际却是白拿薪俸不办事儿也办不成什么事的“佛爷”，蹲那儿占个位置，免得来一个更惹人嫌的货色。 “何将军。”上前一步，与段祺瑞同是六安老乡（段祺瑞祖籍六安，迁居合肥），关系不错的吕调元语气谦恭。 “请稍等。”何向东还以礼貌的点头后横跨一步挡住林菊月，不等他发问，林菊月主动坦白：“夫人在陆军医院与雅琴姐说话。” 吕调元听到了，忙又后退两步，微微摇头。少年将军多情郎，这种麻烦事情多了也不奇怪。 何向东哪里是尼玛，裤裆里掉进黄泥巴，不是翔也是翔呐！这些上海来的大小姐们明显就是一伙子的！赶紧的摆手示意“快走，快走，本司令官还有事情要办。”林菊月也觉得说话的场合不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缩着头飞快溜走。 夫人？夫人！ “对不住了甫翁，我们稍后寻个” 吕调元倒是早就听出味儿来，忙道：“鄙人随时有空候召，何将军贵人事忙，请便。” 心中明明着急，明明想着昨晚陈云卿“无缘无故”的掉泪，何向东还得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出来，坐船过江，直奔陆军医院。远远就看到罗雅琴半扶着陈云卿在草坪上散布，似乎还在聊天说话，状貌亲热。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悄悄的转身离去。 1914年2月12日，袁世凯终于一脚把完成解散国会使命的“名流内阁”踹翻在地，熊希龄辞职，外交总长孙宝琦代总理。 13日，“白狼匪部”流窜到芦汉铁路线上的河南确山，距离段祺瑞司令部所在的信阳不过一百五十里。段祺瑞一边督促鄂军第一师第一旅刘邦本部于当晚收复确山，向西追击；一边催促镇嵩军统领刘镇华由舞阳向南截击c鄂军第二旅蒋肇鉴部从南阳向东迎击，欲把白狼合围在确山以西c舞阳以南c方城以东c泌阳北面的下碑寺地区，再加以歼灭。 刘镇华部行动缓慢，14夜刚刚进驻尚店，就听到白狼竟然在一日夜间行军一百一十里，设伏舞阳城东南的凤鸣谷歼灭镇嵩军一个营，等到刘镇华率主力回援时，白狼已经从凤鸣谷擦过舞阳县城南向西流窜而去。 段祺瑞闻报大怒，下令张锡元为北路总指挥，率河南陆军第一师分三路从许昌出击，一路走禹州，宝丰；一路走襄城，赤阳；一路南下确山，保证后路，严防白狼杀个回马枪。等到张锡元部纷纷到位时已是18日，白狼匪部窜至嵩县，似乎是要端了刘镇华的老巢。尾追的刘镇华心慌意乱，令部下穷追不止，却在十八盘再遭伏击，所部伤亡两百余，丢枪百余条。白狼得胜后在十八盘留书曰：七路来追，我只一路去；今天打刘镇华，明天打张锡元，后天打刘邦本，竿子越打越大，官兵越打越怕。 刘镇华连吃两次亏，心生怯意，乃命驻扎嵩县的第二团张治公部出击，自己率主力进嵩县休整。这一休整立即引来段祺瑞的极度不满，令镇嵩军全部撤向许昌整顿，所部防区由张锡元c王锡三和蒋肇鉴三部分守。又令赵倜率部火速跟进，确保洛阳方向，并向南搜剿白狼。 其实，白狼连跑了十来天路，也疲累的不行，在十八盘打了一仗之后就钻进蒋肇鉴的鄂军第二旅怀抱，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不必说了，又得了子弹补给，只等休息够了再向豫陕边“流窜”。 3月6日，刘镇华部第三团憨玉琨奉调登火车南下湖北，接受第十五师整训，8日到达孝感，被第十五师包围在火车上缴械。第十五师参谋程守箴少将电告信阳和北京陆军部c参谋本部称：憨玉琨部多系土匪出身，拒不接受编整命令，有哗变扰民之为，乃被迫予以包围c缴械c遣散。 至此，刘镇华的镇嵩军散了第三团，第一团连遭损失只剩一个半营，第二团张治公部被张锡元驱赶着进入豫西南山地，与该地的“白狼附属各竿”死掐狠战。 这里必须说一说刘镇华镇嵩军的来由，辛亥革命时，河南c山西有加入同盟会的刀客c会党纷纷举事，其中出名的就是号称“中州大侠”的王天纵。王天纵以刘镇华乃是新式师范学堂毕业而给予重视，令他统带张治公c憨玉琨等土匪武装。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后，各省裁军，陕西督军张钫生怕这些豫西南土匪武装为害陕西，乃给河南都督张镇芳出了一个主意，改编其为镇嵩军，刘镇华为统领，下辖三个标另一个炮队。 于是，土匪出身的武装一下子变成了官兵，又回到拉竿子的老家，如何面对还在山里为匪的老兄弟们？张治公杀了叔伯十几人，憨玉琨杀了亲哥哥，柴云升杀了自己拉杆子时的二杆头，从此与豫西南山区的土匪们解下死仇。 张锡元秉承段祺瑞的旨意驱赶张治公去打土匪，往往就在张治公屁股后面布下机枪c排子枪，一个不对就是子弹招呼。 张治公一直忙于剿匪，并不知道憨玉琨已经被解决，见势不妙，干脆拉了队伍跑到邓县投靠蒋肇鉴。蒋肇鉴来了个如法炮制，半夜里派部队包围只剩七百余人的张治公部，统统缴械c遣散了事。 只剩一个营的刘镇华欲哭无泪，一封电报打到信阳，表示愿意下野c交出武装；一封电报打到北京的王天纵那里，王天纵此时没兵没枪只有空空的一个名头，哪能左右段祺瑞行事？回电曰，刘老弟，家乡待不下去就到北京来，哥哥我包你温饱。 在豫西南威风了两年多的镇嵩军就此土崩瓦解。别说，镇嵩军一瓦解，豫西南山区的土匪们一个个都老实了许多，纷纷向当地官府接洽，表示愿意缴械下山。 3月17日，休养补给充足的白狼攻破荆紫关后转向商洛山区流窜。18日，袁世凯以京畿军政执法处长陆建章为第七师师长，率部追随白狼进入陕西；雷震春回京接任处长。 剿匪剿到这种程度，段祺瑞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袁世凯是相当的满意了，接下来，改剿为抚才是上上之策。毕竟，人家白狼为大总统c陆军总长解决河南杂牌军和北洋军进入陕西，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53章 【调动十五师】 武昌洪山，陆军医院西侧不远处就是宝通禅寺。宝通寺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湖北佛教四大丛林之一，信徒众多，香火旺盛。 所谓晨钟暮鼓，每日早晚是大师们最忙碌的时候，此时，香客们除了真正的居士，大多已经各自散去，倒是也有一些纯为观景者，还在闲逛着欣赏寺院在春天黄昏时的美景。 五十岚次郎穿着一身西服，两条罗圈腿儿很悠闲的迈动着，左看看，又看看，时不时的一处古迹雕刻前留驻一会儿，看到精妙的书法，还用手指划着虚空模仿，嗯，很多游客就是如此的。不远处是寺庙的僧人们日常饮用水的白龙泉，说是泉水，不如说是洪山山体蕴含的水分在山脚的这个地方形成“滴水”汇集而成。 “白龙泉”几个大字龙飞凤舞，颇具气象。 五十岚次郎又比划开来，俨然一副在书法世界中刻苦求道的样子。 左右没人，前后没人，附近没人！快步趋近一块大石，从大石的缝隙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裹，闪电般的抄入怀中。退后几步，又伸手模仿起那三个大字来，实际上，他是十分渴望打开那个包裹，看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深夜，一条电讯从汉口日租界领事馆发向北京东交民巷的公使馆——“湖北军事印刷厂大量印制山东地图册配发部队，菊子奉调第九师野战医院。” 西坂利八郎少将综合分析各方情报后认为：青岛德军要求联合演习乃是试探第九师调驻山东的真意；袁世凯的拒绝和第十一师持续抽调出鄂，大量采购自德国重炮调运，山东地图大量印刷配发，野战救护队的调动，都证明支那军队在备战。备战的目标为谁？印刷配发的地图证明战区在山东，那么，第九师的敌人只能是德国在青岛的驻军。 以两个规模与日军主力师团相同的师，再配备大量150野战重炮，以此进攻青岛不足五千德军，看起来有可能会成功。但是，西坂利八郎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解释支那军队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得罪德国，在当今世界不是那么好玩儿的事情，尤其是对这种虚弱的国家来说。 袁世凯是这种自大的人吗？不是！那他为何这么做？ 西坂利八郎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前雇主”和中国的局势了。他决定负责华中军事情报的富山少佐到北京任公使馆陆军副武官，增强对第九师c第十一师的情报收集c分析力量；同时，通过代办公使小幡酉吉向支那政府提出“对第九师c第十一师陆续调到北方的某种担忧”，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另一方面，少将决定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能”，把情况如实向军部报告，以求各方面的支持和军部指导。 日本国内很快饬令在华使馆及各情报机构关注支那的政治大变局。 1914年2月28袁世凯下令解散各省议会后，又于3月18日组成约法会议，以孙毓筠为议长，施愚为副议长，准备修改民国元年南京临时政府时期制定的《民元约法》。 到了4月中旬，约法会议按照袁世凯的授意出台一系列的决议，规定民国大总统任期为十年，可以无限次数连任；废除责任内阁制，大总统之下设国务卿一人，协领各部总长；大总统的权力进一步扩大到颁授勋章c爵位；决议成立专门的立法机关——立法院，约法会议则转变为参政院，为大总统的咨询机关；推举十人组织宪法起草委员会；另准备召开所谓的国民会议 民主的遮羞布被完全抛开，袁世凯借着约法会议实现了独裁。 独裁，大总统独裁，曾经是段祺瑞极力主张的。可看到“总统任期为十年，无限次数连任”的条目，等于大总统终身制，再看到责任内阁总理被废除而代之以国务卿，于4月3日奉召回京的段祺瑞冷眼旁观良久，总算相信了何向东的“预言”，总算确定自己在大总统麾下不可能“更进一步”。 4月22日，护理河南都督的民政长田文烈以“西路兵团进陕，豫西剿匪兵力不足”为由，电请陆军部抽调第十五师进入河南，驻防洛阳c许昌要点。段祺瑞立即给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何向东c湖北都督段芝贵下令调兵，何向东复电曰——国府当撤去何某警备总司令之职，再行抽调第十五师进豫。同日，鄂军第一师奉命收缩兵力于南阳c信阳。 看看，一向温良恭谦让的何总司令终于发出“拒绝”的声音了。 在商洛山区兜圈子c受阻于陆建章的白狼似乎有“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空挡，从豫陕边掉头南下，甩掉陆建章的第七师和陕军，钻进豫西南山区。 除此之外，何向东的态度并未影响到山东c苏北的第九师和第十一师。 掖县（莱州）城西南，沙河畔的夏丘镇是个有千来户人家的大集镇，原本就比较热闹，在第九师“营房部队”到来勘察之后，就更热闹了三分。 营房部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袁世凯那个混蛋拒绝了中德联合军事演习，这就让第九师的备战工作没了遮掩，裸的暴露在无孔不入的日本间谍眼皮子底下。因此，在前番程汉生和徐世安（湖北陆军测绘局主任科员）率队测绘过后，在此基础上的“战区要点”测绘工作就只能以营房部队测绘地形c准备进驻工程兵部队修建营房为幌子。 白崇禧和徐祖诒带着一队负责掖县大泽山西麓——沙河右岸（东岸）；张治中c吴石带另一队负责黄县（龙口）经招远，走大泽山东麓和艾山西麓的夹谷地带，到莱阳这一路；第三队是骑马的，由万耀煌领队，负责沙河左岸c胶莱河c潍河和潍县地区；还有第四队是炮九团指挥连测绘队，他们的工作是在前三队的基础上，再行确定各预定地区最适合的炮兵阵地，并测出预定来敌方向的方位c距离，划定地境分化c确定参照物。 基于前一段的测绘成果，完全可以排除拥有重炮c超级重炮的登陆行动选择烟台c蓬莱的可能性。重炮队道路交通的依赖性极强，对于登陆进攻方来说，选择最合适的港口和最短c最平坦的行军路线，利用现成的铁路交通，就是理所当然的。 如此，基本可以作出推定，如果登陆的是第九师c第十一师附军团属重炮群，必定选择主力携重炮在掖县登陆，利用平坦的胶莱平原快速推进到潍县，控制铁路交通，再以铁路运送重炮到青岛外围；另一支队携一部轻炮在黄县登陆，过招远，经艾山c大泽山之间的大沽河谷向莱阳进军，在主力到达之前就控制即墨——大沽河口，封锁青岛。 何向东作如此判断，警备司令部参谋部也作如此判断，执行测绘工作任务的白崇禧等人，渐渐的也作出相同的判断。 军事地形学乃是军官的必修，军事地形学对敌方c我方来说都是相通的，并无差异。进驻山东，担负海岸浅纵深防御战备任务的第九师，只有在正确的战略思想指导下，在精细的要点地形测绘帮助下，才能因地制宜c因我制宜的选择适当的战术战法，在最佳的作战地区拉开战线，达成阻止任何来犯之地深入腹地，并将来敌消灭在浅纵深或赶进大海的战略任务。 此时，部队并未接到紧急战备命令，更未确定作战对象，只是以新开到部队熟悉地形的姿态遂行驻防准备工作而已。 测绘队在重点培养的参谋军官们的带领下执行任务，第九师各部也没闲着，在亲自到达昌邑的参谋部主任潘正道加衔少将的督促下，各项训练课目安排的很是紧凑，大多数训练科目考核要求已经非常的贴近实战。工兵第九营则在潍县北c东两面距离铁路线30华里的河滩c诸里c高里及昌邑县城构筑工事，鄂州湖北水泥厂来的水泥c汉冶萍来的钢筋c就地烧制的石灰石，这些物料并未用于修筑那些地表上的要塞c炮台c碉楼，而是堑壕c坑道和防炮洞。 1914年5月1日，袁世凯命令撤销国务院，令北洋元老徐世昌为国务卿。同日，陆军总长派遣的“调解员”徐树铮和南京冯国璋秘密派出的私人代表王廷帧先后到达武汉，二人没有兴趣与湖北都督段芝贵磨叽，径直住进了堤角的警备司令部。 5月2日，冯国璋电请陆军部将第五师施从滨旅返回建制；3日，陆军总长段祺瑞带着何向东“答应抽调十五师出鄂的四项条件”前往居仁堂拜见大总统袁世凯。 四项条件为：第一，改剿为抚，尽快恢复豫西南c鄂西北地区的秩序；第二，第十五师调出湖北后仍然归警备司令部辖制，此项同时适用于第十一师，警备司令部对已经明确归陆军部直辖的第九师不作要求；第三，中央补贴湖北军费一百三十万元，用于整c扩编鄂军第一师c第二师；第四，徐海镇守使以杨曾蔚出任为宜。 5月9日，袁世凯准“四项条件”，第十五师登车出发，分驻河南许昌c洛阳两地，师部驻许昌。同日，民国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正式成立，陆军总长c海军总长c参谋本部总长及萨镇冰c蔡锷等六人为办事员。 23日，国务卿徐世昌下令改各省民政长为巡按使，由此掀起复古浪潮，为袁世凯借复古而称帝铺路。 正文 第154章 【自掘坟墓】 兴许是大总统袁世凯看到“干殿下”段芝贵在湖北实在憋屈，自己又忙于“复古”不得分身，乃派袁克定以“送夫人回乡探亲”为名（袁克定的正室乃是前清湖南巡抚吴大澄的女儿），南下湖北。 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何向东c湖北督军段芝贵c湖北巡按使吕调元c湖南督军公署秘书长饶汉祥到大智门车站迎接。在段芝贵的刻意热情接待之下，大公子袁克定竟然不想走了，遣人陪夫人回湖南，自己却留在武昌“考察政务”。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袁克定奉了袁世凯之命，要以大公子的身份坐镇湖北给段芝贵打气c捞权！ 何向东懒得理会，袁克定和段芝贵要压制何某人？好，何某人就到东湖划船游玩去也，找个陪同是少不了的，谁合适？还是尚未交卸“劝解”差事的徐树铮最合适。 盛夏的武汉三镇实在不负火炉之名，去年夏天，何向东与徐树铮在鸡公山待过了最热的一段时间。今年不同了，躲在东湖的二人不敢走远，他们得看着“袁世凯自掘坟墓”，得等着欧战爆发的消息，以便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何况，何某人还得随时准备着当爹。 能在东湖上坐船游览，这待遇当真不错了。问题是，你何向东能在东湖上玩耍，人家大公子和段督军就不能？东湖上的游船不独这一条！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舍了清凉的湖风，就在船舱里与徐树铮喝茶聊天。 “看看，就这种人，也想练新军？”徐树铮对被迫躲在船里很是不耐，手指远处那条花船，说：“老头子抓权是抓疯了，丝毫不顾手下大将的想法和面子，向东啊，你真是说对了，但愿，我们在山东的准备也不会白费工夫。” “我们？”何向东故意玩笑。 徐树铮也是故意认真，作色道：“不认账？！那把骑兵第九团的那些战马统统还我！我给新军（模范团）筹备处送去，还能在大总统面前讨个好。你可知道，这些马送到第九师，大总统已经把徐某人记恨上了。” “喝茶，喝茶，堂堂陆军部次长了，别那么小气。哎，这茶水可就抵了那些战马喽。” “随你便，铁公鸡。”徐树铮喝了一口茶水，说：“过两天我就回京干活儿了，泉公三天一个电报来催，看样子是真跟你现下一样，准备躲到西山去纳凉享福喽！” 何向东咧嘴笑道：“好，免得成天在我这里吃白食，又铮，回去可得盯紧了，千万别让袁世凯当了软脚虾。他要中立，也可以，中立区必须控制在东起即墨，经。” “磨叽，我知道有个屁用？”徐树铮一脸恼火的样子说：“现在是统率办事处了，是老头子一个人说了算，荫昌c萨镇冰c王士珍这些人跟遗老遗少牵扯不清，我看啊，老头子是想借徐世昌唱足了复古戏码，再堂堂皇皇的复辟帝制，当袁家皇朝的开国皇帝。可笑那些老不死又趋炎附势之徒，还在传说什么大总统要请满清归位？可笑老头子当真以为天下英雄个个有眼无珠看不透他的镶金葫芦。向东，泉公这次是下定决心了，南京那边，你却还须留意一二，冯国璋不是甘心当老二的人，一个副总统的位子未必能满足他的胃口。” 何向东默默点头，想了想，说：“只要国战之时冯国璋不在背后掣肘捅刀子，就当我何向东欠他一个人情，他要拿国家民族的气运开玩笑c耍阴谋。南京，龙盘虎踞，在我眼里却是指日可下。” “吹吧你。”徐树铮如此说，心里却相信大半。很简单嘛，湖北c苏北两面夹击，江南c江北两个战场，又是面对何向东，冯国璋多半应付不过来。 “又铮，蔡锷c蒋方震当真要不出来了？” “你真不知道？”徐树铮瞪视何向东，如看白痴一般，半晌才道：“老头子和泉公之间早有罅隙，当初任命蒋方震为保定军校校长，就是老头子有意从泉公手里抓军学大权。泉公乃暗中扣下军校开办费用，蒋方震不知就里，为要不到钱而自觉愧疚于众生，乃举枪自杀。泉公对此也分外的自责，可当时的情形之下，又不能不如此去做。世间事，谁说得清楚对错？故，蒋方震不是要不出来，而是泉公担心他明瞭当初情由之后反戈一击而已。” 何向东这才知道自己一提调用蒋方震，段祺瑞就断然拒绝的原因。这事情看来还真是难办了！ 拿捏一下手里的力量，张孝准并非当军校校长的适当人选。他留日学工兵，留德学军事经济，最好是在总司令做军事统筹规划，也就是当总司令部的参谋长。敢于任事c性格刚烈又有儒雅文才的蒋方震则是取而代之为军校校长的最佳人选。 杨曾蔚醉心于战术实践，目前仅有教导旅一级的统兵和指挥经验，此次作战如放在师一级检验合格，就是方面大将的材料。杨正涛军学底子太差，需要增广阅历，加强学习，今后看看再说了。 姜明经统炮兵颇有经验，然而对新战法c新战术和新战略思想领悟不够，很难发挥出大炮兵的威力，虽然童绪鹏已经去到济南与之会合，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童绪鹏究竟有多大能耐？现在不好说，那么，炮兵部队能发挥出多大威力来？也不好说。 王恩贵不错，这一次得到段祺瑞和傅良佐的力保，加上袁世凯又不想得罪黎元洪c何向东这一系而去刻意追究，如今官复原职了，说不准这一战下来就能打出一个合格的师长。魏宗瀚则是久居陆军部衙门，统兵经验不足，需要与部队磨合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叶秉甲的为人c性格和军学素养，最合适的位置还是军校当炮兵教官。潘正道进步显著，但有些脱不了骑兵军官的窠臼，今后倒是有大作用的，如今却只能带着总算有了战马的骑兵第九团展开训练。赵恒惕目前还有一些未曾归心的迹象，不敢放手使用，任其为师长，实在是出于让谭延闿和湘军将士们安心的考虑。 说来说去一句话，现目前真要打起国战来，何向东不去山东都不行！去了山东就又得担心两湖老巢。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古人诚不欺我，却是如此苦涩为难的滋味儿！ “向东，我给你一个建议，不如把吴兆麟与赵恒惕对调。有吴兆麟坐镇武昌，想必即便出了岔子，他也能镇压得住。” “我再想想，再想想”何向东请窦秉钧c吴兆麟二人去湖南，就是要妥妥当当的收了湖南，如今看来，二人确实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此时，调他们其中一人回来坐镇，似乎也行吧？ “要不我来帮你看老窝？” “滚你的，回去北京好生盯住才是正经！” “你耶，有船靠过来了，像是你家的。” “陈家的！”何向东嘴里说着，脚步却不慢，两步窜到船头，只见小船快速靠拢，陈家守东湖园子的老妈子老远就喊：“大帅，大帅，夫人生了个娃子，哦，不，是少帅！” 何向东心中狂喜，面上却硬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背后的徐树铮道：“嗯，好了，何家有后了，就算你死在战场上，何家的香火也断不了。” 老妈子的喊声立即招引了不少苍蝇“嗡嗡”的扑来，何向东见势不妙，推徐树铮出面接招，自己跳到小船上，操起一支长长的竹篙帮着船工把船撑得飞快，旁人又哪里追得上，那就只能慢慢跟着徐树铮去“何宅”道喜了。 大喜之事，让袁克定不请自来的坐镇武汉又有了新的说辞，让段芝贵找到与两湖军政实力派拉扯关系的借口，让德国的朋友c日本的朋友在上门道贺之余，也有机会询问一下山东的事儿，让何向东是既喜又烦，最可恨的是徐树铮，原本指望他帮忙挡住一些人的，他却倒好，说声恭喜，给小娃娃留下礼物，登车走人，回京交差去也。 好事成双，何向东喜添贵子的第二天，1914年的6月30日，北京又飞来两顶大帽子扣在他脑门上。 大总统袁世凯令，撤销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改设长江巡阅使署，以何向东为将军府定武将军，出任长江巡阅使，统辖两湖三地军务。以段芝贵为将军府彰武将军，长江巡阅副使兼湖北督军，会办两湖三地军务。另附一电，着袁克定代表大总统奉上礼仪五千元，贺何家添丁大喜。 长江巡阅使的帽子原本是张勋的，何向东派第九师顺手给他摘了当臭狗屎般丢在一边，却不曾想袁世凯在派出段芝贵c袁克定未能达到目的之后，借着成立将军府c颁授将军封号和何家添丁一事，把沾着狗屎臭味的帽子给何向东扣在脑门上。看起来，如今的长江巡阅使才是真正的长江巡阅使，实际管辖范围囊括了长江中游和上游一大半。 可大总统的真心是何意？何向东本来就是警备总司令了，这个巡阅使的帽子要不要都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关键，关键之处在于袁世凯顺水推舟把段芝贵任命为副使，目的就是要两湖的军政实权！ 尼玛个冤大头，你要自掘坟墓c自寻死路就去，别他娘到处伸手，到处捣乱呐！何向东回电，拒绝定武将军号，拒绝巡阅使官位，请保留长江中上游警备司令部。 正文 第155章 【蒋百里南下】 段祺瑞借口“养病”而递交辞呈躲到西山在前，何向东拒绝接受将军尊号和长江巡阅使头衔在后。在袁世凯看来，是段祺瑞已经降服了何向东，何向东此举是为段祺瑞称病辞职助长声势，要挟大总统。 那么，是否可以说黎元洪已经失去对何向东的影响力了呢？得再试一试！ 恰在此时，蔡锷和蒋方震联名呈上《对日作战方略》，袁世凯转手交给副总统兼参谋本部总长黎元洪过目。黎元洪认为，日本是中国之大敌，早日定策早作准备，上上大善。袁世凯顺着话头说，当今中队以第九师最善战，将领以何向东最有军略，不如由参谋本部出面组织一个秘密委员会，由总长牵头，何向东c蔡锷c蒋方震三人为核心，从筹备编练模范团新军起步，以期实现方略。 黎元洪知道袁世凯的意思，心中笃定的他立即拍发电报给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部，请何向东北上会商大计。何向东回电称，职归陆军部管辖，请陆军总长下令指定司令部主事之人选，交接职务后即可奉命成行。 7月12日，黎元洪拿了回电给袁世凯看，袁世凯确信，黎元洪已经叫不动何向东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人在朝好做官。 袁世凯为官多年，虽然也推行新政，但终究是旧官僚堆里打滚儿出来的，依着惯性思维，由此认定段祺瑞的势力已经大到非设法遏制c剪除一些的地步。乃召统率办事处坐办王士珍谈话，请其代替段祺瑞出任陆军总长。 王士珍无心民国政治，如非年初时袁克定亲自到正定来请，是断然不会进京供职于民国，当统率办事处坐办的。如今，看到袁世凯与段祺瑞斗气斗法，哪里肯接那烫手山芋？倒是当面劝袁世凯说“芝泉一向脾性就是如此，能迁就则迁就”，出了大总统府又给段祺瑞写了信，以老大哥的身份“责其意气过甚”，“贻笑旁人”。 段祺瑞露了肌肉，做够了姿态。看到王士珍的亲笔信就从西山回到北京，首先去大总统府拜见袁世凯，自称“祺瑞糊涂，得聘卿老大哥一番教训之后幡然醒悟，特来向大总统请罪，明日就到部办公和主持将军府事宜”。 袁世凯见识了段祺瑞手里的实力，对以段祺瑞c冯国璋为首的北洋军将领们更生出戒心，更急切的要组建新军取代旧军，届时才能以新人取代权大难制的老人，确保袁家天下无虞。此时，袁世凯自忖以模范团开始建设新军的策略没有见效之前，不宜与段决裂，还需借用段祺瑞的力量把那些越发难制的北洋军大小头目们管束住，以免生出更大c更多的麻烦来。 双方小心试探过一回之后，因陆军事权争夺而产生的“第一次袁段矛盾”就此化解。结果是段祺瑞失去对陆军大权的控制，陆军部成了一个空头衙门；换取以第五混成旅扩编的第十师人事权，段以与自己和王士珍关系都很密切的卢永祥为师长，令其加紧编整部队。 7月17日，豫南镇守使兼鄂军第一师师长黎天才“招抚白狼”成功，呈请陆军部c统率办事处准予整编其部为鄂军第三旅，赵白朗为上校加少将衔旅长，李鸿宾为中校参谋长，宋老年为第一团中校团长，王生祁为第二团上校团长。 同日，湖北的何向东宣布接受将军府定武将军名号，改警备司令部为长江巡阅使署。并以河南剿匪结束，请调十五师回鄂。18日，统率办事处回电汉口堤角，第十五师驻扎河南要害c不宜轻动，划归陆军部暨直辖；另调王占元之第二师驻防湖北，划入巡阅使署序列；再，湖南警备司令官窦秉钧中将调任第十五师师长，赵恒惕少将调任湖北警备司令官。 这又是一笔交易，何向东付出第十五师，换来第二师和一个旅，看起来是赚了，其实却是亏大发了！第十五师与第九师一样，是超编到一万八千多员额的大师团，炮团是54门火炮的满编制；王占元的第二师和赵白朗的补充旅加起来也就一万八c九千人，却一门火炮都没有，还得等着汉阳兵工厂的产出装备。 这笔账还有另外几种算法。 第一种算法，第二师原本是北洋军主力师，在槐树湾丢了炮兵团装备之后，一直元气未复，士气低迷，就算河南“剿匪”最紧张时，也部署在豫中和豫东护卫开封c项城，未曾动用。明面看起来是袁世凯对第二师的爱护，实则是对第二师战力的怀疑。以第二师进入湖北给何向东眼里掺沙子，顺便借助陆军第二军校和兵工厂的力量，帮第二师补补元气，在袁世凯看来是“何乐而不为”？哪知何向东如今最喜欢跟别人比掺沙子的能耐，第二师来就来吧，王占元要是配合c听话，那一年之内管保第二师脱胎换骨；不配合c不听话，那一年之内也管保第二师脱胎换骨，只是更彻底而已。 第二种算法，王占元一向与冯国璋亲近，这是北洋军系统发展过程中以桑梓观念形成的小圈子。何向东把第二师攥在手里，多少也算给南京方面加了一道保险。如此，宣武上将军冯国璋能够招呼的部队，就只有江西的李纯和冯国璋直辖的禁卫军王廷帧部。 第三种算法，原先的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都是超大编制，占用了第二混成旅c第六混成旅c第九混成旅的编制员额和陆军部拨发军饷。如今把这三个师交代出去之后，黎天才的鄂军第一师又兼着豫南镇守使，由河南财政开销军费。如此，湖北财税的地方截留部分，只需供养第二师和三个旅，可算比较宽裕，那就把三个空出的混成旅番号利用起来给旅扩编，回头来再向陆军部要这三个混成旅的开销，结果就是——湖北财政实际只负责一个鄂军第二师，那么就有大把的力量来尽快增强湖南陆军的两个师和两个旅，还有重庆的川军第五师和九江的赣军第一师。 第四种算法，都是中国陆军，理应不分彼此，第二师来就来吧，咱一视同仁。未来“去袁世凯”后的中国需要一支强大的国防军，此时投入，今后回报，亏吗？不亏！ 这些个手法，原本是袁世凯在前清编练北洋六镇时，给军队掺沙子c捞实际控制权的法子，如今给何向东用来对付他，倒也是天道循环c报应不爽，阿弥陀佛。 明赔暗赚的何向东没有马上回复北京，而是拿捏了好几天。 这几天，大公子袁克定和湖北督军段芝贵也不去汉口大戏台勾搭戏子了，成天阶围着何某人打转，甚至连晚上都借口“看看小娃子”到东湖边的何宅待着不走。如此摆出架势，非要何向东给出一个说法来不可。 何向东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嘴上不松口，心里却是着急万分。这都七月中旬了，只有上海的洋文报纸说奥匈王储于六月下旬在塞国被刺，欧洲强国们却怎么迟迟还没动静呢？山东c淮海两方面准备的如何？辫子军解散c消化和新募士兵的训练如何？看报告是一回事，好多事儿需要亲眼看过之后才能放心呐！ 7月25日，“不胜其烦”的何向东总算松口，拿出一份人事调整表来给袁克定过目，袁克定当场就替他大总统老子拍板答允。28日，统率办事处发表蒋方震为陆军第二军官学校校长，张孝准为长江巡阅使署参谋长，叶秉甲为炮兵司令官（姜明经率部驻山东），以王占元为岳州镇守使，洪震霄为陆军第二混成旅旅长，石星川为陆军第六混成旅旅长，赵白朗为陆军第九混成旅旅长。 27日，第二师王占元部在开封登车南下，两湖总算为北洋军开启了大门，自此，袁世凯完成了以北洋军系“武力统一中国”的“艰巨任务”，以十足的底气加紧实施以“复古”运动的“借尸还魂”计划。 北京城，棉花胡同，昭威将军府。 如今的蔡锷正是“得宠”时，陆军中将加上将衔，将军府昭威将军名号，陆军部编译处副总裁c统率办事处办事员c参谋本部属下军事研究会副会长c参政会参政员一大堆头衔搁那脑门上，脖子受得了吗？ 蔡锷不是糊涂人，知晓自己以及三月间发表的四川军务会办陈宧得到袁世凯“重用”，乃是袁世凯要借二人向北洋军的大小军头示威——你们瞧好喽，天下不是只有你们可用，人才多了去！蔡松坡c陈二庵不是北洋系军人，大总统一样重用！ 当蒋方震受命南下，登门辞别时，蔡锷对蒋方震说了真话——“滇黔与两湖已成一体，百里兄受命南下，当速速成行。何向东预测，年内欧洲必有大事发生，波及远东，中国首当其害，需集中所有力量准备一场御辱之国战。鄂军各部已经设法陆续调拨到位，滇黔军必当其后援！闰农（张孝准）为参谋长，君为官校校长，当竭力辅佐何将军，不负国家军人之名和国人之厚望。” 1914年8月2日午后，当蒋方震脚踏汉口大智门车站月台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报童们的号外声——“号外，号外，奥国对塞国宣战！德国向俄国宣战！” 正文 第156章 【盒饭释兵权】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蒋方震的思绪尚在“欧洲巨变”中恍惚着，前来接站的张孝准已经出现在面前。 “百里兄，可算把你盼来了。大帅与德国总领事施齐士约谈，一时脱不开身，托我前来迎接百里兄。”张孝准看出蒋方震的不在状态，伸手抢了他的行礼交给卫兵。“怎么，大帅没来接站，百里兄不高兴了？不瞒你说，英国总领事葛礼敦c日本总领事赖川浅之进也在约会大帅，忙呐！” “不是”蒋方震把目光从叫卖的报童身上收回来，看着一身靛蓝色军服，肩膀上挂着一颗金星的张孝准，状态回归，按照欧洲的礼节伸臂拥抱着贴了脸颊作礼后，连声说道：“只是想不到松坡一语成真。” 张孝准出言纠正：“不是蔡松坡一语成真，而是何大帅早有预判。” “噢。”蒋方震拖长了语调，目光快速瞟过一脸认真的张孝准，心中暗暗生疑，蔡松坡与何向东结盟，乃是政治c军事上的相互依靠；张闰农来武昌，乃是受黄兴指派，也算是避祸。可二人在中界的影响，特别是留日士官生中的名气之大，竟然都对何向东推崇备至，看来，那位何大帅当真是非同凡响的人物！ 张孝准与蒋方震相交多年，一同留学德国，关系比之与蔡锷亲密得多，自然之道那一瞥中的意思。也不说破，只问百里兄的身体恢复如何，慰问一路辛苦。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话，蒋方震却是一路走，一路刷新着自己对武汉的认识，也是对何向东的认识。 车站有宪兵和警察巡逻，车站门口的墙壁上张贴着许多“招工启事”，从鄂北c豫南甚至更远处来到汉口的青壮们围着招工启事挤了个满当当，一人从里面挤出来，往往有三四人拼命往里钻。远处的刘家庙码头上靠泊了一条大约五百吨的江轮，三道卸货栈桥上来往着上身的装卸工人，隐约可以分辨出他们搬运的是军用物资。宽阔的江面上船只如梭往来，一条悬挂着陆军旗的江轮拖着一长溜驳船从襄河口向下游驶去，江轮和驳船上站着十几个靛蓝色的身影。 出站沿着铁轨向北走了大约十分钟，右边就是原来第九师第三十四团驻地，如今是第二混成旅司令部。从司令部大门口的平交道口越过铁路线，可见大约一里远处有一片碧绿的树荫和刷成白色的高墙，那就是长江巡阅使署了。 没有任何装饰，只挂着一块白底黑字长条木牌的大门，木牌上还写着“长江中上游警备总司令部”字样。大门寒酸却警备森严，大门内有高高的瞭望台，瞭望台上设有探照灯和重机枪战位。大门口没有石狮子坐镇，却有两个砂袋垒砌的工事，两挺德造马克沁重机枪分列左右。看看，一个大门口就有三挺重机枪！ 在卫兵的致礼中，张孝准引着蒋方震进了巡阅使署的大门。 前后院之间，张孝准停步问：“先休息还是去作战会议室？” 蒋方震答：“正事要紧。” 作战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两湖三地各部参谋长，俱都埋头于手中厚厚的文件之中，乍闻值班参谋“参谋长到”的高声传报，各位将校纷纷起身。 “诸位，我来引见，这位就是前任陆军保定军官学校校长蒋方震少将。” 简单的招呼过后，各部参谋长继续工作。张孝准安排蒋方震坐在主席的右手边，也发了一份与旁人一样厚实的文件袋，随即有卫兵端上茶水，陆军武昌军官学校校长的职务就从此地开始履行。 会议室很宽大，四周都是树荫，在八月的“火炉”里也算凉快之处。可蒋方震在翻阅“山东作战计划及两湖军事整备规划书”几页之后，额上就开始渗出汗珠，越来越细密，不得不掏出手帕来频频擦拭。他不是害怕，也不是担心，而是激动，必须竭力的强抑激动。准确说是强抑感动的情绪，以免惊扰了别的参谋长们的工作。 1914年的中界，不仅仅是蔡锷c蒋方震清醒的看到——日本是中国之大敌，中日之间必有一场生死之战！何向东和他的一众部下十数万人，早就拟制出这份远比二人提交给大总统的《对日作战方略》更详尽c可行的战略计划书。计划涉及国际局势分析研判c敌军分析研判c我军分析研判c战役目标预定；军事工业建设和后勤保障c战时经济调控发展；后备军编组c派遣c补充；战区预判和战役推演c参战各部简介和任务划定；战役目的达成和影响分析c外交配合和政治影响 与蔡锷c蒋方震的纸上谈兵不同，拟定好山东保卫作战计划的何向东已经编整出三个师另一个旅级炮群的作战部队，其中两个师和炮群大部已经调拨到位，只待一声令下就收复青岛或迎击登陆之日军。想来，此时何向东与德国驻汉口总领事的会谈，必然与青岛有关！ 不知不觉的，天色转暗，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将校级军官来到。再后来，段芝贵c王占元c王金镜c鲍贵卿c何佩镕等北洋军将领出现在作战会议室。又后来，湖南巡按使刘心源c湖北巡按使吕调元c工发银行总董程灏功；江西陆军第一师师长欧阳武c四川陆军第五师参谋长何成濬；军械局长萧佐汉c汉阳兵工厂总办刘庆恩c汉冶萍总办李维格c湖北社会改革推动委员李宏先后到达。 张孝准起身招呼：“诸位，大帅和姚部长恐怕还要等一会才能完事，我们先行就餐，而后会议。”话音未落，门口出现一排穿着白大褂的士兵，在参谋长挥手示意下鱼贯而入，把一个个军绿色的洋铁皮饭盒分发在众人面前，随手附送一双筷子。 蒋方震第一个拿到饭盒，打开来一看，三素一荤，荤菜是七c八块鸡蛋大小的红烧猪肉，大米饭管够，门口还有一大桶米汤伺候着。这个实在看到张孝准打开饭盒拿起筷子就吃，再看看对面靛蓝色军服的将校们似乎饿极了的样子，饭盒还没送到就伸手去接。偏头看看自己坐的这一边，段芝贵等人的脸色既难堪又难看，再远处，那个号称手握万万资财的程秀才笑呵呵的接过饭盒，还连声向左右人等道：“军饭最实在，味道独特分量足，大家都尝尝。” 蒋方震强迫自己吃了一口，味道说不好，也说不上坏，红烧猪肉油水足，倒是能送饭下咽。 “砰！”王占元一拳砸在桌上，起身就走。段芝贵一把没拉住，只反手拉了王金镜。王占元一脸涨得通红，在靛蓝色军服们的注视下走到门口，却被门外突然闪出的两个人影挡住去路，原来是巡阅使署警卫团的卫士。 “让开！”王占元大声呼喝着伸手去推，没推动，习惯之下作势掏枪，手还没触到腰间的枪柄就被卫士一把扭转，同时一记重重的膝击顶在小腹处，堂堂的中将师长像虾米一般弓着腰软倒，另一卫士手脚麻利的下了他的枪，看了看，“咔嚓”连响把小巧的勃朗宁卸成十几个零件后，把弹匣揣进自己兜里。 张孝准的目光没有看门口，一直盯着段芝贵c王金镜等人。 段芝贵来此颇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也没吃过军饭，却多多少少听了一些传说。此时见王占元给人收拾了，忙拿起筷子向青灰色的将校们挥了挥，闷头吃饭。 “巡阅使何大帅令，今日到会之人员，从即日起由警卫团负责保护，原有之警卫下发教导旅。”张孝准厉声说过，又把声调放得很是平和，说：“各位，吃不下的不勉强，可以不吃，不过必须坚持到这次会议结束。可能是一两个钟点，也可能是一夜。” 蒋方震对面，作训处长李成义上校一脸不屑道：“上至大帅，下至列兵，全军将士都这么吃法，不吃的，滚蛋！” 李成义可是标准的“北洋军出身”，有名的“北洋军叛徒”，一番厉喝丝毫不留情面，第二师众人能怎么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名卫士半搂半扶着王占元回位，年已五十有三的王占元脸色青白，不是被打的，而是被吓的。久闻何向东这里军法森严，王某人可算是真真切切的领教了一回，看看，中将师长算个屁啊！吃是肯定吃不下了，那就饿着呗！ “大帅到！” 何向东c姚青松一前一后步入作战会议室，摆手示意不必行礼，目光迅速扫过桌面，又在蒋方震略带讶异之色的脸上和面前空空的饭盒之间来回打个转，无需介绍，微微点头，伸出双手握了，说：“欢迎百里兄，杂务缠身未能到车站迎接，尚请鉴谅，请坐。” 蒋方震刚坐下，就听何向东说：“来人，请王师长到奥略楼用膳，拣最好的上一桌，由本人付账。” 刚才动手的两名卫士闻声而入，快步走到王占元身后，作势相请。王占元缓缓起身，偷眼瞟了段芝贵，段芝贵赶紧偏头。 “第二师师长王占元将军身体不适，给假三月，入住陆军医院调养；由第三旅旅长王金镜护理师长。” 王占元情知自己再不抗争就彻底完蛋了，乃高声吼叫：“何向东，你没权撤老子的职！” 白痴！被人家用一盒饭就整治的丢了兵权，还吼什么“有权没权”的话？有用吗？何向东看都懒得看一眼，张孝准一挥手，两名卫士反扭了王占元的胳膊压得其弯下腰，押出作战会议室。 正文 第157章 【拖你们下水】 八月六日晌午，山东潍县火车站。 一列从胶州湾方向驶来的火车缓缓进站，站台上持枪肃立着第九师警卫营一连第三排官兵，他们看到车窗内都是一张张写着担心和茫然的，白人的脸，有老有少，大多是妇女。 德国人很痛快的向第九师移交了胶济铁路的管制权，换来青岛的德国侨民入住湖北大冶的德国村，还有何向东的一句承诺——“如果中德宣战，本人将确保德国侨民在两湖三地的人生安全。”如今，在德国驻华公使代办玛尔森c驻汉口总领事施齐士和胶澳总督华德克眼里，中国将军何向东具有惊人的预见力，也表现出对“德国朋友”的足够真诚来。 车厢门打开，一名德国海军少校踏足站台，拉直衣襟整理军容，与梅铸上尉和褚海澜准尉互致军礼，简单的c礼节性的问候几句，交换密电本。 这是两军之间第二次交换密电本了，上次是由潘正道加衔少将亲赴青岛交换战区内使用的密电本。此次交换的则是经二次加密c用于双方高层交流的密电本。如此，两军在汉口与青岛之间可以直接交流，而在山东的第九师，在鲁南苏北的第十一师，也能在以电讯方式给己方部队下达命令的同时，通报青岛德军，加强彼此的互信协作关系。 一句话，只要中国政府不对德国宣战，那么第九师就准备以“坚守中立”掩护青岛德军的后背。 这一天，德国海军太平洋分舰队“埃姆登号”轻巡洋舰离开青岛港口，驶向大洋深处，在一个月前，斯佩伯爵将军已经率分舰队主力出洋。青岛守军把两艘老式近海炮舰的火炮拆下使用，再将炮舰沉入港口航道，以阻止可以预见的英国远东舰队的进攻。 这一天，长江巡阅使何向东联名两湖军政要员密电北京统率办事处，请求大总统尽快“加入协约，对德宣战，收复青岛，以防日本乘隙进攻山东；请以段芝贵护理长江巡阅使责任，何向东率幕僚c警卫和后续部队，前往山东指挥作战”。 这一天，袁世凯召集黎元洪c徐世昌c梁士诒c孙宝琦会议，以湖北密电为由头，商讨中国之态度。 此次会议一开始就陷入矛盾之中。 袁世凯得到“王占元养病，王金镜护理师长”消息后，虽不知就里，却也隐约猜到何向东要对第二师下手了。后悔之余看到这封电报，颇为意动。可是，中国国力寡薄，能战之军队屈指可数，如将何向东所部尽数开向山东，则山东尽归何向东矣！与分散何系军队消化之的既定策略不符。再者，与德国开战，理由何在？总要在道义上说得过去吧？又则，国家财政极度困难，打仗是要花钱c花大钱的事情，军费何来啊？就那么一点点钱，老袁都用来准备编练新军模范团了！ 黎元洪作出一副对何某人死心的态度来。一方面主张趁机调出何向东；另一方面也主张收复青岛，避免日本趁机插足，酿出更严重的事端来。说简单一点，副总统兼参谋总长是极力主张宣战的！ 梁士诒是出席此次会议的财政经济“巨头”，他看到德奥以小搏大，虽能得逞一时，然最终必败，故而也主张对德宣战。 不过，梁士诒也看到随着何向东系统军队进驻河南c苏北c山东，工发银行的纸钞也就以“军饷“的名目随之进入，这可就不是让北洋各省督军们“阴为抵制”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军队拿着钞票买粮草c存入当地银行，当地必须接受。否则酿出兵变来，谁担当得起干系？！山东驻军最多，督军靳云鹏也最早让步，已经准许工发银行在济南开设分行，兖州c潍县开设支行。随即，河南督军田文烈也作出让步，工发银行即将在洛阳c开封c许昌c南阳c信阳开设分支机构，颇有全面席卷河南之势。 要命的是，军队在工发银行分支机构尚未开办营业之前，因为山东c豫中没有工发银行，故都先把钞票存在中国c交通两行的汉口分行，又在山东c河南提取现大洋发军饷c买粮秣。而两行尚未发行钞票就先收进了几百万鄂版新钞，支出几百万现大洋，顿时银根吃紧，头大无比，只能在汉口以收到的鄂版新钞换贷款的袁大头。 须知，先前向工发银行贷款五千万，如果全部提取的话，5000万块银元的净总重量是2500吨，得用一百节火车才能装运完，调动一百节火车从汉口到北京，需要芦汉铁路稽核员批准，还会影响到军队调动和日常运营，成本高昂。因此，此笔贷款由票据转账完成，这就造成工发银行武昌总行成为实际上的硬通货储备库，距离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银行地位，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与德国宣战，中央政府却无法解决财政困难，最终结果是拱手把金融调剂大权交给工发银行，使之正式成为中央银行。这是梁士诒绝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因此，梁士诒一方面认为可以加入协约，对德宣战，先于日本夺回青岛；一方面又以财政困难提出四个前提。 第一，要求把新钞发行权收归交通银行一家，一边统合金融c救济财政；第二，借口列强交战，汇兑价格起落幅度增大造成实际汇兑困难而停止支付赔款，并把抵押的关c盐各税收回；第三，发行国家公债；第四，在停止赔款和收回关c盐税权c发行公债之后，以此形成资金优势，由国家行政强力实施以交通银行为唯一结算行，再收购中国c工商发展等多家银行股权，独霸金融。 黎元洪听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生怕给梁士诒说成了此事，遂闭口不言。 孙宝琦从前清起就办外交，习惯“以夷制夷”的外交思路，认为青岛德军即便与协约国家军队交战，那也是列强的事情，中国正可坐视。 众人发表意见，袁世凯端坐高位，一言不发。他心里有一本账，也正苦恼着。 借着徐世昌之手掀起了复古，各地纷纷有人“劝进”或者“宛转劝进”，实行帝制只剩下最后两道门槛了，却生出欧洲列强爆发大战，势必波及到远东的局面来，这不是横插一杠还是啥？何向东的电报，此间的议论，无不是在说，大总统啊，你称帝的事情恐怕要放一放了，先把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再说！！ 应付眼前的局面，众人都说了利弊，可众人都揣着自己的小算盘，肚子里都有小九九，哼，别以为本大总统看不出来！ 何向东是野心勃勃的要借国战博取声望，以目前德军在青岛六千兵力，以英国舰队的海上优势，如中国对德宣战，海面c陆路封锁青岛，不用打，半年之内，青岛守军必然缴械投降。届时，何向东就是收复青岛的最大功臣，从晚清到现在，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黎元洪主战，恐怕是想让投入段祺瑞怀抱的何向东在对德作战中消耗实力，如果取胜，主战的副总统和鄂军名义上的领袖，自然要拿大头，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梁士诒嘛，根本目的还是要操持全国经济大权，彻底排斥何向东一系和周学熙。当然，梁士诒的主张有颇多可取之处，至少可以为国家财政解决拮据之难，阻止何向东那双伸得越来越长的手。也是当然，此会没有召陆军总长段祺瑞前来参与，多半就是因此。 黎元洪没有何向东的军力支持，没有程灏功的财力保障，已经不入大总统的法眼了，如今倒是真真的“政治俘虏”。最可畏的是段祺瑞与何向东的“同盟”！战，只能让旁人捞了便宜，对袁大总统而言没有半分好处，还要担负起万一战败后的所有责任。 “阁老，依本大总统之见，还是暂取中立为好，如何？” 徐世昌一直在旁察言观色，闻言点头道：“正好，大总统此乃持重之策。” 黎元洪心有不甘的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梁士诒略感讶异的看着袁世凯，当袁世凯的目光转向他时，他又似乎有些心虚了，急忙低头；孙宝琦主张的就是中立，倒也坦然的得意了一回。 没有对国际局势进行深层次的研究，没有作出对欧洲战争的结局预判，没有把中国放在世界范围之内考虑欧战对中国的必然影响。。为了自身的c小团体的利益，袁世凯在极小的圈子里就决定了“中立”大计。 8月7日，何向东得到大总统府机要局的回电和段祺瑞的密电，乃四处联络各省督军c带兵将领，又联系在海外的孙c黄等人，探询联名通电要求宣战的可能性。 8月9日到10日间，各地陆续回电，北洋系将领中只有寥寥三c五人愿意列名，孙黄二人皆未回电，云南的唐继尧c贵州的刘显世并未按照何向东与蔡锷的约定，回电表示宣战大计，滇黔听命于中央，地方不应以己见左右中央决策。 尼玛，搞来搞去，结果是何某一系人马唱独角戏啊？！ 何向东扪心自问，自己错了吗？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何某人的所作所为无一不以国家强大c民族昌盛为出发点。可惜，大公无私者寡，怀一己之私者众，国家的c地方的权柄大多掌握在这些人手中，奈何？！ 你们不想打，不想因为战争而丢掉到手的利益，那老子就拖你们下水！ 正文 第158章 【德使的企图】 君子可欺，小人无敌。 陆军医院的特殊病房里，王占元看到进门的师景云，瞬间就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何向东，小人呐！你把老子关在医院里倒也罢了，偏生还要司令部军法处和宪兵队联手调查历年军饷发放情况，你你要往死里整王某人呐！ 哼，别以为王某人怕了你，看，冯大哥不就派人来搭救老王了！说不定哪一天大总统的特使就到了呢？ “春翁。”师景云几步跨到床边，一边招呼一边伸手握住王占元的手，坐在床沿边，关切的问：“身体可曾大好？大帅一直挂念着春翁，听说您生病住院，立马就遣卑职来探望。大帅说，转告子春好生养病，第二师有何向东督导着，不出月定然是满员整装，战力大盛。有第二师为凭仗，待春翁病体痊愈，当可位列封疆啊！” 眼泪花花的王占元一头雾水。事情明显的这么摆着，冯国璋是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装糊涂？ “兰峰老弟，我”王占元本要说自己没病的，却瞟见门口有个影子晃动，想来是那两个巡阅使署卫士之一，这屋子不隔音，贸贸然说了出来会有何结果？ 师景云略使了几分力气握了握王占元的手，字斟句酌的说：“大帅省的，春翁只需好生将养，依卑职看来，也就一c两月的光景，定能大好。” 王占元绝非粗鄙武夫，听出话里另有玄机，略一想，顿时醒悟。袁世凯手下三大台柱子，号称龙虎狗三杰，王士珍志趣高雅，不爱揽权，为北洋众将所佩服。冯国璋和段祺瑞皆有雄心壮志，各以桑梓c裙带c师承拉起了小圈子，王占元在冯国璋的圈子里可谓举足轻重的人物，故而，冯国璋会在第一时间派遣参谋长来此。当然，段祺瑞借何向东之手剥夺王某人的兵权于一时倒也罢了，若还要置于死地的话，恐怕会得罪所有北洋人，包括冯国璋。 有此考量，王占元还是有依仗的！听师景云这么一说，王占元心里更有底气，不就是一两个月嘛，这个委屈老子受得起，大丈夫能屈能伸方能成就大事业，何况已算见多识广的王某人呢？ 师景云见脸上还挂着泪水的王占元情绪稳定了，拿出带来的礼物搁在床头柜上，又道：“列强交战，远东波动，北京下了《局外中立条规》，看起来山东方面还轮不到咱们出兵打仗。春翁不妨托卫士带话给弟兄们，让他们顺从命令，好生训练，那个有些许欠饷，也发还他们便是。今后，春翁还得指望着弟兄们沙场用命呐！” 王占元知道贪墨c挪用c克扣军饷的事情如今被何向东揪住不放，不给个说服，做点表示出来，很可能会落个鱼死网破的结果。闻言乃密密点头道：“嗯嗯，不如就由兰峰给耀庭（王金镜）及鄙妻舅带话，办了这个事情。” 师景云以及背后的冯国璋倒也不是完全为王占元着想c考虑，但是能趁机拉拢c示好王占元，对曹锟c李纯c陈光远等人也有影响。更何况，如今结成三角同盟要对付老头子称帝，要分割中国的最高权力，在达致目的之前，三角同盟还需齐心协力。故而，能够派师景云出面说和一番，对南京多有益处。 只是冯国璋c师景云以及王占元都如袁世凯一般不曾看清何向东的手段，查王占元贪墨乃是要争取第二师下级军官和士兵，中级和高级军官，给何某人都不想要。 甚至，何向东已经打算着等山东一战结束，如果王恩贵称职的话，就把第二师师长的帽子给王恩贵戴上。 师景云又叮嘱了几句，告辞离去。 不几天，王占元把历年贪墨c挪用c克扣的军饷共计五十多万元以现金和投资抵押的方式上缴巡阅使署军政部会计处。军政部长蒋翊武立即从工发银行取了钞票，按照第二师名册逐一发给官兵们，顿时欢声雷动c士气大振。 又过了两天，军政部和宪兵队的肃贪行动演变成一场风暴，刮到第二师旅c团级王金镜c鲍贵卿c南元超c王懋赏c韩承灏等人先后被宪兵带走，第二师旅级c团级只有槐树湾被歼灭的石振声和崔霈因“无人检举”而幸免。 1914年8月15日，何向东下令从第二师各部抽调一半官兵，与教导旅合编为教导师，陆军中将金永炎任师长，吴佑贞c张承礼分任旅长，徐源泉c张少雄c卢本棠c李明贵为步兵团长，刘原敏为炮兵团长；又从赵白朗超编了的第二混成旅抽调一个团，从黎天才的鄂军第一师抽调一个团补充进第二师，以熊秉坤代理师长，并将王占元c王金镜等人的调查概况电报统率办事处，请另遣得力将领南下任职。 这一天，日本宣布根据《英日同盟条约》，日本有义务帮助英国，为确保东亚和平，乃向德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德国在远东海面的所有舰船解除武装，并在一月之内把胶州湾交给日本。以上两点通牒要求，如果在8月23日正午之前没有得到明确答复，日本将采取必要措施。 同日，接到日本最后通牒的德国驻华公使代办玛尔森宣布，德国有意将青岛归还中国，不过要求日本也将台湾归还中国。 16日，日本驻华公使代办小幡酉吉以照会威胁袁世凯政府，不准从德国手里接收青岛，并立即撤走在胶济线上的军队，否则视中国自行破坏中立，日本将以敌国视之。袁世凯政府答复曰：中队进驻胶济线乃是中国政府宣布中立之前发生的事情，与12日宣布的局外中立条款无任何关联。 16日晚，山东督军靳云鹏通电宣布，山东驻军将于9月初，以第九师第三十五团为主，第五师一个团又骑兵一部为辅，在临淄c寿县一带举行军事演习，邀请陆军部c参谋本部和各省将领往观。 这一晚，袁世凯的政治顾问有贺长雄在私下的谈话中表达出“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及政府支持大总统实行帝制”的意思；又说“山东第九师的行为无异于对大日本帝国陆军发起挑战，在当前局面下，军部不排除先对付支那陆军再对付青岛德军的可能。” 这一晚，德国驻汉口总领事施齐士和商务参赞福禄克到堤角拜会何向东。 巡阅使的书房四壁挂满了地图，宽大的书桌完全变成了地图桌，五万分之一的战区地图上搁着红蓝铅笔，量角器和带刻度的三角板，在地图的一角还半裹着一张二万五千分之一的炮兵地图。 当参谋长张孝准引领客人到来时，何向东正在埋头作业，头也不抬，边画边说：“你们的公使那句让日本同时归还台湾给中国的话纯粹狗尾续貂，完全还没搞清楚状况！日本方面已经准备动手了，根据可靠情报，日本陆军正在动员第十八师团，另外还将配属一个步兵旅团和相当于两个野战炮兵c重炮兵联队的重火器。海军方面，日本海军的力量即便是德国太平洋分舰队全部在青岛也无法抵挡，何况现在德国海军尽去，留下七千余陆军困守青岛，胜算几何？狗尾续貂，搞出现在尾大不掉的局面来。你们能痛痛快快直接把青岛还给中国，我再令第九师进驻，有何不可？！哪至于你我两方面都如此被动？！现在，你们如果还是执迷不悟的态度，那就等着进日本人的战俘营吧！” 张孝准尽量按照何向东的语气翻译，确实也做到了语境的完美复制，说的两个德国外交官频频点头，面露愧色。 确实，何向东曾经提出，如果日本方面向德国提出青岛之要求，德国方面不要答复，应该立即向中国政府和军队移交青岛。岂料玛尔森却吃了猪油迷了心，竟然想把中国拉进与协约国正面作战的漩涡中，以借助中国陆军的力量保住青岛和“海外德军的力量”。 别说袁世凯不干，何向东一样不会干！ “将军阁下，麦尔华德克大校直接向汉口总领事馆的电报，想必将军阁下已经收到了，我们热切的希望中国陆军第九师立即开到胶州湾东部，崂山西麓的城阳一带” “晚啦！”何向东心里确实对德国人顽固的想把中国拖下水的想法很不满，随手丢下铅笔，向两位客人招手道：“来，你们来看看，现在的问题不在我军，而在你们青岛守军太笨。收不能收，放又舍不得放，把第一线阵地选择在李村河口到沙子口一线，正面宽度达到15000公尺，你们那几个营的兵力如何防守？守了一线，青岛要塞炮台还要不要人？我说，最多丢一个前哨在那里即可！” 施齐士和福禄克凑近地图，看到在何向东的地图上，第九师所属部队在平度c莱州c潍县和昌邑根本就没有移动，心知今晚来此已无法说动这位将军了。与不切实际的玛尔森不同，这二位倒是非常理解何向东以“中立姿态”积极配合青岛德军作战的。 “你们替我告诉公使和海军大校，你们的防卫兵力严重不足，集中力量守卫要塞炮台区，重点防御方向放在仰口即可。海军大校指挥陆战，呵呵，在告诉他一句，手里多留预备队。” “将军何不直接与大校联系？” “嗤！”何向东哼声道：“万一青岛守不住而大校先生又来不及销毁电讯联络的依据，我岂不成了国家罪人？告诉海军大校，希望他能坚持到1914年的最后一天。” 正文 第159章 【段祺瑞逼宫】 北京城最繁华的王府井附近，锡拉胡同内有一处深宅大院，三间门脸的大门前挂着两盏灯笼，灯笼上写着颜体的毛笔字——坂西，这便是由青木机关改头换面而来的坂西公馆。 1914年8月17日一大早，日本驻华公使馆武官附富山正彦少佐和武官助理土肥原贤二大尉匆匆来到坂西公馆，两人的脸上都写着“焦急”，在少将的和室尚未开启时，不约而同的在屋檐下来回踱步，似乎一刻也停不下来。 坂西利八郎少将故意没有马上开门，就是想要磨一磨两个部下的心性。富山和土肥原都是不错的青年军官，土肥原贤二的哥哥土肥原鉴也是陆军少将，与自己是陆大同学。只不过，坂西是军刀组，而土肥原鉴没有那么优秀而已。在少将眼里，如今是大尉的弟弟将来肯定比少将哥哥还要有出息！ 焦急吗？是啊，支那的政治军事局势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变得令人无法看清了。武汉的第二师事件，是否可以看做段祺瑞—何向东系统向支那最高权力发起的挑战？是否可以看做支那一部分强硬派将领将在山东胶州湾问题上与大日本帝国作对？ 何向东，曾经是友邻会和青木机关准备大力扶持，以分裂支那的重要地方势力。为何偏偏选择他？因为何向东具备其他地方军队将领欠缺的素质，也因为何向东在支那内战中没有败绩，还因为何向东愿意与日本朋友合作曾经要扶持的不二人选，今日已经成为帝国陆军控制山东半岛的强劲敌手！ 靳云鹏突然宣布要军事演习，就在欧战爆发，日德两国剑拔弩张的节骨眼儿上。自从民国以来，三年了，除了湖北陆军组织过军事演习之外，北洋军和其他地方军系都不曾搞过演习。那，这一次是第九师影响了靳云鹏，还是靳云鹏想学何向东？如是后者，那后果就严重了！何向东是什么人？兴许袁世凯还不太清楚，今天的坂西利八郎却是清清楚楚！菊子小姐发挥了重要作用，不仅仅报告了第九师c第十五师各部最新的驻防地点和日常行动，还报告何向东系统军队中c两湖三地政府和工商界人士中，存在一个民族主义c国家主义的强力组织——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 日本在华情报系统被何向东骗得好苦！ “哗啦”一声，坂西利八郎拉开木门，门外的两名年轻军官同时停住脚步，同时立正行半鞠躬礼：“将军阁下！” “唔，富山君，土肥原君，请进。” 二人脱了鞋进入和室，分左右站着，见少将摆手示意了才跪坐着互视一眼，土肥原贤二说：“将军，袁世凯今日要在大总统府召集国务员及次长会议，据可靠消息，昨晚段祺瑞在府学胡同宅院里聚集了不少于十二名将军，估计会在今天的大总统府会议上有所动作。另外，山西的阎锡山转来一份密电，乃是何向东要求各地督军联名通电全国，呼吁加入协约国，对德国宣战并进军青岛。还有，昨晚卑职去棉花胡同拜访蔡松坡，蔡松坡明确表示对山东局势的担忧，他说，如果山东爆发中德c中日之间的战争，他将向滇黔军下达明确命令，调动滇黔军开向山东，协助何向东作战。阁下，袁世凯已经无法控制军队了！如今，帝国在支那的头号敌手不再是袁世凯，而是何向东！” “唔。”坂西利八郎点点头，目光转向富山正彦。 富山正彦鞠躬道：“将军阁下，经过连月来对津浦铁路c胶济铁路运输状况的观察，可以明确何向东系统军队在山东c苏北的兵力编成为两个大师个新编补充旅c两个炮兵团和两个重炮营，另有浦口c蚌埠c徐州c济南兵站部队约一个团。其中，炮兵部队拥有德造150加农炮12门，150榴弹炮18门，105榴弹炮36门，75野炮36门，75山炮36门，旧式75野炮18门，旧式57野炮18门。就卑职所知，这一炮兵群是支那陆军有史以来最庞大c最先进c最具战力的炮群，最为可虑的是，我们一直没有搞清楚何向东的炮兵是如何遂行准确曲射打击的？” 富山正彦偷眼看去，只见坂西少将的右手食指在膝盖上写画着什么，显然，是在写着自己刚才报告的数据，这是一种记忆方法，在日本军界高层很是流行。 “河间喜二郎大佐就何向东炮兵曲射战术问题，曾请教旅顺要塞司令官青木中将，据说，国内有重炮兵部队已经开始试验曲射” “嗯！”坂西利八郎重重的哼了一声，打断富山正彦少佐的话后，又和蔼的向少佐点头表示赞许，才说道：“富山君c土肥原君的工作很努力c很有成效，本官已经给军部发去报告，请军部切实考虑何向东军队的潜在威胁，重新编成青岛攻击军。本官的意见是，对付德国在远东的一支不足八千人的孤军，易！对付何向东在山东c苏北的四万多军队，难！帝国陆军的此次出征，势必不会把目光仅仅放在胶州湾，而是整个山东！二位，山东c辽东怀抱渤海，为北京之左右翼，如山东到手，支那袁世凯政府就会对帝国俯首帖耳。” 土肥原贤二问：“阁下，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坂西利八郎道：“等，等待居仁堂那边的最新消息。” 中南海内，含元殿后的遐瞩楼是政事堂办公地点，袁世凯为了表示对老友徐世昌的尊重，今日的国务员扩大会议选定遐瞩楼举行。如此，国务卿和各部要员到达后，就需等待大总统从居仁堂移驾来此，凸显出民国大总统的地位崇高来。此举当然有目的，首要是提点一下段某人，也让跟随段某人拜谒大总统的那群将领在居仁堂扑了空之后，不好再跟着来政事堂。 “大总统到！”侍从武官的嗓门很是洪亮。 与会众人纷纷起身，恭恭敬敬的以鞠躬礼迎接大总统，大总统面带微笑，双目有神，随便的以目光一扫，让人觉得既如沐春风又感到无上威严。噢，矛盾吗？不矛盾，这就得看你揣着何种心思参与此会。佛曰，心中有佛，满眼皆是佛。 “诸位，坐。”袁世凯摆手示意的同时，向徐世昌点头示意，徐世昌率先坐了，各部总长c次长也分前后排纷纷入座。 袁世凯没有坐下，双手撑着花梨木的桌面，神色威严的扫视全场，突然厉声道：“这个何向东越发无法无天了，堂堂第二师师长，他说软禁就软禁，堂堂国家军队，他说混编就混编，谁给他的权力！？统率办事处c陆军部c参谋本部难道都是空头衙门！？今天的国务会议，第一个事情就是要议决长江巡阅使继任人选问题。他要去山东观操，让他去！去了，就别回武汉！” 一番怒喝，把今天会议的调调决定下来，与会者们自然各有反应。有窃喜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隐隐担忧的，还有段祺瑞面无表情，缓缓起身，向袁世凯鞠了躬，又向坐在自己身旁首位的黎元洪鞠了躬。 黎元洪脸涨得通红，急忙起身还礼后，却是转向袁世凯道：“大总统，参谋本部认为，中国既然宣布局外中立，设立中立办事处并颁发中立八条，那么当前急务就是要向德国c英国c日本确定一个条目，中立区不得侵犯，战区仅限于胶州湾德国租借地。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至于何向东查办第二师高级军官贪墨军饷一案，据闻颇得军心，又者，第二师既然编入长江巡阅使署序列，军政c军法事务当归长江巡阅使署管辖。何向东此举，并无出格之处！” 耶！菩萨爷今个儿怎么啦？不是与何向东闹崩了吗？！ 袁世凯原本以为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段祺瑞，哪知竟然是黎元洪！一时间也愣了神。 “大总统。”段祺瑞并未坐下，规规矩矩的鞠躬后，说：“祺瑞在统率办事处行走，又主掌陆军部，今日有三条呈报大总统。其一，何向东的职务，大总统c副总统c国务卿c陆军总长，谁也撤不了他，第十五师于今日凌晨四时许从洛阳c开封启程，开向北京。该部是留驻北京还是经由京奉铁路转天津再转津浦铁路去济南？则由今日会议结果决定。” 段祺瑞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平淡得给人一种寒冽之感。袁世凯缓缓落座于主位，目光避开段祺瑞，在与会者们脸上转来转去，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东西。 “其二，梁燕孙要整理财政和金融，陆军部是欢迎的，何向东是欢迎的。但是如果要借此耍手段，估计燕孙发行的钞票顶多能在直隶c关外c山西c陕西c甘肃c新疆等省流通。大总统和燕孙决定国家经济策略之前，不妨先去湖北看看，祺瑞在此断言，湖北乃中国希望之所在，湖北社会c工业c经济c军事c教育诸多方面，三年来已经发生巨大改变。” 被大总统剥夺陆军大权的北洋台柱子段祺瑞，一转眼就变成了何向东的发言人！那么，北洋的那些大小军头们会作何想？会作何抉择？ 袁世凯面如死灰，脑子里瞬间涌过无数人念头，很快的就明白过来。 废省改道c筹编新军c复古风潮c统率办事处这一桩桩事务背后的真意，瞒不过别人，反倒迷花了自己的双眼，看不到部下重将的态度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文 第160章 【定武上将军】 遐瞩楼外的树荫间有几只雀鸟在“唧唧”鸣叫，忽而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飞走。政事堂的国务会议上，气氛一片死沉，公然向大总统发难的段祺瑞面色平静，心中却早掀起冲天的波澜。 从个人感情而言，他不愿如此对待赏识c提拔自己，又多年来风雨同舟的大总统；从利益而言，袁世凯曾经给了段祺瑞太多，但当段某人站在距离最高点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视野可以俯瞰全国c远及全世界时，终于感觉老恩主对老部下的“担忧和掣肘”，其时，徐树铮留学回来了，何向东出现了。特别是何向东的出现，让段某人的两月湖北任差，着实的开阔了眼界，洗礼了内心。 如今，为国家计，段某人不能不以此看似莽撞无礼，实则唯一有效的办法来“劝谏”老恩主——不可逆天而行，当放手时需放手！ 段祺瑞硬着心肠，把目光从神色委顿的袁世凯身上撤回，转向一众与会者，说：“其三，当今世界乃是弱肉强食，于中国而言，人不自强必受辱！此番既然已经宣布中立，不是如前清那般任人蹂躏的中立，而是有强大武力和坚强信心的中立！以为宣布局外中立了，别人就不会打你？如今列强都自顾不暇，唯有置身欧战事外的日本近在枕畔虎视眈眈，岂有不趁机发难之理？！一个局外中立就能遏制日本的野心？可笑！大总统，宋卿兄c菊老，本人建议以参谋本部c陆军部c海军部为主，外交c财政c交通为辅，重新设定中立办事处，尽快调整全队部署，准备山东应变，以积极的军事准备遏制日本扩大战争！除此之外，中国别无他路可走！本人已下令第十师立即开赴山东，手续怎么办，请大总统和与会诸公定夺。” 段祺瑞说完，向主席上的袁世凯并腿打个立正，坐下，脸色依然平静如水。 袁世凯不是没有还击的想法和能力，但还击能否成功？把握实在不大！当前，如果不算已经被段祺瑞下令调走的第十师，京畿一带只有李长泰第八师和驻扎南苑的曹锟第三师，城内是步军统领江朝宗的巡防军十个营，再算上军械不齐的各路备补军，与窦秉钧率领的第十五师打起来，胜算几何？第九师c第十一师沿津浦线北上需要几天时间？两天！ 看起来，段祺瑞没有逼大总统下台的意思，只是憋屈得久了，想要从统率办事处分润陆军的权力，呼应何向东在山东执行强硬中立战略而已。再想想经济上，一打，工发银行的贷款就指望不上了，一两个月之内，政府就无钱支付军饷c发放各部办事员的薪水，拿什么来打？ 袁世凯沉默间，众人都不说话，也不敢说话。 此时，政事堂机要局的一等秘书冯学书不合时宜的闯进会场，神色着急的他没有察觉会场的气氛异样，直接走到国务卿徐世昌身后，递上一张电报抄纸低声道：“长江巡阅使署c宣武上将军府领率江西c安徽c湖北c湖南c山东c云南督军，贵州护军使及徐海镇守使c兖州镇守使c济南镇守使c江宁镇守使c九江镇守使c豫南镇守使c重庆镇守使c岳州镇守使c湘西镇守使c湘南镇守使。。又及各师c旅c混成旅将校共计三百多人，联名通电全国，要求大总统摈弃复古c刷新政治c整顿军事，以积极开明的新式思想领导全民共建民国，抵御外辱。另外，在京将军们在居仁堂外聚集，雷处长（军政执法处雷震春）劝说不去，请菊老和大总统示下。” 会场上实在太安静了，冯学书又抑制不住情绪，说到后来，声音渐大也不自觉，让与会者都把事态听了个实在。 “大总统。”段祺瑞坐在那里等了良久没见反应，趁机道：“北洋军能战者就老六镇加禁卫军，第一师在绥北镇守蒙边，轻易调动不得；第二师在湖北整编，指望不上；第三师在保定，没有炮兵的第三师没了魂魄；第四师在淞沪，那是门户之地；第五师在山东，正与第九师准备军事演习；第六师在江西。除此之外还有新编的第七师和十几个混成旅，关外的军队嘛。。” 这本账即便不算，袁世凯和众人也都清楚，大总统手里能够调动起来跟两湖军队死战者，几乎就没有！ 袁世凯终究是见过场面，经过风浪的，察觉段祺瑞和何向东并没要大总统老命的意思，那么，暂且退让一步，再设法折冲转圜一下，眼前的局面不是不能抹平。今后，等新军编练出来再说了。总之，旧军靠不住，段祺瑞c冯国璋靠不住！ “芝泉呐，中立办事处就移到陆军部吧，你要负起责任来，千万不要把事态搞得收不了场。日本海陆军如今是兵强马壮，你刚才也言道，我们能动用的军队仅仅何向东手里的三个师，本大总统的意见是，坚守中立是可行的，及早向列强说明我国中立态度和处置也是必要的，但是，能不打就不打，千万别挑起战端来。” “是，大总统。”段祺瑞达到目的，欣然领命。 “何向东要去山东，给个什么名义为好？”此话，袁世凯是问黎元洪。 黎元洪又恢复了菩萨状，半闭着眼睛回答：“既然是观阅军事演习，就给个观察使吧？” “嗯！”袁世凯竭力想作出一切还在把握的状貌，可终究是内里不得力，声音有些发虚：“那就以大总统令，授何向东定武上将军名号，以长江巡阅使兼任山东军事观察使，即日前往山东组织c观阅军事演习；段芝贵以副使护理长江巡阅使；周自齐c梁士诒负责召开经济整理会议，要诚意邀请各省财政c工商贤达和各银行负责人与会，拿出一个金融整理的处置办法来。宋卿c芝泉，你们看。。” “江南制造局应当立即把海军修船之外的设备c人员c物料搬迁到大冶，并入汉阳兵工厂管理，以防日本舰队侵扰c夺占。”段祺瑞说着话，目光转向海军总长刘冠雄和统率办事处的海军代表萨镇冰。刘冠雄略一沉吟，与萨镇冰对望交流后，点点头算是认可。 会议就此转了风向，从议决处理何向东，变成商议如何呼应何向东领军驻扎山东应变？为做好军事准备，在统率办事处成立以黎元洪为首c蔡锷为辅的专门会议，又把陆军调配权暂行发还陆军部，再议出《中立办事处实行中立条规十则》，分电各省c各军实施。 拿到陆军调配大权的段祺瑞在会上拟就了几条命令。 第一，调黔军黄毓成部，滇军叶荃部，川军周骏c刘存厚部分道开赴湖北，受长江巡阅使署节制。 第二，授权山东军事观察使c定武上将军何向东节制第五c第九c第十一c第十五c山东第一师c徐海旅及长江巡阅使署下辖各部，负责沧州以南c海安以北防务，并协防长江。 第三，责令陆军部军械司整顿全工，制械各厂以汉阳厂为首要，各以设备c无聊c人才相济，以促成规模后反哺各厂。 第四，另着蒋廷梓为筹备全国兵工事务总办，先赴汉阳厂考察c坐镇指导。 第五，陆军大学c保定军官学校本年毕业生提前结业，除留三成人员参与新军模范团编练外，余者全部分发山东军事观察使任用。 政事堂的会议在持续，不断有聚集在居仁堂门口的将领被叫进政事堂与会。 王府井锡拉胡同的坂西利八郎等人得到消息，立即就推断出中国高层政治出现变化，有贺长雄拉拢c软化袁世凯的努力宣告失败！再从不断有将领参与会议的迹象中可知，支那军队正在段祺瑞c何向东的主导下，以第九师以线索，将会不断增强山东军力。 同时，第十五师从河南出发向北开进的消息的传来，促使坂西利八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立即向日本国内发出“支那军队正在备战，山东作战需帝国陆军全力以赴之”的警报。 8月20日，日本驻华公使代办小幡酉吉照会中国外交部，警告中国正在走向一条抛弃中立立场，与日本完全敌对的道路，日本将全力应对中国的挑衅。外交部总长孙宝琦答复曰：确保中立，乃中国此前对国际之应承，当以全力实现之；但中国之完全局外中立，不得由他国强行打破，若此，中国将在寻求国际公理解决的同时，予以坚决反击。 20日晚，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拜会民国大总统袁世凯，表示对中日两国出现的新矛盾的担忧。袁世凯再次提请协约国就中国加入协约c对德宣战之事给予明确答复。朱尔典借口英日同盟已成，不便在关乎远东政治格局的中国参战问题上左右女王政府，只答应向女王政府提起中国的要求。 21日，袁世凯以大总统令正式发表何向东为定武上将军，兼山东军事观察使，领率陆军部c参谋本部及各省驻军相关人员前往山东观阅军事演习。随后，又发表声明曰：鉴于欧洲爆发大战，国际局面不清，为避免误会，此次军事演习不邀请各国驻华公使馆武官出席观察。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61章 【必胜的信念】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日本，东京都港区南青山。 当十八师团长神尾光臣中将和参谋长山梨半造少将登上马车后，不约而同的撩起窗帘，探头回望领元帅荣衔的参谋本部总长长谷川好道陆军大将的私邸。依山望海的私邸谈不上豪华却很雅致，在如此雅致的地方谈及出征青岛的真意，似乎总会带着一点讽刺的意味。 参谋本部已经制定好的青岛攻击战略因为三个渠道得来的情报互相验证后，不得不做出修改。已经奉命在部队中进行动员和仇德宣传的师团长c参谋长被召到此处，无非是元帅本人对此次出征的一些担忧希望在两位将军身上得到解脱罢了。 海军省间谍宗方小次郎报告，支那军第九师在沿海地区大密度测绘，并测量莱州湾东部的沿岸水深。 驻华公使馆武官坂西利八郎报告，支那政府的态度发生急剧变化，掌握在强硬派将领段祺瑞c何向东手中的兵力已经达到支那军总兵力的六成以上。其中有精锐的第九师c第十一师已经开抵山东c苏北；第十五师到达曹州，一部投入剿匪作战。 友邻会报告，湖北一些原本已经腾空的军营开始有人打扫c修缮，观察其数量推测其规模，预计将有不少于两万军队将进驻湖北，很可能会作为第九师的预备队或补充兵训练队。 参谋本部原定计划中，规定青岛作战部队由第十八师团和二十九旅团组成，大本营另调配野战重炮联队两个c野战攻城重炮大队四个，加上工兵大队等辅助部队，总计有陆军兵力五万一千七百余人。 以此对付青岛不足七千德军，神尾光臣中将认为足够了，他的参谋长却似乎受到参谋本部的影响，认为还应该增加一个师团的力量才够用。 一个师团！？神尾光臣暗暗嗤之以鼻。如果没有因为欧战爆发大战创造出的这次机遇，帝国政府将持续的陷入内外交困的局面中不可自拔。 虽然从甲午年日清战争以来，日本取得一系列的“耀眼”战绩，得到包括台湾c澎湖列岛，霸占朝鲜，租借辽东半岛关东州，获取南满和内蒙东部的特殊经济利益权，却也因长期的对外殖民侵略政策，造成日本政府军费和海外殖民地开支负担过重，国家财政不堪重负。 如果把此次靠借贷而来的特殊军费算上的话，预计到1914年末，日本外债额约20亿日元，超出本年预定税收总额的6倍，如此大额的外债和超支，政府甚至将难以支付利息。国内实行的重税c高额地租和低工资，使广大民众生活极为贫困，社会各阶层要求自由民主c反对军部独断专行的“护宪运动”持续发展，因而造成政局不稳，加上陆军c海军之间的斗争，宪政和皇道的矛盾，财阀之间的利益纠葛，日本政坛一片混乱，从1912年底至1914年初已经三次更换内阁。 在争霸中国的列强角逐中，日本经济实力还比较薄弱，政治影响力也不如英c美等国家。辛亥年后列强在华争夺贷款c筑路和开矿利权浪潮中，英c法c德c美c比等国所获得的经济特权，也大大超过了日本。 因此，日本需要寻找“发展时机”，确立在华优势。也是因此，帝国政府和财阀们支持友邻会“投资湖北工业计划”，勒紧裤腰带投入大笔资金。还是因此，出征青岛是必然，却不能超越日本国力承受之范畴。 增加一个师团从本土运输到山东投入作战，意味着将额外增加大约一千万日元的战费，哪有参谋本部那些人想象中的那么轻松c容易？元帅召见二人将领的真意，哪里是要给增添兵力？！分明就是希望二位将领能率军力战c争取成功，不要再给军部和政府“增添军费上的压力”。 山梨半造打破了马车内的沉默，说：“师团长阁下，支那政府和军队的态度转变，将严重影响到参谋本部制定的登陆计划。黄县龙口c掖县十里铺预定登陆点的支那军态度如何？我们一无所知，外交方面至今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因此我认为，还是应该提请军部预作准备，再动员一个师作为预备队。我始终担心，此次作战一旦展开，我们的第一作战对象不是德军而是支那军第九师。” “支那军？唔”神尾光臣点点头，表示出的意思不是赞同参谋长，而是从深心里发出的，对支那军的不屑态度。“山梨君，本人的年轻时代曾周游山东，与无数的支那人打过交道，官僚士绅，贩夫走卒，差役军人，无一不包。本人深深赞同宗方小太郎对支那的判语，‘支那是一个全民的国家’，如此国度怎么可能产生出一支积极振发的军队？” 山梨半造说：“根据青木中将c坂西少将以及河间大佐c富山少佐等人的报告可知，第九师是例外，与第九师相同的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也应例外。这三个师满编制员额是一万八千四百余人，与帝国陆军常规师团相当，战时加上补充员额c辅助兵种员额，从兵力来看，与增强后的第十八师团相当。” “支那的军人怎可与大日本军人相比？！”神尾光臣有些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量，见参谋长点头表示谦恭c尊敬之意了，满意的轻轻“嗯”了一声。 “从日清战争c庚子战争和来到帝国留学军事的那些人回国之后的表现，可以看出支那军队空有现代军队之形，却无现代军队之实。支那陆军部次长徐树铮少将，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不过五年，如果他帝国陆军中服役，此时的军衔顶多是少佐。支那陆军编译处总裁蔡锷中将，毕业不过十年，与他同期的帝官最优秀者也才是大佐。支那的陆军大学由帝官教学，本官非常清楚所谓的支那陆军大学究竟有多少高级军事人才的培养能力。军官如此，遑论士兵？山梨君，你是受到富山少佐和河间大佐危言耸听的影响太深啦！” 山梨半造从中将的滔滔不绝中看出，自己想要在日本凭空说服中将是不可能的，但愿当青岛攻击军脚踏山东土地上，事实会让中将清醒的看到现实，同时，身为参谋长的自己也要尽量避免“轻敌”而造成损失。 神尾光臣不是那种盲目自信的人，作为当年日本陆军中“三个中国通”之一，他对中国的方方面面情况了若指掌，何向东的崛起和陆军军事技术审查部的“曲射战术研究”，他也一直关注着，不曾稍有懈怠。领受了率军攻击青岛的任务，他很明白攻击青岛德军是借口，是次要目标，趁机席卷山东半岛才是帝国利益所在。 移驻山东的第九师自然而然的得到他极度重视。 重视不代表畏惧，大日本帝国的将军会畏惧支那军队？笑话嘛！必胜的信念是必须坚持的，必须影响到参谋长也树立起来的，还必须要贯彻到参战各部队的！ 何况，以支那军的力量即便掌握了一种新的炮兵战术，也无法克服两事力量对比的巨大差距。此次出征青岛，神尾光臣领率的部队拥有各型火炮200多门，其中重炮和超重炮更具优势。这些还不是全部，在登陆c集结时，日本陆军可以得到海军舰炮的支持，支那军第九师不可能在濒海战场上捞取半分便宜。等到登陆部队摆开进攻架势时，支那军第九师恐怕只有仓皇撤退的一个选择吧？ 神尾光臣中将坚信，优秀的大日本帝国陆军士兵，一个能顶四个支那士兵。如此又有何畏惧可言？！ 长崎港口，脚边放着皮箱，穿着白色长裤和白衬衫，头戴白色凉帽的蔡济民伸手压低了帽檐，刺眼的阳光被遮蔽了不少，对视线的影响大大减小。 港口水面上，日本海军第二舰队的四艘战舰次序在拖船帮助下调头，缓缓驶向大海。码头上那黑压压一大片近乎疯狂的日本人情绪一点不减，兀自摇晃着各色小旗高声呼喊着“雪耻”，“报仇”，“攻占青岛”，“惩罚德国”等等口号，一派临战前的狂热景象。 想不到啊，离开祖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第九师真的如杨正涛所言道那样进驻山东了。这，让蔡济民明显的感觉出——自己距离真正的第九师核心还颇为遥远，也让他感到何向东c杨正涛当初就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计划，计划针对的兴许就是今天长崎港出现的这一幕。 可惜，杨正涛跟随黄兴c黄一鸥父子去美国了；可惜，孙先生至今没有对欧洲列强的战争和日德关于青岛的备战作出指示。这让已经洞察到日本政府和军队狼子野心，欲图组织起中华革命党力量投入到“民族复兴大业”的蔡济民好不失望。 国家有难，何惜此躯？慷慨从戎，当义无反顾！回国！回国！回到祖国去，回到第九师的战友们身边，与他们一道投身保卫山东的战场！ “呜——”汽笛长鸣，又是经营上海——长崎航线的山东丸，又是穿着一身白提着皮箱的蔡济民，所不同的是，今日的蔡济民已经更清楚的看到路在何方，已然抱持必死之念去努力实践之。 正文 第162章 【最后的会晤】 一连几天，何向东都腻在老婆和孩子身边，异常的“殷勤”和舆论c传言，让陈云卿意识到离别的那一刻即将到来。她尽量挥去心头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努力装出浑然不觉的幸福模样，不去碰触那个话题。就算一家三口走在武昌的街头，报童喊着“号外，中立条规增至24条，我军第九师一部进驻胶县”从身边跑过，也故作不知。 如此这般，对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女子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照相馆的老板热情中带着明显的巴结接待了三口之家，在一幅西式建筑的油画背景前，身着笔挺军服的何向东抱着何振华，一身浅蓝底提银色暗花沪派旗袍的陈云卿偎依在他身边，一手托着襁褓中的孩子。 “夫人再靠近一点，将军把公子立着抱，面向我这边，对，公子真是好面相。” 照相馆老板的助手摇动拨浪鼓，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笑，注意了，夫人笑一笑，好啦！这是鄙人照过的最好一张全家福。” 就在老板收拾好照相机准备上前恭维两句时，助手拉扯了他一把。诧异间，他看到年轻的夫人突然扑到将军怀里，肩头抽搐着嘤嘤抽泣。赶紧的，退出，退出。 站在照相间和外间的门口，听到里面女人的哭声越来越大，孩子也跟着哭起来了，大门口那个戴眼镜的准尉衔卫士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老板和助手四眼相望，助手抬手指了指老板，老板想了想，伸手在自己嘴边拍打了一下。尼玛，照相就照相，话那么多干啥？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是来照全家福的，不假，可你就是不能说！ 报纸上都说了，长江巡阅使兼山东军事观察使c定武上将军何向东将率观察团去山东。报纸上没说，可稍有见识的人们都清楚，上将军是去指挥第九师c第十一师保卫山东不受日德交战祸害的！一个不好，德国人不好说，与日本人多半是要打起来的！ 里面，上将军说话了，在安慰夫人，一些贴己话，外人最好别听。老板和助手走到门口，与卫士站在一起。助手毕竟年轻，问卫士：“老总，这次我们能打赢不？” 卫士不答，他的目光一直扫视街面，耳朵却竖起来听着里面的动静，根本就不想搭理照相馆的伙计。 助手觉得没趣，又问老板，老板摇摇头说：“我倒是巴不得打赢，要是打输了，咱们这湖北。。恐怕也完了，好日子才开头，唉！” 卫士一动不动，操着川东口音轻声而坚定的说：“放心，我们赢定了！”老板和助手连忙追问，卫士却再也不开口说话了。 1914年8月21日，何向东拒绝了两湖各界的送行，带着一群幕僚和一连警卫东去浦口。 同一天，胶济线的终点端。铁道从单轨变成无数条，用于停放火车头和车厢c车皮，人们乃把胶县火车站东南面的这个地方称为“停车场”。停车场的某一节车厢里，第九师参谋长程潜上校c准尉翻译褚海澜与德国胶澳总督迈尔瓦德克海军上校c汉口领事馆商务参赞福禄克友好会晤。 “总督阁下，这是我们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会面。” “上校，贵军的友谊和对德国侨民的善意保护，本官已经电报公使馆和柏林，德国人将永远铭记中国的第九师。” “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作战配合问题。”程潜手边就摊开了一张地图，他相信德国海军上校与自己一样，基本上已经背下了这张图。“我军就在胶县，不能再前进，却可以保证尽量阻挡从黄县c掖县登陆的日军。德军需要注意的是崂山湾仰口一带，这里的水文c滩涂条件非常适合登陆。” 迈尔瓦德克不解的问：“上校，本官始终不明白，贵军为何一直认为日军会在黄县c掖县登陆，而非别的什么地方？” “中国在日本有大量的留学生，包括一部分湖北学生，还有革命党的政治避难者。他们了解到，日军将会派出不少于一个师团的兵力进攻青岛，这一情报与我们的判断基本相符。攻击有七千兵力驻守的青岛要塞，按照中国兵家老祖宗孙子的话来说，就是十则围之。我们相信，此次日本派出的海陆军总兵力不会少于七万人。” 程潜说着话，见迈尔瓦德克面露狐疑之色，担任翻译的褚海澜比划着解释“孙子”，可能也在解释孙子兵法，乃听了一会儿。 “如此庞大的兵力不可能仅仅在崂山湾仰口一带，没有任何码头设施的滩头登陆。从崂山湾围绕山东半岛看看，烟台与青岛之间有昆嵛山阻挡，道路交通条件较差，不适合炮兵部队机动；黄县龙口今年初开辟为商埠，码头虽然还未建成，却有登陆的诸多有利条件，还有从黄县经招远到平度的土路可以利用，适合步兵和轻炮兵运动；掖县十里铺有小码头，也可用于步兵和轻炮兵机动。我们的判断是，日军步兵c骑兵和轻炮兵首先在掖县c黄县登陆，运动到胶县——即墨拉出战线封锁青岛之后，日军重炮兵再选择崂山湾某处，最大可能是仰口实施登陆。” 迈尔瓦德克认真听取褚海澜的翻译后，点头表示对中国方面判断的认可。 “我军的任务是尽量阻挡在黄县c掖县登陆的日军向平度c即墨一线推进，迫使日军不得不选择在崂山湾这一处登陆场登岸。几万军队包括庞大的重炮兵部队依靠一个登陆场，登陆行动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如果德军方面能够大胆的组织对登陆场的进攻c袭扰，想必会取得相当不错的战果。” 迈尔瓦德克能够感觉到中国朋友的诚意，他有些想不明白，第九师明明是革命者们组成的军队，为何要帮助当初中国革命时支持满清的德国人呢？总督不是外交官，而德国外交官们的脑子也不如英国人那么灵活，总是在外交战略上犯错。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斗，不是吗？” 褚海澜没有替参谋长翻译，而是不合规矩的以准尉翻译官的身份说：“我们认为，这是一场检验军人勇气c忠诚和责任感的战斗，对青岛的德人来说，战斗的结果只有一个——战败。可是，血战而后败，光荣；不战而投降，耻辱。” 福禄克趁机插话：“总督阁下，参谋长阁下，我们是否可以讨论一个问题，在恰当的时机，由第九师和德军联合对崂山湾滩头之敌军发起毁灭性的进攻？” “决不可能！”程潜一口拒绝，何向东早就强调过，德国人想把中国拖到战争的漩涡之中，由此，与德国人的“合作”必须小心谨慎。 福禄克早就被何向东拒绝过，此次对战地指挥官的试探也遭到坚决的拒绝，乃绝了念头，转而恭敬的说：“虽然如此，本人还是非常感谢中国朋友给以德国的帮助和真诚的友谊。” “嗯。”程潜哼了一声，点头接受了外交官的诚意致谢，又向总督说道：“8月23日是日本对德国的最后通牒期限，中国作为局外中外者，我军将在8月23日上午九时之前封锁胶济线并在潍县设立中立检查站。届时，任何德国人员c物品都不得通过，所以，青岛德国方面需要撤退的人员c物资，一定要在上午九时以前通过潍县检查站。否则，我们就只能挡回甚至扣押，而非接纳。” 会谈完毕，双手握手道别，福禄克在晚些时候随同最后一批从青岛撤出的德国侨民，登车南下，他将护送这批侨民安然抵达大冶“德国村”。而对于迈尔瓦德克来说，当争取第九师的直接援助企图破碎之后，他和他的部下将面临空前的危机。 青岛要塞，并非如中国上校想象中那么坚固c那么强大！ 一直以来，德国在青岛经营要塞的假想敌是中国人而非日本人。以海防为主c陆防为辅构建的海防体系，往往那些无法深入其中查究的人以坚固c威力强大的感觉，然而它并不象表面覆盖的水泥和钢铁那样坚不可摧。 汇泉炮台的构建比较牢固，但在圆穹铁盖之下的5门大炮有3门是当年镇压“义和团”时的战利品。 青岛山炮台是以山顶炮位和联系五座炮台炮位的地下工事组成，结构精密c建筑坚固，堪称是军事工程的杰作。在山顶部署的新式火炮可以攻击海面15公里距离的任何目标。但是，以此为主的要塞系统需要添加辅助的炮兵阵地和步兵堡垒掩护侧后和前方，驻青岛德军却因为军费因素而缺乏足够的火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中国第九师订购的新式火炮从眼皮子底下运走。 伊尔提斯山和毛奇山的炮兵阵地上，有普法战争中缴获的法国火炮。原本由中国人构筑的那些炮台基本没有修改和加强，里面的火炮按当时的标准就是落后c陈旧的，如今还静静的在三合土工事里。 总的来说，在德国驻胶澳总督迈尔瓦德克眼里，青岛要塞是单薄的c脆弱的c陈旧的c火力配系不完整也无法做到全方面覆盖的，只能作为这座美丽的殖民城市的点缀，充其量算作精神安慰的“军事象征”。 “坚守青岛！战至最后一个人！” 真要如此去做吗？海军上校无法面对自己的提问，只能强行摁下这个不合适的想法，去组织留在港内的舰船发起一场试探性的突围作战。 正文 第163章 【全面战争】 湖鹗号排水量只有96吨，在“二次革命”后，袁世凯把楚字头的炮舰调到江防舰队，隶属湖北水警的就只有鱼雷快艇了。 如同陆军使用的“陆路快炮”一般，湖鹗号最大航速27节，按照当前的世界海军标准，绝对算不上“快”。再加从光绪末年就购买，动力机械用到现在磨损严重，屡经大修，实际只得23节最大航速。 以23节的速度靠近敌舰发起“短腿鱼雷”攻击？做梦的吧！ 没有30节以上的航速，鱼雷快艇就是摆设。何向东让水警厅把湖鹗号的两具鱼雷发射管和艇首的47速射炮拆掉，把艇尾的37炮换到艇首，代之以一挺日造的三八式重机枪。去掉负重的湖鹗号改头换面，变成长江巡阅使署下辖的最高航速25节的水警主力巡逻艇，以此护卫挂着陆军中将旗的“久利”江轮倒也合适。 八月下旬的江面上已经看不到悬挂铁十字鹰旗的船只。英国对德国宣战之前，长江以及中国沿海的德国炮舰就纷纷撤回青岛，其中两艘700多吨的炮舰来不及撤出长江口就被英舰封锁了去路，乃靠泊九江码头，卸掉德国海军旗，把船只交由九江镇守使署“代管”。 一百多名德国水兵易服徒手搭了第十一师辎重部队的便船，到浦口乘火车赶赴青岛，准备作战。 短腿的湖鹗号必须补煤，久利号没有减速靠岸停船的意思，补充燃煤的湖鹗号自会赶上来。何向东只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九江的三座炮台，看到一片繁忙的施工景象，这就足够了。 中国海军太弱，中国工业基础太薄。短期内，长江巡阅使只能依靠加固炮台和逐步更新要塞炮火来维持长江防务。中期内，投资发展航空力量得到的效果肯定比砸到海军里强得多。远期目标则要由今天的教育c科技投入和工业建设成果说了算。 “呜！呜！”久利号短促的鸣响汽笛。 前方的航道上，一条与久利号差不多的江轮正艰难的逆水而行，何向东举起望远镜，在船艏侧看到久运二字。久运号江轮承担运送江南制造局第一批机器设备和技术人员到大冶的任务，当然，是雇佣。新办的“和顺航运公司”经不起诸如“强征”之类的折腾，反而需要巡阅使署尽量给以照顾。今天是在长江上跑航运，未来就可以经营沿海航线嘛，再未来远洋商船队也不是凭空出现的！ “呜！呜！”久运号回了两声汽笛，兴许是久运号看到了陆军中将旗，推测出某人在久利号上，随即又补了一声长鸣。久运号的左舷站满了制造局职员，久利号的左舷站满了靛蓝色的身影，两船在中央航道交错时，人们俱都爆发出热情的招呼声。 补充了燃煤的湖鹗号以最高速赶上，从右舷超越久利号，扔上一个铁筒。 少校差遣官傅常打开铁筒，取出一叠电报抄纸，站在何向东侧后方大声报告。 “日本于今日对德宣战！” “中立办事处与日本驻华公使代办小幡酉吉会谈，在日方答应给移民于补偿的前提下作出让步，划出即墨县以南到胶县以东地区为交战区；山东督军靳云鹏已经着手迁移居民。” “昨日午后，青岛外海发生战斗，交战双方为英国驱逐舰“肯纳托”号和德国驱逐舰s90号，双方没有战损。” “汉口德领馆来电，最后一批撤离人员和包括图书在内的物资已经在济南转向津浦路。” “中立办事处通报，日第一舰队在朝鲜东南海面，日第二舰队主力在佐世保。” 历史，果真要被老子给洗刷了！迎着江风，何向东豪情顿生，本想大吼几声的，又顾虑到大帅的形象。那就，嗯嗯，说正事。日本人答应给补偿，真有这么好？无非是看到主事的段祺瑞态度强硬，小日本讹诈不成就来了个欺骗，哼，欺骗，当真以为老子不敢对你动手？！ “真吾，电报巡阅使署c工发银行总行c实业司c警察厅c水警厅c大汉报社和鄂军第二师司令部及第九混成旅，组织日资清查和战争应变委员会，姚青松为主任委员。秘密清点日本在两湖三地侨民c侨眷，记录在册并设法甄别间谍；普查除化工产业以外的日本投资详情，包括投入资本金c雇佣工人c原料来源c主要产品和销路。” 傅常在川军第五师时常驻重庆，重庆与汉口一样是通商口岸，也有日本领事馆和日资工厂。闻言，不禁提醒道：“大帅，恐怕会引起外交风波。” “如果日本人敢在山东动手，我们不仅要在战场上挫败他们，还要在经济上打击他们。” 何向东对见习差遣官们都是区别对待，傅常与张治中很相似，却又略有不同，如果说张治中喜欢战略的话，傅常适合的是战术。不过，他们对政治经济文化方面兴趣一点儿也不比军事差。姚青松一个人挑担子，太累，需要培养一些政治军人帮他分担一些工作。 “日本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我们可以从军事c政治c工业c经济等方面来剖析这个新兴强国，找一找日本的软肋。日本拥有当今远东第一大舰队，第一强的陆军；日本的政治很不稳定，却始终存在‘大陆政策’的主线，军方和财阀勾结日趋紧密，而民主派和军国主义分子的矛盾也逐渐凸显出来，还有海陆军在军费和内阁话语权之争，从辛亥年到现在，中国内阁换了几次，日本内阁也就换了几次，说明的就是这个问题；日本的工业比之中国可称强大，比之列强中的英美法，不过蹒跚学步的幼童，幼童！真吾，不妨想一想人之初的幼年时有何特点？” “弱小，需要父母保护和供养，需要学习” “真吾，你再想一想，日本发展军事工业c武装强大军队的资金从何而来？资金，就是日本工业经济的爹妈。日本起步之初，依靠的是塑造皇权，以神道皇权号召举国节衣缩食，用寡薄的产出化为资金学习西方c投入教育和开始工业建设。同期的中国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条件远比日本更加优越，但是，我们的弱点是致命的，就是没有一个先进的c强大的控制中枢来动员全国的力量，以期在较短时间内结出成果，促发进一步的学习和建设。” “不出二十年，国土面积c人口c资源都远不如我们的日本领先了，有了甲午战争c庚子战争和日俄战争，掠夺和赔款成了日本工业经济的爹妈，这些钱原本是我们的，是我们的铁矿石化作打在我们身上的子弹，化作在长江上横冲直撞的日本军舰，是我们的软弱无能助长了日本的快速发展。是我们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让那些在西方列强市场上根本没有销路的日本工业品，在税收优惠和治外法权保护下侵占中国市场，以其利润反哺其军事工业和军队。换一种说法，是我们替日本养了一支欺负我们的军队。” “如此循环下去，怎么得了！？因此，必须设法掐断这种循环，与日本的战争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大多数时候并非在战场上，而是经济和政治领域上的较量。利用此次山东作战掀起一场反日浪潮，推动民众拒绝使用日货，控制日本需要的矿产资源不再流出，这场经济c政治战收获的战果绝对比战场上还要大得多！成立委员会的目的就在于此。” 何向东比任何都清楚的认识到，欧战是中国的机会，更是拥有较强工业能力的日本的机会。如果任由日本人利用中国的资源和人力制造出交战各国需要的物资，赚取巨额利润，以此发展和健全其工业经济体系。那么，中日之间的实力差距还将进一步增大！今后的日本将更加难以对付！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何向东的思想大多集中在对付日本，阻止国家和民族的悲剧重演上。整军，以日本为假想敌；搞重工业，阻止日本侵吞汉冶萍，得到稳定的铁矿石来源；屡次对北方让步，破坏日本分割中国的阴谋；出兵山东，更是公开展露出何某人“仇日”的本来面目。 重点举办军事重工业，鼓励投资实业是一方面；战场上挫败日军侵占山东的野心，使其无法得到胶济线和沿线矿产特权是另一方面；以历史教训唤醒民众，用山东之战动员民众，掀起抵制日货的经济战争并持续下去。 三管齐下，不信他个小日本儿还敢随意的对中国呲牙咧嘴！ “日本的软肋就是畸形的工业经济布局和对资源的严重依赖。” 傅常心有所得却没有继续深入思考下去，很多东西在没有拓宽眼界，获取相应知识为基础时，是无法想象出来，甚至无法领会的。此时的他只是在想，跟着大帅走，能推动整个国家在强国的道路上走得多远呢？ 当然是有多远走多远喽！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64章 【揭示战略】 黄河屡次夺淮，最近一次在前清咸丰年间，黄河水携带的大量泥沙淤塞河道，导致淮河水系紊乱，豫东c皖北c鲁西南c苏北地区造成洪泽湖c高邮湖等湖泊，又在徐州东部到海州（连云港）造成大片“黄泛区”。 满清朝廷也曾“招垦苏北”，但因主事者所托非人又缺乏财政支持，苏北农业c水利恢复工作毫无进展。民间也有张謇等人组织通海垦殖公司c苏北垦殖公司，然而力量有限，收效甚微。到了民国三年的1914年，苏北大地依然是沼泽密布c芦荻遍地，徐州以东，几乎没有可成行的道路和略有规模的集镇。 日军能在如此地形条件下登陆海州？再向徐州进攻？即便能，也只是轻步兵部队而已。放着整然的第十一师另一个补充旅在苏北，目的仅次于此？那，何向东也甭干军事指挥这个行当了。 车到徐州，当徐海镇守使杨曾蔚加衔中将和第十一师师长田金榜少将登车后，何向东的第一句话正正的说在二人的心坎上。 “即调第十一师及补充旅到山东，此地由施从滨的第一混成旅（由第五师第十旅改编）驻防。少石兄，这个徐海镇守使没有一c两千万元的投入，当着也没滋味，不如让给施旅长，如何？” 选择施从滨驻徐州，乃是施从滨前番曾跟随冯国璋进攻南京，是第五师里与冯国璋c段祺瑞都有良好关系的人物。第十一师抽调山东之后，第一混成旅主要任务就是“当日军从长江口逆流攻击时，立即南下增援南京”。如此，何向东在浦口逗留时给冯国璋的“增援保证”也算落实，安排的领军将领也是冯能放心的人物，可谓相当的体贴c周到。 杨曾蔚c田金榜这段时间除了整训补充旅之外就是剿匪。 鲁南c苏北的土匪多如牛毛，可谓剿不胜剿。好在田金榜是“土匪”出身，第九师系统不乏对付土匪的经验，第十一师装备好c训练足c又善于做老百姓的工作，还敢于把部队拆零到以连为单位遂行剿匪作战。几次小规模的接触之后，土匪胆寒。再适时加以招抚，许了垦荒政策和提供一些资金c农具c种子，闹了几十年的苏北土匪竟然纷纷“从良”，有一部分甚至编入补充旅加以整训，成了堂堂的正规军；还有相当一部分摇身一变成为垦荒农民和民团，一手步枪一手锄头，倒也能看到安居乐业的指望。 土匪高兴了，杨曾蔚和田金榜却眼巴巴地看着日渐恶化的山东局势流口水。乍闻何向东的话，二人如闻天籁之音，兴奋得就差冲上去把大帅抱起来转上几圈了。 “这话你不说，我们都要提出来。”杨曾蔚心中大事放下，自然是轻松无比，左右扫了一眼，道：“耶，这车厢够体面的，定武上将军的花车。。” “宣武上将军的花车！”何向东多久没跟人开过玩笑了，拉扯了衣服下摆，正色道：“我有那么体面吗？” 田金榜在一旁急不可耐的问：“大帅，下命令吧，什么时候开拔？” “你说呢？” 杨曾蔚伸手推动田金榜，笑道：“田师长，还不快去截车皮！？”田金榜急忙转身就走，背后，杨曾蔚还在说：“再磨蹭，咱们赶到潍县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别急！”何向东的思想又转到山东，看着桌上的地图，招手道：“没那么快，你们来看。” “大帅，我先说？” “少石兄，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杨曾蔚最近一段的心思也全在山东，手指地图侃侃而谈：“如果我是日酋，必定先在龙口登陆，向平度推进。此举有两个目的，第一，试探我军反应；第二，如我军阻击该部日军，则尽量吸引我军在龙口——平度一线，主力以海军舰队为掩护在莱州登陆，直扑我军后背，来个前后夹击。” “你准备如何对付？” “大帅这是考我呢？”杨曾蔚半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从甲午战争开始，日本就在中国经营间谍网，你c我都说不准身边有没有日军间谍。故而，第十一师调动到山东，必然为敌军所知。我不主张把第十一师整然用到莱州方向，如此只能把日军吓住，转而在龙口登陆，这仗就打成硬碰硬，我们很吃亏。一个两万多人的大兵团，在山东这个特殊的战场上要敢拆能合，让敌军间谍摸不着虚实，才能达成出其不意。既然日军极有可能想吃掉我军在大泽山c艾山一线的阻击部队，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吃掉他龙口登陆部队。” “不，还是以打击莱州登陆之敌为宜。”何向东的手指在艾山东边的牙山一带点了点，说：“你们从剿匪作战中得到化整为零，敢拆能合的经验，可要用来对付日军旅团级以上的兵团，非有火力优势不可！小部队穿越山岭迂回至敌后，火力如何保证？没有炮火支援，让战士们用血肉去拼，这个生意我不做。少石，你的想法前半部很好，完全可以在莱州登陆之敌身上落实c结果。这样，第十一师从今天开始，以营c连为单位分批c逐次开拔到济南，而后以小单位分驻渤海沿岸，作出提防日军从莱州以西海岸登陆的架势。等到第九师在招远一带与敌交火之后会步步后退c诱敌深入，你的步兵部队要利用夜间，利用化零为整的本事迅速在行军中集结，沿海岸线直扑莱州湾，抄敌之后路，炮兵由火车运输机动，力争在平度c潍县c莱州的平原地带打一个歼灭战，震慑顽敌！” 杨曾蔚眼中精光闪烁，咧着嘴c带着笑，说：“大帅，你。。这是让第十一师打主力喽？” 何向东略歪着脑袋，盯着杨曾蔚道：“我到济南就不走了，你是前敌总指挥，第九师c第十一师都归你管，我掌握三十旅为总预备队压阵。如此，谁打主力不一样？伯元，你说呢？” 话虽这么说，可意思就是让第十一师打主力嘛！田金榜乐呵呵的只顾点头，其他的，任由口齿灵便的杨少石说去！ 杨曾蔚很快就冷静下来，双眼紧盯着地图，脑子快速运转，渐渐的，他把整个战役的规划和己方后撤底线想了个透彻，也顿时明白大帅命令第九师进驻山东之后，大张旗鼓的在昌邑c潍县一带构筑工事的真意了。 咱们就是要告诉日军，潍县和胶济线方向有准备喽！要来拿，非大兵团不可！ 看看莱州方向，沙河口——大泽山为第一道防线；胶莱河——大泽山南麓为第二道防线；潍河到潍县为第三道防线。第三道防线就是诱敌深入的底线，以此为底，可以造成让日军在两个方向上达成战役目的的假象。 其一，日军可以攻取平度向莱阳推进，截断大泽山—艾山山谷之第九师阻击部队退路，与龙口之日军夹击第九师阻击部队于山谷地带。 其二，向潍县进攻，如此可以达成截断胶济线的目的，也将第九师在潍县以东部队的后路截断，可以造成更大的战果。不过，首先要解决的是第九师在潍河西岸至潍县胶济铁路以北的筑垒地域。 换位思考，推己及人。日军多半会放弃进击潍县而进攻平度，在山谷地带合围第九师阻击龙口之敌的部队，先达成一个较小战果，而后再寻战机。 当然，如果日军动员的兵力足够庞大，指挥官的决心够坚定，也不排除攻取潍县，争取一举解决第九师的可能。 第九师挨打诱敌，第十一师迂回合围捡落地桃子，要是搞砸了，第九师那些个骄兵悍将不找杨某人拼命才怪！ “少石，我的推测是，一旦我军第九师在大泽山区与敌交火，日本势必增兵山东，规模在一个师团以上。因此，我的判断是日军多半会选择进取潍县，形成对整个第九师的合围态势。故而，在莱州登陆的敌军兵力至少是一个师团！第十一师，第九师第十八旅和第五师一部要在平度c昌邑c潍县的平原地带歼敌，第十一师的行动就必须隐蔽c快速c坚决，不与小股敌军纠缠，直扑敌军主力背后，坚决打击之。” 杨曾蔚明白了，却有些不确定，问：“大帅，苏北剿匪。。” 何向东眨巴一下眼睛，给出答案。第十一师驻军苏北c鲁南，看似出于海州方向的敌情顾虑，又给人造成何系军队主力分散驻防的印象；实际目的却是——肃清津浦路和苏北土匪，保障后勤交通；锻炼部队，为进入山东作战实施歼敌战略打下基础。 第九师在中国的名头太响亮，此战为诱敌的饵和挨打受气的砧板倒是合适，第十一师声名不显，又有分兵剿匪作战经验，适合当杀猪砍骨头的快刀。 一场战争，兵力兵器的堆积固然重要，对部队的合理使用，对敌方的充分了解c分析，对敌军实施“合情合理”的诱导，充分利用地形，以期达成歼灭敌军主力，迫使日军不得不收敛借机侵占山东全境的野心，这才是战略制胜的奥义！ 此战，何向东早在第九师调动之前就规划好全局，也只有如此充分的准备和精细的谋划之后，他才能让杨曾蔚也被蒙在鼓里，直到这一刻才了然全局，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执行了山东战略的一部分。 有间谍，又如何？除非间谍能钻进何某人的脑子里去，还能读懂血肉c神经中蕴含的信息。 正文 第165章 【观察员吴某】 说来也奇怪，以前的裘三升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木讷人，自从开到山东之后，转眼间就变了样。成天乐呵呵的不说，见人就主动招呼拉扯家常c询问地方风物，嘴皮子利索了，舌头也能打转了，脑子都好使了几分。 他的变化似乎证明了一个道理——人是受环境影响的。北方人裘三升在属于南方的湖北，在北方的山东，表现截然不同。 带着一队侦察骑兵和一队骑兵第九团的“新兵”，不，准确说是骑马步兵，裘三升完成在龙口的巡视任务后，经艾山c大泽山山谷地区到平度，检验一下骑马走这条道的难度并记录行军时间。 所谓骑马步兵的说法，乃是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第九师骑兵团原本是没马的，番号给57炮营c机枪营占用。自从徐树铮将军给第九师带来战马之后，骑兵第九团才以当初吴家岗“马六标起义”官兵为基础，挑选各部精干步兵c炮兵组建起来，因为大多数官兵原本是步兵，才有骑马步兵之说。 第二个原因是大帅对骑九团以及未来骑兵部队的编制c使用要求而来。战马，带给重步兵以快速机动的能力，挥舞马刀杀敌纵然痛快，却哪里有用马枪c驮载的重机枪和步兵炮来得利索？时代变了，兵种的战术使用也要变，否则，马六标在吴家岗的悲剧就多半会在骑九团身上重演。 山谷中的道路，多半是金矿上的人们踩出来的。大泽山，在本地人嘴里叫“藏金山”，龙口南部c招远c掖县c平度北部，采金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到了清末，有李宗岱用机械挖掘金矿石冶炼，较具规模，却因经营不善而倒闭。 行走在山谷间的小道上，骑兵们的话题自然就离不开黄金了。 “教练官，你说这山里真埋着金子，会不会我们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块金疙瘩呢？” 裘三升笑骂道：“滚你娘的，尽往好处想。我说六顺儿，你见过金子吗？” “没”孟六顺蔫巴了，他家兄弟七个，薄田几亩，爹妈和前面的哥哥们要租田来种才能养活小的。就这样，七个兄弟只活下来四个，还温饱不济。老实说，孟六顺在汊河口当民团之前，根本就不知革命为何物，只知道没地种的年轻人得自个儿找饭碗填饱肚子。如此境况，哪里见识过金子啊？ “那”裘三升举手示意，勒住战马。“你去那边，看看是啥土质？” 嗯，闲话是闲话，办正经事要紧！ 孟六顺翻身下马，从马鞍后抽出工兵铲，又拽了一条小麻袋，小跑到裘三升所指的山脚凹地，这里有雨水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泥土堆积，不似别处大多为裸露的山石。一铲下去，泥土装进麻袋，这边的裘三升已经根据行程记录了“采样”的大致地点，用铅笔写在记事本上。写了两份，一份撕下来装进麻袋里，以便回去后对照。 “是粘砂土。”孟六顺很笃定，毕竟是农家子弟出身，又在部队里学了些文化。 裸露的山石，少量的粘砂土，真要在这鬼地方打仗，挖个单兵掩体都得费老大劲儿，更别说堑壕c防炮洞了！裘三升用带着些许抱怨c怒气的目光打量两边的山岭，山上还真没几棵像样的大树，大多是低矮的灌木c草丛。 充任骑兵团教练官的裘三升翻身下马，一摆手，真要跟着下马的一长溜骑兵们停住了动作，看着教练官顺着山坡向上爬，一直向上。这就是第九师军官的作风，凡事身体力行，战场踏勘更是要求周到c细致，只有指挥官对地形地貌地物有了切实了解，才能在战时合理分配兵力，以充分利用地利。不多时，裘三升爬到山顶，举目四望，这一带的山形地貌都他娘的差不多，从山谷到两侧山头，高差大约百余米，最高的艾山在正东偏北方向，大约700多米高度。这山与大别山相比，充其量称之为丘陵吧？ 掏出本子和铅笔，勾画出这一带的地形，这是测绘队提供了地图之后的指挥官踏勘图，感性的认识结合地图的等高线，更能掌握地形地貌的特点。何处藏兵？何处列炮？何处为阻击地？何处适合迂回穿插？何处有明显的地物标志？骑马步兵的军官，这些事儿都要老老实实c扎扎实实的从头做起。 勾画妥当后，裘三升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收好本子和铅笔，连滚带溜的下了山。孟六顺还眼巴巴的等着教练官给他说金子的事儿呢！金子啥样？老子也没见过！ 济南火车站，第五师军乐队排着整齐的队列，奏出慷慨激扬的第九师军歌。 缓缓驶来的火车刚刚停下，靳云鹏和“小老弟”徐树铮，以及第五师c第九师c第十师的将校c各部的观察团代表c山东士绅名流就向前涌动到加挂的花车前。 门开了，戴着眼镜的见习差遣官刘昭明准尉出现在门口，随后是傅常少校，两人跳下车左右站定，一身笔挺军服的何向东才大模大样c气场十足的现身，向站台上的人群立正行个举手礼，再面露微笑挥手示意。其实，他心底是不耐烦的，他可以用这套排场给段祺瑞撑面子，却不愿意别人用这种排场来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徐树铮迎上来，他是陆军部次长，此次山东军事观察团的组织者，与何某人关系最好乃是众所周知。 “又铮，你也搞这套？” “嗤，泰武将军的意思。” “那就快点，完事之后马上召集观察团会议。” “得嘞！” 何c徐二人想尽快应付过场面，偏偏山东督军靳云鹏有自个儿的想法，竭力的想要把场面弄得更热闹c更排场一些。如今这年头，有段芝贵的前车之鉴，当督军不如当师长划算c稳当。他把第五师交卸给张树元之后，手里只有匆匆编成的山东第一师，心里总觉得没底，何向东的到来以及何向东与段祺瑞的关系，让他看到编组山东第二师的希望。当然，军械c军饷是关键！ 看看第九师的装备，那可要把人给眼馋死的。第五师还是老北洋都如此，何况山东第一师呢？！ 靳云鹏大摆接风宴席，热闹到午后四时许才罢休，何向东在第九师驻省办事处召开观察团会议。 办事处设在城东张庄，这是一座带着南方园林风格的庄园，面积颇大而环境优美，又相对比较，选择作为重要军事机关倒是合适。看来，靳云鹏是费了心神的。 客厅变成了作战会议室，巨幅的胶东地图和巨大到挤占会议室大部分空间的沙盘上，第九师各部的驻地以小红旗表示出来。当前，师部驻扎潍县，第十七旅驻扎昌邑，第十八旅驻扎高密。骑兵团一部在胶县火车站停车场东南拉出中立警戒线，另有游骑在龙口——莱州沿海岸巡逻。 如此部署，完全是一副中立的姿态，甚至对于青岛方向的敌情顾虑似乎还要大一些。 观察团成员或围绕沙盘指指点点，或仰头看着地图，其中一人引起了何向东的注意。此人身形中等偏瘦，穿大号的校官服显得有些空荡不合体，肩膀上挂着上校军衔。脸型也如身材一般，颧骨高c两颊深陷，嘴周肌肉结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刮骨脸”c“叫花脸”；额头高c眉弓轮廓明显，双眼略有些突出，纵然神情中带着一些抑郁，却也给人双目有神的感觉。 第九师的手下败将——吴佩孚，此时，吴某人的目光就聚焦在地图上炮兵群的驻地标示上。 何向东轻轻“嗯”了一声，向徐树铮打个眼色，两人并肩走到地图前，没有管那个看地图的“刮骨脸”，指点地图交谈起来。 “德军防守尚且勉强，恐怕很难在即墨仰口一带组织起有效的反登陆作战。又铮，我认为如果一旦日军重炮兵在崂山湾登陆成功，青岛就已经是日本人的了。中立办事处有没有做出加入协约的决定？尽早加入协约，我这边才好尽早要求日军撤出青岛，都是协约国了嘛，占着友邦的土地算怎么一回事？” “你说的简单！”徐树铮倒不是演戏去撩拨吴某人，他没那心思，一个被第三师丢在副官长位子上的闲人，入不得陆军次长的法眼。“英c法c俄三国不是什么好鸟，此时咱们求着他们加入协约，条件想必好不到哪里去！前番，大总统向英国公使朱尔典提出三个加入协约的条件，其一是协约国垫款给咱们整顿军工厂，并请协约国派出专家来指导军火生产，以期与协约国制式相通。” 何向东点头道：“从此看来，大总统对日本人和德国人还是有戒心的，想要摆脱两国对我军军火供应的影响。” “少打岔。第二条是协约国不得中国同意，不准签署有关中国的密约。这一条，大总统也做对了，直接针对的是前番的《日俄密约》。第三条，协约国家在中国的租界不能包庇国民党。” “参加协约国”何向东摇头道：“又铮说的对，咱们还得等等看，青岛就暂时丢给日本人乐乎一阵子，也算老子打疼他之后再塞他一个甜枣！” 吴佩孚听得清楚，心中一动，转身面对何向东，立正道：“大帅，您要打” “嘘！”徐树铮急忙示意禁声，观察团会议暂时还是以“军事中立部署”和筹备c观察军事演习为主。此时的陆军部次长和观察使，二人都不敢保证与会的军官中有没有与日本人来往密切之人。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66章 【打响第一枪】 9月2日，阴。 清晨，孙显鸣少尉率十八人骑兵巡逻队由蓬莱北沟沿海岸绕过黄县城，新开商埠龙口就在形如防波提的半岛内侧（西南侧）。骑兵第九团的编制是以步兵团为基础，一个班十八人，与什么大团小连（北洋军）又或者大连小团（日军）的“骑兵团正规编制法”完全不一样。 阴沉沉的天色，逐渐加强的海风，骑兵们望向海面的视野不太好，天是灰的，海也是灰的，预示着山东半岛将迎来多雨的秋天。 队伍穿过一片杂树林，道路分岔了，左边走是去招远c掖县，右边走就是龙口商埠的新建码头。孙显鸣稍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看头，铅灰色的云层并不是很低，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还落不下来。那就去商埠看看码头修的如何了！ “哈！”吐气开声的同时，少尉双腿一夹马肚，青色中杂着白色的乌珠穆沁战马放开四蹄奔向码头。十八骑纷纷出声吆喝战马加速跟上，急促的蹄声如擂鼓一般响起，在杂树林里留下一抹烟尘。 “排长，你看！” “吁！”孙显鸣已经看到了。 海面上出现了一溜黑影，绕过半岛向龙口商埠码头扑来，眨眼间，黑影就大到足以让人辨识出——那是船队！孙显鸣举起望远镜，调整焦距看向海面的船队，打头一条有着白色的船身，船艏楼后面有高高的桅杆，桅杆上飘扬着一面日本海军的旭日旗。 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果然来了！日本人真的来了！ 孙显鸣收起望远镜，向右侧的骑手说：“去黄县电报局给司令部发报，龙口海面出现日本船队，我将按照预令晓明中立，阻止其登陆！去！” 骑手拔马回转，一溜烟跑远。 “你们俩，立即沿海岸线去莱州，沿途通报日军船队到达龙口的消息，完成任务后向团部报到！” 又有两骑奉命离去。此时，日本船队已经非常靠近海岸，打头的那艘军舰向西转舵，大咧咧的把舷侧暴露在海岸上的骑兵面前。 “拉开队形，跟我上！” 十五名骑兵以排长为中心拉成两翼略突出的扇形，缓缓前行，迎面是一出早工的码头建筑工人惊慌的向黄县退却。兴许是受到镇定自若的骑兵们的影响，惊慌的人群跑到不远处，也就是那片杂树林边，大多数竟然停了下来，好奇或者关切的望着在凌乱的码头上排成一列的骑兵们。 十六个靛蓝色的背影，十六匹各色战马，现在就是数百工人的定心丸子。 日本船队显然看到了码头上的情况，纷纷减速打横，白色的军舰从左舷放下一条小艇，载着几个人向码头而来。 端坐马背的孙显鸣抿着嘴看着远处的船队，陆军的骑兵少尉无法估算出船队的吨位，也无法猜测出船上究竟装载了多少日军和火炮？对骑兵巡逻队长来说，及时报告海面敌情是任务，勇敢的率领部下阻止日军登陆则是使命！ “突突突”小艇越来越近，引擎声也放慢了节奏，一个横打转向，船舷准确的靠上用条石刚刚砌成的码头基脚。小艇刚刚停住就有三人爬上码头，当先一名身穿土黄色咔叽质料日本陆军夏季军服，领章为代表工兵的黄色，竖肩章表示他是一名工兵大尉。 工兵大尉旁边是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矮壮家伙，孙显鸣看不懂日本海军的军衔标示，也没兴趣去管这些。 “大日本帝国陆军工兵大尉岛川文三郎，奉命警告龙口之支那军队，我军即将登陆，所有支那军必须予以配合，后撤十里，不得有任何障碍大日本帝国陆军登陆之企图和行为，否则，本军将视作开战之挑衅予以打击！” 孙显鸣略低头才能瞪视一口汉语说的还不错的日本工兵大尉，等他气势汹汹的说完了，“嗯”了一声，朝那个日本海军军官扬扬下巴，说：“你还有啥话说？” 海军军官看向岛川，岛川大声说：“警告已经送达，十分钟之内，支那军必须后退十里，否则” “大尉，中国陆军第九师骑兵团巡逻队少尉队长孙显鸣，奉命在此警告所有意图登陆的武装人员，这里是局外中立区，不准任何武装人员登陆！否则，我军将视做开战，给予打击！” 岛川愣了愣神，偏头看看海军军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向海军军官招手，二人跳到小艇上，一名原本用绳拽住小艇的水手也跟着上了船，“突突突”的离开码头，加速离去。 “呸！”吐了一口唾沫，孙显鸣恨声骂道：“他娘的小日本儿，看你们嚣张到何时？！”骂声未落，他举起望远镜看向日本船队，海面上的船队忙碌开来，放下无数的小艇，每条艇上都满载着藏青色军服的海军陆战队，刺刀折射出东边的天光。“来两人，劝告那边的老百姓立即转移。你们两个，去龙口劝说百姓转移，小日本儿要耍横的了！其他人，下马，你们三个，把马牵走，都有了，枪上膛！” 九名官兵一字儿排开，98式马枪在手，拉开枪膛装入五发尖弹，推动枪机顶上一发子弹，再后拉枪机向右侧下压，完成枪膛闭锁和击发准备。 海面上一片“突突”的声音越来越近，在距离码头大约三百米的地方，登陆快艇纷纷打横兜圈，船上的日本人都看到了，码头上站着九个身穿靛蓝色军服的人，正举枪待发。其中一条小艇向船队打出旗号，船队回答旗号后，登陆艇群又发出一阵“突突”的响动，向码头西面的海滩而去。 孙显鸣是存了必死之念的，他等着敌舰的炮弹或者敌登陆艇队的子弹飞来，他不打算退后哪怕一步。中国人从第九师开到山东起就要说话算话，不能在老百姓面前丢了第九师的脸，丢了孙显鸣排长和众弟兄的人！可，小日本儿竟然放弃了在码头登岸？！ “他娘的，没卵蛋的小日本儿！快，牵马过来！” 迟了！等他带着弟兄们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线赶到日军登陆的海滩时，海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船只，海滩上已经有了百余名日本海军陆战队拉成了警戒线，显然兵已经无法阻止日军登陆了。回头再看，他娘的！中计了！更多的日军登陆部队出现在码头上！ 有海无防！十二名骑兵根本守不住漫长而曲折的海岸线！ 勒住战马，双眼血红的孙显鸣高声发问：“弟兄们，咱们是回去交差？还是把命交代给这里！？” 身后，一名弟兄吼着问：“排长，你说咱们是不是打响第一枪的？就像打响武昌起义第一枪的熊统领c程统带一样？” “是！”孙显鸣在心里如此大吼着回答，可胸腔里却激荡着一浪潮，让他浑身一阵阵的颤抖着，眼泪在奔流，心中在大吼却无法出声，只能向模糊的弟兄们的身影用力的点头。 “拼了！老子是第九师骑兵团！” “排长，下命令！” 深吸一口气，孙显鸣让自己不再如窝囊废一般颤抖得说不出话来，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看弟兄的脸，牢牢的记住他们，奈何桥上，咱要跟弟兄们牵着手走过去！翻身下马，孙显鸣指点刚才那些牵马的弟兄说：“统统下马，你，你，还有你，牵走战马！进大泽山！执行命令！” 三名弟兄无奈，一人一手牵了两匹战马向大泽山退去。 “跟我上！一起喊，这里是中立区，严禁武装人员登陆！” 九名官兵手持马枪，排成一字横队，踩着细软的沙子，一边向日军警戒线前进一边齐声高喊：“这里是中立区！严禁武装人员登陆！”孙显鸣紧盯着前方日军动向，默数着距离最近的那群日军人数。弟兄们大声高喊着，孙显鸣在喊声中下达命令：“从我开始到队尾，一人负责三个，听我口令，预备——卧倒！” 日军以陆战队三十多人迎上来，兴许是中人一直高喊着缘故，也许是日本人也不想在这个海滩上就与中队交火，只想着赶走那九个讨厌鬼。因此，日军陆战队虽然手里拿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也子弹上膛了，但是多半都不曾想到仅仅九个中国兵就敢挑战庞大的登陆队，还敢逼近到不过百余米的地方才开火！ 听前辈们说，支那军队不堪一击，支那军人都是胆小的怕死鬼。 “啪啪”九条马枪同时打响，从步兵转行当骑兵的九人都有作战经验，第九师的训练用弹量又是出奇的大，毛瑟98式马枪在百米距离上的准头着实不错。枪声响起，九个猝不及防的日本海军陆战队中弹倒地，其他人纷纷就地卧倒。 拉栓退壳，再顶上一发子弹，不等孙显鸣少尉下令，各人取准了各自的目标扣动扳机。 “啪啪”日军反应很快，双方距离百余米趴在沙滩上展开对射，更多的日军从右翼，也就是登陆场的纵深方向迂回。海面上，一艘大约八c九百吨的驱逐舰脱离大队驶近海滩，打横，前主炮随之转动瞄向海滩。对射中的日军突然爆发出一阵鬼叫，又打出一轮排枪后纷纷调头就跑。 “啪！”孙显鸣命中了第二名敌人，还差一个就能完成自己下达给自己和弟兄们的作战任务。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咱就到阎王爷爷那儿讨赏去！熟练的拉动枪栓，退壳推弹闭锁一气呵气，举枪，略瞄准，扣动扳机，“啪！”一个藏青色的身影可耻的向前扑倒。 再拉动枪栓，“嚯儿”的啸叫声凌空飞来，“轰”的一声巨响中，面带微笑的孙显鸣飘飘扬扬的飞向九霄——阎王爷，咱找玉皇大帝讨赏去喽！ 海天之间突然拉出一道蓝白色电弧，“喀喇喇”雷声炸响，一场酝酿已久的雷雨倾盆而下 正文 第167章 【那就开始吧】 暴雨倾盆而下，海面上的视线变成白茫茫的一片，间或有耀眼的蓝光闪过。 “喀喇喇”的雷声穿透装甲钢板，在刚刚建成服役就投入战场的“比睿号”战列巡洋舰艏楼指挥室里，变成“轰隆隆”的闷响。 “真是见鬼！”雷声中，山梨半造陆军少将嘀咕了一句，他并非单纯的抱怨鬼天气，还抱怨海滩上发生的那一幕。支那军第九师以九名官兵的毅然赴死，让少将心中的担心变成一道抹不去的阴影。枪声一响，中国的局外中立在国际法的框架下被打破了！那九名官兵的行为，分明就是在大声告诉世界——第九师不会退缩！ 第一舰队司令官加藤友三郎海军中将听到了陆军少将的抱怨，微笑着出言安慰：“山梨君不必介意，暴雨虽来，风浪却并不大，加上半岛的阻挡作用，对登陆船只的影响很小，登陆可以继续。” “唔！”山梨半造掏出怀表看了看，登陆已经进行了近一个半小时，按照登陆计划的估算，此时有一个大队的海军陆战队和一个大队的工兵已经登岸，随着工兵发挥作用，码头将能容纳更多大型的登陆船只靠泊。 码头登陆本身就比海滩登陆快捷许多。 加藤友三郎似乎从山梨半造的脸色和有些应付式的回应中看出问题，又道：“强大的舰队是陆军安全登岸的有力保障，那些支那军人的送死行为值得钦佩，却如螳臂当车一般自不量力，愚蠢！” 山梨半造望着前方迷蒙的雨幕，海岸线和远方的大泽山在一片白茫茫中若隐若现，似乎潜藏着无数的c未知的凶险。 “阁下，支那海军不值一提，但是支那陆军中有一支完全是新式德械装备起来的师团。我敢肯定的说，刚才海滩上的那些骑兵来自这个师团，支那军，第九师。” 加藤友三郎此前担任海军次官，对海军情报系统相当熟悉，乃点头道：“嗯，宗方小太郎的手下近藤也报告过支那陆军第九师，在落后愚昧又软弱的支那出现这么一支军队，堪称奇迹！山梨君，何不用消灭支那军第九师的赫赫战功来摧毁支那奇迹，也摧毁支那人的抵抗意志？打掉这个第九师，山东就是帝国的。” “谢谢阁下。”山梨半造抛开陆c海军之间那数也数不清的矛盾，真心的向加藤友三郎鞠躬致谢。 加藤友三郎欠身回礼后，双手有力的握了握扶手，大声说：“怯懦的支那海军舰队是不会出现了，可惜啊！舰队主力舰即将转航崂山湾，山梨君，请代海军将士狠狠的打击支那人吧！拜托啦！” 鉴于海军第一舰队司令官的好意，也鉴于海军此次的帮助，再说人家是海军中将，山梨半造躬身应道：“嗨依！”随后，他走出舰桥，冒着从天而降的大雨换乘第一驱逐舰战队的“海风”号一等驱逐舰。与海风同型的“山风”号刚才用120主炮执行了炮击任务，在大约3800米的距离上首发中的，干净利索的解决了战斗。 雨幕中，战列巡洋舰庞大的身影慢慢消失。 龙口一带暴雨骤降，济南却是秋日高照。看过电报，何向东的脸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强作镇定的向傅常说：“电报潍县c北京c汉口，那就开始吧。” 开始吧，轻飘飘的三个字，数万军队立即行动起来，这就是大将军的威风。 胶县c莱阳，瓢泼大雨中，第十七旅第三十三团附57炮营c机枪两连钻进大泽山东麓，向龙口进发；第三十四团附山炮营随即跟进。第十八旅第三十五团付野炮营c机枪一连向平度进发，抢占大泽山东麓——沙河一线制高点；第三十六团从潍河前出至胶莱河西岸进入阵地，加固工事。 第十一师部移驻昌邑，夜间急行军的命令下达所辖步兵各部营c连分队；炮兵第十一团在济南装车，随即出发向潍县，第十一师补充旅分三批次从徐州登车，直抵潍县。第十五师第三十旅从津浦路铁路桥跨过黄河，炮兵第十五团第2c第3营船运南岸的德州，随即浩浩荡荡向滨州进发。第十师第二十旅划归第十五师指挥，师部率第十九旅驻沧州。第五师在各驻地开始动员，新建第十旅开赴临沂，第九旅在济南——潍县胶济铁路两侧巡逻警戒。 汉口，巡阅使署宪兵团第一营和警察厅汉口警察局百余警察开到汉口日租界，在门口拉出警戒线，设置路障和砂袋工事；水警队在江面上驱赶日籍大阪c日清两个船运株式会社的商船入港。从龟山c蛇山c青山各炮台到西塞山炮台，再到九江炮台全部进入临战状态，水警队的湖字号快艇在汉口——九江水面巡逻。 重庆的景象与汉口无异，镇守使署卫队控制了日本领事馆以及集中在李家沱的几家日资纱厂。 军队开进大冶工业城，洪震霄向各厂主办宣布《战时军事管制条令》，日籍职员全部集中到日本村，挨个收缴武器并重新登记，发给通行证之后才能出村进入厂区。日本村两侧高地和路口设置哨所，建筑工人开始围绕日本村修筑高墙。 北京，东交民巷，日本公使馆。 新任公使日置益c交卸代办职位的一等秘书参赞官小幡酉吉c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c陆军副武官富山正彦少佐呆坐在一起，等待国内的最新指示。 登陆部队和第九师骑兵巡逻队交火了，交火的结果说起来都丢人！有着绝对兵力优势c火力优势的堂堂大日本帝国海军陆战队一百余人，在空旷无遮蔽的海滩遭遇九名支那骑兵的“偷袭”，付出伤亡二十余人的代价后，还需要舰炮轰击才解决了麻烦。 轻敌了！骄傲的大日本帝队在面对积弱多年的支那军队时，严重的轻敌了！ 第九师很强！强大到以九名骑兵就敢挑战百余登陆部队的地步！ 何向东的态度很强硬，强硬到两湖三地的日本人已经沦为“人质”的地步，而黄昏前的北京城里，报童们高喊着：“号外，日军强行登陆龙口，破坏中立，挑起战端，我英勇的第九师奋起抗击！”想必明天一大早，整个北京城乃至整个支那，都会掀起“反日浪潮”。 日置益公使不是没有作为，当接到海军的电报之后立即前往外交部提出严重抗议，要求中国政府划定黄河南岸的整个山东省范围为战区，被外交总长孙宝琦“礼貌”拒绝。随即，中立办事处坐办段祺瑞在外交部主事的陪同下来到日本驻华公使馆，提出“严重交涉”，要求日本不得破坏中国局外中立，立即从登陆之龙口撤军，否则，中队将以有力的军事行动驱逐登陆之日军，保障局外中立的实现。 在日置益与法国公使康蒂c英国公使朱尔典c俄国公使库朋斯基联系之后，深深的意识到到这一次，就算是日本联合英法俄三国公使共同威胁那个被“架空”的民国大总统，恐怕也改变不了段祺瑞—何向东势力的强硬态度。 强硬派的军人已经控制了民国政局！ “报告。”土肥原贤二大尉出现在门口。坂西利八郎少将微微点头，大尉站在门口立正道：“菊子最新报告，支那军第十一师补充旅c第十五师第三十旅将向潍县调动，支那山东军团之野战第一c第二医院奉命前往平度c昌邑，第五师医院进驻潍县。另，何向东仍在济南张庄。” “回复菊子，立即查明第十一师之第二十一旅c第二十二旅c炮兵第十一团驻地和动向。” 土肥原贤二鞠躬道：“阁下，菊子奉命随野战医院行动，明日就将出发，短期内无法建立联系。此任务，只能交给青木机关山东组负责执行。” 坂西利八郎点点头，以赞许的口吻说：“去执行吧，辛苦了，土肥原君。” 土肥原贤二立正致礼后离开，富山正彦少佐忍不住说道：“公使阁下，将军阁下，帝国正应该趁机教训支那人，狠狠的打击第九师！” “富山君”坂西利八郎盯着富山正彦，微微摇头，示意他这个低级僚属不要在此场合胡言乱语。 日置益紧皱眉头陷入沉思，似乎没有听到富山正彦的话一般。他也够倒霉的，不，应该说日置益是幸运的。1900年，日置益是驻华公使馆一等秘书，因为帝队加入八国联军而在支那取得了丰厚的利益，公使馆重要职员都得到天皇的特意嘉奖。这一次，是否也如1900年呢？ 情况有些类似，却又大大的不同。 相同的是，支那依然弱小；不同的是，今天没有八国联军，只有欧洲的协约和同盟大战。当然，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正要趁着列强无法顾及远东时，确立在华利益的优势地位。青岛c胶济铁路c整个山东乃至更多！ 还有一点大大的不同，何向东和他军队似乎太强势了一些，而日本国内的经济状况不容许内阁和军部发动一场全面的侵华战争。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内阁和军部能多调一个师团投入山东战场，再命令关东都督府驻军作出一些表示，就已经是尽到最大的努力了。 有限的能力，无限的目标，其中的矛盾真让人伤透了脑筋呐！ 正文 第168章 【粘滞要点】 厚重的积雨云从烟台c龙口席卷整个山东半岛，济南城于2日夜开始下雨，雨量不算大，没有对临战的各项工作造成太大干扰。 3日早上，一列火车从南方开到，蔡济民和在山东丸上遇到的方声涛下车，在遭遇几次盘问后，一路打听着来到张庄第九师驻省办事处。 蔡济民如今不是民国陆军中将了，被黎元洪免职“驱逐”，袁世凯一道命令就把他和许多国民党将领的军衔c军籍一并剥夺。因此，蔡济民打算用普通士兵的身份投入到保卫山东的战争中。方声涛是接到方君瑛家信中的密语“召唤”，而冒着被袁世凯军警爪牙抓捕的威胁回来的，在二次革命中，他是赣军第三旅旅长，赣军第二师师长，失败后被通缉，随李烈钧逃亡日本。他的境况比之蔡济民更加不如，至少如今的蔡济民不用担心被军警抓了。 不期而至的大雨打乱了战役进程，一夜之间，何向东犯了牙疼，牵扯得右脸微微肿起。闻报后，他立即赶到大门口迎接蔡c方二人，问候寒暄后带入自己的办公室。 “大帅，韵松兄带来敌方情报。”蔡济民刚刚落座就向有些拘束的方声涛示意，方声涛说：“日军动员第十八师团跨海攻击，母港选择在九州的长崎，从该师团各部赶到长崎集结的顺序来推断，登陆的第一波次应该是第二十四旅团，旅长是山田良水少将，下辖第一一四，第二十四两个步兵联队。第二波次是第二十三旅团，旅团长崛内文次郎少将，下辖第五十五c第五十六联队。另外，从名古屋传来消息说，第三师团也在进行动员，隶属该师团的第二十九旅团很可能会编入山东作战军。” 何向东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当初张少雄去日本“监视”盛宣怀家族时，曾有吴元明c高经全c徐鄂c李振章四人由金永炎挑选随后跟去。抢救汉冶萍运动结束之后，四人或进士官学校，或进商科学校c政法学校，俱都留在日本“发展”，此次用兵，当然少不了他们提供的情报。 此时与方声涛的说法一对证，说明两方面的情报都是准确的。 “韵松兄，第十八师团战力如何？”问完话，牙床那种烧灼又闹心的痛感增强了不少，何向东不禁用手托着腮帮子使劲按压。二十八岁的定武上将军不早不晚的犯了尽头牙，磨人呐！蔡济民看了，悄悄起身出门。 方声涛想了想，回答：“第二十四联队征集地是久留米，日本陆军第二批建军的联队之一，原属第十二师团，在扩军中调拨作为第十八师团主力；第五十五c五十六联队是第四批建军的联队，有参加日俄战争的经验，颇为强悍。比较来看，全师团只有第一一四联队稍弱。” “嘶”吸一口冷气，感觉牙疼纾解了一些，何向东点头道：“看来对手很难缠，这个鬼天气又呵呵，不好说是帮了我们的忙还是帮了日本人的忙。韵松，移步这边。” 带着方声涛到办公桌前，桌上铺着地图，各部番号和驻地c运动路线c战役位置在地图上清清楚楚，如果方声涛有足够的军学素养，完全可以由此窥知何向东战役意图的八成。这是一次考试，方声涛能过关，那就重用；不能过关，只能对方君瑛女士和方声涛先生说对不起了。 振武学校毕业，基础差了；曾任赣军旅长和临战的师长，看湖口一役的战绩，嗯估计林虎起的作用比方声涛要大一些吧？ 一看地图，方声涛就猜出何向东的意思了。 对带兵的军官来说，军学基础和带兵经验同等重要又缺一不可。虽然方声涛的学历确实不好看，但平素里与士官毕业生接触很多，又有一定带兵经验，还有实战经历，地图倒是能看懂的。 “暴雨让日军登陆行动放缓，先期登陆部队也不太可能向内地纵深发起试探性的进攻，甚至连骑兵侦察也可能暂停。巩固登陆场，运送补给品，等待第二波主力到达，山田良水多半会作出此种选择。”方声涛找到了要害，指着地图的黄县以南艾山山区说：“大帅选择在郭家店阻敌，恐怕第三十三团要等几天才能与敌接触。可否派得力分队向驿站作侦察攻击？促使山田良水在后续部队未到之前向进入艾山，前出分队层层阻击之，吸引其深入到郭家店预设阵地。” “对的！”何向东比较满意了，从方声涛的答话中可知，他是领会到用十七旅粘住龙口之敌，迫使日军不得不持续增兵黄县——掖县。 所谓牛皮糖战术，要点就是粘c滞，就是要保持己方的主动，让敌军被动的与己方部队保持接触，不得解脱。如此，在必要时就得打疼了山田旅团，甚至做出进击招远c黄县的态势，才能吸引更多的日军兵力，从而在地形有利的艾山——大泽山浅山区拖住大批敌军，为莱州方向减轻压力，创造歼敌机会。 左手反着捂住右脸腮帮子，何向东的右手食指移动到掖县（莱州）南面的沙河——大泽山防线，再滑过大泽山指点郭家店，说：“我原计划要用这道防线阻击日军十天，看这鬼天气，日军登陆放缓，迟迟不能发起进攻，得延长到半个月了。” “半个月？大帅，如果日军持续动员c增兵的话，半个月就有不少于十个联队的兵力登陆。” “韵松，打仗就是打钱。我们算是罗掘了鄂c湘c赣c皖c苏五省社会游资，又以发行新钞挪得两千万元战费，才勉强够在山东打一场保卫战。日本的经济情况，想必你们更加了解，除非大隈重信疯了，否则，日军最大投入兵力在三个师团以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日军并没有同时动员三个师团，而第十八师团已经开始登陆，事实形成战略上的添油。反观我军，能战之兵全数到位，在山东战场上始终能保持三对一的兵力优势。艾山方向派分队前出侦察攻击，掖县方向派骑兵团出击黄县龙口，吸引山田旅团来攻，能趁机咬他几口正符合我军战役想定。” “大帅”方声涛神色复杂起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感慨，说：“声涛与幼襄兄同船归国途中，幼襄兄说大帅早有对日作战方略；胞姐也力劝声涛回国入大帅麾下服务。声涛恳请大帅收录！” 何向东笑着向方声涛伸出右手握了，说：“韵松兄以前都是师长了，现在需要委屈一下，第十五师补充旅就交给你和幼襄兄了。” “是！”方声涛抽回手，也不管自己还穿着西服，立正行举手礼道：“卑职一定带好补充旅！” 何向东的笑脸被牙疼弄得变了形，有些含糊的说：“职c职部，这里没有卑职。” 济南火车东站，也就是胶济线的终点站。因津浦铁路修通在后，设站在济南城西，称为济南津浦站或西站，又从津浦线铺了一段“引道”联接东站，形成胶济线与津浦线的直通。 没有正式番号的山东军团总医院就设在东站东南侧的山东师范学堂左邻。 昔日的同盟会女子暗杀部长，女子同盟会的核心成员，武汉中华大学女子部长，方君瑛如今又应募成为山东军团总医院的总务部长。此时，她和弟妹王颖，以及林菊月c罗雅琴拎着背包走向火车站。大战已经拉开帷幕，第一c第二野战医院将分派到昌邑和平度，潍县还将进驻第五师的野战医院。 颇有规模的济南火车东站人头攒动却不喧闹，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沉静的靛蓝色海洋。即便如此，当同样身着靛蓝色军服，肩上挂着准尉肩章的几位女军人出现时，总会有小小的空地出现。 一起快马在进站处勒停，戴着眼镜的准尉见习差遣官刘昭明在马背上高喊：“方部长！军医院的方部长！军医院总务部长方女士！” 方君瑛回头看了看，把手中的背包交给王颖，挥手示意后快步走到进站口，与准尉差遣官说了几句话后回来，说：“雅琴，你不用去二医院了，大帅病了。 罗雅琴顿时红了脸，低头皱眉作态道：“我不回去，让菊月回去。” 林菊月笑着弯腰，看着罗雅琴的红脸，故作惊喜的说：“哟，真让我去？雅琴姐你太好了。” “吭吭！”方君瑛故作严肃，但终究没有受过军人训练，样子也学不像。“服从命令！刘副官还在外面等着！你不急，我们急，大帅身负重任，几万军队的作战都指望着他的命令。雅琴，别扭捏了，你早晚是何家的如夫人！” 这事儿在陆军医院的小圈子里不是秘密，陈云卿大方识体，主动的向罗雅琴示好，也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林菊月起劲的哄笑中，罗雅琴拎着打好不久的背包出了车站，准尉差遣官翻身下马，撑起雨伞，又帮助女军护上了马，牵马走远。 9月3日夜，招远金泉河右岸的日军游骑遭到左岸的枪击；一股中人前进到仙人桥，用重机枪向日军巡逻队扫射，日军巡逻队与之交火，不敌后撤；黄县城东的黄水河畔也有中日两军前哨交火。因为夜暗而地形不熟，日军没有追击，反倒收缩兵力各守要点，以保证黄县龙口之登陆场安全。 这一夜，护卫黎元洪进京的警卫营分出1c2两个连，由营长杨虎少校带队登车南下山东。第二天，民国副总统黎元洪从中南海瀛台搬出，迁往东厂胡同原将校俱乐部居住。 正文 第169章 【打他狗日的】 登陆行动的组织非常复杂，一个不好就会造成混乱。再加风雨中海况突变，实施登陆计划的难度骤然加大，部队登陆序列和地点c军需物资和火炮的上岸次序被迫打乱，可恶的支那军队又在黄县c招远一带的袭扰，让山田良水少将一夜不曾合眼，颇有焦头烂额之感。 9月4日清晨，大雨转为阵雨。山田良水抓住时机，命令骑兵第十八联队以五个中队的兵力，沿海岸线向掖县搜索前进；又命令登陆整顿就绪的第二十四联队以一个大队的兵力扫清黄县城东，逆黄水河进入艾山扼要设防。 午后，骑兵回报：大雨造成山洪和海岸道路泥泞，部队行进困难，需要工兵支持。山田良水少将派出工兵一个中队以船运的方式到掖县东北海岸登陆，架设桥梁c加固路基，以便大队进军。傍晚，骑兵联队长友崎大佐报告，已与工兵会合，掖县方向似无敌情，拟趁夜发起侦察攻击。 9月4日夜，日军第十八师团500余骑兵进占未设防之掖县。 沙河左（西）岸，零星的雨点从天而降，落入堑壕的积水中发出轻微的声响。正式以中尉军衔下发第十八旅任三等参谋的张治中蹲在重机枪战位边，紧盯着对岸摆渡过来的小船。 小船亮着一盏灯笼，黑暗中，灯笼在水面上的移动速度极慢，显然是因为船上载着不少人。 老百姓啊，总是不愿意听从军队的劝告而及早从掖县撤到昌邑c潍县，非要等到日军骑兵出现并快速占领县城后，才仓皇的拖家带口逃出来，依靠沙河上仅有的几条小船摆渡，以期逃脱日军的魔爪。可是，占领掖县的日军会放过逃难的中国百姓吗？ 大雨让沙河水面增宽了大约三十米左右，小船承载过重，搁浅在沙滩上。人们呼喊着下船，摸索着踩水而上。一线阵地立时跃出十几条身影冲向岸边，有他们帮忙，逃难的人们就不会在黑灯瞎火的环境中落入掩护甚至堑壕，可以快速的穿过防线到达安全区域。 小船急着回到对岸，那边还有大量的逃难者等着过渡。 “张参谋，有动静！”机枪射手手指北方。 张治中看到了，那边的天际线被火光映得有些发红。沙河畔的夏丘渡口距离掖县城大约三十七里，以骑兵的速度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赶到。一个小时，几条小船，对岸的大量逃难者出击？在对岸构筑阻击阵地以掩护百姓撤退？念头一闪而过，中尉参谋摇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敌情不明，渡船有限，过河之后，部队就是背水一战，后果难以预料，大帅是决不打这种仗的！就算骑兵团巡逻队在龙口表现英勇，听说大帅也为此发了火，在电话里把裘三升狠狠的骂了一通。 “啪嚓，啪嚓。”张治中踩着积水离开重机枪战位，走到前哨阵地，在这里可以隐约看到对岸的情形，确实还有很多人在等待着过河，粗粗估计，几千人吧！“他娘的！”心里咒骂不知小日本儿家的哪个王八蛋，张治中又跳出堑壕，小跑向后面的营指挥所，他对这一线的布防很清楚，每道堑壕的位置都在脑子里装着，黑暗中也能轻轻一纵，准确的跃过堑壕。 36团团长李廷荣上校正在一营指挥所，这是一个较大型的防炮掩蔽所，指挥官依靠潜望镜观察战场。当然，在还有与敌交火的夜晚，李廷荣和一营长万耀煌少校搬了马扎露天坐着聊天。 聊天？对头，就是聊天，说的话与当前战事毫无关联。 “那些陆大生刚来的时候牛皮得很，听说老子是安徽新军当兵的出身，一个个都在翻白眼，嗤，好像老子这个团长是白来的！武樵，你猜老子咋整治他们？啪！一垛作战方案扔桌上，自个儿看去！不一会儿啊，他娘的，一个个跑出来重新打立正。哈哈！” 这种事情不稀奇，万耀煌在何向东身边时间最长，见多了那些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乖乖听话的事情。别的不说，就说参谋长张孝准少将，留日士官，留德学军事经济，多牛皮的人呐！初到汉阳昭忠祠时还不情不愿，大帅特意摆了茶局请他喝夜茶，一喝就是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连瞌睡都不补了，立马去了军校当代理总教官。那帮陆大生，就该当让团长收拾一下，折折傲气。 别人不清楚，万耀煌很清楚，大帅的杀手锏有二。其一，大帅弄清楚了中国该当如何革命并做出了成效；其二，大帅的军学那可不是如今的少校营长敢去揣度深浅的！ “团长，听说他们之中还是有几个人物的？” 手里捏了一票陆大生c保定军校生的前途，李廷荣说话自然底气十足，牛逼哄哄的说：“老规矩，以前是在教导旅待三个月后再看；现在身临战地情况不同，还待实战检验过再说。打内战，咱们哪次没留手？他们学的那些个本事还不如北洋军的那些旅长c团长呢！” “那团长，给一营派几个人来帮帮手，顺便我也帮您考察一下他们？” “呸！”李廷荣吐出嘴里的茶梗，摇头道：老子就知道你把话往这边扯有啥企图，嘿嘿，告诉你，没戏！” “凭啥？” “你是大帅身边出来的，营长里面算最有本事的。这些人帮不上你，分给二营c三营和机炮营了。哎，差遣官来了，你身边有了他，要那些人作啥？要不，我们换一换？” “不换！文白，这里！”万耀煌起身招呼。 张治中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沙地上，呼哧呼哧喘了几大口气，总算调匀呼吸，说：“团长c营长，掖县那边有情况，估计日军要追出来，对岸还有几千难民，能不能调用57炮连打他狗日的一下？” “你看着办，别暴露太多实力。”李廷荣记得大帅把张治中交给自己时的嘱咐，这种小仗正合适锻炼中尉参谋。 黑夜里，沙河北岸的远处出现了几个光点，岸边的人群躁动起来，不少人跳入水中尝试涉渡过河。马蹄声从隐约可闻逐渐加大，在接近河滩时因为泥土变成了沙子，声势反而锐减，威胁却进一步加大。 南岸，二线阵地上，三个重机枪战位待命，以敌军的干电池灯为目标，准备实施“超越射击”，在对岸人群后方构成一道火网。三线阵地上，团属机炮连官兵们合力将四门民国三年式57步炮推上预设战位，调整炮架和射界，一箱箱57榴霰弹搬运到位，不待炮长下令就有弹药手把着发引信旋紧在炮弹上，抽调运输保险。 敌骑越来越近，也放慢了速度，突然，数个光点熄灭，只剩一个把光柱投射到岸边的逃难人群中。 “打他狗日的！”身处二线c三线交通壕的一个弹药储备洞上方的张治中生怕最后一个光点也没了，当机立断发出命令。 “嗵嗵嗵”距离张治中最近的一挺重机枪首先打响。黑夜里，枪口喷出耀眼的膛焰，长达三尺有余。子弹呈一条线以大约15°角斜斜的射向北方的半空，划出一道由橙黄色逐渐变成暗红色的平滑弹道，掠过对岸人群的头顶，准确的落向追兵中的那个光点。 “嗵嗵嗵”左右两翼的重机枪也次第打响，弹道在半空中交叉，同样是15°发射仰角，却又形成大角度的侧射。 “轰！轰！”两门57步炮发出怒吼，以平射的方式射出弹丸，眨眼间就在对岸炸开，绽放出绚烂的火花。 漆黑的夜里，800米距离上的重机枪射击，近1400米的步炮直射，参照物仅仅是敌军的一盏干电池灯！敢打善战是一回事儿，杀敌效果不佳是一回事儿，达成击退日军追兵，保护逃难百姓又是另一回事儿。 敌骑遭遇打击后熄灭灯光，纷纷散开c后退，虽能看到南岸的火力点，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兵器加以还击。只能用马枪朝人群方向发泄般的胡乱打了一通，带走阵亡者和伤员撤退了事。 沙河北岸，幸免于难的民众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5日凌晨四时许，山田良水少将得到“沙河南岸有支那军坚固防线，火力强大”的报告，立即用无线电联络尚在海上飘荡着的师团参谋长山梨半造少将。山梨半造一边命令二十四旅团以一个联队以上兵力前往掖县，与支那军隔河对峙；一边向尚在八口浦的师团长神尾光臣中将报告，请求师团后续之第二十三旅团尽快船运龙口登岸，并请向军部提出进一步增援要求。 如果有足够的援军，山梨半造就可以在掖县以西的某处海岸登陆，背击沙河一线支那军第九师。 按照日本参谋本部军制，一旦此战投入兵力超过两个师团，军部势必考虑以一位大将来担任司令官。那么，第十八师团长神尾光臣中将就会失去为天皇夺取山东和青岛的荣耀机会。军人，一辈子能得到几次这样的机会？！何况，作为青岛作战军司令官，在刚刚开始与支那军前哨接触之后就要求援军，这会在军部和元老们眼里落下何等恶劣的印象？ 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要求援兵！ 神尾光臣无视了山梨半造的“不恰当要求”，只管催促海军派出运输船队和护航队，以运载第二十三旅团和重炮兵尽快登陆。 正文 第170章 【绪方的叮嘱】 佐世保军港，在铜哨声和手势的指挥下，几台起重机正在将几门重达十几吨的240野战攻城榴弹炮吊放进船舱。 野战攻城重炮兵第二大队长绪方胜一少佐背着双手仰头看着高高吊起的火炮，脑子里却想着到达山东半岛之后，如何用运输船上的小型起重机将火炮搬到码头上？又如何让十多吨重的火炮从龙口向掖县c平度c即墨移动到位？当然，前提是如果第十八师团能够确保龙口的码头在手并修整牢固。 没有野战攻城重炮兵的帮助，第十八师团无法拿下青岛。欲要取得攻击青岛作战的胜利，首先就要解决重炮的卸载码头和机动c掩护等问题。少佐也不知道中将师团长此时就下达重炮装船的命令是否正确？或者说是否正当其时？ 在少佐看来，龙口距离青岛太远，重炮兵的最佳登陆地点在崂山湾，第十八师团应该尽快在崂山湾建立登陆场固守之，同时构筑足够重炮卸船之用的码头。 “呜——”不远处，一条已经满载的商船鸣响汽笛。 少佐心中一动，向那边快步走去。 “绪方君！” “中村君，我正要找你。” 两个陆军士官学校炮科同学见面了，中村康以太少佐握住绪方胜一的手，羡慕的上下打量一番，又更羡慕的看向那正在吊装入舱240超重型攻城榴弹炮。同是炮兵指挥官，同是少佐阶级，不同的是指挥的部队装备完全不同。三八年式75山炮能与那庞然大物相提并论吗？换一个说法，中村康以太能与军部的红人绪方胜一少佐相提并论吗？都不能！ “绪方君找我何事？噢，莫非。。” “对。”绪方胜一见中村非常敏感的就猜出自己没出口的话，很是赞赏的点头道：“在田中少将阁下的指点下，我已经解析出视距外曲射的主要函数题目，但是用超重炮遂行验证射击成本太过高昂，故而，我想把资料转交给你，希望中村君能在山东战场上用75山炮给我答案。” 说着话，在中村康以太有些热切的目光注视下，绪方胜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中村郑重的用双手接了，立正道：“中村定然不负绪方君所托！” “中村君，曲射战法在我看来已经是确信无疑的，而创造出战法的支那军第九师几乎全部炮兵部队都在山东。据报，昨天c前天，第十八师团和海军陆战队与之前哨作战，吃亏不小。由此可见，支那军第九师确实强悍，中村君此去定要小心谨慎，选择阵地时务必事先踏勘，清扫现场，严格保密。此次，是在支那人的国土上作战，谁也不能保证那些看似愚昧的支那人是不是第九师的炮兵间谍！” 中村康以太少佐悚然惊醒。是啊，自己要去山东作战，首先要解决的对手不是青岛的德军，而是支那的第九师，传说中打出曲射战法的支那第九师！自己要验证的曲射战法，支那第九师已经在实战中打出来了。山炮对山炮，曲射对曲射，自己胜算几何？ 绪方胜一见状，提醒道：“只有一个办法，快打快撤。” “嗨依！快打快撤。” “还有。。” “呜——呜！”汽笛再次鸣响，有着明显的催促的意思。 中村康以太立正，微微鞠躬道：“绪方君，我们青岛城下见！” 绪方胜一鞠躬还礼：“青岛城下见！” 中村小跑向栈桥，绪方胜一肃立挥手道别，又喊道：“中村君，不要靠前敌太近！”跑动着的中村似乎听到了，并未转身也未停步，挥挥手算作回答。 9月6日晨，第十八师团主力分别在佐世保c长崎c八口浦登船，在黄海集结后驶向山东半岛的龙口。 济南，张庄。 坐镇济南的陆军部次长徐树铮少将在大门口翻身下马，目光扫过门口持枪致礼的卫兵，随意的举了举手中的马鞭算作回礼，大步入内。走了几步后觉得哪里不对劲，停步想了想，又后退着到大门口，看到卫兵左臂上的臂章后才了然。第九师只有护卫副总统黎元洪进京充门面的特别警卫营才有臂章，想来，是那个杨麻杆到济南来想捞战功了吧？ 嗯，第九师，上下都是这么个性格！ 徐树铮没有在前院停留，直奔后院。听说何向东犯了牙疼的毛病，得看看去，再者，还得为总长转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过了圆月门，一个身材矮壮的军官小跑迎上，立正敬礼道：“次长！” “杨麻杆，你倒是挺快的喔。” “嘿嘿，次长，得空替职部在大帅面前美言几句，您看。。” “您看？”徐树铮故意捉了字眼儿，笑道：“果真是混过京城，见过世面的，会说您看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想去沙河还是郭家店？” “职部想去帮小货郎的忙。” “嗯，看看吧，合适就替你美言几句。”徐树铮答应下来，举步就走。杨虎急忙横跨两步伸手示意拦下陆军次长，回头看看，压低声音道：“次长，您看这天还早呢，等会儿找大帅吧？”不等徐树铮反应，杨虎上前拖了徐树铮的胳膊就拉向前院。 “放开！”徐树铮心知里面有鬼，哼哼，老子别的不喜欢，就喜欢抓鬼，一把甩开杨虎，正色问：“怎么回事？谁在里面？大早上的耶，那家伙开窍了！？” 杨虎不敢接这话头，只能默然不语。 徐树铮诡异一笑，摆手示意杨虎不准跟着，大摇大摆的走向后院，再次过了圆月门，走到小花坛子边就高声喊：“何大帅！本贵客来访！快备好茶伺候！” “滚你娘的蛋！”愤怒c无奈又加几分惊慌，扯出堵伤口药棉的何向东只能自认倒霉。 徐树铮不以为然，敲响房门的同时踮脚向里看，说：“出来吧，丑媳妇儿也要见公婆的。” “哗啦”一声门开了，只穿了裤衩的何向东捂着嘴，手指间渗出血水，愁眉苦脸又恨恨的c含糊的说：“老子昨晚疼了一宿，好容易睡着就给你吵醒，看看，尼玛又崩开流血了。” 说着话，沾满血和口水的手就伸到徐树铮眼前。徐树铮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两步，问：“怎么？拔牙了？” “杨虎死哪里去了？妈卖叉的，去一趟京城回来就懒得不成话，哟，又开始了。。”捂住嘴，何向东再不敢说话。昨晚牙疼的厉害，一狠心，拔了了账。运气还算不错，还真给他在济南城里找到一个美国医生，也算会牙医这个行道，除了拔得生硬了一些，后遗症严重一些之外，那横着长的尽头牙算是被连根拔除了。 看何向东那副样子，徐树铮心知可能闹误会了，丑媳妇儿呢？不是说医院来个女军护，就是那个上海滩洋大亨哈同家的罗小姐吗？人呢？！找！ 何向东看到探头探脑的徐树铮就有气，“笃笃”敲响茶几，示意某人“有话快说，没话滚蛋。” “真没人？” “笃！笃！” “不是。。” “笃！笃！” “好，我说正事儿。”徐树铮坐下，说：“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这两天在京城里闹腾的厉害，先是说要咱们把黄河以南化为战区，后来又说划潍县以东为战区。现在，他不提划战区了，倒是叫嚣着我军若在一周之内不撤到潍县以西地区，日本就对我国宣战。总长心里着急，又不想影响你的指挥，跟我通了好几次电话。我们有啥办法？还得你来定。” “讹诈。” “我也知道是讹诈，总长也清楚。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小日本子儿果真抹不开面子发了疯，怎么办？” 何向东用手帕擦了嘴角的血，又擦拭着手，问：“又铮，你怕了？” “怕？你给我一个营，我去沙河。” 何向东连连摆手，尼玛的，问题都出在节骨眼儿上，不该说话的时候偏偏要把这个重要的问题说清楚。先要稳住段祺瑞c徐树铮的决心，如此才能稳住北京城里那些人乃至四万万人。战争不是儿戏，发动战争要慎重，发动了的战争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前，若想改弦更张，更要慎之又慎。否则，一个不好就弄个满盘皆输，连老本儿都赔进去。 得，就一点血吧，老子流的起，可国家大事却赔不起。 “不是那个意思，是关乎国家全局，责任太重让人患得患失，怕承担后果的怕！若都你那想法，老子早提着枪去沙河，去龙口，拼几个小鬼子够本。”一番话说急了，满嘴都是咸腥味儿，“呸呸”吐了几口，痰盂里顿时血红一片。 徐树铮连忙起身道：“不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次，咱们要死扛到底！决不动摇！我马上给泉公打电话，不，密电。” 电话不安全，还是密电来得稳当。 “又铮。。”何向东喊了一句却看向门口，赶紧用已经脏污的手帕捂住嘴。 徐树铮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穿着白大褂的罗雅琴正端着一个药盘子进来，看到还没在意，看到何向东那样子就。。转头再看，这才认出陆军次长来。顿顿叫，“砰当”一声把手中药盘子放下，转身就到门口大喊：“杨营长！傅副官！” 二人早不知溜到哪里躲去了。 陆军次长，咱惹不起；新夫人，咱也惹不起！咋办？躲呗！ 正文 第171章 【炮火反突击】 雨停了，风大了，沙河水位下降，又回到宽度不到五十米的模样，沙河西第九师十八旅36团一线阵地上的压力也陡然增大。 对岸出现了日军步兵c工兵，时不时的有枪声响起，有时候还会用重机枪射击作试探。一股大约一个大队的日军进入大泽山，在海拔700多米的大泽山主峰遭到十七旅一个步兵连的阻击，手榴弹居高而下，轰隆隆炸成一片，日军无功而返。 日军在大泽山的“行军”，充其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意图用轻步兵夺取制高点，以便迂回沙河防线的侧翼，重点还是要突破沙河防线！ 9月8日，第十八师团司令部在掖县十里铺登陆，在龙口登陆的第二十三旅团大部c野炮兵第二十四联队也在整顿中向掖县运动。神尾光臣中将不愿意从黄县或者招远进入大泽山c艾山山地，那样势必遭到第九师凭借地利的坚决阻击。从龙口到青岛，最便捷的路线还是经招远c掖县c平度c即墨。 沙河发源于大泽山，流入渤海，平时的径流量并不大，又在夏丘乡——沙河镇一带拐了一个弯，河水流速很低，可以涉渡，为最适宜的渡河地点。再向下游就会有临海的岩石山阻挡，乱石中没有道路，军队难以快速通过c难以展开c难以 夏丘乡——沙河镇防线，为日军渡河之必攻！ 10日拂晓，几艘日舰出现在掖县盐场，也就是沙河入海口西岸。在一通无目标的胡乱炮击之后，几条小型汽船载运海军陆战队抢滩，还未在滩头立足就被骑兵第九团以重机枪击退。 清晨8时许，几发炮弹落到夏丘渡口的沙河西岸。 日军炮兵已经到达，那是试射，预示着猛烈的炮击即将到来。36团官兵除留观察哨在前沿外，全都沿交通壕退到二线c三线阵地的防炮洞c掩蔽部中。 8时30分，炮弹呼啸叫撕破空气，成片的落到河西前沿阵地上，在几乎空无一人的阵地上爆炸开来，摧毁了一个砂袋垒砌的工事，把工事中竖立的风向标杆撕扯粉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几乎没有间歇的响起，远远看向前沿阵地，真是全部陷入火海和硝烟之中。 一营指挥所里，万耀辉扎了马步，双手搁在弯曲的膝盖上，弓着腰凑拢炮队镜察看前沿，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的说：“看看，小日本子多气派，就咱那前沿，也舍得用一个联队的炮火这么来回折腾。文白，你说咱们的炮兵如果有这么炮弹的话文白！” “在！”掩蔽部外，张治中不得不用吼来回答，因为日军的炮弹就在前方不过600来米的地方炸成一片，轰隆隆的爆炸声造成二人对话的严重干扰，不吼不行呐！ “我说，你给我盯着，看到炮火延伸就报告！” “是！” 张治中手里举着四倍的望远镜，可除了看到一片火海硝烟之外，啥也看不到。噢，不，那半空中有个啥？调整焦距再看，气球，是用于炮击观察c校正的浮空气球！通常装备于日军联队级炮兵，在山东军团里，也不过两个气球小队而已。人比人呐，以前与北洋军相比，第九师守着汉冶萍和汉阳厂，那是阔气无比的。现在与日军相比，看看被糟蹋成那样的前沿阵地，看看那气球，差距还是很大哟！ 现代战争就是比拼钢铁，这话一点不差！ 日军的炮火在前沿肆虐了十多分钟后向纵深延伸，张治中从望远镜的小分划中看到炮弹落点的移动，立即报告：“炮火延伸！” 万耀煌离开炮队镜，摇通电话，吼道：“大泽山！大泽山！” 大泽山主峰，不仅仅是屏障沙河防线的右翼支撑，还是天然的最佳观察哨所在。 电话那边传来白崇禧的回话：“万营长，我们看到你部前沿被炮击，炮火有延伸趋势，日军大约一个半步兵大队已经在南岸呈三个梯次集结，距离渡口五百米，建议要求师炮团遂行炮火反突击准备，三号地图，基准坐标拐四，洞三（74，03）；方位四四—两幺（44—21）。重复，基准坐标。” “好！”万耀煌摁下拨叉断线后直接要通炮九团。“倪团长，我是一营万耀煌，请求炮火反突击准备。三号地图，基准坐标拐四，洞三；方位四四—两幺。” 通话中，日军炮火像一堵沸腾的空气高墙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纵深的第二线阵地压来。爆炸的冲击波刮起一阵狂风，让蹲在掩蔽部上方用望远镜观察的张治中立足不住，不得不退入堑壕中。 日军的炮弹像犁地一般，一米米的向前移动，越来越狂烈的冲击波撕扯着空气，地皮跳颤着把每次爆炸的能量抵消一部分，却又老实的传递了大部分。此时，若是谁用身体接触堑壕的胸墙，定然会如被重锤猛击后背一般。规规矩矩的蹲在防炮洞中，不要与四壁接触，就算腿被震得发麻到没有知觉了，也不能轻易动弹。另外还需张大嘴巴闭塞耳道，感觉到近弹爆炸时，一定要用力向外吐气。 第九师是以大炮兵陆军为建军目标，用炮弹砸人的同时，当然也很注重防炮。 被炮击的每一分c每一秒都是难捱的，真正是度秒如年。幸运的是，日军发射的多半是75口径炮弹，尚且以榴霰弹为主。这种重量为6公斤的炮弹，实际装填爆量为0。81公斤，在较坚硬的平地面上有22米的杀伤半径。遇到沙河西岸这种被水泡过几天的沙地，炮弹钻入沙土大约十公分时才能激发引信爆炸开来，造成中心爆点与地平面的夹角过大，加上野炮的平直弹道和较大动能，使得迸飞的霰弹大多数朝炮弹的来向反溅，杀伤效果大减。对堑壕中c防炮洞中第九师官兵来说，榴霰弹那东西随便来多少都无所谓！除了震动之外，毫无杀伤力。怕就怕榴弹！75榴弹装药量大，一个近弹就能造成半径四米之内的人员严重震伤，更近一些的 不管怎么说，从远处看向36团一营和二营左翼阵地，那就是一片硝烟火海c人间地狱。 再说炮九团上校团长倪龙搁下电话之后没有丁点的着急，爬到土围子上用望远镜看了看挨炮的36团一营方向，日军炮火还在二线阵地上抖威风。他咂巴一下嘴巴，摇摇头，回到地图桌边抽出三号地图，用指南针校正地图摆放的方向，再以量角器c三角板找到一营报告的敌军集结地点，画个圈。再找出作战预案来，看着预算的数据，拿起电话要通榴弹炮营。 “老郭，有个差事给你。” “谢谢团长大人。” “三号地图，乙号地境，用简解的格子找，左三上五，风偏—3，无需试射，每炮5发杀伤榴。” 榴弹炮营这边，郭邦才已经摆弄好简解式射击指挥图板，找到炮击目标地域，回答：“是，左三上五，风偏—3，无需试射，每炮5发杀伤榴！”他的旁边，徐祖诒已经记录下口令，摇通另一部电话，一边从图上检索，一边说：“榴一连，预备，方位五两，洞三；炮二班为基准，以放列阵位，风偏减3，无需试射，每炮五发杀伤榴！” 榴弹炮一连阵地，连长耿乾上尉在纸板上算出射击诸元，又验证一遍后，跑出指挥所高声下令：“各炮，以二班为基准，方向+1（密位，相当于向右转动三个齿位），仰角33，1号药，杀榴弹五发，碰炸即发引信，急速射！” “轰轰”105榴弹炮发出怒吼，远在4200米外的沙河东岸，集结完毕的日军攻击部队正好开始行动，以一个工兵舟桥中队为先导，两翼各有一个步兵中队掩护，形成攻击第一波；随后，以两个步兵中队携带三八式重机枪两挺跟进为第二波。 半空的气球上，日军炮兵观察员看到河西3000多米纵深的某处腾起了烟尘，按照经验判断，那应该是75口径野战加农炮（野炮）发射时的动静，可他们之前观察过那个地区，并未发现有火炮阵地的迹象。犹豫了片刻，炮兵观察员还是拉动与系留绳并列的警铃，随后又摇通了电话。 “叮当，叮当，叮当”铜铃摇晃着在山田良水少将的指挥所里发出声响，蹲在炮队镜后的少将回头看了一眼，以为是大风刮动了警铃的绳子，一名参谋走出指挥所仰头看天。电话铃响了，是刺耳的“叮铃铃。” 说起来慢，其实也就是眨巴几下眼睛的功夫。从炮弹以每秒约300米的速度出膛射出，到落在沙河东岸的敌群中炸开，20秒！ 前三，后三，略呈左向棱形，这是榴弹炮一连阵地的炮位形态，六门榴弹炮以相同的射击诸元发射相同的炮弹，炮弹的落点也就几乎与火炮放列阵地相同。六发炮弹垂直落下，轰然炸开，105口径杀伤榴弹重达15。8公斤，装药近三公斤tnt，爆炸威力惊人，又以少量预制霰弹和弹体形成的弹片迸飞杀伤，即便是在河滩沙地，也有40多米的杀伤半径。 六发炮弹过后又是六发，再六发，一分半钟时间里，三十发105榴弹炮落在东岸，把已经做好全部攻击准备并且已经开始行动的日军卷入硝烟和爆炸的闪光之中。 东岸，除了少量的c在105榴弹面前不起作用的单兵掩体，几乎就是一马平川。在三十发炮弹的接连打击下，日军攻击部队人仰马翻，伤亡惨重，幸存者纷纷逃散，以躲避那夺命的炮弹。此时，日军炮火正向36团纵深继续延伸 正文 第172章 【谋求全胜】 日军炮火刚刚向纵深延伸，二线防炮洞c掩蔽部中的一营官兵们就纷纷冲上前沿或进入二线战位。 一顿炮火下，东岸的日军七零八落c狼狈不堪，西岸第九师阵地上爆发一片解气的叫好声。对堑壕中的步兵来说，被小鬼子的炮火压制在防炮洞里滋味儿很不好受，见到小鬼子遭了报应，当然是心情畅快无比，哪有不为炮兵弟兄们叫好喝彩的？！问题是，喝彩声还没被风吹散，对岸的日军就纷纷后撤了，那，咱打谁呢？咱手里的枪已经子弹上膛，却在突然间就没了用武之地。 他娘的炮兵，你们抢活儿也别抢得这么干净吧！ 营指里的万耀煌与弟兄们年纪差不太多，也是相同的反应，骂骂咧咧的拿起电话摇通炮团就要开骂，张治中出手摁下拨叉。 “你” “营长，下一次鬼子的进攻肯定是联队级宽正面的进攻，我们要做好准备。去前面看看？” “文白，小鬼子也太不经揍了。” 听出万耀煌有些轻敌的苗头了，张治中摇头道：“不是，只是鬼子还没适应咱们的打法。吃了这次亏之后，他们肯定会以兵力优势摆出宽大的进攻正面来，从夏丘到沙河，近四十里的正面上，我军兵力单薄，炮火也不可能做到全面覆盖，难打的仗在后面。我们得赶紧到前面去督促弟兄们抓紧时间修复阵地，做好苦战的准备。” “那就，第二套方案？” “走吧，去看看各连伤亡，督促修复阵地再说。” 到底你是营长还是我啊？这话，万耀煌没有出口，却不得不承认性格沉稳坚毅的张治中够格当营长了。 掖县城南凤凰山南坡，山田良水少将一脸灰暗的看着系留气球缓缓降落。 曲射，真的有曲射炮兵的存在，就在沙河对岸的支那军第九师里。进攻虽然是试探性的，可是以伤亡两百多官兵的试探性进攻，无疑代价过重！一个中队的战力在一次试探性进攻中损耗，惹得神尾光臣中将在电话那边大发雷霆。山田良水少将看到了河滩的那些巨大的弹坑，排除沙土松软的因素之外，他能判断出那是至少105榴弹造成的。 三八年式七五野战炮有7500米的最大射程，理论上的最大稳定弹道距离是4000米。也就是说，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三八式75野炮是指哪打哪，对单个固定目标如碉堡，4000米距离上可以做到三发之内命中。 但是，有用吗？支那军将105榴弹炮巧妙的设置在掩蔽良好的阵地上，距离河滩有3500米，距离日军75野炮阵地将近6000米左右，让习惯于直瞄直射的日军炮兵对其无可奈何，却还需担心万一支那军105榴弹炮部队趁着黑夜向前推进，那就有可能向凤凰山南侧的炮兵阵地遂行打击。 日俄战争给日军的教益有很多，总结c凝练之后，最显著的有两点。第一，速射炮和重机枪成为陆军的主要战斗力；第二，以积极大胆的迂回来分割敌军防线，再集中优势兵力逐一围歼之。 整整一个炮兵联队，向对岸正面宽度1000米左右，纵深大约600米的支那军阵地进行了二十三分钟的“饱和炮击”，效果却微乎其微。反观支那军炮兵，大约六门105榴弹炮就击溃了一个加强大队的进攻兵力，着实的用“炮火投射效率”给少将上了一堂新式战术c战法的课。学费嘛着实太过高昂。 大胆迂回？有两个方向可以措手。 其一是利用海军陆战队在沙河以西纵深内实施滩头登陆，再接引陆军步兵持续登陆，集结起足够力量之后发起背击。如此利弊各半，有利者，可以有效掣肘沙河一线支那军，配合正面进攻击破沙河防线；弊端则是如支那军在渤海沿岸有充足预备队，登陆就是一场灾难。 其二，山田良水少将不愿意选择，神尾光臣中将也不愿意选择，以轻炮兵加强步兵和少量骑兵，从招远c黄县进入艾山c大泽山区，沿着古老的驿道南下，进击平度——莱阳，也是完成对支那军沙河防线右翼的迂回。如果成功，可望将沙河之支那军大部合围在大泽山主峰和夏丘一带。不过，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成功！如果在山区遭遇支那军利用地形强力阻击，多半难以获得战果，反会削弱沙河正面的进攻力量。 是否就办法了？认输？不！刚才不过是试探性进攻而已，第十八师团的战斗力需要一个更庞大c更详细的计划和更有效的组织，在恰当时候展示出来，一举碾碎对岸支那军的抵抗。 “将军阁下，参谋长召集紧急军议，请阁下立即赶到师团司令部。” 嗯，看来，山梨半造少将又会重弹“请求军部指导”的老调吧？山田良水少将看了一眼降到半山腰高度的气球，向气球上举手敬礼的炮兵观察员挥挥手，转身下山。 平度县城北紫荆山下，山东军团前线指挥部。 总指挥杨曾蔚加衔中将受命之后就把前指从潍县坊子镇搬到此地，以此向全军表示——平度就是底线。此处，确实能够更及时掌握沙河c郭家店两个方向的部队。郭家店方向上没有动静，邓国泰刚刚从沙河防线送来战报：击退敌军一次试探性进攻，我军亡两人，伤七人，敌军伤亡约近两百。 面对地图墙，大泽山西c南，沙河两岸没有等高线，那代表一马平川，落差在十米之内的平原地形。沙河入海口两岸有几圈等高线，是河西岸的土山，河东岸的虎头崖c游优山c九顶山c龙王埠山。 日军如以海上机动性在沙河西岸纵深实行轻步兵登陆c背击沙河防线，则会落入第十一师重兵合围之中。在沙河的两次前哨战中已经表明，在平原地带遂行大兵团会战时，轻步兵的作用微乎其微。那么，暂时缺乏中c重型火炮支持的日军会否继续在沙河遂行强攻？还是如大帅所料那般转向艾山c大泽山山区作战，以抵消我方暂时拥有的炮火优势？ 如果日军强攻沙河，以其在掖县的四个步兵联队和一个炮兵联队，能够在大泽山西南麓到沙河镇这一线排成宽大正面，以人数优势抵消守军火力优势。如此，第十八旅指挥部请求以第二套防御作战方案应敌就是正确的。不过，身为前敌总指挥，必须在目前紧张的兵力中给邓国泰留一支有力的预备队。即将到达平度的杨虎警卫营两个连正合适。双枪装备的两个警卫连最擅长短兵相接，作为反击兵力相当有效。 要帮日军将领下定“转用兵力到山区寻求对沙河防线的侧翼突破决心”，就得先粉碎日军对沙河防线的全力进攻，把日军打痛，痛入骨髓！ “命令，十七旅三十四团加强大泽山主峰—郭家店警戒防御，三十三团抽调三营归十八旅指挥。另，命令杨虎直接向邓国泰报到！以上命令即刻密电通报大帅。” 电波沿着与铁路并行的电报电话线路传到济南张庄。 作战指挥室里的何向东已经“恢复”了健康，一手拿着电报抄纸，一手拿着红蓝铅笔在地图上标示。地图作业这种事情他还是习惯于自己去做，自己亲手画上去的符号会更清楚的刻在脑子里，还会在作业的时候产生很多的联想，有些想法是值得深入推敲c发展的。 就像陆军部次长徐树铮少将那般，交抱双臂坐在一旁，摆出一副洞彻全局的架势来，有用吗？ “又铮，你又有多久没操练过？没作过图了？” “唔你少管！本次长是阁部，不是战地指挥。” “幸好没答应你来第九师当参谋长，幸好。” “你啥意思？”徐树铮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地图边，他不是问“幸好”什么的，而是看到何向东手中的红色铅笔在沙河西岸画了圆圈，又用蓝色在圈中打了一个叉。红军在沙河西岸包围蓝军歼灭之，是这个意思吧？ 何向东没有理会，又换用红色铅笔在沙河西岸画出弧形的防线，接着，又把第十一师第二十一旅第四十二团标注在弧形防线后方。 “你要动十一师了？” “杨少石虽有想法，动作却不够大。如果日军准备全力进攻沙河，那就有必要调整部署，否则，凭十八旅那点兵力，如何应对宽大正面的进攻？计划是计划，若只能生搬硬套不知变通，弟兄们就给你害死了。” “我？！” 何向东其实不是专指徐树铮，而是泛指不知变通的战地指挥官，徐某人自己钻进套子里，如此而已。不过，人家是陆军次长，在作战室众多参谋和陆大生面前还得给面子。 “不，给我害死了，好吧？又铮兄，让日军下决心实施迂回侧击，是要让其主动把强大兵力集团削弱，以便我军加以歼灭。因此，在沙河挫败其大规模进攻，促使其下定迂回之决心是开始；在山区阻击其不得寸进c持续增兵是第二步；从沙河一线发起有限规模的反攻是第三步，如能突破则趁势卷击其全线，不能突破则放弃沙河防线撤向胶莱河防线，如此可吸引其一部在沙河c胶莱河之平原地区歼灭之。噢，这就是第四步了。” 徐树铮听懂了，奇正之道c虚虚实实，恐怕第五步就是 “以内线作战之优势，在沙河c胶莱河歼灭其一部后，再从山区向海岸出击，攻取招远截断其向龙口的退路，于大泽山以西的海岸狭长地带再歼灭其大部，谋取全胜，对吧？何大帅。” 何向东斜眼瞟着徐树铮，点头笑道：“次长大人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上上大善！” 这记马屁，明面上给徐树铮的，其实是何某人自己给自己涂脂抹粉。 正文 第173章 【夜袭大泽山】 深夜，大泽山顶山风呼啸而过，吹得连指掩蔽观察所的帆布蓬“噼啪”作响，好像随时都会给大风刮走一般。 第十七旅三十三团三营一连长戴德忠上尉查哨归来，步枪枪托在八倍望远镜的金属脚架上磕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动。裹着军毯蜷缩在子弹箱上的白崇禧中尉猛然惊醒翻身，还未睁眼就操起步枪，拉动枪栓；对角处睡着的重炮前观员梁成栋也抓枪在手，看清楚情况后又丢开枪，倒头睡去。 “健生，是我，没情况。” “季芹啊。”白崇禧放下枪，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啊，该我了？” 戴德忠压低声音笑道：“正好我捡个热被窝，这山上怪冷的。” 冷，听到这个字眼儿，白崇禧就不禁打了个寒颤。深夜，700多米的山顶，9月中旬的海风c山风c还有不知什么风吹来，确实有股子沁骨头的寒气。紧扎了披挂c绑腿，检点手枪c信号枪和手榴弹，退出刚才顶上膛的步枪子弹，拉开机头装填进弹仓里，白崇禧缩着脑袋走出观察所。 风很大，呼呼作响，差一点把白崇禧头上的军帽给吹走，赶紧的把松紧带套在下巴颏。 根据测绘的地图来看，大泽山主峰海拔高度730米，北边大约500米处有个山头，海拔670多米，南边偏西也有个500多米的山头，共同构成了大泽山脉的脊梁。南北走向的大泽山北麓偏西就是掖县城，南麓就是平度城，东面是一大片起伏的浅丘，古驿道就在浅丘之间蜿蜒；西面只有一道同样南北走向的余脉，最高不过200多米。因此，从海岸方向看大泽山主峰，似乎从平地一下子拨高一般，显得很是雄壮c高峻。 事实也是这样，前天日军试图攻击主峰阵地，因为山势太过陡峭，被一连组织了几次排枪射击，再丢几颗手榴弹下去，日军就乖乖的知难而退。 据险而守，最怕就是麻痹大意给人打了偷袭。 因此，主峰观察所的三名军官轮流值夜，南北两个山头也由二排长c三排长负责，一样是值夜三班倒。值夜的主要工作是查哨，明暗双哨外加值夜军官不定时组织巡逻是预防偷袭的有效办法。白崇禧摸出怀表看了看，没有天光的黑夜里根本看不清楚。找个避风处，划燃火柴晃了一眼，凌晨三时，嗯，连长又多值一个钟点。 对于第九师来说，白崇禧算得上是不新不旧的人，作为大帅身边下发作战部队的“红人”，老实忠厚的戴德忠没有巴结的意思，多值一个钟点，让年轻两岁的副连长多睡一会儿，是战友c老大哥的情分，也是第九师从黄陂开始，由何向东每夜坚持查哨而引来的传统。 日后，白某人高升了，戴德忠最多在跟同乡c同级军官吹牛打屁时吆喝一句，看，白某人就是老子连队出去的！ 三年来，白崇禧的认识是——与南京临时政府时期的桂军c浙军相比，第九师确实是新式军队；与当初南京的同盟会革命党相比，从不高呼革命二字的民先会才是真正的革命党。 从主峰走到500高地，花了大约半个小时，天黑，山顶行路，由不得不小心。相对主峰和670高地来说，500高地没那么险要，日军要偷袭，首选就是500高地。 白崇禧刚刚走进二排掩蔽部，还没来得及张口与二排五班长打招呼，就听某处突然响枪，“啪——勾儿”的枪声就是命令，他略一判断，拔出腰间的信号枪，朝着主峰与500高地之间的山鞍部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响，白色信号弹变成照明弹，把山鞍部映照得一片雪亮。 密密麻麻的日军已经摸上山鞍！刚刚经过山鞍的白崇禧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若非暗哨开枪报警，那。。“啪啪”的枪声响起，黑夜里，仓促间的射击没有多大准头，最多就是警告而已。白崇禧再给信号枪装填一发照明弹，这次是斜着朝天举枪，扣动扳机。 “砰！”信号弹发出抛射到大约百余米的空中后剧烈燃烧，化作强烈的光团。 “啪啪啪。。”枪声密集了许多，向500高地冲击的日军倒下一片，更多的日军蜂拥而上，刺刀映出雪白的光亮。 “手榴弹，准备。”二排长已经惊醒，一看敌情就高声下令，同时摸出手榴弹旋开盖子，挑开防潮纸勾住金属环拉出引线。白崇禧又装填了一发信号弹，回头看看二排长，点点头，朝山鞍方向的半空射击。 “砰”，第三发信号弹射出，亮光一片。 “轰轰轰！”至少十八个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白色夹杂着橘红色的亮光中腾起硝烟，日军又倒下一大片，却不知是就地卧倒还是挨了弹片。 主峰响起了枪声，手榴弹爆炸声；更远处的北边，也有枪声和爆炸声传来。 白崇禧迅速判明形势，日军第一攻击目标还是500高地，从山鞍部摸上来的这股日军是要截断500与主峰之间的联系，而北边670的枪声最多是牵制性的。那，攻击500的主力绝非山鞍之敌，而在南坡或者西南坡。 “五班长，注意南坡！先打一排手榴弹下去！”说着话，白崇禧丢了没用的信号枪（只带了三发信号弹），提着步枪倚着砂袋掩体，上膛，向一个移动的黑影概略瞄准，扣动扳机，黑影应声栽倒。 “啪啪啪。。”枪声非常绵密，多一支步枪射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南坡响起一片爆炸声，五班长借助爆炸的闪光看了清楚，大声喊道：“敌人！南坡有敌人！” 二排长大吼：“五班守南坡，四班c六班，打手榴弹，准备拼刺刀！” 黑夜极大的限制射击的准确性，仓促间也难以组织排枪射击，而山鞍部的敌群在遭到一阵手榴弹打击后悍不畏死，依然蜂拥着扑将上来。 “轰轰轰”几十个手榴弹频频爆炸，一波过后又是一波。 此时，日军也有逼近者向山头投掷手榴弹，拎着被布甩出的40式藤田马尾手榴弹装填苦味酸，爆炸威力与民元式相当，却是圆柱形，需要弹头引信撞击硬物才能起爆。仰投的力道和准度都打了折扣，几个日军手榴弹砸到砂袋上，反弹向山下，引信磕在岩石上激发，“轰轰”炸开，投弹者忙不迭的躲避，或者被自己的手榴弹炸倒，或者被山顶的步枪子弹命中。 二排长见机，大吼一声：“冲上去！” 四十多名官兵挺着刺刀跃过砂袋掩体，趁着手榴弹在敌群中制造的混乱和闪光中看到的印象，如一阵风般向山鞍席卷。黑暗中遭到连番打击之后，山鞍部的日军队形混乱，军官无法掌握部下的确切位置，部下听不到军官的命令，仓皇间面对二排发起的白刃战，根本就来不及组织白刃队形。 白刃战，个人拼刺技术固然重要，以两人c三人乃至步兵班c排组成白刃战阵的威力，却非个人能力可以抵挡的。一瞬间把刺刀向你捅来，就算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也得退避三舍，何况普通人呢？ 白崇禧与二排长协同放倒一名敌人后，左手拿枪，右手从腰间拔出营连排级军官配发的大号毛瑟，扳开机头，照着眼前的黑影“啪啪啪”的一口气打光十发子弹，再挺着刺刀鼓勇向前。 主峰上，戴德忠已经判明形势，以一排一班协同670高地作战，自己带着连部战勤班和一排两各班近七十号弟兄打出一波手榴弹后，一边开枪一边冲向山鞍。 爆炸声c枪声c喊杀声c惨叫声响作一片。 屡受打击的山鞍之敌建制混乱，伤亡惨重，又被两面夹击，失去控制的敌军纷纷溃退。戴德忠组织一排又丢出一波手榴弹，溃退中的日军来不及躲避，一片片的被炸到，骨碌碌的翻滚下山。 白崇禧记挂着南坡战况，高声提醒：“连长，增援南坡！” 南坡战况异常凶险，敌群已经迫近工事，一颗手榴弹在工事里炸开。硝烟未散，从山鞍部冲上来的戴德忠c白崇禧等人恰好迎上攻上山头的敌群。白崇禧振臂送出刺刀，正中一名翻越砂袋尚未站稳的敌军前胸，那家伙分外强悍，竟然丢了手中的步枪，双手死死攥住白崇禧的枪管。 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出，那敌人后退了几步，却也拖着步枪把白崇禧拖得向前几步，若非那敌人靠背着砂袋掩体了，白崇禧几乎失去重心向前扑倒。大惊之下，双臂猛然爆发出力量来，生生的从敌人胸腔中扯出刺刀，一股热热的c带着咸腥味的液体喷个满脸。 敌人软软倒下，白崇禧抹了一把脸，左右看看，几名战士紧跟着连长拼杀出去，阵脚稳住了，那就给手枪装子弹，近战c白刃战，还是这玩意儿好用。拉开枪机空出前膛，摸出一排毛瑟手枪弹，卡在受弹口，拇指用力摁下，十发子弹装填入弹匣。放开机头，一发子弹顶上枪膛。 黑夜中，只要前面出现稍微浅色一点的人影，举枪就打，“啪！啪！”这回，白崇禧没那么紧张了，再不会傻到一口气打光子弹。 “轰轰！”又是几颗手榴弹炸开，有中国的民元式，也有日本的40式，爆炸声过后，偷袭未能得逞的日军纷纷后退。 “呼！”看着黑洞洞的山坡上再也没有敌军的人影了，白崇禧呼出一口气收起手枪，突觉腿间一阵剧痛传来，右腿完全没了支撑之力，失去重心的身体斜斜摔倒在地。 正文 第174章 【切腹赌注】 大泽山的战斗爆发突然，结束的也很快。 当二连从东坡增援上去时，一连正忙着打扫战场c抢救伤员，灯笼c火把的光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情状骇人。 尽管一连已经很小心了，却依然低估了日军的坚韧和狂热。整整一个步兵大队，天一黑就从山下一寸寸的摸上山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缓慢“爬行”，才能保证不弄出响动来，也才使得夜袭战斗爆发的非常突然，差一点就让其得逞。 白崇禧被手榴弹片伤了右大腿，成为一连四十六名伤员中的一个，另有三十一名官兵阵亡。一连减员达四成，由二连换防后撤到平度休整，伤员在第一野战医院接受正规包扎或紧急手术，大多后送济南军团医院。日军在大泽山头陈尸一百八十三具，尚不包括被手榴弹炸飞滚落山下的和大量后撤伤员。 居高临下的防御作战却打成这般光景，躺在担架上的白崇禧是真正的“痛定思痛”了一回——山地作战，通常的明暗双哨显然不够，必须加大岗哨的密度！哎哟，痛啊，也不知道这腿能不能保住？ 与白崇禧的腿疼相比，山田良水就是暴怒和心痛了。 一战受挫于沙河，二战受挫于大泽山，这让少将的脸面望哪儿搁？！让神尾光臣中将“先打掉大泽山支那军炮兵观察所，再发起沙河攻击作战”的计划如何展开实施？如此结果，让第十八师团的进攻计划暂停，一切只能等到重炮兵登岸之后再说了。 龙口，商埠码头已经变了样，垒砌在海水中的条石基础垫高c加宽了不少。两座钢木结构的葫芦架已近搭建完成，施工的日军工兵爬上爬下，或者用绳索吊运材料，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远处的海滩上，一条条登陆小艇还在忙碌着运送物资；通向黄县的土路上，十几名日军骑兵押解着一长溜中国青壮，缓缓的移动到码头。 一个身材瘦小，脸上没有二两肉，脑后还戴着瓜皮帽，拖着辫子的家伙指手画脚的吆喝着：“你们几个，去那边搬条石；你们，去抬圆木；你们那几个，下水去打桩脚；你们日本太君说了，不听话，统统的死啦死啦！” 李长庚默默的走向条石堆，躬身伸手到条石与地面的缝隙处，后来几人无声的上前，合力抬起条石走向码头。日军占领了黄县，在枪口刺刀威逼下，人们别无选择，只能顺从。李长庚也是如此，甚至劝说那些想要反抗c逃走的青壮年们暂且忍耐，不要冒无谓的风险。 1911年武昌首义之后，李长庚奉都督府之命与黄楚楠c彭汉遗c方震c刘子通四人到黄州“接收政权”。但李长庚一心想回山东举事，在黄州略作逗留后，在杨正涛c姚青松赠送盘费支持下回到山东，随后就加入烟台都督府组织的“北伐军”。 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北伐结束，革命党的烟台都督府被解散，北伐军被分散c肢解，最终彻底遣散。 李长庚曾写信给交好的彭汉遗，意图到湖北谋个差事，彭汉遗在国会被解散后本就混得不得意，乃把信转给黄楚楠。程汉生率侦察测绘队到山东后与之联系，李长庚遂成为第九师侦察营上尉队长，在老家招募了本乡子弟十余人接受训练，他则以经商为名先到烟台，后到黄县，再故意被日军抓了壮丁。 条石还未摆放到位，葫芦架上的日本人就叽叽咕咕的说起鬼话来，听语调，似乎很着急的样子。放下条石的李长庚扭头看向海面，几条海轮正慢慢的变大，想必海轮的肚子里就装载着重炮吧？ 弄清楚日军重炮的数量和到达时间，重炮部队离开龙口的时间和方向，这就是李长庚领受的任务。 “快点！快点搬！”辫子男还在装腔作势的催促着“苦力”，手中还拿着荆条做成的“鞭子”，却也不敢随便的抽在某个苦力身上。日本人来了，谁知道日本人何时又走了呢？毕竟，这里以前是大清国的土地，现在还是大清国的！ “呜——”海轮鸣响汽笛，岸边开出几条小艇“突突”的加速向海轮靠拢，李长庚还待再看，突觉后背一痛，回头看，一个日本满脸横肉的工兵挥动皮带又抽打过来，躲避不及之下只能本能的扭头，“啪”的一声响，皮带打在肩膀上，造成一时的麻痹感，随即是火辣辣的疼。 一个苦力上前推攘李长庚，嘴里催促道：“快走！快走！别挡道！” 又有两人上前，有意无意的隔开了那个日本兵和李长庚，半推半护着快步走向条石堆。 中国苦力辛勤的劳作着，海轮也慢慢的在登陆小艇的引导下靠拢码头。舯部的舱盖打开，起重机缓缓移动吊臂，吊臂的钢钩上挂着钢绳。船舱里有人抓住钢绳，捆扎在火炮底座，随着铜哨的“瞿瞿”声，起重机隆隆运动着吊臂，一门体积庞大，有着长长炮管的火炮被吊出船舱。 不知抬了多少条石的李长庚一眼认出，那是口径150，有着40倍口径长身管的重型加农炮。 日本火炮多半仿造德国，中国山东军团装备的火炮干脆就是买来的，二者之间性能差异不大。这种150野战重型长管加农炮，山东军团属炮兵旅级集群也有12门。 北京，东交民巷，日本驻华公使馆。 运载重炮兵的海轮靠泊龙口码头的好消息，并未让日置益c小幡酉吉和坂西利八郎喜笑颜开。 内阁和军部因为公使馆提出的“增兵建议”而饬令公使和武官加强情报收集c分析，提出“可利用”的建议。而第十八师团从9月2日登陆开始到现在，整整半个月过去了，除了最初几天占领的黄县c招远和掖县之外，毫无寸进。尽管第十八师团在“战况通报”中含糊其辞，却也让人猜测出沙河一线的前哨交战结果不那么美妙。 菊子的一条密报证实了第十八师团的“惨败”，这，也别有一番讽刺的意味。用来收集支那军第九师情报的间谍，反倒送来己方惨败的消息，不可笑吗？ 在公使馆众人看来，外交努力，虚言恫吓对段祺瑞c何向东甚至包括袁世凯c黎元洪都不起作用了。无论中日双方还是英法俄美等国驻华公使c武官们的目光都盯着山东半岛的沙河一线。这一场没有宣战也不可能宣战的战争结果，势必将决定两个东亚国家未来的命运。 增兵，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因为支那可用之兵只有那几个师！ 前一次提议换来一顿训斥，这一次呢？在何时提出“增兵建议”才合适，难道非得等到第十八师团再一次失败后？ 坂西利八郎为此忧心忡忡，几次与旅顺要塞司令官青木宣纯中将电报交换意见。青木的意思是“要给神尾君留面子，建议只能在适当的时候才能提出”，这话，对今天的战局并无建设性意义。 富山正彦出现在门口，略立正作礼后，快步走到坂西利八郎少将身边，呈上刚刚收到的电报。 “菊子报告，支那军第十一师一个团正向沙河增援，具体番号还待查明。”坂西利八郎说着，起身走到桌边低头看地图，富山正彦及时送上放大镜。坂西一边查阅地图一边说：“多谢富山君。公使阁下，我推断第十一师大部在昌邑以西沿海地区布防，只是，青木机关的特务人员暂时未能发现其具体屯驻地点。第五师的骑兵团四处巡查，导致他们的工作难以有效展开，嗯我们只能依靠菊子小姐了。” “阁下，菊子小姐如此频繁的提供情报，恐怕” “菊子和山东。”坂西丢下放大镜，看着富山正彦少佐满是担忧的脸，说：“告诉菊子小姐，非重要敌情，非必要情况，就无需报告了。” “嗨依。” 富山正彦离开后，坂西利八郎走到日置益旁边坐下，皱眉道：“公使阁下，帝国利益高于我等个人荣辱，还是再行电报内阁和军部，要求增援吧？” “唔”日置益沉吟不决，他是外交官，可也是日本在华的最高决策者。 坂西利八郎看出公使的犹豫，继续道：“如果第十一师主力的位置确认在昌邑以西地区，那么，这支拥有近两万兵力的军队将能很快支援沙河一线。假设我第十八师团大规模进击沙河失败，支那军第十一师就是何向东手中的生力军，用于趁势反击，必然将导致毁灭性的结果。阁下，正如内阁和军部所言，我们是支那情报收集者，我们必须为帝国的支那战略负责。” 请求增兵，挨骂；前线败战，也挨骂。总归是挨骂，不如请求增兵加大胜算。日置益有些意动，问：“将军，你能确定何向东将在沙河一线发起反击吗？” “是的阁下！”坂西利八郎鞠躬道：“如若本人的判断有误，愿剖腹向天皇陛下谢罪！” “吁，将军言重了。那好吧，本官愿意与将军联名电请内阁和军部，尽快增兵山东。” 坂西补充了一句：“阁下，再电请海军抽调力量在昌邑——沧州沿海侦察，以确定第十一师的准确位置。”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75章 【速胜不符战略】 重炮兵的到来让陷入攻击大泽山失败情绪中的第十八师团精神为之一振。 神尾光臣中将和山梨半造少将摈弃了争论，把内阁和军部刚刚发来的“确认增援要求”训令放在一边，热情的迎接渡边岩之助少将参加高级军事会议。 地图前，第十八师团的将佐们几乎陷入一筹莫展的状态，都寄希望于渡边岩之助少将能以重炮兵为后盾，打破目前不进不退c进退两难的局面。 外交部和公使馆方面要求拿出战绩来压服强硬派的支那军将领，包括掌权的陆军总长和长江巡阅使，达成对山东的全面控制。否则，内阁和军部有可能做出两种选择，其一，放弃控制山东计划，后续部队转而在崂山湾登陆，掖县之部队也将逐渐从海路转运于崂山湾第二次登陆，以攻取青岛为本次作战的最终目的；其二，增兵，以大将衔将领出面组建新的山东作战军。 两种选择对神尾光臣和第十八师团来说都是耻辱，即便是早就主张“增兵”的山梨半造少将，真正想要的增兵是增加几个联队而已，并不想让神尾中将难堪。毕竟，第十八师团陷入今日之境地，不仅仅是中将的责任，还是参谋长的责任。如果山梨半造少将不想耻辱的回国，还想在今后更进一步的话，今天就得全力辅佐中将在山东打出威名来。 渡边岩之助少将本来是揣着雄心壮志登岸的，可到了掖县一看地形，再查阅水文资料，方知第十八师团陷入目前境地不是没有原因。 为何两次用轻步兵进攻大泽山而没有炮火支持？支那军狡猾的只据守主峰和两个相邻山头，大泽山西麓山形陡峭，步炮协同攻击势必造成一个问题——炮弹砸在山头崩落的岩石会落到自家步兵的头上。如果步兵进攻发起线过于押后，支那军完全可以在炮击过后得到东坡的增援，好整以暇的迎接日军步兵。 为何海军陆战队在沙河入海口西侧海滩登陆，没有得到军舰炮火支援，以至于被支那军骑兵赶下大海？黄河每年携带的大量泥沙堆积在入海口，早已经把渤海湾西岸一带铺成泥沙滩，水深不够，在没有人工挖掘之前，700吨的驱逐舰都无法靠近海岸线，更别说几千吨的巡洋舰和一万多吨的战列巡洋舰了。 摆在十八师团面前有大小各两个选择，也算是四个选择。 大者，就是军部的意思，增兵进攻沙河防线抑或转用兵力登陆崂山湾。 小者，是基于当前局面，不增兵而继续进攻沙河防线，力争在目前兵力配置下完成军部战前的山东方略。 小者选择一，先夺取大泽山，拔掉支那军炮兵观察哨并插入其沙河防线——郭家店防线之间，迫使支那军抽调兵力加以防御，再行发起沙河正面的全线进攻。实践证明，在不依靠炮兵的前提下，从地形不利的西坡进攻是不明智的，那就从北坡开始，先取670高地，再攻主峰，顺势拿下500高地。 小者选择二，转用三成左右的兵力到招远c黄县，分两路进入山区，进攻支那军郭家店防线，寻求突破。如若突破成功，则能顺势拔掉大泽山这颗钉子，威胁沙河防线支那军主力的右翼，造成歼敌机会；如若不能突破，又有大泽山头敌军炮兵观察所的威胁，少了三分之一兵力的沙河正面是没有多少攻击能力的。 一番讨论之后，与会将领们洞悉了局面，遂分成两派相持不下。 以山田良水少将和山梨半造少将为首的一派，主张向郭家店发起进攻。他们的理由是，如果不能造成歼敌机会，不能消灭支那军的主力第九师，那么即便突破沙河防线，支那军第九师还会在后面的适当地点组织抵抗，战争将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良好的战略不是突破防线，而是消灭敌方的有生力量。 以渡边岩之助少将和崛内文三郎少将为首的一派，主张强攻大泽山，而后在优势的重炮帮助下击破沙河防线，先打开局面，再谋求机会歼敌。 神尾光臣中将权衡利弊，包括对自己的利弊之后，选择支持渡边和崛内。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打开局面，让已经对神尾光臣指挥能力产生怀疑的军部和内阁放心，即便要增兵，最好也是旅团c联队级的兵团。 保住头上青岛攻击军司令官的帽子，对中将来说也同等重要！ 由此，大泽山再一次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 日军战役重心转移，兵力兵器的调配瞒不过潜伏侦察队的眼睛，也瞒不过大泽山顶炮兵观察所那具八倍望远镜。 平度城北紫荆山，山东军团前敌总指挥部。 杨曾蔚加衔中将视察由第十五师补充旅抽调兵力补充完整的33团3营1连回来，就得到日军兵力运转的报告。 感谢大帅的洞察先机，感谢侦察测绘队和第九师开到山东后的不懈努力，也感谢各级参谋人员的辛勤工作。敌军作出的选择，总指挥的手里总有一套作战预案与之对应。无论日军选择强攻沙河还是在大泽山北麓c或者郭家店第十七旅三十四团正面发起进攻，杨曾蔚都能争取到歼敌机会。 防御，进攻，手段不同，目标却一致——歼敌！ 拿起电话，杨曾蔚没有马上摇通十七旅，而是又回想了一遍，下定决心后才下达命令：“王旅长，日军约一个步兵联队和一个山炮大队正从掖县进山，攻击目标极有可能是大泽山670高地。这是一个歼敌良机，我把山炮营c步炮营c机枪营和补充旅一团c侦察营交给你，以大泽山为轴心，从郭家店向北到西作门轴迂回运动，力争在大泽山主峰以北c招远县城以南地区歼灭这部敌军，完成我军第一次大规模主动出击歼敌的任务。大帅和次长在济南，我在平度，等着看日军的联队旗。” 那边的王恩贵只回了一个字——“是！” 济南张庄，名义上第九师驻省办事处，实际上的山东军团总司令部。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何向东背着手，哼着小调从作战室出来，甚至没有对卫兵的致礼作出回应，径直朝后院走去。 “大帅！” 何向东停步却没转身，小调也不哼了，心道，什么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错！老子这叫“收得人心全靠真本事”，死皮赖脸的求人家当老子的小弟，今后还能在小弟面前拿老大的架子？听话的，有本事的小弟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譬如魏宗瀚，也譬如在背后叫喊的吴某人。 “大帅，卑职有个想法。” “子玉兄，职c职部。走吧，里面说话。” 纠正了无数次，可北洋系统的老军人们习惯成自然了，还得花一些时间才能纠正过来。何向东也不强求，反倒把每次纠正都当做交心的机会。看看，何大帅与北洋的那些大帅不同，提倡官兵一体，只有职位之别，没有贵贱之分。 四十岁的吴佩孚炮兵上校跟在二十八岁的加衔上将后面半步，虽然服色不同，却依然表示出事实存在而且二人都想强化的隶属关系。 书房里，二人对面坐着，卫兵端上茶水，退出。 “子玉兄有何想法？” “大帅。”吴佩孚起身立正道：“我军应从大泽山c艾山一线以步兵c山炮兵出击黄县c龙口，掐断日军。。” “子玉，坐下说话。”自从日军夜袭大泽山失败之后，最近两天来，何向东耳朵里已经灌满了此类的建议。如果吴佩孚只有这么点斤两的话，倒是令何某人有些失望了。哎，耐心一点，你不可能从旧军队的团级指挥官里揪出一个方面大将来！耐心，耐心，好比此次山东作战一样，需要的是耐心。“如果把目光仅限于山东一地，这仗确实没有多少悬念，应该可以考虑结束了。可是，如果把目光放大到整个东亚，主要是中日之力量对比上，再放大到全世界，则此战的目的远远没有达成。” 吴佩孚没有坐下，而是作出垂手弯腰，洗耳恭听的模样。 “中日两国必有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此为大前提。”何向东把茶杯推向吴佩孚，顺手作出下压的手势，等吴佩孚就座后，说：“在我们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之前，尽量的在山东拖住敌人，使其也无法全力作决战准备，甚至因为山东之战在某种程度上的扩大c延长，而使日本暴露出他的弱点来，比如经济结构的不合理，比如钢铁生产资料的缺乏，比如目前的财政极度困难。。这才是作为对日战略第一步，也就是山东作战，应当达成的战略目的。” 对日战略，第一步，山东作战。 若不是段祺瑞和何向东的强势主张，若不是第九师提前就开到山东，吴佩孚根本就想不到大总统会默许山东的中日军队交战，甚至于没胆气这么去想！ 而现在从何大帅嘴里听到的这些个词汇，包含了什么意思呢？这才是第一步，对付日本人是一个长期的战略，不是依靠在山东的一次战役就完成“中日之间必有生死大战”。战场决胜，诚然重要，干净利落的打垮日军第十八师团，对中国人来说是多么解气的事儿，对中人来说，恐日症将一扫而空，军队的士气将高涨到一个无法想象的程度。。大帅谋求的却更多！犹如猫抓老鼠一般，他不急着消灭第十八师团，他要拖得日本人暴露出弱点来，再用别的什么战略揪住日本人的弱点狠揍！ 是这个意思吧？嗯，看大帅的神情，体会大帅的话意，还真是这个意思！ 吴佩孚的老家在蓬莱北沟吴家村，如今那里驻着日本兵！故而，有急于消灭日本人的想法，不奇怪。当他看到大帅掀起的“对日战略”的盖头时，顿时打消了“建议出击”的念头，转而去思索国家间决战的问题。。 何向东见状，心中得意暗笑。盛名之下无虚士，嘿嘿，若再加引导一番，何某麾下又添大将矣！ 正文 第176章 【司令部谍影】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啪勾儿——”一声枪响惊破深夜黄县的宁静，南城墙上的两盏探照灯立即转向响枪之处，光柱刚刚晃过几个奔跑的人影，三八式重机枪就“嘡嘡”作响的喷出火舌。 驻扎县城与龙口之间的日军骑兵第22联队立即有一队骑兵从城内冲出，跟随机枪子弹划出的红色弹道方向，直扑艾山山口。 城西的黄水河边，李长庚突然跳下小船，使劲把小船退向对岸。船上的杨正礼不曾料到如此变故，惊讶欲喊又不敢闹出动静，引来日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长庚转身向黄县走去，转瞬间就没入黑暗之中。 日军重炮部队的武器型号c兵力编成拿到了，就揣在杨正礼的怀中，可李长庚却选择留在黄县，天一亮，又得在日军的刺刀和汉奸的吆喝下去码头干苦力。 同样的夜幕下，一队队日军默默的摸黑从掖县城西绕过，抵达界河时又折向正东偏南方向，逆着界河流向直插大泽山北麓。牵引山炮的挽马上了笼头c蹄裹棉布，步兵c炮兵都完全的保持了肃静，除了脚步声之外，2000多人的军队没有发出别样的声音。 中村康以太炮兵少佐手扶指挥刀坐在火炮前车上，以绝对的肃静无声的影响着整个山炮大队，默默的前进，向大泽山北麓迂回！ 指挥十二门三八式75山炮的少佐，在神尾光臣中将面前领受了作战命令，作为此战的指挥参考，他手里有一本军部下发的山东图册和一幅1896年版本的二万五分炮兵地图。噢，还有神尾光臣中将和山梨半造少将的一句叮嘱——“注意支那军的曲射炮兵”。 嗯，想必绪方胜一少佐还在佐世保待命吧？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升起时，中村少佐的心里涌起了复杂的滋味。 天才的绪方君啊！在陆士的时候就展露出不同于常人的一面来，如今更是破解了支那军曲射炮兵的技术秘密，放眼全世界陆军强国，只有大日本帝国陆军才掌握噢，支那军，不在陆军强国之列！中村康以太，将以第一次在实战中实现曲射战法而名垂青史，由此得到军部大佬们的亲睐也未可知。 不可否认，以前的中村在绪方面前是谦卑的，带着羡慕c嫉妒和几分恨意的谦卑。 命运啊，天照大神选择把幸运的光环套在中村康以太少佐的头上，不就是命运使然吗？可见，中村少佐注定会成为大日本帝国陆军将军，甚至元帅。 马车无声的行进着，距离黑黝黝的大泽山越近，中村康以太心中燃烧的“一战建功战成名战超越绪方胜一”的火焰就越发旺盛。求战，此时的中村康以太只求一战。 同一片黑幕下的大泽山主峰东坡，孔庆桂中尉背着一箱手榴弹，沿着从山顶垂下的绳索和一条刚刚踩出来的小路艰难的向上攀登。他的身前c身后都是背负着弹药箱的辎重兵们。从汉黄镇守使署警卫营的见习士官小队，派发到辎重部队的唯有孔庆桂一人！别人都去了步兵c炮兵c工兵，也有下了部队之后随部队改编为骑兵的，吴石在三十四团当参谋，陈安宝去补充旅当了连长，赵观涛就在这山顶上。 唉，都是中尉，别人都能捞着仗打，反倒是孔某人回到自己的家乡，参拜过孔庙请老祖宗保佑之后，干起了运送弹药的行当，还美其名曰——“第九师前线兵站部弹药科中尉副科长兼兵站部直属辎重营第一连连长”。 看看，这一批23人，加上张治中他们三个算二十六人，只有两个当了连长的，补充旅的连长和辎重营的连长。 好看吗？好听吗？狗屁！ 与西坡相比，东坡要平缓得多，半山腰还有个小平台，原本住着三户人家，山下的人称之为高山村。日军第一次进攻大泽山之后，村民们撤到山下，空出的几间草房成了辎重兵们歇脚的地方。 孔庆桂卸下背上的手榴弹箱，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抬头看看，黑黝黝的大泽山主峰似乎还是那么高。喘息了一阵子，孔庆桂起身，却觉双腿酸软无力，左右看看附近的战士们，几乎都一个样。 哎，要完成一天来回三趟的任务，就得大半夜的摸黑爬山。算了，目前的状态发展下去很危险，连长就算一心想要干出名堂来跳出辎重部队，也得为弟兄们的安全负责，否则就是失职，永远没有出息的可能。 “就地宿营，一班警戒，放双岗双哨。” 听到命令的辎重兵们纷纷发出古怪的声音来，噢，啊之类，都是松了一口大气，把憋着的最后一点点心气释放出来时的反应。一天来回三趟，不是“第九师的自觉”而生的心气支撑着，谁能坚持到现在？ 心气，自豪感c荣誉感也！ 沙河西岸的十八旅36团一营掩蔽部里，营长万耀煌少校为刚刚到来又要奉命离开的杨虎设了“告别茶会”。与其说是告别茶会，不如说是“牢骚茶会”。 杨虎带着两个连的双枪兵赶到平度之后，就成为中c下级军官们判断战役重心转移的参照物。杨虎少校留在沙河防线，那这边铁定就有硬仗要打！可惜，杨虎来此不到一天就奉命率部开拔去郭家店，那就是说，万耀煌，你没戏了。后悔啊，早知道那场仗不要求炮团插手的！ 作为何向东身边的第一个“传令兵”，杨虎当少校营长是实打实的过硬，与他一拨的洪振霄凭着以前混过巡防军早就当上旅长了，程汉生是挂着中校军衔的侦察营长，实际上就是团长。还有翟彪c李廷荣这伙子土匪出身的家伙，大多是主力团长c旅长。 杨虎从不羡慕嫉妒，因为他手里掌握着全军最精锐的部队！ “看你们一个个不是蔫头耷脑就是怨气冲天的样子，真比那八大胡同里半个月不开张的怨妇还怨妇三分。哎，说好是请我喝茶的，武樵c文白，不兴这样的哦！” 万耀煌瞅了杨虎一眼，问：“你去逛过窑子？” “嗯！” “你就”万耀煌瞪大眼珠子，左右看看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压低声音道：“不怕军法？” “老子也没法，副总统身边的大马弁头子（侍从副官长）要去应酬茶局c酒会，老子受人家管，不跟着去怎么能行？去了，也就是在一旁站着，门神一样。武樵，你若想去的话，等这仗打完了，我把这美差让给你，行不？” 万耀煌连连摆手道：“不，别，不要。” “你们打起精神来，这边不能出一丁点岔子，告诉你们，歼敌的主战场还在这边！文白，地图。” 万耀煌c张治中精神一震，张治中寻出地图来铺在子弹箱上，又把马灯移近了，手指在地图上的沙河一线点了点。 杨虎看到了，一掌放在沙河防线，一拳放在郭家店，“嗯”了一声，又把郭家店的拳头化为掌向插向海边，沙河的手掌捏成拳头伸到沙河东岸，重重的在子弹箱上砸了一下，再次“嗯”了一声。 “嘿嘿。”万耀煌笑了。 “呵呵。”张治中笑得稍微含蓄了一些。 杨虎端起茶杯说：“我下次来你们这儿，得有好酒好菜招待着。” 万耀煌拍打胸脯道：“那肯定少不了。” 一口喝干杯中的茶水，杨虎起身道：“走了，再不走，天亮之前就赶不到低头，天一亮就会给鬼子的气球看到，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喽！酒菜记账，下回来取。” 凌晨两点过的济南张庄，值班的作战参谋徐庭瑶中尉花了几个小时的工夫，把两天来沿渤海湾驻防各部的报告整理出来后，得出一个令他焦心的结论。狠狠心，咬咬牙，闯后院去！ “报告，大帅，紧急军情。” 何向东遽然惊醒，出口道：“说，不！等等。”小心的翻身起床，借着窗户里透进的天光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罗雅琴，拿了外衣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示意徐庭瑶“禁声，跟着”，一边穿衣服一边大步走向前院。 到了作战室，徐庭瑶立正报告：“大帅，这是昨天沿海驻防的第十五师二十九旅，第五师骑兵团三连，山东第二师一旅一团（二旅驻烟台，受烟台镇守使聂宪藩指挥），第十一师21旅发来的报告。都是报告日军舰艇出现在渤海沿岸地区。职部以为，我军第十一师分散隐蔽驻扎昌邑——寿光已经被敌人获知，或者是日军已经有所察觉。无论是何种原因，都证明一个问题” 何向东面色凝重的说出答案：“济南有日军间谍。” “是！”徐庭瑶正是这个判断。“第五师骑兵团一直在第十一师驻地范围之外严密巡逻，各条道路都是明岗暗哨密布，保密工作可以说已经做到极致，几乎不存在被敌人渗透侦察的可能。” “月祥，你的意思是我军内部有日军间谍？” 徐庭瑶点点头，他要说的话已经说清楚了，无需多言。大帅不喜欢那种喋喋不休的人。 “这样，此事千万不要声张，你来牵头不，电报巡阅使署宪兵司令刘子通，请其速派得力人手前来。最近几天，你暗中甄别一下陆大生和保定军校生，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引起他们的警觉和误会。不，算了” 何向东也是一时想不出妥善的法子出来。 “大帅，不如给出一个假情况，就在总司令部范围内，先看看反应再说？” “引蛇出洞？好！你深入一下，根据目前的战场情况拟出一个计划来，一个假情报不够，咱们要有一整套的作战计划给日本人看。引蛇出洞是一方面，如果能够借助这个间谍误导日军，功莫大焉！你负责，等刘子通的人来了配合你。” 一个报告惹出制定一整套假作战计划的差事，徐庭瑶又得加班加点喽。 正文 第177章 【炮击670】 东边天际线上的鱼肚白渐渐化开，从天边的云底看得出来，9月29日会有一个好天气。 大泽山北麓，直线距离670高地约3000米的神仙洞一带闪出亮光，隆隆的声响与“咻儿—咻儿”的啸叫声几乎同时传到670高地，眨眼间变成“咣咣”的巨响和能够冲破天空最后黑暗的强光。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炮弹在山头炸开，橘红色和白色相间的光团频频闪现，爆炸的能量让大泽山在不停的震颤，崩飞的弹片和石块四处飞溅，山头仅有的几株小树在狂暴的冲击波中左摇右摆，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被弹片击中树干，弱小的树冠兜着冲击波造成的风飘悠悠的飞走。 第一发炮弹落在670高地时，孔庆桂中尉已经集合了辎重一连一排正准备出发，瞬即，从670高地上崩飞的碎石就如暴雨一般倾泻下来，“哗哗”的洒在大泽山东坡稍显茂密的植被中，一块较大的石头“蓬”的砸穿了一间房屋的茅草顶，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靠近山体，快！” 孔庆桂一声令下，50多人的辎重一连一排迅速行动，贴近山体蹲下，以避免被山头滚落c崩飞的石块砸中。 日军的炮击在持续，大多数炮弹都准确的落在670高地上。日本人自己的三一式山炮太过陈旧，岛川文八郎中将主持研制的四一式山炮又不完善，只得购买德国1908年式75山炮作为参照实验对象，再改装了更轻便的轮辋，厚着脸皮称之为三八式山炮。 作为要仿造的对象，兜里缺钱的日本没有买多少，仅仅够装备中村康以太少佐的山炮大队。 12门75山炮一字儿摆开，以38°的最大射击仰角和每分钟13发最大战斗射速向670高地抛射一颗颗重达5公斤的弹丸，轰开山头的浮土，把岩石一寸寸剥落c轰飞。 中村康以太少佐记得绪方胜一少佐的提醒——不要靠前敌太近。因此，他的指挥位置在炮兵阵地西面大约两百米左右的小山头西侧，在这里可以不受火炮发射时的烟尘影响，耳朵也能好受一些。 这就是曲射？！ 中村少佐举着望远镜观察被炮击的670高地，脑子里生出一幅图画来。火炮以最大仰角发射的炮弹越过小山头飞向半空，而后随着动能的消耗以越来越近乎垂直的弹道落在670高地上。38°的射击仰角不够用！如果能达到45°，三八式山炮的射程将有所提高；如果能达到60°，那么就可以把炮兵阵地更贴近前面的山头，获得更好的掩蔽，同时也能得到更好的炮兵奇袭效果。 45°—60°是榴弹炮通常采用的射击仰角。山地作战的75炮不仅仅需要轻量化，还需要变成一门75口径的轻型榴弹炮。 思想间，中村觉得自己找到了今后“山炮”的发展方向，暗自决定将在战后把这些心得拟写出来，呈报给负责四一式山炮研制的岛川文八郎中将。 中村拨拉着肚子的算盘，却不知已经有三股人马盯上了他。 在半山腰“躲避石雨”的辎重兵不久就很不耐烦了，看着670高地被打成了火山，纷纷要求连长上去增援。孔庆桂何尝不想？他正寻思着如何才能“捞他娘的一大票”，从此摘掉头上的“辎重”帽子。 摊开地图，孔庆桂看出北坡比较平缓，日军步兵肯定在炮击的同时已经展开攻击队形逼近670高地上的我军阵地。因为山头多岩石少泥土，阵地大多由沙袋垒成的掩体组成，在日军炮火一遍遍的轰击下，沙袋掩体肯定被破坏无遗。 可以说，670高地失守已然是定局了，与其增援670高地，不如利用目前辎重一连一排的有利位置，从半山腰向北偏东隐蔽行军，顺着山沟绕到进攻670高地的日军步兵背后。等日军进攻主峰时再不，看山头那状貌，日军这番炮火打得很准，而在竹林寺一带的我军炮兵为何不加以还击？！找，找到日军炮兵阵地，就算不能歼灭敌军炮兵，只是干扰一下，也比增援山头挨炮来的有意义。 收了地图，留下一个班继续搬运弹药上主峰，孔庆桂带着两个班36名战士带足了弹药，又就地取材扎了草环套在头上，钻进山沟，向北隐蔽运动。 竹林寺，炮九团山炮营指挥所外的高地上，炮九团最老资格的中校营长李成也在用望远镜观察硝烟火光中的670高地，脑子里也有一幅炮兵思维构成的图画。 鬼子炮击已经快二十分钟了，大泽山顶的炮兵前观却还没报告鬼子炮兵阵地位置，说明鬼子炮兵是在隐蔽的地方，以曲射战法发起的炮击。那么，大泽山北麓可以用来放列大约一个炮兵营，又能让主峰炮兵前观看不到，还能轰击670乃至主峰，这个地方符合了以上三个要素，要从地图上找出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上面还没有对日军主攻方向，也就是山炮营的主要作战方向作出判断。郭家店正面有大约一个联队的鬼子正在展开，看样子很快就会发起进攻，那，鬼子是主攻郭家店正面？还是大泽山北麓？如果是郭家店正面，山炮营可以不挪窝就能达成几乎全正面的炮火支持。如果是大泽山北麓，从竹林寺就够不着那边了，山炮营必须前移。 判断，说起来简短，可真要把人放在那个位置上作出决定，很难！别的不说，只说山炮营。如果日军主攻郭家店，而我判断为大泽山，贸然让山炮营前移阵地，那么，如果郭家店正面被日军突破，山炮营的右翼就失去掩护，暴露在日军面前。 心中焦急的李成返回指挥所，正要伸手拿起电话，电话响了，反倒让他惊了一下，缩手，反应过来后才又伸手拿起话筒。 王恩贵的声音在听筒里显得很急：“山炮营立即支持670作战！” “是！”丢下话筒，李成冲着候命的众人大吼：“前移阵地到汤儿涧，快，二十分钟内要打响！徐祖诒！” “到！”徐祖诒应声上前，在营长的示意下趴在地图桌上，看着营长的手指在二万五分的炮兵地图上移动。 “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三个地方，算一算，哪个地方最有可能藏鬼子炮兵阵地。” 量角器c三角板加铅笔c纸张c算盘就搁在一旁，伸手可及。 测取三个“敌情顾虑”地点坐标，量出三地与670高地c大泽山主峰的直线距离，调出脑子里存着的德造75山炮的参数，套用解算方程式，在纸张上列出算式后，“噼里啪啦”的拨动算盘珠子。旁人乍一看，还以为徐祖诒中尉是穿着军装的账房先生呢！ 李成的目光在徐祖诒灵巧的手指和攥在自己手里的怀表间打转，不到七分钟，徐祖诒“啪啪”的几声和了算盘，开始验算。九分钟，验算结束，徐祖诒抓起红蓝铅笔和三角板，在炮兵地图上找到神仙洞，画出一根短短的蓝色横线。 “不错，带上图纸，出发！”李成转身出了指挥所，此时，各炮连已经把火炮分解成六大块，弃了前（副）车，一门分解后的火炮由六匹马驮载，另有四匹马载运弹药和观瞄器材，各炮班陆续出发，边行军边整理建制。 大泽山南麓的沙河西（南）岸，普渡口村，山东军团重炮旅级集群下属150加农炮营指挥所。 670高地的爆炸声刚刚响起，童绪鹏中校就快马赶到150野战加农炮营掌握12门重型火炮，等待前指下达作战命令。 炮兵打炮兵，步兵对步兵，前任陆大炮兵科教官脑子里存在这样的观念。奉调到炮兵集群当参谋长，看到那12门野战重型长管加农炮之后，如此的观念更加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日军的炮击在继续，手拿望远镜看着大泽山主峰，等待信号出现的童绪鹏眼睛都酸胀了，山上的梁成栋却迟迟没有动静，指挥所里的电话也矜持的沉默着。 “沈营长，给前指打电话问一问。” 营长沈集章少校面现难色，此时以下级身份去前指催问任务，说严重点儿就是干预c影响上级的战役决心。两湖师范学堂“信”字斋理化专修科在读二年生沈集章，于1911年入学生军投身汉口保卫战，随徐源泉到黄陂入教导营，再担任150重炮连第二任连长算得上第九师系统炮兵部队里的老人c能人，焉能不知军法？不知进退？ “参谋长还是等等吧？听动静是在山北，我们够不着。” “嗨！”童绪鹏顿足叹气，把望远镜丢给沈集章，背着手在指挥部里打转。他当然也能听出炮声的来向，他想要的不是立即开炮，而是把重炮营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移到能发挥作用的战线上去。 集中了优势的兵力c火器，偏偏迟迟不对沙河一线的日军发起进攻，反而等着日军进攻大泽山的炮兵观察所。 上面在想什么？搞什么名堂？难道那个传说中轻松击败第二师的何向东就这么一点材料？！他在想什么？ “叮铃铃”童绪鹏站住脚，示意沈集章抓了电话听了。 “参谋长，集群指挥部的电话，请参谋长立即出发去济南。” 济南？此时让炮群参谋长去济南干嘛！？妈的个擦，越来越搞不懂这其中的名堂了！看来，何向东c杨曾蔚就知道瞎指挥！ 正文 第178章 【真是见鬼了】 撞鬼了！ 670高地的爆炸声一响，在郭家店的第十七旅旅长王恩贵就生出如此怨念来。得到增援和前指命令的王恩贵少将原本打算在正午时发起“门轴运动”向大泽山北麓进击的，哪知日军赶早一步发起对大泽山的攻击，郭家店正面之敌也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17旅正准备攻击时却被敌方抢先攻击，如此状态一如沙河战线上我方用炮火遂行反突击准备，杀伤敌方人员c打乱敌方进攻计划和部队编组序列，令敌方处于被动的c相当难受的态势。 如此被动，主因是日军夜间调动兵力并部署到位的行动没有被发现，让王恩贵以为大泽山北麓——郭家店一线只有日军一个步兵联队而已。 王恩贵在结束短暂的失措后，判断郭家店当面日军最多发起佯攻，乃作出决定——原定进攻作战计划取消，已经编组好的进攻序列打散转入防御，抽调33团一营c杨虎的警卫营到大泽山东坡为预备队，75山炮营立即支援大泽山防御作战。 随即，他又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一个在防御——反击过程中组织实施“门轴运动”进攻的战役想定，立即招来参谋们商议c计划。 大泽山主峰，二连长曹泰祺上尉和副连长赵观涛中尉眼睁睁看着670高地陷入火海与硝烟之中。执行警戒任务的七班18名战士被压制在山头，根本就无法撤回主峰，只能尽量的趴低身形承受那似乎没完没了的炮击。主峰与670高地之间大约500米的距离，看着很近，此时却是遥不可及。 25分钟的炮击过后，一面膏药旗出现在670高地上，高地上未曾响枪。 曹泰祺一拳砸在胸墙沙袋上，大吼着朝炮兵前观员梁成栋发问：“炮兵！我们的炮兵呢！？” 梁成栋无言以对，直到现在他还没看到鬼子的炮兵阵地在哪里？又哪能用旗号召唤炮火打击敌炮兵阵地呢？不过，现在老子有事情做了。双眼通红的梁成栋一手拿着一面小红旗，一手拿着一面小绿旗，走到山头东面，面朝东南方，高高举起红旗。 曹泰祺压低声音骂道：“十八个弟兄都没了，现在要炮火有个逑用？！ 赵观涛没有搭话，而是代替陷入暴怒和痛心之中的连长，向身边的三个排长下令：“二排坚守北山c加固阵地（500高地），注意警戒西坡c西南坡；三排长组织八班c九班，听我命令，准备向670发起反击，一排掩护！文书带战勤班，加固工事！” 大泽山主峰东南面的一个名曰尚家山的小山头上，一面小红旗高高举起作出回应。梁成栋一板一眼的打出旗语：“预备，向670高地开炮！”尚家山东南的山坳里，6门105榴弹炮在连长c炮长的口令声中调整射界，昂起炮口。 赵观涛向三排长打出“出发”的手势，三排分作左右两路冲向670高地；一排尽量保持三列班横队，一班缓步向前，只等逼近到200米处时组织排枪，以火力掩护从两翼进攻的三排。 看到副连长和炮观员以及弟兄们已经行动起来，曹泰祺上尉强迫自己丢掉一切不合适的想法，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理智。 他从三排长升任二连长已经快一年了，如果算上当排长c当班长c当士兵，足足三年！自从何大帅指挥王家塆伏击战俘虏巡防营的正兵曹某人之后，他就在这个连队里。跟着潘正道c陶贵均去豫南，又从豫南到鄂东南，再从鄂东南来到山东。。连里的每个人都是曹某人的兄弟，一下子丢了十八个兄弟，身为连长他是又悔又恨又痛心。 枪声响起，那是刚刚占领670高地的日军发现了主峰的动静，开始胡乱的放枪，一是为了阻止两翼进攻的中队，二则以枪声为信号，召引后续部队来援。 “嘡嘡。。”一挺三八式重机枪刚刚架好就咆哮着喷出火舌，从右翼进攻的八班立即卧倒，借助地形和地物向670匍匐前进。左翼的九班加快速度，或抱枪半滚，或连溜带跳，运动到两山之间的山鞍部卧倒，零星的向670山头开枪射击。 在敌重机枪火力威胁下，一排后撤到沙袋掩体后，一排长举枪喝令：“以班横队，排密集队列，标尺5，目标敌机枪，举枪！” 50多名官兵密集列成三横排，前后间隔半米，左右间隔二十公分左右，子弹上膛，竖立照门调整标尺5，举枪瞄向敌机枪阵地。 “打！” “砰——”五十多条步枪同时击发，五十多颗子弹齐齐出膛，沿着略呈下弯弧形弹道飞过大约500米的距离，成片的落在日军机枪阵地上，溅起无数的小股尘烟，又被山风吹拂着融合成弥散的大股尘烟。 “嘡嘡。。”敌军机枪还在咆哮，火力压制下的八班再也无法前进，纷纷就地还击。越来越多得日军涌上高地，左翼的九班遭到排枪阻击，也无法前进。 “砰！”一排再度密集远距离排枪射击，又在日军重机枪阵位左右前后激起无数股烟尘。这一回，日军机枪总算给打哑了，八班趁机回撤，九班与日军对射，打光枪膛里的五发子弹后也跟着撤向主峰。 “嘡嘡。。”不到半分钟，日军重机枪再度咆哮，回撤的部队就地卧倒，再以低姿匍伏向主峰撤退。 “可以了。”曹泰祺说着话，向一直等待命令的炮观员笑了笑，以此表示歉意。梁成栋高高举起红旗，看到尚家山头的红旗举起来了，又猛然向右下方挥落。 尚家山山坳里，105榴弹炮2连连长看到山头红旗示意，怒吼出声——“打！” “蓬蓬。。”六门105榴弹炮以两分钟十发急速射，向670高地抛射60发杀爆弹。 “咣咣咣”正在编组进攻队列的日军群中频频绽放出火花，远比75炮弹威力强大的105榴弹更善于在光秃秃的670高地制造地狱一般的景象。血肉之躯在钢铁和动能面前不堪一击，无数的人体被掀飞c撕碎，残肢断臂和粉碎的血肉甚至飞越500米的距离，竟然落在主峰的沙袋掩体上，又砸得炮兵观察所的帆布蓬顶“吧嗒吧嗒”作响。 两分钟的炮击来得猛去得快，说停就停。三排八班c九班趁机掉头冲上670高地，高地上响起零星的枪声，阵地恢复。 670高地散着青烟，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被山风吹得混合起来，飘到主峰，闻之欲呕。 大泽山北麓的半山腰上，日军第二十九旅团长净法寺五郎少将颇失风度的挥拳向左右大吼：“支那军的炮兵在哪里？！告诉我！” 话音未落，“轰隆隆”的爆炸声从身后的神仙洞方向传来，净法寺五郎骇然转身，他身边的一众僚属也跟着扭头看去，山炮兵大队的阵地上一片硝烟火海，哪里还看得清楚？！ “轰——！” 一声巨响震得脚下大地不住的哆嗦，随即又有较弱的几次爆炸声次第传来，而轰隆隆的炮弹爆炸声似乎一刻也不曾停歇过。正在准备炮击大泽山主峰的山炮兵大队遭遇灭顶之灾，不知从何处射来，频频落下c炸开的炮弹引爆了堆积在炮位后的炮弹，有一个小队的两门炮因为地势关系而将弹药堆放在一处，轰然巨响就来自于此。 中村康以太少佐的指挥位置还在小山头的另一边，200多米的距离和山头的掩蔽作用，让他逃过一劫，“幸运”的成为山炮兵大队覆灭惨状的亲眼目睹者。 快打快撤！绪方胜一的话言犹在耳，却 中村康以太不是绪方胜一，没有胆气对净法寺少将的命令提出质疑。少将要求在步兵攻取670高地，巩固阵地并发出信号后，炮兵要立即对大泽山主峰之敌发起炮击。以便支持步兵一鼓作气拿下大泽山，趁势突入支那军沙河c郭家店两道防线之间，形成中央突破，两翼卷击之势，彻底击破支那军防线。因此，少将的作战计划中没有给山炮兵大队留下转移阵地的时间。 山炮兵大队没了，中村康以太少佐的梦想破灭了，军人生涯恐怕也会随之结束，今后的中村康以太将以“失败者”的名声屈辱的生活在这个世间。 与其如此，不如。。 取下皮包，与26年式左轮手枪枪套放在一起，抽出军刀，撩起衣襟露出肚腩，面朝正东偏北方向屈膝跪地，右手倒持军刀，左手扶着刀尖照准腹部正中，以高呼“天皇万岁”鼓足勇气，冰凉的刀刃深入腹部，初时的麻木让让又横向一拉，随着突然涌出无法承受的剧痛，中村康以太少佐再以无法保持体面的身姿，丢开军刀侧翻在地，痛苦的抽搐，再抽搐。。 “啪啪啪。。”枪声突然响起，那是辛辛苦苦穿山沟沟迂回到此的辎重兵们扑了空，只能拿那些侥幸没有被当场炸死的日军山炮兵们撒气。而他们的突然出现和日军背后响起的枪声，让身处半山腰的净法寺五郎少将在惊慌失措中误以为“支那军迂回了“，赶紧命令步兵第三十四联队保护着旅团部从大泽山北麓后撤，随后，步兵第六十七联队也从郭家店向招远县城撤退。 事后，孔庆桂连长因为勇敢的见机出击而受到前敌总指挥杨曾蔚加衔中将的通报表扬，却在转眼间就被17旅旅长王恩贵少将揪去劈头盖脑的痛骂一番——老子费尽心思布好的局，就等着在大泽山北麓消灭鬼子一个联队的，给你这么一个胡乱迂回吓跑了鬼子，闹了个鸡飞蛋打！真他娘见鬼了！ 孔某人啊，还一心想着扒了辎重的皮去17旅？没门儿喽！ 正文 第179章 【以攻对攻】 第二十九旅团进攻大泽山又告失败，中村少佐切腹的消息传回日本，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此时，绪方胜一已经挂上了中佐的肩章，身在大阪训练新的攻城重炮兵第二大队。 在战场上接连失利和驻华公使馆多次提出的警告共同作用下，参谋本部已经看到，单凭以第十八师团为主的青岛作战军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为了帝国的颜面，必须尽快拿下青岛，而后再对付沙河一线的支那军队，由此将重新组织军队，拟把青岛作战军扩编为山东作战军，山县有朋元老甚至有意打出自己的王牌——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大将出任山东作战军司令官。 在配置人事c动员军队尚未就绪之前，军部命令神尾光臣中将确保当前战线，咬住支那军主力，为新编部队登陆崂山湾争取时间和空间。 作为新编部队的攻坚火力核心，攻城重炮兵第二大队也得到升级，抛弃了日俄战争时期使用的克虏伯240重型攻城榴弹炮，采用自造的45式重型攻城榴弹炮装备第二大队。作为45式重型攻城榴弹炮的设计人之一，绪方胜一得到提前晋级，率部从佐世保赶到大阪，在东京炮兵工厂大阪分厂接手新鲜出炉的重炮，随即在大阪军事训练场展开战前训练。 新的第二大队包括一个45式200重型攻城榴弹炮中队（4门）和一个45式240重型攻城榴弹炮中队（4门），还有一个专门的指挥中队。在1914年10月初，这是日本陆军装备最新c最强的重型攻城榴弹炮兵部队。 同时，岛川文八郎中将也在加快四一式野炮的改进工作，又在原型的基础上衍生出两个设计，一个是更加轻量化的骑兵炮设计；一个是特制大架以便增加火炮最大发射仰角，并把身管从30倍径缩短为22倍径的轻型榴弹炮设计。一边修改设计，一边改正工艺，一边进行试生产，一边进行新产品试射实验，友坂军工厂开足马力，力争在增援部队出发之前拿出符合战场需要的新产品装备部队。 以上种种，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山县元老和参谋本部总长长谷川好道大将总算开始正视河间大佐c绪方中佐以及驻华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c富山正彦少佐提出的警语——支那军第九师是德造精良武器装备起来的强悍军队。 绪方胜一中佐并未在中村的切腹问题上浪费思想，隐隐然跻身“准将军”行列的他现在除了训练部队之外，就是关心司令官的最后任命。他在参谋本部任职的同学透露，寺内正毅？还是川村景明？不同的人选，代表着日本对山东之战的不同定位。 如果是寺内正毅，山东之战很可能会扩大为如同甲午年战争那般的“全面战争”，日本将对“中立”的支那宣战，朝鲜军和关东部队将投入战争。 如果是川村景明，山东之战就是日本陆军和青岛德国守军c支那何向东军事集团的局部战争。 决定人选的因素不仅仅有天皇和山县有朋元老，还有内阁总理大臣大隈重信，也有在长江中游投资的财阀们，更有英c法c美c俄的在华利益纠葛。 美国是绝不愿意看到日本在此时此刻独霸远东，一支强大的“远东舰队”已经让美国人有些不安起来。 英国已经对“要求日本帮助的行为”生出悔意，在日军迟迟不能攻下青岛的局面下，驻华公使朱尔典甚至把“中国加入协约，对德宣战”一事呈报英王政府。《英日同盟》并不牢靠，英国远东利益在扬子江流域，扬子江流域大部分控制在何向东手里，而何向东如今正把号称“亚洲最强”的日本陆军阻挡在沙河东（北）岸。 日本国内尚且有如此压力，在掖县第十八师团的一众将佐们来说，如山的压力随着军部和军部转发的内阁c驻华公使馆的电报而来。 神尾光臣中将面色晦暗的坐在地图墙前，勉强提起精神传达了“战争扩大，援军将至，转用崛内旅团登陆崂山湾，以迎接援军到达”的军部决议。 “司令官阁下。”崛内文次郎少将先前积极主张攻取大泽山，而执行攻击任务的却是新到的第二十九旅团，攻击失败，让崛内旅团建制整然却一枪未放就要屈辱的转向崂山湾二次登陆，他不甘心，也必须为先前的主张承担一些责任，毕竟，作战会议是有明确记录的。 “崛内君，执行军令吧。”神尾光臣知道崛内文次郎想说什么，心灰意冷之下，他并不想“自寻烦恼”。世间事，唯有后悔二字最为苦涩，也无法补救。早知道就应该听从山梨半造少将的建议；早知道就应该相信驻华公使馆武官和助手的判断，把支那军第九师当做一个帝国陆军师团看待；早知道 “阁下，我们必须进攻。”崛内文次郎说着话的同时鞠躬作礼，然后走到神尾光臣中将背后的地图前，等中将转身看着地图了，才说：“既然公使馆的情报来源准确，值得相信，那么支那军在大泽山取得防御作战胜利之后，会否如我军之愿而停下脚步呢？不会！支那军会趁机进攻！公使馆提供何向东将要到潍县c平度的消息，就是支那军行将大举进攻的前兆。如何面对支那军的进攻？本官以为，以进攻打破其进攻准备乃上上之策。” 神尾光臣不言，心中却已经赞同了少将的说法。 军部要求第十八师团维持沙河一线的局面，如何维持？单纯防御挨打绝对维持不下去，还得进攻，用进攻抓住主动权不放，用进攻牵扯支那军主力在沙河一线，策应崛内旅团登陆崂山湾。唔，崛内文次郎少将主张进攻的着眼点就在于此。 山梨半造少将微微点头，伸手示意崛内文次郎继续说下去。 “我军三次进击大泽山都告失败，却给出三个极有用的教益。支那军装备精良不下于帝国陆军主力师团；支那军拥有打近战c白刃战的勇气和组织能力；支那军在步炮协同和曲射战术上有独到之处。很遗憾，本人不得不说，在这两个方面，支那军第九师已经超过了帝国陆军。既然支那军拥有以上三个特点，那么我军若要以进攻打破进攻准备，就要选择出击方向，是郭家店还是沙河？郭家店地形以浅丘为主，正适合支那军发扬三个优势；沙河方向地形平坦，我军三个旅团和大量直射炮兵有用武之地，但必须有牺牲的心理准备。因为，本人不主张在沙河出击之前先打大泽山” “崛内君。”山田良水和净法寺五郎几乎同时起身，二人有些尴尬的对望了一眼，净法寺五郎讪讪就座。山田良水说：“大泽山主峰有支那军炮兵前观，如果不事先打掉他，我军在沙河的出击就要遭遇支那军炮火的轰击！” 山田良水少将也走到地图前，指点大泽山主峰说：“我军炮兵前观习惯于把炮兵阵地c前观位置c目标位置拉成一条直线；而从第三次进攻大泽山的情况来看，支那军的前观和炮兵阵地并未在一条直线上，诸君请看。大泽山主峰c670高地c神仙洞，三者的位置关系并非一条直线，而支那军炮兵部队的位置在哪里？显然与前观c炮兵战地也不可能是一条直线。武田君！” 与会的大尉参谋武田立正，捧着中村康以太留下的皮包上前，拿出一份厚厚的文字资料，恭敬的放在神尾光臣面前。 “中村君的剖腹。”山田良水少将的语调唏嘘起来，面带悲戚之色，微微摇头道：“实乃帝国陆军炮兵部队的一大损失！司令官阁下请看山炮兵大队的炮位图和前观位置图，中村君已经完全破解的支那军的曲射战术，已经完成火炮阵地c前观c目标非直线状态的，对670高地的准确曲射轰击！” 神尾光臣翻到中村康以太留下的炮位图，细细一看，果真如此！他把图递给山梨半造，山梨半造少将看了，也如山田良水一般面现惋惜之色，又把图传给净法寺五郎。 “因此可以证明，大泽山主峰的支那军炮兵前观即便被我军打掉，支那军依然可以用沙河前线炮兵观察员引导炮火轰击我进攻部队。唯有一点，不打掉大泽山，那么我军炮兵在遂行火力支援任务时，很可能遭到支那军远程火炮的打击。” 说完，山田良水的目光停留在渡边岩之助少将脸上。 渡边看过炮位图，感觉到山田的目光压力，起身鞠躬道：“本官自有办法避免。”拉开椅子走向地图墙，山田回位，渡边说：“支那军装备的德造150长管加农炮最大射程12000米，最大发射仰角17°，这就说明此炮没有可能放置在完全的堑壕阵地之内发射，必须暴露出上半部炮身。而我军系留气球观察员没有发现沙河一线支那军后方十公里之内有重炮放列迹象。由此说明，支那军具备较大射程的重型加农炮目前还处于防御作战状态，火力打击范围在其沙河步兵前哨线的2000米范围内。我军火炮，特别是重型火炮如果放列于这个范围之外，就是安全的。” 说完，渡边岩之助拿起圆规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半圆圈，标示出安全范围。这个范围不仅仅可以作为火炮放列阵地的参考，也可以作为步兵后续梯次集结地域参考。 神尾光臣听出味道来了，崛内文次郎和渡边岩之助都积极主张攻击沙河正面，以攻击拿到战场主动权，稳定战线。如果运筹得当，攻击未必没有突破的把握！ 正文 第180章 【战役预备队】 崛内和渡边拟制的战役计划毫无花巧可言，完全是一副摆出主力硬碰硬会战的架势。 计划规定： 以户田步兵大队c骑兵第22联队一个中队c野炮兵第24联队第二大队（欠一个中队）驻防黄县——龙口，右翼警戒招远，左翼由海军第二舰队水雷（驱逐舰）第二战队负责火力支持；以第29旅团第67联队第一大队c骑兵22联队一个中队守驿道；第67联队部率一个加强步兵大队另一个炮兵中队驻招远，统筹黄县——掖县东防御。 集中23c24旅团全部，野战炮兵24联队大部c野战重炮兵第二和第三联队，工兵第一大队，骑兵第十八联队，合计兵力三万余为沙河攻击兵团；以师团直属各部，第29旅团34联队全部，骑兵第22联队两个中队和一个骑兵机关枪中队为预备队。 攻击兵团选择夏丘乡c沙河镇之间的一段水流较急c河道较窄而略深的地段作为主要突破口。一是为了达成出其不意的奇袭效果，二是因为该地段由青灰色军服的部队驻防，即第五师之王翰章第二十团。 渡边岩之助少将和他的参谋们充分吸取了此前的教训，详细规划了此战中的炮兵战役计划，把所有炮兵部队编为三个作战方向的炮兵群。 中央炮群为两个野战重炮兵大队12门四五式150野战重型50倍径加农炮，放列在距离沙河6900米的龙王埠高地西侧；24门120野战榴弹炮分四队放置在龙王埠高地南面约3000米的戴家村，沿着村南的土围子掘深为掩蔽式发射阵地，以充分利用此种火炮最大43°的射击仰角。 右翼炮群以一个大队12门三八式150榴弹炮为主力，放置于濒海的大李家村；又置以一个大队12门三八式75野炮于沙河东（北）岸步兵阵线后方约1400米处，准备以抵近直射的方式支援步兵突击。 左翼炮群最为庞大，担负的作战面也从大泽山南麓顺着沙河流向一直到夏丘渡口西侧。 此炮群的主要作战任务是轰击第九师夏丘一线阵地，并阻隔第九师前线之预备队向沙河镇方向增援，还要准备压制潜藏在第九师后方的105榴弹炮部队。左翼炮群由12门150榴弹炮，12门120榴弹炮，6门三八式150加农炮和36门75野炮组成，其中150加农炮放列于凤凰山下，并由工兵从凤凰山脚铺设钢轨，利于150加农炮快速向前运动到沙河边的白沙村。12门150榴弹炮中的6门列阵于云峰山西麓，用于掐断大泽山主峰c郭家店一线与夏丘之间的联系。 日军炮兵司令部在中村康以太少佐留下的文件启发下，准备以直射c曲射相结合，再采用交叉射击法，达成对预定突破口的完全c多重火力覆盖的同时，又只在突破口的正后方仅仅布置了少量的c可见的c抵近直射的75野炮，以期麻痹防御一方，达成奇袭效果。 组织一场几万人参与的进攻战役，其动静之大，当然瞒不过大泽山主峰的“炮兵之眼”。日军明知如此，乃在白天调动愿意给那双眼睛看到的部队，重炮c特别是射程远c炮弹威力大的重炮部队的调动，统统放在夜晚摸黑进行。 到了10月11日，刚刚过完辛亥首义纪念日的中国山东军团前线总指挥部里，就有一幅依靠大泽山前观和前线步兵观察c敌后情报收集而来的，日军摆出的“进攻战役兵力兵器态势图”。 从这幅地图上可以判断出，酝酿会战的日军把夏丘——大泽山南麓一线作为主攻方向，这一判断也最符合逻辑。 如果日军在此方向上达成突破，就能将中队截为两段，形成郭家店c沙河镇两个各自孤立的兵团，无法策应，便于各个击破，这是其一。 其二，在此方向突破后能以最短的距离到达平度，任谁都知道，日军在龙口登陆，夺取掖县c进攻沙河防线的目的就是要攻取平度，从而打通去即墨c青岛的交通。 其三，在此处防御的是第九师第十八旅，以日军以绝对优势兵力兵器发起对该部的打击，如能突破防线并消灭了第十八旅，就等于消灭了中国山东军团三成主力，极有利于后期作战。 似乎是为了帮助中国将领们下决心，10月11日清晨，驻守黄县的日军户田步兵大队以两个中队另一个机枪小队的兵力，出城向黄水河边再逆流向艾山山区进军。晌午，日军在艾山主峰一带遭到第九师侦察营一部的游击，户田专次少佐稳扎稳打，以机枪小队掩护两个中队交替攻击前进，当日傍晚，推进到招远东北方约23公里，栖霞西北约30公里的艾山—栖霞山之间的浅丘区——七甲店。 这一路日军的突然前进，作出态势就是试探中队在艾山—栖霞山浅丘地带的布防，企图配合大泽山南麓的突击。也以此证明，日军的总攻即将开始。 11日晚，前敌总指挥杨曾蔚加衔中将向逗留在潍县的何向东发出密电，要求“大帅亲临指导”。 何向东知道，在面临重大抉择时，杨曾蔚患得患失了。作战计划不可谓不周密，战役决心不可谓不坚决，对敌情我情的分析不可谓不透彻，第十一师的待命位置早就说明了一切！为何还会如此？原因只能是一个——因为，杨曾蔚背后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依靠”，何向东也！ 嗯，“门轴进攻”计划因为敌情变化太快而未及实施，造成杨曾蔚对自己把握敌情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人来印证他得判断，帮他下定决心作出选择！ 偏不！你越是开口要求帮助，我越是置之不理！独挡一面的将领不能永远都躲在别人卵翼下。此时，何某人只需时刻准备着给杨某人擦屁股罢了。 把密电抄稿递给傅常，何向东朝刘子通c徐庭瑶c晏道刚三人扬扬下巴，示意他们继续报告。 “经过严密排查，原先重点怀疑的几人都是清白的。童绪鹏出京前与日本人确实有过接触，仅仅是陆军大学聘请的日本籍教官而已。孟云轩负责铁路运力调配，看似能收集到第十一师已经全部运到山东的情报，却无法得出第十一师以小建制隐蔽驻扎昌邑以西地区的消息，并且，我们反复清查了济南电报电话局的记录，这段时间来，孟云轩除了给家里打过一个电报之外，没有其他电报。吴佩孚曾在日俄战争期间为日本情报” “吴子玉不算，不用说他。” “是。”刘子通应了一声，看看手里的笔记，跳过吴佩孚的情节，说：“大帅在济南召集军事会议组织进攻作战研讨之后，济南与北京之间的电报来往数量明显增多；大帅从济南到潍县之后，济南与北京之间的电报来往数量有所减少。我们排查了两个时间段的电报底子，发现两个时间段里都有几个人从济南向北京发电报，又收到北京的回电。经过查实，有两人是与北京有生意来往的正当生意人，有三个是常年在山东收购棉花的日本人。我们查了这三个日本人来往电报，确定不是密语电报。” 徐庭瑶找出几份电报抄稿来呈给何向东，何向东点点头却没有接，他相信部下的办事能力。 “如此，怀疑目标只剩下一个，芙蓉街钱记棉布庄，老板叫钱秉灵，四十来岁。钱秉灵早年曾自费留学日本，肄业于弘文书院，因未考取日本国纺织专科学校而归国。他的来往电报中看似进出货联系，却反复出现甲c拾尹字样，疑为密语电报。其中两份电报的拍发时间很是巧合，一份是9月30日，一份是10月7日。” 这次，何向东从徐庭瑶手里接过了电报，对比着看过，向刘子通点头以示赞成其判断。9月30日，何向东在济南召集了各部观察员，济南附近各部将领，陆大c保定系统参谋军官会议。10月7日，何向东高调从济南登车到潍县督战。 刘子通继续报告：“徐次长通过京畿军政执法处暗中布置监视，确认北京机织棉布商行与坂西公馆有秘密联系渠道，正在继续盯梢c探查。由此可知，钱秉灵的棉布庄就是日本人在济南间谍网的一个交通点。问题是，钱秉灵不可能得到我军高级机密，他的情报来源是谁？目前我们无法掌握这个情况，还” 看到刘子通面现难色，何向东笑道：“还需要我配合着，给钱秉灵制造一个传递情报的机会？” “是的，大帅。” 何向东的目光扫过晏道刚和徐庭瑶，说：“那我们想一想，目前日军最急切得到的情报是什么？” 徐庭瑶回答：“我军战役预备队的位置和兵力构成。” 晏道刚稍一沉吟后，说：“第十一师在昌邑以西，这一点日本人已经确认，因此，日本人趁机推出一个声东击南的会战态势” “声东击南？！”何向东目光一闪，反问了一句后并未等晏道刚反应就说：“你这话当给杨总指挥说一说，不过，是战后再说。现在，你说说你下此判断的理由。呃。等会儿再说。” “是！”晏道刚心中的猜想得到大帅的肯定后，信心大增，却不能在此时一抒胸臆，把间谍的话题扯偏到战役方向的判断上去。“日本人最关注的是我军酝酿了多日的进攻将于何时发起。” 徐庭瑶顿时领悟到要害，接口道：“对！咱们从9月底就说要进攻决胜，把日本鬼子撵进海里喂王八，这话说了十天了不如，大帅连夜移步平度？” 何向东笑着摆手道：“不是去平度，是去昌邑，第十一师在昌邑以西地区！揪出间谍，误导日军，两件事如今就是一个事，收拾一下马上出发，让卫队吹哨子，吹响亮一些！”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81章 【又说牛皮糖】 黑夜里，铜哨声c口令声c马蹄声，马卫队在潍县城里闹出的动静确实有些大。出城，风驰电掣的奔跑一阵后，何向东逐渐放缓马速，又招呼晏道刚中尉跟上，信马由缰缓缓而行。 战争一词在大多数人脑海里与流血c死亡c痛苦c分离紧密相连；可总有少部分人愿意为此付出心力c体力甚至生命，这些人往往把战争与勇气c智慧结合起来，把战争当做一门艺术看待。何向东就是这种人，也希望他身边的参谋们变成这种人。 晏道刚中尉是偶尔灵机一动勘破了“大帅心思”，还是从军学底蕴出发，碰触到战争艺术的门环？ 从怀疑内部有间谍活动到徐庭瑶提议“引蛇出洞”，何向东就把此事与前线战事结合起来。 日军屡屡受挫，似乎证明了第九师的兵强马壮和日军“并非不可战胜”，反守为攻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何向东不太愿意发起进攻，在一定程度上把战事拖下去是出于国家竞争间的战略考虑；把战略一词的范围缩小到山东战场上，让成军不过三年，中级c高级军官能力尚待锻炼c检验的第九师大举进攻日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赌博，不可取！最好是制造反攻气氛，逼迫暂时处于劣势的日军主动进攻在既设阵地上的我军，再相机后撤吸引日军掉入口袋歼灭之。如此，付出的生命代价c弹药消耗代价都要小许多，战果却能稳当的增大许多。 日本经济结构不合理，财政困难；中国的经济结构却堪称原始，财政更加窘困。何向东是变着法子在山东打“人民战争”，不能不考虑投入与产出比例，这个特点在先前几次交战中就能看出来。 以670高地之战来说，日军一个山炮大队在二十五分钟时间里，向670高地投放4200发75炮弹。以25元一发计算，日军25分钟就消耗了十万块袁大头。我军则在两分钟时间里向攻占670高地之敌投送60发105炮弹，以每发炮弹50元计算，消耗3000块袁大头。 消耗100比3，战果是18比约200。再算上炮兵第九团山炮营对神仙洞的炮击战果，那消耗c战果的比例将进一步放大。 弱国打强国，本就应该这么个打法！当然，其中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何向东带来的新战法c新战术的功劳。也是当然，进攻一方付出的弹药消耗量肯定比防守一方大，而人员损失也多半比防御方多，特别是在一场失败的进攻战斗中。 何向东选择大张旗鼓的连夜赶往昌邑，就是要通过间谍告诉日军——老子的生力军就在昌邑方向，也就是沙河镇的背后！ 拥有两万兵力的第十一师一旦投入进攻，兵力不足c战线过长c地形不利的小日本儿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因此，日军就必须提前进攻沙河，迫使何向东把生力军当做防御作战的预备队投进去c牵扯住，使其难以发挥作用。如果日军进攻得力而快速达成突破，从分散到收拢，再从昌邑以西地区赶到沙河一线的第十一师增援不及，日本人是有极大可能赢得会战胜利的！ 何向东就是要给日本人以希望，如果一点争取胜利的希望的都没有，只有傻子才会发起进攻！ 所以，何向东沉浸在战争中钻研这门博大精深的艺术，特别是在琢磨c引导敌方统帅思想脉络方面，他能获得极大的乐趣。 “祖荣，现在你可以说说声东击南了。” 晏道刚听到大帅亲切称呼自己的字，顿觉殊荣，不由得在马背上挺直了脊梁，又把心里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过了一遍，才说：“职部在陆军第二中学读预科时，杨大队长（杨虎）给我看了他的笔记，其中有一篇令职部印象深刻，那是大帅以汉口保卫战为例论证积极防御中的诸般战术。孙子曰，‘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大帅却说，单纯防御不可取，防御是战略目标达成的手段之一，成功的防御必然是积极防御，只有积极防御才能抓住战场的主导权。兵力少而采取防御态势，却要主动的以进攻调整态势有利于我，迫使敌军在进攻c占领c巩固c重组c进攻的循环中不得解脱，不得组织起超过我方防御能力的大规模进攻来。这就是积极防御作战中牛皮糖战术的奥义。职部于此中受益匪浅！” 晏道刚没有拍马屁的意思，更没有想要把大帅吹捧成比肩孙子的伟大人物，只是引用了孙子兵法中的某段话，也侧面表明晏某人“看不起那些生搬硬套兵法者”。 何向东对晏道刚越发满意了，含笑赞道：“唔，你很用心的在思考战争，继续下去，注意与实践结合，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 “此战，我军兵力c火器与敌军相若，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大帅采取守势，职部起处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大帅在济南召开军事会议，造成即将发起进攻的声势了，职部才明白过来。大帅要的还是在积极防御中寻机歼敌，否则，我军又为何设置了三道防线呢？以我军即将发起决定性总攻的态势迫使敌军先我进攻，而后以阻击c层层阻击消耗敌军兵力并吸引敌军到我既设的第二线甚至第三线阵地，再两翼合围，歼灭之。职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战略，嗯” “呵呵。”何向东会心的轻笑出声，用手里的马鞭指向东边说：“如果非要给这种战略取个名号的话，我想用一个词——经济的歼灭战。” 风险小c付出少c收获大，谓之曰“经济”。 10月12日凌晨两点，青岛作战军司令官神尾光臣中将被一份急电打断了睡眠，随即就召集各部将领会商对策。 急电是从北京的驻华公使馆拍发到关东都督府，关东都督府用无线电转发渤海上的海军通讯舰，由通讯舰再转发到龙口码头的无线电通讯台站，再拍发到掖县的第十八师团司令部。 “支那军中将何向东连夜从潍县赶往昌邑。” 就这么一句话，其中包含了太多可资深思的讯息。 得益于大日本帝国多年在支那经营的间谍网，何向东的一举一动几乎就没有脱离过日本情报机关的视线。对支那军第九师的情报工作如此出色，出色到令军部大佬们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事实证明——情报都是准确的，情报机关对支那军第九师的战力分析绝对是精准无比c恰到好处！ 因此，神尾光臣中将无需对此表示质疑，只需根据情报调整军事部署。 “显而易见，支那军另一支主力第十一师即将开到昌邑，何向东将亲自指挥这支生力军从沙河一线发起决定性的进攻。诸位，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参谋长山梨半造少将起身道：“阁下，以攻对攻，以攻破攻，是我军既定之策略，不容更易。如今各部基本运动到位，应当提前一天发起攻击，以免夜长梦多。” 山田良水少将大声附和：“对，击破沙河防线后兵分两路，一路直取昌邑，一路卷击夏丘之敌，则支那军第十五师失去适当的进攻出发地，必须舍弃进攻而就地转入防御。如此，我军则少可以争取一段时间的相持态势；如一切顺利，全面击破支那军沙河防线也不是不可能。” “司令官阁下，这是反败为胜的契机。”崛内文次郎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点了一番后，说：“从昌邑到沙河左岸大约四十公里，强行军一日才能赶到。支那军第十一师只有一团左右的兵力在沙河，大部尚且分散在渤海沿岸备防，从收拢部队到开拔，再到抵达昌邑，最少需要两天半时间。如此，我军有84个小时用于击破沙河防线，而后转用兵力，以优势之兵力或阻击敌第十一师于半途，或以攻对攻，发起无依托之浪战。如此，可谓胜算多多，司令官，请下决心吧！” 神尾光臣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喃喃说道：“如果支那军从大泽山北麓出击” 崛内文次郎提高了声量：“我军第二十九旅团第六十七联队踞城而守，可保无虞。司令官，此时需全力一击，切忌分兵。” “那”神尾光臣的目光离开地图，快速扫过奋笔疾书的书记官，突然间就变得坚定c威严起来，厉声道：“命令，沙河攻略于本日凌晨六时整准点实行！” “嗨伊！”众将官齐声领命。 凌晨四时半，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宪兵包围了济南城内芙蓉街钱记棉布庄，刘子通一打手势，两名宪兵上前，各自飞出一脚“咣当”一声踹开木铺板，宪兵们蜂拥而入。 “啪！”一声枪响，惊醒的钱秉灵从枕下摸出纳干左轮手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血浆和脑汁飞溅到枕畔女人的脸上，引发一声尖利的惨叫。 冲进里屋的刘子通见状，回头向紧跟自己的两名部下怒喝：“你们他娘的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他没枪吗？啊！？” 两个宪兵排长满脸的委屈，却不敢出声分辨。他们前些天就潜入这里搜查了好几次，都没有见过这枪。而且，搜查的同时还以临时检查的名义，在街上设置检查站，专门搜了钱秉灵的身，也没有发现武器。由此得出钱秉灵没有武器的结论，错了吗？ 天知道这把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子通发泄窝火之后也冷静下来，钱秉灵已经不重要了，死了倒也干净，揪出潜藏在野战医院的那个女间谍才是重点！嗯这把比利时造的枪也是一个线索，枪从何处来？说不一定与潜藏在济南城里的c尚未发现的日军间谍有关呢？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82章 【150高射炮】 天蒙蒙亮，三个圆形的黑影慢慢升到半空。 夏丘渡口前哨首先发现情况，高声示警：“看！气球！炮击！警报！” 北边的地平线上突然闪起一片亮光，万耀煌冲到营指掩蔽部的潜望镜后，正好看到远处腾起一阵烟雾。炮弹出膛的隆隆声与刺耳的啸叫声几乎同时入耳，眨眼间，频频闪现的强烈光团把还没得来从黑夜调整到白天的眼睛晃得一片白，大地震颤c狂风呼啸，刺鼻的硝烟味道无法用屏住呼吸来拒绝，一股股的强行灌入口鼻之内。 从山脚到渡口近4000米的防御正面遭到日军庞大炮群的覆盖性射击，一发发口径为150c120的大炮弹在步兵营的防御正面c纵深落下。几乎不分前后左右，一发炮弹落下就是深近一米，直径十来米的c冒着水蒸气的巨大弹坑。 在绝对的强大破坏力面前，构建在河滩沙地的防炮洞即便有木结构支撑，泥沙本身也承受不住震荡而大块大块的塌陷，瞬间就把人活埋厚厚的泥沙之下。 近弹造成的冲击波已经无需泥土作为传递介质，只需把威力范围之内的空气在爆炸一瞬间压缩千倍，就能造成狂飙一般的，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震荡向四面八方“吹”去。强大的冲击波能无视堑壕c防炮洞的遮蔽，生生的把人震死。 重达四十公斤的150加农炮弹c三十六公斤的150榴弹炮弹似乎是不花钱一般一片片的落下，“咣咣咣”的爆炸声是炮击范围之外的感触，万耀煌c张治中和全营官兵们早在最初的几发重炮弹落地炸开之后，脑子里c耳朵里就只有尖锐的鸣叫或者“嗡嗡”的回响。 大泽山主峰的炮兵观察所，梁成栋能感觉到脚下的山体在摇晃，能闻出从南边吹来的强风中带着的硝烟。36团一营c二营的阵地已经陷入硝烟火海之中，除此之外，炮兵观察员啥也看不到。 在重炮兵的攻击下，步兵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能是被动挨打。由此可见，大帅何向东从混成协开始就强调的炮兵建设，强调以建设大炮兵为陆军建设的核心，是何等的正确！ 炮兵观察员的责任不是为挨打的己方步兵担心，也不是去感慨大帅的“先见之明”，而是要找到c标定鬼子重炮部队的位置，及时通报己方压制炮兵部队。 鬼子炮兵学精了，他们把主要的打击力量都藏在凤凰山c龙王埠高地西侧，有了高地的遮蔽，大泽山上的炮兵前观无法看到鬼子炮兵阵地，只能粗略的估算其位置。1900—1910年代出产的火炮精度c特别是远程射击精度有限，再加“粗略的估算”，恐怕炮击效果只会印证古人老祖宗的一句话——“差之毫厘则失之千里”。 隆隆的炮声如滚雷一般一的掠过头顶，梁成栋用八倍望远镜确定了目标所在大致方位，又凑到炮队镜后调整视角，试图在测取方位角后以差异法解算出敌军重炮阵地的确切位置。 一番紧张的运算之后，梁成栋无奈的发现，自己虽能确定目标位置了，可山下弹道低伸的150加农炮得先把凤凰山那一带的高地轰开，之后才能打着敌军炮兵阵地；而150榴弹炮虽然能曲射，但最大7000多米的射程却够不着！ “在战争中学会战争。”大帅好像在某次晚上的军事讲习会上说过这句话，放在今天的鬼子重炮部队身上，正正合适，他娘的，鬼子学的可真快！ 梁成栋在山上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步兵部队在鬼子的重炮轰击下苦苦挣扎。普渡口的150重型长管加农炮阵地却一片闹腾，童绪鹏中校脱了军外衣，穿着白色的衬衫，双手叉腰在炮位前走来走去，不住的催促：“快，快，挖深，再挖深！连大架带炮身后座是三米九，要挖四米以上才够。 十几名炮班战士锄头c镐头c工兵铲统统派上用场，在一号炮位后挖出一个深坑；另有别班的战士用绳索c用木质的码搓c用粗大的圆木和地上的石块，一寸寸的移动重达三吨的火炮，一点点的把火炮斜着放入深坑，六米长的炮管斜指天空。 “让开！”童绪鹏跳入深坑，双手把住方向机调整射界之后凑拢照准器看着继续微调方向对准半空中的敌军气球，招手示意二炮手调整高低机。“到了！停！回三，到！各就各位，全装药，着发引信，榴弹一发，预备——”炮兵中校大喊着拽了炮绳从深坑中爬出来，等弹药手也纷纷上来了后，张大嘴巴使劲向外吐气的同时双手拉住炮绳猛然扭腰后拉。 “嘣”的一声巨响，炮口火光乍现，炮弹以每秒近720米的速度飞向半空中的日军气球，似乎是擦边而过。 “叉他娘的！“童绪鹏耳内嗡嗡作响，大吼着跳下烟尘弥漫的深坑，摸索着把住方向机，凑拢照准器后，深吸一口气，以尽量稳定的力量缓缓转动方向机，同时用心体会方向机转动时从手上传来的齿轮转动c咬合的感觉。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射击距离四千多米，高度在800米左右的目标，这是中队破天荒的第一次！方向机的齿轮齿杆并非那么听话，往往在咬合之初对准了目标，却在人放开方向机之后，齿轮还会因为要咬合到位而在机械应力作用下微微转动少许。就这么一少许，炮口位置略偏上一丝，直径只有150炮弹出膛飞过几千米后，自然就无法命中。 第一发没有命中，有瞄准不到位，还有对地心引力引起弹道变化的估计不足，第二发决不能犯相同的错误。 “来！装弹。” 炮手们跳下深坑，旋开炮闩退出前一发的铜底火，装入一发炮弹，用截短的弹杵（因为坑深不够，无法使用全长弹杵）推送到位，青烟夹杂着皮肉的焦臭味升起，装填手的右臂因为伸入炮膛而被高温炙得“滋滋”作响。又有弹药手接力装入五包用生丝包裹的发射药，再装入新的铜底火，关上炮闩，旋紧。 童绪鹏一直把住方向机，高喊：“炮长，预备——” “参谋长！”炮长顿时醒悟，参谋长要一直把住方向机！那。是150加农炮啊！ “执行命令，否则就地枪决！预备——” 炮长一狠心，拽着炮绳爬上深坑，咬咬牙，狠命一拉。 “嘣！”炮弹出膛，炮位上一片烟尘，哪里还看得见深坑里的参谋长？ 眨眼间，半空中爆发了一个火球，火球燃烧着迅速坠地，而那发建功的炮弹却不知在穿透气球之后，又飞到日军控制区的哪个地点上爆炸开来。 “参谋长，参谋长。”官兵们呼喊中跳入深坑，一边挥手扇走烟尘，一边把童绪鹏从一炮手战位上拖出来，平放在地面。 “吭！吭！”满身灰土的童绪鹏咳嗽了，嘴角溢出血水，睁开眼睛用目光询问，此时，他已经暂时失聪，胸腹间一股股的热流向咽喉处涌上，必须得全力压制下去。 “打中了！” “吭！吭！”童绪鹏又咳嗽了几下，放心的闭上双眼，享受成功的喜悦，也调动全身的力量去抵抗那一股股的酸胀翻涌。火炮击发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一定能打中，也感觉到——炮架毁了！用于平射的火炮被“恶意”放置在近43°的斜坡上发射，加农炮的发射药比榴弹炮多数倍，后座力也比榴弹炮大数倍，平射时倒也能够凭借比榴弹炮坚固的炮架和液压机械式驻退机抵消后座，可连续两发射击后，炮架承受不住大角度射击的力量，垮了！ 重炮遂行远程轰击，对炮兵观察c校正的依赖放大到极致。气球被“高射炮”击毁之后，日军对大泽山脚——夏丘渡口的炮击变得呆滞起来，不多时就完全停止。但是，炮声一直在沙河西岸隆隆作响，夏丘——沙河镇一线，依然在日军炮火不知疲倦的轰击之中。 距离沙河大约5500米的龙王埠高地南坡，神尾光臣中将举着望远镜观察沙河对岸的炮击效果，从他的角度看去，支那军第五师的前哨阵地已经被炮火完全覆盖。支那军有“高射武器”，东边的气球被击落，都不算什么，因为那是佯攻方向！只要把支那军指挥官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让何向东c杨曾蔚无法判断出日军的主攻方向，也就无法的及时派遣预备队增援，如此，足矣！ “第二阶段，开始。” 野战电话系统把中将司令官的话传向各部，首先作出反应的还是炮兵。 中央c右翼两大炮群的远程炮突然间转变射界，射出的炮弹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沿着沙河南岸向上游缓慢移动；一部分向河西阵地的纵深延伸；一部分还在原地持续“耕耘”。 前线待命已久的工兵打头，一群群工兵肩扛钢骨木板的小船冲进水中，小船借助冲势飘向对岸，工兵们纷纷翻身上船，有人射击c有人用枪托划船c有人把船上的粗绳解下，系了石块的绳头抛向对岸。 步兵在前，七五野战炮兵在后，同时向前推进到河岸边。一部分步兵在河东岸散开，举枪射击对岸的任何可疑目标；一部分步兵急不可待的跳入水中，以背包改装的浮包为依托实施泅渡。 炮兵在步兵战线后方大约400米放列火炮，以超近的距离遂行直接的直瞄直射，以消灭对岸复活的火力点，掩护工兵架桥c步兵泅渡。 第五师第二十团前沿阵地，根本就没剩几个活人，抵抗微乎其妙，几声零星的枪响和立即飞来的炮弹爆炸过后，搭载着日军工兵的船头撞到河西的沙地 正文 第183章 【有炮不敢用】 十多名日军在地上拽着粗大的系留绳，就像放风筝一样把气球向西拖动，还有测绘兵在前面树立标杆，又有在经纬仪后瞄准标杆，标杆和经纬仪之间由细绳联系，两个提着石灰粉的士兵沿着细绳在地上洒出一条直线。 气球沿着这条白色直线向沙河慢慢靠近的同时，也能保持与150长管加农炮阵地c目标之间，形成三点一线。粗大的系留绳上还有两条细绳“附件”，一条连接警铃，一条是电话线，此时，电话线需要有专门的接线兵负责加长，保证气球上的前观人员与炮兵指挥部的联系通畅。 日军攻击部队踏足对岸，正向第二线阵地推进。气球随之移动，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引导重炮火力，摧毁步兵和轻炮兵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隆隆的炮声中，沙河镇街浓烟滚滚片狼藉。随处可见燃烧的c垮塌的房屋，地面密布大大小小的弹坑，只剩下半拉屋顶的第五师20团指挥部里，步兵第十旅旅长郑士琦少将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一发日本炮弹落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十旅必须坚守到天黑！” 前敌总指挥杨曾蔚加衔中将就是如此答复“增援要求”的，与战前预令一字不差。看来，丝毫没把郑某人当外人的意思啊！郑某是应该表示感谢呢，还是为自己的处境而悲哀？ 日军发起进攻不到一个小时，河防被突破了，前哨阵地变成一片焦土，二线阵地伤亡惨重。日军炮火实在太猛，往往是一排炮弹下来就造成20团的官兵成班c成排的伤亡！听炮声c枪声，就算王翰章上校带着指挥部几乎所有能拿枪的增援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天黑？这才刚刚天光大亮没多久，还得坚守整整一个白天呐！ 心中绝望的郑士琦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做，只想就这么死了算逑！逃？当逃跑将军？若是以前现在不同了，全国几万万人都看着呢，有第九师在一旁比较着，咱丢不起那人！ “咣！”一发炮弹在近处爆炸，冲击波掀起的烟尘从破烂的门窗灌进来，一时间，指挥部里暗无天日。 “报告！报告！”门外有人在喊，郑士琦听着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端坐着没有回答。 “有人吗？来人，进去看看！一营，立即组织反击，必须马上收复二线阵地！二营，跑步前进，在西河沿构筑单兵掩体发展为第三道防线！三营，从镇东绕过去，打鬼子侧翼！机炮连，配合三营。救护队，担架队，跟上！” 几个人闯进来，郑士琦听到那声音下达的命令，顿时心思活泛起来，原来，援兵早就在路上了，看样子是一个团！狗日的杨曾蔚咋就不说个清楚呢？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哪部分的？” “42团奉命接受第十旅郑旅长指挥！郑旅长在哪里？” “我就是郑士琦。” “职42团团长戴寿山。”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郑士琦想起来，42团前番奉调到黑羊山驻防，自己曾经在昌邑县城的第十一师司令部见过戴寿山上校。“治卿兄，这里就全拜托给你了，你全权负责指挥，我嘛，就搁这儿钉着，不言不语，不挪半步。” 戴寿山应了一声“是”，踩着一张八仙桌爬到垮了半拉的墙壁上向外看了看，部队正分三路迅速行动，眼看就要打响，那咱就不用客气，也没有必要指责谁谁谁瞎指挥，不会打仗。 一个团千余人负责一千二百多米的防御正面，还有集镇的建筑为依托，竟然一个多小时都抗不下来！怪谁？只能怪指挥官脑子里的军事思想太陈旧，还躺在1900年的战争中做梦吧！北洋军第二师是如此，第五师原本就不如第二师，能够从旅长到团长到士兵死战不退，已经足够了。 炮弹不断的落下，炸开，密集的枪声在镇集西北边响起。戴寿山在趴在墙头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大声命令：“前观立即赶到二线阵地，十分钟内，我要炮弹落在前哨阵地上。” 郑士琦默不作声，却是目送一名黄领章的准尉军官带着两名士兵离去，又从逐渐远去的枪声中听出二线阵地稳住了。这是怎么打的仗？为啥日本小鬼子一碰上靛蓝色的吃亏，就后退？嗯，得去看个究竟！ 走到门口，正好有一群靛蓝色的军护队伍跑过，后面还跟着一大群背着门板或拿着木梯的青壮百姓。再接着，一队骑兵冲进镇街，当先一个勒住马向门口的郑士琦发问：“你们旅长c团长在哪里？” 郑士琦看清楚了，马背上坐着的正是何向东，急忙立正致礼：“大帅！您怎么来了？” 何向东怎么能不来呢？身在北京的段祺瑞看着山东打的热闹，第九师连战连捷，以为这里有多轻松呢！死活要何某人把第五师拉上去立个功啥的。没办法，明知第五师是原北洋军中最弱的（前清时期，1c2c3c4c6镇每年军费是一百余万两，第五镇只有70—90万两），也象征性的抽出第20团交给杨曾蔚使用，杨曾蔚见当时沙河防线西段压力最小，又有层层阻击c诱敌深入的计划，干脆就把20团放在沙河镇。 岂料，日军发起攻击不过三十分钟，第20团就有崩溃的征兆，旅长郑士琦c团长王翰章虽然极尽努力，也仅仅做到在何向东临机抽调42团来援前还在二线阵地，如此而已。 何向东心中生气，却不好在“嫡系”面前呵斥第五师的少将旅长，翻身下马，示意跟上，大步走进指挥部。蹲在墙头的戴寿山扭头看了一眼，喊声“大帅”，又拿起望远镜观察火线。 目光一扫，何向东理会到20团不能打硬仗的原因之一了。看看这个地方，看看郑士琦c王翰章选择的团指挥部，竟然需要戴寿山蹲在墙头才能看到战场，那这是一个团级指挥部应该待的地方吗？再看看，八仙桌c太师椅齐备，还有木雕绘画的屏风c盆景c楹联c中堂题字却没有一幅像样的作战地图，哦，挂地图会破坏这里原本的氛围，尼玛，居家啊？！ 北洋军各师从1905年完全建成到现在不过十年，从袁世凯小站练兵到现在不过二十年，却实实在在的腐化堕落成为“旧军”！不过，事情得分开来看待——尽管如此，20团的中下级官兵们却忠勇敢战，这才能勉强维持到援兵到达。 “马上收拾好了，十分钟后，我要一个真正的指挥部。” 一声令下，阻挡视线的围墙被人力推倒，战区地图挂出来遮住中堂，电话线路刚刚检查完毕接通，电话铃就刺耳的响起。晏道刚接了电话后报告：“大帅！宪兵刘司令官通报，野战医院准尉军护主任林菊月是日本间谍。” 林菊月？！ 何向东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那个上海来的大小姐模样，想起自己遭遇暗杀受伤住院期间，曾经在病房里召开会议，陈云卿来了，林菊月跟着，径直就要去收床头的文件他娘的，那时候就应该警惕起来的！大意了！ “人在哪里？” 晏道刚立即摇通野战医院的电话询问，再次报告：“就在沙河前沿。” “找到她！抓住她！要活口！” “大帅！”墙头的戴寿山上校喊了一句，等何向东也爬上墙头了，把手里的望远镜递过去，手指二线阵地方向，说：“她在那边。” 望远镜里，无数的靛蓝色c青灰色人影在晃动，官兵们正冒着日军的炮火在组织反击c抢修工事c布置火力支撑点c抢救伤员。医护兵们左臂都有白色的红十字袖章，倒是容易分辨，但要分辨出男女来，再从中找出林菊月来，还是颇有难度的，不知戴寿山又为何能一下子找到？ 嗯！看到了，一个显得过于娇小单薄的身影进入视野，隐约可以看到有白色的肩章，军医准尉林菊月正吃力的半扶半背着一名伤员撤下阵地。何向东还看到，阵地上不时的腾起灰黑色的土柱和白色c青色c黑色的烟尘，能听到那个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和“嗵嗵嗵”的机枪射击声。 她是间谍！她真是间谍！？ 对军医院的准尉军护主任来说，各部的伤员c病员都能接触到，从中找出第十一师主力已经到达昌邑以西地区分散驻防的蛛丝马迹，不难！林菊月与罗雅琴关系相当不错，如同姐妹一般，从罗雅琴不对呀，何某人的保密意识一向很强，就算在陈云卿和罗雅琴面前也从不提机密。当然，从潍县到昌邑，那是故意闹出的动静，这才引出了间谍。 日本人间谍，女间谍，能冒着枪林弹雨在火线上抢救中队的伤员？是这间谍隐藏的够深c够专业，还是这个间谍的脑袋被门板给夹过？打入第九师系统，做到能碰触军情机密的准尉军护主任位置，容易吗？轻身火线，一个不好“蓬”的一响就没了。 刘子通的情报有误？ “晏参谋，给刘司令官去电确认间谍身份！” “大帅，老实说，职部也不相信。”戴寿山从何向东手里拿过望远镜，跳下墙，拍打身上的灰尘后，立正道：“职部立即赶去西河沿指挥。” “嚯儿嚯儿——”一阵啸叫声从头顶的半空掠过，在沙河西岸的前哨阵地和日军轻便浮桥位置“轰隆隆”的炸成一片。这就是何向东嫡系军官与第五师军官的区别——使用旗语c电话c电报c灯光信号甚至于军号声诸般手段，准确召唤己方曲射或远程炮火支援，而且不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郑士琦c王翰章是有炮不敢用，焉能不吃亏？！ 正文 第184章 【血战沙河】 在半空中系留气球的指引下，日军的报复性炮击来得很快，就在炮弹呼啸着临空的眨眼间，无数炮弹在沙河防线的沙河镇二线阵地上“咣咣咣”的炸成一片。 刚刚收复阵地的42团1营c20团尚未整理建制c修复工事就遭到炮击，血与火，与钢铁不分彼此，混合着融入这片弹坑累累c冒着水汽的土地中。 一发炮弹飞来，炸开，强大的冲击波把林菊月和伤员一齐推倒在地。 头脑嗡嗡作响的同时，林菊月迅速撑起上半身看看左右，近旁就有一个硕大的弹坑。野战救护的军事基础知识课上说，炮弹落在前一个弹坑的可能性为百万分之一。身边c附近几乎不间断的爆炸中，她勇敢的从地上爬起来，躬着腰身伸手抓住伤员的手腕，使劲的拖动，再拖动，一步步移进弹坑了才觉得伤员情况异常，仔细查看，这位第五师的弟兄又被一块弹片击中后背，已经气绝身亡。 想也不想的，林菊月冲向硝烟弥漫的阵地。 20团的指挥部里，何向东把阵地上发生的一切看了清楚，咬牙思考如何对付日军重炮的同时，也觉出林菊月的“间谍身份”实在可疑。 晏道刚报告：“大帅，刘司令官再次确认林菊月是间谍，就是在潍县火车站电报房给济南钱记棉布庄拍发密语电报的人。” “去阵地上带她下来，注意安全。”下达了命令，何向东的目光转到刚刚挂出的地图上。42团和20团残部必须坚守沙河至天黑，而后趁夜幕撤退到第二道防线。同时，夜幕也能掩护第十一师主力向前运动，对突入沙河之敌形成三面包围之势。如果计划能顺利执行，明天就是这股子日军的末日！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备用计划，其中最贴近战场现状的一个计划是——“层层阻击，大纵深诱敌，而后在胶莱河——潍河之间的平原地带围歼日军第十八师团主力大部”。如今看来，第五师的战力很弱，第十师比之第五师还要逊色一些，山东第一师第一旅更难以指望，要想大纵深诱敌，一次性更多的歼灭日军主力，就必须调动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全部和第九师大部。 不行，不能因为20团伤亡过重而生出将其撤出战斗c层层阻击的想法，进而牵扯着战局向“大”处发展。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敌重兵集团要一块一块的分开解决。战役打到现在，日军的战斗力才在平原地带的攻势作战中充分的发挥出来。鉴于此，若想一口将第十八师团吞下，何某人就必须做好自己可能被噎住的思想准备。 牺牲20团和42团在日军重炮打击和重兵压力下坚持到天黑！没有牺牲哪来的胜利！？ “徐庭瑶！” “到！” “催问田师长各部位置。刘昭明，通报杨总指挥，我在沙河，请调第三十旅到陈埠待机！傅常，通报炮十一c十五团和炮群，明日一早，发起沙河歼灭战。呃准备一个房间，我要问话。” 西河沿，42团前指。 戴寿山的指挥位置相当靠前，日军的几发炮弹就在前指左右爆炸开来，却没有影响到他对阵地的观察，也顺便的看到晏道刚中尉把那个女间谍从二线阵地上拖了下去。唉！多好的一个女子怎么就成间谍了？老子不想了，想想如何坚守沙河到天黑吧！ 防御，在敌军重炮轰击下得防御作战，除了充分利用己方的炮火支援外，步兵团长就只能一个连一个连的把部队填进去！人多不起作用，只能徒增伤亡。人少了又在敌军炮火停歇而步兵冲击时吃不住劲，撑不到援兵到达。如此添油式的防御作战，搁在任何一个指挥官头上都是吃重的c窝火的c心如刀绞的！ “嗵嗵嗵”重机枪打响了，代表着阵地上还残存着火力支撑点，也代表着日军步兵发起了进攻。直到此时，一营长没有要求增援，足见第十一师确实比第五师要扛打得多。 “要炮群，目标，沙河日军浮桥c前哨阵地c河东” 沙河上，日军工兵架起了三道浮桥，日军步兵死皮赖脸的待在河西前哨阵地上，就算遭到炮击也不后退半步，以自我牺牲为后续部队从两道浮桥跨过沙河争取空间和时间；另一座浮桥上是一门门被用作步兵炮的三八式七五野炮，在马拉人推之下争分夺秒的运往河西。 河东还有更多的火炮，频频向中队阵地上的复活火力点直射。 “嚯儿嚯儿”平射炮弹飞来的尖利啸叫与“咻儿咻儿”的曲射炮弹落下声混合起来，“轰隆隆”在河东日军抵近直射的75野炮阵地上炸开。 举着望远镜的山田良水少将仿佛觉得中国的炮弹就在面前爆炸一般，不禁后退两步，揉揉眼，定定神，再看，沙河东岸的炮兵阵地已经笼罩在沸腾的烟火之中。 “轰隆隆”连绵不断的爆炸声这才传到指挥部内众人的耳朵里。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炮兵之间的战争！担任攻击总指挥官的山田良水少将在进攻发起之后的大多数时间里，无非就是一个组织步兵投入火海，又向炮兵指挥官渡边岩之助少将“请求炮火支持”的角色。 炮，炮弹，对号称远东陆军强国的大日本帝国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可是，这一战下来，青岛作战军配备的近三百门火炮还能剩下多少呢？看看吧，支那军炮兵的几次齐射下，又一个炮兵阵地被覆盖了！打到现在，野战炮兵第24联队还剩下几成战力？ 脑子里刚涌出这个疑问，山田良水少将就觉得一阵寒意从脊背扩散到前胸，同时顺着脊柱窜到头脑。 1904年，山田良水少佐参加了日俄战争，也曾目睹了一场炮兵之间的决斗。那时候的日军炮兵虽然在射程c射速方面不及俄军炮兵，却每每能集中有限的火炮于一点，取得战场上的火力优势。今天，渡边岩之助少将把“集火轰击”的理念发挥到了极致，甚至把对普通师团来说很珍贵的四一式75野战炮用作步兵的直射掩护火力，重炮的远程轰击也组织的很好，却似乎效果不大！ 河西的支那军队完全不同于1894年c1900年的支那军队，他们很顽强，无论是青灰色还是靛蓝色，总是前赴后继的投身火海炼狱之中，那些被打掉的重机枪火力点，转眼间就会在某处复活，以密集的弹雨大量杀伤浮桥上毫无遮蔽的日军步兵。 时间一分一秒的以作战双方都觉得太慢的速度流逝着。炮火轰击之后，或者增援前沿，或是发起进攻，又引来一阵炮火的打击简单的战术如此重复着，让沙河西岸变成中日两军的绞肉机，戴寿山投入一个连，又一个连，再一个连山田良水的手笔却要大上许多，作为进攻方，他要承受更多的伤亡，堆砌更多的兵力，就必须要一个大队c又一个大队c再一个大队的从河东投入河西。 沙土被炮弹炸成细末，又被鲜血凝成一团一团的血球，再被炮火震碎，又和着血肉凝成血球 绵密的枪炮声中，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林菊月被带进20团指挥部的一间“密室”。何向东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把玩着一支小巧的勃朗宁半自动手枪，看到晏道刚带着林菊月进来，扬扬下巴示意，不明所以的林菊月倒是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有些战战兢兢的坐在他对面。 “林小姐，我们早应该谈一谈的。” 林菊月起身立正道：“报告大帅，职部是野战医院准尉军护主任林菊月。” “嗯，是的，现在你还是一名军人。”何向东点点头，用手中的枪口示意，等林菊月坐下后，说：“林准尉，你的日本名字应该如何称呼？” 林菊月瞪大眼睛，她总算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晏参谋粗暴的拉下阵地，送到这里来了！可叹呐，在她刚刚踏进这门槛看到何向东时，心中还曾涌上一种幸福的感觉。她以为自作多情罢了！日本名字？这话从何说起呢？显然，大帅把准尉军护主任当做日本的间谍了。 顷刻间，林菊月发现自己似乎不再崇拜面前这位何大帅了。“革命青年的偶像c楷模”，“光荣的第九师的统帅”，无数个夜晚的梦境中他竟然把倾慕他c愿意为他作出牺牲的女子当做日本间谍？！ 心酸c心痛的林菊月不屑于回答那个愚蠢的问题。 “菊子？月子？唉”何向东使劲儿的去想象着一个日本女间谍的本来名字，还毫不掩饰的随口说出来，因为他感觉到女间谍有很强的抗拒心理。杀她，很容易！一颗子弹就解决问题，可杀了她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日本间谍以何某人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识破之后加以利用，找到日本苦心经营c组织的间谍网，一举消灭干净，才是何向东召见女间谍，亲自审问的真意。 “不要以为不开口，我就没有办法，对敌人，我是不介意用刑的。说吧，谁派你来的？平时与谁联系？在湖北和军队中还有谁是同伙？济南钱记棉布庄老板与你是什么关系？” 门外，晏道刚中尉听得清楚，撇撇嘴，大帅对女间谍太仁慈了。对日本间谍，用得着怜花惜玉吗？嗯，再听听。 “罗雅琴才是日本间谍！” “放屁！” 看，女间谍开始乱咬人了，大帅被激怒了，哎 “啊”一声尖叫后，女间谍居然开骂了——“何向东，你是个王八蛋！” 忍不住，中尉偏头从门缝中瞅了一眼，得，总算要开始用刑了。 正文 第185章 【支那军大佐】 傅常和刘明昭小声交谈着走过来，晏道刚从门缝中收回目光，打出稍等的手势。 傅常压低声音道：“祖荣，明昭有军情建议要禀报大帅，很急。” “这” “你来！”傅常把晏道刚拉到一旁，示意准尉差遣官刘明昭拿出一小幅地图，摊在公文包上，三个人蹲在过道上就指点着说起战况来。 “鬼子重炮厉害，我军伤亡惨重。战斗从清晨打到正午，20团没了，42团损失一半以上，再这么下去，42团撑不到天黑！”刘明昭作出判断后，目光中带着一点希冀看着晏道刚说：“必须设法调动鬼子重炮部队从我军重炮射程之外和死角中出来，如此，我军必须后撤到西河沿——黑羊山一线。这个想法，职部已经向田师长c姜司令作了汇报，他们表示支持，只等大帅下令。” 似乎是证明刘明昭的判断一般，沙河边的枪炮声又激烈起来，炮弹爆炸传来的震荡让指挥部屋顶上的尘灰纷纷落下。 “真吾，命令41团替换42团，42团于午后三时整后撤整补。晏参谋，弄点饭菜来。”何向东出现在门口，向刘明昭招手示意“跟着来”。 刘明昭进了“小黑屋”，看到女间谍正在用一张白色的手绢擦脸抹泪，心中奇怪，何向东笑道：“一场需要保密的误会。说吧，就这里把你的想法说一说。” 沙河之战从装备c军队训练c战术战法各个方面来看，都是一场“现代化”的战争。与之前的辛亥战争c二次革命战争完全不同，投入兵力兵器之多，战役决心之大，战况之惨烈，伤亡之惨重着实让人对现代战争的残酷生出几分畏惧之念来。 准尉差遣官跟在大帅身边多时，洞悉整个沙河四十里防线上的军情。日军不独在沙河镇一线发起攻击，夏丘渡口的战斗也非常激烈，只是没被日军突破河防而已。 如此防御作战，代价是否太大了一些？ 刘明昭把自己“后撤少许，拉开与日军重炮距离，迫使日军重炮前移阵地”的想法一股脑的说了。何向东认真的听着，心中泛起奇怪复杂的滋味。自己在那个世界接受的军事教育，其核心思想至少有三成来自眼前这位准尉差遣官；如今，准尉差遣官以自己独到的战役战术眼光提出了一个“令人动心”的建议，该当如何作答才能引导准尉的格局放得更大？ “嗯”点头表示赞赏，略沉吟片刻，何向东说：“此时后撤，打掉日军重炮，日军会撤退还是会继续投入兵力到河西？我军经营良久的此战，是打掉日军大半个旅团和部分重炮兵，还是更大的歼敌目的？以少量的牺牲换取更大的胜利，42团c20团已经付出大量牺牲为沙河歼敌创造大半条件，我们不能半途而废，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没有价值。明昭，为将者势必面对牺牲，决心不可动摇！当然，你的建议放在旅级战役中会相当出彩。” “轰！”一发炮弹在近处落下炸开，接着，又有一发炮弹在更近的地方爆炸。 何向东脸色顿变，大声道：“明昭，你负责保护林小姐，必要时转移到11师司令部，注意保密，呃记住，野战医院准尉军护主任林菊月已经因间谍罪被就地枪决！” 晏道刚和傅常也觉出异常，匆忙赶来。 何向东一边抬手摘下肩章，一边急急地说：“鬼子发狂了，42团快撑不下去，卫队，跟我上，我们必须撑到41团来援！” 傅常急忙劝阻：“大帅，你务必后撤黑羊山。” 何向东一把推开傅常，捡起一杆汉阳造88改，瞪眼道：“撤个屁！执行命令！集合卫队！” 1914年10月12日午后一时许，日军利用逐步扩大的桥头堡持续增加河西兵力，以两个步兵大队个工兵中队和一个75野炮中队的力量，发起对中队第42团二线阵地的大举进攻，意图击破二线阵地，突入沙河镇街。 面对两千多鬼子在重炮火力掩护下，高呼“板载”的疯狂进攻，手里只剩两个完整步兵连和一个机炮连的戴寿山上校确实无油可添c再也顶不住了！ 戴寿山蹲在一门57步兵炮旁，一手拿着子弹上膛c刺刀上枪的98毛瑟步枪，一手举着望远镜打量战场，到处都是日军土黄色的身影，一黄色的人潮一般涌上阵地，时不时出现一个靛蓝色的身影冲入敌群，瞬间就化作闪光和爆炸声，硝烟散去，靛蓝色不见了，土黄色倒下一大片，却又有更多的土黄色涌上。 “蓬！”57炮弹直射出膛，在敌群中炸开，威力也就相当于两颗手榴弹同时爆炸，无法阻止土黄色浪潮席卷而来。 戴寿山放下望远镜，此时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举枪瞄准，扣动扳机，步枪打响的同时，57炮再次“蓬”的射出一颗炮弹，炮身尚未恢复姿态就有一名炮手趴伏在炮身上，以体重压制火炮因为后坐力产生的摇晃，格鲁森57过山快炮改装的57步炮没有液压机械式的驻退机，只有刚性弹簧！瞬间，炮身的高温把炮手的军服炙烤得冒出青烟，发出纤维和皮肉的焦臭味。 再装填c略取准，发射。蓬！又有炮手鼓勇而上，压住炮身 “咣！”一声巨响，戴寿山被冲击波向左侧推倒，挣扎起来一看，57炮歪倒在战位上，三名炮手倒在五c六米开外的地方，又有几名弹药手冲上，七手八脚的抬起火炮，还未来得及恢复炮身发射姿态，一群土黄色的身影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上阵地。 两名弹药手被捅倒，一名弹药手见状，抱起一发炮弹，拿炮弹的望炮身上狠狠砸下，“轰”的一声响，装了引信卸了保险的炮弹遽然爆炸，鬼子倒下一片，余者纷纷避开，半条焦黑的手臂无声的落在戴寿山眼前。 摸出三枚手榴弹，这是第九师系统步兵的标准配备。眼观前方，手上不慌不忙的拧开引火盖，勾出发火线，捆扎在一起，放在手边。再掏出手枪看了看，六发子弹乖乖的躺在旋转弹仓中，放下。举起步枪，瞄准，击发，不停顿的拉动枪栓抛壳，上膛，闭锁，瞄准，再扣动扳机。 戴寿山的心里平静如水，旁若无人一般的做着平时给战士们示范的动作，驾轻就熟，行云流水，每一发子弹都能打翻一个土黄色的人影。来不及装填子弹了，那就抓起手枪，啪啪啪一口气打光六发子弹后随手一丢，再抓起三颗手榴弹，一手拉住引线，猛力拽了，投向前方不过十来米远处。 “轰！” 摇摇头，甩落头上的泥土，感觉军帽有些碍事，举手摘下军帽，看了看五色帽徽，丢在一旁，又抓起步枪，起身一大群鬼子围了上来，没有开枪。他们看清楚了，对手是军官，是穿着靛蓝色军服，肩章上挂着“大佐”军衔的支那军高级军官！ 发现异状，西河沿方向的八连和沙河镇方向的九连不约而同的向机炮连阵地冲来，只是距离太远，日军太多，一时之间又哪能冲的上来？ “啪啪啪啪”枪声大作，听声音不是步枪而是手枪，还是那种大号毛瑟手枪！ 大帅的骑卫队上来了！戴寿山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两腿交替，挺起刺刀向面前最近一个鬼子兵猛然刺出，立即有三条步枪将他的步枪磕开。得，看来老子是没办法了，按照条令缴械投降还是按照道德要求舍身取义？全团近三千弟兄在黄泉路上等着看呢！ “来啊！”戴寿山大吼着摆动枪口的刺刀，他知道鬼子想干啥，不就是等老子力竭或者趁老子不备再一拥而上吗？挺枪跨步，再刺。“咔”的一声响，步枪再次被格开！扎稳脚步，挺枪，跨步，又刺。三c四条步枪上的刺刀又把戴寿山的突刺化解。 “蓬”的一声闷响，戴寿山被脑后的重击打昏倒地，一名日军伍长得意的笑着收起枪托。 “轰！轰！轰！”七c八颗手榴弹落到日军群中炸开，不再“投鼠忌器”的何向东率卫队赶来，丢出手榴弹之后脚步不停，左手步枪，右手毛瑟驳壳枪，劈头盖脸朝日军人群“啪啪啪”的一阵猛打。五十多支手枪闹出的动静就如一股狂飙，当者无不披靡。 十发子弹打光，又一排手榴弹掷出，在吃不住劲而纷纷后退的日军中炸开，又有二十多名卫兵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上，半蹲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射，其他人则就地给手枪压上子弹，越过排枪线，“啪啪”的枪声不绝于耳。 何向东找到戴寿山，半蹲着查看一遍，只有后脑勺在流血，再伸手试了试鼻息，有气！忙大声呼唤：“治卿，治卿！戴团长！”晏道刚在何向东的背后站定，抽出插在后腰上的红绿色小旗，面朝西南方打出旗号。 炮弹呼啸着从远而近，就在何向东和卫队前方不过百来米远的地方炸成一片，形成一条足以遮断敌军进攻路线的火墙。 “大帅，41团上来了！” “反击！坚守沙河到天黑！” 炮身隆隆，杀声震天，41团上校团长姚璟带着近三千生力军的及时赶到，立刻扭转战局，再度把日军从二线阵地驱走，压迫在河边的，仅能保住三条浮桥而已。 诡异的是，战斗从清晨打到现在，愣是没有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日军架设的浮桥！ 正文 第186章 【日军增兵】 河东，日军第二十四旅团前线指挥部。 中尉参谋佐藤誉半搂半扶着一名头上c腿上都捆着绷带c浑身血污的伍长进入，在面对地图发愣的山田良水少将背后立正。 “旅团长阁下，北川伍长有重大军情报告。” “说！”山田良水少将没有回头，语气也很生硬。第二十四旅团投入了几乎全部力量，眼看着就要突破支那军防线，打进沙河镇了，却功亏一篑，让少将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北川勉力站稳了，说：“将军，支那军的反击部队是由中将带队，年轻的中将。他身边的部队中有很多军官，都装备着大号手枪。” “命令炮兵，轰击沙河镇。”山田良水转向北川伍长，亲切的伸手在伍长的头上轻抚了一下，问：“北川君辛苦了，帝国会记得你的功绩，嗯，去休息吧。” 北川泪眼迷蒙，似乎在战场上遭遇的一切都被少将那一句话挥斥得轻飘飘散去，只剩下“帝国记得你的功绩”这个声音。 “旅团长阁下，沙河西岸已经出现支那军第五师20团，第十一师41团c42团和总司令部警卫骑兵连的番号。”佐藤誉中尉一手撑住激动难抑的伍长，大声说道：“可见我军进攻代价虽大，却已把支那军第十一师完全咬住，牵制在沙河战场，大半战役目的已经达成。只需命令河西部队坚持到天黑，连夜组织增援，调整兵力部署，明天定能击破当面支那军防线，取得胜利！” 山田良水点点头表示对中尉和伍长的赞赏，转身面对地图，脑子里的想法却与中尉所说大相径庭。 这场仗打到现在，足够让人看清楚结局了！ 根据驻华公使馆提供的情报，支那军最强的何向东军事集团中，三个主力师之间也有战力高低之分，主力师的旅c团一级，也有主力团一说。 第九师最强，每个团队都是主力，前番几次交手都占尽了青岛作战军的便宜；第十一c第十五两个师虽然同时编组，但因第十五师曾经派驻河南而刻意增强，第十一师却在驻扎徐海期间分出部分精干军官c士官编整补充旅，实际战力打了折扣，战力不如第十五师。 第十一师派到沙河防线的两个团中，41团是与第九师主力团差不多的部队，42团次之。如今，沙河对面的支那军确凿无疑是41团了，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仗会更加难打，很可能会落得惨淡收场的结局。 “嚯儿——”一阵炮弹破空的尖啸声从头顶掠过，过了一会儿，后方某处才传来一阵轰隆声。山田良水的目光迅速转到地图上沙河镇，似乎看到炮弹落在沙河镇上的景象，看到那个可恶的支那军最高指挥官被炸得粉身碎骨。 轰隆隆爆炸声如同滚雷一般从西边传来。 山田良水少将打定主意，再次发起联队规模的进攻后就转入防御，请求青岛作战军司令部的指导。 主官如此打算，命令执行必然走样，一阵应付式的进攻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告结束，沙河西岸的战事变成双方的步枪对射，重机枪都少有打响。 北京，居仁堂，民国大总统府。 借着给三姨太办生日的由头，袁世凯把段祺瑞c黎元洪c徐世昌请来，国家的事情，北洋的利益，袁某人的今后不能不在沙河激战正剧时说个清楚。从办外交到练兵，再实际继承李鸿章北洋衣钵，袁世凯依靠军队走到民国第一人的高度。也是依仗军队，段祺瑞c黎元洪c何向东向大总统发起挑战，造就今日中国看似混乱，实则振发的局面。 从9月2日开始，各地纷纷抵制日货，掀起反日大游行c大请愿，1894年c1900年c1904年旧账被翻出来，反日情绪在战场上的连番捷报鼓舞下，一浪高过一浪。反观日本方面，虽然小幡酉吉c日置益连番提出抗议，威胁要全面宣战，却迟迟不见动静。 袁世凯明白，真要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对中国和日本来说都是承受不起的“失败”。 两国默契的进行着一场有限的战争，而袁世凯也希望这场战争之后少一些来自何向东军事集团的威胁，让国家最高权力回到袁某人掌握中来。说简单直白一点，那就是借日本人这把刀杀何向东。何向东在山东拼的越惨，模范军组建的越快c越强，今后的政治格局对袁世凯就最有利。 而且，山东之战打到今天，英c法c俄c美驻华公使的态度也在明显的发生着转变。当然，欧洲战局还是一股最大的推动力。 英国在天津的西库斯联队迟迟没有出发到青岛攻击德军，因为两千英军无法攻破青岛甚至无法对付青岛德军，而日本陆军又迟迟未能赶到青岛外围。那么，英国人就有两个选择了，其一，等待日本派出军队到青岛登陆；其二，压制日本，转而接受中国加入协约，那么山东的中日之战就告结束，中日甚至可能联军进攻青岛。 法国人对远东战事牵扯了协约国的一部分注意力感到不满，对日本陆军的战斗力也产生了怀疑。法国需要把侵入法国北部的德军赶出去，需要英国远征军的全力帮助，任何牵扯英国注意力的事情在法国人看来都是不能忍受的。因此，当朱尔典向康蒂提出“解决中日军事冲突的两点意见“后，法国立即表示完全同意。 俄国人似乎忘了十年前的痛，《日俄密约》把中国的东北和内蒙东部划给日本作为势力范围，把外蒙划给俄国。两条狗自说自话着得到满足之后，俄国在面临欧战时需要“日本贷款采购日本制造的俄国制式武器弹药”，更需要英法通过黑海为俄国经济输血，故而对协约国伙伴的远东态度转变不表示意见。 美国巴不得日本在华野心受到打击，举双手赞成“中日停火”的提议。 当协约国伙伴和太平洋强国美国表明态度后，日本的态度是非常之坚决——“帝国政府已经照会协约各国政府，凡是有关支那的问题，必须先征求日本政府的意见。”当日本外相加藤高明如此答复时，参谋本部总长长谷川好道宣布，组建新的“青岛作战军”，以川村景明大将为司令官，下辖第三c第五c第十八师团另附炮兵c骑兵c工兵c辎重兵部队若干，克日动员，尽快出战青岛。 中华民国四大政治巨头的“生日会面”，话题正是从日本最新动向中引发出来。 “昨天日置益照会外交部，态度恢复了强硬，看来正是与日本增兵有关系。不知大总统与朱尔典的私下会谈有何结果？” 段祺瑞说着话的同时向袁世凯略略欠身以示尊重，二人的矛盾源自从不同角度对国家权力的争夺。从私人感情来说，段某还是非常感激大总统多年的栽培c提携。如果袁世凯能走段c何引导着走的道路，加之山东战事正急，国家不宜内乱，大总统的位置还是稳当的。 袁世凯说：“朱尔典认为我国应当做出一些让步，尽快消灭青岛德军是协约各国在远东利益的焦点。他表示如果我军放行的话，他可以出面斡旋，或组成中日联军，或由协约国武官组成观察团监视日军通过中立区。” 黎元洪问：“大总统，朱尔典有何具体实施办法？” “尚待商榷。” 黎元洪看向段祺瑞，段祺瑞微微点头后说：“那就等他们商量妥当之后再说。” “噢。”袁世凯从段祺瑞信心满满的语气中听出奥妙来，追问：“芝泉此话怎讲？” 段祺瑞把持了陆海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和陆军部，又有黎元洪率参谋本部协同，二人完全控制了军令大权，何向东的作战计划倒是呈报上来了，却不那么方便在此时此地说起。万一袁某人要借刀杀人，略微透露一点给英国朋友，朱尔典又狼心狗肺的给日本人一说几万将士的生命，山东之战的前途，还是比大总统重要那么三分的！ “英国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都不惜出卖中国利益，朱尔典一肚子的坏水没抖露清楚之前，我方不宜表态，静观战事发展即可。” 袁世凯不甘心被人敷衍，急忙追问：“日本人增兵两个师团，何向东手里就那么一点本钱，能顶下去？” 段祺瑞笑道：“大总统，龙口没响枪之前，大总统不是也怀疑何向东挡不住日本人吗？请大总统放心，日军增兵早在预料之中，无妨。” “芝泉c宋卿，袁某与日本人周旋了几十年，深知其狼子野心，关键时刻，岂敢以私利而亡公义，甘当卖国贼呢？须知，袁某还是民国大总统！” 袁世凯这番话说的真切，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叹息，着实引人动容。 徐世昌在一旁摇头道：“芝泉，过了，过了哟！”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快。”段祺瑞跟随袁世凯多年，焉能不知老恩主的诸般手段，不过嘛，明面上不能再顶着了，需要把话说的圆范一些，给好奇心过甚的大总统留足面子。“计划倒是有许多，何向东原定于13日发起总攻的，岂料日军抢先一步进攻沙河防线，预备队第十一师各部次第投入防御作战，总攻只能延后了。不过，祺瑞来此之前接到何向东从黑羊山前指发来的电报，说他行将返回潍县坐镇，部队于今夜撤离沙河，在西河沿c黑羊山一线组织弧形防线，确保昌邑c潍县c平度安全。” 能得到如此回答，各方的面子都有了，袁世凯自然不好再追问下去。人老成精，他看出段祺瑞c何向东甚至包括黎元洪还有计策，否则怎么会在日军增兵消息面前如此镇定自若？ 正文 第187章 【意外之喜】 黑夜里，两支军队就像两只凶猛的野兽一般互相警惕着伤口c积蓄力量，准备着来日的致命一击。 激战半天，攻击一方的日本军队达成突破河防c占领扩大桥头堡c咬住对方主力的战役阶段性任务，付出战斗减员达6000余人的代价。作为防御一方的中队战斗减员达4000人，“被迫”从河防阵地撤退到纵深防线。双方人员c兵器c物资消耗巨大，已经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长谷川好道大将出于“压制支那”的考虑而公开宣布增兵，这一消息几乎同时传到掖县和潍县，也就是神尾光臣中将和何向东加衔上将耳内，得出的反应各不相同。 第十八师团长作为青岛作战军司令官的“美好时光”即将结束，沙河防线的突破改变不了这一事实，反而因为第二十四旅团的惨重伤亡增加了军部对神尾光臣的不满，中将卸任回国的日子屈指可数。神尾光臣不是一个甘认失败的人，即便村上景明大将担任司令官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他也要挽救自己作为职业军人的命运！ 傍晚，山田良水少将在得到后备队第二十九旅团的两个步兵大队增援后，成功占领沙河镇，这说明什么？说明了日军付出惨重代价的同时，也几乎摧毁了支那军在沙河镇防线的主力和抵抗意志！ 这是神尾光臣中将的一线生机，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调拨更多的兵力到沙河镇，发起对支那军第十一师残部的进攻，多半能争取到在村上景明大将到达之前夺取昌邑c潍县的胜利！若如此，第十八师团长就无需担心被军部召回国述职了。 黑夜里，日军在神尾光臣中将近乎丧心病狂的命令下，罗掘一切可以抽调的兵力，收集一切可以利用的兵器，通过三道浮桥源源不断的跨过沙河。 何向东是被“押解”到黑羊山，又被赶到黑羊山的杨曾蔚c田金榜c魏宗瀚c程潜等人“撵”回潍县的。事实证明部下众将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前脚离开沙河镇的原20团指挥部，沙河镇就遭到日军毁灭性的打击，作为一个地标，沙河镇已经被日军的炮火抹平。 得到北京的电报，何向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电报抄纸颇失风度的问左右：“这是真的？这真是真的？回电，要求陆军部确认此电！” 真的，日军是真的要增兵山东了！ 何向东哈哈大笑，在地图墙前手舞足蹈了还一会儿才记得自己是大帅，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大群参谋，才收敛了狂喜的情绪。叉腰站在地图前看了一会儿，情绪又开始涌动，不禁大喊：“老天有眼！天助我也！” 不用想，真的不用想！此时的敌手神尾光臣中将会作出何种反应！原本，何向东是要大纵深诱敌才能达成的目标，竟然被日本人正当其时的决定和一封电报实现了！如此，何向东再也不必担心因为后撤而导致防御线呈弧线占用兵力过多的问题，也不用担心势必因此调上去的第五师c第十师战力不济，恐怕会坏事儿的问题。他可以全心的c放心的调动手中所有主力部队，对河西之敌发起决定性的进攻！ 老天爷真心帮忙，日本鬼子真心要遭天谴！ 同一片黑色的天幕下，战力孱弱的山东第一师第一旅c第十师接替了从郭家店——大泽山脚再到夏丘一线防御阵地，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的第三十旅，还有炮群几乎全部重炮，整整四万九千主力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运动到位。 歼灭第十八师团大部于沙河西岸，则日军援兵到达后，兵力也不过一个师团另一个旅团。村上景明大将手中兵力不足，会如何选择登陆地点？毫无疑问是崂山湾，是冲着青岛的德军去，而不是继续在沙河——大泽山区啃硬骨头。 村上大将的登陆点选择也将代表日本政府和军部的选择，1914年的日本不是1931年的日本，更不是1937年的日本。议会政治的民主派力量还很强大，日本国力还没有得到朝鲜c台湾乃至东三省的增强国际形势和日本国内现实，都不允许日本的掌权者们发起一场对中国的全面战争。 意外之喜还是瓜熟蒂落？何向东有些分不清楚，也不想去分清楚。 宪兵司令刘子通上校出现，何某人的癫狂状态才算结束。不能不说，刘子通在济南动手太鲁莽，宪兵司令还缺乏跟间谍打交道的经验。唉，放长线钓大鱼这招都不会使啊？ 偏偏头示意，何向东带着刘子通走到司令部的僻静处。 “云纵，林菊月和罗雅琴，到底谁是间谍？谁是清白的？或者，两人都是？” 刘子通闻言，脸色顿变，若非顾虑到不远处还有参谋c卫兵，就要喊出声儿来喽！啥，如夫人是日本间谍？！这个大帅的样子c语气，绝对不是开玩笑。 何向东把沙河镇那次简短的审问说了，又道：“如何判断林菊月所说真假？现在还真的无从判断，只能把二人都当做间谍重点怀疑对象处理。我让刘明昭带林菊月去昌邑，名曰保护，实则监视c隔离，对外则说已经就地枪决。这边，也得有所准备，我们在济南动手端掉了钱记棉布庄，断了顺藤摸瓜牵出整个间谍网的线索，留着这两人，或许还有接上线索的可能。而且，我们得有一个长期的情报战略，因为对日作战不是一年c两年，恐怕是十年c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你负责挑选人手，在宪兵司令部内组建一个特别行动处，专门负责对日情报收集和反间谍工作。” “大帅，如果，职部只是说如果，罗雅琴是间谍，那就必须马上处理，决不能再留在大帅身边。“ “不！”何向东摆手道：“战后第一件事，我就带着罗雅琴到上海拜见其义母，正式求婚。” 刘子通急欲出言阻止，话还未出口就在突然间领悟到其中的真意。鲁莽的端掉钱记棉布庄之后，日本情报机关与林菊月或者罗雅琴的联系也告中断，如果林菊月被枪决的消息传出去，再加大帅战后带罗雅琴去上海，那么，答案无需己方去寻找，日本人自己就会把“谁是间谍”的谜底揭晓。 “我说了，情报工作要立足长远。何大帅的如夫人是日本间谍，这事儿”何向东带着调侃c轻松的语气说着，见刘子通的神情也轻松起来了，乃微笑道：“日本人决计舍不得放弃这个高级间谍，利用她，把我们想给日本人的情报传递出去，何乐而不为？” 话虽如此说，可是大帅身边c枕畔是一个怀疑为日本间谍的女人，这大帅的安全如何保证？！ 何向东其实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以前的罗雅琴是革命女青年，是女权运动者，因此，何向东接受起来很容易。可如今不同了，如果要利用罗雅琴为对日战略出力，首先是林菊月发挥出“替死鬼”作用，其次是何某人自己得“继续献身”，保持对罗雅琴的亲密关系，甚至于求婚。如此才能让日本情报机关相信罗雅琴还没有被识破，还可以接上线使用。 那，何某人自己能做到继续与其“亲密”吗？想一想都是头皮发麻的事情！尼玛，今晚老子就试一试！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你照着这个意思办下去即可。” “那罗雅琴，噢，现在只是怀疑，不能确定，那就让她继续在军医院工作？” “我不是说了嘛！战后第一件事！” “是，罗小姐是夫人了！” “你啊，她如果真是间谍，不在军医院工作，怎么收集情报，怎么能送情报出去？” “。”耶，情报不是大帅给间谍准备吗？刘子通满脸困惑之色的想了想，不得要领啊！ “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看着刘子通离去的背影，何向东觉得宪兵司令过于耿直，头脑也较简单，想不通其中的真真假假c虚虚实实，并非搞情报间谍的合适人选，还得另选他人主持其事才行。 半夜，抱着脑袋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何向东听到门响，知道是罗雅琴“下班”了。说起来，她也真是辛苦，沙河前线两千多轻重伤员依靠三个野战医院来消化，医护人员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到潍县的何向东原本想去看看重伤员的，也担心给人家添乱而暂时作罢。 眯眼看着身心疲惫的罗雅琴摸黑进屋c收拾，何向东心里暗道——“但愿她不是间谍，但愿林菊月所说只是出于恶毒的垂死挣扎”。 “你回来了。”起身摸到火柴擦燃，点亮油灯。 “大帅。”带着一股子消毒药水的味道，神情疲惫的罗雅琴坐到床边，接过何向东手里的火柴棍子，说：“听从前线包扎所转来的重伤员说，菊月是间谍，被晏参谋就地枪决了？怎么会，她怎么会是间谍？大帅，这事一定搞错了。” 何向东避开话题，问：“累吗？” “不累。”罗雅琴揭下白色护士帽，抽了发簪，一头黑发如瀑而下。 真要跟她同床共枕？！尼玛，难！ “那”何向东摸到腕表看了，凌晨三点。他翻身下床穿衣带帽，同时说：“那我们的城墙上看看，还有一个小时，总攻打响，在北城墙上应该能看到炮击的火光，听到炮声。” 罗雅琴疲惫已极，斜靠着床栏就昏昏睡去，根本就没听某人“上城墙观战”的话，更没空去分析何某人半夜三更“逃离”被窝的原因 正文 第188章 【观战】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黎明前的黑幕下，中日军队都没闲着，前沿阵地偶尔会响起一阵枪声，有时候还会引来轻型炮火的轰击。 潍县北城关和东城墙拐角的地方挂出一盏马灯，头裹绷带的戴寿山上校坐在马扎上，面前的城墙垛口变成茶几，也许该说是酒桌。反正，一壶酒壶茶，手里夹着烟卷儿，吞云吐雾间，团长大人凭着自由的心境去选择是喝一口酒还是品一口茶。 42团，倾注了戴寿山的心血，也见证了中国陆军在三年间从弱到强的过程，其编制变化更体现出战术思想和战法革新来。在鄂东革命军第一混成协的750人大营基础上，42团原有2500官兵员额；调动出鄂之前的大混编，团一级编入机炮营或连，然重机枪c步兵炮数量终究有限，42团非第十一师主力团，故而只增编一个机炮连，却在各步兵营增编了一个步兵连，使得主力团与非主力团之间的战力差距不至于太大，而且增编的三个连队可以利用缴获的武器和一个机炮连为骨干，编组机炮营。如此，42团实际拥有官兵员额为3078人。 一场血战下来，团长戴寿山把3000多弟兄一个连个连的投入血火炼狱之中，看着医护队一个个的把弟兄们抬下阵地。最终，戴寿山是真存了赴死之念，要去黄泉路上与弟兄们作伴的。团长，队伍打得只剩下不足两个连的团长，没法回去给两湖三地的父老们交代！ 呃，唯一可说的是，42团，还有20团很英勇，战损比的数目字根本不足以动摇军心，真正做到了“人在阵地在，战至最后一人”。 老子要亲眼看到失去的阵地被夺回来，小鬼子被歼灭！再托一壶美酒祭告弟兄们的在天英灵。 脚步声从北城关方向而来，越来越近，听动静不是一个人，恐怕是巡夜的宪兵或者警卫部队。戴寿山的目光不曾移动，还是紧盯着东北方向的天际线，希望早早的看到那边爆发出闪光来。 “治卿兄，给我支烟抽？”何向东走到戴寿山身旁，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在垛口处拿了烟盒，抽出一支烟，戴寿山递来烟头对上火，吐出一口烟雾，“嘿嘿”笑道：“睡不着，来这里瞅瞅，看看，也就听个响。月祥，看看有没有办法弄点酒菜来。” 徐庭瑶立正后转身离开。 戴寿山摸出怀表看了看，说：“大帅，42团重建后，就留在山东吧。” “嗯！”何向东点头认可，他能理解老军人的心情，作为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的督队官，若非黎元洪c姜明经设法保全，戴寿山差一点给“追究汉口之战中畏敌避战人员”的张振武等人咔嚓了脑袋。事实证明，非革命党出身的戴寿山在国战战场上表现得相当不错；也证明何某人的用人标准是对的。如今的戴寿山不愿意“凯旋而归”，实在是出于伤亡过于惨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心境。这个心境必须给予打破，却要另行设法，不能过于生硬而伤了人心。 戴寿山和重伤的王翰章，这是打出来的将领呐！今后都是要重用的！ “估计，气球该升空了。” “还是老家当呢。”戴寿山当然知道，山东军团的两只气球是湖北新军第八镇时代置办下来的。 “今后的炮观，咱们要用飞机。” “飞机”戴寿山身为团长，也听说袁世凯大总统买了飞机，在南苑组建航空队的事儿了，不过，那是为大总统编练模范军准备的。至于飞机能不能履行好炮兵前观的职责，说不准，那就不说。 “还有半分钟。”何向东看着手表，总攻发起的时间是“零时”，零时的标准时间就在他左腕上。 戴寿山站起来，扶着城墙的垛口，看着东北方向，喃喃自语：“百门重炮齐射，该当是何等声势。” “没有一百门，现在，75野战加农炮不能算作重炮了。” “唉”戴寿山一声叹息，包含了许多意思和感慨。想当初汉口保卫战时，大家都把北洋清军的75口径野战加农炮称为重炮，后来，150口径的真正重炮来了，却也不曾改口，习惯了。 “9c8c7”何向东饶有兴致的倒计时，其实，他也兴奋着呢！昨晚跑了大半夜的马，刚睡下，沙河打响，又立即赶去沙河坐镇，一直到现在也没合过眼，却偏偏兴奋的没有丝毫睡意。 戴寿山举起望远镜的瞬间，何向东喊出“打！”，东北方向的天际线突然闪过一片白光，在白光的映照下，半空中有两个小黑点，那就是浮空气球了。天边频频闪现白光，似乎有着某种节奏，其实不然，150c105c75炮的射速绝对不一样，所谓齐射只能是同一炮种在同一炮营能做到。今天的中国陆军炮兵，还不能打出如“同时弹着”，“弹幕徐进”之类的高级战术。 轰隆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从天边传来，脚下的城墙在微微晃动，原本寂静的潍县城被惊动了，惊醒了。而东北方向的云底却一阵阵的发红，似乎沾染了血肉一般。 花大洋钱买来的，汉阳厂加班加点生产的，累计重达千余吨的炮弹要在这场决战中打出大半去，炮弹的落点却严格限制在沙河西岸的西河沿——黑羊山突出部，南北长度为7000米，东西宽度为4000余米的区域内。平均计算，每一平方千米的落弹在五百发以上！以75野战炮炮弹杀伤直径为20米计算，足以达成完全覆盖，重点炮击区域的覆盖杀伤率可达500左右。 与日军炮火主要发射榴霰弹不同，中国炮兵在此次炮战中发射的炮弹有六成是高爆榴弹，有三成是杀爆榴弹，只有扫尾的一成是榴霰弹。故而，造成的强大爆炸冲击波能如地震波一般，从四十多公里远处波动到潍县来。 戴寿山狠狠的把手中的烟头摔在地上，解气啊！解恨呐！小鬼子，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狗日的能撑多久？半天？一天？！呸！一天？老子高看你们了！ 似乎天空的黑幕都被猛烈的炮击震碎了一般，东边的天际线露出鱼肚白，在一阵阵爆炸的红光中渐渐化开，速度越来越快。同时，炮击的速率似乎也因为天光渐亮而加快了几分，总之，在潍县城墙上观战的人们只觉得隆隆的爆炸声一刻不曾停歇，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 何向东脑子里存在详细的炮击计划，能够从一片隆隆声中隐约分辨出75榴弹和150榴弹的细微区别，还在期待着150长管加农炮加入合奏，炮击目标却是敌军重炮！此时已经无需他给杨总指挥擦屁股了，老老实实待在潍县就是“不添乱”。 越老越多的老百姓涌上城墙，远远看到这边的卫队，俱都站住脚没有涌过来。 中国陆军何曾如此阔气的打过仗？中国老百姓几时听到过如此绵密的炮声？ “嗯！鬼子还击了。” 戴寿山偷眼瞟过大帅的脸，这么远，大帅能听出日军炮火还击？这对步兵团长来说，真他娘的不可思议。 “仔细听。” 戴寿山穷尽精力凝神细听，却只能听到远处老百姓的嘈吵声。 “啪！”何向东一掌拍在青砖上，喜道：“150加开炮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戴寿山悻悻然坐在马扎上，他听不懂炮火在说什么，真正应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的老话，那么，戴寿山上校与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有何区别？！其实，如果把何向东脑子里的炮击计划摘出来，何某人也分辨不出炮战的进程，所谓“先入为主”的精神意识作祟而已！ “咵咵”一队卫兵跑步而来，队尾有几名电话兵拖着电线轱辘，徐庭瑶还真本事，硬是弄到了酒菜，搬来桌椅，带来通信兵，准备在城墙拐角的地方布置出一个“大帅茶酒夜话沙河决战”的场面来。 还别说，原本潍县百姓还分不出炮击的响动是我军进攻日军还是相反，看到城墙拐角处的阵仗，看到他们的大帅如此镇定自若，那，咱就安心了吧！ 天边的鱼肚白变成了一大片的越来越亮的光团，蓝色c青色c绿色c黄色和隐隐露出的红色逐次在天边显现c变幻，地面上爆炸的闪光越发无法干扰东方天际的亮光了。 日出在即，总攻的冲锋号声即将吹响！ “叮铃铃”电线刚刚接通，电话听筒就蹦跳着叫唤起来。何向东拿起电话，只听得电话那头“咣咣咣”一片炮声，根本就没人说话。哦，那边的家伙们为了让大帅放心，用了这个法子让大帅听响过瘾咧。“治卿，你听听。” 戴寿山接过电话凑拢耳边，炮声连天中，嘹亮激昂的冲锋号恰好吹响，那上校团长的脑子里浮现出的是42团的官兵们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冲锋号声中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敌军，似乎，队伍里还有人在高声歌唱——“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憋屈，不，不是憋屈，是激动，是希望实现的狂喜带来的激动难以抑制，生生把眼里包含的不争气的液体一股股的挤出来，用流淌着的温度告诉戴寿山，一个42团没了，今后会有更多的42团！ 东方日出，金光万丈，数万官兵迎着阳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河西战场 正文 第189章 【最后解决】 沙河东岸，原先的第二十四旅团前线指挥部前移后，这里成为第十八师团指挥部所在地。在观察口的炮队镜后，神尾光臣陆军中将目睹了一场毁灭性的“炮火攻击”，由此体会到——这是一场炮兵决胜的战役。 尽管早在明治22年（1900年），日本陆军颁布的《野战教范》就明确了炮兵战术准则，提出“炮兵是战场的主力”，提升炮兵部队的地位，并学习德国陆军从基本的目视射击法演进到夹叉射击法，大大提高了日本陆军炮兵的战斗力。但是，受到战术思想c基础学科和技术实践多方约束，从1900年到1914年，日本陆军炮兵在技战术上只小小的进步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日俄战争中的旅顺攻坚战中，日军采用了超大口径的攻城臼炮作战，得到了“榴弹炮攻坚”的教益，从此扩大野战重炮兵和攻城重炮兵部队，极大增强日军的攻坚能力。 第二次是也在日俄战争中，辽阳一战，日军炮兵因为射速和射程不及俄军，被迫采用集火轰击的“大炮兵连”战法，采用同级编制炮兵部队横向联系指挥法，实现了几十门火炮在同一指挥官之下战斗。由此，日军炮兵部队在日俄战争中的每次野战，都赢得了战术上的压倒性优势，为日本最终赢得日俄战争的陆战，立下头功。 第三次却是来自于富山正彦少佐和河间喜二郎大佐的报告，曲射战术开始走进日军炮兵部队，但也付出山炮大队覆灭和中村康以太少佐“阵亡”的代价。 就在日本陆军炮兵刚刚掌握到不经试射的曲射轰击战术时，毁灭性的打击由支那军炮兵发起。 炮队镜里，神尾光臣中将只能看到频频爆炸的火花道道高高腾起的土柱和一团团灰色的烟雾。气球上的观察员报告“遍地都是炸点和浓烟，看不到我军阵地，分不清敌我阵线”。 突然来临，规模庞大的炮击粉碎了神尾光臣的一切奢望，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极大错误——河西，集中了三个半步兵联队和炮兵18联队c24联队，密集的兵力编成原本是准备于天亮时发起进攻的，却在支那军提前发起的大规模炮击中被无可奈何的卷入滚滚的烟尘之中。 电话线被炸断，浮桥被炸断，气球升空后看到的只能是炸点和烟雾，身在指挥部的神尾光臣直到现在也无从把握河西的状况。 即便把握了战况，中将又能如何呢？作为预备队的第二十九旅团34联队昨晚就被派到河西，重炮部队前移，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遭到炮击，损失严重，不得不再行转移阵地，等到重炮投入作战又时何时？轰击目标又如何确定？手里只有两个工兵大队和三个骑兵中队的神尾光臣已经无力回天，除了督促工兵尽快架设c修复浮桥，接应河西部队撤到河东之外，无计可施。 初冬的太阳在东边的地平线上露出头脸，把红色的光线投射到大地上，顿时，一切都是红色的，血红色的，包括河西腾起的烟尘。 战况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而且发展很快！ 嘹亮的冲锋号声中，靛蓝色的军队从西河沿c从掖县—昌邑土路c从黑羊山三个方向，以第十一师41团c第十五师59团和第九师35团为前锋，形成宽大的攻击正面，踩着滚烫的土地，跟随炮弹的落点奋勇向前。 时间推移c脚步迈进，日军的“生存空间”急剧缩小。因为日军也是取进攻态势，进占沙河之后并未连夜在前沿阵地构筑牢固工事，在150c105c75炮群的打击下，浅浅的工事和缺乏纵深支持的前沿顷刻瓦解，被炸死，被震死，被一群群大量杀伤之后的日军连稍微阻滞进攻方脚步的能力都欠奉，幸存者们只有被进攻者的后续部队从泥沙中拖出来，在刺刀的逼迫下走进战俘营的一种选择。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战争巨兽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太过渺小。纵然有不少日军官兵具备为天皇c为大日本帝国献身的精神，誓死不当俘虏，一发重炮弹落下，一切决心都被击碎，在昏迷c晕眩中被俘的，还是俘虏！ 弹坑，遍地都是冒着烟雾的弹坑，却无法阻挡进攻者的脚步。步兵在前，工兵随后，铺上一张张门板c木板，保证57步炮以人力牵引紧紧跟随。在三个团的第一梯队之后，还有第十一师43c44团，第十五师60团c补充旅1团c2团，第九师33团c34团，以及骑兵第九团c徒步骑兵第十一团和十五团。人流滚滚c铁流滚滚，军旗所向，无不披靡。 沙河镇——夏丘渡口之间，丁家村。宽度只有五十来米的沙河在这里拐过大约40°的弯，水流变缓。而对岸日军守备力量因被大部抽调到河西战场而异常空虚，长达3000多米的河岸防线上只有不足一个步兵大队防守。 “轰轰轰”75山炮，57步炮一阵猛轰中，杨虎从堑壕中跳出，一打手势，“嗵嗵嗵“四挺马克沁重机枪两两配对，在左右翼先后打响。 特别警卫营两个连的四百官兵不等营长的进一步命令，纷纷跃出战壕，冲向水线，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向对岸前进。行进中，步枪c手枪轮番打响，作为掩护火力的步炮c重机枪火力把对岸日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跟进的是36团1营和第九师工兵营一连，再后面是团长李廷荣掌握的57炮连和2营c3营。万耀煌走到河边，看到工兵弟兄们忙着架桥，无可奈何的向身边的张治中苦笑道：“这就是命，在那边（夏丘渡口）是配角，在这边还他娘是配角，功劳都给杨队长拿去了。” “快！快！”张治中没空答话，只是催促着工兵快速架桥。突破河防只是第一步，以36团c警卫营为核心突击队不是冲着对岸鬼子步兵去的，而是要快速突破河防c坚决日军纵深，在气球上的信号指引下找到日军重炮阵地，摧毁之，噢，不，是消灭日军炮兵，缴获日军大炮！营长胃口大，想囫囵的把整个功劳都吞下，那哪儿能成呢？！警卫营是突破力量，可要挺进纵深必然遭遇日军阻击，那时候就以一营和跟进的工兵c炮兵唱主角了。 轻步兵和重步兵之间，在面对面的会战中，真实战力差距还是蛮大的。 指挥所里，李廷荣看到靛蓝色的身影已经冲到对岸，正向两翼卷击，乃一摆手，令人收起炮队镜c地图c电话，带着指挥部在2c3两营的扈从下，整体移动到河东。 缺乏重机枪和火炮的日军大队实际只有两个半中队的兵力，被突破河防后立即向沙河镇对岸撤退。杨虎率部追击，把挺进纵深的任务甩给了36团 太阳升起一竿子高时，东北边传来的炮声显然零落了不少。 何向东满意的伸个懒腰c打个酒嗝。大局已定，本大帅要放放心心的睡大觉c补瞌睡去喽！ 1914年10月13日午后两时许，日军第十八师团部移驻掖县，随后又在中队突击分队的威胁下撤向招远。该师团麾下之24旅团全部c23旅团大部c29旅团34联队，炮兵两个联队和部分骑兵被压缩在沙河镇两岸不足三平方公里的狭小区域。实际上，这些番号代表着的不是三万军队，而是筋疲力竭c建制残乱的不足八千官兵。 重炮兵第2c第3联队损失同样惨重，在遭到中国炮群的重炮打击之后，又被一支强悍的中国突击队袭击，孤立无援c位置突出的第3联队溃散；第2联队官兵丢弃火炮，在第二十九旅团67联队和骑兵22联队一部接应下撤向招远。 神尾光臣中将在掖县拍发“战败电报”之后，跑到招远才站稳脚跟。海军通讯船转发了军部的电报，要求神尾光臣收拢部队，确保龙口码头不失。 同一时间，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c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前往铁狮子胡同的陆军部，求见“中立办事处”坐办c陆军总长段祺瑞。 段祺瑞刚刚接到战报，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同时，还没搞清楚何某人是如何用四万军队合围日军三万多人马于沙河两岸的？日本人就登门拜见了。等着！等本总长闹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再说。 连番几个电报打出去，山东那边的靳云鹏也闹不清楚详情，乃转发电报到潍县，潍县的某人正在睡大觉，命令“天塌下来老子都不管”，那只能由昌邑的杨曾蔚拟写电文，以前敌总指挥的名义回报陆军部。 大胜的态势已成，不足一万日军被重重包围，缺少重型火器，缺少构工物料，缺少粮食c弹药，被彻底解决只在弹指之间。问题是，何某人临睡前在潍县城墙上打电话说：“先遛一遛，困兽犹斗嘛，配合政治解决为宜。” 日本方面，第三c第五师团和攻城重炮兵部队组成的援军还在海上，距离沙河镇最近的日军兵力集群在招远，被围困的日军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指望不上援军，只有被围困到弹尽粮绝的结局。如此，不值得再浪费弹药c生命去“及早解决”。而且，此种态势对日本而言也是一种威胁，村上景明如要在龙口登陆，那这边立即解决被围日军；如在崂山湾登陆，那事情还可以坐下来谈谈的，毕竟两国没有宣战，此战只是破坏中立和维护中立的“局部冲突”。 秉承这个意思，杨曾蔚给陆军部总长拍发了一份长电。 正文 第190章 【新任师团长】 铁狮子胡同陆军部的会客厅完全是西洋式的风格，大理石砌成的壁炉，华贵的法式沙发，露出大半个胸脯的洋女人肖像画橡木茶几上的盖碗茶，着实是破坏满屋子的洋格调，嗯，嗯，还有比这更煞风景的，那就是一脸苦逼又愤怒还竭力要装出盛气凌人态度的两个日本人了。 陆军次长徐树铮少将打头，中立办事处的外交员顾维钧随后，接着是两名抱着一大卷地图的上尉参谋，最后，段祺瑞带着满脸的春风出现了。 “有劳公使先生和武官先生久等了，段某部务缠身，抱歉，抱歉。”嘴里说着抱歉，段祺瑞却没有半分要道歉的诚意，摆手作势让两名把地图挂出来的上尉参谋退出后，象征性的与两位日本“客人”握了手，走到地图前说：“二位先生不来，段某也是要到贵公使馆拜见二位的，这个，山东的事情也该了结了，我想二位的来意也正是如此，对吧？” “是的，总长阁下。”日置益梗着脖子用上身僵硬的倾斜作了一个鞠躬的姿态，语气与身体姿态一样的僵硬：“大日本帝国政府已经下令公使馆通令在支那的侨民撤回” 地图前的段祺瑞闻言转身就走，两步走到门口站定了，笑道：“那好，本人也可以照此报告大总统，知会山东的何将军了。”言毕，不等日本人有所反应就扬长而去。 徐树铮也站起身，走到段祺瑞刚才站立的位置上，说：“日置公使c坂西将军，恐怕二位不太了解沙河战场的实际情况，日军第十八师团大部被我军团团围困在沙河两岸，仅能维持狭窄的桥头堡地区。日军重炮部队或溃散c或被歼灭，完全无法支持沙河两岸的步兵作战。就在刚才，我军第九师一部收复掖县。本来，总长与二位会面是要谈大约一万日军的生路问题，既然贵国已经做出决定，那么，对日军被围部队的歼灭新打击将在明早进行。作为陆军次长，本人也很想知道此时的沙河日军阵地上，一发日造的150炮弹落下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坂西利八郎厉声道：“第十八师团的玉碎，会换来更多的师团登陆山东半岛！” 徐树铮点头道：“那，本次长很乐意到山东带领一个旅的部队，迎接日军新开到的师团。” “坂西君c徐君，现在不是治气的时候。” 日置益见段祺瑞走了就没回来继续会谈的意思，知道“讹诈”之策已经破产，再看看地图，外交官都能看懂战场上的态势，被压迫在沙河两岸狭小地带的皇军极度密集，中队一旦发起炮击，后果不堪设想！在神尾光臣失去部队的联系后，能得到还有一万皇军在包围圈里的消息，公使和武官已经达到此行的第一个目的。至于撤侨和撤侨的后续动作——宣战，那只能说说而已。 从九月开始，日本对华贸易几乎断绝，市面上的日货根本无法流通，一个多月以来，日本已经蒙受了大约三千万日元的损失。 日本政府答应给俄国提供武器弹药“支持”，还要支撑起在山东的作战消耗，军工各厂开足马力生产，对原材料的需求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单单汉冶萍的生铁砂停止供应一条，就足以令日本政府考虑“尽快结束冲突”。否则，日本政府和军工财阀就得花费远比购买中国铁砂更高昂的代价，去美洲采购原材料。 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日本国内能及早预料到欧洲大战和山东军事冲突，则可以储备一些军火和原材料。可惜，欧战爆发突然，支那军队的反应太强硬，让日本政府颇有措手不及之感，匆忙应对之下，连连出错，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今天的战争就是打钢铁，以日本年产钢铁不过三十万吨的能力和对原材料的依赖性需求，没有长期的战争准备，没有足够的军械和弹药库存，庞大的帝国陆军难道拿着空枪去作战？因此，此时是万万不会与支那撕破脸宣战的。 “大日本帝国政府一贯提倡东亚团结共荣，对山东发生的军事冲突抱持着克制的态度。本公使此次前来贵部，目的无非是希望由双方高级将领和外交官组成联合调查团，并邀请各国外交官c武官参与，共同调查山东军事冲突，争取和平解决。” 徐树铮小声问顾维钧：“这个合乎国际惯例？” 顾维钧点头确认。 徐树铮微笑道：“组织联合调查团并邀请各国参与，可以。但是，我们首先要解决几个问题。第一，日方必须尊重中国的局外中立，就日军登陆龙口并引发冲突一事，向国际作出正确的说明；第二，中国局外中立后划定的战区范围不得更改，战区移民补偿费用应当立即支付；第三，日方必须保证日军在山东的军事行动，不得征用c利用中国的人力物力；第四，如果日方在一个月之内未能夺取青岛，中国无论是否加入协约都将对德宣战，出兵攻击青岛德军。以上四点是基本条件，请日方尽快给出答复。” 四条基本条件的第一条就是说“组织调查团无非走过场而已“，日方必须先承担挑起军事冲突的责任，才能进行调查，也才能解救被围困的一万军队。想想看，一万人，其中包括不知道具体数量的伤员，还有不计其数的阵亡者遗体要处理，还时间多拖延一天，就有人会饿死c冻死c因伤不能及时救治而死。 日置益和坂西利八郎算是彻底领教段——何军政集团的强硬了，面色黯淡的告辞，急电东京请示方略。 山东，掖县，沙河。 “嗡”渤海方向的半空中出现两个小黑点，越飞越近时分开来，一架远远的在沙河战区上空绕大圈子，一架向东北的掖县c招远飞去。两架日军飞机是由若宫号水上飞机母舰携带，进入渤海之后在莱州湾海域用起重机吊放在水面，起飞到战地执行观察任务。 鉴于中队有“高射武器”，也鉴于两军并未达成停火，飞机尽量避开两军接触地，绕着大圈子飞行，飞了两圈，见地面没有反应，才大着胆子直飞沙河西岸日军聚集区，丢下一个铁筒子后立即返航。 飞机的出现，让包围圈中的日军看到了希望。 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沙河镇一处断壁下，山梨半造少将打开铁筒，取出一封信件看了，递给净法寺五郎少将。 村上景明大将在亲笔信中，宣布军部“解除第十八师团长神尾光臣的军职，晋升净法寺五郎少将为陆军中将，继任第十八师团长”的命令，要求新任师团长立即组织突围，与外交努力达成配合，迫使支那军作出让步。至于支那军作出何种让步？那就不是这封信能说道清楚的了。 苦笑着，净法寺五郎收起信件，摇摇头说：“山梨君c崛内君，如何执行军部和司令官的命令，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崛内文次郎向净法寺五郎鞠躬道：“卑职听候师团长阁下的命令，阁下，卑职希望能把这道命令带给山田少将。” 山田良水在炮击中身负重伤，在狭窄的包围圈里，重伤的陆军少将只能与众多重伤员一起寄身于单薄的帐篷之中，此处的众人都不知道他还能挺多长时间，能否等到“突围成功”？当然，突围，只是不了解实际情况的村上大将的一厢情愿提出的不恰当要求。 崛内文次郎借口传达军令而不参与“计划”的态度，无声的说出了几位师团c旅团级将领的心声——突围是不可能的，突围行动只能招致更大的伤亡c更快的全军覆灭！ 净法寺五郎没有一丁点获得晋升的喜悦，悲哀的目送崛内文次郎走远，摇头道：“山梨君，我们是帝国的罪人，既无法执行军部的突围命令，又无法保证八千久留米c静冈子弟的生命安全，唉对我来说，大将阁下的亲笔信无非一个意思，让我承担起第十八师团全军覆没的责任，向天皇剖腹谢罪。今后的事情，就拜托山梨君了。” 山梨半造伸手按住净法寺五郎拔刀的右手，劝道：“不！神尾光臣中将必须承担责任，他才是皇军惨败的罪魁祸首！” 净法寺五郎微微摇头，反问：“真的是他吗？” 是啊，神尾光臣不过是执行参谋本部的既定战略而已，真要说追究责任，也无非是没有及早的请求军部增兵而已。龙口登陆到现在，一切军事决定都是师团c旅团级高级军官会议根据军部战略要求而作出的。 谁最应该站出来承担战败的责任？ 无可置疑，是参谋本部总长长谷川好道大将！是站在大将背后的山县元老！可是，谁敢这么说呢？就算身在中队的重重包围之中，不知生路何在的两位将军，也只能用腹语暗示而已，不可说，不可说！ “师团长阁下，战败已成定局，请阁下为了八千久留米子弟，为了山田少将，保全有用之身，下令投降吧！下官将与师团长阁下共同承担一切后果。” 投降！？就像被谁用针扎了屁股一般，净法寺五郎猛然跳起来，瞪视山梨半造少将，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191章 【忠魂归来兮】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水上飞机来，被围日军发出一阵欢呼，等到飞机远去了，日军官兵的情绪又跌到谷底，甚至比之前还低了三分。 到处是唉声叹气，到处是对茫茫前途的猜测，到处是痛苦的呻吟，到处崛内文次郎少将从“师团部”所在的一截断墙下走到标有红十字的帐篷，一路所见，皆被浓郁的失败情绪所笼罩，反倒让少将生出一种错觉——是自己把“失败的瘟疫”一路传播的。 八千余战力，六千多轻c重伤员，食品c药品c御寒衣物c帐篷奇缺，甚至连构筑掩蔽部c防炮洞需要的木材都无法找到，伤员数量的相对庞大需要更多的医护人员，也会急剧削弱军队的斗志。 没有重炮的火力支持，前进c后退都是不可能的，除了板载进攻之外，只有坐以待援的一条路可选。 帐篷外，军医佐桐山对崛内文次郎说：“将军，山田旅团长阁下又出现坏疽，高热不退，完全依靠吗啡支撑，如果。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崛内文次郎能理解军医佐没有出口的话，在桐山的肩膀上拍了拍说：“辛苦你了，桐山君。” “卑职理当竭力。” 崛内文次郎撩起帐篷的帆布门帘，顿时被里面闷热中夹杂着浓重药水味c血腥味的气息冲击得呼吸一滞，偏头吸了一口相对新鲜的空气后，皱着眉头走进帐篷，最里面的靠着小窗口的床位就是山田良水的。 “山田君，好消息，军部已经与我们取得联系，援兵很快就能登岸。” 崛内文次郎半真半假的“好消息”并未引起山田良水的丝毫反应，刚刚注射了“神奇药剂”的山田还处在虚幻的神经亢奋中，与之浑身缠满绷带的外形完全不符。一发150炮弹在山田良水身后不过十米处爆炸，吞没了旅团部大多数人得生命，强大的冲击波撕裂山田少将的背部，弹片割断了他的一条大腿，如此重伤能坚持到现在，谁说不是那神奇的c提炼自鸦片的粉末药剂之功？ “诸君！”崛内文次郎的目光扫过帐篷的每个角落，却无法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楚每个人的脸，在药剂味c血腥味，抱怨声c呻吟声构成的低落情绪中，少将觉得自己有责任提振一下这些伤兵们的精神。“军部已经免去无能的神尾光臣中将的职务，任命净法寺将军为师团长，带领师团坚守待援。村上大将率领的援军已经从本土出发，即将抵达。在此，崛内请诸君暂且忍耐，振作精神，等待援军的到达，迎接最后的胜利，天皇万岁！” 少将孤零零的口号声在帐篷内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就消失无踪。 正是新的大正天皇把士兵们抛到战场上，承受那如海啸一般的炮击，那是地狱才有的景象，死亡！死亡！死亡！庞大的师团在炮击中分崩离析，袍泽战友们在炮击中尸骨无存。幸存的，来自久留米c静冈的同乡们，如今只有一个心思——把他们的灵魂带回去，免得成为流落他乡的孤魂野鬼。 没有得到回应，崛内文次郎从深心里感受到了绝望。 “天皇万岁。”山田良水在半梦半醒中似乎听到了同伴的口号声，竟然梦呓出声。 “山田君，山田君。” 呼喊，硬生生把山田良水中愉悦的梦境中扯了出来面对现实，他清醒过来，也因此感到自己的现实处境，瞪大眼睛，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军服齐整的崛内文次郎，喃喃道：“拜托，拜托，请崛内君把我的灵魂带回家乡，拜托，拜托！” 嘴里说着拜托，山田良水的目光却粘滞在崛内文次郎腰间的手枪套上。 崛内文次郎明白山田的意思，这，这还是明治28年以优等从陆军大学毕业的山田良水少将吗？没有斗志，一心求死的山田是可怕的，可怕到夺走了崛内心中最后一丝丝的信念，他手捂枪套，似乎担心山田的目光会把手枪夺走一般，连退两步，却被横躺的一名伤员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伤员闷哼出声，却也无可奈何。 崛内少将爬起来，逃也似的奔向门口，大喊：“桐山！桐山！” 军医佐桐山闻声出现，不用解说，他知道应该如何对付山田良水少将。 逃出帐篷，呼吸到新鲜空气，崛内文次郎喘息着坐在地上。失败，无法驱散的失败感统治了他的神经和所有思维。作为少将旅团长的他从军事角度出发，当然知道“板载进攻”兴许能突围出去少许人，大多数人都会“彻底的”效忠天皇，把和灵魂留在这片土地上，而后，在日本的家人会隔着大海竖起招魂幡，那能把游离在外的魂魄召回去吗？ 越想，越觉得可怕！跌跌撞撞的，崛内文次郎回到断壁下。山梨半造把崛内的神色看得清楚，向净法寺五郎鞠躬道：“师团长阁下，卑职建议召开大队长以上官佐会议，决断我军之前途。” “唔！”净法寺五郎从鼻孔中出气，算是答应了参谋长的请求。 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板载”的喊声，接着是“嗵嗵嗵”的枪声和“轰轰”的炮声，再接着，一切又陷入沉寂之中。 大白天的板载与送死何异，真是神经失常了！在失败阴影笼罩之下，狂躁往往比死一般的沉寂更可怕，更不可理喻。 “嗡嗡”一架水上飞机又从天边飞来，还是乖乖的绕了两圈之后，再次丢下一个铁筒子，飞走。 信件很快就送到山梨半造少将手中，看过村上景明大将的信，山梨半造失声痛哭。 大将尊奉天皇陛下c内阁和军部之令，将直接开到崂山湾登陆。第十八师团的命运，交由师团长及众将会商决定，大偎内阁不能承受丢失一个师团的打击。最后，大将感叹的引用了一句萨英战争期间的诗——呜呼，忠魂归来兮，八重山又见英容！ 意思很明确，天皇和内阁c军部已经达成一致，不扩大对支那的战争。在不扩大的前提下，第十八师团就无法指望援兵来解围了。但是，大将又说明第十八师团不能全军覆灭，那将造成国内的巨大震荡，甚至把与军部关系较为良好的大隈重信内阁搞垮台。这是天皇和山县元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此，缴械投降后撤回国内，尽量减少人员的损失是唯一的选择。那么，事后就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神尾光臣已经承担了前期战役失利的责任，如缴械投降这般对皇军来说的奇耻大辱，必须由另外的人来承担，还不能是别人，就是第十八师团现任师团长净法寺五郎。 最后一句诗，其实是大将在暗示承担责任又保持帝国将军名誉的唯一办法——剖腹谢罪！这，就是山梨半造少将为委屈的净法寺五郎失声痛哭的原因了。 “诸君，身为帝人，为天皇效忠，为保存帝队之元气，净法寺五郎以剖腹谢罪为荣。山梨君，劳烦你了！”说着，净法寺五郎向山梨半造鞠躬，请其为自己的“助手”。 净法寺五郎在一番痛苦的挣扎后，向山梨半造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山梨半造挥舞军刀，干净利落的砍下他的头颅。 一名举着白旗的军使出现在靛蓝色阵地前方 潍县，山东军团司令部，总司令的书房里。 放下电话，何向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觉威严的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脑子里转动着对未来的构想。 以维护中立的强硬军事行动挫败日军侵占山东的图谋，何向东成功了！但是他能清醒的看到，他挪用工发银行的资金以及“骗取德国贷款”得来的大笔资金，只能装备三个师，购买的弹药在此次山东作战中消耗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就连趁势发起对日军残部的“毁灭性打击”都得掂量弹药是否足够？生怕给鬼子瞧出虚实来，那，献丑不如藏拙！这才有了围而不打，等待政治解决的结果。 国力孱弱的大背景下，何向东成功的赌赢了一把，今后是继续赌下去吗？不，决不能再拿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去赌博了！ 接下来，应该设法缓和与日本的紧张关系，在露过肌肉之后，谋求加入协约，在适当的时候投入欧洲作战，但是，率军远征欧洲必须要换取中国发展工业经济的契机！没有相宜的条件，老子是一个兵也不会出！ 当然，此时的协约国也未必急需中国陆军的帮助。因为，英法联军在马恩河阻挡住德军前进的脚步，巴黎转危为安了，欧洲的战争将从积极的运动作战变为消极的阵地战，从北海到法国—瑞士边境将挖掘出两道深深的壕沟。 那就等吧，在等待中整理中国内政c消化湖北前一阶段社会改革的成果，并利用现有装备轮训出一支足以应付远征欧洲，数量不少于二十万人的军队。出战欧洲，这支军队就是远征军，不去欧洲，这支军队就是国防军的基础，也将出击外蒙！ 一战给远东带来机遇，抓住机遇，比日本人更好的利用机遇，未来的中国才能真正的在国力上超越日本，堂堂正正的战而胜之，而非何某人的“投机取巧”！ 嗯看来在日军缴械投降而结束山东之战，势必进京述职之前，还是得先去一趟上海。 正文 第192章 【组织暗杀队】 大总统府高级顾问有贺长雄出了中南海居仁堂，登上马车直奔东交民巷。 袁世凯有袁世凯的利益主张，当今支那国内最应该被帝国警惕的不是袁世凯，而是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结成的三巨头同盟。因此，帝国的支那政策必须在战场上遭遇失败之后改弦更张，以期充分利用袁世凯与三巨头同盟的矛盾，实现帝国在支那的利益扩张。 在有贺长雄看来，山东的失败不是失败，而是一次天大机遇的呈现。 公使馆里的气氛是沉凝的，有贺长雄的到来或多或少冲淡了这种气氛。 “毫无疑问，何向东的背后还站着孙文c黄兴，他借段祺瑞之口提出的国内政治改良三点要求，已经触动袁世凯利益的根本。袁世凯还在积蓄力量，在山东之战支那军取胜的消息传开后的一段时间里，还将隐忍。但是，袁世凯的隐忍是有限度的，一场围绕支那国最高权力的斗争势必将以内战的形式表现出来。” 日置益算是强颜欢笑出面迎接有贺长雄的，闻听此乐观之言，心情反而沉重了几分，摇头道：“有贺君，我们错了，袁世凯称帝不得人心，他手下的大将们因此离心离德，才有了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的联合。我本人可以想象得到何向东接下来会做什么？他会极力宣扬黎元洪从领导湖北革命军开始，到锻造出山东决胜的强大军队，这一期间的功绩，把黎元洪塑造成为一个超越袁世凯的伟人。如果何向东成功了，袁世凯将在三巨头同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公使阁下，当初帝国暗中支持袁世凯称帝，目的就是要造成支那国内的混乱，这，不应称之为错。相反，支那国内目前的政治局面，正见其功。至少，我们无需担心一个在袁世凯领导下的统一的支那了。何向东军事集团的强势，应该说是因为帝国在支那战略中出现了盲点，没有对汉口领事馆和公使馆的报告提起足够的重视，相信在今后，帝国会更正这一错误，嗯听说，军部和友邻会有位高级间谍。” “有贺君。”坂西利八郎出言打断了有贺长雄的试探。“何向东提出的三点要求为何？” “第一，普选，重新召开国会；第二，全队编制化一，实现军队国家化，分列北部c中南c西南c东南c东部c西北c东北七大军区；第三，加入协约，谋求协约国的经济和技术援助。” 坂西利八郎沉吟半晌，感慨道：“唉，看来，何向东是想彻底清除袁世凯的势力。难怪顾问先生说已近碰触到袁世凯利益之根本了。不知，袁世凯有何想法？” “这就是我来报告的目的。”有贺长雄见谈话已进正题，乃侃侃而谈：“袁世凯目前能切实掌握的部队只有不足十万，需要时间编练模范军加以增强。然而何向东显然不想给袁世凯以拖延的时间，因此，帝国应该设法帮袁世凯一把。袁世凯利用何向东的第二个要求编练军队需要资金c军械c教官，帝国目前正处于严重的财政困难中，无法给以支持，可以考虑答允英国公使朱尔典的要求，同意支那加入协约，得到英法的贷款加强军备。同时，还可以把何向东的主力部队调到欧洲作战，假德军之手消耗之。” “袁世凯需要的，也正是何向东需要的。”日置益明白有贺长雄的意思了，点点头表示赞同，又突然话风一转。“如果支那加入协约，协约国又提供了贷款，这笔贷款如何确保是袁世凯拿到c利用？有贺君，不要忽略何向东的第一条要求，那就是普选和重开国会，他意欲何为？是要重新主张责任内阁，削弱袁世凯的大总统权威。黎元洪是副总统，段祺瑞出任内阁总理，何向东出任陆军总长，如此安排，袁世凯只能徒唤奈何。” 有贺长雄面色冷峻的道：“实在不行，请杀灭何向东！” 噢，问高级间谍，原来是准备了这一手？坂西利八郎摇头苦笑道：“有贺君，我们与菊子之间的联系已经中断，山东有消息传来，支那军处决了一批间谍，其中包括一名女间谍。目前，我们唯有等待最后的消息以确认菊子是否在世。” “那就组织暗杀队。” 坂西利八郎少将略沉吟后，点头道：“这倒是可以考虑。何向东此人实乃帝人之劲敌！他在一日，支那军力就增强一日，早日除去，我等方能安心。土肥原君！” 土肥原贤二大尉应声出现在门口。 “何向东先后遭遇过两次暗杀，身边护卫力量必然很强，需小心应付。有劳土肥原君了，请周密计划，定要一击建功。” “嗨伊。” 有贺长雄心中稍觉安慰，身为袁世凯的高级顾问多年，虽然帝国利益第一，但是能顺手帮袁世凯一把，也算对得起每年几万大洋的佣金了。再说，此时袁世凯的利益诉求正正应和了帝国扩张支那利益的要求，一拍即合的事情嘛。 “袁世凯应对何向东提出的三条政治改良意见，也有三个对策。其一，对普选采取两个办法，煽动现有参政员反对之，再以此为借口拖延不办。其二，尽早加入协约，则任命何向东为远征军总司令，率部出征，行调虎离山之计，失去何向东的支持，黎元洪和段祺瑞的力量就少了一半还多，各地实力派的也会望风转向。其三，军队国家化c划分七大军区之事，恰恰成为袁世凯拉拢北洋大小军头，增强心腹实力的契机。” 日置益被有贺长雄说服了大半，心想只要支那有激烈的政治权利冲突，日本就有捞取利益的机会，无论袁世凯以前对日本的态度如何，从当下的形势来看，也不失为扶持c利用的对象。 “支那加入协约，何向东就有理由对德宣战，出兵青岛此事，还需报告国内，统一运筹为好。” 山东，潍县城里虽然听不到东北方向的枪炮声了，但是依旧处于战时宵禁状态，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宪兵之外，基本见不着人影。 一辆马车“得得”而来，停在山东军区野战总医院的后门，何向东从车里钻出来，摸出烟卷点燃抽着，时不时向那扇小门瞥上一眼。 林菊月说，电报是罗雅琴让她帮忙发的，电报内容是要求钱记棉布庄组织价值一万一千大洋的棉纱c绷带送到军医院，还务必在第二日零点以前送到。就林菊月看来，这份电报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完全是军医院正常的采购行为。所以，她替“忙得不可开交”的罗雅琴去电报局拍发了电报，不明不白的就卷入漩涡之中。 察言观色，何向东看不出林菊月在说谎，又不能凭一面之词就相信林菊月的话，遂决定将二人分开处置。 如果林菊月是间谍，那就一杀了之，军医院的准尉军护主任距离核心还远得很！如果是罗雅琴，就有太大的利用价值。毕竟，人家日本人费尽心思弄了一个美艳的间谍到何某人的床上来，没得到相当的回报，岂不很吃亏？做生意嘛，长久的合作必然是以共赢为基础。 想想看，日本间谍机关在失去与间谍的联系之后，先得到林菊月被就地枪决的消息，再得到何向东携罗雅琴赴上海求婚的消息，又有何种反应？如果何某人不小心透露一些秘密给罗雅琴，日本人会否作出相应的反应呢？ 谁是日本人派来的间谍，不需要何向东去“辣手摧花”，还是日本人主动回答出来为好。 调整了两天，今天晚上，何向东觉得自己在状态了，乃带了马车来接人献殷勤。 晏道刚中尉从门口走过来，低声道：“大帅，好像要出来了。”话音未落，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闪出两个女子的身影，在马车前头的气死风马灯光线下，何向东看得分明，一个是王颖，一个就是罗雅琴。丢下烟头，大步迎上，向王颖微笑点头后，向罗雅琴伸出手去。 罗雅琴侧身避开，王颖不想当人家的挡箭牌，吃吃的笑着躲得远远的。 “上车，回去我有话要说。” “你。大帅，我，我想问问菊月的事情。” “她是日本间谍，被枪决了，行刑前还诬陷你是间谍，别想她了！你啊，就是心太善。”扶着罗雅琴的腰肢，何向东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她，她怎么会” 关上马车门，何向东拍打一下蓬壁，马车动了，得得的马蹄声中，他说：“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也要为曾经对你产生怀疑而道歉。”说完，一把将罗雅琴搂入怀中，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心中却生出一种气闷的狂暴来。 罗雅琴紧闭了双眼，神色间有羞涩，也有从嘴角和眉梢泄露出来的一丝微笑。 “明天我们就南下去上海，我要正式的向你的义母提出娶你的请求。” 怀中的人又动了一下，更加的蜷缩在何向东的怀抱里。 正文 第193章 【PP3—82】 中日两国政府间还在紧张交涉，山东被围日军还在垂死挣扎一般就“缴械投降”一事提条件，何向东把所有事情一丢，从潍县登上火车直奔济南，当了一回真正的甩手掌柜，不，准确说是甩手老板！ 山东沙河的战事已经结果的事实并不能瞒过所有人，当然，对武汉正在组织的慰劳团来说，战争已经结束，只等政府最后宣布而已。 慰劳团由长江巡阅使何向东加衔上将的夫人陈云卿女士为团长，如此安排自然是无人异议，程灏功c金永炎c萧佐汉c刘庆恩c屈子厚以及两湖女界代表唐群英甘为主要随从人员。其中，萧佐汉和刘庆恩是带着几分“请功讨赏”的心思参加慰劳团的。 几个月来，兵工厂一直在迫击炮研发项目上组织攻关，却始终卡在制退机构上不得寸进，后来，从青岛“转移”的海军修船厂修炮技师穆克出现了。穆克在了解迫击炮研发思想和进展之后，提出修改制退机构的原始设计，改为在炮身添加联接炮架的“套筒式”制退机构。如此，加工难度降低，炮身还多了一道“炮箍”增加了强度，虽然火炮总重量因此偏大，却解决了后座问题，与何大帅要求的技c战术指标越来越近了。 鉴于火炮总重偏大的现实，兵工厂决定投入试产的火炮为82口径，暂命名为pp3—82，意思是民元三年完成论证c设计和样炮验证的82毫米口径迫击炮。 pp3—82迫击炮全炮重54公斤，炮身重22。5公斤，螺杆螺母调节式双脚炮架重7。5公斤，座钣重24公斤；炮身长1312（16倍径），高低射界45—80°，方向射界为左右各3°，战斗射速每分钟28发。计划配用榴弹c榴霰弹c照明弹c燃烧弹四个弹种，已经开发出14年式p型榴弹cpx型榴霰弹。其中榴弹重4。3公斤，装填tnt或苦味酸0。63公斤，理论杀伤半径为18米。采用纸壳步枪子弹底火激发标准0号发射装药时，膛速182米每秒，射程760米。以添加附加药包的最大发射装药时，膛速278米每秒，射程可达2900米。 德国佬穆克说，这炮比德国造的“原始迫击炮”强一百倍。 样炮在教导师组织战术实证后，决定以“三门以上炮群覆盖射击”为主要战术，乃编制团属迫击炮连，连辖两排六门82迫击炮，另有一个依靠望远镜c炮兵罗盘和炮队镜实施观察c指挥，并负责弹药运送c补给的指挥排。全连官兵员额96人，以三发装背负式木箱为携行具，或以六发装木箱为驮载具。携行时，正常行军携弹量为全连240发；以12匹骡马驮载时，携弹量为全连552发。 很自然的，萧佐汉和刘庆恩就带了新编成的教导师第一旅第二团属迫击炮连去山东“显摆”，显摆完成后将划归第九师骑兵团编制序列。 除了何大帅最关心的迫击炮之外，刘庆恩还带了一支意外惊喜。有何大帅那支连发的“轻型机关枪”为基础，刘庆恩参考其自动方式和兵工厂的工艺水平，又参照广东军工厂仿造的丹麦麦德森轻机枪，硬是设计出一支发射79毛瑟步枪子弹的“轻型机关枪”来。 1914年10月12日才试射成功的新枪被命名为“英雄式”，采用25发弹匣从下方供弹，最大射速可达每分钟600发，最大战斗射速为每分钟150发。最大射程2000米，最大有效射程800米。而且，机匣后方还可加装德造g08重机枪采用的2倍瞄准镜。 但是，设计出来了，样枪也手工打造出来了，大工业生产却遇到了大麻烦。采用导气式自动的样枪需要用整块的优质钢料，经过数十道切削加工才能制成容纳枪机和复进机构的枪机匣，对原材料要求高，对加工工艺水平要求很高，人工耗费相应增高，在缺乏大量合格技工的当今中国，根本就无法大量制造。即便解决了技工问题能大量制造了，也是造价高昂，还不如购买丹麦国生产的麦德森轻机枪划算。 舍弃？不，刘成恩陆军上校怎么忍心看到一支在实战性能上超越洋货的国造武器就此夭折？他去“显摆”迫击炮，真正的目的是在何大帅那里为这支枪争取大量制造的机会，不管为此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慰劳团从汉口登船顺流东下，轻车简从的何向东从济南登车沿津浦路南下。 “咣啷——咣啷——”钢轮和钢轨总是不能很好的贴合，一路上都在争吵不休。不过，习惯之后倒也不影响何向东在纸张上勾画中国陆军的未来。 军队国家化，建设国防军，改陆军部为国防部，统辖陆军c海军的军政c军法c兵役c铨叙，统筹国防建设与经济c政治之间的关系。在国防部系统设军种c兵种司令，为军c兵种行政该管。 参谋本部改称总参谋部，负责军训c军令c军学c军械c军辎。在总参谋部之下设七大军区，以第九师c第十一c第十五师为样板，编整全国陆军为二十个师，以汉阳厂为标准整合金陵c德州c广东c四川等厂，逐步更换装备，更新技战术。另设航空署，专管航空工业布局和航空技术发展。海军暂且不再购置大型舰艇，专拨款项用于舰船设计c制造人才培养和现有之马尾c江南c大沽三局（厂）维持，今后一段时间里也以研发制造高速鱼雷攻击艇为主。 山东战事完全结束之后，第十一师留守山东，第九师驻扎南苑，第十五师开出关外，驻扎辽阳。三个师呈掎角之势拱卫北京，又以三个师为基础编整山东c苏北；直隶c山西c河南c绥远c热河；以及东三省军队。 何向东已经把自己定位为参谋总长了！除他自己之外，谁也入不得他的法眼。感觉有些闷热，他打开车窗，顿时强风灌进，把桌上的纸片吹落了两页。 一旁坐着看书的罗雅琴俯身捡了，顺便瞄了一眼，说：“大帅，第十五师要开去东北？” “嗯。”何向东不动声色的接过纸片。 “听说关外苦寒，十五师都是两湖子弟，怎么” 何向东伸手在罗雅琴的脸上摸了一把，感觉出微凉的嫩滑，笑问道：“天冷就可以不守国门了？你看看你，就知道瞎操心，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你还是想想回到上海之后的事情吧！反正，我心里是有点犯怵的。” 犯怵？谁信？！罗雅琴风情万种地给了装模作样的某人一个白眼后继续看书。 其实，何向东是真的有些犯怵，生怕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终会忍不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暴躁情绪，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相对只有三个师可用的何向东来说，日本陆军是庞然大物；对几乎没有拿得出手战舰的中国海军来说，比之日本海军的差距更大。若非欧战爆发突然，日本没有充分准备而何向东却又准备充分，砸锅卖铁搞了三个师出来，山东恐怕已经给日本人强占了去。 这种类似于“偷袭”的做法，只能奏效一次，不可能指望第二次交手的日本人还傻乎乎的跟着何某人的指挥棒转。 随着山东的中日两军冲突结束，中国又要搭乘协约国的班车，那么中日两国关系将会很快恢复正常。如此，长江巡阅使署就不能出动宪兵c警察c水警封锁汉口租界c控制在两湖三地的日本侨民活动，日本间谍网会再次活跃起来。同时，要遏制日本经济发展，官方也不能出面，只能通过民先会组织商会c学生联合会c农会c工会继续深入“挖掘历史材料”，有节奏的长期展开抵制日货运动。运动本身也是爱国教育，也能强化国人的国家意识c民族意识。 第十五师开进东北，两湖的资本也将随之进入。鞍山c抚顺的煤铁不能给日本人勾结唯利是图的家伙弄了去，扼住这个咽喉，作用与控制汉冶萍的生铁砂输出日本相同。如此一来，日本就必须以国际价格为准购买中国铁矿资源，战争期间，铁矿石c生铁砂的价格可是打着滚儿往上涨的。 前些天，上海的民族资本家朱志尧给何向东拍发电报诉苦了，说船用钢板价格一日三涨，朱志尧的求新船厂承接了三条两千吨商船的制造业务，因此需要六千吨船用钢板，战前向日本购买了一千多吨，此时若继续购买日货，就算把求新船厂全部亏进去都不够。因此，朱志尧“请大帅明察求新困境，指示大冶钢二厂出产船用钢板以敷急用”。 这一则电报既说明刚刚起步的民族重工业的无奈，又说明在技术更新之后的汉冶萍拥有广阔的市场前景。欧战打得越惨烈，欧洲列强对世界物资的需求就越大，今年还不会凸显出来，到了明年c后年，列强的储备打空之后，那就只能拿真金白银来换取物资了。 届时，中国的工业c农业c金融业做好准备了吗？中国的军队能够保护这一国际商业机会吗？参与一战，不是要一下子把中国的国际地位提高多少，而是实实在在为中国重工业发展c民族轻工业发展争取机会，建立一整套适合社会进步的重c轻工业结合c门类齐全的工业体系。 唯有如此，才是强国的根基，才谈得上在未来与日本堂堂正正的决战！ 哎由不得老子不操心呐！有时候，“先见之明”也挺烦人的。 正文 第194章 【春风袭来】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在冯国璋的眼里，第九师奉调出鄂去山东，原本是老头子使出的“分势”之策；何向东以观察使名义去山东，名曰观察，实则是坐镇指挥对日作战，胜算几何啊？几乎没有！ 所以，冯国璋要求何向东“在挑起对日作战时，需以有力一部策应江苏方向。”此条件本身就说明冯某人的判断是悲观的。 但，世间事就是如此神奇！奇迹般的，何向东居然楞把小鬼子整治得来没了脾气！大总统府和陆军部刚刚发表蔡锷中将为查办使，会同日方代表青木宣纯中将，英国c法国c俄国c美国驻华武官前往战地“调查”。这，坐实了山东大胜的“传言”。此一时彼一时，参加过甲午战争，经历过庚子之乱，处理过日俄战争局外中立事宜的冯国璋在何向东的胜利面前，也觉得格外的解气，似乎在内心里堆积了二十年的怨恨一下子得到宣泄一般。 嗨呀，虽然当初在湖北指挥对革命军作战时，冯国璋就觉得何某人挺难对付，又挺会做人的，令人刮目相看c不敢以等闲视之。这回，咱还得他娘的对何某人刮目相看一次！ 冯国璋身处南京，就南下的何向东，就顺水东来的慰劳团，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拿出十二万分的热情来尽地主之谊。 鞭炮声c军乐声c卫队的口令声，加上不计其数的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在各色小旗中分为显眼的迎着江风飘展着，浦口火车站的热闹劲儿确实能感染在场的大多数人，也包括下车后略吃了一惊的何向东。看，那镁光灯闪烁得喽，令何某人眼花缭乱。 冯国璋和南京的老百姓们，确乎是把何向东当做国战英雄来迎接的。 “甫公，您让向东受宠若惊呐！” “何巡阅使受不得，那试问天下谁能受得？！”冯国璋的嗓门很大，故意要给那些记者们听到，二人互致军礼后又紧握了双手，冯国璋又道：“此战大涨民心士气，大壮我民国声威，一扫二十年来，不，是一扫国家七十年来的颓废之气，堪载史册，彪炳千秋！能在此迎候何巡阅使，是冯某的荣幸，是苏省军民百姓的荣幸！” “多亏甫公镇守南京护卫后路，又居中调度有方，前线物资才不虞匮乏，加之前方将士忠诚用命，何向东观察山东，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客气话还是要说的，不过究竟还是能扯上关系，算是实情。如此，冯国璋也就顺理成章的连带着成为“国战功臣”，纵然是阅历够广c城府够深，一时之间也被突然来的高帽子弄得乐呵呵的合不拢嘴。 王廷帧c师景云c刘询c张謇c马相伯c聂云台等苏省军政要员和工商名流也一一上前见礼，握一握国战英雄的手，沾一沾能令小日本儿吃瘪的“霸气”，顺带在未来陆军总长脑子里加深一回印象。 火车站这边迎接了何向东，众人又移师码头，在亲切交谈中等待从湖北而来的客人。 何向东故意把在苏北改编c招募而组建的第十一师补充旅冠以“苏军”的名义，让江苏省军民众人开心了一回，着实的建立了一个“不居功c不傲气”的良好形象。又与马相伯老人谈了加大教育投资，还有其侄朱志尧的求新船厂需要船用钢板解决方案，老人当场表示要号召学界前往湖北之中华c江汉大学讲学授课，又推荐聂云台组织“工业技术教育会”。聂云台本就是工发银行董事，聂氏家族因之受益匪浅，闻何向东有意加大工业职业技术教育投入，乃当仁不让的出面承担责任。 欧战爆发，原本是欧洲输出到远东的毛呢c机织布c高级面粉c西洋奢侈品等等物资大大减少，作为战略物资的布匹c粮食更是断绝了输出，反倒有要求输入的苗头。 何向东有先见之明，洞悉其事倒也理所当然，而江浙沪一带的民族资本家们也逐渐的从市场变化中，特别是抵制日货的运动中看出奥妙来，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生发机会。再有前番工发银行“求贷”的金融支持，此时的沿海轻工业已略见规模，在此基础上，还有聂云台的铁工厂c机械铸造厂，上海南市朱家的求新船厂c火力发电厂c电灯电话公司和自来水厂等产业也在兴起。 中国民族资本大发展的春天，似乎真的来临了。 何向东的上海之行不仅仅是求婚那么简单。他还有带着两个目的，其一，通过经济交流的渠道与欧美列强的商人们拉拢关系，从列强奉行自由贸易的根本处建立合作基础，能够引进一些资金和技术就更好喽；其二，动员江浙沪一带的民族资本和民间游资进一步加大投入c革新技术，以期与日本轻工业竞争欧洲的订单，以此壮大民族资本实力，打压日本经济。 春风既然来了，那就可着劲儿的吹吧！ 谈笑间，冯国璋渐渐退居次席，也从旁观的角度中遽然发现，何向东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搞经济也他娘的相当在行！嗯，对啊，否则湖北哪来如此强劲的实力？以一省之力编整出三个与日军主力师团比肩的师，尚能以压倒性优势战而胜之，守着工发银行的何某人就是有钱呐！ 想当初，谁能把一场抢救汉冶萍的运动看做是生财之道？想当初，就连老头子身边的人都觉得投资汉冶萍是拿银子去打水漂！眼光呐。。如今，梁士诒也在段祺瑞的影响下服了软，正酝酿工发银行控股中国银行的交易，一旦交易成功，鄂版钞票很可能成为流通全国的唯一纸钞。 没啥说的，如今老头子要钱没钱，要枪没枪，又有心搞什么帝制弄什么废省改道c剥夺大将军权那一套，早丢了人心。人家何向东呢，反倒要树立几员大将各镇一方数省，传说中的东部军区司令官，嗯，嗯，在老头子没有下台c副总统之位尚且不能兑现时，当是冯某人的吧！ 上游的江面上出现了小黑点，按时间估计就是载运着慰劳团的快利号江轮了。苏省名流们自觉归位，等待着迎接何大帅的夫人和湖北慰劳团众人。 何向东能体会到冯国璋的心思，见机凑拢，轻声道：“甫公，您看工商界名流对投资兴业的热情很高啊，假以时日，江浙沪和两湖将成为全国工商业中心之地，上海的经济地位将进一步凸显出来。因此，甫公不妨立即着手两方面的工作。其一，及早规划c建设上海南市，使之与上海各租界紧密结合起来，成为以租界为中心向南市发散的新兴城市，为南方转口贸易和金融交流的中心。其二，尽快编整军队，甫公麾下的禁卫军和几个混成旅要扩编为四个标准师和一个日械重炮团，承担起守卫长江流域和江南经济中心的重任。” 话已经很明了啦，东部军区司令官就是冯国璋的！只是，现今的何向东还是长江巡阅使，未能位居中枢之前把话说白了，反倒有僭越之嫌，令人觉得过于嚣张c霸道了。 冯国璋听出了要害，心中喜不自胜，又抓住了一个关键的词儿，问：“日械重炮团？何大帅，这次山东作战究竟。。” “不算太亏，日军重炮除被击毁之外，几乎全部被我缴获。” 冯国璋是能得到陆军部战况通报的，对日本青岛作战军的兵力编成了若指掌，闻言喃喃念道：“野战炮兵24联队，野战重炮兵第二c第三联队，向东老弟，如此战绩，令人始料未及而心服口服啊！” “五年内，我国如能完成二十个标准陆军师的建设，就可稳守国门c无惧日军。” 二十个标准师，冯国璋麾下就有四个，还有重炮团c各要塞炮兵的编制，实力确乎是相当的大，足以支撑其问鼎副总统之位。不过，各人有各人的世界观，冯国璋是旧军人会作如此想，何向东却完全不在然。军队国家化不是一句口号，而是要彻行！未来的国防军要在民先会的影响下，以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为样板编整出来，又岂能成为今后军阀割据的凭仗呢？ 吃了定心丸子的冯国璋更见热情，干脆让开几步，让躲在何向东身后的如夫人也能露个小脸。 “呜——”快利江轮靠泊在码头上，下锚系缆的同时搭起了栈桥。迎候众人以何向东c冯国璋为中心蜂拥上前，势必又是一番热闹。 抱着孩子的陈云卿出现在船舷边，还没从码头上云集的人群中看清楚哪个是何向东，就见一个靛蓝色的身影从人群中狂奔而来，噔噔噔的窜过栈桥冲上船来，在人群一阵“啊c呀c噢”的惊呼声中，把母子两搂入怀里抱了个结实。 不知是谁出于何种心态带头鼓起掌来，转瞬间，掌声就如海潮一般，一的越来越热烈，更有鞭炮声c锣鼓声c军乐声助兴，把气氛渲染的比车站还热闹三分。 掌声中，罗雅琴不引人注意的上了船，从陈云卿手里接过孩子走到一旁，让久别的夫妻俩腾出手来，更紧密的拥抱在一起。。 正文 第195章 【大上海蓝图】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在1914年的中国，南北最重要的城市是北京c天津c南京c武汉c广州，上海这个以租界为主的“十里洋场”，还远远没有发展成为南方最重要的口岸城市。清末，上海县属松江府；民国元年，上海县属江苏省直辖；今年，袁世凯的废省改道被迫走了样，变为废府合道，江苏省设五道，沪海道就在上海县。 上海的兴旺，有欧战的极大因素，也有中国从封闭的小农经济社会到逐步开放的大流通经济社会转型的因素。非要增加政治色彩来说道的话，就是中国沦为半殖民地的例证。 何向东的上海之行，第一站却是南京，就是要为“建设一个大上海”铺路搭桥，做通上层工作，设定长期建设目标，规划好近期和中期该做的事情。因此，在政治和军事上给了冯国璋一颗定心丸之后，何某人就开始向冯国璋贩卖自己的“发家致富”之道。 从浦口到南京，进入宣武上将军府，陈云卿都抱着孩子跟在何向东身后。方才的船上，何向东在搂紧妻子的时候小声叮嘱了一席话，让陈云卿暗暗警惕罗雅琴。每当罗雅琴伸手要抱孩子，陈云卿就借口这种场面还是罗雅琴去帮大帅为宜，孩子太小，还是当妈的抱着妥当，莫要哭闹起来搅了局。 到了上将军府，冯国璋的续弦夫人周某邀请女眷入内叙话，陈云卿才算略松了一口气。 何向东其实也在分心关注着妻子，他既要及时提醒，又怕陈云卿做的太露白，给人瞧出玄虚来。直到大总统府家的前任家庭教师，现任上将军府女主人把客人接引进去后，他才能专心与冯国璋及苏省名流谈话。 “长期以来，租界实为国中之国，既是洋人的天堂又是革命党c保皇党的避难之所。就事论事，租界的存在是国权丧失的标志，却也是以前封闭的中国了解世界的窗口，今后，这个窗口作用还要扩大，法租界要求签订展界条约，扩大租界近三倍，我个人认为，如果条约适当c租期明确c补偿得宜，扩展租界不是不可以。我个人还认为，法租界公董局在要求扩展租界的同时，国人应当从中看到机遇，而非一味的抓住国权丧失的耻辱不放，执拗的抵制之，浪费了发展自身实力的大好机会。当今世界是弱肉强食，唯有想方设法强大自身了，才有资格与强者讨价还价，拿回丧失的国权。” 与会者中多有民族资本家与租界当局关系不错，在上海租界也多有产业，虽然未曾如何向东一般从国家发展实力的角度去看待租界，却也隐隐体会到租界的存在对中国而言并未全是“坏处”。 “租界的繁荣，最主要还是来自转口贸易。上海租界的扩大，带来的是东西方经济交流c文化交流的进一步繁荣。简单说来，上海租界就是仓库c码头，外洋的东西经过海运到达中国沿海，要流通到长江流域，就得在上海停泊c存货c转运江轮溯流而上。两湖的经济越发展，上海的转口贸易就越发达；欧战打的越惨烈，上海的经济就越繁荣。既然两湖经济发展已经是事实，欧战已经是事实，那么，上海的越见繁荣就是即将实现的事实，我们无法阻止，不如转念一想，上海的繁荣由我们来主导完成，因此享受上海发展繁荣进程中的诸多好处呢？” 一方面以爱国主义发起抵制日货的运动，一方面要以经济强国来“帮助上海租界发展”，矛盾吗？旁人一听果真是矛盾的，可在宣武上将军府的客厅里的人们并非常人。 聂云台乃是曾国藩的外孙，与在上海的李鸿章家族关系匪浅，又是祖籍湖南，对主宰两湖c建设两湖的何向东本就颇有好感，也算是大力支持c积极奔走之人。此时，主要产业在上海一带的他，听何向东把上海的定位明确为转口贸易的枢纽，论证上海必然繁荣的未来，言之有理c论之有据，更提出“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建设而分享成果”之说，令人耳目一新，茅塞顿开。 喜悦间，聂云台起身向何c冯二帅拱手道：“何大帅一席话，击碎聂某多年以来心中执念，以洞悉之先机，令聂某豁然开朗，对投资兴业更有信心！聂某在此代表家人表示态度，倾聂家所有，鼎力支持二位大帅的经济振兴之策，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好，谢谢云台先生。”何向东点头示意，等聂云台入座后，伸出三指，说：“资金c技术c经营管理，三者缺一不可。先说资金问题，法租界当局扩展租界，城市规划权在租界当局，我等无法措手，却能以经济之法影响法租界当局的规划与建设。听说，上海有些人得知法租界展界的消息后，投资收买了许多的水田c荒地c藻浜地，只等租界扩展过来后就作价卖出，也可小赚一笔。云台先生，此事确实吧？” “回大帅的话，确实有此等人，都是与上海县衙门有关联之人。” 何向东暗笑，他分明就能猜出，这些人中或许也包括在座的某些人。钱呐，谁不想赚？何某人这次也打算帮老丈人家大赚一笔的！至于自己嘛，最好还是以身作则，拿军饷就足够了！经济政策的施行与军队之间撇清了好！ “小钱而已，还有赚大钱的机会！”何向东的目光扫视众人，发现包括冯国璋都面露好奇之色，呵呵，看来传闻中冯大帅嗜财之说并非虚言呐。“租界已经纳入扩展范围的土地，权属租界当局，却也可任由华洋商民购买，买租界当局势必提高价格的地皮做什么？商铺c住宅是两个自然而然的选择。去年张勋辫子军在南京搞的乌烟瘴气时，上海租界房租几何？多少南京商人到上海租界购置房产？那一段时间上海的房价上涨了多少？这是战争导致的人口c资产迁移，把眼界扩展到全世界，欧战会为上海租界带来多少人口c资产？两湖的发展和上海转口贸易的繁荣c江浙沪轻工业的兴起，又会带来多少人口c资产。不说资产，就说人口，这些人住哪里？吃什么？以何为业？解决了这些事情，也就鼓胀了各位的腰包。” 何向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又道：“不瞒诸位，此次山东作战，先有青岛的满清遗老遗少们分流到天津c上海租界，后有大批为战事悲观者从山东战区乃至济南c天津c北京迁居上海租界。他们怕啊，怕咱们又打了败仗，怕日军扩大战争祸及直隶沿海，甚至，他们中不乏在背后痛骂何向东不知好歹c挑起战端的人。但是，何向东狠狠的赚了这些人一笔钱！准确说，是去年年初开始，武昌陈家就在上海法租界和南市购置土地，修建里弄住宅，到了九月c十月，不足一个月时间，所建住宅统统卖个精光，获利最少达三十万银元。” 冯国璋差一点被自己吞咽的口水呛到，脸红红的问：“何帅，此话当真？！” “甫公，这事儿似乎不好在您面前吹牛吧？诸位，一个新兴城市的出现和快速发展壮大，有产业经济的主要因素，也有城市建设配套完善的因素，还有国际国内政治军事形势的因素。租界地位特殊，有避难所的作用，也有躲避繁重税收发展工商业的好处。如今，上海滩已经有沙迅c哈同两大地产商，华资进入此行业的目的是促进上海新扩租界的城市化，使之尽快与南市合为一体，再促进南市的工商发展。进入房地产业，目的是壮大华资资本，其后投入生产性的工业建设，再来促进社会的大发展。因此，进入上海地产业，最好是遵循工发银行的组织思路，筹资c认股c整体经营，以期形成强大的资本基础，不惧洋商的打压性竞争。” 何向东并不愿意把重工业放在沿海地区。在他心里，上海就是转口贸易和将来的金融中心，现在把民族资本组织起来参与上海建设，在建设中形成以工发银行为中心的新兴财团，再来改变上海金融势力地图，促进沿海民生工业的发展。 中国人不是没有力量，而是缺乏符合利益机制的组织形式，何某人没钱c没时间去搞民生工业，那就指路c搭桥c牵线，以今天何向东的声望c见识，这些事儿自然是手到擒来。 最积极的参与者不是别个，正是江苏督军c宣武上将军冯国璋。 何向东刚刚表示“话已经说完了”，他就跳出来表示出资四十万元认购“新财团股子”。 客厅里的气氛原本还有些拘束，冯国璋这么一番表态，顿时把众人压抑着的情绪引爆，议论纷纷中，气氛热烈，围绕着成立财团的事情，以程灏功这个大当家的中心，很快就敲定了意向性的条目。 华新财团由此出炉，华新财团的第一个下属项目就是华新上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商人们谈得热闹，何向东c冯国璋悄悄离席，那边，萧佐汉c刘庆恩还等着二位大帅去检查工作呢！ 正文 第196章 【着眼1923年】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第五混成旅原在京畿驻防，扩编为第十师后派驻山东，参与了山东沙河之战。如今，陆军部把第五混成旅的番号给了冯国璋，以禁卫军一个团为基础，招兵买马后在燕子矶扎下营盘。 冯国璋的参谋长师景云少将把迫击炮连试射地选择在燕子矶，自然是揣着要打何大帅生发的主意。 啥！要试炮？新炮？好啊，第五混成旅刚刚扩编，全是步兵怎么叫混成旅呢？新炮成了，好歹也给帮你试过炮的第五混成旅来几门吧？ 二位上将军同坐宣武上将军的豪华马车，在一众将校和马队的扈从下出府穿城直奔燕子矶。 马车里，二人能说一些当众不好说的话。 “老弟，依你看，中日两国关系会如何发展？近期内会不会再打一场？” 何向东不答反问：“日本这个国家不可用常理c常情来度量。听说甫公早年间是去过日本的，印象如何？” “日本国的当道确乎有能耐！”冯国璋面色唏嘘的赞了一句后，正色道：“作为地方势力的诸藩把早已经不起作用的天皇抬出来打败幕府，又以神化天皇为手段凝聚人心，举民节衣缩食，卧薪尝胆数十年方有今日之成就。冯某每每思之都觉不可思议，同为皇朝国家，中国为何就不能如此！？今日听老弟一席话，再回想老弟在两湖c在山东的连番作为，冯某有些心得，说错了，老弟莫要见笑。” “晚辈不敢。” “日本国的当道是以神化天皇为手段，老弟则是以金钱利益为手段。目的都是强国，却又大相径庭。日本是要国民过苦日子而强国，老弟是要在强国的同时富民” “甫公。”何向东见冯国璋没有说到点子上，反倒要给何某人脸上抹粉涂金的苗头，赶紧的出言打断。“简单说来，日本走的是统制经济为主c自由经济为辅道路，能够在短时间内集中全国力量搞出几个重点建设项目来带动经济发展。而中国当前的政局和国际处境决定，暂时只能走相对费时费力的政府主导下的自由经济道路，如果，如果中央能够再强势一些，晚辈倒是想尝试搞几个重点项目出来。” “什么项目？”冯国璋立即意识到，何向东此话是在问冯某人的态度，需要冯某人的支持了。 “第一，铁路，在川汉c粤汉铁路陆续启动的基础上，勘察设计连接浙江c福建c广东的东南沿海铁路，以期达成在海上力量不足的条件下，全国陆军能通过铁路快速调转的效果，确保沿海国防无碍。国无防则不立，立国尚且不稳，何来的快速发展？而且，修筑铁路本身也是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一条捷径。” 冯国璋以宣武上将军督军江苏，更有划分军区一说传来，隐隐然有前清两江总督的派头了。在中日两军山东交火之际，冯国璋也曾考虑过中国陆军之劣势，可战兵力少是其一，调动不灵是其二，湖北到山东尚且有长江水路和津浦铁路，若日本人染指与台湾一水之隔的福建，又当如何？ 孙文以前倡议修铁路，乃是出于看到欧美强国都有大铁路而已，并非以国防建设为出发点，故而不受欢迎。 如今何向东以国防需要这么一说，今后要担当东部军区司令官甚至副总统的冯国璋就不能不郑重考虑。考虑之后，当然是要附和何向东的意见，因为，人家说的是道理！ “第二，军工集中发展，统一规划，把有限的人才和资金用在刀刃上，尽快的形成产能以配合二十个标准陆军师的编练。此事，甫公，还请您再带一个头，把金陵厂全部搬迁到大冶去。” “这”冯国璋前番同意搬迁江南机器局的炮厂设备和人员，乃是出于担心日本人进犯沿海和当副总统的“许诺”。此时要把心头肉金陵厂也搬去，那，今后的军械弹药补给就全指望大冶方面了，那不是把主动把脑袋搁人家砧板上去嘛！ 看看各地，陆军部早就说要把各地兵工厂收拢办理，可现实只能是陆军部派人管理，派出的管理者往往要仰地方实力派的鼻息，很快又变成地方实力派的手中的力量。为啥？中央没钱，各厂都在依靠地方财力支持，金陵厂也一样！ “甫公，产能上不去，金陵厂也就是摆设，在重机枪和火炮生产方面的长处也发挥不出来。等一会儿，晚辈让军械局萧佐汉给甫公作个详细报告，如今的湖北兵工厂大冶新厂的产能，单就79子弹一项，已经能够满足三个标准师在山东的长期作战所需。” 冯国璋坐镇南京，湖北运到山东前线的弹药都得打他眼皮子底下经过，加上第九师在浦口的兵站原本就是禁卫军兵站，转运物资多寡一清二楚，谅何向东也不敢拿这话来诓人。 还有传言说去年底两湖三地军队大整编时，三个主力师打了几百万发子弹的训练用量，而山东一战的结果也可作为侧面的证明。 此时的何向东还不能在冯国璋面前极力鼓吹军队国家化，人未入套之前，话还得悠着点说。看到冯国璋似乎有些动摇了，他又道：“甫公，再从山东缴获中给您调两个75炮营装备，如何？” 冯国璋其实已经把定了主意。既然经济上都跟何向东合伙了，军队整编还得依靠今后的陆军总长帮忙，四个标准师啊！以江苏一省当前财力是搞不定的！当然，如果全部拿步枪充门面倒是没问题，可如果把全是步枪的部队拉上去打仗，结果是什么？那就。从了何老弟呗，至少还能得个好。正要点头应下，却听到两个75炮营装备的话，那，简直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了。 “好！何老弟爽快！” 一看冯国璋的神情，一体会那语气，何向东就知自己终究还是心急了一些，给人拿捏了一回。尼玛，今后跟这些老家伙们打交道，还得耐心一些才行。 “第三件事情，在关外举办一个较大规模的钢煤联合企业。此事不急，等第十五师调动完成之后再说，真要实现，恐怕得与日本人蘑菇好几年的。” 甲午战争，日本人侵占了辽东；之后俄c法c德三国干涉还辽，日本人勒索清廷三千万两白银后退出辽东半岛，俄国人却趁机进占，强租旅大，引发了日俄战争；战后，日本人得到关东和南满铁路，按照前清的条约，南满铁路两侧是日本经济专属区。在何向东的记忆中，鞍山c抚顺乃是煤铁产区，具体位置是否在日本经济专属区之内？还得随第十五师的开向关外深入调查。 此时，何向东还得加强汉冶萍的建设，注重培养一批人才，今后才能开赴关外搞建设。所谓急办，其实就是急办人才c资金c技术储备。 按照日本人继承自俄国人的条约规定，关东州租借时间是25年，1923年到期。到期就该收回，别无他话！那时候，何向东想必早已经过欧战锻炼出一支更强大的陆军，也搞掂了外蒙的事情，完全能借此向日本人发难了！ 三个项目，其实都是针对日本人去的！三个项目一展开，本身就在告诉日本人——少来惹，老子一直全力提防着你呢！ 这些话同样不能跟任何人说起，此时给冯国璋说了，就怕冯华甫会惊吓出病来吧？！ 说话间马车和马队到了燕子矶第五混成旅的训练靶场。 新建的第五混成旅，估计平时也没啥机会打靶，官兵们见到靛蓝色的部队摆出来的架势，一个个都好奇的很，自然是要围观的。 靶场布置很简单，六门火炮分作左右两个炮群，在新挖出的堑壕阵地上的待命；指挥位置在两个炮群正中间，连长吕凯华中尉是南京学兵队c湖北第二陆军中学预科c武昌官校炮兵科第二期毕业，此时正通过望远镜确定目标方位，通报指挥班以炮兵罗盘校准每炮的方向射界。 以白色小旗代表的目标分三组。 第一组在150米处，根据山东作战经验，日军步兵往往在这个距离上才开枪。日军装备的三八式步枪与出口中国的三八式步枪略有不同，日军的三八式在照门处设有快瞄框，临战时竖起快瞄框把目标纳入框中，稍经训练的士兵在百米距离上可以做到一打一个准儿！ 第二组在500米距离上，也是根据山东作战经验，日军仿造哈奇开斯的三八式重机枪往往选择在200—500米距离上为一线提供火力支持。 第三组在1200米距离上，还是根据山东作战经验，日军野战轻炮往往在此放列。这一距离，也相当于一个日军大队在面临强敌时的防御作战中的最大纵深。 萧佐汉c刘庆恩和吕凯华在蒋百里c张孝准的指导下，对新建迫击炮连战术使用的规则制定，绝非无的放矢！见此，何向东可算是放心了一些。 有新武器，还得有恰当的战术使用思想指导，还得以恰当的战术发挥其威力。pp3—82迫击炮的各项性能参数虽然还不太完美，这个仅仅是对何向东而言。无可置疑，此型火炮既然已经列装出一个连来，就已经达到了实战使用的各项要求。 “暂停！”何向东高声下令：“指挥排撤出！徐参谋，带几个人去重新设置标靶！” 没看到的，咱不能算数，一切必须从头开始，在两位大帅眼前打出来的结果才能让何向东放心，才能“震慑”冯国璋。 这也是对全军第一位迫击炮连连长的考验！ 正文 第197章 【打个大鸭蛋】 何某人是真他娘的狠！在外人面前也敢对自己部下动真格！ 看到指挥排撤到堑壕里，中尉参谋徐庭瑶带着两人跑去移动靶标，冯国璋把自己最直接的感受在心里吼叫出来。不得不承认，人家在山东的战绩不是白来的！目光扫过左右，那意思是——都给本大帅看好喽，人家是怎么训练部队的，学着点儿，少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糊弄老子！ 禁卫军系统的将校们焉能不觉？一个个瞪大眼珠子看着撤回堑壕里的靛蓝色炮兵们的一举一动。就连刘庆恩也按捺不住担心，跳入堑壕，钻到指挥排位置上，拉了吕凯华问：“吕连长，这么搞法行不行啊？” “请总办放心，我连一直按照实战要求进行训练，虽时间不长，但对咱们的炮有信心，总办请报告大帅，我连训练考核标准是，发现目标五分钟之内实现火力覆盖！” 最后一句话，吕凯华说的很大声，全连官兵都能听到，旁观的两位大帅和一众将校也听得清清楚楚。 “好！有志气！”冯国璋高声赞道：“果真办到，以宣武上将军府名义报请陆军部，官兵加衔一级，全连嘉赏银元三千！” 尼玛！心中暗骂，何向东的目光瞟过无动于衷的迫击炮连官兵们，心中又是放心，又是激动。冯国璋的重赏许诺很有问题，那意思是说，如果这个迫击炮连堪用，那就请何老弟割爱，否则，何须特意强调以宣武上将军府的名义呢？重赏，同时又是老军人们拉拢官兵的一贯手法，屡试不爽。 挖墙脚也挖得太露骨了一点，吃相难看！ 可惜，迫击炮连的官兵们没有任何冯国璋想要的反应，俱都静静的待在“战位”上等候命令。无趣！冯国璋只能拉着萧佐汉继续汉阳兵工厂产能的话题。 军衔不是赏赐来的，而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得来的；赏金，战场上去拿，训练场上的赏金水分太多。真要打打靶就能晋级得重赏，那在山东战场与小鬼子浴血奋战的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的弟兄们该得什么？！ 具有国家军人c民族武力的自觉，具有强烈荣誉感和建功渴望的部队，寻常手段焉能拉动？何况，咱们大帅就在一旁站着呢！ 徐庭瑶气喘吁吁的跑回，略调整呼吸后立正道：“报告，靶标重置完成！” 何向东故意“臭显摆”的抖了左手腕露出手表，看了看，轻声道：“五分钟，三组目标。” 徐庭瑶向堑壕里待命的迫击炮连大喊：“五分钟，三组目标，开始！” 五分钟打一组变成五分钟打三组，而且距离越打越远，对火炮来说，距离越远误差越大，难度自然是翻着番的往上涨。何某人对部队的要求还真是他娘的严格啊！禁卫军的众将校都不禁为可怜的迫击炮连捏了一把汗，摊上这么个大帅，是幸运还是倒霉？哎这个，看刚才迫击炮连的反应，还真不好说。 何向东却是要了解部队的真实战力，五分钟之内完成度达成多少？这个，必须在大帅心里有个底子，否则，指挥作战的根据何来？ 徐庭瑶话音未落，吕凯华就跃上胸墙举起望远镜观察靶场c寻找目标。 “方位，幺拐，两洞，目标三！” 炮兵罗盘战位，一名上士一边操纵罗盘找到密度方位一边复述：“方位，17，20，目标三！” 吕凯华身后大约五十米处，炮队镜观测位上，指挥排长调整炮队镜视角找到目标，测取大小分划密位后收拾起家伙什儿迅速前移，两分钟之内在吕凯华身后展开，又在镜头中找到目标，再测大小分划密位，心算密位差，套用公式得出目标概略距离，大声报告：“距离幺八五！” 与此同时，在炮兵罗盘的校准下，各炮已经调整方向射界完毕，闻声后立即参照炮管上的简略射表装定射击仰角到接近80°，到位后，各炮纷纷报告：“到！” 胸墙上半蹲着的吕凯华也通过目测和望远镜密位刻度校准了方位和距离，默算无误后高声下令：“各炮都有，榴弹两发，装药洞（0），预备，打！” 炮手手持炮弹在炮口略作停留，确认到位后松手，俯身张嘴哈气。 “蓬。。”迫击炮弹出膛的动静远比山炮野炮小得多，大白天里甚至看不出明显的膛焰，一发刚刚出膛，第二发又装填进去，同样发出“蓬”的“轻响”。终究还是有炮口动能作用，吹拂起淡淡的烟尘，与同样淡淡的硝烟混合在一起。 “咣咣咣。。”两波各六发炮弹的爆炸几乎难以分辨先后，火光闪耀间，三个靶标被笼罩在烟尘之中。 “这才是快炮！”有人如此结论。 “炮手凭数据就能在不可见目标的情况下实施炮击，还不经试射？”有稍炮兵的人很是惊讶。 “这家伙，一分钟能打出多少炮弹？”有人已经从战斗射速中延伸出更具化的疑问。 还有人不服气的想：“看看第二组再说！” 何向东已经满意了。看看表，火力反应时间不到三分钟，说明五分钟之内打三组标靶是不可能的，因为迫击炮连缺乏必要的观瞄设备——单炮瞄准器和点八零以上的测距机。 光学仪器是软肋，这一问题看看能否在上海通过美国人来解决？英法俄自顾不暇，指望不上；日本是潜在敌国，在山东刚刚交战之后，日本不太可能为中国陆军提供光学仪器。美国人如今揣着什么主意呢？接触了，看看再说。 迫击炮连却在忙碌着，有了第一次的距离测算结果，对第二组炮击目标的距离测算就简单了一些，只需测取一次大分划密位即可。 “蓬蓬。。”六门迫击炮展开第二轮齐射，460米距离上的靶标中弹。 五分钟时间到，炮击却在进行。 又过了三分钟，1600米距离上的第三组靶标被炮火覆盖。 刘庆恩上校察言观色，情知迫击炮连没有完成“五分钟炮击三组目标”任务，并未引起大帅的不满。再一想，噢，大帅是故意提出如此严苛要求的，以此对应冯大帅出口的“重赏”！ 放下心来，刘庆恩向在堑壕里望着这边的吕凯华招手示意，上前两步，说：“大帅，还有一件新造武器，请大帅过目。” “好，有啥好东西就拿出来。”何向东说着跳下堑壕，举手到额边向迫击炮连官兵还以军礼后，走到吕凯华面前站定，点头道：“你们打的很好，今后还要加强训练，总结经验，尽量缩短火力反应时间和减少用弹量。” “是！” 刘庆恩已经跟上，说：“吕连长，摆出来！” 堑壕里的一个长条木箱被撬开盖子，露出一挺躺在秸秆垫子上的轻机枪来。何向东双眼发亮，俯身操起重达十二公斤的轻机枪上下打量，嘴里不住的问：“什么时候搞出来的？怎么不报告？性能如何？枪管能打多少发？供弹方式，呃，供弹具容弹多少？中c远距离射击精度如何？” 刘庆恩双手杵着军刀，颇得意的用一句话回应：“大帅，我嘴上说了不算，让吕连长打打看？” “我来。”何向东选中近旁一个位置，打开双脚架，肩抵枪托调整了发射姿态，又眯眼瞅了瞅照门c准星，看到预留的瞄准镜座，又看出枪机自动方式与九五突无异，点头道：“看来，刘总办是颇有信心呐，上子弹。” 二十五子弹的弹匣过于重手，何向东暗自估量，自己这体格带三个弹匣扛一挺机枪，十公里越野恐怕够呛！不管了，新东西出来时怎么可能尽善尽美？打打再说。 装上弹匣，拉动枪机，嗯。。 “国臣兄。”何向东身边的“近臣”们一听就知道，大帅心情很好，对刘总办很满意，方才称呼字号而非官衔。“直动枪机，用在步枪上会如何？” 刘庆恩一愣，突然以手击额，顿足道：“哎呀，一心做出这个东西来，竟然没有往步枪去想，大帅提醒得正是，如果把后拉旋转枪机改为后拉直动，我估计，步枪战斗射速至少可以提高三成以上。” 冯国璋高高的站在堑壕后方，看着何向东摆弄那件新武器，听到二人说话，虽然闹不太懂，却也知道何向东c刘庆恩在捣鼓新的武器了。这个好哇，刚才看到得82迫击炮就相当不错，嗯，与何某人合伙，果真亏不了！ 那边，徐庭瑶早已设好一排胸环靶，跳入靶子后面的堑壕打出旗号。 何向东调匀呼吸，调整与汉阳造一般无二的标尺（这东西得改）到200，目光透过照门和准星，略体会出肩c托还不够贴合，暗道枪身后座的撞击力肯定不小，又得改进枪托外形。缓缓调整射界找到标靶中心，又感觉枪身与两脚架的结合点，或者说是脚架给予枪身的承托力矩不适合，造成全枪重心略有些向前偏移，还得改动脚架位置。 完全的，何向东把自己当成了“试枪员”。 呼吸不可避免造成枪口的微微移动，就在枪口c呼吸c目标三者达到微妙的“合一”时，何向东扣动扳机。 “哒哒哒。。”子弹出膛，枪口膛焰显得有些晃眼，枪身后坐力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倒是扣动扳机需要右手食指c中指齐上，造成第一次击发时用力过猛，命中率要大打折扣。 对面旗号报告，大帅打了个大鸭蛋！ 正文 第198章 【如夫人的提示】 子弹是要花钱才能造出来的！ 何大帅既然要试枪，那就得试出个结果来，不能打出个大鸭蛋之后甩手不干，也不能老是打大鸭蛋，那别人笑话不说，浪费子弹却没得出射弹散布参数，那还试什么枪呐？ “哒哒”枪声再起，还好，这回不是鸭蛋，子弹大多上靶，再后来就越打越有感觉，成绩也越来越好。三发点射，五发长点射，十发连射，二十五发连射，每组打三次，还得尽量缩短射击间隙，看看枪管能持续发射多少子弹。 测试结束后，何向东觉得浑身都在抖动，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叫声。 测试证明，英雄式轻型机枪基本性能完全符合实战要求，射击精度良好，稳定性在略加改进脚架位置后还能提高一些，25发弹匣的火力持续性虽有欠缺，但也基本算是够用。何向东打空了十二个弹匣共计300发子弹，枪管发红，弹道没有明显改变。 再打？老子不来了！ “何老弟！何老弟！” “甫公请讲！” “这枪！给禁卫军！调拨一百条！” “啊！？我听不清楚！” “我说，这枪！给我一百条！” “国臣兄！你看行不行？！” 算了，咱不吼了行不？冯国璋拉了刘庆恩到一旁，刘庆恩两手一摊，把生产难度细细一说，再说出手工制造一挺“英雄式”轻机枪造价为800元的估算，顿时，冯国璋不问了，一挺800元，堪比德造马克沁了！（欧战爆发前，德造马克沁g08价格为850银元） 何向东的耳朵处于“半聋”状态，冯国璋在上将军府为其准备的盛大宴席也无心享受，倒是工商界人士们兴致勃勃，酒宴过后又开了茶会，继续商讨“华新大计”。 刘庆恩没有得到大帅的答复自然是不会死心的，何向东前脚离开，他后脚就跟到。冯国璋给何向东在宣武上将军府留了一个小院落，完全是“关系密切的贵宾”待遇。 陈云卿见来了客人，端上茶水后默默离开。 何向东知道刘庆恩来意，径直发问：“国臣兄，枪管是怎么回事？” “以马克沁的备用枪管改造。”刘庆恩实话实说，见何向东容色有变，急忙补充：“不过，大冶钢一厂的德国技师说了，满足三个生产条件，则能以大冶铁矿石产出合用之枪炮钢材来。其一，加大每批次矿石的库存量并增加批次的抽查次数，保证每一炉铁水的含硫量基本划一，便于调整工艺，设法去除；其二，增加锤锻工艺流程，使出产钢坯在外力作用下析出杂质，增加强度，为基本合用之枪炮钢坯；其三，枪管镗线后以直流电加热法镀膜，确保耐腐蚀和耐磨性能。以上三法皆不需额外增加设备，职部离汉前已经开始工艺实验。” “国臣兄，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全军将士感谢你们。” 何向东深知，刘庆恩和技术人员们在“英雄式”和82迫击炮身上不知付出多少心血。何某人只管提要求，其中的难题却要刘庆恩带着兵工厂c钢铁厂的技术人员们一道道的攻关c破解。如今，枪管用钢似乎看到的解决的希望，炮钢呢？恐怕也快了吧？ “不敢，职部惭愧。轻机枪还无法解决大批量生产的工艺难题，手工生产代价高昂，还因手工参差而无法保证质量和备件之通用。” “无妨，样枪都出来了，还愁找不到大量生产法子？笑话，男子汉大丈夫会给一泡尿憋死？国臣兄，需要什么，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全力设法解决。” 何向东不指望依靠一种轻武器就改变国家间战略对比的劣势。不过，何某人及军队的优势在于——依靠先进的战术思想，能发挥出现有装备的最大化潜力。这又是国力c军力占优势的日本陆军无法企及的，这一点在局部战争中表现得更加明显。 轻机枪，欧洲列强有麦德森c有路易士，可何向东在实际使用过“英雄式”之后，感觉“英雄式”在诸多方面有超越欧洲轻机枪的“潜质”。若再加改进设计，设法批量生产。 有设计较成熟，已经具备基本实战能力的轻机枪和迫击炮，将来的中国未必不能成为“武器输出国”。 “这”刘庆恩还没摸清楚大帅的心思，心知生产难度的他还在斟酌用词，生怕吓退了大帅，那么，批量生产c装备英雄式的希望就会落空。 “哎呀，国臣兄你大胆一些嘛，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不惧！” “大帅，此枪大批量生产的难度有两点，第一，需要三种特殊钢材，枪管用钢可望解决，复进弹簧用钢和机匣用钢还需实验后调整工艺。第二，机匣的构造看似简单，内部却很复杂，要能容纳c密闭整个枪机和复进c抛壳和扳机组件，就需要机匣内侧有凹槽c突榫c阻铁c滑道各种造型功能，与枪机等部件结合作动，才能完成自动供弹c抛壳c装填c击发过程。因此，制造机匣需要几十道手工切削工序，从一大块钢坯中挖出一个机匣来，故而造价高昂。” 直动式枪机的联动结构原本就比旋转后拉式枪机复杂，制造难度也因之增加。如今，又要实现全自动射击c装填，无疑给只有旋转后拉枪机设计c生产经验的人们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别以为有了九五突作为参考就能在1914年汉阳兵工厂大量制造九五突，工艺水平c材料选择c大工业化生产的质量管控等等，无一不是难题。 刘庆恩的话等于是兜头浇了何向东一瓢冰水，在已见寒冷的初冬时节，对何向东发热的大脑来说，提醒功效相当明显。 尼玛，早知道老子不学军事学工科的！啊呸，不学军事，能带出一支过硬的军队以弱胜强保住山东？打出今天的局面？呸！别想这些没用的，得想出大工业生产轻机枪的办法来。大工业，大工业生产流水线，就是分解工艺，每一个工位只负责一个部件的某一道工序。 “国臣兄，机匣制造有多少道工序？” “三十九道。” 草泥马，三十九道！那就是说最少需要三十九个在金属件切削方面技术过硬的技工，才能开动一条生产线喽？放眼当今中国，把全国的这类人才搜罗个精光，能凑够人数吗？恐怕不能！这种人放在汉阳兵工厂里都是大师傅的待遇，汉阳兵工厂的大师傅有多少？从煅烧c锻打c制坯c切削也就十来个吧！ 头大，头大啊！ 弄钱，何向东还能设法，最多厚着脸皮在程秀才面前来个以人格担保，或者从陈家打住，如此没面子的念头也敢有？哎，实在没办法的时候，这口还得开！弄足够数量和技术能力的人来填充生产线，神仙也没辙。 “国臣兄，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 “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只是。” “快说，快说！” “一次或者几次冲压成型。” “能行？” “能！” “那，不早说！” “只是实现起来的难度还要大一些。”刘庆恩突然生出对大帅的抱歉之情来，看看大帅多急切的要解决问题啊，可，身为军工技术的统筹者，自己除了给大帅出难题之外“冲压工艺需要精度很高的模具，单单是模具设计制造这一个方面，当今中国就无法解决。” “那就到外国去订购模具，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行。” “耶！”刘庆恩眼神一亮，他不是没有想过冲压生产，只是一想到国内无法设计制造模具而作罢，并未换一个思路深入下去。此时听何向东提醒，顿觉豁然开朗，可再继续想下去，又作难了。“可是，一旦把机匣设计图纸拿出去请人造出模具来，我们这枪对外人就无秘密可言。甚至，洋人会比我们更早c更大量的造出英雄式轻机枪来。”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看着样枪却拿不到大规模生产的成品，何向东快抓狂了。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孩子的哭闹声，何向东禁不住心中的烦闷，推开窗户大吼：“吵什么！？看看孩子！” 陈云卿急急忙忙回屋，从随行的陈家仆妇手里接过孩子哄着。西厢房里跑出罗雅琴，披散着头发，慌慌张张的冲进客厅，看见刘庆恩后才觉走错了地方，略一愣神，忙伸手挽了头发欠身示意，又一边把浓密乌黑的头发分开成三股，一边挽扎成发髻，一边赶去隔壁。 罗雅琴生得好看，举止得体，就算慌乱间挽扎头发的动作也透出几分优雅来。 何向东看着的背影，脑子里却想：“刚才话被她听到了？她故意跑过来看来客是谁？” 刘庆恩也看着门口有些发愣，总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什么东西了，可那东西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怎么就想不出来，不落实呢？ 何向东回座，解释道：“国臣兄见笑了，哎，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散着头发到处跑！” 头发！一脸思索神情的刘成恩举手示意，他抓住了，抓住关键了！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就回想起如夫人刚才的动作，把头发分成三股，然后互相挽扎成发髻。 分成三股何不把机匣设计图按照加工顺序分成几张图纸，找不同的外国机械工厂加工模具呢？ “大帅，有了！有解决办法了！英雄式轻” 何向东急忙示意：“嘘！” 正文 第199章 【大骗子何某】 1914年10月17日，在海军第二舰队的炮火掩护下，日军第三师团于清晨七时许在崂山湾登陆，旋即击退德军骑兵巡逻队。 日本总算在“沙河教训”之后学会尊重局外中立国了。于是，以蔡锷中将和青木宣纯中将为首，各国驻华武官陪同的调查团也到达沙河，出席了中日双方在黑羊山进行的“战地停火谅解谈判”。随后，在调查团的监督下，日军第十八师团残部放下武器，带着伤员和无数人的骨灰盒子，垂头丧气的从沙河列队开向龙口，等待运送第三师团的船只前来。 17日傍晚，德国300吨的驱逐舰s90号借助暮色掩护，在胶州湾外海以鱼雷击沉日本海军二等海防舰高千穗号。 10月18日的汉口日租界街口，第六混成旅的街垒工事里还架着重机枪，与百米开外的日本海军陆战队枪口相对。不过，双方军人在“执行警戒勤务”时显然多了一些应付心态，少了几分剑拔弩张触即发的火爆。 与日租界一街之隔的德国租界却没有得到中队“优待”，加上驻守租界的少量水兵也早已开到青岛，因此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c恬淡。 表面现象而已！ 随着太平洋上的一系列德占群岛被日本海军攻占和崂山湾的枪声，远东局面越来越紧张，在华德国人也就越发的担心自己的命运和远在万里之外的祖国，而商务参赞福禄克就越发的得到驻华公使馆的重用。 青岛的胶澳总督府和北京公使馆先后发来电报，让福禄克的办公室里多了几位客人。代办总领事施齐士c领事馆副武官（陆军武官）克劳德中校c联合钢铁远东商务代表博恩c胶澳总督府侨民事务官帕格鲁斯海军大尉c鲁麟洋行驻汉口大班霍李奇先后到来，把商务参赞的“小房间”挤满。 事态，远比长江巡阅使署的实际掌权人姚青松的“善意警告”还来得严重。 一向对德态度友好的何向东将军在山东战场上击败日军之后，已经跻身于中国政治权力的核心，即将主导中国加入协约对德宣战。提前的警告，证明抛开国家利益层面，何将军对德国朋友还是非常友好c非常的关心的！但是，友好和关心是个人的感情，取代不了国家利益。何向东的选择也证明“远东最具有前瞻性眼光的军事指挥官”对欧战中的德国不抱胜利期望。 日军从沙河“撤退”，预示着中国对德宣战的日子屈指可数。除去青岛的六千军人和预备役人员不算，德国在华各租界有侨民近两万人，在两湖地区有大量投资和大笔贷款！人员c财产该如何妥善安排？ 显而易见，中国一旦对德国宣战，德国在华租界c租借地都要被收回，德国人都得被关进集中营，德国在华投资将被没收，甚至连个人财产也无法保住。今天还在日本租界外面与日军对峙的军队，明天就可能开进德国租界！ 包括代办总领事施齐士的所有人，目光都倾注在福禄克身上，希望这位与何将军有良好私人关系c对中国政治军事局面也最清楚的同僚，替大家拿出一个主意来。 感受到大家的殷切目光，福禄克却只想把憋在心里近一年时间的抱怨吼出来！ 早在第九师出发去山东驻防时，何向东就对福禄克提过醒——青岛会遭到日英联军的攻击，甚至于连欧战爆发的时间，何将军也猜测的差不离！可惜，商务参赞的报告被驻华公使馆忽略了，第九师大张旗鼓的开向山东，进驻胶济铁路线两侧的军事行动，换来的只是德国本土向远东增援两个营不足1800兵力。 德意志帝国政府和外交部根本就不相信商务参赞的“预言”，更不相信远东一名将军的话。 尽管如此，何将军还是“网开一面”，极力的配合青岛德侨撤到湖北大冶德国村避难。这一事实已然表明，在华德国人都将去大冶德国村，以大冶工业城外国雇员和家眷的身份留在那里，直到战争结束。 所以，除了抱怨之外，福禄克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对同僚们说什么了。 施齐士没有等到福禄克的回应，作为代办总领事，他不能让会议气氛就此沉闷下去。 帝国在远东的外交战略可谓一塌糊涂，在混乱的远东外交战略指导下，无论是公使还是代办总领事都无法良好的履行职务，早早的抛开帝国皇室对满清皇室的“感情”，早早的扶持c影响何向东军政势力集团，今天，兴许中国就会借沙河一战向日本宣战，而成为德国的盟友了。 嗯，最后的一句话，纯属代办总领事的异想天开。 “福禄克先生，难道就没有一丝转机了吗？” “阁下，公使馆的电报说的很清楚，如果日本一个月之内无法攻克青岛，中国就将出兵攻击青岛。也就是说，中国对德宣战的时间，就在一个月之内。”福禄克一脸苦涩，语气中也满是苦涩。“先生们，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侨民撤到大冶，在两国尚未交战之前办理好雇佣手续，这是姚青松将军的原话，也是何向东将军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指望他隔着英国遍布世界的殖民地和遍布海洋的战舰与德国携手，对他的国家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福禄克先生，我认为中队如果能攻击俄国远东地区。。” 福禄克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道：“尊敬的陆军中校，那将导致英国全力支持日本，日本强大的陆军将倾巢而出进攻中国，以中国陆军的力量和几乎不起作用的海军力量，无法阻挡日军的全面进攻。山东的沙河之战，仅仅在中立之下的局部军事冲突。何向东看得很清楚，他绝不会拿自己祖国的命运来赌博，也绝不会出现战略判断上的失误。中校先生的想法过于一厢情愿了。” 代表着一千万金马克投资和几百德国钢铁c化工c军工技术人员的博恩缓缓起身，脚步沉重的走到门口，手扶门扇转身说：“我们不应该花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奢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雇员c受保护者c避难者。。一切身份都无所谓了，只要能保住我们和所有德国侨民的生命，对公使馆和总领事馆来说就是成功。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要从德国投资管理者变成一名普通雇员了，我的家人也肯定希望尽快到达大冶安定下来。先生们，大冶再见。” 福禄克起立，向博恩欠身示意后，对还舍不得离开的众人说：“按照姚将军的安排去做，如此才能保证德国侨民的安全。总领事阁下，下决心吧。” “嗯”尽管舍不得抛弃多年以来的在华利益和特权，施齐士终究还是要担当起责任，面对苦涩的现实。“给天津c上海以及各口岸领事馆通报汉口总领馆的决定，同时电告公使阁下，除具有豁免权的外交人员之外，所有在华侨民必须尽快赶到大冶！” 福禄克道：“补充一点，他们的不动产最好尽快出卖，除必要现金外，都尽量存入中国工商发展银行，以策万全。总领事阁下，德华银行也应该清理财务，尽快在上海与何将军c程先生展开会谈，希望能借助中国工商发展银行保全德华银行的资本金。” 施齐士点头认可，对侨民事务官说道：“嗯，照此发出去。” 几位军人起身离座，各自执行总领事的命令。 施齐士没有离开，心事重重的在商务参赞的办公室里来回走动，走着走着突然说：“福禄克先生，你不觉得今天这一切都在何向东的谋划之中吗？” 福禄克茫然的看着代办总领事，完全无法理解。 “既然，何向东早就预料到欧洲会爆发同盟c协约的大战，也推测到日本会以英日同盟条约为基础，对帝国宣战，攻击青岛。那么，他主动联系鲁麟洋行和商务参赞先生，以军火交易为借口，逐步达成贷款c引进投资和技术，造成帝国利益在扬子江流域大为扩张的假象，随后就在战争中被其攫取一切利益。贷款和各项投资有接近三千万金马克，如果加上德华银行在中国的资本，何向东精心谋划的布局确实得到足够丰厚的回报！还让帝国在华侨民欠了他一个人情！上帝，惩罚这个异教徒吧！” 中德宣战，贷款就一笔勾销，中国甚至不用还《辛丑条约》规定的德国赔款部分 而眼见到汉冶萍钢煤联合在大冶的新建钢铁一厂c二厂已经投产；有色金属精炼三厂建设将在湖南钨矿开发见效之后上马；化工联合也已开始生产硫酸c盐酸和烧碱，最多再过半年，技术难度最大的硝酸厂就能投产了。德国在这些厂矿中的投资利益，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福禄克被代办总领事的一席话提醒了，假设，假设真是如此，那么，远东古老中国的那位何姓将军，就以深沉的心机c狠辣的手段c伪善的表象，把德意志帝国整个的欺骗了！ 那么，大骗子何向东会真的履行诺言，保护德国在华侨民吗？！ 一念至此，福禄克的脸色顿时煞白，脑子里混乱的只剩下一个“哈哈”的嘲笑声——“笨蛋，蠢猪，你们都被我骗了！哈哈，骄傲的德国人其实蠢笨无比，一个个都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大傻瓜！” 正文 第200章 【榴弹炮优势】 南京，依山傍水，确有龙盘虎踞之像。 城南有秦淮河从东向西流入长江，在何向东的记忆里，秦淮河两岸是南京的历史文化旅游区，如今身临其境，就算是初冬时节里也能感受到那种“金粉之气”。不过，夫人c如夫人还有孩子都在宣武上将军府里，此行不是游船秦淮河，而是去对岸的扫帚巷参观金陵机器局。 金陵机器局是李鸿章在镇压太平天国期间设立的“苏州造炮局”迁移c扩建而来。在晚晴中国的几大机器局中，以造炮出名并最早成功仿造马克沁重机枪。该局在辛亥革命c二次革命两次“南京攻防战”中损失惨重，到了1914年初冬，还尚未恢复元气。 如果说1911年辛亥革命前的金陵机器局还能与汉阳兵工厂比肩的话，今日的金陵机器局与汉阳兵工厂在大冶分厂相比，只能以天渊之别来形容。 汉阳厂拥有钢药c制枪c制炮三大厂和兵工专门学校，还有庞大的汉冶萍c化工产业区为之配套。在大冶工业城，还有铸造c机械c发电等厂并入，已经形成一条比较完善的军工产业链，拥有直接员工近万人，周边产业工人十多万人。在造枪c造炮c弹药c修械各个方面早已超越国内任何军工企业，尚且具备了初步的兵器开发能力。 金陵局的产业规模小得多，到1913年底，月产79子弹（圆头）六万发，65子弹（日30制式）三十五万发，主要是给装备日械的第六师配套。真正值得一提的还是造炮，前任总办宾步程是湖南人，早年留学欧美，在德国学习军事机械多年，在他的领导下，金陵机器局仿造德国克虏伯75管退山炮成功，之后，却被冯国璋以“革命党嫌疑”劝其离职。 有人才不能用，金陵局焉能兴旺？所以，随从参观的萧佐汉c刘庆恩对金陵局的搬迁与否不太在然。 何向东却是出于军队国家化c制式标准化c产业集中配置发展等等角度，极力的要在中国形成一个规模超级庞大的军工产业群，以规模化生产降低生产成本，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军队可以花较少的钱，装备更多的制式武器。 从地方“军阀”升格到中央，地位不同了，眼界不同了，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也应当随之变化。格局二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番参观过后，当真是泛善可陈，可笑冯国璋还像捂宝贝一般，拿来与何向东讨价还价，唉，又是一个“格局”的问题。 宾步程与张孝准关系不错，何向东参观金陵局，提出搬迁金陵局，也是出于善用人才的考虑。汉阳厂能够改装老式格鲁森57过山快炮为“步兵炮”，却缺乏制造75炮的经验，就连改进现有75炮都有困难，要一步步的摸索着来。如此，不如借着金陵厂搬迁请宾步程出山任职，负责炮工。 人，是冯国璋赶走的，厂子，是从冯国璋手里搬迁的，话，何向东就得事先说清楚，免得将来的“冯副总统”拿此事来给何某人上夹板。 坐办房里，喝茶歇脚。 “甫公，山东之战虽已了结，但其中的教益不能不善加利用。”何向东抛出话头，见冯国璋上心了，继续说道：“与强军对战，以火炮为第一战力。沙河之战从头到尾，我军消耗炮弹九万多发，消耗子弹两千多万发，战果却大多是炮兵获取，足见火炮对未来战争之重要性。” “向东老弟，这个冯某是知道的，所以嘛，接手金陵厂之后就大力拔擢人才，增加投资，使得75炮生产未曾中断。” “甫公治军多年c见识高远，晚辈佩服。嗯这个，再说说我军之伤亡，大多也是因为敌军炮火轰击所致，其中又以105口径以上榴弹轰击为主。未来强军野战，构筑工事会越发坚固，轻型炮弹对工事的破坏力，对工事内掩蔽良好的人员杀伤力都难以令人满意。因此，今后的火炮发展是以大口径的轻便火炮为野战炮兵主力，比如我军装备的德造105榴弹炮，发射105榴弹重达16公斤，却用的是德造88口径野战炮的炮架，全炮重量仅比88口径野战炮多两百公斤。88口径野战炮发射的榴弹最多11。5公斤，战力远不如105口径榴弹炮。” 何向东说的很客气，对老前辈很尊重，可说到后面，道理出来了，新装备的技战术指导思想也出来了，冯某人就得掂量掂量喽！人家拍你马屁，你可别当自己真是千里马。 论玩炮，段祺瑞都自叹不如，吴佩孚也跟那些日本陆士炮科毕业的家伙们一样，乖乖的跟在何某人屁股后面打转转，何况冯某人呢？ 得，藏拙吧！ “嗯！老弟说的有见地，这个西洋列强炮火凶悍，新炮层出不穷，冯某已经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既然金陵厂搬迁已无异议，今后造炮之事就凭老弟做主。” 何向东要的就是这句话，不过，道理还要说下去，要说透。毕竟冯国璋今后还将领率东部军区整整四个标准师，将领的军事思想不变更，你敢指望这四个师的战力发展到哪种程度？说不得，装备了新炮也发挥不出战力来！ 另外，今天也算是机会难得，汉阳厂c金陵厂主要负责人都在此地，那就给他们规划一下，指点今后兵工厂主要的发展方向，免得走了弯路。 “日本在火炮研制方面已经远远走在前头，虽然战术思想和战法准备还不充分，以至于在沙河吃了我们的亏，但是，我们不敢指望今后的日本陆军还如沙河一般。吃一堑长一智，今后的仗更难打。我们原本就落入于人，今后要没拿得出手的东西，恐怕所以，我们要尽快形成从75山地榴弹炮（山炮）到150野战重型榴弹炮的自行研发c大量制造能力，需要的资金和关键技术，我会设法弄到，能不能搞成？就全靠在座诸位了。” 榴弹炮与加农炮相比，火炮身管较短，承受的膛压较小，对身管钢材的要求也低得多，如果抛开光学器材的自造能力限制的话，实在是当前中工最容易取得突破的方向。 反观欧洲列强陆军和日本陆军，大多数把75口径的速射炮（轻型野战加农炮）作为主要装备，这就造成当欧洲的战争进入相持阶段的堑壕战时，炮兵对堑壕工事无能为力的局面。这也就使得德国陆军在火炮技术稍微落后法军，却往往能依靠其每个师配备的一个105榴弹炮营，取得对法军的火力优势。 这种局面还将在今后一段时间里持续，欧洲陆军对日本陆军的影响，也还将持续一段时间。不过，沙河之战的教训肯定会让日军高层重视曲射炮兵的建设。所以，中国陆军如果不大力发展曲射炮兵兵器，今后一对战，吃亏的就铁定是中国陆军了。 压力，必须给；希望，也必须给。 何向东一番话，不仅说的冯国璋皱起了眉头，也在与会的两厂管理人员c技术人员心里系上了石头。 中国吃够了列强巨舰大炮的亏，这才有了洋务运动，有了各大机器局，有了何向东不惜巨资购买德造武器装备军队，挫败了日本染指山东的企图。 “为了尽快形成改造c研发能力，金陵机器局年内完成搬迁任务，所有员工分入汉阳厂相关单位，争取在明年完成马克沁重机枪的仿造c75山地榴弹炮的研制两大任务，并继续制造57步兵炮c82迫击炮，设法批量生产英雄式轻型机关枪。萧局长，此事就落实在你身上了。” 萧佐汉起身，向冯国璋c何向东欠身领命。 1914年10月20日，当日军第十八师团所乘船只离开龙口码头后，汉口日租界的警戒随即撤销，日清c大阪商船株式会社的船只也恢复运营。可是，等待他们的是已经被“快”字号抢占的长江航运市场。 五十岚次郎坐船直奔大冶，当他看到工业城也已经撤销军事戒严，在铁矿山c化工厂工作的日本人“恢复自由”后，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近藤实希是日本财团在化工厂投资项目中的代表之一，在他办公室里，五十岚次郎出示了“坂西公馆”的密电。 “暗杀何向东？！” “菊子小姐已经失去联系，执行暗杀任务，只能依靠汉口c上海两地的浪人组织，近藤君应该有办法找到合适人选。如今，何向东正在南京盘桓，不日就将去上海拜会哈同。这正是天赐良机！何向东的卫队不可能带着武器进入租界，法租界巡捕实力有限，加上哈同的护卫队也难以确保何向东的安全。因此，只要计划周密，人手充足，在上海杀死何向东的机会极大。” 近藤实希可不敢相信刺杀任务如五十岚次郎说的那么轻松。 在上海法租界暗杀何向东？仅仅依靠浪人的力量？滑稽的想法！ “五十岚君，此事浪人组织涣散，难成大器，还是由青木机关出面组织为宜。” “近藤君怕了？近藤君不想回到汉口吗？” 近藤实希哪会受如此简单的激将法影响，语气平淡的说：“在大冶做个商人其实也挺好的。” “大日本帝国” 近藤实希声量虽抵，语气却严厉起来：“此事应该由大日本帝队来完成！抱歉，五十岚君，鄙人不敢轻率答应以浪人行刺，万一失败，谁来承担责任？是五十岚君？还是鄙人？” 五十岚很想把以前的上司，现在的强有力对手打压下去，可人家不接招，奈何？算了，近藤所说也有道理，青木机关不动手，反倒让实力弱小的友邻会出手，不合适！ 正文 第201章 【战略纵深】 《英日同盟》的存在是中国加入协约的最大障碍。 当法国北部地区落入德军之手，法国益发依赖英国的援助时，英国在协约各国中的领导地位就此凸显出来。英国政府碍于《英日同盟》条约和日本的强硬态度，两次拒绝朱尔典转交的中国加入协约三点要求，却也看到日本独霸远东的野心。 沙河之战的详细情况，逐渐的经由陆军部和英c法参加查办军事人员的报告清晰。中队确实是在正面交战中，堂堂正正的击败了日本陆军第十八师团！ 因此，朱尔典第三次向英王政府递交《中国加入协约的可能性报告》。 作为大英帝国驻华公使，长期负责帝国远东外交战略执行和建议的重要外交官，朱尔典曾经在袁世凯身上押注，取得了巨大成功。袁世凯领导的中国从此倾向于英美外交，使得英国在华商业利益没有因为1911年c1913年两次战争受损，反而在大借款中得到发展。 不能不看到，如果日本在中国实现其利益扩张，势必对英国利益造成损害！日本在长江流域频繁的情报刺探c工业投资，已经打破了以往“英国支持日本的关外利益，日本承认英国在华既得利益”的默契。 不能不看到，如果中国对德宣战，德国在华利益就成为一块肥肉，中国想得到，英国何尝不想？日本又岂能旁观？德国在湖北的钢铁c化工领域投资，相当程度的挤占了英国资本发展空间。预计到明年中叶，汉阳兵工厂每年近十二万两的硝酸购置款项就再也不会落入英国商人的腰包了。这，仅仅是极小的一个方面！ 不能不看到，虽然目前英国急切需要世界第五c远东第一的日本海军舰队帮助，但是这支舰队已经引起英国c美国的足够担心。《英日同盟》不能约束日本的扩张行为对英国造成的“伤害”，那么，英国政府就必须设法以某种的合理的方式限制日本的扩张。 不能不看到，英国在华利益需要袁世凯政府，朱尔典无论出于私交还是公义，都要帮助袁世凯坐稳了大总统的宝座。如今，在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可能还要加上冯国璋，南北三股势力的夹击下，袁世凯的统治地位摇摇欲坠。很显然，如果袁世凯不能在外交上满足“好战的何向东”，事态会进一步恶化。更令人担心的是，何向东本人与英国外交人员接触的兴趣几乎为零。 没有强大海军的中国，在朱尔典眼里就是一块肥肉，永远不具备威胁。 拥有强大海军的日本，与拥有世界海上霸权的英国之间，迟早会走向敌对。 可怕的是，英国政府因为对日本海上力量的某种“不切实际的”依赖，正一步步的帮助日本海军完成“从近海到远洋的转型”，也就是帮助日本增强谋求海外殖民地的能力。看看地图，日本在远东的每一步扩张，都将是英国的一步退让！今天，日本占领了马绍尔群岛，未来，日本会满足太平洋的那些群岛吗？美国人对日本舰队的担心来自于菲律宾的安全考虑，英国人呢？ 对此，朱尔典忧心忡忡，支持中国加入协约的真正战略目的，就是想要扭转这种现状——在实现英国在华利益扩张的同时，遏制日本扩大利益范围，同时促使英王政府修正对日战略，避免“培养”出一个未来在海上的强劲对手。 亲自监督电报员拍发了长长的电文之后，朱尔典离开东交民巷，绕过还住着满清皇帝的紫禁城，去往铁狮子胡同的陆军部。作为袁世凯的朋友，他需要帮助袁世凯进一步的明确段祺瑞的企图，看看能否在冯国璋“晃动”的同时拉回段祺瑞，以维持中国政治势力的平衡。 袁世凯改国务院为政事堂，改责任内阁总理为国务卿，又请北洋元老c满清遗老徐世昌出任国务卿，目的本是要扫清称帝道路上的障碍，以“复古”为名大造帝制舆论。 人算不如天算！欧战爆发，日军出兵山东的国际局面加上复杂的国内政局——袁世凯在“废省改道”问题上与手下大将生出罅隙，加之何向东军事势力的快速崛起——迫使中立办事处一步步取代旧日内阁的职能，在外交c军事c内政和经济领域发挥巨大的作用。 简而言之，设在陆军部的中立办事处，正在逐渐转变成为“微型中央政府”，首脑就是陆军总长兼统率办事处坐办兼中立办事处坐办，段祺瑞。 中国要加入协约，第一道门槛就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因此，段祺瑞接待朱尔典的态度与前番接待日本人相比，自然是大为不同的。 得到朱尔典要来的电话通报，徐树铮少将就站在陆军部门口敬候。 在济南，何向东牙疼还没好，徐树铮就回到北京找“国民党籍”的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会商“组建一到两个蒙古骑兵师”。贡桑诺尔布原本是喀喇沁右翼扎萨克，在蒙古诸王中属于开明人士，宋教仁解散同盟会组建国民党时，曾出任七理事之一。一直以来，贡桑诺尔布反对外立，竭力维护中国边疆稳定，在蒙藏民族事务中发挥了极大的积极作用。 选择扶持贡桑诺尔布的喀喇沁蒙古，是何向东抱着腮帮子与徐树铮会商的结果。 在蒙古王公的地盘上组建一支直属于陆军部的骑兵师，问题不是一道命令那么简单！何向东的对策是，组建骑兵师的同时推进内蒙古经济建设，开发赤峰地区的矿产资源c举办畜牧产品加工厂c引进优良草种“以种代牧”。从改变内蒙地区的经济形态入手，逐步改变其社会结构和生活状态。只有把内蒙真正当做自家人，内蒙社会经济才能得到发展，外蒙也才有归心的可能！ 徐树铮与贡桑诺尔布的会谈是成功的，一旦山东军事彻底收束，第九师骑兵团就将开到赤峰，以此为基础编练蒙古骑兵第一师。 以装备c训练c战术现代化的内蒙骑兵进驻外蒙，比之纯粹汉人骑兵部队开到外蒙，阻力会小的多！以发展牧区经济为主要手段，逐步让内蒙c外蒙归心，又比单纯的军事驻扎更为有效。如果把目光进一步的放大c放远，戍守边陲c收复失地，骑兵部队或者说是骑马步兵c轻炮兵部队，都比步兵有效。 此时的徐树铮毫不怀疑何向东判断——俄国卷入欧战，长期战争将让其国内矛盾激化，多半会爆发革命性的内乱。中国内乱，外人插手；俄国内乱时，正是中国稳定边疆c收复失地的良机！当然，是在中国稳定c准备充分的基础上。 事实上，徐树铮是把编练蒙古骑兵第一师当做收复失地战略的第一步来执行。同时，心怀如此战略的徐树铮少将，也把迎接朱尔典的差事，当做战略执行的另一个方面。以前是有心而无法措手，今天是有心又有战略还有着手之处，让徐树铮的自信心迅速膨胀到了极限的程度。 过往的一切都在证明着——跟着何向东办大事，错不了，有劲儿！ 两匹白色的英国纯血马拉着白漆描金大红轮辋的四轮马车“得得”来到，朱尔典仍然喜欢用马车，而非风靡欧美的汽车。英国绅士和美国暴发户之间，必须要有如泾渭一般分明的界限。优良的纯血马就是绅士风度的体现，吵杂的汽车引擎声正适合那些夸张的暴发户们。 “啊—哈！次长阁下。” “公使阁下，总长在办公房恭候阁下大驾。” “次长阁下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 “公使阁下也清减少许。” “唔，对，清减，绅士的用词。” “公使阁下的学习能力之卓越，徐某甚为佩服。” 二人状貌亲热的寒暄着并肩步入陆军部大门，走了没几步，朱尔典问：“徐将军，如果日本是扩大战争而非和平解决山东的军事冲突，将军该如何应对？” “迁都武汉，抗战到底。” “段总长也是如此想？” 徐树铮停步，朱尔典也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却显得很精悍的中国将军。 “真正的中人都这么想。虽然有些无奈，但是我们的决心永不改变。中国比之日本，虽然海军力量不足道哉，陆军力量也相差许多，但是我们拥有广阔的战略纵深和丰富的资源，还有在心腹之地的武汉军工系统支持。陆战只要持续下去，我们就是胜利者。” “呵呵，徐将军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何向东将军了。” “公使阁下见过何向东？” “噢，不，本人只是从报纸上读过何将军的一些讲话。” “公使阁下。”徐树铮举步前行的同时伸手示意，等朱尔典跟上后，说：“何将军曾经说过，中国与英国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有战略大纵深可作凭仗。不同的是，英国的战略纵深在海洋，远离本土；中国的战略纵深则在陆地，在自己的国土上。” 朱尔典皱紧了眉头，不再说话。 “英国的战略纵深在海洋”一语，引发他对英王政府“依赖日本海军，将日本海军从近海引向远洋”的担忧。是啊，实质上就是英国在牺牲自己的战略纵深，主动的向日本作战略性的退让！ 徐树铮也不再说话，心里却暗道：狗日的何向东，怎么就能抓到朱尔典的软肋呢？果真啊，此话一出，老朱就得更为中国加入协约卖命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02章 【国家利益】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在朱尔典看来，日本是一个极度矛盾的国家。 时光倒流回去二十年，地球上的主要矛盾还是英俄矛盾，英国利用日本遏制俄国在太平洋发展海军大舰队的“东进战略”；利用土耳其控制黑海海峡，把雄心勃勃的北极熊硬是压制得服服帖帖。此时的英日同盟是以英国为主导，日本不过是打手而已。 1911年续约的《英日同盟》性质完全不同以往。 中国爆发革命时，英国出于保护自身利益的考虑，选择支持袁世凯攫取中国最高权力，希望得到在一个整体中国基础上的利益保障。日本则一方面扶持满清，一方面扶持革命党的某一部分，意图造成中国的分裂，以便逐步蚕食。 欧战爆发时，英国只需要日本派出舰队肃清德国远东分舰队的“伪装巡洋舰”而已，并不希望日本以英日同盟条约为借口攻击青岛c侵占中国的山东。然而，日本的做法完全是朝着英国人最担心的方向发展，当日军选择在龙口而非崂山湾的仰口登陆时，朱尔典就选择支持袁世凯加入协约，希望何向东率领的军队能够创造“奇迹”。 奇迹出现了，袁世凯也失去了对中队的控制。 看看当今中国，段祺瑞c冯国璋选择与何向东合作；国民党势力影响下的残余武力，完全可以看做是何向东的友军；只有从满清军头摇身一变成为地方军阀的陆荣廷c龙济光c张作霖这类人还在观望。 再反观日本，“大正政变”搞垮了桂太郎c山本权兵卫两届内阁，大隈重信内阁在军方和国内民主派的夹板之中战战兢兢的上台来，却遭遇山东的军事失败，刚刚稳定下来的政局一下子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再说日本军方，桂太郎和山本权兵卫背后分别是陆军和海军，代表的是两种扩张思想，其中英国人最担心的是以山本为代表的海军派。遏制日本有限的国力投入海军，让中国人在山东c辽东半岛牵制日本陆军，迫使日本把国力投注到陆军方面，将极有利于英国的利益。 朱尔典还想为老朋友尽一份心力，却也清楚知道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所在，特别是听到徐树铮那句话之后，他看得更清楚了！需要中国陆军拖住日本陆军，迫使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减缓日本海军的发展壮大，那就必须要设法增强中国陆军，改善与中国陆军掌权者们的关系。 当大英帝国驻华公使走进陆军总长的办公室，与段祺瑞四手相握那一瞬间，袁世凯就被彻底的抛弃了。 “欢迎公使阁下，不知阁下为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好消息呵呵，大英帝国将联合美国c法国c俄国向日本施压，尽快结束中日两国之间的紧张状态，并尽快就中国加入协约一事给予明确答复。” “我们需要援助。” “这个问题可以商量。” “噢，不知阁下是与中立办事处还是大总统府商议？” 朱尔典在放开段祺瑞的手之前，在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说：“当然是中立办事处。” “那么，如果我们推行普选，恢复国民党的合法性呢？”段祺瑞问过话，与朱尔典先后就座。 “我想段将军是在开玩笑。”朱尔典保持着得体的c礼节性的微笑。“推行大选，选出新的大总统来领导中国，这一点，本人毫不怀疑。只是第二点嘛，将军难道要凭白的为自己树立一群敌人？” 段祺瑞点头微笑，他不过是试探一下英国佬的“真意”而已。英国佬对普选不表示反对意见，那就是要放弃袁世凯而选择黎元洪——段祺瑞——何向东体系。朱尔典的话，则充分表示出对孙文革命党的敌意和极度提防。 也就是说，当前三巨头同盟是英国人的唯一选择！ 后面的话就好说了，段某人暂且托大一回，以责任内阁总理的自觉与英国驻华公使探讨长期战略合作的话题。 “大总统提出的三点要求，目前仍然有效。” 三点要求，最后一条就是限制国民党活动，列强在华各租界要引渡中国政府通缉的“乱党”。朱尔典心道，段祺瑞与何向东终究有所不同，对国民党的态度差异兴许可以成为切入点，以阻止在军事行动上一向表现极端的何向东。早在1912年的夏秋之交，汉口总领事馆就有报告说，何向东曾在一次军官会议上（实际是整编鄂军时的说情宴席上）把平定叛乱与抵御外侮c收复失地相提并论。 很显然，大英帝国需要中国有一个比较强力的中央政府来“保障”英国在华利益，也需要一支较为强大的中国陆军掣肘飞速壮大的日本，但是，绝对不需要何向东这种危险的极端民族主义分子掌握最高权力。 “尊敬的段将军，本人已经第三次向唐宁街报告中国加入协约的三个条件，想必很快就有回复，请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那么，本人就告辞了。” 来得快，去得也快，双方达成共识就是成功。 1914年10月22日，山东半岛崂山湾。 2800吨的商船“芥川丸”上，绪方胜一中佐举着望远镜观察崂山湾登陆场。比之胶州湾的龙口，崂山湾仰口一带的更加适合滩头登陆行动。这里海岸地形是两边有花岗岩丘陵，中间是平缓得海滩，海滩的坡度很小，大约只有千分之几度而已，登陆艇和较小吨位的商船可以抵近海滩上登陆场卸载物资，大吨位的巡洋舰c海防舰也能就近提供火力掩护。 骑兵c步兵c工兵各有一部登岸，骑兵部队驱散了德军骑兵巡逻队，步兵控制了李村河口——沙子口一线，等于切断了青岛德军与外界的联系，确保登陆场安全。重炮和攻城重炮却要等到铁道大队在海滩和前沿铺成轻便铁轨之后才能卸船。 等待，看样子还得等待，第二攻城重炮兵大队已经海面上等待整整五天了！在狭小的商船空间里几乎无法活动，官兵们普遍产生了焦虑情绪。绪方胜一中佐有时候会想，如果官兵们知道第十八师团已经失败的消息，会有何种反应？ 肯定会觉得沮丧吧？ 放下望远镜，收进牛皮盒子里，绪方胜一仍然盯着海岸的丘陵c低山，似乎那一个个深青色的山头就是一个个靛蓝色的中人一般。 何向东，第九师。这两个名词在中佐的脑子里反复滚动，河间喜二郎大佐的报告中，把何向东作为第九师炮兵曲射战术联系起来，也让中佐把何向东c第九师当做最大敌人看待。至于青岛的德军嘛一旦重炮登陆发射，那些不能移动的，钢筋水泥的要塞炮台工事，会一个个被击毁c粉碎。 “中佐，中佐，旗号！” 顺着瞭望员的手指方向，绪方胜一看到登陆司令船的主桅上有方格纸小旗在挥动。在一条拖船的帮助下，芥川丸缓缓移动，在距离水线大约400米处停车c下锚。蒸汽透平机泻出“嘶嘶”的声音，起重机吊臂缓缓移动，开放式船舱底部，四门45式240攻城榴弹炮c四门200攻城榴弹炮旁，早有官兵们等待着，高高跳起抓住钢绳的接头，拖着钢绳套在炮座的牵引钩上。 绪方胜一握紧了拳头，心道：总算要开始了！ 第二攻城重炮兵大队的全部人员c装备卸船，足足花了40个小时才完成。 10月25日午后的上海沪宁铁路车站，差一点就被欢迎定武上将军的人群挤爆。幸好松江镇守使c第四师师长杨善德早有准备，车站内外军警林立，警卫部队从月台沿着铁路向南京方向排列了大约三里远近，可算是排场和警卫两个任务都办得相当漂亮。 能够站在月台上的人们，一个个地位显赫c非富即贵，素有上海滩第一洋大亨的哈同及其夫人罗伽陵理所当然的站在正中间。何向东要娶罗伽陵的义女一事，沪上早有消息流传开来，宣武上将军府给松江镇守使署的电报也明确证实了此事。 年约四十的杨善德中将甘愿站在哈同夫妇的左侧，右侧则是上海领事团首领，英国驻上海总领事范雷思。总领事来得有些匆忙，他本不打算屈尊前来迎接一位年纪轻轻的中国陆军将领，即便这位将军刚刚在山东挫败日军。可是，公使朱尔典突然发来的急电说：“大英帝国在远东中国的利益，从此将与段c何军政集团紧密相关”。 杨正波c夏建民的位置稍微靠后一些，作为第九师驻上海代表处的负责人和中国工商发展银行的监事员，他们早已经跻身于上海滩的名人圈子，地位日渐拨高，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巴结。 英国籍转法国籍的巴格达商人哈同的心情很不错，一直小声的与杨善德将军c范雷思总领事说话，时不时向铁路线的远处看上一眼，显示出他对何某人来沪是颇有期待。 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日本浪人山田信一也站在月台上，却与最前排那群显赫的人颇有距离，心情也远远不是哈同先生那般得意c轻松中又带着期待。他紧张的等待着，等待着何向东出现，等待着拔枪射击的最佳时机。 此时的山田信一已经不是日本人，他的日本身份已经被完全掩藏，就算人群中有人认识他，没凭没据的也无法追究到日本去。嗯，这些，光野兵太郎已经不愿意去想了，他脑子里除了紧张之外，只有光野兵太郎的声音在不住的吼叫着：“杀死何向东，然后开枪自杀，你的家族将受到天皇陛下的宠眷！” 正文 第203章 【两颗子弹】 “呜——”火车进站前的长鸣让月台上的人群骚动起来。 山田信一身不由己的向前移动几步，几乎快与警戒的士兵面对面了。在士兵的眼前掏枪射击？他连忙后退，晃眼间看到人群之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那就是向刚刚来到上海的山田信一透露“山田良水少将兵败重伤噩耗”的光野兵太郎先生。 显然，自己不是孤立的！ 山田信一有了信心，他相信自己能抓住这次机会，帮助山田家族从叔叔战败的耻辱中振发起来。不就是死吗？！杀死帝国的大敌何向东，死得其所耳！ 年轻的山田信一躲开了士兵，却躲不开光野兵太郎的注意。 刺杀何向东不是一件小事，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年轻的山田信一身上。人群中还有大岛c吉田等人潜伏着，一旦山田信一失手，他们就会义无反顾的补上去。 蒸汽机车轰隆隆的拖着一长串车厢进站，在月台的柱头参照作用下，司机准确的把第七节车厢停在月台中间，甚至让车门的台阶正正的对准了红地毯。人群更加躁动起来，更有一大群青年学生摇晃着五色国旗和黑铁赤血十八黄星陆军旗，以传递的方式忽然间拉出两条横幅，曰：国难当头，看胶东泣血，雄师千里赴战场，沙河大捷一洗七十载颓废；华夏兴亡，闻两湖号召，上将振臂为民先，万万赤子欲复五千年辉煌。 “哔哔！”值勤的军警吹响了铜哨，用警棍或者军刀竭力的维持秩序。队列整齐c穿着威风的军乐队走向第九师军歌。站台边上的警卫部队在一声口令下齐齐致礼，青年学生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迎何将军莅临上海，向山东军团官兵致敬。”等等口号声。 距离学生人群很近的山田信一频频振臂喊着口号，脑子里却在暗暗想着拔枪c瞄准的要领。光野兵太郎更是变戏法一般挥舞着一面陆军旗，有意识的随着不由自主向前移动的人群靠拢山田信一。 车厢门开了，一名腰间挎着左轮手枪的少校军官最先出现，略打量了人群后扭头向车厢里说了几句话，然后跨步踏上站台，肃立在阶梯一侧。又一名军官出现，看肩章是准尉军衔，腰间挎着大号毛瑟手枪和一个牛皮公文包。再接着，一个显得很高大的靛蓝色身影出现了，立即惹得那些青年学生们脸红脖子粗的口号声喊得震天响。 山田信一只看过何向东的照片，一张何向东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肩上依着妻子的照片。此时，他一边极力避免被身后的人们挤到警卫面前，一边伸手入怀握住枪柄，还要确认那个身穿普通冬季军常服，牛皮披挂齐整，肩上有黄色底板肩章的人是否就是目标。 嗯，看准了，就是他！愿天皇庇佑山田家吧！ 山田信一掏枪的同时上膛，瞄准目标，扣动扳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被车厢门口出现一个漂亮女人的身影分散注意力。 “不！”低沉的声音响起，“啪！”白朗宁手枪打响，子弹出膛的那一瞬间，山田信一的右臂被人大力托起。 枪声一响，人群大乱，尖叫声c呵斥声c“哔哔”的警哨声和警卫军队的跑步声混杂在一起。车厢门口，就在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罗雅琴突然出手拉动何向东，同时移步挡在他的身前。几乎在同一时间，傅常和刘明昭也冲到车厢门口，把两人挡在身后，拔枪在手四下观望，却又无法从混乱不堪的现场分出敌我来。 “啪！”混乱的人群中又响起一声枪响，更多人尖叫着跑开。军警立即循声赶去，光野兵太郎高举双手，缓缓走向军警。右脸被子弹打烂的山田信一静静的仰躺在血泊中，快速褪去神光的左眼瞪得老大老大，摊开的手里还有一把只发射了两颗子弹的白朗宁手枪。他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何是光野兵太郎挡飞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为何是光野兵太郎拧着自己的手扣动扳机？ 军警控制现场，带走光野兵太郎，可站台上的气氛再也无法恢复刚才的热烈，只得草草结束。 沪宁车站，去年闹出宋教仁被刺，今年又闹出刺杀何向东未遂。。以上海滩报业的手段，不多时，号外声就在十里洋场和上海县城c南市叫卖开来。 当日深夜，北京，东交民巷，日本驻华公使馆。 土肥原贤二大尉被公使c武官和青木宣纯中将毫不留情的轮番训斥，他只能低头c弓腰c频频的“嗨伊”致歉，承受上司们发泄在他身上的怒火。刺杀失败，何向东安全到达哈同花园，法租界当局破例准许何向东的警卫队入驻哈同花园，并在周围设立警戒线，还可以在工部局巡捕的协助下搜查可疑人员。 冲破正规军的精锐警卫和哈同私人卫队的保护，再行刺杀何向东的可能性已经为零。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上海军警在现场挡获一个日本人，就是此次刺杀行动的策划者和负责人——友邻会在上海的总头目，光野兵太郎。 在英国c法国c俄国c美国联合起来向日本施压，中国很可能加入协约的时节里，日本依然保持着强硬的态度，拒绝与四国协商此事。光野兵太郎在松江镇守使杨善德手里，万一真相败露，日本将面临绝大的外交危机，四国和中国完全可能借题发挥，迫使日本政府答允中国加入协约。 中国一旦加入协约就要向德国宣战，就有理由出兵青岛！青岛的德军最有可能选择向中队投降，而非日本军队。 因此，承受上司们的愤怒，在土肥原贤二看来是应该的，确实是自己的过错。 “报告，阁下。”富山正彦少佐来了，看了一眼低头的土肥原贤二大尉，在坂西利八郎少将背后递上电报，说：“光野君已经回到虹口住处，这是上海总领事馆武官的密电。” “呼！”坂西利八郎吐出一口长气后，接过电报看了，面带喜色递给日置益，又向青木宣纯说：“阁下，好消息，菊子小姐还活着，光野君不是刺客而是击杀刺客的功臣，支那人已经开始怀疑刺客是中华革命党成员，准确的身份，他们暂时，不，永远也查不出来。” 一瞬间，这里所有人的担心都消失了，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 “土肥原君，今后一定要小心行事，刺杀何向东的计划就中止了吧！” “嗨伊！”土肥原贤二再次鞠躬，却觉背脊一片冰凉。庆幸啊，庆幸啊！ “光野君的处置是恰当的，手段也很干净利落，没有给支那人留下任何口实。”坂西利八郎给予光野兵太郎极高评价，可以看到，培养光野的青木宣纯中将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好看起来。自从作为大日本帝国的首席查办员，与支那的蔡锷中将到山东查办军事冲突之后，青木宣纯中将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笑脸。 坂西感觉到青木宣纯投来的善意目光，继续说道：“光野认为，菊子目前的处境是否安全尚且考证，我们切不能因为她与何向东的婚姻而草率启用这条重要的线索。而且，在刺客出现时，菊子曾经做出掩护何向东的反应，这一现象证明什么？当然了，菊子事前已经与我们失去联系，并不知道此次刺杀行动。” 青木宣纯点头道：“女人，终究是女人，大日本帝国不能依靠一个女人来完成支那的征服。当初培养菊子时，我们也不曾想到她会有今天的地位。本官同意光野的建议，观察之后再说吧。光野在火车站的行为，为他创造了一个可以接近，或者说进一步赢得何向东好感的机会，或可加以利用。坂西君，在支那问题上，我们不能再出任何一丁点差错了。” “嗨伊！”坂西利八郎少将和土肥原贤二c富山正彦同时鞠躬应下。 日置益见几名军人说完了刺杀的事情，整整嗓子道：“诸君，今日本公使与有贺君就支那加入协约一事作了长谈，根据他得分析，支那已经形成了袁世凯与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的尖锐政治矛盾，而袁世凯正处于绝对的下风。他给三点建议，第一，积极支持袁世凯编练模范军，以期尽快形成战力；其二，发挥关东州都督府的作用，影响东北三省的军政实力派人物，使其成为袁世凯的得力臂助；其三，支持c引导和发动民主和革命派的舆论，要求迎接孙文c黄兴回国。只要压制了三巨头同盟，就能使袁世凯发挥作用，阻止支那加入协约。对此，诸君有何看法？” 青木宣纯中将皱眉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袁世凯形成新的力量时，三巨头同盟已经让支那对德宣战了。帝国应该在此问题上采取开诚布公的态度，转而支持支那参战，以换取对青岛的实际控制。此乃短期之对策。中期则为积极促成帝国海军c支那陆军赴欧洲参战，调走何向东和支那陆军精锐消耗之。长期计划就是有贺君的提议，增强袁世凯c迎回孙文，则能重新在支那形成三股势力倾轧的态势，帝国则可充分利用之。” 坂西利八郎摘下眼镜，用洁白的手绢擦拭着，说：“青木君眼光高远，所拟之策正当为帝国政府和军部所用。” 日置益沉吟片刻后，以试探性的语气说：“那么。。就以我三人的名义向国内呈报此建议？” 青木宣纯有些看不惯日置益这种没有担当的作为，轻轻一哼，点点头答应下来。坂西利八郎却不能如中将那般，中将明天就回旅顺履行要塞司令官的责任，自己却要在公使馆与日置益长期共事，作为军事副手，自然要对公使阁下表示出足够的尊重 正文 第204章 【接受罗雅琴】 日军攻占李村河口之后，青岛德军与胶县停车场的有线电话c电报通讯就告中断，山东军团前线指挥部还是能依靠德军“赠送”的无线电收发报机，在胶州湾水面没有任何障碍的条件下，在胶县停车场与青岛德军指挥部取得联系，及时了解战况发展。 自10月26日之后，青岛外围就有隆隆炮声传来。 何向东在上海沪宁车站遇刺的消息以及随后拍来的“我安好，稍安勿躁”电报，让杨曾蔚召集的旅级以上主官会议变成一个纯粹的军事会议。 与会人数不多，会议在一节清空的客车车厢里举行。这里可以及时的与德军取得联系，还能听到越过胶州湾水面的炮声，给会议增添了几分“战地”气氛。日军从龙口撤走后，山东军团依然在没有正式番号的情况下存在，他们还承担着收复青岛的重任。当然，前提是日军于11月16日之前未能攻取青岛。 青岛德军能否坚守一个月？ “日军发起进攻后，一天之内在双埠村——石门山——九水庵一线与德军交战三次，迭次攻占德军据点。目前，日军已经进占楼山，侧翼通过李村河口向浮山一线进击。由此可见，德军第二道防线也危险了。” 杨曾蔚在一幅在重点地区标注了汉字的德文青岛上指点一番，叹口气，道：“德国指挥官迈尔瓦德克海军上校始终无法理解大帅提出的防御作战要义，总是担心兵力不足而不敢集中主力发起对日军登陆滩头的进攻，又呆板的设置正面宽度达30里的防线，造成兵力不足条件下的处处设防，处处虚弱的窘况。日军则是集中主力猛攻一点，突破后向两翼或一翼发展，迫使德军不得不放弃整条防线。李村河口——沙子口失守，孤山——浮山能守多久？照我看，最多五天。” 青岛原来驻有德国陆军c海军及预备役人员约一万人，因第九师调防山东造成的紧张气氛，德国从本土调来两个步兵营不到1800人。宣战后，海军分舰队主力离港，青岛驻军人数锐减到不足8000兵力，其中约3000人是预备役和志愿者，武装不足，训练时间也只有三个月，战力有限。 兵力不足而作战正面宽大，造成拥有重型火炮53门c轻型火炮47门c机关炮30门c机关枪47挺的德军反而无法集中优势火力。如此打下去，最终是有限的兵力在外围防线被消耗，核心防线的炮台反而缺乏足够的人手开动火炮c守备要塞工事。 陆军指挥海军，海军指挥陆军，这种跨行道的做法放在三十年前还勉强，到了军事技术和战术高度发展的今天，无疑是蠢笨已极的选择。 不过，德国在青岛的防御对象一直是中队，海军上校担任总督和守备司令官倒也无妨。一旦把对手换做拥有强大海c陆军的日本，如此人事配置就显然不合情理，迈尔瓦德克手中的这点本钱也实在不足以让人相信——德军能撑过一个月时间。 第九师参谋长程潜问：“总指挥，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日军占领青岛？” “这个”杨曾蔚作难了，从他个人角度来说，他不愿意看到失去收复青岛的机会，可军事行动必须服从国家政治。“杨某只是前敌指挥，颂云应该去问大帅。对了，唐旅长呢？” 坐在左边首位上的田金榜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不是对杨曾蔚，而是对自己的部下，第二十二旅旅长唐蟒。此人毕业于日本陆士炮科，是1900年领导长江中c下游会党组织自立军起事的唐常才之子，辛亥年湖南宣布后随援鄂湘军王隆中部到武汉，参加了汉口反击作战和汉阳保卫战。战后出任湖北陆军第一混成旅旅长，两湖三地军队整编后出任第二十二旅旅长。 打仗，唐蟒算得一把好手，可就是 范绍垓见状，知道田师长一出口恐怕就没了转圜的余地，忙起身回答：“报告总指挥，唐旅长出差济南，尚未归队。” 杨曾蔚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起来，厉声问：“出差济南？谁批准的？” “这个是，职部。”范绍垓语塞，心想：杨总指挥怎么一下子认真起来？ “为何不报告指挥部？主力旅长出差到济南，指挥部竟然不知道？哪条军纪规定的？伯元，你看此事是你自己处理，还是我来，抑或电请大帅处置？” 田金榜瞪了一眼范绍垓，语气平淡的说：“电报大帅吧。” “一战而骄，慰劳团刚走就出现这等情况，如此下去怎么了得！？”杨曾蔚自忖在军中尚不具备何向东那样的威信，只能以顿足作态问话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极度不满之情。唐蟒此举显然不把师长田金榜c参谋长范绍垓和自己放在眼里，范绍垓是出于维护第十一师内部团结和笼络湘籍将领的考虑，田金榜的态度却很鲜明的要“请大帅令执行军法”。 在看看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五师c山东第一师第二旅将校，他们都在看着呐！杨曾蔚今后要独当一面，今天就得把握住机会，那就杀鸡儆猴吧！ 程潜愣了神，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怎么自己一个问题竟然牵扯出唐蟒不假未归的事情来了？ 唐蟒做的确实过分，可在湖南将领们看来，这都是他老子的余荫使然！大家面对唐蟒的任性之为时，都顾忌唐常才在湘鄂赣三省的名声，不好出口相劝，只能听之任之。这种情况在湖南时就成了惯例，到了山东唐蟒任性依旧，大家也习惯成自然。 杨曾蔚的目光扫过程潜c周家树c李兆奎等人，大声向出现在车厢门口的中尉参谋吴石道：“吴石，拟写电报，照实呈报大帅，请大帅示下。另外，此次会议过后，各部严查军纪和内务条令执行，三天后参谋长会议上要分别报告。” “是！”前线总指挥突然爆发出来的威严，势必让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全军上下掀起军风军纪的自查自律风潮。 上海，哈同花园。 冬天下午和煦的阳光下，何向东选择大草坪作为会客c品茶的地方。享受阳光的哈同家的少爷c小姐们衣着得体c举止优雅，礼貌的避开“客人”；偶有来往的僧侣也在经过时加快脚步绕行。 何向东脸带微笑的送走英国总领事，等待着下一位来客。时间，有时候很多，譬如现在；有时候远远不够用，譬如何向东计划的“参战准备工作”。看似清闲，实则脑子一刻为未曾停歇过运转，还需要极力的把前一位客人带来的影响消除，以便与即将来到的朱志尧谈谈求新船厂的经营扩大问题。 求新船厂全称上海求新机器制造轮船厂，对晚晴和民初的中国来说，完全可以用“异数”c“奇迹”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与官办c官督商办的企业不同，求新船厂是彻头彻尾的民办；在中国官办船政局有常年例银支持却经营不善c苦苦支撑时，求新厂从机器制造开始涉足船舶制造，刚刚有好消息传来——“求新机器制造轮船厂首制成功的内燃机参加国际巴拿马赛会，获得头等奖”。 就是这一侧消息，让何向东的眼珠子差一点落下来。 原本，他还主观的认为求新船厂是一家造船为业的民族资本，少有的c应该大力支持的，民族资本涉及重型制造工业的范例。朱志尧c马相伯先后请何大帅解决船用钢板的“自造”问题，何向东的反应是“立即令汉冶萍着手解决”，出发点却是以打压日本钢铁工业为主。如今，他身在上海了，与求新船厂可谓只有一步之隔，突然传来的“喜讯”让他对求新再次刮目相看，生出勒紧裤腰带也要支持c壮大求新的念头。 日本人说中国是一个的国度，何向东也觉得原有的官僚体系完全不堪使用。因此从鄂东开始发轫的社会改革，首先就是由“招考公务员”的形式洗刷黄州八属的府c县行政，以屈子厚为首的一批新式官员在姚青松c余祖言的专门帮助下，先后建立起黄州八属c湖北c两湖三地的行政体系，从政治上扫清之气。 求新厂在上海，归江苏督军c松江镇守使管辖，出于团结计，碍于冯国璋c杨善德的面子，何向东暂时不能轻动，却不能让求新在旧体系下“缓慢成长或者夭折”。 如何向朱志尧开口，要求其搬迁求新厂到武汉？人家在这里已经扎根，熟人熟事，熟门熟路，以往的经营看起来也不错，而搬迁却是一件麻烦事儿，谁也不愿意轻易的动这样的念头吧？ 恼火啊，该当怎么说呢？ 一双手在何向东的肩背处轻轻揉捏起来，不用问，自然是罗雅琴来了。 火车站，枪声响起时，罗雅琴挡在自己身前，那，她会是日本间谍吗？如果她是，她应该巴不得那颗子弹要了何某人的命才对！如果不是，那就是林菊月在说谎！ 镇守使署和法租界工部局联合调查后说，刺客身份不详，疑为中华革命党。是啊，革命党就是喜欢搞暗杀，以前暗杀过载沣c良弼c凤山多了去！顺理成章的，这事儿暂且就以革命党搞暗杀来搪塞何某人。何向东却心知肚明，孙先生不会派人来刺杀何向东，黄先生与杨正涛至今还在美国考察c逗留。 不管怎么说，刺杀事件之后，何向东觉得自己心里对罗雅琴的那点疙瘩似乎消散了，是因为身在哈同花园，也是因为罗雅琴挺身而出的行为，还因为他当着哈同和罗伽陵的面，正式向罗雅琴求婚了。 不仅仅是他有了变化，就连知情的副官和差遣官，哎哎，这两家伙哪儿去了？ 不用找，早溜到一边去啦！ 正文 第205章 【祖国在召唤】 江浙沪一带，江苏丹徒马家乃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 马家三兄弟中，老大马建勋乃是李鸿章亲信幕僚；老三马建忠精通四国洋文c文学c外交颇有建树，也入李鸿章幕府；老二马相伯乃是著名教育家，创办震旦公学，也就是复旦大学的前身，蔡元培c于右任等都是其弟子，在1914年底的中国教育界，堪以“第一人”称之。 马相伯的姐姐续弦给商人朱朴斋，生第三子朱志尧。朱朴斋过世后，朱志尧在母亲和舅父们的悉心栽培下，二十来岁就随马建忠周游英法美诸国，见识到精良机器对国家力量的重要性。回国后从继承朱家的沙船开始起步，到买办招商局江字号轮船，入法国东方汇理银行，再创办德大榨油厂，一步步的积累后，又创办了求新船厂。截止1910年，求新船厂已经制造兵船c沙船c趸船c驳船和新式机器船四十余条，能制造立式c卧式蒸汽机和重达60多吨的大型蒸汽机，还能造出获得巴拿马国际展会大奖的火油（煤油）内燃机。 此时的求新被称之为“中国机器制造业的巨擘”。 马家与朱家联姻并栽培c扶持朱志尧c朱季琳兄弟，有人说是官僚资本和买办资本的结合；是封建家族发展资本经济的最初形态，其延续就是“四大家族”；还有人会说，在一片昏暗的中国，有机会接触西方先进知识c走出国门打开眼界的人绝对不是泥腿子，而是旧制度下的既得利益者！ 正是这些人堪称旧社会精英的人们在了解世界之后，逐渐看清楚祖国之所以落后c软弱c昏暗的原因所在——自己寄身的旧制度。他们中有的选择了暴力革命，希冀以掌握政权来刷新灰暗；有的选择了教书育人，让更多人看清世界的真相；有的选择举办实业，以工业强国c经济强国为己任。 在何向东看来，举办公学的马相伯老先生和创办求新的朱志尧，他们既是爱国者，也实实在在的是革命者。 在南京期间，何向东与马相伯c聂云台曾经有一次深谈，主要探讨中国教育文化中重文偏理传统与“积弱”国情的关联，提倡学以致用c鼓励动手创新，反对浮夸粉饰c学而优则仕，准备以地方政府教育投资和社会集资给学习理工者以助学金，并在公派出洋留学名额分配中以极大的倾斜。 聂云台回到上海，已经在联络友好如黄炎培c蔡元培等人筹备创办“中华职业教育社”，马相伯老人也准备在复旦增强理工学院，以何向东c程灏功答允的专项贷款创办复旦理化实验室。 如果能说动朱志尧，那就有可能在搬迁求新的同时，在武汉的中华大学创办动力机械实验室和流体动力研究室。三大实验c研究室，将是未来中事工业发展的基石。 带着如此希望与朱志尧会面，当五十一岁得朱志尧来到哈同花园的草坪，屁股刚刚落座，就被何向东“德公，我准备在求新投资三百万元”一句开场白，惊得喊着“上帝”立马站起来，也就不奇怪了。 “德公请坐，听晚辈慢慢说解清楚。投资是投资，但是长江巡阅使署不会干涉求新的经营管理，三百万投资作一半股本，经营得利五五分账，如果今后晚辈不再担任长江巡阅使了，这部分股权就转入湖北省实业局，如。。” 朱志尧是给从天而降的大惊喜弄得有些晕了头。 从来只听说官办，官办搞不走了就官督商办，官督商办都不行了才转给完全商办；今儿是头一回听说官方投资给商办企业只收干股的！三百万，求新全部资产才不足五十万元而已，其中还有大量的贷款占到总资产的60，而这些贷款中又有一大半是工发银行的。说白了，若工发银行认真起来，如今亏损的求新厂马上就会资不抵债，变成工发银行所有。大家都知道工发银行是怎么一回事儿，工发银行每一次重大经营决策都有何向东的点头。 “大帅，我。。还得把话说清楚。”朱志尧不想凭白的受人恩惠。 “求新在亏损，这不重要。”何向东手里有工发银行的月报抄本，知道朱志尧为了扩大造船能力而向银行贷款20万元，以便完成两条海轮制造合同，却因船用钢板价格大涨而形成账面上的严重亏损。幸亏汉冶萍钢二厂伸出援手，暂停合金炮钢的试炼任务而转产船用钢板，有望在下个月中旬向求新船厂平价提供第一批50吨合格船用钢板。如果按照商业规矩来办，平价提供已经是大大的让利了。 何向东本意就是扶持民族造船工业，让一些利，帮助朱志尧和求新挺过这个关口，避免求新转而向外国银行求贷而受外人控制。。怎么说都不是亏本生意。 “重要的是尽快扩大求新的造船能力，提高技术水平，并在实践中结合教学，引导创建中国工业技术教育的大量空白学科。只有学科创立了，水平提高了，中国机器制造业c造船工业才能持续的发展c进步c壮大。再说，这些钱不是我个人的，是国家对求新的投资，也是投资教育。德公，国和家，有时候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只要于国有利的事情，就算毁了家，何向东也要去做。” 说着这些话，何向东能想象出程灏功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来。 嘿嘿，原本估计山东作战要持续两个月甚至更久，哪知道日本人挺仗义c挺帮忙的，硬逼着神尾光臣钻进口袋里，干净利落的结束了山东之战。看到挪用工发银行的两千万没花完，程灏功还高兴的合不拢嘴，要是。。嗯，得给程秀才讲明长线投资收益才是稳定收益的道理。 道理就摆在那里，可如何向东这般马上就要跻身中枢的人说出这般道理，从工发银行拿出三百万来，等于是委托给朱志尧来办两件事——其一，扩大c增强求新；其二，创办相关教育学科。这些。。实在出乎朱志尧的意料之外太多太多。他递帖子上门，本是要通过何大帅向工发银行通融再借贷十万元的，却不曾想贷款的口还没开，三百万就砸在脑门上了，焉能不晕？ 嗯——吭！给了好处，那咱就开始正题了。 “德公，机器制造c造船，关乎国防甚重。如今国家有望革新政治，在欧洲爆发战争，列强无暇东顾时发展国力，求新虽然完全商办，却比马尾c大沽c江南三局的僵化麻木多出活力和生机。故而，我把求新作为今后一段时间里重点扶持的民族重型工业企业，在注入资金和随后的军队采购船只的同时，求新也从民办民用转型为官商合办c军民共用，性质变了，有些话就不能不说。” 何向东说话不咬文嚼字，完全就是大白话，让人很容易就领会到其中意思。朱志尧听懂了，脸色也惊讶到感激再到凝重和受信任的感动。 “列强无暇东顾，东洋日本却凭借强大的国力意图扩大在华利益，进一步侵略我国，山东之战就是明证。设若在某种情况下日本扩大其侵略范围，进攻江浙沿海地区，日军的打击对象肯定包括我国宝贵的机器制造和造船业。根据我国地理特点和海军孱弱的现状，我们制定了国防重点工业向中部c西部地区搬迁的办法，江南局的枪炮厂已经搬迁，金陵局即将完全搬迁，武汉c大冶c湖口一线将成为国防重点工业布局的首选。德公，树挪死，人挪活，产业集中发展c集中保护，对国力薄弱的中国来说尤为重要。请德公务必以国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向东如此苦口婆心的塞钱c劝说，是为了什么？为了他何向东的个人利益？不！从抢救汉冶萍开始到今天，朱某人也算看清楚了，何大帅能得万军拥戴，得两湖三地几千万百姓的拥护，全因他的所作所为证明了，他心里只有国家和民族利益。 中国有何向东，犹如又得擎天南柱一般，四万万人中的朱志尧幸甚！ “大帅，我懂了，懂了！搬，我搬！” 咦！这么简单就搞定了？那就下一个话题。 “谢谢德公深明大义，听说。。贵府二公子在法国学习机械制造和飞行，不知回国了吗？” 朱志尧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暗起来。他年轻时随舅父周游欧美，对机械制造颇为着迷，回国后在盛宣怀属下曾改良外国进口的棉仔榨油机，以此为发端才创办求新船厂。朱家是信天主的，老辈人在耶稣面前许了愿，朱家各房每一代的长子都要侍奉天主，因此，朱志尧把子承父业的希望寄托在老二朱迎生身上，就连迎生的“迎”字，也是深含他“总算迎来继承家业的小家伙”的意思。 朱迎生也颇聪明，与他父亲一般痴迷机械，却在留学法国的同时爱上了飞行，此时已经加入法国外籍军团飞行队，几次升空与德国飞行队作战了。朱志尧几次去信，甚至以断绝关系相逼，朱迎生就是不回来，当爹的能拿他咋的？！ 苦着脸说了情由，何向东松了一口气，听马相伯说起侄孙子这码子事儿，他还担心万一那个啥了。 “德公不妨去信告诉贵公子，就说中队已经在南苑创建航空队，如今航空工业的草创和军事飞行员的训练，都急需人才，法国的战争与祖国的召唤，请斌侯兄自己选择吧！” 最后一句话，何向东变了称呼，等于是要朱志尧把何大帅的话载入家书，告诉朱迎生，是大帅代表祖国c代表军队在召唤一名在外效力的飞行员。。 正文 第206章 【英国的态度】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刘庆恩随慰劳团前往山东，主要是收集57步炮的战场表现和官兵们的反馈意见，以便进一步加以改良，并为研发全新步炮作准备。结束战地慰劳返回济南，他被何向东一封急电召到上海，又携带正式命名为1914年式qj—79a型轻机枪cpp3—82迫击炮c民元式手榴弹图样登上美国海轮“西雅图”号。 促成刘庆恩赴美的因素，乃是出于黄兴c杨正涛的建议。 欧战爆发，美国虽然暂时置身事外，却也开始审视只有11万人和武器装备已经落后欧洲列强的美国陆军，开始陆军的再武装。美国人准备先把陆军扩大到16万正规军和30万预备役，拥有斯普林菲尔德步枪的美国陆军缺乏新型步兵“重武器”，正在设法采购白朗宁或者马克沁重机枪c法国和英国版本的各型火炮。因此，美国陆军的重新武装计划将为“中国设计的新式武器”提供市场。 一件新武器从出现在战场验证有效，很快就会被各国仿造，以中国薄弱的军事工业生产能力，无法快速装备自己的军队，反而会在将来的战争中被优势的“中国设计”所压倒。因此，何向东c刘成恩原本的想法过于保守也过于天真了！ 杨正涛建议三种武器首先在美国获得专利，争取急需新式武器的美国陆军采购，再授权美国某厂制造。授权条件可以包括收取专利费，可以是中国资本与美国合资，同时在美国和中国制造该型武器。核心思想，实际是“以设计套取美国的军事工业技术和设备”，补中国之不足。 何向东深以为然，在外滩码头送别刘庆恩之后，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心情愉快的陪罗雅琴逛街，采购婚礼需用的衣物。 哈同和罗伽陵在上海滩可是首屈一指的名人，要娶人家的义女当委屈的“如夫人”，面子就必须给够。而放下心结的何向东在询问罗雅琴身世后，也愈发觉得罗雅琴的可怜来。 罗雅琴是中法混血，其父是法国远东舰队“吕—贝克”号炮舰的舰长罗科少校，1892年与王姓女子成婚，1897年奉调前往印支半岛镇压土著叛乱，患热带雨林的急性霍乱而亡。王姓女子因嫁给洋人而为家人所不容，失去生活依靠沦落风尘，以诵经拜佛和养育女儿为精神依靠。 罗伽陵是中法混血c也出自风尘，也笃信佛教，偶然听闻某居士说起此事，遂让哈同花园大管家姬觉弥代为照料。王姓女子郁郁身故后，其女已经14岁，方由姬觉弥带入哈同花园，被罗伽陵认作义女，取名罗雅琴。 14岁的罗雅琴与罗伽陵别的“养女”不同，感情基础薄弱，加之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又在教会女学读书，自然而然的信仰基督而非佛教，素来不受罗伽陵欢喜。如今不同了，哈同夫妇是洋大亨不假，哈同还是上海法租界公董身份，可上海的转口贸易性质就决定他们的生意必须要求与中国政府有良好关系。因此，哈同要投机孙中山的革命，此时，也要在何向东身上投机一把。 自然而然的，不受待见的义女罗雅琴在哈同花园的地位就一下子拨高到顶点。 何向东要给哈同面子，向上海的洋人们留下“开明”c“合作”的印象；哈同要投机c要赚钱，于是一拍即合，决定大大的操办一回洋派的婚礼。 一队安南巡捕在法国警官的带领下跑步到法租界爱多亚路口，布置警戒后，警官带着两名巡捕头头进入葛伦根成衣店，礼貌的请出里面的顾客，再里里外外的查看一遍，觉得安全了，不可能藏着刺客了，才放心的出门站在街边。 哈同家的马车堂而皇之的停在路边。 一身靛蓝色军服却只佩戴了军刀的何向东跳下车，坦然接受了法国警官和巡捕的致礼，转身牵了罗雅琴的手，又虚扶着腰肢，颇绅士的帮助女士下车。卫队被限制在静安寺路和哈同花园，何某人在租界的安全由巡捕房负责，闹出这么大的排场，固非所愿也无可奈何。不如坦然接受，落落大方的展示何某人的绅士风度和将军派头。 葛伦根成衣店是法租界里有名的牌子，老板兼首席裁缝是犹太人，经商的门道摸得精熟。一看这阵仗，联系近日上海滩的新闻，当然能猜出c认出来客是谁，自然也就殷勤无比的接待着。 何向东有军礼服，无需破费，也不愿意穿军服之外的衣服，倒是诚心要为罗雅琴添置礼服和日常衣物的。坐在一旁喝着咖啡，看着身材高挑c曲线优美的罗雅琴试衣服，偶尔以赞赏的口吻回答女人没有自信的询问，这也是一种享受，看着罗雅琴带着一大堆衣服走进试衣间，似乎也能小小的满足男人自信的虚荣心。 定武上将军在上海的一举一动，报纸媒体在关注，当然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何向东还在陪着罗雅琴逛街采购衣物，北京东交民巷的日本公使馆就得到了消息，一份从上海来的电报令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砰”的一声拳砸书桌，大骂“八嘎！” 上海总领馆武官报告何向东行踪的同时，顺便报告了一个喜讯——“光野已经恢复与菊子的联系。”坂西利八郎少将曾经下令对菊子进行“观察”，岂料部下们显然没有把这道命令当一回事儿，故而惹得少将震怒。 在少将的怒火前，土肥原贤二当了一回上海方面的“替死鬼”。 别人不清楚，土肥原贤二是坂西利八郎的心腹，对菊子的情况却是清清楚楚的。早在日清战争之前，帝国支那情报战的开路人岸田吟香和荒尾精在以“乐善堂”的商业幌子下，制定了扩大情报收集来源和间接控制支那军政要员的菊子计划，该计划准备在支那培养一批女性间谍，天字第一号菊子就是岸田吟香直接培养并指定命名的。岸田吟香和荒尾精先后去世，该计划由军部指令黑龙会执行，黑龙会在汉口的分支友邻会也逐渐参与进来，成为启动天字第一号菊子的契机。 天字第一号菊子不是日本人！ 感觉少将的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土肥原贤二鞠躬道：“将军阁下，如果一个女子从孤儿变为显赫的将军夫人，其心境必然因为生活的改变而发生巨大转变，阁下要求观察之后再作决断的考虑是绝对正确的。不过，从上海方面来看，情况又有一些不同，如果我们不能抓住何向东在上海逗留期间的机会，今后要在将军府的高墙阻隔下联系菊子小姐，显然会有更多的困难。卑职以为，在菊子小姐的地位行将发生巨大改变之际，上海方面的联系可以看做是一个提醒，或者说是一个警告！” 土肥原贤二的话说得很圆滑，让被劝谏者感觉不到任何的不快。作为信任c栽培他的上级，坂西利八郎少将轻轻的“嗯”了一声，点头表示赞赏之意，自言自语：“提醒？警告？看来，光野君确实无法利用电文来传递其中微妙的意境。” “是的，阁下。”土肥原贤二保持着恭谨的心态说：“如果菊子小姐生出二心，要放弃责任，那提醒就是警告。此时恢复联系，能更好的掌握菊子心理的变化，毕竟。。如果能掌握住她，对帝国而言是大大的有利，岸田吟香c荒尾精二位前辈的心血也算没有白费。何向东，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枕畔的佳人就是帝国的天字号菊子吧？” “天字号菊子。。价值无可估量。”坂西利八郎的担心c愤怒，其实全都源于这个判断。 山东之战，菊子为帝国提供了许多情报，都一一得到印证。其中有山东军团的兵力编成，先后开拔抵达山东及苏北的时间c地点，何向东在山东的主要动向。。以及在情报网被破获时没有送出的情报，这些都证明菊子的作用无可置疑也无可替代。只是，军部和第十八师团司令部过于轻敌，没有对菊子甚至汉口c北京提供的情报加以充分的重视，更不上组织力量进行分析c论证，从中推导出更具战略价值的“结论”来指导沙河作战。 痛定思痛，天字号菊子必须发挥出战略性的价值来。 “土肥原君。” “在。” “你。。”坂西利八郎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抬眼看去，脸色阴沉的日置益出现在门口。 日置益在门口站住脚略欠身作礼，径直入座后对坂西利八郎说：“英使朱尔典在公使团会议上明确表达出放弃袁世凯的态度，英国的态度转变，让帝国的支那利益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坂西君c土肥原君，我们的计划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否则，前番呈报帝国政府和军部的建议就是误国之言！” 英国人放弃支持袁世凯，那就必然选择支持控制着长江流域和支那政府大权的三巨头同盟，日本驻华公使馆要利用袁世凯与三巨头之间的矛盾，行分裂支那之举的企图因此受挫，必须设法加以弥补。 日置益也真够倒霉的，刚刚接任公使就遇上沙河之败，刚刚就支那最新的政治局势向帝国政府提交了报告，支那政治局面就出现重大转折性的变故。 英国人的态度可以看做协约国的态度，袁世凯是被抛弃了，日本人该怎么办？是继续扶持袁世凯？还是。。 正文 第207章 【转向满蒙】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杀死何向东！” 外交官日置益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来，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和武官助理土肥原贤二大尉几乎异口同声喊：“不！” 对日本来说，在朝鲜就与大日本帝国作对的袁世凯够讨厌的了，如今取代袁世凯掌握支那政权的三巨头更加讨厌，特别是刚刚指挥军队在沙河击败第十八师团的何向东！从1894年到1914年二十年间，大日本帝队未尝一败，却日置益认为自己再一次提出这个话题时，必然会受到军人们的热烈拥护和积极执行，不曾想竟然会是如此结果？ 土肥原贤二得了少将的示意，说：“公使阁下，杀死何向东不会改变袁世凯失去权力的局面，反而会引起英美法俄等国对帝国的反感和警惕。何向东活着，菊子会从他身边源源不断的送来情报，供帝国利用。实际上，何向东即将变成帝国的一颗棋子，我们怎么能够让这颗大好的棋子毁灭在我们手中呢？” “你土肥原君？” “阁下没有看最近的报纸吗？北京的c天津的c各地的报纸，最近这些天来登载最多的消息就是何向东即将在哈同花园举办盛大的婚礼，迎娶罗伽陵女士的女儿，罗雅琴小姐。” 听出土肥原贤二话语中的调侃和得意，日置益明白了——菊子就是罗雅琴，罗雅琴就是菊子。神奇啊，神奇的青木机关，神奇的乐善堂，神奇的友邻会，他们是如何把一个女间谍送到何向东枕畔的？价值无可估量的菊子，果然是天字第一号！可，这与困在天大困境中的驻华公使有关吗？没有！ “坂西君，我们当如何向国内报告此事？” “公使阁下，本官认为只需如实报告，帝国政府自然会有新的训令下达，作为驻华公使和武官，在支那军在沙河的胜利和支那国内政治变化中，阁下和本官都已经尽到最大努力！” 日置益微微摇头，不是反对坂西利八郎所言事实的意思，而是他明显感觉出自己深心里升腾起来的失败感，浓浓的失败感。个人尽到最大努力与帝国在山东的失败比起来，似乎不值一提，而第十八师团的惨重损失中，难道就没有驻华公使的一丁点责任？ 哑巴亏啊！吃了亏却不敢说出来，还得硬着头皮尽快拿下青岛以向国人交代，避免支那军山东军团的介入，在列强面前撑起大日本帝国的颜面来。 换个角度，换个说法，第十八师团在沙河的失败就让拥有二十个师团的日本陆军却步沙河，充分暴露出日本的虚张声势来！最初列强还巴巴的劝告日本不要扩大对支那的战争，破坏远东的国际利益平衡；后来，列强都看出日本无力扩大战争来了。因此，以英国为首的协约国立即转变态度，在中国加入协约的问题上，越来越不把日本政府的“警告”放在心上。 如此外交c军事上的全面失败，帝国高层必须要找一个替罪羊出来顶罪，既然是替罪羊，不会是坂西利八郎少将或者前任武官青木宣纯中将，他们的背后有强势的山县元老和陆军！ 日置益背后有谁？加藤高明？不是，这位外相不会为驻华公使“背黑锅”，因为驻华公使日置益就是首选的羊羔子。 这里面会牵扯到日本国内萨长藩阀和民主派的斗争，其中又牵扯到陆军和海军的斗争，还牵扯到长州阀里山县派和伊藤派余党的斗争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替罪羊日置益还得成为那个军部用来打击民主派的棋子！ 看到公使垂头丧气的离开武官办公室，坂西利八郎只能黯然摇头表示同情，如此而已。 “唉，欧战爆发突然，帝国于匆忙间启动攻击青岛c占领山东之战略，实乃最大的失策。土肥原君，身为军人，我们不能如公使阁下一般在山东问题上陷入失败情绪之中，而应当为帝国的大陆利益找到新的突破口。” “嗨伊！”土肥原贤二应答的同时，把少将最后一句话里的“找到”换做“制造”。早在第十八师团在查办使和协约武官团监督下撤军时，土肥原贤二就已经把目光从山东收回，在地图上寻找新的工作方向，查办使青木宣纯中将的到来和不经意的指点，让他把注意力从最初的福建转移到关外。 关外！东北！这里才是土肥原贤二大尉的用武之地。 “帝国暂时无法摆脱经济困境和协约国家的压力，这是不可回避的现实。身为武官，我认为帝国目前在支那急切要解决的事情有三件。”看到土肥原贤二恭敬的倾听着，坂西利八郎以老师的身份继续教导着：“其一，改善与支那新政府的关系，恢复两国商贸的正常；其二，汉冶萍的铁矿石贸易是支那输入帝国的重重要商品，如果不能与支那新政府和何向东集团恢复关系，则必须尽快找到新的铁矿石来源；其三，满蒙地理环境特殊c资源丰富，又毗邻关东州，在租借关东州协议到期之前，帝国必须设法续约，而控制关东经济是达成续约的手段之一。以上三点，都在要求我们把注意力投放到关外。” 事实证明，山东是一场不恰当的外交c军事冒险！日本要蚂蚁吞象，必须有长期的c恰当的谋略来支撑，才能一口一口的吃掉支那这头大象。关东州都督府和驻军以及军部高层早有人喊出“满蒙是帝国生命线”的口号，那么，山东的冒险之后，适时地把注意力转向关外，确实是符合帝国利益和长期战略的必然。 “学生受教了。” “唔，土肥原君准备一下，先去天津租界拜访满清的遗老遗少们，再出差到满蒙看看。不过，你得特别注意徐树铮，似乎，段祺瑞或者何向东的注意力也从山东转向满蒙了。” “阁下，何向东确实是帝国的劲敌！如果卑职还是认为，除掉何向东比利用何向东更” “不必说了！”坂西利八郎提高了嗓门：“如果帝国赢得了山东之战，那么大可以立即除掉何向东，谅协约各国也不会为了一名支那将军与帝国为难。你啊，是怕了吗？” 怕？！ 土肥原贤二自问，自己怕了何向东吗？往深心里探查，还真是如此！担心何向东主导下的支那变强，害怕在今后与何向东指挥的支那军战斗，生出畏难情绪而要以刺杀来解决问题，本身就是害怕的体现！可是，对帝人来说，害怕是一种可耻的情绪！ 看到大尉深思的神情，坂西利八郎叹息道：“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得一对手酣战乃生平痛快之事，这些话说起来豪迈无比，做起来却太难太难！土肥原君不必羞怯，我也怕了。但是，我们只能排除心中害怕的情绪，以帝国为依靠，堂堂正正的战略上压倒何向东，才能解除我们的心魔，渡过军人生涯中的羯磨（佛教语，意思大略为天降之考验，也是修炼），达致更高的人生层次。努力吧，土肥原君，你们二人当共勉之！” “嗨伊！多谢老师指点迷津！”鞠躬回答中，土肥原贤二的声音里又蓬勃着无穷的战意。 “我有个设想。”坂西利八郎说着话的同时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后面的话完全就是在一种神游太虚的状态中说的。“满蒙，满清的朝廷和遗老遗少，尚且能发挥出一定作用。派遣你去拜会那些人，就是要告诉他们，帝国在对袁世凯失望之后，已经看到自己的错误而改正之，今后会全力支持他们在满洲复国，嗯满洲，原本就是满人的故土嘛，从历史和法理上来看尚且能说得过去。青木中将在离开北京时也曾提起这一说法，看来，你还能在旅顺得到青木中将的教益，那么，天津之后，你的关外之行就从旅顺开始吧！” 土肥原贤二恭敬的聆听着，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庞大计划的雏形来。不，准确说军部原本就有经略满蒙的想法和大的战略框架，只是因为欧战的突然爆发和山东的作战而被牵扯了重心而已。如今，在少将的指点下，土肥原贤二摸到了执行满蒙方略的门路，相信在周游关外之后就能找到切实的执行方法。 1914年11月8日，当土肥原贤二上尉结束天津的“拜访任务”，踏上横跨渤海的商船去往旅顺时，定武上将军何向东在上海哈同花园举行的婚礼上发表即席演说，向公众描绘出“建设以‘大上海’自由贸易区为龙头的长江经济带”的规划蓝图，正式提出“以中国关税自主”为条件的“主动c逐步开放市场”。 此言一出，举国震惊，各国愕然。 国人中的有识之士极力称赞，保守之人却痛惜“何向东竟一夕之间化身”，两派遂以报纸为阵地大打口水仗。 列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小心翼翼的分析过何向东的讲话和何向东在中国之实际政治地位后，他们默默的关注着中国舆论的风向。私下里，当然也少不了去到哈同花园拜会何向东探询真意，却被何向东以“蜜月”为名婉拒在门外。 管你们怎么想，怎么说，华新财团反正是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大张旗鼓的进军上海房地产业和金融市场了。以工发银行为幕后，民族资本为主的华新财团又添加一股生力军——哈同以夫人罗伽陵名义参股其中。 捅了“篓子”的何向东躲在哈同花园里享受二人世界，似乎真要来个“天下大乱又关我何事？” 正文 第208章 【三杰联名】 何向东的“口不择言”引发舆论风潮，搞得举国上下都在打口水仗，甚至在日本c美国c南洋的华人华侨也加入进来各抒己见。热闹倒是热闹了，北京城里的当权者们不得不在想法替“躲起来的何某人”擦屁股，又或者在何某人屁股上踹上一脚。 各国驻华公使和他们的政府都看出袁世凯的颓势来，纷纷转向与中立办事处打交道。各地实力派也瞧得实在，心知肚明，有的暗中向三巨头输诚，有的暗中勾结抱团，有的也想着当一回忠诚义士。。 话说人家满清皇帝逊位了都还有一拨遗老遗少，何况是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呢？ 土肥原贤二如同搅屎棍一般在天津租界走了一趟，立即有人感觉到——日本人要在满清遗老遗少与大总统之间牵线搭桥了。无事可做的国务卿徐世昌心思活泛起来，暗中派周学熙去租界请其父周馥到京面晤，前清官至直隶总督c两江总督的周馥却拿不准局面，也着实老了，没了多少雄心壮志，只让儿子带一句话回京——“袁项城莫要当了秦桧”。 遗老遗少中有“忠臣不事二主”的“道德者”，也有一心恢复满清统治的妄想狂，决不能一慨而论。 徐世昌碰了一鼻子灰，脑子一转悠，嗯，不对！何向东是年轻孟浪的人吗？年轻倒是年轻，可从崭露头角到现在，何曾见其孟浪过？天下人都担心的山东之战，何某人不是把日本人都玩得滴溜儿转嘛！这次为何。。不对，项城啊，老徐帮不了你喽！丢下一封辞呈，徐世昌也躲去了天津租界。 老于世故者能看得明白，却偏偏有人自恃“才高八斗c学富五车，上通天文c下懂地理”，当此时局必有大作为，入相拜将之日可期，乃暗中四处奔走，真要玩儿袁项城与宣统小皇帝捐弃前嫌c携手主政的游戏。 棉花胡同，昭威将军府，蔡锷送走“巧舌如簧”却“所言无一能入耳”的湖南同乡c老朋友杨度。 何向东为何掀起风潮？之前，黎元洪与梁启超都没有透露只言片语，第九师系统也没有风声传出，难道是何向东被美色迷昏了头，在婚宴上喝多了酒，随口胡说的？胡说？绝对不是，谁能随口就编造出一个“以建设大上海”自由经济贸易区为龙头，形成长江流域的经济带的想法来？！说起来，这个想法还真是气魄宏大，似乎真是只有何向东才能说得出口。 卖国贼，这帽子戴在何向东的头上，是绝对不合适的。 但是蔡锷不知道应该如何为何向东辩护，几次提起笔来，都觉得自己弄不懂何向东的想法，弄不懂那个争取关税自主与“自由贸易区”的关联，又如何下笔呢？倒不如写好眼前的《国防要略》，为军事改革张目。 “松坡，松坡。”梁启超不告而来。 “老师。”蔡锷迅速迎到书房门口，急切的希望自己的老师此来是为学生解惑的。 “何向东在玩一石三鸟的把戏。”梁启超入座后，径直说道：“丢出争议后躲起来静观舆论风潮，只要辩论还在继续，他就会躲在哈同花园不现身。松坡，最近的报纸你可看了，有何感想？” “学生惭愧，至今未能其中奥义。” “松坡可知中央政府最大一笔税收来源何处？” “关税！” “梁士诒c周自齐都对何向东的讲话表示赞成。梁士诒言道，以中国之地大物博，近七十年来开放口岸之多，口岸贸易之繁荣，中央政府却要靠借债度日，原因全在关税无法自主！周自齐说，观日本之崛起，收复关税自主权乃是一大标志。列强控制中国关税，又压制中国制定极低的进口税收，列强商品横行中国，而中国土产则一日不如一日，如果关税不改，则中国资本永远无法与列强竞争，中国市场则永远沦为列强任意索取的暴利之地。以建设并开放上海转口贸易区换取关税自主，放在平日里是列强决计不会答应的，可如今正是欧战正剧，日本新败于沙河之时，何向东提出此议，实在是拿住了最佳时机。但是，他要看国人的反应，如果连松坡都看不懂的话，恐怕四万万人中没几个能看懂啊！所以他要躲起来，任凭舆论辩论。辩论越热闹，论点论据就越深入人心，对何向东而言，这不是免费的宣传教育吗？” 闭关自守的满清中国在列强的坚船利炮下屈辱的打开国门后，并不明白自由经济体系的国人把战争失败c赔款各地和被迫开放口岸联系起来，形成一个“开放口岸等于丧权辱国”执念。由此，一部分逐渐通过学习明白自由经济也会给中国带来好处的人们，不得不小心照顾大多数人的“执念”，摸着石头过河，尝试着主动开放口岸，山东龙口就是民国第一批主动开放的口岸。 蔡锷一经点醒，顿时明白何向东的意图和苦衷，也更加的佩服何向东的勇气和担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何向东等不到“国人全都弄明白后”才采取行动了，挨骂就挨骂，老子不怕挨骂！那。蔡某人就陪着他一起挨骂好了！ 梁启超在学界颇有名气，与各地学界c实业界人士来往密切，在自觉“彻底弄懂何向东意图”之后，兴奋难抑之下才跑到蔡锷这里来，为的就是一抒胸臆，趁势谋划何——蔡更紧密的合作关系。看到蔡锷神情转变，他又道：“马相伯c张季直（张謇）和江浙沪工商实业界人士都赞成建设大上海，又是为何？” “学生恭聆教诲。”蔡锷不敢胡说，干脆洗耳恭听。 “松坡可与湖北借贷德国巨款c引入日本资金建设汉冶萍和众多工业，支撑起工发银行诸般事情结合起来，以今日之湖北气象，设想上海之未来。如马相伯之所言，不管关税是否收回，何向东都要借华新财团之手建设大上海，只因他在湖北已经作成了一回，这次做的更公开c更大了而已。” 蔡锷留学日本，虽初学商科，后投笔从戎改学军事，却对工业经济并不在行，在云南主政期间搞过一些建设，却因时间太短，规模较小，与湖北的成就和取得的经验难以相比。 “任公，学生该怎么做？” “不急，最后一件事才是关键。舆论风潮起，其中夹杂着多少政治人物的搅风搞雨？何向东丢出石头砸出波澜后却在一旁静观，等他出面那一天，却不知多少人要倒霉喽！” 一石三鸟，其一是借机争取拿回中国的关税自主权，其二是以湖北经验建设大上海，其三则是政治大清洗的前奏。 何向东积极主张加入协约c对德宣战，以其军略当然会领军远征，之前不把国内清洗干净，又怎么能放心出远门呢？ 梁启超又道：“何巡阅使抱负远大c眼光高远c气魄宏伟！松坡，你不妨更进一步，也加入论战之中亮明旗号，则以中南军区司令官之尊衣锦还乡之日，近在眼前矣！” 军事改革，以军队国家化为大前提，全队逐步整编为二十个标准师，划分七大军区统辖，七大军区中以两湖c湖广的中南军区为战略预备队，员额c装备c训练尽皆优先，足见中南军区司令官之地位。 京内陆军部和参谋本部早有风传，何向东将出任总参谋长主掌军令大权，以长江巡阅使署改中南军区司令部，瞩意湖南籍蔡锷中将出任。舆论风起云涌，政治暗中角力的此时，恐怕何某人也在等待着蔡锷中将有所表示吧？ “方才，杨皙子来过。。” 梁启超不以为然道：“我看到大总统府的马车了，料想多半是他。” “皙子颇有才情，错投大总统府，可惜了。” “别管他，你意如何最为关要！” 蔡锷从书桌上捡起一份厚厚的文稿，双手呈给梁启超，说：“老师，近日学生与百里兄书信电文交流颇多，准备联手撰写《国防要略》一文，在大汉报上分期刊载，学生和百里兄以为，军人还是纯粹一些为好。” 梁启超一边翻阅一边赞道：“唔，好，好。” “老师一番点拨之后，学生还想增加一则，即以国防经济为主，采湖北之建设为据，用建设开放之上海为目，再请张闰农过目点评后联名。” “好，你们号称士官三杰，今日各据要职，联名撰写《国防方略》，正是以国防论经济，为此次论战平添色彩，实在是何巡阅使最想得到的臂助之力。如此最好，不着痕迹又能发扬学术，好！“ 1914年11月16日，武昌的《大汉报》在二版显著位置刊载蔡锷c蒋方震c张孝准三人联名撰写的《国防要略》第一章——《总则》，用研究国防建设的名义，拉开以军队国家化为中心的全事改革大幕。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09章 【大总统掰手指】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自辛亥以来，中队就分为北洋系c国民党系c地方系和地方系中实力强劲c地位特殊的第九师系统。 军队以军官为核心，北洋军军官来源初为留日士官和北洋武备，辛亥革命中，留日士官大多倾向革命，如吴禄贞c蓝天蔚c张绍曾“后陆士三杰”。故而，袁世凯对留日士官多有戒心，各部队长多用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的“老人”，留日士官生如蒋方震曾出任保定军校校长c徐树铮任陆军部次长c陈宧任参谋本部次长等等，看似信任，却皆不能领率部队。 南方国民党系军队中多有留日士官，却又多“水土不服”c加之人数不足以充实部队各级，并不能与各地讲武堂出身军官竞争。国民党被宣布为非法而解散后，部队大多被打散c解散c缩编，成建制的实力只剩下长江巡阅使署下辖的赣军第一师c川军第五师和在福建的许崇智混成旅。 地方军队中的军官多半来源于讲武堂，滇黔军以云南讲武堂毕业生为主；川军以陆军速成学堂毕业生为主；浙军以浙江陆军讲武堂毕业生为主。。如此等等。 1914年底，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和武昌第二陆军军官学校的第一c第二期毕业生，大多还是下级军官。相对数量庞大的地方讲武堂毕业生，力量单薄，比之已经占据高位的北洋武备生和一部分留日士官，地位低下，暂时不能在军队中发挥决定性的c或者骨干的作用。 当全国舆论在“开发是否卖国”的问题上争论不休时，留日士官“前三杰”蒋方震c蔡锷c张孝准联名撰写《国防要略》并分期刊载在《大汉报》后，各地报纸纷纷转载。 前三杰联手了！ 蔡锷一直在南方，因为老师梁启超的影响，逐步成为在政治上追求稳健改良的“进步系军人”，但是蔡锷又提倡军队国家化，要求军人不党不群，故而，他本人并非进步党员。在参与发动重九起义后，蔡锷成为地方实力派，又在奉调入京后，被袁世凯有意无意的当做针对段祺瑞的棋子。 蒋方震一度被袁世凯重用为“分解大将军权c培养新军军官”的骨干，在段祺瑞主掌的军学体系之外出任保定军校校长，体现出袁世凯依靠蒋方震培养新北洋系掣肘旧北洋大将的决心。但是，段祺瑞绝非善男信女，看出老头子的用心后就阴为抵制保定军校，导致保定军校开办军费紧张，蒋方震争取不成而愤然在全校师生面前开枪自杀。段祺瑞则趁势让曲同丰接任军校校长，挫败了老头子的“夺军学大权，培植新北洋系”的企图。 张孝准走的道路与前二人完全不同，他是纯粹的革命党，一直追随孙中山c黄兴闹革命。又因湖南同乡和军事筹备c指挥的关系而与黄兴走得很近，也因此走进第九师系统的核心层，出任长江巡阅使署参谋长。 三人，几乎就代表了留日士官生归国后所走的道路。三人联名发表的《国防要略》，在呼吁军队国家化的同时，还有一个重要的含义——留日士官生团结起来，摒除地方c派系之成见，共同为中国国防事业效力！ 因此，当文章传播全国各地时，那些被北洋系c讲武堂系排挤c失意，又或因二次革命失败而受牵连去职的士官生们纷纷响应，以湖北黄陂籍蓝天蔚为代表的一大批士官生纷纷前往湖北武昌。 军队国家化，针对的是谁？ 看似全部的地方军系，实则不然！地方军换一个中央番号，那就是中央军，如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军队国家化的要点是“军人纯粹主义”c整编陆军二十个标准师和分划七大军区，关键则是看北京城里主事的是谁？ 还没看明白？那么，你就等着慢慢看吧！ 徐世昌突然辞职而去，杨度对蔡锷的最后争取失败，士官三杰掀起的军队国家化呼声袁世凯觉得，他们是要针对模范团c快马张c两广的陆荣廷c龙济光了。 奉天将军张锡銮甲午年是奉天东边兵备道，在辽东组织定边军配合聂士成抗敌，是袁世凯早年的拜把子兄弟，奉军因此与毅军一样，也算是北洋军体系。张锡銮手下有巡防军五路二十五营和张作霖的第二十七师，在吉林c黑龙江也颇有号召力。 模范团则是10月23日正式开练，以袁世凯为团长，陈光远为团副，抽选北洋军各部精锐入团受训，以半年为一期，一期则能提供四个旅的军官，是袁世凯以段芝贵初期编练的拱卫军名义，要线扩编拱卫军两个师，再两个师，又两个师，最终形成“新北洋系骨干军队”的本钱。 两广的陆荣廷c龙济光本是姻亲，在1911年c1913年两次战争中选择站到袁世凯麾下，为袁世凯在北洋军系之外最强大的一股地方系军事力量。 段祺瑞在北京以陆军部的名义要整编军队c划分军区，士官三杰在地方要推行军队国家化，二者互相唱和，咄咄逼人。袁世凯拿不住劲儿了，想要召集各省将军和各师师长到京开会，来个痛快决断，可身边有人劝说，曰，日军还在攻打青岛，中队高层人员密集来京恐怕引起误会。那就，分批召见呗！ 第一个得到召见电令的不是别个，乃是山东将军靳云鹏。 靳云鹏知道自己得此“殊遇”的原因——老头子要借自己这颗石头，问段祺瑞—何向东那条道上的意见。那就以“山东军事尚未收束，日军攻击青岛已近一月，我军正当积极准备c警戒之时，暂不能离开值守”为由，敬谢不敏吧！ 第二个是快马张，年已七十的张锡銮倒是立即出发到京拜谒大总统。听袁世凯吐露情由后，张锡銮说：“此时外交告急而边防空虚，国家整编军队c建设国防正切时宜，若因政治遽变而生出变故，恐怕会引起国家的内乱而招来列强的干涉。项城身为民国大总统，一切以国家为大计，则军队国家化之整编，项城受益最大矣！” 袁世凯听了张锡銮话默不作声，实则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看，廉颇老矣，耳目早已不再聪明喽！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张锡銮看出自己劝不动拜把子的大总统了，以关东之日军异动为由，未作逗留就出京回到奉天。 袁世凯又召张作霖，张作霖最是乖觉，在袁世凯面前故意装憨弄巧，还尊奉雷震春为师，以示自己与北洋有渊源，愿意听大总统的话。原来张作霖还是奉天巡防军前路统领时，分在东三省右翼，右翼翼长正是雷震春。袁世凯一高兴，赏了张作霖不少东西放回奉天，再说下文却也没戏。 为啥？张作霖不知从哪里听说，山东军事收束之后，第十五师就要进驻东北！老实点，乖巧点，否则军队整编的第一刀就落到“张保险”的脖子上！反正，27师不能跟第十五师来硬碰硬的那一套，玩不转的！ 袁世凯没办法，身边没人的他只得撤了段芝贵长江巡阅使署副使的无聊差事，仍然回京任拱卫军司令官，加强军事训练，以防不则。又着人带话给王占元，劝其不要栈恋第二师了，回京来，老头子重新给你一个师。“被迫生了两个月病”的王占元正在愁苦间，忙招呼第二师那些吃闲饭的弟兄们呼啦啦的登车回京。张孝准c姚青松也不阻挡，嗨，老子还愁着如何“送鬼出门”呢？王师长，慢走啊！ 再召李纯，李纯羞答答的来了，告诉老头子，如今第六师没有定武c宣武二位上将军的命令，要动一兵一卒都不行了。看看，九江有欧阳武率赣军第一师把住门户，东边的福建有许崇智的混成旅，西边有湘军两个师又两个混成旅，第六师在南昌是钻进人家口袋里，孤掌难鸣呐！这话，其实是冯国璋让李纯说的。 袁世凯左右看看，能用还有谁？浙江朱瑞，宣！山西阎锡山，宣！新疆，太远了，算了！还有近在京畿的曹锟，嗯。。曹锟也有离心离德之迹象，全因吴佩孚被段祺瑞任命为第十一师第二十二旅上校旅长了。 掰着指头算一算，察哈尔c绥远有第一师；陕西有第七师撤销后留下的15c16两个混成旅；京畿还有第八混成旅，准备新编的第七师还在师长人选问题上与段祺瑞扯皮，一时半会儿成不了事儿；第八师王汝贤倒是没有异动，可以先安抚着；第十师已经指望不上了；第14师原本有番号的，师长是许崇智，二次革命后缩编为第27混成旅，又改称第11混成旅；23师孟恩远镇守吉林，似乎可以指望，但是实力太小又在边防，调动困难。其他的混成旅，如原第五师第十旅改编的第一混成旅，湖北的第二混成旅c第六混成旅c第九混成旅。。唉，不提了，伤心！ 如今的袁世凯，只能一边以调回段芝贵c王占元来加强拱卫军和模范团，一边等待着段祺瑞整编全队为二十个标准师的事儿闹出乱子来。 僧多粥少，国家财政又没钱，二十个标准师，加上的炮兵c骑兵c军需辎重兵c工程兵c航空队。。拭目以待，看段祺瑞c何向东如何把全队玩儿转的，闹出点事情来了，大总统再来出面收拾残局。 当然，借助日本人之手压迫东北各部听话，还是要做的。。 正文 第210章 【郑家屯】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袁世凯在抠头皮c伤脑筋之后颓然放弃，准备也学何向东一般躲起来看热闹。 那么，何向东躲在上海哈同花园渡蜜月，袁世凯猫在大总统府里不吱声，段祺瑞该当高兴了？不，他正跳起脚骂何某人的娘呢！ 山东的事情还没了，上海就爆出舆论风潮，随即士官三杰又不太合事宜的提出军队国家化，加上与协约国的谈判，与日本的周旋，普选办法意见征集和制定哪一桩不是大事儿？一桩桩都落到临时政府总理兼陆军总长兼中立办事处坐办段祺瑞的脑门上了。 这个总理不好当呐！ 为难时，自然有人出来替总理分忧的。 第一个出面的是第一任民国总理唐绍仪，他与段祺瑞原本是有矛盾的，当初逼走唐绍仪最力的就是段某人。国家面临如此重大转折关头时，在孙中山c黄兴c何向东c梁启超等人的敦劝以及段某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邀请之下，唐绍仪出山就任这一届临时内阁外交总长，与他的女婿顾维钧一道，承担起外交谈判和对日周旋的重任。 第二个，不，第二批出山赴北京任职的是伍廷芳c张知本，他们出面组织普选和相关法律研究c制定，准备以副总统黎元洪为首推进普选，重开国会，推翻民元三年袁世凯在解散国会前强行通过的民三约法，在民元约法的基础上制定民国的正式宪法。伍廷芳原是心灰意赖，准备回到香港继续当爵士衔大律师的；而张知本在武昌的中华大学执教政法已经半年。 第三批是以程灏功c周自齐c梁士诒组织的财政整理委员会，一方面协助外交谈判c力争收回关税自主权；一方面以整理发钞c银行清理为主推进币制改革，整顿全国经济；再一方面与法律人士会商制定新税法，废除杂税杂捐，以中央c地方财政分税分责的形式，推进税收制度改革，为发展工商业c助力农业铺路搭桥。 第四批c第五批几乎就在舆论掀起波澜的那一刻起，原来分属不同阵营cc甚至曾经刀兵相见的北洋系c国民党系c两湖系c地方军系，逐渐的聚拢在一起，共商国是，同当国家兴亡重责。 一股股涓涓细流在无形力量的作用下汇集在一起，形成滔滔江河之水奔涌向东，汇入大海；一个个政治团体在无形力量的平衡下捏合在一起，各自利益互相融合发展，各自的政治诉求逐渐的抛开短视，化一为争取国家的强盛c民族的兴旺；一枚枚铜板块块银洋换作一张张钞票，全国四万万人都在为国家紧要关头的改革和振发出力。 隐身哈同花园的何向东，就是那股无形力量的源头，不，准确的说，无形力量是中国人的国家意识c民族意识从1840年开始慢慢积累，在湖北日新月异的社会变化中，在沙河之战的日日夜夜，在舆论风潮的唇枪舌剑中逐渐成形c强化，何向东只是恰到好处的引导国家意识c民族情绪的力量悄悄的汇聚c突然的爆发而已。 还是武昌的《大汉报》总编胡石庵在论战中的一篇文章道出奥妙。 “未有辛亥之革命，国人不知民众力量之强大；未有抢救汉冶萍，国人不知钢铁工业乃国家之心胆；未有大冶之工业城，国人不知湖北之变化；未有沙河之胜利，国人不知泱泱中华亦能振作而制敌” “凡此种种，不经尝试而从旁指点品评c动辄引经据典者，莫如先以国家振发之大计而设身，提点一二者可用建议，待施行见效再行置喙。” “先人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先人又云，不在其位者不可谋其政。而时人往往以匹夫有责而对国家大事妄加指点非议，所言虚者多，实者寡；捕风捉影c妄加揣测者多，真凭实据c实干经验寡；夹带私利者多，为国家民族气运度量者寡。” “胡某尝问，言必指人卖国者，其人真有爱国之行为乎？有心人等或可搜罗近日舆论中指责谩骂者名姓，调查其作为，打听其为人。胡某敢言，其人十之皆为虚言者c人云亦云者或夹带私利者也！” “呜呼，沙河之壮士鲜血未干，汹涌之振发民气未泯，如大帅般敢于为国家作担当者未绝，华夏复兴有望矣！“ 中国朝野在争论和暗斗中渐渐归流，日本人也没闲着。 1914年11月17日，日军集中陆c海炮火，出动水上飞机投弹，对德军在青岛要塞核心工事区遂行连续七天的炮击。11月22日早6时，德军中尉布鲁肖携带着德国总督的密令文件驾驶飞机离开青岛，降落在潍县城东北的平地上；德军炮舰亚格尔号随塔克号之后，在胶州湾自爆沉没。11月23日，俾斯麦炮台守军炸掉军备物资，港口德军炸沉远东最大的，3600吨级的船坞，大部德军乘坐舢板c汽艇c划子横越胶州湾内水面，在胶县登岸向“中立国”缴械。 11月24日，德国驻青岛总督兼守备司令官，海军上校迈尔瓦德克率残部千余人（多为轻c重伤员）向日军投降。 25日，日本青岛作战军司令官村上景明大将宣布攻占青岛，设立青岛守备司令部，自任司令官。26日，中国陆军第十一师第二十一旅进驻李村河口——仰口一线，“局外中立”在山东宣告结束。 山东作战，日本人付出一万四千多人的伤亡，第十八师团被全歼的代价，总算达成其公开宣布的“对德宣战，攻占青岛”战略。然而，日本内阁和军部秘而不宣的“趁势占领胶济铁路和山东全境”目的完全落空。 不甘心的日本政府又指令其驻华公使日置益开始新一轮的外交讹诈，于27日照会中国外交部，要求全面继承战前德国在山东的利益，目标直指胶济铁路和沿线矿产开发权利。 唐绍仪c顾维钧当即予以驳斥，称，胶济铁路是在日本对德最后通牒生效前，由中国陆军第九师收复，与日军出击青岛毫无关联，当然不能作为日军之战利品。唐绍仪在随后发布公告：欧战爆发而中国局外中立，日军以战争行动占领青岛，根据德国租借胶澳条约，日本在青岛的统治权按照租借条约延续至1923年结束，届时，中国将收回青岛主权。 历史又要上溯到1898年，三国干涉还辽之后，德国强占青岛，强迫满清政府签订租借胶澳条约，租期25年。俄国见状不甘落后，立即强占旅顺口，也强迫满清政府签了一份租借金州旅大条约，租期也是25年。 青岛与旅顺在日本人眼里的分量截然不同，日军前脚撤出旅顺，俄军后脚就占据c强租，那不是打日本的耳光吗？从此，日本卧薪尝胆c积极准备对俄战争，于1904年发动日俄战争，战后，俄国在南满的一切权益转交日本。日军在旅顺设立关东州都督府，以护路队的名义常驻军队，从一个旅团增添到一个师团，再增添到1914年底的约两个师团。 静观各方风色，时机已然成熟，27日午后，定武上将军c长江巡阅使兼山东军事观察使何向东加衔上将在上海哈同花园通电，销假，即日动身进京述职。 日本人立即把何向东北上看做“中国政府就山东交涉案将向更强硬的态度转变”的信号，立马见好就收，胶济铁路的事情也不提了，闷着头发动日本国民先移居青岛，站稳脚跟再说。 1923年，中日双方都把这个年头看做关乎山东c辽东两大半岛的“决战之期”。 不过，决战之前，双方都会在一些“小事”上做文章。何向东是带着一份密电登上北去火车的。密电来自于奉天将军府，张锡銮回到奉天后左思右想，支持袁世凯吧，国家肯定内战，凭白给日本人以好处；不支持袁世凯吧，拜把子的情谊和多年来的交情上说不过去。左右都是为难呐！ 张作霖回到奉天后，出了一个两面讨巧而奉天得利的主意。 文章得从郑家屯的日军说起。郑家屯位于吉c奉两省交接地带，具有相当重要的交通和战略地位。 日俄战争后，根据1905年所签订的《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日本虽然获得了在南满地区有守备铁路的驻兵权，然而郑家屯既不属南满范围，也不是铁路附近属地，原无驻军的理由。1914年8月，对之窥视已久的日军借口其在郑家屯附近举行军事演习时曾受中国警察的误击，以“保护居留日侨”为名，悍然进驻郑家屯。后误击事件虽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但日本不顾中国政府再三的抗议，继续非法驻军。 原本此事由奉天将军府会同外交部办理，此时，山东的军事眼见停了，传闻的第十五师出关驻防东北一事是说来就来。奉天各部都不愿意“突然有外人插一腿”在自家地盘上，那怎么办？ 请何向东来解决赖在郑家屯不走的日军，希望以此事让何向东陷入外交纠缠中，知难而退，免得第十五师开到东北。又可以敷衍大总统袁世凯那边，看，老兄弟在给姓何的出难题了。还可以让日本人也觉得麻烦，能从郑家屯撤走最好。 因为，奉军是承担了进剿蒙古巴布扎布匪帮任务的，巴布扎布身后就有日本人撑腰，日军进驻郑家屯，实际上是控制要道，随时给巴布扎布开逃生的口子。 别人觉得难，是因为不敢去挑战日本人。接到张锡銮电报的何向东，却已经看到东三省军队接受整编，日军撤出郑家屯的远景了。 正文 第211章 【还是郑家屯】 按照德制的军职设定，德皇为德国陆海军总司令，参谋总长为其总幕僚，统管总司令部（即战时大本营），为全军仅次于德皇的第二号人物。日本军制学习德国，与此相同。 民国肇建，袁世凯本也想继续贯彻德国陆军组织制度，奈何手下的龙虎狗三员大将中，原定出任参谋本部总长的王士珍眷恋满清旧情，不愿在民国担任职务。冯国璋出了“一回幺蛾子”，从汉阳前线调回北京城总统禁卫军已是袁世凯顾念旧情c格外开恩。随后，段祺瑞回京，陆军总长和参谋本部总长两个职位间，段祺瑞选择了陆军部。 别的人，要么在北洋系统还没高到与龙虎狗并肩的地步，要么是袁世凯不想用的外人。 在袁世凯的授意下，一心抓权的段祺瑞可谓跋扈之极，硬是把黎元洪兼任总长的参谋本部完全架空，军政c军令c军学c军需一把抓，才又造成段祺瑞掌控军权，威胁到袁世凯地位的境况。 军权集中，就连袁世凯和段祺瑞之间都要生出罅隙。 前车之鉴，军政和军令必须分开，何向东必须遏制住自己内心对权力的渴望，从自己开始，在中国建立完整的c有效的军事组织体系。他选择改参谋本部为总参谋部，出任总参谋长，就是要把军政与军令分开，避免军人集权后对中央政权形成威胁，走上如日本那般即将走上的军国主义道路。 长江巡阅使到京后就是新任总参谋长，各省将军署参谋长在看到何向东动身的通电后，具皆心领神会，纷纷北上。 何向东从南京渡江浦口，车厢里多了两位客人。一位是老熟人，圆脸浓眉的宣武上将军行署参谋长师景云少将，何向东对这位沉默寡言，行事稳重的参谋长颇有好感；另一位是江西将军署参谋长方本仁少将，师景云一介绍，原来还是湖北黄州人氏，自然就亲切了几分，再问，方本仁乃是陆军大学第二期毕业。另外，与何向东一同登车的还有第四师参谋长王鸣珂步兵上校加衔少将。 旅途中多几个人说话倒也能打发时间，何向东却有意无意的问起陆军大学的事情。黎元洪去北京之前，就陆军大学归参谋本部管辖之事达成协议，黎元洪乃任命胡龙骧为陆大校长。 何向东既然要接任总参谋长之职，陆军大学肯定要扩大办学，结束教完一期再招第二期的局面，把早在计划中的军事研究班放到陆大去，为陆军培养师c旅级主官和军团c师级c旅级参谋长。今后，还将把培养对象进一步扩大到团级。 军官养成体系不能一成不变，在陆军军事技术发展和战术变化的要求下，陆军作战更趋向于以炮兵为核心的合成战术。放在第九师系统里，团级已经可以得到57步炮和82迫击炮的支持，这就要求团级主官和参谋处具有一定合成战术理论和实践经验。也就让营级到团级的升迁，变成一道槛，一道需要正规军事院校学历的槛。 陆军军官学校，负责培养连c排级军官，优秀者可以担任初等参谋；连级军官积累一定经验后升营级。营级军官优秀者可推荐或个人报考陆军大学，学成后以副团级任用，然后转任团长。陆军大学毕业者最高可晋升到师长，师长要具备在战时指挥一个军或升迁到军区一级职位，必须经过更高一级军事院校的培养。那么，在陆军大学之上，还应该开设一个高等军事院校，除了教授军事之外，还要教习经济c政治c外交等等知识，成批的培养出方面大将来。 结合目前中国已有的军学体系，就形成陆军小学c中学c军官学校c陆军大学c国防研究学院的主干体系。在此基础上还应该增加炮兵专门学校和炮兵士官学校，培养初级炮兵军官和士官，以适应未来大炮兵陆军更多的炮兵战法需要。工程兵c辎重兵c航空兵c骑兵或未来的装甲兵也是如此。 算啦，不想太远了，越想越恨不得把何某人大卸八块，每一块都派上用场。何况，何向东以前也不过一个小小的中尉参谋而已，经历了战争和思考c整军实践，摸爬滚打到今天，自觉当个师长还是能勉强合格的，更高嘛。恐怕还需要磨练才行。 进京任职就是磨练！ “兰峰，你对东北的条约可有了解？” 师景云冷不丁的被何向东这么一问，愣了一会儿神，才皱眉道：“参总，前清于1905年与日本人签订了《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职部只记得大约的条款，具体的还要到外交部查询才能作数。大致上有五点，第一，开商埠；第二，准许日本军队以护路之名驻扎南满洲铁路沿线；第三，允许日本经营安——奉铁路十五年；第四” “慢！”何向东摆手示意，问：“安东到奉天的铁路？确定是十五年期限？” “是的，参总，这个职部记得很清楚。耀庭，你想想看是不是？” 方本仁点头道：“确实是十五年。签约当年职部正在将弁学堂就读，当年的《国闻报》把这个条约骂得体无完肤，随后就有陈天华蹈海自尽以警醒国人。” “那就是说明年就得拿回这条铁路喽？” “参总，难哪！”方本仁是第六师的老人了，与之前的第六镇统制官吴禄贞走得比较近，从吴禄贞c蓝天蔚c张绍曾等人的交流中得知不少东北的情况。此时见参总对东北问题上了心，嘴里说难，心中却腾地燃起了希望之火。“日本人从1905年开始就不断破坏《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其护路军队早就开过奉天，四平街一带都能看到日军护路队。而且，日军只要成联队以上建制，每年例行演习最少两次，在东北的日军每次演习都会扩大演习区域，扩大就不退回去，早已经把铁路沿线左右十五里的约定破坏。前清c民国，国力衰弱c内乱不断，面对日本的强力压迫，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一味迁就。” 何向东的腮帮子鼓动了几下，好歹按捺住怒火没有拍桌子，因为火车上的小桌子受不起他一掌之力。 因为国力弱就不敢抵抗，生怕惹起“外交纠纷”，引来中日间的全面战争，这恐怕是中央当权者和地方官们的“习惯性思维”吧？就是这种习惯性的思维，让日本一步步的实现对中国的蚕食，一口口的吃着中国肥肉养得膘肥体壮再出拳打中国。这种恶性循环必须中止！山东已经做到了，证明日本并非国人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对付日本海军暂时没办法，打日本陆军确有几分可能。 打，有军事的打法，也有政治经济的打法，两者，何向东都开始进入运用纯熟的境界。1915年，安奉铁路到期，那么，中日关系从山东军事收束之后走向正常化的脚步就要因此中止，抵制日货运动又找到一个题材，发动民间力量对日本的经济战争就那么持续下去吧！ 如此，即便日本能从欧洲得到订单，以日本本土寡薄的资源如何完成订单呢？日本想在欧战中得到国力的飞速发展，以前可能，现在，没那么容易！ 嗯嗯，放下，放下，暂时还需放到一边，等安奉铁路到期时再捡起来说事儿。 “耀庭兄，郑家屯在哪里？”何向东一边问，一边从应声上前的傅常手里接过皮包，翻捡了一遍，苦笑着找出一张三十万分的东北全图来，看看左下角，还是日本人1904年的版本。 “好像在奉天和吉林之间，这里！”方本仁找到了郑家屯，这三个字，日文也需要汉字来表达。 何向东看到了，思想已经转到日本人方面，日军为何甘冒“违约之名”在郑家屯赖着不走？嗯，到了北京得试探小日本儿一回，看看能否探悉其意图。军事调动c驻防c作战，不存在无目的之行动。 对付日本人，从现在开始到1923年，还有足足八年时间，但愿辛苦这八年，可以免去历史上的那八年！ 想想都他娘的觉得心酸c窝囊c憋气，正面战场c敌后 “真吾！” “到！” “下一站停车，急电赵白朗立即到北京见我。” “是！” 师景云大着胆子问：“参总，这是” 方本仁笑道：“白狼。” “对，白狼。”何向东微笑着，目光扫过师景云c方本仁和王鸣珂，手掌在地图的长白山和朝鲜半岛上轻轻拍打一下，说：“看看这里的地形，如果有朝鲜人得配合，白狼可以发挥所长，在这里给日本人搅个天翻地覆！看看小日本儿还有多大精力在东北搞风搅雨。嗯，郑家屯，郑家屯，这个位置很关键了，我们要给白狼运输给养c弹药等物资到长白山区，必经郑家屯。这个问题得解决！真吾！” 傅常上前一步。 “停站后再电总参谋部和陆军部参谋司，准备详细的东北地图，民情资料，驻军各部主官c兵力构成c装备和训练情况，日军相应情况还有《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全本，我下车就要看。” 傅常板着脸应了一声“是”！话音未落就忍不住扯歪了嘴角，笑了。跟着大帅，不，跟着参总就是有劲儿，转眼间又要跟小日本儿对上了，只是不知这一次是否会轮到傅某人带兵上战场呢？ 正文 第212章 【医学博士】 车过滁州，两道电报发出后又再开动，到了蚌埠，安徽将军倪嗣冲的参谋长李玉麟也登车拜会定武上将军，以下属的姿态陪同赴京。 这位老北洋武备出身的参谋长很不讨喜，军容不整，业务不熟，何向东问了几句皖军的编练情况却没有得到肯定c确切c有价值的回答后，就不再搭理他了。可人杵在那里了，还是堂堂民国陆军少将，不能把他赶下车，然后咱哥儿几个继续开会说叨折腾小鬼子的事儿吧？那就不说了！睡觉！ 这么一来，搞得师景云c方本仁c王鸣珂以及参总随从军官们对李某人是很不舒服，拿脸作色这档子事儿肯定会有。 李玉麟很快就有了感觉，第二天天刚亮，车到徐州，他就寻个借口下车，看情形，还是换一班车或者换另一个人作为皖军代表进京吧！ 师景云早等不及了，李玉麟刚刚下车，他就抛弃一贯给人的稳重寡言形象，趴在何向东面前的桌子边，翻出地图说：“参总，职部想了一晚上，在朝鲜搞整日本人一回，还真能行。嗯，几年前，就在1909年，朝鲜人安重根在哈尔滨刺杀伊藤博文那个老东西，足见朝鲜人中还有很多义勇之士可以利用。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可以在吉林长白山区隐蔽处建立营地，训练中朝联合军队，再从中俄朝三国边境的图们江地区潜入朝鲜山区，只要力量足够，可以攻击朝鲜道c郡首府” “嗯！”何向东及时点头，有肯定的意思，还有打断不谙游击战的师景云“胡说下去”的意思。“组建联合军深入朝鲜北部山区游击作战，牵扯日军兵力和精力，打击其山区的守备点c警备队c警察所c矿山c工厂，却没有必要去攻坚打城市。只要闹腾起来就行，那么我们在东北就只需对付辽东半岛上的日本关东州都督府的护路队，而不用太担心日本朝鲜军从右翼而来的威胁。大家整理一下思路，按照这个想定深入一下，看看需要多少兵力，寻找什么样的帮手，武器配备如何最佳，呃，那边的地形和气候，有没有熟悉的？”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南方人，哪儿搞得清长白山那边的事儿哟！ 打日本人不能松劲儿，得一拳又一拳的打得扎扎实实，让日本人回不了气。山东这边刚结束，那就从东北和朝鲜入手，不过，军事来不得半点想当然，缺乏必要的资料，参谋们不可能拿出计划来。何向东心里有了主意，转了话题询问第四师c第六师的装备c训练情况，捱到济南，这节原本没装多少人的车厢顿时热闹起来。 “奉大总统电召进京”的山东将军靳云鹏和山东军团前敌指挥杨曾蔚带队，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参谋长和沙河之战立功人员蜂拥而上，还带了几个德国人。 都不是外人，简单寒暄过后，何向东认识了几个德国“客人”，是客人嘛，原先的估计有误差，至今，中国加入协约对德宣战的事情还没谈妥贴，还等着何某人去谈判桌上加油添柴。那么，德国人就是客人。 青岛德军野战医院院长福鲁施泰因医学博士，正是在这位医学博士的极力建议下，最后一节从青岛开往济南的火车里，装载了满满三节车皮的德文c汉语图书c胶片，其中医学类图书c文献就达三千四百多册。博士是被“缴械”c“收押”的尊贵客人。 德军飞行员布鲁肖（布鲁瑙歇耳）中尉，携带的德国青岛总督密令是——“一旦中国对德国宣战，在华德侨必须在第一时间向何向东将军投降。” 还有三位是德军工程兵少校c要塞设计施工负责人c工程师汉斯珀尔；德国陆军远东第七步兵营长菲力少校；海军修船厂动力机械师霍李曼思海军预备役轮机中尉。 看到几位宝贝一般的德国客人，何向东心里乐开了花，直夸“少石兄事情办得漂亮”。 师景云c方本仁c王鸣珂本就有心与何系拉拢关系，一路上发觉参总没把三人当外人看待，心中觉得安稳又感慨。此时，看到参总c杨总指挥c靳大帅在翻译的陪同与德国朋友聊天说话，乃各自找了“对象”攀谈，当然，更多的是羡慕人家在山东打了一场提气的大胜仗。 “博士说，中国陆军在沙河击败日军，表现出强悍的战斗力，但是，中国陆军没有强大的国力基础做后盾，很难与日军进行全面的c国家间的决定性战争。” 杨曾蔚在之前就与福鲁施泰因博士长谈过，有必要作一个介绍，也算为何向东与博士的正式会谈作预热。 “博士了解我军野战医疗体系之后，提出中国应该尽快建立医药化工体系，阿司匹林与吗啡是军队必须药品，他可以为此提供帮助。” 何向东差一点就冲上去拥抱可爱的博士。他在上海时就与哈同谈起过鸦片的深加工，鸦片商人哈同已经着手准备聘请技术人员，购买设备，无视德国拜耳公司的专利，搞一个“药厂”。 吗啡甚至那个啥米因只是一个方面，算是歪门邪道，阿司匹林才是正着！ 沙河之战防御阶段，42团c20团伤亡惨重，尽管战前就由杨正波和夏建民在上海购买了一大批医疗器材和药品，花费高价买来的阿司匹林也着实挽救了不少战士的生命，但是，代价太高！洋药商赚得盆满钵满，从工发银行挪用的钱花得何向东心疼却又不能不心疼。如果这些药品能够国产，不仅仅是对军队，对全体中国人都是福音！ 还有，显然此时的博士没有想到，如此落后的中队敢开到欧洲去与德军对战吧？哼哼，嗯嗯，书籍是宝贵的财富，阿司匹林是老天爷给何向东的礼物，不能不收，厚着脸皮也要落落大方的收下。 噼里啪啦的，何向东把脑子里能想到的感谢话都说了一遍。山东将军署的翻译眨巴几下眼睛，肯定是打了不少折扣才翻译过去，却也引得福鲁施泰因博士站起身，摆着手，连连叽里咕噜了。 “博士说，感谢将军对德国人民德友善，也感谢将军收留了他的女儿和女婿一家。为将军，为友善的中国人作一点事情，是上帝的指引，也是他个人的感恩，中国人和将军阁下值得德国人的回报和尊敬。” 何向东脸红了，脑子里响起一个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阿弥陀佛，叮”唉，在哈同花园听罗伽陵女士念经给闹得！ 在诚恳的博士面前，何向东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对不住人家德国人民了。看看，骗了人家的贷款和投资，骗了人家的技术和设备，还骗了人家的感谢。尼玛，怎么看老子怎么都是一个好人呐！嗯，不能这么想，德国人强占青岛，德国人发起八国联军，德国人 博士负责建药厂，就在湖北大冶的化工产业区，这样也可以得到他家人的照顾，毕竟，人家博士是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 中尉飞行员，去南苑航空队当教练官。少校工程师，跟去北京，听随后从卢汉铁路进京的张孝准参谋长安排工作。步兵营长，到武昌第二陆军军官学校待着去！船舶动力机械师，当然是去求新船厂服务喽！ 车到德州，德国人就此分流。 其实，青岛德军中有一半是预备役人员，这些预备役人员原本在青岛或各个租界从事商业c教育c医疗c工程c机械加工等等工作，对目前的中国来说，他们都算是人才，不独杨曾蔚带来的这五位出类拔萃者。比如博士负责的野战医院里就还有几位医生，他们还留在潍县c昌邑的中医院里照料伤病员；又比如青岛德军海军修船所里还有大量技术工人，他们参加了防御作战，今后会分批开进集中营等候战争结束，大冶工业城的德国村就是集中营。 何向东在德国人面前戴着“伪善”的面具，大量的德侨因此前往德国村，用他们的技能和存入工发银行的金钱助力了工业城的发展。 火车隆隆北上时，上海南市的第九师代表处门口，蹒跚行来一男一女两位老人，他们形容憔悴，面带悲戚之色，在过往行人的指点议论中扶持着，扑通的屈膝跪下，大呼冤枉。 抵制日货的浪潮中，一家名为《花花世界》的小报以连载传奇小说的方式，披露出混在第九师野战医院的一名日本女间谍的事儿，当然，小报自然会加油添醋，会用一些读者爱看的段子来渲染女间谍的卑鄙无耻，诸如美色之类的女间谍是谁？南市林记洋火油漆行老板林南章的女儿——林菊月！ 看过《花花世界》连载的人们在反日情绪主导下，蜂拥到南市林记，砸了店铺，烧了货物，似乎那些美国火油也是日本货一般。 夏建民闻声出门，见到这一幕，心中颇为不忍，扶起两位老人请进办事处说话。林南章夫妇哪肯起身，一起频频磕头，一起高声喊冤。 夏建民认识林菊月，还很熟悉，他不相信林菊月是间谍。可一问，林菊月确实被枪毙在山东昌邑，由第十一师宪兵执法队行刑，大帅身边的准尉见习差遣官刘昭明监刑。 他能说什么呢？失去女儿的两位老人除了磕头喊冤，还能做什么呢？僵持了一会儿，警察来了，七手八脚的把老人拖上雇来的板车，送去湖州乡下老家了事。 正文 第213章 【打破宿命】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正阳门，俗称前门，大前门。 京奉铁路从正阳门火车开始，经过天津到奉天（沈阳），同时也天津与津浦铁路汇合，连通到南京江北的浦口。正阳门火车站便成为南来北往的枢纽站。何向东通电赴京的意思不是要多大的接站排场，而是要以此压一压想讹诈中国的小日本儿。 黎元洪c段祺瑞却有心作秀，就连名义上的民国陆海军总司令c大总统袁世凯也觉得该当利用“得胜还朝”的大将给洋人们瞧一瞧，大总统也有加入协约心思啊。 车站有显贵的人群，各国公使馆外交官，大总统亲来迎接的排场长江巡阅使c定武上将军心领神会，在镁光灯闪烁间发表了简短的答谢演讲后，执意要骑着一匹白色的东洋大马在大总统府的马车队之前，耀武扬威的穿过大前门，在东交民巷的街口还故意的勒住马，打量过内里街道上那些洋鬼子兵们，然后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迟早有一天，各国使领馆门口站着的会换作中国兵！ 沿街，军警的警戒线外簇拥着看热闹的中国百姓，人群中不乏有人看过报纸，也不乏有心人从高头大马上那人靛蓝色军服肩上的两颗将星，或者看到垂在马鞍后的八狮军刀，又或者从开路c护卫的那一连靛蓝色警卫格外兴奋的神情中猜出来——“长江巡阅使何大人进京啦！” 何向东，这个名字很响亮！何大人，如此称呼很不合时宜又带着几分贴切。 虽然民国政府对山东的中日军事冲突很低调，生怕激怒了日本人，但真实的战况和可谓精确的战果早已大白于天下。从1840年到现在，中队何曾有过一战歼敌几万的战绩？何曾有过打过仗却不签订卖国条约的事儿？看看那青年将军的威风，看看跟在后面的一长溜马车c汽车，大总统的白底描金朱漆轮马车，还有那些东交民巷的洋鬼子外交官们不也巴巴的跟在何大人后面吗？ 积弱几十年c挨打几十年的国家，无论官民，都打心眼儿里希望国家能出一员良将，如今，这个愿望实实在在的实现了，人们的心气儿也开始振发，不自觉的开始打量自身——老子生来就是受气挨打的吗？不！ 何向东很好的迎合了老百姓的心理，一路上端坐马背，军容整肃，时不时的还向爆发出喝彩和欢呼的人群致以举手军礼，可算过足了在万众瞩目下登台唱戏的瘾头。 中南海居仁堂设下盛宴，大总统袁世凯和公使团首席朱尔典分别讲话后，何向东再次闪亮登场。 “中国的四万万人口，大多还生活在封闭的小农经济圈子里，他们穿土布，一家人往往只有一两件完整的土布衣服，一家人往往只有一两床薄薄的棉被，一家人在365天中，至少有200天要吃杂粮，又有大约100天为食不果腹而发愁。如果我这个堂皇的酒宴上对衮衮诸公说，这吃不饱c穿不暖的四万万人中蕴含着一个潜力巨大到足以让全世界经济形势为之一变，并且持续几年c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市场，诸位肯定不会相信。” “四万万人，数量太庞大，包含的情况太复杂，我的判断似乎也缺乏证据。那么，我就以湖北，以两千五百万人的湖北在三年中发生的变化为例。辛亥革命以前，湖北是全国办理洋务成效最突出的省份，年入库税收为两千四百万两，在1910年，占据全国财政收入的8。7。经过三年建设，1914年截止到10月，全省财税收入达到五千八百万两，全年可望突破六千万两。如果把这个数字同时放大到全国，财税收入可达八万万两，折换新钞十一万万元。对政府而言，财税收入是关键，而百姓而言，生活得到改善才能彰显出民国不同于前清，民主共和优越于封建！” 目光狠狠的扫过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袁世凯，何向东继续发表着他蓄谋已久的演讲。 “湖北发生的变化来源于两个方面，其一，由社会集资和借贷洋款进行的工业建设；其二，因为工业建设的劳力需求而改变的小农经济社会劳动力流动方向，农村人口结构随之改变。后者，对于以农业立国而人均耕地不足四亩的中国而言，尤为重要。从纯粹的社会经济学角度来说，中国封建的农业社会如果不加以改变，即便没有列强的入侵，中国社会一样要乱，这是封建的小农经济社会基础上的封建国家的宿命！不改革根本的社会结构，那么谁也打破不了这个宿命！” 这席话落入听众的耳朵里，似乎是在警告那些借“国家体制不适应”来搞复辟的人。民主共和c封建，无论什么国家制度，不改变社会经济结构，就无法改变中国面临的一切问题。所以，拿什么政体与国家强弱联系起来，纯粹扯淡！今天，何向东挟山东之战的胜利余威说出这话来，可不是让你只是听着的，分明就带着裸的威胁之意。 谁他娘的今后再拿政体说事，老子对他不客气！就是这意思。 “以促进工商来打破小农经济形态，无非是利益二字。当农妇花在纺线织布上的时间和体力，比花在养猪c养鸡c养鸭甚至在工厂里做工得到的少，那么农妇自然就会出门做工，就会搞家庭养殖业。同时，农民手中有了做工挣来的钱，又没有时间纺线织布了，自然会选择工业生产出来的机织布。四万万中国人选择工业产品时，市场该有多么庞大？湖北的财税收入增长，正是得益于首先在鄂东，而后推广全省的工业建设和社会改革，消耗了大批农村剩余劳动力，减少了土地与人口之间的矛盾，增强了农村对工业品的消费能力，为更大规模的工业生产开辟出广大的市场。因此，对中国政府而言，勒紧裤腰带也要搞工业，重工业和民生工业齐头并进，以此促进商业流通，再从税收增长中丰富财政，走上一条财政自立的良性循环之路。” 何向东信口拈来的道理，在1914年末的中国，却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效果。民族资本家和地主们很少有人会把农村经济形态的改变与工业投资联系起来，或者说没有充分认识到建设工业c促进商业流通对国家c对社会而言的巨大作用。 一个作坊佣工几人，就能稍微改变几个家庭的生存面貌；一个工厂佣工十人数十人，就能改变一个村的面貌；一条产业链的形成，就能改变一个地区一大群人中国社会就应该是这般一步步的摆脱落后，改变宿命，这就是革命！ “中国政府处在严重的财政困难之中，就算勒紧裤腰带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举办像样的工业。问题是否就无法解决了？我认为，问题首先从在座诸位身上寻找解决之法。不算勋位津贴，一名中将师长月俸八百元，加上等同于自家小账房的办公经费是两千多元，两千多元足够开设一家小规模的工厂了；民国副总统，月俸一万元，办公费一万元，两万元就够买十分之一条快利轮。合并机构c裁减冗员c撙节开销c减少官长俸禄c增加办事员薪水，鄂东就是这么节约出钱来搞工业的，鄂东麻城县二十多万人口，拿国家俸禄的人员只有六十多人。大冶县境内有近千家大小工业企业，人口近六十万，拿国家俸禄的人员也不过一百七十多人。” 何向东挥舞着革命的刀子，毫不留情的向在座众人砍过来了。 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给三巨头同盟的面子，或者是真的被触动了，在座华洋人等俱都无声，任由初来乍到，不知京城里水深水浅，藏龙卧虎，如初生牛犊一般直接拿政府官员c军队将领们的钱袋子说事。哼哼，继续呗，看你有啥好下场！？ “中国不能自外于世界，今后会以上海为龙头全面开放长江流域市场。而世界各国无论强弱，要分享中国开发四万万大市场的红利，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而非动刀动枪！此时此刻，本人敢于断言，谁最早带着诚心进入中国市场投资，为中国社会面貌的改变助力一分，将来，不出年，他就将得到十分c百分c万分的回报！还将成为我本人和中国四万万人民的朋友。不过，在主动开放的长江流域大市场之内，外国资本建立的工厂和商业，中国资本与外国资本合办的工厂和商业，待遇等同于中国资本独家举办工厂。换句话来说，加入的前提就是必须废除一切特权！” 英国公使朱尔典与身边的总商务参赞诺尔敦嘀咕了一阵，两人带头鼓起掌来。 扬子江流域是英国在中国的“传统势力范围”，英国拥有许多特权，但是，特权只能在开放口岸有效，英国人要深入非开放口岸的内地，同样需要中国地方政府的许可或者找中国籍的代理人（买办）。如果按照何向东提出的办法，中国市场向英国资本全面打开的话，那么，英国资本肯定宁愿放弃在口岸的特权，而要在广大内地的经商自由。 英国资本和技术c设备在中国设厂，用中国的廉价劳力和资源，生产出商品来再卖给中国人，赚取其中的利益。当然，特权没了，利益中就要分润一些出来向中国政府缴纳赋税。 英国人鼓掌了，比之英国人并不傻的法国公司康蒂也鼓掌了，连日本人日置益在错愕一阵之后也鼓掌了总之，洋人是掌声一片，中国官员们却是应付着拍打几下双手了事。 何向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他知道，路还长得很，不可能靠这一次演说就打破人们脑子里的执念。 正文 第214章 【不怕戴帽子】 初生牛犊？还是雄心勃勃的要来个一锅烩？ 袁世凯看着在席间侃侃而谈的何向东，竭力的想要猜透年轻中将的心思，却发现——很难！又令大总统觉得很舒心。 初来乍到的何向东应该“融入”京城而非四面树敌，一番话可说把能够出席这个场合的“中国既得利益者”得罪了个遍！居然还拿副总统黎元洪的薪水来说事儿？！看看，黎菩萨的脸色有多尴尬，喂，宋卿老弟，此时此刻心里作何想法啊？再看看段祺瑞，芝泉，以后军队将领和各部c司c处官长要降薪水吗？办事员要涨薪水吗？你是临时责任内阁总理了，这事儿由何向东提了出来，你得看着办哟！ 除了得罪人之外，不可否认何向东提出的建议或者说办法应该可行，应该能如湖北一般见效。不过年轻人永远不明白一个道理——民族是人组成的，国家是人构成的，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总有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他们的地位是踩着底层的多数人造就的。 人的因素，可以让一盘好菜变成老鼠屎，可以让何向东的好设想c好计划变成破烂事儿一大堆的臭棋！ 做人呐！年轻人还没学会呢！ 人的思想总有一个圈子限定，天马行空者与闭塞坐井者的区别在于圈子的大小。何向东思想的圈子显然比袁世凯和在座大多数人略大了一圈，他想当一个好人，对民族c国家未来而言的好人，而非一群腐朽堕落的掌权者眼中的好人。他堂堂皇皇的提出一揽子解决方案，就是要争取不多的时间，不想零敲碎打c不痒不痛的慢慢改变。对他来说，今天的讲话就是一场革命，是很有可能付出牺牲的革命，是要得到刷新政治和经济思维的头脑革命。 不合作？好，那我自己拳打脚踢出一片天地来，自己一手一脚的去做，如同在湖北和今天两湖三地一般。长三角c东三省，一南一北的战略布局必须在1923年完成c结果。 时不我待，此间的达官显贵们如果跟不上何某人的脚步，那就出局吧！何某人既然已经戴过“”的帽子，不在乎再戴上“军阀”的帽子。总之，老子底气足得很，因为如今的民先会和何系军队中有大把的人才可用！如今的工发银行已经把控了国家金融命脉！如今的湖北军事重工业已经初步具备了战略支撑得能力！ 低调，老子凭什么还要低调？现在是以霸气来扫除障碍，推行新政的时刻！ “。。华新财团已经与上海法租界当局达成协议，包揽了法租界新区的城市规划c市政建设c房地产开发c精细工业布局c自来水和电力供应。争取在五年到八年时间内，以法租界新区为核心，向南包括上海县城c南市，向西包括梵王渡c徐家汇，向东跨江到黄浦江右岸的庞大现代化城市。担负起中国三分之一以上的转口贸易半以上的金融交易任务，并建立以纺织c缫丝c粮食肉类加工c皮革c玻璃等等在内的c门类较为齐全的轻工业。让上海以全新的面貌成为远东的一颗明珠！” 广告，完全是在打广告，各国公使c武官c参赞们就是受众。 从闭关锁国到被迫开放口岸，再到主动开放口岸，又到现在的主动规划c建设一个开放性大都市，变化不可谓不大，其中包含的商机不可谓不多！ 列强在中国要的是什么？合作的政府，庞大的经济利益，归根到底是市场和资源！ 从中国掠夺资源，长途运到欧洲c美国，由欧洲c美国的工厂加工成商品，又长途运输到中国倾销。。累不累？白煤不花钱？海员不要薪水？航运巨头不要利润？ 何向东式的开放其实早就有洋人在作尝试。比如日本人在上海c汉口c重庆开设纱厂，生产的棉纱c布匹全部就地消化，大笔银子源源不断流入日本商人的腰包，鼓胀了日本的大陆野心，也让英美法俄德列强眼红不已，纷纷仿效日本人的做法，在中国投资办厂。 如今，投资办厂的条件更优越了，深广的内地市场敞开了，何乐而不为呢？ 朱尔典带头鼓掌，就是洞悉了其中的奥妙，明白何向东的计划对于英国资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商业机会。英国在澳洲c在加拿大c在以前的美国，不也就是这么做的吗？ 在座洋人中最激动，却又显得很淡然的是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思。自从前任国务卿海约翰提出在华列强“门户开放c利益均沾”建议后，美国在中国的商业利益得到一定的扩张，却因为日本和英国的强力阻挡，难以深入。何向东要全面开放市场，各国一视同仁，那。。作为后来者的美国是举双手赞成的！ 芮恩思已经下定决心，回到公使馆后立即向外交部报告，建议华盛顿从各个方面支持开明的何向东军政体系，促使中国的段祺瑞临时政府实施何向东提出的计划！ “我个人认为，中国接受自由贸易经济，愿意在恢复关税自主c废除特权的前提并以上海为试点区域开放市场，逐步与世界经济流通融为一体。因此，中国也愿意承担国际责任，加入协约，对德宣战，为尽快的恢复世界和平出一份力量。既然如此，协约各国应该尽快给予答复并磋商相关细节。” 一个军礼之后，何某人总算完成了让某些人觉得有机可乘c某些人心惊肉跳c某些人欢欣鼓舞的讲话。 在袁世凯宣布任命陆军中将加衔上将何向东为参谋总长之后，宴席也就接近尾声，各人都想尽快的拿出对策来，个个心不在焉，不多时就告结束。 送走各国公使，又向大总统袁世凯拜谢之后，何向东随黎元洪到东厂胡同的副总统官邸。段祺瑞c靳云鹏c傅良佐c杨曾蔚c蔡锷以及梁启超c唐绍仪c张知本c程灏功c梁士诒等人也先后到达。徐树铮尚在察哈尔出差，组织围剿巴布扎巴匪帮和筹备蒙古骑兵师，因而未归。 必须提一提梁士诒此人。 梁士诒乃是广东人，背后联系着粤省财团，前清经济特科出身。袁世凯出山排挤了盛宣怀之后，以梁士诒掌握交通c邮传，又在议会政治期间得袁世凯授意加入国民党。在袁世凯的文职幕僚中有杨士骧c杨士琦兄弟的皖系和梁士诒的粤系之分，足见其人地位。 袁世凯政权前番以卢汉铁路为抵押向工发银行借款，意图壮大交通c中国两行实力，在纸钞发行大战中挤垮工发银行。却不料工发银行发行纸钞速度极快，又与财政收入急速增长的湖北相互依靠，再与江浙沪民族资本勾连，实力再度膨胀。工发银行没有被纸钞大战挤垮，中国c交通两行发行的纸钞却遭遇发行不畅的局面，步履维艰。 这就有了工发银行整理中国银行的后话，也就有了梁士诒的见势不妙，改换门庭。 这是一个现实的，只认实力的世界。大总统失去对北洋大将们的控制，又失去对金融经济的控制，戴着一顶大总统的帽子端坐宝座，还是真正的大总统吗？ 大总统是国会选出来的，如今国会被解散了，那就得通过普选重新组织国会，再选举出新的大总统来取而代之。在此之前，就让袁世凯在居仁堂的大总统府里待着好了。看看，众人不是都到东厂胡同来了吗？ 趁着众人陆续来到，还在寒暄就座，黎元洪和段祺瑞罕见的一致，把何向东拉到后堂好一阵数落，责其行事太操切，说话没遮拦。 何向东淡然一笑，答曰：“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些事情横竖都要做，不如趁着初来乍到的没什么熟人，一股脑说透了，得罪透了，免得今后的麻烦。想必要动到谁得头上，是没有人会到晚辈这里来说情什么的了。” “奸狡！”段祺瑞指骂道：“你倒是人生地不熟的把脸一抹，来个六亲不认，我和宋公呢？难不成也跟你一样？！看来，今后那些说情喊冤的必定踏破我二人的门槛喽。” “泉公，所谓恩威并重，软硬兼施。晚辈想，中国人大多都是爱国的，能够体谅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有些人想不通也是暂时的。这么着吧，我呢唱黑脸，二位前辈当好人，折中一下，凡事都好对付。” “折中，向东，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和宋公没逼你。” “折中？”黎元洪微微摇头，心道，芝泉呐，你对何某人终究还不太了解啊！他说折中，哼哼，肯定早就度量出了折中的余地，拿给咱两人在人前人后敷衍的。 何向东点头认下自己出口的话，又道：“二位前辈，可以出去了吧？” 黎元洪拉下脸来，作出一副怨艾的语气：“前辈，前辈，倒是时时提醒我等老矣，方才你在宴会上口若悬河时，我啊就生出已然老去的悲凉来。芝泉，你呢？可有同感呐？” 段祺瑞用感同身受的目光看了黎元洪一眼，转头道：“今后就称呼职务好了，何参总。” “出去时可以，私底下，晚辈就是晚辈，前辈就是前辈，二公莫非要弄得晚辈在北京城里做不了好人，在二公面前也讨不好吧？” 何向东知情识趣，一番话说的可怜巴巴，真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段祺瑞忍住笑，伸手示意道：“何参总，请！” “副总统，段总理，您二位先请！” 出现在人前的三巨头，那是无比的团结，无比的融洽，几乎浑然一体了。 正文 第215章 【三杰镇中南】 1914年底的中国，物价持续稳定，名义上是以白银价格为参考的鄂版纸钞其实是信用货币。在物价和币值双稳定的基础上，信用货币的发行c流通c承兑都很正常，不会出现挤兑风潮，即便在某些不可知因素下出现挤兑，只要控制在一定规模，也可应对自如，信用货币仍然能够保持信用，保证流通。 关键是——物价和币值能否保持长期的稳定？ 在欧战正剧c东亚紧张的此时，如果不设法引入大量的比价性货币或者大量的硬通货币，何向东依赖的信用货币体系就会出现危机，一个不好就会崩溃。那么，何向东的军队整编c工业发展c社会转型c对日决战统统化为虚无。 中国要工业化，短期内可以指望欧洲的订单来支撑产能c扩大生产，长期就要内需来支撑。因此，培养c壮大国内对工业品的消费需求，是稳定经济c稳定社会c稳定信用货币的关键。 引进外资投入工业和商业流通，加快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分流和消耗，减少国家经济对农业的依赖，增加农村人口对工业品的消费能力，又能在持续吸引的外资中持续的保证信用货币有足够的比价性c参照性货币作依靠，还能吸入大量的金c银硬通货币。 于是，信用货币的地位也就稳固下来，还能随着经济体量的增大继续增发纸钞，以国家集中投入重点建设项目的方式融入到经济循环中。如此，国家建设的事情办了，国家财政困难解决了，国家体制的基础——社会结构也转变了，国家的工业化也渐渐完成了。 既然如此，让洋人赚点钱算什么？不开放之前，洋人没有在中国赚钱吗？那时候他们赚走的钱与中国人有关系吗？有！他们用在中国赚到的钱借贷给中国政府，掠夺中国人更多的血汗和资源。 换一个角度再看。 中国四万万人的大市场，不开发就是一潭死水，产生不出任何效益，更不能增加政府的财税收入。政府要建设c要整军c要大笔投入教育和科技研究，钱从何来？增税！增税就是国家的源头。通过吸引外资c开放市场来促成社会转型和国家工业化，同时还能解决国家财政吃紧的根本性难题，远远比单纯去“大借款”或者增税来得高明！ 对此，搞金融经济出身的梁士诒深有心得。当三巨头出现之前，正是这位刚刚完成阵营转换的“新人”在苦口婆心的向“尚有疑虑”的与会者们解说，把何参总的规划说成了“国家走向强大的必由之路”。 确实如此，从来没有一条强国之路如此清晰的展现在中国人面前！ 等到三巨头出现时，看到的是一双双充满希望和自信的眼睛。 黎元洪居中坐了，摆手让众人就座后，开口道：“诸位来此想必有不少疑问，那就索性敞开了说，元洪在一旁听着就好，凡事有总理和参总做主。” 典型的黎元洪c黎菩萨做派。 段祺瑞如今在军事c经济c外交上都指望何向东拿主意，自然是手一摆，示意众人要问就冲着何某人去，别来烦老子。 何向东却已经看出来，问题已经被某人解决了，应该说是自己在总统府没有说透的话，已经被人给说开了。大家疑虑尽去，等待的是何某人拿出实施的方略来。嗯，政治改革问题c经济发展问题c外交争取协约的问题，必须与军事，与日本结合起来说。 “日本是中国的大敌，对此无需多说。在日本强c中国弱的当前，我们要做的是竭力让日本不得发展而中国快速发展，假以时日，两国国力对比就会发生改变，中日决战之时就将到来。欧战为远东的中国和日本提供了发展良机，欧战打的越激烈c时间拖的越长，对中国和日本就越有利。但是，如何满足欧洲列强在长期战争中对战略物资的需求？没有一定的工业基础是无法满足的，我们已经落后日本很多，必须设法不惜一切代价，运用一切手段来弥补，使中国国力能在欧战期间得到快速增长。这么说吧，中国和日本，正在进行一场争夺欧洲战略物资订单的经济战争，这场战争对于两个民族c两个国家来说，战略意义远比动用军事力量的决战更大。战略制胜四字，就体现在这一场经济战争中。” 这话一说透，与会的将领们顿时来了精神。 “当前急办四件事，不准记录，相关事情相关责任人自己牢牢记在这里。”何向东抬手指点脑门，说：“第一，加快与协约国的谈判进程，关税自主c停付庚子赔款c恢复我军在北京——山海关铁路沿线驻军权c协约各国以财政和技术支持我国完善军工，四个条件一个也不能松口。第二，整理全国公务人员和军人薪饷c勋位c勋章奖励制度，考核公务员和军队各级军官，原则是节约开支c缩小收入差距和能者上c庸者下。第三，军队整编和军区划分要尽快拟出实施办法，尽快执行，在此事未能完成之前，第十五师暂不出关。第四，清理甲午年以来与列强的条约，包括地方政府私下里与列强签订的条文，外交部c总参谋部和内政部联合派出专员组，一一核查条约执行情况，重点放在东三省。诸位，八年后，也就是1923年，中日两国之间必然爆发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我们只有八年时间！” 骇然c兴奋c激动c惊讶包括黎元洪和段祺瑞，都是第一次从何向东嘴里听到“八年之期”。 何向东在“嗡嗡”声中等待着，观察着，把众人的反应都记在心里。 “报告！”傅常出现在门口，得到何向东点头后快步走近，附耳道：“夏建民来电，林菊月父母在湖州老家双双上吊自尽，此事已经电告留学美国的其兄林振康。夏建民建议彻查林菊月间谍一案并请示善后。” 疏忽了，大意了，何向东在这个世界无父无母，也就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林菊月是否间谍？罗雅琴真的清白？这个问题因为林菊月父母的自杀而重新浮现在何向东的脑海，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判断出错了！死，两位老人以死的方式来证明女儿的清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还有什么能让他们畏惧的呢？ “告诉夏建民，办事处出钱好好善后，一定厚葬。暂时不通知林菊月，林，她哥哥回来，立即请到北京。另外，悄悄查一查林菊月的事情是如何被其父母得悉的？” 傅常立正领命后退出，与会众人却从何向东的脸色变化中看出他心情不佳，意兴索然，这会。开不下去了。 黎元洪适时开口，以总参谋长旅途劳顿为由，把会议挪到明天在总参谋部召开。众人纷纷告辞时，何向东留下蔡锷，二人是神交已久却不得见面，今天在场合上无法细说，今晚不来个抵足长谈，恐怕以后也没更多的时间和更好的机会了。 何向东确实想把蔡锷放在中南军区司令官的位置上，而且要尽快成行。 两湖和两广，两湖是总预备队，两广是附庸于袁世凯的陆荣廷c龙济光的地盘，至今，二人还没有对中国政坛高层的变动表示出任何态度来，那就不能不防！不能不及早的设法解决。 蔡锷从日本陆士学成归国后，曾经在广西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创办了广西讲武堂c测绘学堂等军事学校，陆荣廷c龙济光所部中多有蔡锷的学生。因此，以蔡锷为中南军区司令官，借两湖兵力压迫两广是必行之策。 而且，滇黔军中虽然已经有刘化欧率团进入云南讲武堂，也有叶荃率部驻扎湖南岳州，但是效果不甚明显，唐继尧已经露出割据之端倪。中南军区位置关要，蔡锷坐镇，唐继尧必然不会轻动。 四川方面，川军第五师是何系，川军第二师刘存厚部出自于滇军，是蔡锷的老部下，应该能听招呼，与第五师和在湖北宜昌的川军第三师携手控制四川。之后，启用被袁世凯骗到北京软禁的尹昌衡复出就任西南军区司令官，以熊克武为副司令官，想必就能稳定四川。 届时，滇黔问题在蔡锷c尹昌衡的联手之下，自然迎刃而解。 两湖是基础最好，预备兵员最多，有军工c有军校，最适合编练远征军的地方。蒋百里在武昌，张孝准会议过后也要回去担任蔡锷的参谋长，如果士官三杰不是徒具虚名的话，编练远征军的重任最合适交给他们，也是何向东的唯一选择。当然，《国防要略》和蒋百里c张孝准在湖北的作为，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能力。 从两广到滇黔再想到出兵远征，方方面面权衡下来，蔡锷担任中南军区司令官，把守何向东的老巢和国家军事工业根本之地，是信任也是考验。因为需要交代注意的事项太多，一件一件都要说透，不说个通宵又哪里能说得完呢？ 正文 第216章 【替英美分忧】 深夜，东厂胡同副总统官邸西厢客房里灯光透亮，何向东c黎元洪c段祺瑞和蔡锷的谈话还在继续。 “咳咳” 蔡锷的轻咳引起何向东的注意，打住话头，看着蔡锷因为压制咳嗽而稍微涨红的脸，随手端起茶杯递过去，说：“听人说，松坡兄这个毛病已经有不少日子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到了武昌，请福鲁施泰因博士好好替松坡兄看一看。松坡，中南大局需要一位身体健康的蔡司令官！” 时年32岁的蔡锷形容清矍中不失英武，咳嗽在脸上引起的潮红因为总参谋长的关切话语，似乎又增添了几分。他感觉的到，何向东对自己真的很关心，是出于共同的志趣而生的惺惺相惜。 “参总请放心，职一定不负宋公c泉公和参总重托。” 放心？真要能放心就好喽！何向东暗下决定，等蔡锷到武昌后就令警卫副官押解他去就医，一代名将不能“再”来个英年早逝，那老子的一片苦心岂不白费？老子率军远征后，谁来看守国内这一大摊子，提防日本？！ “我国加入协约，英国c日本的态度最为重要。英国公使朱尔典三次上书英国政府才得以开启中国加入协约谈判。这里就有几个问题，英国政府为何转变了态度？英国利益诉求在哪里？英国利益与我国长期发展战略有没有共同点？” 这是何向东的一贯作风，不把对手解剖得干干净净，分析个入木三分绝不罢休，却往往能得出别人想象不到的结论，并且在实践中得到证明。这一点，黎元洪和段祺瑞都领教过，所以才放心任凭何某人施为。蔡锷是第一次与何向东面对面的接触，听得一个事件引出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深入，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 “促使英国转变态度的有三个因素，第一，日本欲图扩大对青岛德军的战争范围，侵占山东，从而登陆龙口与我军发生冲突；第二，日军被我军阻止，说明远东还有陆军力量可以与日本陆军稍作抗衡；第三，日本海军的壮大已经让英国海上霸权和美国的太平洋利益生出担忧，这一点还要继续加以分析。” 何向东伸出双臂，握紧双拳比划着说：“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一个国家也是这样。右拳是陆军，左拳是海军，日本发展陆军，对中国威胁最大；日本发展海军，对英国和美国的威胁最大。那么，英国c美国愿意看到的就是日本发展陆军，减缓海军的发展壮大。因此，他们选择赢得沙河之战胜利的我们牵引日本发展陆军力量；因此，我们要进行的国防整编，陆军整编，英国和美国在明里暗里都愿意支持；也是因此，我们不仅仅要整编陆军，以期形成大面积的战斗力，还要持续不断在中日关系上制造不利的热点，造成使日本陆军不断壮大的借口。着眼点在何处？就在东三省！” 段祺瑞点头道：“嗯，有道理，不过，咱们是给英国人c美国人背了黑锅子。” 何向东笑道：“总理，这也是承担国际责任的一个方面。今天，职部之所以要在欢迎的宴席上当众来个口无遮拦，实际目的，宋公c泉公和松坡兄想必是心知肚明吧？” 黎元洪此时才回过味来，伸手捻须，微微点头。段祺瑞虽然早有所觉，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老实说，当时的他差一点冲上去把何某人拖下来左右开弓给几个耳刮子的。此时，看到何向东眼睛里神光，品味一下他当时的说话和刚才的分析，嗯，来了！ “你是要让协约各国看到中国即将从改善政府开始着手，让他们相信今后的中国政府会以一个全新的c有效率的面貌与协约各国合作。噢，你接着说，接着说。” “谢谢宋公c泉公的包容，嘿嘿，当时职部还真怕袁大总统或者二位上台阻止呢。” “老头子不会这么做！”段祺瑞摇头，说着话的同时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提醒某人说正题。 “我们开始清理甲午年以来的条约执行情况，重点放在东三省，一是要收集的证据c资料；二就是给英美看！这个工作一旦启动，协约谈判就会顺利许多。另外，还请总理在适当时候把我们的想法给朱尔典c芮恩思坦白一下。让他们更清楚的看到，我们是准备而且敢于在东三省问题上与日本较劲的！” 敢于，这两个字在何向东的语调中被刻意强化。蔡锷心领神会，内心也因此掀起滔天波澜。 一直以来，中国的外交是“担心”而不是“敢于”，担心列强这个c那个，为什么？是对世界格局了解不够，没有利用列强矛盾伸张中国利益的决心和信心，所以不敢！ 欧战，貌合神离的《英日同盟》，美国在同时享受欧战利益同时的“太平洋担心”，三大因素结合起来，中国就有机会。敢于把握机会c利用机会c扩大机会，何向东其人能身居总参谋长之职，能为中枢划定战略，乃中国之福！ “与日本较劲，却绝对不对轻视日本。日本人在山东吃瘪，全因对欧洲局势发展判断不明，没有及早的做好准备，仓促中对德宣战，仓促中制定席卷山东的军事计划，一旦被我军阻止，就落个进退失据的下场。东北与山东的情况完全不同，日本早就制定了针对满蒙的计划，关东的护路军队逐步增强，与外蒙c内蒙的分裂势力联系密切，巴布扎布匪帮之所以难剿，就是因为巴布扎布后面有爹有娘。” 说到此处，何向东展开地图，手指戳着“郑家屯”三个字。 “据张锡銮报告，日军以演习为名进驻郑家屯后拒不撤退。此地为奉天c吉林咽喉，又在巴布扎布匪帮活动区域之东侧，日军进驻此处后，则为巴布扎巴匪帮在不利之时撤向铁路以东打开大门，逃脱我剿匪大军的包围。因此，以东三省的条约执行问题来加热中日紧张气氛，首选郑家屯。于此，我们可以得到三个好处，第一，制造中日之间关系紧张的气氛，便于第十五师调动出关，也就牵扯日本增兵关东州，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第二，巴布扎布东逃的口子被扎住，便于我军实施围剿，彻底消灭之，该匪帮是日本满蒙阴谋的重要棋子，剿灭巴布扎布对日本的满蒙计划是沉重打击。第三，日本人利用郑家屯的关要位置耍阴谋，我们正可以其人之道还以颜色，职部已经电令赵白朗来京，准备通过郑家屯深入长白山联络朝鲜义军，整编后挺进朝鲜，把朝鲜闹个底儿朝天！” “嘶”黎元洪倒抽一口气，看向段祺瑞，那意思是，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小子就是不依不饶的性子。 “呵，呵呵，哈哈！”段祺瑞笑了，作为军人出身的政府总理，段祺瑞是倔强的性子，受了日本人多年的气，沙河一战打得是痛快淋漓，让段某人觉得是爽气万分。嘿嘿，还不够呢，那咱就看何小子整治倭寇呗！ 蔡锷也笑了，笑得很含蓄，他想得更多，更远。徐树铮以陆军次长之尊，大冷天出关到绥远c察哈尔“督战”，其实是准备编练骑兵师，这在军界高层不是什么秘密。 骑兵师用来做什么？要解决巴布扎布是明面的c短期的c直接的原因。何向东又提出整理条约执行牵扯出郑家屯来，再与徐树铮所为一结合，恐怕在挫败日本的满蒙阴谋之后，关系莫逆的何c徐还有后着吧？ “松坡，想什么呢？” “参总，职部想着蒙古的问题，走神了。” “对！蒙古！”何向东不会对自己托付重责的蔡锷隐瞒什么，中南交给蔡锷，整体战略交底给蔡锷，蔡锷才能很好的配合。毕竟中南位置关要，中南是目前中工的命脉，到了武昌，蔡锷自然摸到蛛丝马迹，会分析出何向东与徐树铮密谋的边疆战略。那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得了。 “满蒙，被日本陆军一部分人看做大陆政策的核心部分。因此，郑家屯事件之后，我们还要借此揪住日本敏感的神经不放，或者给日本以实现满蒙计划的机会。那边，紫禁城里，可以做一做文章。” 三人异口同声发问：“你要怎么做？” “民国三年了，前清应该寿终正寝，国人应该把目光看到前方而非过往，五族共和不是谁搞特殊化，不是拿着四万万人民的赋税供养满清的皇室。对中国的未来发展而言，对民主共和制度在中国真正贯彻而言，这块石头早早搬开为好，搬石头的同时还能拿这石头砸日本人的脑袋，何乐而不为？” “嗨呀！”黎元洪顿足道：“少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就说，你想怎么做？” “郑家屯的事情一了，就请宣统搬出紫禁城。这尊佛我们不供了，给个机会让日本人供。中日之间要长期保持紧张的关系，我们的民族运动才能始终围绕抵制日货，拒绝与日合作为中心展开。这个又与经济战争关联了。日本本土产出有限，朝鲜c台湾还在投入建设阶段，加上我们在朝鲜闹一闹，日本要争取欧洲的订单，势必就要依靠我国资源和本国工业能力。资源！资源！我们要找一切机会保持中日紧张关系，以民间力量阻止日本得到中国资源！废帝出宫是中国的事情，日本人一插手，一与满清遗老遗少联系，就是对中国不利，加以宣传，必然激发民气。” 段祺瑞点头道：“有理，向东这个法子是着眼大局的，哎，向东啊，日本子儿怎么把你给得罪狠了？” 何向东没有被这句话逗笑，他是“过来人”，心境自然与此时的黎元洪c段祺瑞c蔡锷不同。在日本人问题上，除非中队脚踏日本四岛那一天到来，何向东是不会开怀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17章 【洋人都不傻】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欧战爆发，最大的受益者是孤处两大洋之间，地域辽阔c工业能力强大的美国。美国将在英法俄的战略储备消耗一空后，最直接的享受到“欧战红利”的大部分，只有美国不生产或者说不屑于生产的一些战略物资，才轮得到东亚的中国和日本来争夺“欧洲订单”。 战争转入堑壕战之后，炮火的作用更加凸显出来，中c大口径火炮发射药的最佳包装材料，也是欧洲有钱人喜爱的奢侈品——生丝，已经紧俏起来。 种桑养蚕，需要的是大面积的桑树林，大量的人口投入。地大物博的中国能做到，岛国日本能学，却无法依靠本土产出提供足够数量的生丝，要接订单就必须收购中国蚕茧或者在中国开办缫丝厂。 一场生丝大战即将展开，就从1915年蚕茧的收获季开始！ 何向东以前的那个世界，中国的丝商们没有得到政府的战略支持和利益保护，反在日本丝商的挤压中生存，即便如此，也在欧战期间赚得盆满钵满，就有了湖北南浔什么象啊，狗啊的说法。这一次，何向东要在民间掀起抵制日货，对日不合作运动，那么欧战对生丝需求而产生的利益，最少有九成要落入中国丝商的腰包！ 生丝的话题，仅仅是何向东提到整编军队，建设大炮兵陆军时牵扯到一个小问题而已。段祺瑞却能从中看到何向东早前画出的那个“欧战订单”大饼已经露出头角。 1914年底的中国政府财政状况比1913年底时强了许多，说起来还是袁世凯的功劳。从9月起，中国以“欧战爆发，汇价不定”为由暂停偿付庚子赔款和历次借款的本息，加上各省税款纷纷递解到京，中央财政一下子宽裕了许多。要不，徐树铮哪里来的钱去筹备骑兵师的编组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段祺瑞已经坐到临时责任内阁总理的宝座上，对撵袁世凯下台一事并不感兴趣；黎元洪却是副总统当久了，急欲换了椅子的；何向东明白二人心理，以普选和重开国会为“流程”，算是在二人之间取得了平衡。 北京东厂胡同副总统官邸里的夜谈在继续，关乎着国人利益的话题一个又一个被提起c分析c议决。 这个夜里，住在东交民巷各国使馆的“客人”们也没闲着。 原本忧心忡忡，随时准备黯然离职的日置益接到国内的一份电报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天皇和元老们并不希望大隈重信内阁就此垮台，乃在攻占青岛后大力宣传，组织提灯游行庆祝胜利，把第十八师团的失败淡化了不少，自然，此时也不需要拿驻华公使馆里某人当“替罪羊”了。今天何向东的演讲和华新财团在上海法租界的动作，让日本内阁又有了新的说法，看看，中国人开始屈服了，开始主动开放口岸讨好列强了，这就是第十八师团作出牺牲的结果！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第十八师团重建的希望渺茫到万分之一。 日置益也清楚的知道，何向东的主张引起朱尔典的带头鼓掌，证明中国与英美的关系将进一步深化，日本孱弱的资本力量虽然不惧面对战争的英法，却不能不考虑到英法正在争取的美国。如果美国资本大规模进入中国，对于大日本帝国扩展在华利益是极为不利的。 何向东分明就是在借英国之手招引美国！ 美国有什么？前些年有大白舰队环游全球，证明美国海军是远洋海军，也强化了菲律宾的控制。 日本海军应英国之请派出特遣舰队到达南太平洋c印度洋，也正在从近海海军向远洋海军转变。近期，海军追加了预算，准备打造适合远洋作战c警戒的“远洋型驱逐舰”，却也让陆军的经费紧张起来，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矛盾升级，很可能将成为大隈重信内阁垮台的重要因素。 美国人则更紧张日本海军的远洋化，势必设法加以阻止。 日置益毕竟是外交官，他还想不清楚左右拳的关系，猜不到中国和英国之间即将达成的默契，只是本能的感觉出危机来。感觉是一回事，切实把握是另一回事儿。 如今，日本驻华公使要做的是为恢复中日邦交正常化努力工作，又要设法中国在加入协约的谈判中得到过多，妨碍日本利益。 中日从9月开始的紧张关系，已经让日本对华进出口贸易受到惨重损失，同比1913年的9月c10月c11月，进口萎缩40，出口萎缩87！进口商品中萎缩的40几乎全部是以前矿石c棉纱c桐油c蚕茧所占份额。出口更加糟糕！在上海，如果某家商店出现日货，很快就有市民c学生的队伍冲进店铺，搜出日货，当众焚烧，往往还把店主揪出来跪在当场。警察在一边抱着膀子看热闹，就算是租界的巡捕，也最多做做样子，看看日货焚烧的差不多了，挥舞着警棍c吹起哨子，人群自然散去，巡捕也好回去交差。 除了出口，日本在华投资的纱厂c缫丝厂c米面厂都遭到抵制，中国人不会冲击厂区，却机灵的把日本工厂的进出货渠道统统截断，要说其中没有官方的默许甚至支持，谁信？看看大冶的化工产业区，为何就没受到影响呢？可是，这话要说上台面，就得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日置益知道，一个叫“民先会”的组织已经从两湖蔓延到大半个中国，正是这个组织主导了中国民间的“抵制日货”运动。中日邦交要“恢复正常”，也就是达到1913年时的水平，让中国的段祺瑞临时政府在两国交往中低头，已经不可能了！ 如此，日本驻华公使馆将结束从1895年来的风光日子，一个不好，日置益还会被当做替罪羊抛出去。 鉴于此，日置益在大半夜的“深思熟虑”之后，提笔写了两份报告，其中一份是辞呈。 英国公使馆作为公使团聚集会议地，法国公使康蒂就算深夜来此做客也不算什么唐突的事情。 作为最重要的两个协约国，英国和法国必须在中国问题上协调利益，达成一致意见后统一行动。此时的法军和英国远征军在马恩河粉碎德军进攻，破坏“施里芬计划”之后，以壕沟战把德军阻挡在法国中c北部地区。战线的稳定让两国对最终战胜德国有了信心，不过，两国领导人和军方首脑都认为，要战胜德国是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和长期的c艰难的努力。 战略物资匮乏的苗头已经呈现出来，美国在得到英法的大批步枪c弹药订单之后，于11月中旬开始为协约国直接提供钢材c水泥cc毛毯c呢料c面粉c肉类制品等物资，需求量还将进一步扩大。 美国的工业c农业能力是强大的！此时，似乎除了日本的舰队和中国的生丝之外，协约国不需要远东国家为欧洲的大战提供什么帮助了。因此，中国提出的加入协约三点要求再修改为四点要求后，两国政府都认为让步太大而不予批准。 经过半夜的商谈，朱尔典和康蒂拿出一个谈判底限。 第一，京奉铁路北京至山海关段交还中队驻防，这是为提防日本向中国发难的必须；第二，庚子赔款暂缓支付，期限暂定为四年；第三，关税以及抵押给银行团的盐税c路权等等，应当分开协商，关税以提高5厘为上限，仍然要作为庚子赔款的抵押物，在赔款交割完毕之前不能返还中国政府；第四，英法可以派出技术人员帮助中国整理兵工厂，提供部分军工设备，价值限定在四百万英镑以内，以借款的方式实现。 另外，针对何向东提出的开放办法，英法两国政府尚未作出确切回复。 与有些拖沓的英法两国相比，美国的效率要略微高一些。 芮恩思在等待美国政府的回复，却首先等到一份由外交部转发的“情况通报”。中国汉阳兵工厂总办刘庆恩陆军上校向美国专利署提交了三份专利申请，分别为79口径轻型机关枪c82口径新式迫击炮及配用炮弹c木柄式手榴弹。此事已经引起美国陆军部和参议院陆军装备委员会的高度关注，要求驻华公使馆尽快查清以上三种武器在中国陆军的使用情况，并对中工的创新能力作出评估。 很显然，美国陆军对三种武器很感兴趣，又不相信这些武器是由落后的中工研制出来的。 唉，美国陆军芮恩思从这个名词里联想到的是战争c美英战争之后，仅有几万人的c用来对付印第安的“陆军”。美西战争中，美国陆军力量不足，不得已才征募义勇军，前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就是在美西战争中，率领义勇军骑兵队攻打哥伦比亚港而出名。从中可见，美国的规模实在太小，独霸美洲c在中国门户开放，都是美国曾有大白舰队的存在。 对付印第安人的陆军，用得着轻机枪c迫击炮和手榴弹吗？白痴的陆军终于想到要扩大规模，装备新式武器了。那说明什么？说明陆军在准备着承担起更多的国家责任。 陆军的变化是可惜的，可作为外交官，还是把精力放在中国行将开放的庞大市场上来吧！ 中国处在最浓厚的夜色中时，美国那边正是大白天，美国政府给驻华公使的简短回电很快译出：美国在华政策，以不引起日本过度反应为限。 芮恩思对此的解读是——美国政府不想激化与日本的矛盾，对开放的中国市场，需要试探性的进入。 胆小的政府，白痴的陆军，无用的海军，美利坚合众国空有世界第一的工业生产能力，却满足于在美洲的霸权，其国际地位与强大国力根本是不相匹配！身在中国担任外交工作多年的芮恩思，远比在美国国内任职的那些高官们更清楚的看到，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之所以困难重重，根本原因就是美国在列强中不够强硬！ 正文 第218章 【提着大棒裁军】 总参谋部是一个新名词，前清叫军咨府，民国3年11月以前叫参谋本部，坐落在西安门大街（西单）颁赏胡同口，通过西安门大街与民国首脑机关所在地中南海相通。 参谋本部改名的同时，陆军部和海军部合并为国防部，两部军令c军学c军训等业务转交总参谋部；国防部总领陆c海军政，总长一职由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兼任。 部门职能调整的同时，总参谋部的主要人事也随之发生变化，总参谋长何向东加衔上将之下设常务次长一员，由原陆军部次长蒋作宾少将加衔中将担任；设次长两员，由刘成恩陆军中将和原总统府海军顾问程璧光海军中将担任。 总长c次长之下设七局署c三直辖处，第一局为战略研究局，局长徐树铮陆军少将；第二局为作训参谋局，局长潘正道陆军少将；第三局为军械军备局，局长陆军少将蒋廷梓；第四局为军事编制教育局，局长陆军上校加少将衔叶佩薰；第五局为陆军参谋局，局长姚任之上校；第六局为海军参谋局，局长谢刚哲海军上校；第七局为军事工程局，局长陆军少将邓承拔。航空发展署由总参谋长何向东兼任；直辖电讯处长刘戟陆军中校；直辖警卫处长卢本棠陆军上校；直辖副官处长徐桂亭陆军少将。 政宣c铨叙（人事）c会计等职能统一划归国防部军政总监部，总监陆军少将姚青松。国防部还下辖兵役总监部c军需总监部c军法总监部c军医总监部，与军政总监部合称五总监。 在国防部c总参谋部之外，还设有海军司令部，总司令李鼎新海军中将；陆军司令部，总司令黎元洪陆军上将。以上四部在名义上都归陆海军总司令c大总统袁世凯直辖，行政上由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指导。 总参谋部的组织人事，充分表明了何系力量的壮大和未来一段时间里“重陆轻海”的国防建设格局。 1914年12月9日，国防部c总参谋部c陆c海军司令部联合发文。 改各省将军行署为各省警备司令部，各省将军为省警备司令官；改各镇守使署为特别军分区司令部，镇守使为军分区司令官；撤销军队系统部局c师旅团各级办公费为上级主官实报实销。 重新核定军队各级军官薪俸为——四总部（军团级）正长月薪600元，总部次长（师级）400元，局署级（旅级）300元，处级（团级）200元，科级（营级）160元，科员（连级）100元，排长80元，准尉30—180元，士官12—60元，上等兵8元c二等兵6元c三等兵4元c列兵津贴1元。海军各舰在岸执行此标准，离岸值勤期间上浮50。 任命冯国璋陆军上将为东部军区司令官，师景云少将为参谋长，统辖江苏（不包括苏北）c上海c浙江c福建c安徽c江西六省区驻防军队和省军，责令整编所属部队为四个标准师，番号为第四c第六c第十c第十六师；军区司令部兼辖长江舰队。 蔡锷陆军中将加上将衔为中南军区司令官，张孝准少将为参谋长，统辖湖北c湖南c广西c广东四省驻防军队和省军，责令整编所属部队为四个标准师，番号为第二c第八c第十三c第十四师。 靳云鹏中将为中央军区司令官，蓝天蔚中将为副司令官，杨曾蔚少将加衔中将为京畿卫戍司令官兼军区参谋长。责令整编所属部队为五个标准师，番号为第五c第九c第十一c第十五师和拱卫军（师级，不计入20标准师之列）。 张锡銮陆军上将为东北军区司令官，魏宗瀚少将调任参谋长。责令整编所属部队为两个标准师，番号为第十八c第二十师。 陈宧中将加衔上将为西南军区司令官，熊克武中将为副司令官，张联棻少将为参谋长。责令整编所属部队为两个标准师，番号为第十七c第十九师。 蒋雁行陆军中将加衔上将为西北军区司令官，何成濬少将为参谋长。责令整编所部为两个师另一个骑兵旅，番号为第七师c第十二师c骑兵第一旅。 张绍曾陆军中将加衔上将为北方军区司令官，李成义少将为参谋长。责令整编所部为三个标准师，番号为第一师c第三师c蒙古骑兵师。 此令一出，南北军头们都慌了神！ 辛亥革命之前，清廷曾经有编练新军三十六镇的计划，因为国力限制和旧军裁汰力度不足而未能完成。到了1913年初，全国中央番号和地方番号的军队有九十多万，二次革命战争期间，袁世凯在北方大力扩军的同时，各省也在扩军，1914年底，全国陆军员额超过一百三十万，年消耗军费达一万万两千万元。 大多数军队已经沦为军头们割据一方的工具，素质也大大降低，很多师c旅连合用的c制式划一的步枪都没配齐，何况火炮c重机枪呢？如此军队战力之低下可想而知！就是这些滥竽充数的军队却偏偏占据了员额，要中央和地方发放军饷。 还别拿省军说事儿，就算是以前的北洋军，军械装备早已老化或者磨损，急需大批量的更换。 以驻扎在江西的第六师为例，第六师于1905年成军，当时装备为日制三一式（金钩）步枪c马枪合计8300支，75野炮36门c75山炮18门，火炮c枪械都是满编制。到了1914年底，第六师的装备是三八式与三一式混合，子弹虽然都是65口径，却因是尖头弹和圆头弹的区别，弹膛尺寸变化而不能通用。加之老旧的三一式大多数膛线过度磨损，弹道性能严重降低，子弹补给也越来越困难，作为主力师的装备早已应该淘汰的。火炮也是多年未曾换装，炮管老化c膛线模糊c炮架开裂者比比皆是，却依然在役使用。 北洋第六师尚且如此，遑论其他？ 从此看来，中队将领和政府首脑对军队的情况是心知肚明的，难怪他们不敢跟屡屡挑衅的日本人开战！ 二十个标准师加拱卫军一个标准师个骑兵师个骑兵旅，还有炮兵c工兵c辎重兵等等，加上机关员额，陆军要控制在七十万人。多余的员额中要挑选合用者归入各省警备司令部下辖的架子师，各省架子师多寡由本省财力和总参谋部军事编制局c国防部兵役总监共同决定，以杜绝地方架子师落入个人掌握。架子师用省军暂编番号，平时协助警察维护治安，战时充实兵员为满员标准师。 说明白点，此次整军的第一目的还是裁军！ 按照计划裁军后，中国陆军就有六十万战斗员和十万机关c预备人员，规模上比之日本陆军还要庞大一些。以每年一万万两千万元的军饷计算，占到1913年财政收入的五成六，人均年军饷c伙食c军装等常规消耗却只有人均170多元，勉强算是达到晚晴新军的标准。 裁军之后才能谈得上装备c训练精兵c强军！ 军械装备和日常训练花费需另外开支，按照第九师为标准，一个师的武器装备价值超过九百万元，就算全部以国产装备，花费也在六百万元左右。20个师至少需要完全的重新装备14个师，需要花费近一万万元，对刚刚好转的中央财政来说依然有着不小的压力，只能分作三年逐步换装。 一切顺利的话，三年后，中国陆军标准师就能在员额c装备上与日本陆军师团相抗衡。 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以国防部c总参谋部和陆c海军司令部的联合发文，展现出来的就是必须裁军c随后强军的决心不容阻扰，谁若要装神弄鬼，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够不够人家拿来开刀？ 三巨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厚此薄彼”。 两湖系除了调到中央军区的第九c第十一c第十五师之外，又得了四个师的番号，整整七个师啊！ 第二师是老北洋主力师，开到湖北被混编之后变成长江巡阅使的嫡系，早已经是两万人的大师编制，此时根本不用整编，直接沿用第二师番号即可。长江巡阅使署教导师直接顶了第八师番号，第十三师是由三个混成旅抽选精锐编成，加上炮兵c工兵c辎重兵，何向东的嫡系部队合计十七万之众。中南军区只留下一个第十四师的番号，却还有湖北第一c第二师，湖南第一c第二师和两广部队盯着，就看谁能抢到了！？龙济光c陆荣廷不是亲家吗？那就和和气气的商量着办，自个儿削减部队来将就一个师的编制员额和番号吧！ 这还不算川军第五师c赣军第一师，这两个师分别在西南c东部军区，肯定会在整编中得到陈宧c冯国璋的照顾。 说到冯国璋，原本只有禁卫军和几个混成旅的他如今麾下四个师，其中4c6两个师是老北洋，16师是禁卫军改编，10师是新编，因为在山东沾了光，装备不错。因此，这四个师在整编前的战斗力仅次于何向东嫡系的三个师，称为全国的第二强军团是当之无愧！ 中央军团c中南军团基本算作已经完成整编，随时能调出来开打，东部军团原本实力就强，三个军团就如三座大山一般，压制的各地军头一个个的大气不敢喘一口，还得带着巴结的笑脸去乖乖就范，争取剩下的汤汤水水。 正文 第219章 【雷明顿买单】 1914年12月10日，美国加尼福尼亚州，欧文堡。 第一次美墨战争让美国夺取墨西哥大片领土，国土从东部海岸横跨中部抵达太平洋。之后，为镇压印第安人的反抗和提防对美国无比敌视的墨西哥，美军在此设立了一个重要军事据点，名曰欧文堡。 墨西哥无一日不想夺回领土，奈何面对的是世界第一大工业国。美国人对墨西哥的心思也颇了解，对其也采取了严密监控的办法，在欧战的影响下，改变从南北战争以来的做法，开始把几个团编为一个旅。其中第八旅就驻扎在欧文堡，旅长为约翰。约瑟夫。潘兴准将。 作为受到前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特别亲睐的将领，潘兴准将从骑兵上尉被一下子拔擢到准将的高度，却用自身过硬的实力征服了那些对总统任命抱持怀疑态度的人们。准将治军严格到吹毛求疵，总是保持着腰背的笔挺和马靴的铮亮；在菲律宾任职期间，准将以对土著的毫不留情震慑了蠢蠢欲动的菲律宾南部土著；兴许是海外任职的关系，准将对新事物从不排斥，总是乐意去研究一番，看看能否给自己以启发。 墨西哥，一个挨打的国家居然发明了自动步枪（此时叫自动步枪，乃是自动装填的意思），虽然不够坚固可靠，但是射击效率远远超过美军装备的斯普林菲尔德1903式步枪。这让驻守在欧文堡的潘兴准将感到忧虑。 今天，似乎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准将早早的带领参谋军官们来到靶场，做好一切准备，恭候陆军参谋长修。斯科特中将和中火商的到来。说起陆军参谋长来，与准将也有小小的渊源。修。斯科特中将是南北战争前美国陆军司令温菲尔德。斯科特中将之后，可说是出身名将世家，在1898年的美西战争中，修。斯科特还是团长，率部进攻古巴的西班牙陆军受挫，在得到美国海军部次长（副部长）西奥多。罗斯福率领义勇军骑兵队帮助后才攻克哥伦比亚港。从此，修。斯科特便于罗斯福结为好友，对罗斯福提拔起来的准将也颇为照顾。 选择欧文堡作为新式武器试验场，绝非随意的c偶然的决定。这个选择说明了陆军参谋长与准将的渊源关系；又从侧面看出，美国陆军虽然已经开始整备，作战对象却不是欧洲的某个国家，而是墨西哥；还可以看到，墨西哥军队开始装备的自动步枪确实对美军有一定的威慑力。 警戒塔楼上，瞭望哨兵报告：“东北偏北出现烟尘。” 那是从市区驱车来此的陆军参谋长的车队，兴许还有巡逻队在开路。 不多时，由十多辆奥兹牌c福特牌汽车组成的车队在巡逻骑兵队的扈从下驶入靶场，掀起漫天的黄尘。准将一动不动，却看到黑亮的马靴蒙上一层灰土，待到车门打开时，他快速掏出手绢在马靴上擦拭几下，这才上前行礼，向中将说了一番真诚欢迎的话语。 “杰克（潘兴在陆军中的诨号），我来介绍，这位是中国陆军少将杨正涛阁下，这位是中国陆军步兵上校刘庆恩阁下。” 两个黄种人！如果不是准将有在菲律宾服务的经历，还真分辨不出黄种人在脸型上的区别来。不过，从心眼里来说，眼前两个黄种人确乎比菲律宾那些黑不溜秋又有高额头的黄种人耐看一些。 虽然对中国人带来的武器有些期待，但是心理上对低劣民族和落后国家的排斥，让潘兴准将草草的与杨正涛c刘庆恩打了招呼，碰碰手了事。 白眼，这段时间来，杨正涛和刘庆恩受得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次。 斯科特中将知道潘兴的脾性，也能感觉到中国客人的不愉快，乃微笑着说道：“杰克，中国朋友的三件武器都通过了专利署审核，雷明顿武器公司已经不等陆军测试结果，就与刘上校签订了合作生产机关枪的意向性协议，你的第八旅，急需这种武器。好了，我们还是让武器来说话吧！” 靶场早已准备就绪，只等中国人上场表演。 杨正涛从车上拿出重达十三公斤的“轻机枪”，刘庆恩一手拎了一个在雷明顿公司协作下修改出来的供弹具——52发弹鼓，二人分别担任正c副射手，这也是轻机枪在未来战斗中最通常的形态。 半蹲在砂袋后，杨正涛看了看大约两百米远处的一排靶标，架好机枪，接过弹鼓装在枪匣下方，扳机护圈前的受弹口，释放弹簧式的卡扣牢牢卡住沉重的弹鼓，拉动枪栓顶上一发子弹。 刘庆恩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设计枪的是刘某人，可要论打得准，能经受住几十上百发子弹对耳朵的折磨，还得杨某人上，反正少将也喜欢干这种事情。 “哒哒哒。。” 200米距离上，旁观的众人根本不用望远镜就能清楚的看到，靶标一个个的被击得粉碎。 “哒哒哒。。”没有靶子作为目标，杨正涛把剩余的子弹朝靶标的木杆倾泻。一个弹鼓打光又换一个，接着，又有美官从车上搬来几个弹鼓。大家都想看看，这枪能连续打多少发子弹才会罢休？杨正涛也没心思节约弹药，反正是雷明顿武器公司买单。 四个弹鼓打光后，枪管通红，杨正涛总算停止射击，起身，从耳朵里掏出两团棉花来，收入衣兜。斯科特瞟了一眼身边脸涨红得呈现出猪肝色，瞪大眼珠子的“暴躁杰克”，轻轻拍打着双手报以掌声，随行的军官们也纷纷鼓掌。 “修，我能。。” 斯科特一摆手，立即有人又从车上抱来一箱子弹，一发发的装填进空空的弹鼓。在等待枪管自然冷却的空挡时间里，杨正涛甩了两颗手榴弹，刘庆恩指挥一群美国棒小伙儿摆弄好迫击炮，亲自校准后，也“嘭嘭嘭”的打了一回无目标的“急速射”，炮弹在大约500米远处炸成一片。 三件武器，件件堪称步兵利器。 潘兴细细摆弄“轻”机枪，爱不释手。这件连满装弹鼓总重接近二十公斤的武器，拥有与马克沁c白朗宁c哈奇开斯重机枪一样的连续射击能力，战斗全重却只有马克沁c白朗宁c哈奇开斯重机枪的三分之一。重量的减轻使得两名士兵就能进行短途搬运，操纵机枪遂行战斗任务。 潘兴又用恭敬的语气向中国陆军少将要了一颗手榴弹，在少将的示范c指点下，拽了火就丢，中国少将急忙一把将他摁在掩体后，“轰”的一声响，尘烟弥漫，潘兴准将却像七c八岁的顽童一般跃过掩体，在距离砂袋掩体仅十来米远的爆炸点查看，直到在砂袋上找到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生铁碎片，这才满意的向中国人翘起大拇指，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 杨正涛和刘庆恩不用翻译唠叨，效果从准将的脸上就能看出来，那些恭维的c赞叹的废话不听也罢。 是，中国是很落后，中工也很落后，但是中国人并不缺乏聪明才智！ 用英国的硝酸和甲苯制成tnt，用德国的技术把铁矿石变成生铁c精钢，用法国c瑞典的技术制成巴里斯特双基棉药，用。。美国的冲压设备和工艺制成机匣c弹鼓。最后，三件武器都是中国专利。 “哒哒哒。。”潘兴打响了机枪，一口气打光了子弹，然后带着满当当的满意和诚恳，在自己的地盘上用最热情的态度招待陆军参谋长和“尊贵的中国客人”。他的变化并不稀奇，杨正涛和刘庆恩随着美国陆军参谋长这一路来，在每个军营，每个测试场地都会遇上这么一种情况，见多不怪也就处之泰然。 武器测试还在继续，在寒冷的东部西点要塞，在还算温暖的欧文堡，在经常有龙卷风的俄亥俄。。美国人不想花哪怕一美分的冤枉钱，测试的流程很多，很繁琐，很严格，最后掏出的美元也货真价实。 此时的美国总体上还是制造大国而非贸易大国，制造者的严谨（如德国）和贸易者的奸狡机变（如英国），需要长时间的转变才能在一个国家的整体上表现出来，不过，美国资本的庞大体量和贪婪的个性，在1914年已经充分表现出来了。 就在美国陆军准备掏钱买单之前，美火制造商们已经像苍蝇一般“嗡嗡”的围绕着中国人挥舞钞票了。 雷明顿武器公司抢先一步拿下“陆军还未采购”的轻机枪，对中国人提出的条件完全满足，欧文堡的表演结束后，杨正涛就带着雷明顿的投资考察代表李霍尼奇一心在旧金山登船。当雷明顿武器公司在美国生产轻机枪时，中国的大冶也将采用雷明顿武器公司提供的设备c工艺流程和标准开工生产。两家工厂是“刘庆恩专利”授权的“唯二工厂”，专利授权条约上写的明白——14年型轻机枪有79（中国造）和76（美国造）两种口径，最终市场定价权由两厂共同协商，以确保双方利益和授权的长期有效性。 让刘庆恩感觉奇怪的是，美国人对迫击炮不太感兴趣。在越洋电报往返交流后，何参总告诉刘上校，你晋级为陆军少将了，你老老实实的再在美国待上半年，顺便考察美事工业技术储备，能弄回来的就想方设法弄回来。至于迫击炮嘛，最多到明年，美国不买，法国人c英国人甚至德国人都会找上门来的。。 美国陆军相对于德国c法国c英国c俄国甚至奥匈陆军，在现代化的欧战面前，只能以“稚嫩”二字来形容。迫击炮的价值，只能在陆军战术发展到步炮协同的“步炮兵阶段”，和壕沟战成为某个战场的主要形态时，才会“爆发式”的凸显出来。 正文 第220章 【釜底抽薪计】 一晃眼半个多月过去了，何向东期待中的暴风骤雨和“干脆利落解决隐患”的机会并未出现。 大总统袁世凯似乎没有看到国防部c总参谋部和陆海军司令部抛开“民国陆海军总司令”下发的一系列命令，也没有关心各地军头实力派们反映的心思。在1914年行将结束，1915年马上到来，民国立国即将迎来第四个年头时，大总统忙着搞一场“盛大的庆典”。 诡异！ 事物反常必为妖，张锡銮是袁世凯的拜把子兄弟，又以密电的方式给行将动身到北京的何向东“出过难题”，东北三省只得两个师的编制，“快马张”居然一声不吭，还痛痛快快的把镇安将军行署的牌子换成“东北军区司令部”兼奉天省警备司令部。 陕西将军陆建章曾是袁世凯手中的一把刀，手里有第16c第17两个混成旅，能眼看着大总统在北京城“受气”？偏偏，陆建章通电宣布“热忱欢迎西北军区司令官蒋雁行将军莅临西安”。 甘肃将军张广建是安徽人，也是袁世凯亲信，不过与段祺瑞也走得很拢，看到陆建章的通电，他也赶紧的通电一封，以堂堂上将军衔的甘肃将军就任甘肃警备司令官一职。 两广的事情，却是有些眉目了。陆荣廷原本是要霸占广东的，却被袁世凯抢先一步把广东督军的帽子给了龙济光。陆c龙虽然是亲家，可遇到这种关乎根本利益的问题，心里还是有了疙瘩。陆荣廷知道袁世凯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挑起两亲家的矛盾，不使一家独大，便于分而治之。这一套，与何向东只丢一个师的番号给两广同出一辙。 陆荣廷和龙济光一番交流后，决定干脆不要“中央番号”也不要中央下拨的军饷c军械c军官，广西c广东结成一体，以广东富裕的财政接济广西，两省先把省军“架子师”搞起来再说！ 广东c广西各自编练三个架子师的“电报呈文”就是回答。随后，浙江的朱瑞也请东部军区司令部c国防部兵役总监c总参谋部军事编制教育局批准浙江编练三个架子师。 12月28日，眼看元旦就要到来，各省“警备司令官”都要进京述职和参与庆典，而军事改革和协约谈判已经拉开帷幕，袁世凯遂拿起大总统的名义，在居仁堂大总统府召开国务员会议。 这是一个杂驳的国务员扩大会议，参与者有短暂的“政事堂时代”人物，也有刚刚就任的临时责任内阁总长c次长们。如果不出意外，可以算作一个权力交接的会议，如果那就是正面交锋了。 大总统袁世凯c副总统黎元洪c临时内阁总理兼国防部总长段祺瑞c参谋总长何向东c海军总司令李鼎新c外交总长唐绍仪c财政总长梁士诒c交通总长周自齐c银行整理总办程灏功c内务总长朱启钤c司法总长伍廷芳c教育总长汤化龙c普选推进总办梁启超c农商总长张謇c总统府秘书长（内史长）阮忠枢；政事堂左右丞杨士琦c钱能训；国防部次长萨镇冰c总参谋部常务次长蒋作宾c外交次长陈箓以及列席的中央军区司令官靳云鹏c京畿卫戍司令官杨曾蔚c拱卫军司令官段芝贵c陆军大学校长胡龙骧c模范团副陈光远。 身着军服者，几乎占据了此次会议的一半，而且被用心的安排在右首。 阮忠枢代表大总统说了一番辛苦c有劳之类的客气话，又把元旦庆典的安排大略说了，这才请出大总统袁世凯出面就座谈“正事”。 “芝泉呐，年关将至，在京各衙门机关的年金准备好没有？给各国公使准备的礼物如何？嗯协约谈判进行得如何了？你看啊，最近忙着操办元旦庆典的琐事，这些个大事儿都忽怠了，唉，人老喽，有些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这是一番可进可退的说话，进，大总统要干涉最近的“大事”；退，人老了，还是可以做些缝缝补补的事儿嘛！ 段祺瑞是早有准备，整整嗓门就道：“那就先说与协约各国的谈判。此事，早先有何总长提出重点，本总理和少川兄与朱尔典c康蒂c芮恩思分别洽谈后，得到的反馈很好，英法两国已经准备让步，美国尚在观望中。” 袁世凯问：“谁个重点？” “大总统，此事关乎国家未来一段时间的战略，待会儿请何总长解说为宜。”段祺瑞彬彬有礼的欠身说过，又道：“目前，最有可能达成的协议条件是。第一，我军收回京奉铁路沿线驻军权，此节已经达成默契，第十五师即将从山东调驻芦台c唐山c山海关一线。第二，庚子赔款总额削减一半，俄国只答应削减三成；赔款和前番大借款本息暂停支付四年。第三，关税自主谈判还在继续，协约国方面答应在现有基础上整体上浮5厘，我方条件是关税必须自主，如协约国不能满足我方要求，我方将与各国分别谈判进出口关税问题。第四，军工支持方面，美国答应的最爽快，雷明顿武器公司首席代表即将抵达上海；法国要求就德国在华投资之汉冶萍c大冶化工等项目谈判转投资事宜，施耐德公司代表已经启程；英国表示提供400万英镑的无息贷款给汉阳兵工厂用作技术升级。谈判还在继续，最后结果会比目前更好，这一点可以确定。” 段祺瑞斜对面坐着的伍廷芳听到雷明顿武器公司这个名词就皱起眉头，心神不安。作为前清直隶总督李鸿章高薪聘请的顾问大律师，伍廷芳曾出任前清驻美墨古秘公使，在出任公使期间为淮军引进过雷明顿后膛装填的撞针步枪，对这家公司有所了解。在辛亥那年，作为南方和谈代表的他也曾在谈判搁浅时通过美国朋友，为革命军寻找合适的武器来源，再次了解雷明顿武器公司。 这家公司有问题！ “总理，确定是雷明顿武器公司吗？” “爵士，确实是雷明顿。这个何总长，你来说清楚吧。” 何向东霍然起身道：“雷明顿公司因为前些年投入资金研究的霰弹猎枪销路不畅，美国陆军c海军采购量极少而陷入经营困境，资金周转极度困难，濒临倒闭的境地” 伍廷芳释然道：“何总长原来知道！”旋即，他又皱眉欲问“知道了还去跳火坑”，却见何向东年轻的脸上写着自信，何况再次打断别人是不礼貌的，就看年轻人如何说解了。这个何向东啊，行事每每都能出人意表，孙文c黄兴都是如此说道的。 “原第九师第十八旅旅长杨正涛在美国考察期间，充分了解雷明顿的经营状况，积极建议我们出资购买雷明顿股份，以注资的方式得到美国产业的配套环境c雷明顿公司的机器设备和成熟的设计c制造能力。但是雷明顿要价太高，我方无法承受，故而，此次刘庆恩携带新式武器设计前往美国申请专利，就作为一次与雷明顿公司合作的契机。雷明顿要利用我方设计专利打开美国陆军的市场，扭转公司的经营困境，我方要利用雷明顿公司的制造能力和经验，因此达成合作。此合作的关键在于，14年式7。62轻机枪能否得到美国陆军的采购。通过目前反馈回来的信息判断，十之能够获得美国参议院陆军装备采购委员会的批准。” 伍廷芳含笑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年轻人行事大胆中颇有章法。以专利换取成熟的制造c设计能力，那么，只有中国和美国不开战，美国的雷明顿和中国的汉阳厂就能共享技术，美国的相关配套经验就能很快被汉阳厂采用。好处还多着呢！难得，难得年轻人眼光高，眼界远，不为短期蝇头小利所获，谋求的是长期的利益。难怪他能从革命诸军中脱颖而出，有今天的成就！ 袁世凯原本提足了兴趣，听着听着就觉没劲儿了，等何向东说完，又转向段祺瑞。 段祺瑞看出袁世凯细微的情绪变化，心中有些不忍，终究是老恩主啊！ “大总统，财政c金融整理推行顺利，目前，财政部和银行整理总办处已经拟出一个中央c地方分税法，除抵押出去的关税c盐税厘金c相关铁路经营税之外，其他各税拟以中央六成c地方四成的比例分配，由地方收取提解，在财政部下设立税收稽核处，派员驻扎各省监督实施。” 这一招着实击打在袁世凯的要害c命门上。失去对大部分北洋军控制的他，如今把希望寄托在两广c福建c浙江c陕西c甘肃和东三省身上，在四总部联合下文后，暗中密令各地不要公开抵抗，利用地方架子师设法保存c扩大军队，以待来日。 地方要扩大军队，依靠的就是地方税收甚至截留应该提解给中央政府的税收。 分税制度一旦推行，地方军队无论如何壮大都比不上中央军队的速度，局面就此继续下去，时日一长，地方军头们必然心灰意赖，束手就擒。 分税制度还可能在两广的陆荣廷和龙济光之间制造矛盾，当初龙济光进军广东是由陆荣廷在背后撑腰。如果这个制度执行下去，财政富裕的龙济光在中央抽走大头之后，满足编练广东的三个架子师还嫌不够，能给广西“协饷”吗？陆荣廷又会如何看待龙济光的变卦？看待当初把广东都督一职交给龙济光的大总统？ 釜底抽薪，这一手耍得够狠呐！ 正文 第221章 【白狼放狠话】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他奶奶的，让一个土匪头子连续十几天猫在总参谋第一局的资料档案室里看书，这种日子，老子总算是熬过来了！ 赵白朗少将把作业交给潘正道少将，走出作训参谋局长办公室后，长长的c舒心的c解气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尼玛，参总一个电报把人召来，一脚就踢进书堆里，一句话——弄不清朝鲜的古往今来就别出门！得，大碗喝酒c大块吃肉，看看京师的繁华。都他娘的做梦呢！ 交了作业，该去哪里？ 逛街看风景？没兴趣了，老子已经知道下一步要干啥了！嘿嘿，东洋鬼子罗圈腿儿，还老子给他们上眼药呢，走，回第一局找人去！ 总参谋部第一局，战略研究局，下设五个处。 外联处，就是外交联系处，这个部门是负责各国驻华武官c派驻各国武官的单位，各国的军事c政治c经济c外交动向，主要依靠外联处来收集c初步分析c拟制报告。 内情处，顾名思义，负责国内各省c各民族特别区的情报收集c整理，以及对策研究。 情报处，这就是战略研究局最大的部门，下设北方科c东方科c南方科c西南科c欧美科，分别对应外蒙和沙俄，朝鲜和日本，印支半岛，藏区和印度，欧洲和美国。其中第五科欧美科与外联处业务往来最多，驻外武官们不好办的事儿，就要欧美科的人去干。 特勤处，这是个暴力的部门，总参谋长和局座大人看谁不顺眼了，砰c轰c咔嚓，下药都行！想想都令人寒噤，就算宋老年也被抽调到特勤处负责一个什么行动队了，赵白朗少将也不想去这个部门找熟人。 战略分析处，这是核心部门，为高层决策提供建议c计划的，能待在里面的人都是文武全才，大多出过洋，泥腿子别望里边迈腿儿！嗯，听说有个法国圣西尔军校毕业的，叫唐什么的花花公子就在里面。 情报处长崔承炽中校整理着军容刚刚跨出门就看到一名少将，急忙立正敬礼后才清楚，老熟人了，这十多天来，情报处是这位少将旅长的家，不管白天黑夜都猫在资料档案室里，还就朝鲜问题找中校提过几个问题。有股子第九师的那种彪悍c拼命又凡事认真劲头。 这刚走一会儿又来干啥？还嫌没待够？ “赵将军，回来啦？” “嗯，回来了。”赵白朗也听出中校话里的意思——别真把这个地方当家喽！可唉，别走啊。“等等，崔处长，赵某还有几个问题想讨教，走，里面说！”说着话就不由分说抓住崔承炽的胳膊往里拖，似乎处长办公室是他从前的旅长办公室一般。 “等，等会儿，徐将军回来了，召集各处开会呢。” “噢”赵白朗虽然没见过徐树铮，却也听说过这个人与参总交情很深，是个人物，得见识见识。放开崔承炽，落下一段距离，迈着八字步慢慢走向会议室，没走几步就迎面碰到一名白领章的上尉，噢，这里的军官都是校尉白领章。 “敬礼！赵将军，我们局长有请。” 徐树铮匆匆从赤峰赶回来，就是要着手制定c执行“郑家屯计划”的，更长远说，是“半岛计划”。赵白朗少将作为半岛计划既定的具体执行者，当然要在第一时间见面，出席此次会议了。 出席会议的除了第一局副局长程汉生中校，各处处长和东方科全体人员外，还有赵白朗认识的杨虎中校。两人眼神一对就明了，今后大家伙儿要在同一口锅里舀汤喝了。 从陆军次长降级到这里当局长的徐树铮少将越发精明强干，目光一扫，伸手示意请赵白朗坐在身边后，整整嗓子就说正题：“日本这根搅屎棍子死性不改，这一次，我们不能再被动应付，必须以主动出击大乱日本人的计划，扭转被动局面，迫使日本把精力放在朝鲜和辽东半岛，以便我军彻底解决蒙匪巴布扎布的问题。情报处，说说朝鲜义兵运动的情况。” 原先的参谋本部是被架空的衙门，崔承炽也是徐树铮点名从陆军部调到总参谋部的，刚刚履任不久，也缺乏对朝鲜情况的切身了解和第一手资料，只能就原有资料加以分析后作出报告。 “局长，诸位。朝鲜千年来都是中国藩属，甲午战争后脱离中国受日本c俄国保护。日俄战争后，日本于1905年强迫朝鲜为附属国，随即又在1910年彻底吞并朝鲜。义兵运动在朝鲜有较长期的历史，从东学党运动开始，到朝鲜闵妃被杀之后才正式成立义兵。日本人解散由美国c俄官训练的朝鲜新军，导致朝鲜新军军官c士兵大多数参加义兵运动，声势陡然壮大。” “目前，义兵运动的军事力量主要有三股，分别由洪范图c车道善c许瑾领导，其中洪范图所部约六百人就在吉林长白山区，我们已经与其取得联系。洪范图不日将抵达北京，磋商合作事宜。” “朝鲜反日势力除义兵之外还有名为‘启蒙运动’的民族运动势力，由朝鲜旧官员c商人c读书人和留学生构成，主要分布在朝鲜东部c南部和海外的夏威夷群岛。目前，我们正设法与其领导人金九建立联系。” “另外，在俄国境内还有申采浩c李东辉领导的‘光复会’，秘密在俄国和我国的图们江口一带设立军官学校c训练军队。申圭植的‘同济会’与国民党似乎有所联系，具体情报还待确认。” “本处的建议是，联系义兵运动与启蒙运动，促成两股运动势力” “笨！”徐树铮轻喝一声，摆手阻止崔承炽的报告。部门刚刚组建，工作尚未理顺，更谈不上经验和更进一步的战略性思维。战略研究局的工作还是要由第五处来领导，指望三处提出合理建议是不恰当的。不过，顺便指点一下老部下也好。“我们不是要帮朝鲜复国，而是要利用朝鲜的反日势力达成我们牵制日军在朝鲜的两个师团，吸引日军在朝鲜投入更大兵力，达成更深远的战略目的。” 说到这里，徐树铮的目光停在欧美科长，曾任驻法公使馆助理武官的王劲哉少校脸上。 “三年前，日本在长江流域的投资和商业利益扩大，已经引起英国的不满，而俄国加入协约之后，英日联盟对于失去俄国这个对手的英国来说，只是安抚日本的羁縻性条约。因此，日本在欧战爆发后积极对日宣战，出兵青岛，登陆龙口，意图席卷山东的行为引起英国的极大不满。但是，英国碍于同盟条约和欧战牵扯了力量，在远东舰队抽调兵力回欧洲之际，需要日本舰队来担负起交通线保障作战任务。因此，英日同盟条约即将变成一张废纸，英国要利用日本海军又生出对日本海军力量壮大的担心，遏制日本海军的继续壮大就是英国在远东的重大利益之一。” “美国陆军等同于无，美国在世界的力量展现由海军舰队完成。此前，美国海军的主要布防方向在大西洋，随着日本海军力量的增长而日本对美国门户政策的阳奉阴违，暗中阻止极为不满，因此，美国会在适当时候增强太平洋防卫力量。在此之前，美国也希望有力量能够牵制日本海军的发展。” “我国要加入协约，要赢得欧战各国的战略订单，同时也要遏制日本满蒙计划的实施，势必要在东北与日军冲突。与其把冲突在我国领土，不如祸水东引，去朝鲜！如此，我们既能达成破坏日本满蒙阴谋的目的，又能在朝鲜制造紧张局面，迫使日本增兵朝鲜。与我国整备陆军c对日关系紧张等等情况结合起来，日本势必把大陆问题作为最急迫解决的对象，从而增强陆军，放缓海军的建设。这一点，我国利益就与英美利益重合。” 赵白朗刚开始听得有些糊涂，看杨虎，杨麻杆也是一般无二。可说到后来，特别听到王少校的最后一句话以后，尼玛，老子总算明白了！大帅英明！参总英明！尼玛能把小日本算计到这个份儿上，嘿嘿。 徐树铮让王劲哉发言，就是要众人特别是执行任务的赵白朗少将c杨虎中校明白，咱们不是去当善人做好事的，而是要实现自己的利益！嗯，嗯，对这两个家伙，还得下一剂猛药。 “诸位，赵将军c杨麻中校。现在，我们的力量不够，所以要借助朝鲜义兵运动打击日军；今后，我们的力量足够了，朝鲜必须重回中国的怀抱！明白吗？” “咵啦啦砰！”赵白朗猛然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顾不得了，老子先吼一声再说。“是！老子一定搅得朝鲜的小鬼子不得安生，别说两个师团，就算三个c四个，老子也牵扯得住！” 徐树铮皱起眉头，这个白狼，听说原先是读过书的人，可土匪当久了，哎哟，这么个场合还一口一个老子的。不过，给这里办公室坐久了的军官们看看也好，什么叫战场上打出来血性和狂野！ 赵白朗，牵扯着数万北洋军在安徽c湖北c河南c陕西疲于奔命，这回去到朝鲜，有朝鲜义兵的配合，又能发挥多大的效力呢？四个师团？！嗯 “好，赵将军，本人将拭目以待！” 赵白朗用了这么多天的功，又有情报处配合，心中早有韬略，说的可不是大话，此时听出徐树铮的激将来，得意的露出大白牙，森森一笑：“徐局长，等着看吧，捂好你的眼珠子别掉出来。” 正文 第222章 【妈拉个巴子】 参谋长，放在以前叫参谋官c正参谋，幕僚头头而已！ 今天不一样了，中国陆军的参谋长由掌握军令c军训c军备大权总参谋部下派到各师，那简直就是一个个派到部队的钦差大臣嘛！哪里还是幕僚头头四个字能说道清楚的？ 派到东北军区的参谋长魏宗瀚少将背后有段祺瑞c也有何向东，还有以第九师副师长代理师长参与沙河一战的功绩，由他带着外交部c内务部和总参谋部c国防部的联合调查组到奉天来，张锡銮的第一感觉就是——皮球被何向东给踢回来了！ 快马张与大总统是拜把子，这个假不了。快马张有快马张的做人底限，这个也假不了。 如果奉天省或者说今天的东北军区司令部能够解决郑家屯的问题，能够解决日军超越条约范围在奉天以北c以西驻军的问题，那，快马张绝不会发一纸电报给素昧平生的何某人。张作霖的话，那听着就是，反正，快马张对何某人曾经是寄托了希望的！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世间事似乎往往如此。 老子都七十有一了，没几个年头好活了，东北只有两个师的番号，这事儿越来越棘手。他奶奶个熊，了不得老子撂挑子走人！捧着尚方宝剑的参谋长来得正好！东三省的一大堆麻烦事儿，魏某人接着去！ 在奉天车站迎接军区参谋长魏宗瀚少将的是冯德麟c张作霖以及奉天省的一干军政要员。快马张不想混了，快马张有资格托大，咱们不行了，底下还有几万兄弟指望着继续保留“”的番号，拿中央的军饷呐！ 从车站到司令部并不远，态度谦逊的魏宗瀚耳朵里已经灌满了阿谀奉承和甜言蜜语，还有就是东北汉子们豪气的拍着胸膛说“赴汤蹈火c万死不辞！”嗤，有说这话的劲儿，早该把郑家屯的日本鬼子撵走了，嗯，待会儿再看看这些家伙是个什么态度？ 东北军区司令部门口，镇安上将军c陆军上将快马张只派了一个中校副官来迎候。 进了司令部，快马张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太师椅上，看着少将参谋长大步走来，立正行礼了，才“嗯”了一声，抬一抬胳膊示意“客人请就座，来人，上茶”。 魏宗瀚没有就座，转身对迎候众人道：“鄙人奉命接任东北军区司令部参谋长一职，请各部将校就座，无关人等请见谅退避少时，本参谋长有重要命令宣布！” 张锡銮眯着眼睛却眉头一挑，耶，这小子不赖啊，老子不拿你当回事儿，你倒真把自己当棵葱了，脚跟还没站稳就在老子的司令部里发号施令起来？他奶奶的个熊！不愧是跟着何向东那小王八蛋混出来的，得那个啥，刮目相当。” 张作霖等人见了大帅的手势，松了一口气，纷纷就座。 如今这情形啊，一个不好，大家就得受那个夹板气。军队整编就不说了，总参谋长是明着要拿东三省开刀；分税制度下来，原本就要靠关内协饷的东三省更没指望了。要番号没番号，要钱没钱，那就是砧板上的肉，该当人家随便宰割。怨谁？怨老大帅怎么就跟倒霉的大总统拜把子了？啊呸，没这层关系，在座的大家伙儿能有以前的风光？今天的地位？！ 不过嘛，瞅京城里的形势，大总统是翻不了身啦，形势比人强，不见风使舵就得闹个帆破船翻的结果。 “奉国防部总长c参谋总长令，东三省所有军队从即日起进入战备状态，所有聘请之日本军事顾问立即辞退，各部随时准备对日作战！郑家屯是何部驻防？” “报告！”一位身材高大，面相憨厚，说话有些大舌头，吐词不清的中将起身。“洮辽军分区司令吴俊升部骑兵第二旅第一团三营一连驻扎郑家屯！” 袁世凯为拉拢地方军系，往往采用高职少兵的办法，把军衔当成不要钱的破烂到处丢，别说吴俊升是骑兵旅长得了中将军衔，还有一些原本连兵都没带过的人也扛着中将c少将的牌子。1914年的将军真个儿不太值钱，不过，吴俊升这个中将旅长里面的水分并不多，从辛亥年打叛乱王公乌泰开始，他已经三次击退蒙古军的进攻，其中还有一次身负重伤。 魏宗瀚丝毫不已自己是少将为意，参谋长，在快马张没有出言反对之前，就是代表东北军区司令部的最高权力。 “坐下，骑兵第二旅划归东北军区司令部直属！” 28师师长冯德麟中将的肉疼了，这才一照面，一个骑兵旅就被划拉走了，咋办？偷眼看向大帅，大帅眯缝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再看把兄弟张作霖，张作霖微微张着嘴，一脸痴痴的模样，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从即日起，东北各部都是中国国防军东北军团所属，无论师c旅c团c营，必要时，司令部将直接指挥到营，各部务必将军令贯彻始终，不得有丝毫懈怠c推托，如今是国战当头！不尊军令者，杀无赦！” “是！”吴俊升知道参谋长这席话不是针对自己，却也是针对自己。看样子，这什么国战要从郑家屯开打喽！ “我说参谋长。”虎皮太师椅上的快马张说话了。“你这次出关带了多少兵？多少炮？多少战马多少银子多少子弹？说个数，让弟兄们死了也有个念想。老子和弟兄们从甲午开始就跟小日本儿c沙俄老毛子斗，二十年了，就算那时候留的种儿，今天也能扛枪跃马了。说这些，就一个意思，关东日军有两个师团三万余人，咱们手里这点力量一旦动起手来，吃了亏，谁来担？” “司令官，职部年纪轻，见识浅，想请问司令官，二十年前日本鬼子打到辽东时，您可曾问过谁，吃了亏，谁来担？” “妈拉个巴子！”张锡銮其实是读书人出身，只是行伍久了，手下又多是胡子出身的将领，要混作一起拉个亲热，起初是勉强的，后来就是习惯了，习惯便成了自然，三句话不骂人反而不舒服。这句骂不是真骂，而是赞魏小子说话够冲，得劲儿！ 骂过，张锡銮从虎皮太师椅上站起来，拉了尚且站在堂中的魏宗瀚，二人并肩坐在太师椅上。 “参谋长，看来你们在沙河是真打，真有血性子。不过，话，老子还得问个清楚，参总要把咱弟兄怎么个处置法？” “撵走奉天以北日军，东北就算给三个c四个师的番号c装备，参总也能担下来！” 意思很明白了，你们得拿出行动来，做个样子给天下人看看，东北的军队当得起“国防”二字，那时候就要啥有啥。做不出好来，滚蛋滚蛋，哪儿暖和哪儿待着去，让人家敢跟小鬼子拼命的部队来，别他娘的站着茅坑不拉屎！ “司令官，诸位，第十五师已经开到山海关，第一师c第三师和正在筹组的蒙古骑兵师将发起更大的军事行动，在等待我们赶走奉天以西c以北的日军。明天，联合调查组就赶往郑家屯，吴旅长必须确保调查组成员的安全。” “是！”吴俊升明白了，北京是要先赶走日军，再解决吴某人的仇敌巴布扎布，只有东三省的后背无忧了，咱们才能集中兵力对付南满铁路线上的日本人。自从1904年开始，东北人就受小日本儿的气，这气憋了十年，十年呐！ “上将军。”察言观色，魏宗瀚探出东北军队将领们真心后，立即软化了语气说：“部队不经新式整训难以与日军正面抗衡，山东之战的经验说明，部队必须以第九师为模板，接受新式装备，改练与装备匹配的新式战法，采用更灵活有效的战术，才能战胜日军，确保东三省的安宁。这次，职部带来总理和参总的承诺，如果东三省军队愿意接受整编，就优先拨发一个标准师的武器装备和弹药。” 张锡銮问：“如何整编法？” “混编，第十五师与27c28师混编整训后，拆分为第十五师c第十八师。” 张锡銮看到手下两个师长俱都面色死灰，情知他们不愿意把部队就这么给人混编了，混编，说起来好听，北洋军老牌子的第二师不是给混了吗？王占元c王金镜这些人一个个灰溜溜的回京了，第二师倒是成了何向东嫡系，战力大幅度提升了，可跟原先的师长c旅长有关系吗？没有！ 看来，这事儿就算老子有心，下面的人也不愿意，难办呐！嗯，那不如先让第十五师把吉林c黑龙江的两个省军师给混了？ 张锡銮有了主意，又问：“那吉林c黑龙江各部又当如何整编？” “等第十五师和第十八师稳定战力后，再以两个标准师混编吉林c黑龙江两个师，最后分拆出一个师来，番号第二十师。如果第一期混编开始，蒙古骑兵师编练结束，总参谋部编制局会调拨一个炮兵旅和一个骑兵师番号给东北军团。如此，东北军团就拥有第十五c第十八c第二十c骑兵第二师和奉天c吉林c黑龙江三个架子师，军团直属炮兵旅，成为全国仅次于中央c东部c中南的第四大军团，承担起未来对日c对俄作战，收复失地的光荣任务。上将军，诸位，总理和参总要鄙人带的话就是这些，如此选择，鄙人静候诸位议决，先行告退。” 说完，魏宗瀚从虎皮太师椅上起身，向张锡銮打个立正，大步出门，找那些“退避”的官绅名流们联络感情。 张锡銮和众将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揣着主意，却在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正文 第223章 【张锡銮请辞】 “我说，何参总多久没带队操练了？” 懒洋洋的，得意洋洋的，调侃意味浓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唐绍仪刚走，徐树铮就来了。他娘的，要不要老子安静一会儿，哪怕就是一会儿？ “滚你娘的蛋！” “耶，恼羞成怒！”徐树铮浑然不把自己与何向东之间的官职差距放在心上，对自己被降级使用也不放在心上，从陆军次长到总参谋部第一局局长，似乎局长的椅子大小正合适，坐着舒服。一手搭在何向东的肩膀上，徐树铮说：“进了四九城，你就知道没办法带队操练了吧？” “说正事。” “什么正事？我来接站，看看我大侄子就是正事！碰上你在这儿，倒是稀奇事儿。” “又铮。”若说心中没有一丝丝感动，那绝对的是假的，何向东却不愿意让徐树铮看出来，拉下肩膀上那只手，侧面看着徐树铮说：“潘孝侯报告说，白狼考试过关了，你那边考核的如何？” “少来这些，老子是来接大侄子的，不是向总长打报告。” 徐树铮做作出来的轻松和不在然c不买账，让何向东心中着实是暖洋洋的一片，沿着铁轨穿过站台的寒风似乎也少了几分寒意。如今，日本人在谈判桌上作出让步，目的是换取“中日关系正常化”，却又毫不手软的在满蒙搞风搅雨。“半岛计划”刚刚拟定c准备展开，牵扯到的不仅仅是东北c蒙古，而是整个中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比日本还弱很多的中国呢？一个不好，沙河血战换来的局面改观就会逆转。 中国是后起追赶，一次也输不起！所谓进则还需努力，退则万丈深渊。 何向东能体会到，几乎知道何某人全盘计划的徐树铮也能体会到。料敌机先的c攻敌要害的c指东打西的c环环相扣的这些个形容词不过分，否则次长又怎么不去国防部当次长，而自降身价甘居局长之位呢？ “唐少川在外面擦镜片c抹眼泪，怎么，在泉公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到这边又挨了你一顿训？” “哼”何向东知道了，徐树铮来接站是真，顺便替段祺瑞通报唐绍仪的事儿也是真，只是他来迟一步而已。 徐树铮不以为意，又问：“你怎么看？” “泉公需要收敛一点了，内阁总长不是拿来训的，而是合作。” “你说的轻松，当前好不容易有了这副局面，唐少川唯恐天下不乱要开，泉公焉能不怒？外交总长这人呐，要么是存心捣乱，要么是天真无邪，要么是脑子坏了。” 段祺瑞大半是现实主义者，小半是理想主义者；唐绍仪大半是理想主义者，对国内政局的现实总是认识不清或者说认识的速度慢了一拍。二人都爱国，都有抱负要施展，都愿意与何某人合作，就是很难捏合在一起。 哎这些个人事哟，真他娘的令人头疼，有时候甚至会想来个干净利落的，老子当大总统行独裁算逑！ 可，那与袁世凯前番的所作所为何异？袁世凯的心思诚然想当皇帝，却又未必不爱国，未必没有远大抱负。 “外交，需要唐总长的知识和强硬态度。看在国家的份儿上”何向东差一点把最后一句话说变了调子。心中一惊，感觉转口：“东部军团整编方案上来了，甫公是存心合作的。禁卫军与赣军第一师第一旅合编为第十六师；第四师与江苏第二混成旅编为第四师；第十师与赣军师直属和江苏第一混成旅编为第十师；第六师与日械的赣军第二旅混编。安徽倪嗣冲部保留一个架子师和一个混成旅；赣南的混成旅转为江西架子师；淞沪地区新设一个架子师；福建第十一混成旅转为架子师。各部完成整编c两广的事情解决后，第六师开到福建驻防。” 徐树铮岔开话题，说：“哎，你那位如夫人啥时候进京？” “我还在考虑。” “尊夫人有意见？” “不是。” “那是什么？” “她，有间谍嫌疑。” 徐树铮愣了神儿，这话来得太猛，让人一时半会儿无法作出反应。何向东说起这事儿就会想起自尽的林家父母，心情沉重，不想多说什么。反间谍的工作给了特勤处和卫戍司令部下属的宪兵司令部，何向东却隐隐希望，林菊月就是间谍，罗雅琴还是清白的，这么想，至少心里会好受许多。 想归想，真要让他拍电报让罗雅琴进京来，重新以“间谍嫌疑”的心态共同生活，还不能给她瞅出破绽来，那个对神经的耐受力也真是一大考验。 累啊，真累！偏偏某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间谍嫌疑。”徐树铮慢慢想明白了，眨巴了几下眼睛，压低声音：“那你就顺藤摸瓜呗。” “还需你说？” “那你把她晾在上海？时间一长准会露了馅儿。” “等等再说吧，这车”抬腕看看表，何向东有些担心了。 “多半是过黄河耽搁了，天寒地冻，黄河起凌，就这么回事儿，别多想。” “等詹天佑先生完成粤汉铁路工程重新启动和川汉铁路的勘线，呃，有个人差一点忘了，青岛德军工程兵部队的工程师，在邓承拔的军事工程局里，回头调去看看黄河铁桥，这事儿不解决，终究是一大隐患，铁路运输效率也大打折扣。又铮，你记得办啊。” 何向东在焦急等待，第九师的军官们更着急，早有人去调度房催问几遍了，回复都一个——“晚点，等着。” 进口处，一人匆匆行来，走近了站在灯光下才看清楚是刘戟中校。肯定有重大的c机密的事件发生，否则用不着堂堂的电讯处长亲自跑一趟。 “报告，参总，徐将军，奉天来电。镇安上将军张锡銮陆军上将以老朽多病请辞，魏参谋长代行司令官职务。” 何向东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可以武力解决两广问题，却不能在东北引起内战，须知，日军护路队就在身边，日军在辽东半岛驻扎了两个师团的兵力，一旦内战爆发c日军必然干涉！张锡銮请辞是什么意思？是撂挑子不干，任魏宗瀚去与三省的四个师分别打交道，那么，就算魏宗瀚有本事说下来，时间也耽搁了。在谈判桌上，中日邦交正常化是日本作态退让后的必须，否则协约国的态度就会发生转变。 然而，对日战略要求的是中日关系持续紧张，在加入协约之后必须找到恰当的理由推进民间的反日浪潮。官方可以友好，民间的情绪嘛，中国政府可以慢慢引导，日本政府的作为也要检讨，改进，对不对？ 东三省军队整编不容有失，而且要尽快推进，杜绝引发内战！否则，第十五师又何须驻足于山海关内呢？ 铁青着脸，何向东断然道：“回电，不许！” “慢！”徐树铮伸手拉住刘戟，担任陆军次长的他长期在北方，对北方诸将帅的了解比之何向东多出数倍。“快马张不是这种人！我看，此事先拖着，看看反应再说。刘处长，赶紧回去盯着，一有消息立即报告。” “是！”刘戟大步离去。 “快马张深恨日本人之情，不比你c我少半分，反而更甚！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作为，快马张是做不出来的，就算老头子逼着他作，他也不会作。七十多岁的老将，不会犯糊涂了吧？等明儿请总理回份抚慰的电报看看？” 张锡銮，这个名字在何向东脑子里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份电报，而后是“袁世凯的拜把子”。在何向东看来，那份电报是为袁世凯掣肘何某人张目，有意要摆摊子出来难为何某人的。只不过，何某人恰好利用郑家屯的状况为窍眼，继续推进对日“长期战争”的计划。 所以，对电报的本能反应就是——张锡銮和袁世凯在捣鬼，在破坏军队整编，甚至要在东北闹事儿搞割据。 听徐树铮这么信誓旦旦的一说，何向东冷静下来，思维也渐渐活跃。 魏宗瀚都到奉天了，张锡銮这份电报打来，肯定瞒不过他，那他为何没有电报跟进说清楚呢？ 假设，张锡銮是爱国仇日的，那么军队整编的最终目的是强军c准备对日作战，肯定会被张锡銮接受。而且，此次各大军区人事任命中，东北军区人事保留最为完整，根本就没触及大小军头们的个人利益。整编，是以混编为基础，军头们的兵权还在，装备又得到更换，战力反而增强，何乐而不为？ 应该说魏宗瀚的工作难度并不大。 左思右想之后，何向东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只能等待喽？ 等待？！张锡銮这份电报的内容一旦泄露，不，应该说肯定会被居仁堂故意泄露，在全国范围内势必引起连锁反应。 陆荣廷c龙济光c陆建章c张广建c朱瑞甚至唐继尧会如何反应？纷纷来电请辞？那么，轰轰烈烈掀起的整军运动就会因此夭折，各地民情舆论会朝“内变”转移，甚至在有心人的指引下朝着此次整军开火。 忧心忡忡间，铁轨微微震动起来，西便门方向有光亮出现，渐渐的在隆隆声中化为光柱。 站台上的军官们兴奋起来，大呼小叫着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看着火车开进站台，在嘶嘶的蒸汽声中还没停稳，呼啦一下就把车门堵了个结实。 正文 第224章 【岸田菊子】 当车厢门打开那一瞬间，军官们纷纷后退立正，口称“夫人”举手致礼。 娇小柔弱的陈云卿当得起军人们的礼遇，并非她是何向东的女人。作为慰劳团长，陈云卿在南京逗留了三天就随团北上，慰劳参战各部队，到军医院探望伤员c筹资在沙河镇树立纪念碑，在龙口码头西南侧的滩头修建“九烈士墓”。 慰劳团结束回到武汉后，陈云卿又亲自过问每一名伤残官兵的安置c疗养，每一个阵亡家庭的抚恤，还发动两湖名流绅商捐资筹办衣食住行全部免费的“烈士子弟学校”，聘请两湖最好的老师执教。何向东在前方带领弟兄们打胜仗，扬军威，保家国；陈云卿在后方抚慰军属c安置伤残c照顾子弟。 此时的总参谋长夫人哪里还是1912年那个在汉阳军医院里未谙人事c颐指气使c视军人为仆役的陈家小姐呐？！ 马车里，夫妻俩搂抱着，陈云卿的手在何向东的脸上轻轻摩挲。分别两月，何向东的脸又瘦了一些，棱角更分明了；胡茬密了，上唇留下青幽幽的痕迹，摸上去有些扎手；眼角的皱纹多了，似乎他不是二十九岁的年轻人而是中年人一般；眉头总在不经意间微微皱起，眼神里有掩藏不住的倦意。 这些只有陈云卿能够看得清楚，在看清楚之后，她内心里的那一点点委屈和怨艾顿时消散，根本无需言语。 父亲去上海前说：“何向东是钢，他的女人只能用丝棉去包裹。” 这话对也不对，何向东在人前是钢，是军人的标范，是年轻人的偶像，在陈云卿眼里与襁褓中的孩子一般需要人去了解，关爱，心疼。 何向东闭上眼睛，脑海里清楚的显出一个陈云卿来。略显成熟的陈云卿不见了以前的娇态，更有一种温婉却有些慑人的矛盾气质，让他觉得很安心c很安全c自然而然的就能放松心神，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这是从美艳高雅的罗雅琴身上永远也找不到的感觉。 两情缱绻，估计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吧？ 夜幕下，总有闪着凶光的眼睛紧盯着南河沿胡同口的“总参谋长官邸”。当看到马车上下来的女人和女人抱着的孩子后，黑影彻底融入黑夜中，不久就绕过紫禁城和中南海，出现在东交民巷日本驻华公使馆。 富山正彦刚刚获得晋升为炮兵中佐，干的工作却与指挥炮兵作战无关。 “公使阁下，将军阁下，刚刚得报，何向东的妻子已经抵达北京。” “富山君，请坐。”坂西利八郎注视着富山正彦规规矩矩的盘腿坐下后，转向“已经成为军部俘虏”的公使，说：“公使阁下，看来我们不等指望菊子带来消息了，支那人此次谈判态度异常强硬，帝国如若再作让步就将大失颜面。本官认为，充分利用支那人的强硬态度，把谈判无限期的拖延下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坂西君，帝国需要大米c需要铁矿石c需要机织布市场和纺织机械市场。在江浙沪一带的商人们已经担心明年的棉花和蚕茧收购了，中国人的反日情绪一日不压制下去，帝国的商业利益就一日不能恢复。帝国政府的财政状况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没有进出口贸易税收入，没有财阀们的支持，内阁很快就会垮台。坂西君也不希望上台一个更倾向于海军的内阁吧？” 日置益还在挣扎着不落入军部的掌控。 “支那和帝国永远不可能恢复当初的国家关系了，何向东把妻儿接到北京，就说明他已经完全把握的支那军政大权。在他的主导下，帝国还能指望什么？依靠让步的c屈辱的c丢脸的条约让何向东更加得意？他在缔约之后随手就能找到一个重新令两国关系趋于紧张的借口！公使阁下，你醒醒吧！谈判必须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说到最后，坂西利八郎完全是向公使发号施令了。而旁边的富山正彦也目光炯炯的瞪视公使，显然，中佐副武官是站在少将这一边的。 “拖延，拖延？！”日置益不想就此被压制，诚然，少将武官对何向东的判断是正确的，可他也有他的判断：“拖延下去，英法俄三国必然对帝国生出不满，而支那的军政外交，并非把持在何向东一人之手，袁世凯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奉天的张锡銮c两广的陆荣廷” “嗤！”坂西利八郎蛮横的一挥手，打断公使的说话，狠狠的说道：“公使阁下对支那的这些军头们一无所知！此时还对袁世凯抱持希望是绝对错误的，他已经失去权柄，占据优势的三巨头同盟绝对不会给他机会。第九师开到南苑驻防，第十五师开向山海关，蔡锷坐镇武昌，这都说明何向东已经做好全部的应变准备。谈判桌上的拖延，必须与关东驻军的行动结合起来，才有可能促使支那国内形势发生转变。如若谈判草草结束，缔结不利于帝国的条约，那么，各地军头就会对三巨头同盟俯首帖耳，一个统一的c敌视帝国的支那就此出现。那时候，对天皇和四千万臣民而言，公使阁下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济于事。” 坂西利八郎的话越说越露骨，就差用拳头砸在公使脑门上了。 富山正彦忙道：“公使阁下，将军阁下，卑职认为，土肥原君在关外的行动还应加快速度。张锡銮老矣，完全依靠他的义子张作霖控制军队。张作霖是一个雄心勃勃c不甘居人下的家伙，自从把冯德麟部排挤到北镇驻防后，就悄悄的架空了他的义父。张作霖对权力的，北京三巨头的强势整军，魏宗瀚的进驻奉天，将会促使张作霖进一步的控制军队，把暗地里架空张锡銮的行动更加表面化。如果帝国能表示支持张作霖取代张锡銮，那么，极有可能成功利用张作霖在东北发动一场内战。” “唔！富山君精进神速！”坂西利八郎略显诧异的看着富山正彦，毫不吝啬夸赞之词。“张作霖其人，确有大大的可利用之处，富山君的提出的谋略正是我等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公使阁下，为了帝国在支那的长期利益，拖延谈判吧，拜托啦！” 日置益惊讶的c担心的陷入迷茫之中。 支那内战又如何？帝国不改善与支那的关系，就无法及时打破财政危机，事态越向后发展就越严重。届时，陆军要扩编两个师团c海军要增加造舰经费，而财政却日益窘困，到头来还是内阁垮台的结局。 同一片夜幕笼罩下的上海法租界静安寺路口的哈同花园内，罗雅琴怏怏不快的从哈同的私人电报房出来，漫无目的的在雨夹雪中走着，不知道该去何处？不，应该说是没有想过要去何处。 “没有电报，小姐。” 电报员答复总是彬彬有礼的，自从罗雅琴重新回到这个园子里后，地位就不同了，是真正的小姐不是的，是借寓在此的上将军夫人，就连哈同夫妇都开始以“贵客”身份相待了。 尽管相隔千里，陈云卿北上也不是秘密。何向东是国人心目中的英雄，何向东的一举一动都是人们乐意议论的，何向东的妻子陈云卿和罗雅琴，也在人们议论的范围之内。当然，从世俗的眼光和现实的情况来看，如夫人就是如夫人！ 一个月了，三十多天的时间里，罗雅琴也总算想了明白。 她憎恶记忆中那个身披袈裟的假和尚；也憎恶那个白须飘飘，言谈举止彬彬有礼的假道学；更憎恶自己从记事起就接受的教育和天天膜拜的那幅画像，以及画像上的戎装男人——明治天皇。曾经，她生出自己本来就是日本人的错觉，甚至愿意生活在错觉之中。 只有在错觉里，她才不会因为母亲的遭遇而恨中国人c恨母亲的亲人，认为自己一切感觉都是坦然的，包括以中国为仇敌。 哈同家的小姐在踏入哈同花园之前，被人称为“菊子小姐”，日本名为岸田菊子。身前身后总有日本人像狗一样的趴伏着听候使唤，为的就是让菊子小姐“生来就有贵族的气质”，以符合哈同家小姐的身份。 悲哀！尊贵的小姐不过是特务机关培养的工具而已，此时，就是特务机关向工具索取回报的时候，不管罗雅琴愿意还是不愿意，工具本来就是无需感情和思考的。 当然，若工具坏了，不好用了，还是需要修理。修理的工作很简单，就是一句话——“你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何向东会毫不犹豫杀了你，之后，他还会恨你，把恨意带到他的坟墓中。” 暴露，罗雅琴非常害怕这个词，这个词代表的就是失去，失去何向东，失去自己的生命。其他的，无需在乎了。 从何向东搂着罗雅琴的腰肢踏上沪宁火车站那一刻起，到何向东登上火车北去之前，罗雅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感觉——幸福。人生还有如此感觉存在，所以才是美好的，才使得她念念不忘而失魂落魄。 本能驱使着罗雅琴在雨夜中走了不知多久，最后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来不及关好门就冲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铁盒子，娴熟的结合上针管和针尖，往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玻璃瓶里注入液体，摇匀之后又吸入针管。 银光闪闪的针尖扎入静脉吗啡，带来的是何向东的召唤电报和站台上伸出的双臂。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25章 【天大一个坑】 北方冰天雪地，广西南宁却气候温和。宁武将军署还没有奉命改挂广西警备司令部的招牌，广西的两个师一个混成旅五路巡防军还等着陆荣廷的最后决断。 西历1月1日，元旦，这是民国临时政府成立c民国纪元开始的日子。1915年元旦，民国迎来第四个年头，南宁城里好多机关c店铺挂出了五色旗，宁武将军署的门头上也交叉悬挂着五色旗和陆军旗。 陆荣廷没有去北京，甚至没有在南宁城里，而是在老家武鸣的“宁武庄”。 书房里的座钟慢慢的c不可遏制的指向十二点，书桌上有两份内容相反的电报文稿，到底发哪一份？难以决断又必须在十二点之前决断，十二点，中南海紫光阁的庆典开始后，人家就不再需要陆某人的电报了。 支持袁世凯？陆荣廷从民国开始就是这么做的，可得到的回报并非陆荣廷想要的广东地盘，而是“挑拨离间，隐隐遏制，借势打压”。青年以抗法而投军，中法战争结束后被“卸磨杀驴”遣散，自组草莽绿林队继续在广西边境打击法军c对抗清廷苏元春的军队，迫使苏元春招安渐渐的才立定了当今广西的根本。 岁月已经摧折了年轻时的本真，这些年来的经验告诉陆荣廷，袁世凯的许诺靠不住，姻亲龙济光的“同盟”也靠不住，这年头只有权力和金钱最实在，有了这两个东西就有军队。 此时选择支持袁世凯需要冒极大的风险，而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三巨头根本就没打算要“陆某人效忠”的意思。 四总部一道整军命令跟着财政部一道分税命令，陆某人只要照办，那就还是广西警备司令官，不过，手下的三万多军队只能酌情裁减到一万一千人。 如果不照办那就等于是违抗命令，公开支持袁世凯了，坐镇武昌c手握四个师c在担任广西新军总教练官时就与陆某人不对眼的蔡锷，决计是不会留手的！虽然底下的陈炳焜c林俊廷c韦荣昌等人吼叫得凶，什么“湘军敢入雷池一步，定叫他粉身碎骨”，什么“蔡松坡就是个留洋的书生，不会打仗，怕他个鸟”，什么“合两广之力拥护大总统，北进湘c赣，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此种种，全是放屁！ 何向东c蔡锷守着汉阳兵工厂，能委屈了把守两湖老巢的部队？ 陆荣廷早就打听清楚了，两湖部队比之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只是少了一些150重炮而已。原来的教导师，现在的第八师，一样有满编制的炮兵团另一个105榴弹炮连。人家一个师的火炮c机关枪就比广西多，何况还有手榴弹和新造的迫击炮。 打？硬打是打不过的！ 不战而降，那就意味着第二师或者第八师会南下进驻两广，桂军就会被裁减一大半，人事安排就会受到监控，那等于拱手把广西军政交出，陆某人还能干啥？ “大帅！大帅！好消息。”警卫营长卓锦福大呼小叫站在门口，看到大帅皱着眉头c满脸怒气的瞪视自己，忙笑着立正道：“大帅，东北的张锡銮昨晚电报北京国防部，辞职了。” 陆荣廷眼神一亮，从卓锦福手里接过电报抄稿看了看，哈哈笑了两声，又拿起书桌上的一份电报文稿，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交给卓锦福：“赶紧的，给老子发出去。” 张锡銮的电报确实开了一个“坏头”，1915年1月1日的正午之前，陆荣廷c龙济光c陆建章纷纷电报北京，以“称病”c“琼州民变”c“剿匪事急”为由推脱整军c分税责任，表示难以在“年前抵京拜年述职”。 却说陆荣廷的电报刚刚发出，亲信副官兼游击营营长马济来报，说中南军区司令部高参张其锽陆军中将求见。 陆荣廷看看书房墙角的座钟，还差五分钟就指向十二点，心道：妈个叉的，这时候才来还有个逑用？老子电报刚刚发出，难不成还能骑马追回来？面上却装出病仄仄的样子，半坐半躺在竹制的逍遥椅上等着客人。 张其锽乃是广西桂林人，前清最后一科进士，分发到湖南永州当知县兼南路巡防统领，娶妻湖南聂氏（即聂云台的姐夫）；辛亥年作为湖南省代表南京各省代表联合会，担任北伐的南武军军统。黄兴解散留守府之后，张其锽回到湖南出任军务厅长，得了陆军中将的军衔。两湖军队整编，张其锽到京任袁世凯的政治会议员，因不满袁世凯独裁复古而辞职，随蔡锷离京到武汉，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广西军政问题解决方案”赶到南宁。 从武汉到南宁，这一路仅有一小段铁路，其他都是山路，颇不好走。 马济客客气气的引领一身中将军服的张其锽进入书房，见陆荣廷那幅样子，张其锽虽觉有假，却也只能故作不知，假戏真做，关切的问候一番，然后提起正事。 陆荣廷苦笑着递上刚刚拍发出去，尚未来得及归档的电报文稿。 “大帅这是把广西千万百姓推进战争的火坑呐！” 陆荣廷一听，顿时明白三巨头和蔡锷解决两广问题的决心已定，自己这份电报完全是给人手里塞刀子！现在的局面，全国人在袁世凯和三巨头之间必须表态，非此即彼，没有第三个选择。 战争的火坑，毫无取胜把握的陆荣廷心中生寒，手足发颤，急忙解释：“子武先生啊，你是来迟一步，现在给我这个广西的方案有啥用？你也知道，蔡松坡在广西编练新军时就与陆某不对付，陆某也是没办法啊，朝廷说新军编练成了，旧军就得裁汰，陆某也是为了部下弟兄们有一口饭吃，故而多有掣肘之举。” 张其锽一边想补救之策，一边出言安慰道：“大帅，蔡司令不是那种斤斤计较c以私废公之人，此次南下坐镇武昌，一切行动皆以四总部军令为准为限，绝非要故意针对大帅。其锽以人格担保，此次出京南下到武汉一路上，蔡司令对大帅是抱有殷切希望，绝无半分芥蒂的！否则，其锽来此还有何意义？大帅，电报发了就发了，养病就养病，电报发了追不回来，这病嘛，迟早都要给大夫瞧好的，对吧？” “是，对极，子武先生就是陆某的大夫，还望先生开出良方来。” 蔡锷解决广西问题是出于公心，提出的办法也颇公道。 广西是边防省份，理应保留较多军队，而广西民族众多c山区贫瘠c经济极不发达c财政收入有限，凭自身之力无法维持军队数量在合理范围。因此，广西军头们的目光都盯着广东，陆荣廷被袁世凯耍了一回，失去染指广东的机会，可以说是致命的。 四省联防，乃是蔡锷建设中南军区地方预备部队的核心思想。而广西因为陆地与法国殖民地相接，是当然的优先建设省份，白崇禧c黄绍竑等人已经奉调到中南军区听用，将以鄂东的方式推行普遍兵役制，建设民团预备役，维持两个架子师。在兵员数量上，蔡锷的方案与陆荣廷所属没有多少出入。在四省联防协饷机制下，广西财政对广东依赖性大大降低。 如此，陆荣廷与龙济光本就有问题的姻亲关系更不牢靠。而龙济光那边，自然有黎天才派出本家弟弟作为使节前往游说，不过，不能指望龙济光因为云南蒙自同乡的关系就放弃到手的利益。 在蔡锷看来，广西军政完全归纳到中央的问题可望和平解决，广东却要准备动用武力。在动武之前，陆荣廷的工作必须做通，作为中南军区司令官的特使，张其锽的级别已经高到足以让陆荣廷放心的地步。 “良方啊，这个。不是没有。”张其锽看出陆荣廷是真的着急了，拿出解决方案的文本，递上，说：“大帅先看看这个再说。” 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又是警卫营长卓锦福，这回卓锦福的脸上没有喜色，而是灰白中发青，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门。此时的陆荣廷就算作样子，也不能与张其锽“见外”，一边看方案，一边招手道：“啥子事，说。” “大，大帅。”卓锦福颤抖着声音，深吸一口气，才稳定了情绪，说：“张锡銮通电全国拥护四总部和财政部的整理军事c财政案，请准销假，并请国防部调任第十五师师长窦秉钧中将为东北军区副司令官。” 好险！好险！ 陆荣廷顿觉背心一片冰凉，目光扫过座钟，十二点一刻。 “招呼下去，设宴，本帅要陪子武兄好好喝两盅。” “是！”卓锦福原本以为大帅要发怒，自己要挨一顿狠的，却不料那就赶紧办下去呗。 张其锽微笑着问：“大帅下定决心了？” 决心？不下决心还能怎么的？摆明了，张锡銮唱了一出“引蛇出洞”，前番一纸电报把袁世凯手中的实力统统引出来，大家伙儿左右一看，哟，老兄，是你啊，还有那位老兄啊，再看看，怎么就这几个人？能成什么大事？伸出脖子的诸人还没反应过来，张锡銮就变卦了，而三巨头的快刀估计也就带着寒风劈到脖子上喽！ 快马张这个死老东西，你要巴结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请进第十五师，也用不着坑别人嘛！ 正文 第226章 【日本人耍横】 紫光阁，乃是前清乾隆皇帝效仿汉光武帝的云台二十八将所设，绘制名将人像悬挂c撰写军功节略，存入紫光阁内，以示最大褒荣。 十二点前后发生的那一幕足可以搬到戏台上唱出一折悲喜剧。 袁世凯从掩饰不住的得意到如入冰窟的绝望，三巨头从面色不变却内心焦急到喜出望外的兴致勃勃。张锡銮那一手耍得太绝了，不仅仅向双方亮明了态度，也把自己的地位着实的“哄抬”到一个极高的程度——能左右政局，再“屈尊”请窦秉钧出任副司令官，又把人情做到了极致。那么，今后三巨头要处理东北的军事c财政c人事等问题，必须得给快马张“几分薄面”。 大总统袁世凯确实被彻底抛弃了！ 世界是现实的，换个说法就是——出来混，迟早要还。 废省改道，海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解散国会，请满清遗老徐世昌出任国务卿搞独裁c复古，编练模范团。袁世凯做的一桩桩错事，自以为能瞒过天下人的眼睛，自以为人家不知道袁某人的真心，可能吗？ 袁世凯有极强的权利，就不能忽视别人对权利的追求，偏偏，他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因为他被身边一群要当开国元勋而更进一步的人吹捧得发了昏，自以为镇得住场子。最大的失误还不在他，而在他那个时常以太子自居的儿子袁克定正是从袁克定的作为上，北洋大将们才看清楚一件事儿——自己要任由老头子这么发展下去，自己就是袁家的一条狗，今后是袁克定“继承大统”，跟咱们没半毛钱的关系。 当然，不能否认黎元洪c何向东军政集团势力膨大后带来的影响，正是有了他们的实力为“盟友”，冯c段才敢于作出选择。 灰溜溜的，却不能不勉为其难的，袁世凯宣布了对沙河之战有功将士的褒奖令，第九师c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c第五师20团全体官兵衔加一级，加饷两月；阵亡c伤残者优抚。特授何向东勋二位，九狮军刀，晋衔陆军上将，紫光阁悬挂画像，撰写节略，增补荣鼎宝星勋章，宝光嘉禾章加一等大绶；特授靳云鹏勋二位，八狮军刀，陆军中将加上将衔，一等嘉禾章；特授杨曾蔚勋二位，特准佩七狮军刀，晋衔陆军中将，一等文虎章 此次典礼是元旦庆典的主要戏码，以褒奖军人为主，让元旦庆典弥漫着“尚武”的气氛。观礼的各国公使和武官中，自然有那么几人心中极不舒服，人家的武功建立在本国陆军的可耻失败上，日置益和坂西利八郎却还得应付场面，那感觉就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呐！午宴一过就匆匆告辞。 各国公使和武官也没留多久，他们得准备下午就要在英国公使馆召开的新一轮“中国加入协约谈判”。 据说，何向东将要参加此轮谈判而中国外交部并未对此加以特别说明，这就表明中国对谈判的重视程度再次升级，很可能会增加一些军事上的条目。在中国代表没有入场之前，协约各国得先作预设，拿出一个应对之法来。 公使们聚在客厅里喝着茶或者咖啡，话题自然而然的就撤到条约上。 日本公使日置益的辞呈没有被接受，外相加藤高明到达北京之前，还得按照内阁最新的对华外交政策，也就是军部的意思来应付局面。 “支那政府对国家的把握能力让人怀疑，在支那民间的反日浪潮没有消失之前，大日本帝国将对支那加入协约的谈判抱持不合作的态度。” 日置益的这番话让朱尔典立即意识到，日本对华政策有根本性的转变。从沙河之战结束时的先谋求谈判来恢复邦交正常化，到现在的先要邦交正常化再来谈判，顺序倒了个儿，表达的意思却是“从迎合英国对华政策转为要挟英国对华政策向更有利于日本方面转移”。 这何向东参与谈判，说明中国在升级谈判，表达了足够的诚意；此时，若协约国照顾日本的要求“先谈中日问题再谈其他”，这不是摆明了在兴致勃勃的新晋上将年轻的脸上打耳光吗？那么，恼羞成怒之下的何向东会作出何等反应？ 战争？不可能，中国的军事力量还很弱，不可能向协约国宣战。何向东能做的只是 英国公使不用猜测，一等秘书格林适时送来一份文件：“阁下，中国外交部送来的新增谈判代表名单和谈判提要。” 朱尔典浏览过后，苦笑着说：“谈判会更艰难了，中国外交部提出军事代表加入的原因是，中国要求作为协约国一员的日本遵循条约，约束军队，从奉天以北c以西撤军，南满洲铁路护路队的活动范围不得超越条约限定。”接着，朱尔典转向神情明显不自在的日置益，问：“公使先生，你们的军队是否有越界的行为？” 越界？那是当然的！ “满蒙土匪猖獗，支那政府和军队根本无力剿匪，大日本帝国在满洲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时常被土匪威胁。因此，护路队主动协助支那军队剿匪，这是大日本帝国对支那政府的善意表达。” 对日置益的狡辩，就算暗中与日本缔结了分割满蒙利益条约的俄国公使库朋斯基也觉得“不可理喻”。不过，俄国正在鼓动蒙古王公们继续“与中国政府斗争”，谋求在俄国庇护下的，乌鸦笑猪黑的事情嘛，千万别做。 法国公使康蒂却知道法国的利益所在。 法国不指望日本派出军队到欧洲作战，因为得到青岛的日本政府早已经一口拒绝了法国的建议；法国也不指望在麻烦的中日问题解决后，加入协约的中队到欧洲作战，中队在山东挫败了日军，日军十年前在满洲击败了俄军，俄军目前在东线牵制了几百万德奥军队，如此换算下来，中国陆军还是有一定战力的。不过，中国就那三个师的军队尚可一战，会在日本的威胁下全部调到欧洲去为法国作战？不可能嘛！ 那么，法国要争取的就不是远东国家，而是美国。 美国战争和随后的英美战争中，法国都站在美国那一边，明里暗里帮了很多忙，可美国人直到现在也不愿意加入协约对德宣战。狡猾的美国人正在与同盟国c协约国作生意，大发战争财。以期庞大的人口和庞大的工业能力加入一方，势必会造成欧战局面的平衡被打破，那么美国就不能继续发战争财了。 1915年已经到来，前线的飞行侦察和间谍报告都证明，德国人在酝酿一次规模空前的攻击作战行动，一旦春天到来就会发动。法国在英国远征军的帮助下，能否还那么好运的抵挡住德军呢？ 必须要争取美国，美国人不能发欧洲的战争财，就要以远东中国的利益开放给以弥补。何向东主动开放市场的举措，实在是帮了法国人的忙，因此，法国要促成中国加入协约c开放市场，以此满足美国人的胃口。 如今，日本人要求中国政府镇压民间反日情绪，中国人要求日本撤回越界的军队，谈判眼看着就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甚至可能告吹，那美国人会如何对应呢？ “我代表法国政府建议，此次协约国公使会谈邀请美国驻华公使列席。” “这是一个恰当的提议。”朱尔典立即表示赞同。 “美国，唔！”库朋斯基也点了头。美国财团给以俄国的贷款和军火帮助比资源匮乏，军工厂开工不足的日本多得多。 “大日本帝国表示反对，这是协约国的会议。” 朱尔典道：“协约国正在争取美国的加入，美国的态度，美国的利益，我们必须尊重。格林先生，请代我向芮恩思阁下发出邀请。” 美国人的加入会谈，没有给会谈带来实质性的帮助，日本的顽固让人头疼，而随着时间被无端的浪费，中国代表们即将来到。 渐渐的，英美法三国都意识到，日本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存在一个意识——中国的利益是日本的！不满，极度的不满由此而生。但是，世界真是现实的，不满日本人的霸道c蛮横又如何呢？英国舰队调到欧战后，太平洋西部和印度洋的大片海域需要日本舰队来维持海上交通线，以便英法两国海外殖民地的人力c物力安全的运到本土，化为战争的力量。一个带着敌意的日本，远比一个带着敌意的中国更可怕！ 必须遏制日本！ 朱尔典无可奈何的结束了协约国公使会谈，无可奈何的给中国外交部打电话，抱歉的告知，协约国公使没有就中方代表加入会谈达成一致，谈判将延后进行，英国会继续努力。 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参加会谈的何向东闻报，脑子里立即升起一个念头——与英美法单独的c私下里的谈判契机，到来了！这才是中国想要的，有日本人加入的任何谈判，得出的结果都不会有利于中国，这一点，何向东比谁都清楚。 谈判不适合在北京进行，也不适合何向东出面，那就在上海吧！ 刚刚在上海外滩码头登岸的杨正涛从夏建民手里接到长电，何向东说：杨正涛少将暂不回任第九师，将以中事代表的身份，在哈同花园协助外交部代表顾维钧，与英法美三国分别交涉同时，哈同花园里的罗雅琴终于盼来了“何向东的召唤”。 正文 第227章 【军费先预算】 元旦过后，年关将至，过年才是中国人传统意义上的除旧迎新，地位远大于西历的元旦节。 在程灏功c梁士诒c周自齐c冯耿光c周学熙等人组成财政整理会议提出建立财政预c决算制度之后，1914年的年度决算和1915年的预算，以及需要较长周期财政投入的国防c教育c医疗c专项研究等事业的三年期或五年期预算计划，正在紧张的酝酿讨论之中。同时，黎元洪c梁启超c伍廷芳三人牵头的普选更加紧推进，宪法制定的准备工作也全面铺展开来。 军事方面也顺应张锡銮制造出来的大好局面，动作频频。 陆军中将吴兆麟c张其锽被任命为广东军事检查正c副使，率第八师入粤，督促并协助龙济光“平息琼州民变”，整编军队c彻行分税制度。 陆军少将洪振霄代理第二师师长，暂归西北军区司令官蒋雁行节制，调驻豫西c陕东南，协助陕西警备司令官陆建章“剿匪”。 陆军少将方声涛c蔡济民就任福建军政整理正c副督办官，率原第十五师补充旅第一团由海路南下福建。任命原第四师第七旅旅长李厚基为福建警备司令部司令官。 陆军第四师长杨善德陆军中将为浙江省警备司令部司令官，率部进驻浙江；浙江嘉湖特别军分区撤销，司令官吕公望少将改任浙南特别军分区司令官；原浙军第十二旅旅长童保暄少将调任东部军区淞沪卫戍区副司令官，率部驻防昆山c太仓；一直闷声不表态的原浙江警备司令官朱瑞调任东部军区副司令官兼淞沪卫戍区司令官。 陆军中将加衔上将窦秉钧宣布就任东北军团副司令官，第十五师将在月内陆续开拔锦州c彰武c养息河牧场c奉天驻防，师部设在奉天城南原奉天省巡防南路大营。 1月5日，军事整备扩大会议在铁狮子胡同的国防部召开。 临时责任内阁总理兼国防部长段祺瑞c总参谋部c局两级将校，副总统兼陆军总司令黎元洪，海军总司令李鼎新，国防部军政总监姚青松少将c兵役总监吴茂节少将（1905年曾任湖北新军第二镇参谋官，统制官是黎元洪）c军需总监易乃谦中将c军法总监殷学潢少将c军医总监徐华清少将；以及宪兵司令刘子通c宪兵学堂教育长兼宪兵司令部参谋长王子甄，北洋女子医学堂总办金韵梅，北洋兽医学堂总办姜文熙等百三十余人参加会议。 全国陆军要整编为二十个标准师，绝非是整编几支部队，换几个头头那么简单。要彻底打破军头对军队的控制，防止军阀的产生，建立现代化的军队和国防，涉及了军c政c财c教育c司法等等诸多方面事务，在军队内部，也涉及了诸多看似不重要的部门。 标准师只有二十个，中国的边疆形势却很严峻，二十个师只能作为机动部队，平时还需地方架子师作为“边境警备队”。一旦爆发战争，边境警备队就要设法拖住敌军，为主力争取集结c开到c展开的时间和空间。因此，军队在裁军c整编的同时必须注重架子师的质量和人才储备，保证架子师应该能很快的补充成标准师。 在何向东看来，如果中国陆军一直保持原北洋六镇加禁卫军一镇的建军质量，完成三十六镇编练计划，则建成后的五十万中国陆军不说开出国门作战，防守之力还是有的，何至于有二十年后的日本全面侵华战争？！ 把何向东苦心经营的两湖系军队抛开不算，辛亥战争和二次革命战争期间，陆军建制增加的速度与陆军质量下降的速度完全同步。拿1912年初的北洋六师的任何一个师与日本陆军师团相比，北洋师有54门火炮，日本师团有48门火炮；北洋师员额一万二千人，日本师团平时员额一万六千人，战时员额可达三万人。从人均拥有的火力水平计算，北洋师是优于日本师团的。 正是长期的c频繁爆发的内战让中国陆军的质量下降，不知不觉中从北洋精锐师沦落为二十年后拥有几百万兵力的垃圾师。如此，一个日本陆军的精锐师团就能抗衡甚至击破几十个师的中队，无数人用生命来印证了质量建军的重要性，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如果何向东不能扭转这一趋势，这一趟也就算白来了！ 三巨头同时与会，也充分说明此次会议的重要性。 三人的分工很明确，菩萨说个开场白就继续菩萨，总理当然是说重点，解决大问题的，把铺垫都做好了，再让年轻的总参谋长出来宣布计划，安排工作。 段祺瑞争取在国家财政预算之内制定一个为期三年的陆军整备计划，从1915年开始到1917年，陆军军费将以一万万五千万元起步，每年递增20，即1916年为一万万八千万元，1917年为二万万一千六百万元，以此推动陆军编制c装备c训练c后勤支持的现代化进程。 这一计划，是基于1913年c1914年国家财政收支情况作出的。 1913—1914年度，也就是袁世凯争取到大借款的年度，该年度除抵押出去的关税c盐税，扣除大借款的部分，政府财政收入不敷支出有7000万元，算得上是1911年以来最好的年份。1911年入不敷出是8800万两折合银元纸钞一万万一千万元；1912年入不敷出是惊人的二万万八千万两，扣除1911年的，也有一万万九千万两左右，折合银元纸钞约近三万万元。 也就是说，目前段祺瑞政府尚欠国内c国外债务三万万元，约等于1914年的财政收入总和，也就是负债一倍。同比日本的财政负债20倍，简直就不是什么事儿！偏偏以前的中国政府陷入经济难关难以自拔，而日本政府却“负债经营”出一个强国。 何故？社会结构不稳定，国家结构松散，不足以动员起国家力量来！ 欧战爆发后，停止庚子赔款和大借款本息偿付，年度支出由此暂时少支付八千万元；财政税赋收入在明确分成后，中央财政收入在1914年度水平上可望增加到三万万四千万元；纸钞推行全国，估计总发行量在一万万八千万元左右，可望发行溢出收益四千万元；烟酒专卖制度建立后所得专项用于农业补贴，可将田赋进一步压低到7左右，为全国性的减租减息打下基础。再以军队军官和国家机关人员考核审查任用c薪金调整为行政机构改革的重点，全面推行后，国家行政性开销可降低到一万万元以内。 由此，1915年的中央财政预算资金为三万万八千万元，扣除一万万元的行政费用，拿出一万万五千万元的陆军整编军费，还有海军的常年维持费一千五百万元，军费总开支就是一万万六千五百万元，占财政预算的43。 此次会议，就是商量这一万万六千五百万元该怎么花才划算？ 海军的钱，不能动，如今海军的怨气很大，预算划拨到他们荷包里的钱轻易动不得。 话题主要在陆军身上，何向东第一个花钱的方向就是把江汉大学医学部c北洋军医学堂c保定陆军军医学堂合并为陆军军医学院；把北洋女医学堂改为军事护理专科学校；扩大保定陆军兽医学堂规模c划定原前清养息河牧场为兽医学堂专属军马场。另外，陆军学院专设编译所，短期内是消化从青岛转移到武汉的大量德文医学书籍，以期尽快利用到教学中。维持各学堂和开展药品专项研制c设厂c生产的预算资金为500万元，几乎是1914年各学堂总费用的十倍。 军医总监徐华清是中国第一位留德学医有成者，曾经给慈禧开刀做手术，被慈禧授予一品官衔。当500万元的专项资金敲定后，掌握这笔钱开销用度的军医总监才感觉到自己真成了“军医总监”。 第二笔是军饷，何向东把军饷与军职挂钩并加以整理后，大批没有在军队任职却挂着将军c校官头衔的人也就失去了分享军饷的权利。一万万零五百万元的军饷由此落到实处，平摊到七十万陆军的人头上，为一百五十元，基本与前清新军持平。 第三笔是分三年进行的换装，首先是急需换装的十四个标准师，以第九师为标准完成装备更换，需要一万万元，分三年期完成，1914年为三千万元，换装四个师，分别为第三c第五c第十九c第二十师。鉴于欧战正剧，中国陆军传统的火炮进口国德法已经无法提供现成的火炮，那就只能设法自产。第一批换装为比较成熟的57步炮和廉价的82迫击炮。三千万元的换装经费中的八成一次性转账到汉阳兵工厂，以利技术升级。 第四笔是军人保障性福利开支，包括沙河之战的近三千阵亡c伤残官兵的长期抚恤c供养和就业安置c子弟教育，人平水平与军队平均到人口的军饷水平一致，为每年每人一百五十元。如此，就算阶级最低的二等兵阵亡后，家属除一次性拿到一百元之外，每年还能拿到36元，直到其直系亲属亡故或子女成年。 第五笔是军事教育常年经费，包括陆军大学c陆军兵学研究会（即湖北的武学会和北京的兵学会合并）c陆军保定军官学校c陆军武昌军官学校c陆军清河c南湖c南京c成都特别中学堂常年经费；陆军炮兵专门学校c陆军工程兵专门学校c陆军骑兵专门学校和陆军军需经理专门学校的开办经费。 第六笔是公派出国考察c留学军事专项资金，年度预算为一百二十万元。 第七笔是国防重工业和重点项目专项资金四百万元，谁有本事，无论是国办和还私营企业c学校，都能得到这笔资金的支持。 第八笔是名目不太清楚的国家战略性规划研究经费。 如此金额庞大的一笔钱，拿给何向东当成是大西瓜一般，手起刀落，顿时花个精光。 正文 第228章 【亲美派势力】 日本人拆了中国加入协约国谈判的台，高踞台上的英c法c俄三国顿时摔下来，给手舞大饼的何向东制造了一个分别谈判的绝佳机会。 与协约国这个有日本搀和的组织谈判，难！与各国分别谈判，就能根据各国在华利益的诉求找到切合点，易！所以，日本人搞得鬼，何向东一点不生气，反而笑意吟吟的坦然受之，一方面责令东北军区在外交部的协助继续与日本人谈判“越界驻防”的事情，一方面让杨正涛在哈同花园搭起场子，另一方面，还是需要他和各国公使拟出一个谈判大纲来。 列强以前就有个公使团，以英国驻华公使为龙头老大。现在协约国也以朱尔典为首。何向东偏不先与朱尔典谈，而是找到美国公使芮恩思头上。 理由嘛，充分的很！那个老家在德国的美国雷明顿武器公司的商务代表正在大冶考察，给汉阳兵工厂“产业c技术升级”的款子已经落实，双方实际上已经达成合作，只待展开。此时，有必要就双方合作的事宜与美国驻华公使馆达成一致性意见，取得最佳合作效果。 美国人对前来“拜年”的何将军夫妇非常欢迎，热情款待，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1901年，辛丑条约签订，四万万中国人每人赔款一两多，天大的羞辱裸的落实在白纸黑字上，中国需要为此付出近十万万两白银的赔款和利息。正因为庚子赔款和后来的日俄战争，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从沉睡中觉醒，几年后，同盟会在日本成立了，一场以民族革命为核心的运动蓬勃展开，终于在1911年推翻满清，建立民国。 美国对此看得一清二楚，赔款和羞辱不能使中国人屈服，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仇视列强，包括美国。四万万人的市场啊，一方面被先到的列强控制，一方面又被仇视心理左右的中国人紧紧的捂住，令庞大的美国资本扩张欲求不得伸张，白白的浪费许多赚取惊人利益的机会。 正如伊利诺斯大学校长詹姆斯对西奥多。罗斯福总统说道的一样，“哪一个国家能做到教育这一代青年中国人，哪一个国家就能由于这方面所支付的努力而在精神文明和商业影响上取得最大的收获。”这句话继续引申下去，就是——“哪一个国家把国家文化灌注到渴求西方文明救国的中国年轻人头脑中，哪一个国家就是未来中国的主人。”再继续延伸下去就是——“美国要打破列强的封锁而分享在华利益，就必须采用培养中国亲美的政治c军事c经济势力的方式来实现之。” 简单说来无非一句话，自己培育的市场才是稳固的市场。 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在离任之前签署了“部分退还庚子赔款的文件”，并在国会得到通过。这部分退还的庚子赔款1196万美元被用作“留学美国的中国学生专用款项”，其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清华园”，现在的清华学堂，未来的清华大学。 芮恩思是“詹姆斯方式”的积极拥护者，作为外交官，又是美国“门户开放”政策的第一线实施者和清华学堂的事实掌管者。当中国政局在三巨头的强力作用下走向稳定的此时，据说是留学美国却又无据可查的何向东来访，无疑是芮恩思打破工作困境，把思想相对开明的何向东树为“美国利益代理人”的绝佳机会。 何向东拿着“全面开放”的大饼前来，还首选美国公使馆，根本就是投其所好，自然是宾主皆大欢喜。 “毫不讳言，本人主张的全面开放市场是被迫的。无论中国政府开放与不开放市场，列强都会用经济的c军事的手段实现其在华商业利益。如此，何不主动开放，有选择的主动开放，让友好国家得到更多利益的主动开放？芮恩思先生，本人说的友好国家，就是指美利坚合众国。” 芮恩思当然不会在语言上“欠人情”，乃道：“将军具有惊人的远见，确实，中国如果继续与世界体系对抗，中国的发展势必受到世界体系的遏制。主动开放能够化解敌意，能够吸引投资增加财政税收，对进一步改善中国政府的财政困难有着极大的作用。” 看看，美国人在强调开放对中国的好处，那就把美国得到的好处冲淡了，变成了“公平交易”，周瑜打黄盖。算了，老子不讨口头上的便宜！ “看来，本人和芮恩思先生在这个问题上是一致的。不过”故意拖长语气，看到芮恩思的眉头微微跳动起来了，何向东才说：“开放是有条件的，对等是基础，美国国民在华享受的待遇，除条约特别界定的之外，中国国民在美国也应该享受。” “将军所言，我个人深表赞同，却要通过外交部呈报总统，交付国会议决。” 尼玛，老滑头！ “公使阁下提醒的是，中国有四万万多人，我仅仅是其中之一。我的想法和做法目前不能代表全体中国人，您也知道，前一阶段中国舆论就开放与否和上海开放的问题展开一场论战，甚至牵扯到高层政治。我被国人指责为卖国贼，狼狈不堪呐！公使阁下想必听过一句中国古话，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中国开放的市场利益要为美国所用，美国就必须选择支持我并拿出实际行动来。” 话挑明了，咱是来谈判的，天上不会掉馅饼！ “何将军所言的支持，可否具体说明？” “三点，第一，美国庚子赔款正式取消；第二，美国政府给中国政府一笔无息贷款，以改善中国目前落后的军工体系，减轻日本的威胁；第三，准许我国民营工业企业在美国上市发行股票募资。” 芮恩思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难办的条件呢？不过，还得拿捏着何向东，交易要对等实现，不能一股脑的把好处都许出去了，之后才去要还攥在中国人手里的好处。 “赔款是否取消，同样取决于国会和总统阁下，不过，本人是非常乐意为此通报外交部的。本人认为，赔款取消的方式值得商榷，比如，中国政府继续支付赔款，而支付的赔款由中美共同委员会管理，专门利用这笔钱来为中国培养各方面的人才。将军阁下，中国最需要的是人才，对吧？” 美国式的侵略来了！ “我认为可以各让一步，赔款余额部分不计利息，本金部分五五分开，我国支付美国五成本金，美国以此改善在美华人的生活条件和继续留学美国计划；另外五成完全免除，由我国政府自行支配。” 芮恩思做足了一个“不能拿主意”的姿态，微笑道：“将军的建议，本人一一记下。” “无息贷款一万万美元” 芮恩思瞪大了眼珠子，手扶额头惊呼：“噢，上帝！” “公使阁下，我很遗憾的注意到，您并没有充分听取我之前的一句话，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我提出的每一条要求都是切合中国国情，要为全面开放市场做准备，同时也是作为美国对中国友好的证明而付之于舆论宣传，改善美国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印象，为行政上全面开放市场，美国资本进入中国扫清道路。公使先生，我能做到的是行政命令，不是让中国人对美国换一个想法，换一个印象，而自觉的欢迎美国朋友，朋友！中国人是好客的，对朋友可以付出所有！” 一万万美元，这个数字，芮恩思根本就不曾设想过。无息贷款，一万万美元不能生成利益，无论是美国政府还是财团都不会答应。 “公使阁下，一万万美元的无息贷款可以分期嘛，先定为五年，每年两千万美元，不多吧？同时，美国也可以看到中国的开放程度和对美政策改善，以此树立继续放贷的信心，对吧？再说了，本人计划第一年的贷款中一部分用来入股雷明顿武器公司，以便让美国专利的14年式轻型机关枪得到大批量的生产，供应欧洲交战双方。” 芮恩思微微点头道：“本人会如实报告政府。” 美国就是暴发户，一年两千万美元的贷款等于是全面进入中国市场的“买路钱”，有雷明顿公司领头，难度不大。如果中国加入协约对德宣战了，还可没收德国在大冶的资本，转手抛给美国人来还债。 钱呐，如今是何某人的亲娘！三年建军太慢，等建好后欧战都打完了，还谈什么用远征去争取利益，提高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军队在欧洲，还谈什么趁机攫取战败后德国的“民族好感”和技术人才c产业设备？中国的产业空白太多太多，依靠慢慢发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成型？所以，非常手段是必须的，而使用非常手段的资本，就指望着美国人掏腰包垫付了。 再者，中国与美国的共同利益还有“遏制日本发展海军”这一项。 “公使先生，不知您是否注意到，中国陆军在山东挫败日本军队的不正当企图之后，中国陆军的发展就牵引了日本陆军发展，两国陆军实际上在进行一场军备竞赛。那么，美国担心的日本海军，其发展速度会放慢到不足以威胁美国在太平洋西岸利益的程度。因此，美国为此投资是划算的！” 日本刚刚于1月6日通过了一项增加两个陆军师团的议案，简直就是专门为帮助何向东说服芮恩思而“通过”的。 总体来说，虽然美国要付出，但是付出有看得见的丰厚回报，值得！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29章 【巧妇总理】 日本外相加藤高明来华访问是临时决定，对两国以及各国驻华c驻日公使来说都显得有些突然。然而，日本国内的情势和驻华公使日置益提出的辞呈，已经把大隈重信内阁逼到绝路上，不得不让加藤高明以仓促的出访来解决问题。 加藤高明是日本民主派外交家，曾在桂太郎内阁担任外相，对于元老控制外交的局面很是反感，对元老假军部之手胁迫外交更是持强烈反对态度。 但是，这并不代表加藤高明对华态度是友善的。恰恰相反，在山县有朋元老和井上馨元老在外交战略上达成一致意见，决定加强英日同盟，兼顾发展日俄同盟和日法关系，对华持相对温和态度，在袁世凯失去对中国控制的情况下，转而“怀柔”三巨头同盟。目的是改善外交关系，恢复邦交正常化，以对华贸易来解脱日本的经济困境。如此，日本才可能在欧洲列强收缩在华投资的同时扩大在华经济利益，成就在远东以日本为中心的政治c经济新版图。 加藤的意见恰好是对华持强硬态度，应该继续搞武力推进，以压垮对日持强硬态度的三巨头同盟，陷中国于再一次的分裂之中。 外相与元老的立场背后，又是宪政会和政友会的政治博弈。归根到底，还是元老势力与财阀势力结合起来，压制了大偎内阁。 1月11日，美国总统威尔逊亲自给驻华公使芮恩思拍发长电，赞扬他在华外交工作取得新突破，并要求芮恩思尽快组织中国实业界人士赴美参加在旧金山举行的万国博览会。但是，关于庚子赔款和无息贷款，国会和总统还在酝酿之中，不可能很快给以答复。 这一天，加藤高明抵达北京，民国副总统黎元洪亲自到正阳门车站迎接，随后，双方展开一轮“以解决分歧为唯一目的”的会谈。 中日之间的弦绷得太紧，日本增加两个陆军师团，中国在推进二十个标准陆军师的建制，东北在进行“越界驻防”的谈判，民间在鼓荡起一股股的反日浪潮这种把戏一个不好就可能失控c开战！ 若说日本陷入财政困难，没钱怎么打？日本的政治c经济体系是不可以常理来推测的，日本人的耐受力也不可以用常态来度量。逼急了，真正掌握最高的元老们完全可能达成一致意见，以牺牲大隈重信内阁为代价，换一届政府，全国再次勒紧裤腰带，在东北或者某个地方与中国交恶。 甲午战争c日俄战争，日本人不是没干过这种赌国运的事儿！ 何向东不敢赌，他不愿意在八年准备没有完成之前与日本决战。此时决战，战败的几率高达九成，还会将刚刚开始步入正轨的中国政治改革c经济建设c社会转型和国防建设完全打断，还会失去分润欧战红利的大好机会。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日本鬼子呢？这一回，何向东着实也把日本收拾得有些急眼儿了，连外相都撒出来了，够了，见好就收，下回再来。机会，多得是！ 双方都瞅着欧战给予的机会，并不想就此闹崩，既然日本人“高姿态”了一回，那么就好说好了吧。 一场气氛还算融洽的会谈下来，日本外相加藤高明代表日本政府，表示支持中国关税自主，并责令驻华武官派员与中国联合调查“越界驻防”一事，建议协约各国重新开启中国加入的谈判。同时，中国表示将尽力宣扬东亚和平，平息国民的反日浪潮，并促进在全国开放中对日一视同仁。 双方没有签署一个字的协议，却着实改善了紧张关系。随后，加藤高明取道京汉铁路前往汉口c大冶抚慰侨民，顺便也为“中日关系走向正常化”作一次宣传。之后，将经水路到上海，考察“大上海建设规划”和筹备细节，再登海船回国。 何向东不是外交总长，当然无需为加藤高明的行程劳心费神，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美国人的反应和邀请上。 信号！美国人不会在中日关系出现转折时贸然表示亲热。邀请实业考察团去美国参与博览会，明面上是希望博览会更热闹c更成功，暗地里是对何向东提出的“三点要求”作出隐晦表示——“可以深入谈一谈。”因此，谁若仅仅把美国的邀请当做一次商务参观c考察，那就真的了！ 东厂胡同，副总统官邸。 送走加藤的黎元洪也算松了一口气，邀请段祺瑞c何向东过府小酌，当然，黎本薇的干女儿和干外孙子也是要去的。冬天里，围着火炉，涮几片羊肉，喝一点小酒，边吃边谈倒也轻松，号称“六不”的段祺瑞也勉为其难端了酒杯。 “听说，你那位二夫人到京了？”黎元洪终究是义父的身份，当着干女儿的面怎么都要撑一回腰，这不仅仅是给干女儿面子的问题，还是义父或者说干老丈人的面子问题。 “嗯。”何向东嚼着羊肉，含糊的回了一句。 段祺瑞用手中的筷子指了指抱孩子的黎本薇，看着黎元洪，故意眨巴一下眼睛，也“嗯”了一声，再看向何向东，撇撇嘴，夹肉，吃。 干老丈人都是如此，如何教训干女婿啊？哼，老段是外人不假，可这公道还是要做的！ “芝泉，你就替他撑腰吧。” “副总统，我们不替撑腰，他能有今天？我们能有今天？” 三巨头，离奇的合作无间，还得归功于何向东的粘合得法。不过，随着袁世凯彻底失去左右政局的能力，没有对手的三巨头同盟之间，要保持这种合作无间，就必须设定新的对手，那就是日本人。 “二位前辈的提携c爱护，晚辈铭感五内。这羊肉不错，不腥不膻，鲜嫩细腻，不知道小鬼子的肉涮在锅里是个啥味道？” “看，芝泉，我就说吧，他三句话离不了日本人。” “远交近攻，古人之言乃至理也！何况如今是日本强，我民国弱，尔为刀俎，我为鱼肉，哪能不时时刻刻提防着，戒备着的？宋公，向东如此，我俩可就省事多了。” “省事？最近我可累得半死。”黎元洪假意抱怨，其实是心中得意，说道：”这个普选的事情太难办，每个省按照士c农c工c商c学c兵的人口数量选举代表，要花多大功夫才能搞掂清楚？我看呐，还是由省议会直接推举国会议员为宜。再说以民元约法为基础制定正式宪法，我们要在国会召开之前就拿出基本框架来，也是耗费人力和时间的事儿，一时半会儿办不成。” 何向东笑问：“宋公，咱们非要急着办成这事儿吗？” “啊！”黎元洪点头，他认为这个事情越早办妥越好，副总统的帽子戴久了也不是个滋味儿。 “晚辈倒认为，能在明年召开国会c制定宪法c推举大总统为宜。一旦国会召开，按照民主的原则制定的宪法必然赋予国会诸多权力，很多事情真要办起来就有纠葛，不如当前这般痛快。所以，抓紧时间把该办的事情办下去，该立的规矩立起来，形成既成事实之后再由国会来承认。否则，单单国会杯葛就能愁死人，还办什么事儿呢？” “是极！”段祺瑞立即点头出声附和，他是责任内阁总理，当然不希望在行使政权时被这个问c那个说的，屁大点儿的事情都要通过国会，还得定期到国会作报告什么的，烦呐！“宋公，不急在一时，要说急，冯华甫不更急嘛！” 黎元洪有些不悦，又不好出声争辩。 “宋公，国家建设需要调集全国之力，要调动全国之力就要行当前的军法治世，旁人不知，我们应该对此一清二楚。所以，我们制定了很详细c很难搞的普选办法，目的诚然是要让普选符合全国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又要为我们打基础争取时间。大总统与副总统，如今就是府邸不同的区别罢了，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叫刘子通带一营宪兵去把大总统请出” “不可！”段祺瑞和黎元洪同声阻止。 何向东双手一摊，摇摇头，拿起筷子专心消灭羊肉。 段祺瑞笑道：“宋公，为国为民，您就再委屈一年吧。看，我这头上不还是临时两个字嘛！” 黎元洪暂时抛开了帽子的念想，主动转移话题，问：“那，美国那边谁领队去？” 段祺瑞说：“既然是实业考察团，那就谁的实业办得好，那就谁领这个头。财政部给以坚决的支持，报销所有费用。” 黎元洪诧异问道：“耶，芝泉啊，你不是成天吼着手头紧张吗？” “喏！”段祺瑞朝何向东努嘴道：“还不是开销在他头上，派出实业考察团，得换回一万万美元的贷款来，否则，我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扑哧——”一旁的黎本薇和陈云卿都忍不住笑了，看看身着上将军服的段总理那幅样子，还自称巧妇呢？！敢问段总理的手能捻起绣花针来吗？ “你们一家子，尽欺负我老段！宋公c向东，你们自罚一杯。” 黎元洪郑重其事的举杯道：“好，幸得国家有巧妇为总理，我等实在应当干杯以示庆幸。” 段祺瑞情知不敌，左右看看，只能拿何向东开刀：“你啊，一万万美元拿不回来，你就，你就”他一时间没想好，你就，你就说不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自己个儿掏腰包！” 何向东委屈的看看黎元洪，再看看段祺瑞，谁不知道这里就何某人穷得叮当响呐？！ 正文 第230章 【冶金学博士】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加藤高明来了又走，东北情况随魏宗瀚厚厚一沓报告而来，复杂程度已经超乎何向东的想象。而农商总长张謇拟订的赴美实业参观考察团名单的第一位，又勾起何向东心中一股股的烦闷。 铺开东北地图，找到辽河航道最北端的郑家屯。这是距离长春——大连（南满铁路）铁路线颇远的新兴城镇，于1906年拓为开放口岸，日本在此驻有领事分馆。去年八月，日军借口“中国警察打伤日侨”进驻郑家屯，后来经过外交途径解决了矛盾，日军却赖着不走。加藤来华和张锡銮c魏宗瀚对驻郑家屯日军持强硬态度，日军方才表示：天寒地冻，行军不便，开春即撤。 东北大地要开春开冻，得等到四月初。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中日两国的关系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日军答应撤退而借故拖延，会否包含着别样用心？日本控制南满铁路，大批军火和军需物资无法通过南满铁路运到吉林，输送给长白山区c图们江口的朝鲜义军，只能走京奉线到辽河边转航运到郑家屯，再用畜力c人力转运。 如果到时候日军不撤离郑家屯，又当如何？ 郑家屯日军问题只是东北问题的一个方面。在徐树铮c张绍曾以及北洋第一师蔡成勋部c东北的冯德麟部联合打压下，巴布扎布向北远遁，却不知何时又会卷土重来？是今年四月前后？还是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巴布扎布匪帮不除，徐树铮与内蒙王公们谈定的牧区经济开发工作就会受到严重干扰，经济势力不渗透到内蒙，中央对内蒙各盟c旗的控制力的无法增强，也无法有效“甄别”之。 巴布扎布很狡猾，与沙俄c外蒙哲布尊丹巴c日本人c内蒙某些王公都有勾连，马匪帮又行动快速，很难一网成擒。以徐树铮之才动用近两个旅的兵力，尚且落得个迫其北遁的结果，何况他人呢？ 日本c俄国是不会放弃对东北c内外蒙古的野心和渗透的，巴布扎布是他们手中的最佳棋子。可以想见，如果巴布扎布开春时又到辽源一带骚扰，郑家屯的日军就有了不走的借口。 更令人担忧的还不是军事问题，而是经济和政治。 经济方面，日本在继承俄国在东北特权，以及《马关条约》规定的种种特权之后，以两个师团的兵力驻防关东和铁路沿线，又改造南满铁路c修筑复线，先后开发了本溪c抚顺的煤矿，鞍山千山的铁矿。长此以往，日本就把铁路沿线的经济发展作为对其国内的输血，对汉冶萍的铁砂需求也将不再迫切！何向东以战略物资的控制输出来遏制日本发展的想法就会落空。 张锡銮亮明旗帜，避免内战c维护统一，可谓立了一大功。可是他为何不敢明示而非得打哑谜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张锡銮对下面的将领们无法做到绝对约束，对下面将领们与日本人的交流，也无法绝对控制和杜绝。 第十五师出关了，顺利的进驻各地了，这是明面上的假象，真相如何？从魏宗瀚的报告里可知，暗中的抱怨情绪正在快速的滋长c壮大，激烈的矛盾冲突兴许也会随着气温的升高而爆发出来。 何向东的目光扫过东北全图，脑子的思路更加清晰起来。 若要达成遏制日本的战略，在朝鲜开展广泛的游击作战乃是必须。此游击作战非彼游击作战，没有根据地，没有鲜明的c受欢迎的政治纲领和政治措施，未来的游击军要在朝鲜立足c作战，需要在长白山区建立一个补给基地。在日本控制交通的情况下，扼辽河航道的郑家屯就必须打通。 春节临近，春天临近，春天是属于中国，属于何向东的吗？ 如果单单靠整编军队和第十五师的进驻，未必！日本人在发展南满铁路沿线经济，作用是要给国内输血c是要掠夺中国的资源c也是要控制东北的经济c把东北的中国劳动力捆绑在满铁株式会社上。东北的中国人要生存，只有生存问题解决了，才谈得上去想自己是哪国人？死人是不会思想，没有觉悟的！ 因此，东北的经济建设和内蒙的经济建设要同步进行，要提前进行，要以最大决心和效率来进行。 日本充分利用了历次的《条约》，以南满铁路c安奉铁路为线索，把整个辽东都囊括进“铁路沿线五十里专属经济利益区”中。鞍山c抚顺c本溪湖，这些在后世响亮的名字，皆在其中。日本人大仓喜八郎以甲午战争c日俄战争的军火生意起家，以控制三地的煤铁而壮大形成财阀。满铁株式会社和大仓财阀，已经控制当前奉天省的经济命脉。 经济决定政治，政治诉求的极端解决方式就是战争。 遏制日本的战略，本身就把遏制日本人开发东北资源，控制东北经济作为重要组成部分。在失去先机的当前，如何打破日本在奉天的经济控制？ 何向东决定择机到关外走一趟。 赴美考察团的人选，第一位是张振勋，何向东在山东的时候听说过张振勋，还喝过张振勋创办的烟台葡萄酒厂出产的红酒。张振勋是华人在南洋创业的榜样人物之一，素有南洋首富c华人首富之称，目前在农商部兼职高等顾问。此时的南洋华人大多数是广东c福建c湖南三省籍贯，不少人在家乡还有户籍，在南洋的印尼c菲律宾c新加坡等地只是谋生，多数人都有浓厚的家乡观念和母国情绪。不过，他们的后代经历几代的“被同化”之后 牵引南洋富商回国投资，开发东北矿产资源，在奉天城——锦州一带形成新的工业中心区域，为了避免日本垄断铁路运输，还需从锦州经彰武到奉天筑一条新铁路，作为京奉铁路的一段支线，形成辽东开矿，运到辽西炼铁c炼钢的布局。 要利用南洋资金，就得让南洋百万华侨们对祖国有足够的信心。要让在南洋c在美洲的华人记得自己的中国根，中国就必须尽快的强大起来，成为华侨们的坚强后盾。 目标很远大，责任很沉重，工作却需要找到方向，用对办法，一步步来推进。 何向东提笔在名单上的“张振勋”三字上划了一个勾，又草拟了一份给孙文c黄兴的电报，希望他们能够利用在美洲c南洋的人脉优势促成其事。 “笃笃！”门外，徐树铮已经静候多时，看到何向东在盯着地图沉思遂未打扰，等待他回办公桌提笔又掷笔了，才敲门，作势立正后进入，说：“一个事情刚刚得知，你可能感兴趣。” “别卖关子。” “北洋大学堂辛亥选派到美留学的学生，有一名叫王钧豪的，得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理科冶金学博士头衔，已经回国了。” “博士？”何向东生怕徐树铮分不清学士c硕士c博士。 “不错，博士。” 尼玛，老天爷真开眼，老子刚想到要在东北搞大规模的矿冶，这就得了人才的消息。对人才极度缺乏的中国来说，一名冶金学博士意味着什么？这就好像何向东在第九师里面的意义一样。 “他人在哪里？” “周自齐那里领差事。” “走，去交通部要人。” 交通部是从前清开始到袁世凯时代，因为特殊原因而造就的一个怪胎。交通部是铁路c航运的当管部门，却又通过轮船招商局和各条铁路总办垄断交通实业，并创造交通银行形成一个体系，再有就是涉足矿产开发和相关学校，变成横跨金融c交通c矿冶c教育涉及外交的巨无霸，交通部总长一职也就成为北洋历届政府中仅次于陆军部c财政部的第三重要部门，又有第二财政部之称。 何向东要快速发展，就要对有限的资源进行统合，包括人才c资金c学校c实业等等。包括预定中的合并机构，裁减冗员，看来，这第一刀就要砍到交通部头上。 二人等不及马车，电话通报后就干脆骑马赶到交通部。周自齐得报出门相迎，还没入座，财政总长梁士诒就来了。 “二位总长都在，那我提一个事儿，请二位总长解惑。”何向东问：“去年一年，日本对鞍山制铁所的投资是多少？大仓商事在本溪湖和抚顺的煤铁公司有多少股份？” 这个二人确实不知，本来就不在二人的职权范围之内。 “鞍山制铁是日本满铁的子公司，去年投入是300万日圆；大仓商事在本溪湖煤铁有限公司拥有六成股份，按照去年底的价值估算为40万元；在抚顺煤铁有限公司的拥有五五成股份，价值估算为62万元。300万日圆的资金投入鞍山制铁后，最多明年末，鞍山制铁和昭和制钢就能拥有年产钢铁16万吨的能力。我们在利用民间反日情绪封锁北九州的八幡制铁所；却在东北放任满铁经营的钢铁企业在中日合办的名目下壮大。如此下去，汉冶萍那边的努力就是白费。今天来，就是想请二位设法遏制日资在东北壮大的。” 周自齐虽然是留美归来，却一直担任行政和军事职务，从山东都督任上转调交通部也不过一年时间，对部务之外的事情实在没有多少发言权。不过，他对何向东经营的遏制日本发展战略是极为赞同的。 梁士诒想了想，说：“日本八幡制铁所一直采用大冶的矿石，受矿石品质影响，其设备c工艺与汉阳铁厂相同；辽东那边的铁矿石品位较低，以前曾有官办之议，也因此而夭折。赵尔巽总督东三省时根据《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准许日本与中国民间合资办理矿冶，也是出于辽东铁矿石品质较低，官办多半亏损的原因。由此可见，参总担心满铁的制铁所持续壮大，似乎大可不必。” 乐观，有时候等同于糊涂。 何向东情知从二人嘴里也无法得到更多的辽东煤铁资源蕴藏信息，干脆转了话题，说起交通部下辖院校归教育部统一管辖的问题。 梁士诒c周自齐不好拒绝，只能借口需要总理召集交通c教育两部会商，以策万全，又把何向东c徐树铮二人推托到段祺瑞那里。 正文 第231章 【闯关东】 梁士诒c周自齐推托何向东去找段祺瑞，直接促成了学部的建立。 学部是科学技术推广及研究部的简称，直属于国务院，由马相伯担任学部名誉理事长，北京大学校长严复兼任理事长。 理事有詹天佑c蔡元培c王正黼（哥伦比亚大学矿冶硕士）c李维格c吴健（大冶钢铁厂总办）c张君劢c夏元瑮（北京大学物理教授，美国耶鲁大学c德国柏林大学物理学士）c罗忠诒（剑桥经济学硕士，曾任交通大学堂总办，现任驻英使馆参赞）c何育杰（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c英国曼切斯特大学物理系学士）c梁赉奎（美国卡德尔农业大学硕士）c严恩棫（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矿冶工程系学士，现任汉冶萍钢厂工程师）c孙多珏（美国康奈尔大学铁路工程系，沪宁铁路管理局总办）c冯熙敏（北洋大学堂几何c代数教习）c李守常（和谐，以字行，日本早稻田大学社会政治系）c朱志尧c魏翰c刘庆恩c宾步程等三十七人。 另聘请王钧豪c杜益之c余庆鳌等十二人为助理理事。 学部以国家战略为导向，除引进国外先进技术以实用外，分社会科学c矿产冶金c机械制造c化工c土木工程c金融等九个课题组，联系国家部c局和各相关工厂开展专项研究c攻关。 学部名誉理事长c理事长格同责任内阁总理，除原有本职薪金外，年薪一万元；理事格同各部总长，除原有本职薪金外，年薪七千五百元；助理理事格同各部司c局（署）长，除原有本职薪金外，年薪五千元。 另设学部杰出贡献专项奖金，对基础科学教育c专项科学研究c实用性新技术三方面杰出贡献者加以奖励，奖金可达十万元以上。 学部理事和助理理事任命，由申请者递交论文，经学部会议审定c评级后给出推荐，由国务员会议查核通过，方能任命。 设立学部规程和第一批学部理事c助理理事名单由国务院通电全国宣布，如一月内无人异议，则正式任命为第一届学部理事c助理理事。 春节还没到来，春风却已经从北京城刮向全国，引发社会一片热议。教育兴国c科技兴国c实业兴国c理工兴国不再是一句空话或者个人秉持的信念，而是在国家大力扶持c奖励下的潮流c趋势c必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放在当前，应该换为“重奖之下智者c能者云集”，一时间，各方才俊纷纷撰写论文呈报学部 西直门内的崇元观已经被“陆军大学堂”取代。 何向东与总参谋部第四局三处主任科员王树常中校（奉天辽中人，日本陆士步兵科毕业）一路谈着东北的风土人情，策马行到陆军大学堂门口，止住宪兵岗哨的通报，下马径直入内。 按照前年黎元洪入京时与段祺瑞讲成的条件，陆军大学归参谋本部管，经费由段祺瑞设法保证，改一期授课完毕再召下一期的办法，以武学会和北京兵学会酝酿推举了一批合格军官入陆军大学担任教官，从第三期起就扩大办学规模。第四期于去年秋提前毕业，大多数分配到山东前线实习。如今，在校学生为第五期c第六期，今年6月将招收第七期。 另外，在山东作战期间，段祺瑞以“两军冲突，日本籍教官为日军现役军人”为由，解除樱井图雄中佐的总教官职务并辞退全部日本教官。原定以张孝准为总教官，因张孝准就任中南军区参谋长而推荐卸任参谋长叶秉甲少将担任。 叶秉甲少将加中将衔曾任湖北新军第八镇炮兵教育课长，第九师参谋长，长江巡阅使署参谋长，是湖北武学研究会继杨曾蔚之后的主持者，熟悉何向东“大炮兵陆军”建设规划和以炮兵为核心的新战术c战法，组织过师一级战役和主管军团级战役的后勤，可以说是当今中界最适合担任陆军大学总教官的人选之一。 在叶秉甲的主持下，陆军大学教官队伍更迭较大。李济琛c阮肇昌c张华辅c张承礼c黄家濂等人被聘任，甚至还有参与二次革命被通缉的孙岳c何遂也被“明目张胆”的聘为教官，还有从第九师c第十一师和第十五师调来的炮兵主任教官童绪鹏c合成战术教官覃绍杰c步兵战术教官刘赓云c炮兵教官王毅仁等人。 战法的改变和演进带来战术的更新，战术的更新带来战役组织谋略的变化，这一变化要从第九师系统向全军推广，作为培养团级主官或师旅级参谋长的陆军大学最为适宜。 刚刚从繁琐的政务中解脱出来，何向东就迫不及待的来到陆军大学，正好赶上叶秉甲少将亲自讲授《军级战役组织中炮兵运用》的大课题。 陆大学员们还在操练，何向东和王树常早早钻进礼堂，占据了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其他人还没来，那就先聊会儿。 “。辽中向南到大小辽河出海口是低洼地，沿海岸几乎全部是芦苇丛c沼泽地和原大凌河牧场的水草地。闯关东兴起之后，关内和山东百姓从辽西和辽东两个方向朝奉天c吉林迁徙，几十年下来，辽河下游的低洼地被整理出来不少，用于种植豆c麦c高粱等作物。但是，每到夏秋季节就要祈祷老天保佑，一旦暴雨成灾，一年辛苦就会毁于一旦。赵尔巽担任东三省总督之后，倒是搞了一些加固c加高堤防的工程，也因此开垦了不少荒地，但相对辽河下游大片芦苇丛c沼泽地来说，并不显著。” 王树常是辽中人，辛亥年毕业于日本陆士，随即到南方参加革命军，曾在南京临时政府的参谋本部工作，后来就随之北上。参谋本部被段祺瑞的陆军部架空之后，王本有去意，岂料黎元洪进京，参谋本部一步步振作起来。到了何向东出任总参谋长，总参谋部更是集军令c军学c军制c军备大权于一身，原本是闲差的众人顿时有了用武之地。 第四局主管军制和军学，三处主任科员王树常更是直接负责第十九师c第二十师的编制和武备组织调配，可说是大权在握，炙手可热。 何向东从学部建立到总参谋部原有职员们焕发出来的工作热情中，看出了许多东西。得益于李鸿章c袁世凯两代人的建设，北洋已经拥有了极其雄厚的实力，如果能革除其弊端c善于利用，中国的快速强大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可惜袁世凯私心自用，走了一条“打着为北洋团体利益计的旗号，实则要行家天下”的道路，不能以公心对天下，裁南扩北c意图武力消灭革命党，刺杀宋教仁c修改约法c解散国会，废省改道c编练新军c统揽军权，招引满清遗老遗少搞复古c为帝制铺路这一桩桩的事情做出来，民心丢了c军心也丢了，国家陷入内战和分裂的边缘。 何向东先前的所为，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看，真真的是在为袁世凯擦屁股。着手解决东北问题，也可以算作擦屁股的事儿之一。要解决东北问题，目光又不能仅仅盯在关外的一亩三分地上想办法，还得从全国着眼。 “霆午兄，我听说东北的汉人大多是山东c直隶迁移过去的，不知你家祖上籍贯何处？” “我家祖上应该是明末就迁居辽东的山东人，破落户，没有族谱可考，几百年过去，倒是把辽中当做家乡了。” “嗯，我想以政府和军队的名义扩大‘闯关东’，有组织的迁移山东c直隶c河南百姓到东北定居，增加东北人口，开发东北荒地，甚至带动蒙古各部盟从游牧向农耕转变。如果能把东三省的人口数量增加到三千万到四千万，在迁移过程中加以军事化编制c组织，今后的东三省就能随时提供百万后备军，社会组织形式也从松散到严密，让日本人无隙可钻。只有东三省开发了c稳定了c繁荣了，才谈得上国防巩固c也才能谋划进一步的收复失地和利权。这些，我想听听你这个东北人的意见。” 王树常的脸上泛起同情c唏嘘和担心的复杂神情，说：“总长，闯关东，闯啊！从前清开始的闯关东，不知多少关内百姓在流离中倒毙半途？如此庞大的人口迁徙，一个不好就会造成巨大灾难，引起。”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确实需要精密组织c得力保障。霆午，难度是有的，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坐视如巴布扎布之流的蒙古马匪帮流窜作乱，也不能坐视日本移民在辽东落脚，向东三省腹地渗透。如果说东北是一片空白的话，我们不占，日本人就会去占。我们占住了，包括社会形态和主流文化就能在东北扎根，那时候，东北三省才能摘掉满洲的帽子，真正意义上成为中国的领土。” 中国的领土，真正意义上的！ 深知东北现状的王树常悚然动容。 东三省的满人c蒙古人，至今还没有完全正视改朝换代的事实，还把自身游离于民国中央政府的“五族共和”国体之外。这就是俄国人c日本人趁机插手c割裂中国的机会，如果仅仅依靠关外的汉人群体来对抗俄国c日本借满c蒙两族之人的联手侵略，又不引纳关内汉人的支援，无疑是双拳难敌四手的局面。 壮大关外汉人群体c以汉人农耕社会和新兴的工业产业引导满蒙从游牧转向农耕c工商，只有使用经济手段达成东北汉族c满族c蒙古族的利益一致和文化上的认同，才能把“五族共和”变为现实。 正文 第232章 【战术优势】 何向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因王树常是东北人而引发彻底解决东北问题的决心，把他以前那个世界的“张作霖大移民”和“新中国开发北大荒”足足提前了十年和四十年。 民间自发的“闯关东”和政府有组织c有计划的开发大东北，二者之间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陆大学员们纷纷来到c就座，叶秉甲少将的精彩授课，何向东都恍然不觉，他脑子里满是“关东”这个字眼儿。满清八旗入关的经验和东北建设兵团的经验都值得借鉴，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就会发现历史在两百多年后来了个逆转，让人感叹，也让人警醒。 建设兵团，建设兵团！ 何向东瞥了一眼认真听课的王树常，王树常显然被叶秉甲少将的讲课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讲台后方的白色墙壁上，利用大型幻灯机投射出来的作战地图完全照搬沙河战役，没办法，中国陆军以新式战法c战术在国战中打出来的战役只有这么一个，那就彻底的加以解析好了。 “中国兵家善于作势，所谓势，就是在战略上判断敌我双方之优劣，利用战地选择c兵力兵器调动c舆论宣传c间谍反制等诸多手段经营出战场的优势地位。战略之势一旦形成，就能造成敌方在作战中处处感觉束手束脚，处处觉出威胁而被迫分兵，处处被动挨打的局面。” “从此可见，战略之势在双方指挥官的心里确实存在，而绝非虚张声势的势。沙河之战，我军退避三舍，放弃在沿岸地区阻击敌军，而在郭家店放置了一个主力旅，这个旅就是作势的窍眼。从沙河前沿的夏丘渡口接敌到总攻发起，这个旅始终引而不发，始终给敌军造成一种我军会从郭家店向招远c掖县进击的态势，迫使日军连番攻击大泽山，白白浪费了时间和兵力。在进攻大泽山未遂之后，又在更加严峻的势之压制下，被迫的孤注一掷。” “军级大兵团作战的战役组织，立足点就在作势二字。成功的作势，能发挥我军最大战力，能压制c分散敌军兵力和火力，能如臂使指的调动部队c以调动占据主动，造成某一点c某一个作战面上的绝对兵力c兵器优势，对敌实施歼灭新的打击。” “势的经营c壮大c压倒敌军，要求指挥官首先建立正确的国防建设观念，能够正视敌我双方的优劣势，能够及时对敌战役企图作出预判。参总早在第九师奉调出鄂驻防山东之时，就把山东防御作战作为第九师的首要任务，把假想敌设定为日军，又在欧战爆发，日本对德发出最后通牒时准确预判日军将会动员的兵力构成c兵器数量，及时调动第十一师c第十五师，形成战略上的兵力兵器优势。” “注意，三个要点。第一国防建设必须有的放矢，正确设定假想敌c研究假想敌c找出克制假想敌的战术战法；第二，预判，情报收集c整理和分析是一个方面，正确的预判不仅仅限于军事，而应该联系双方政治c经济c外交诸多因素，从推定敌方战略目的着手，推敲出敌方的战役目的，制定针对性的作战方案；第三，战前准备，也就是国防工作中的军事测绘c人文情报收集c战地军政联系c后勤保障组织和掩护等等，必须纳入战役组织的思考之中并落实到计划上。” “战略优势一旦形成，还要考虑在战役组织中发挥战术的优势。值得一说的是，从第九师起源的大炮兵陆军体系下的步炮协同作战，我军在远东地区初步形成微弱优势，如何把这一技术优势扩大为战略优势，将是未来中国陆军建设的重大课题。” 何向东悄悄起身，猫着腰溜出门外。冰冷的空气令他精神一爽，脑子里的闯关东被叶秉甲的一句话取代——“如何把这一技术优势扩大为战略优势，将是未来中国陆军建设的重大课题。” 嗯，何向东曾经模糊的设想过，却从未如叶秉甲这般一针见血的提出来。 随着与雷明顿武器公司的合作，中美军事技术交流将得到加强，愈加频繁。美国人拥有技术储备c庞大资本和与欧洲的紧密关系，何向东没有；何向东拥有的洞察力和预见性，以及前瞻性的军事技术发展眼光，美国没有。 利用美国技术会把中国陆军炮兵技术推送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个高度只有何向东能够把握！ 引进光学器材制造，研发合用的光学观瞄器材和无线电测距器材，改良火炮以及弹药引信c装药，打造一支在规模上略小，却在技术和战术上比肩强国甚至超越强国的大炮兵陆军。 这一步，该走出去了。这一步在炮兵部队的战术训练和实施中，就表现在以”同时弹着”战术为主的火力急袭战法，以“徐进弹幕”战术为主的步炮协同攻击战法，以“弹幕遮蔽”战术为主的步炮协同防御战法，以“火力层次推移”战术为主，结合“短促突击”c“连续短促突击”的纵深进攻战法技术在升级，实施的难度在提高，对指挥官和参谋人员的要求也将拔高至一个堪称“困难”的水平。 下部队，还得何向东下部队与官兵们摸爬滚打一段时间，这些设想才能在一支部队里实现，而后推广全军。 去关外考察回来就下部队，总参谋部的事务就交给常务次长蒋作宾好了。 礼堂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显然叶秉甲的授课已经告一段落，该是总教官上去点评的时候。不多时，王树常先溜了出来。 “霆午，准备跟我走一趟东北，明天出发。” 明天！？王树常心里惊讶，后天就是除夕夜！军令如山，参总都能抛开过节的羁绊，何况小小的中校主任科员呢？ “是！” “准备留在第十九师当参谋长吧。” “是！”王树常再次立正，心中再次惊讶。以建设标准师为中心的军队整编开始后，各师参谋长的地位急速拔高，师级参谋长最少得上校军衔才能担任，自己恐怕会成为全军第一个中校阶级的师参谋长吧？讨论移民c考察东北，之后出任参谋长。参总是早有安排了，哪会无缘无故的拉主任科员来陆军大学听课呢？那，刚才在礼堂里升腾起来的念头可以打消了。 方才听课时，王树常发现自己与陆军先进军事思想“脱节”了，生出要报考陆军大学“回炉”的想法。 “霆午，你对各省讲武堂怎么看？” “职部以为，各省讲武堂已经不能适应整军和军队国家化的形势，应该予以全部取缔，教职工可以分派到武昌c保定军校任职，杜绝地方军头把持军官培养c在军队中拉拢心腹的源头。” “各省讲武堂和陆军军官速成学堂为数众多，武昌c保定两军校要分解c消化那么多人，压力太大。”何向东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只是要借王树常在第四局把此事办下去而已，就得把要义说明白。“我想各省讲武堂大多数应该予以撤销，集中c整合教职员和优秀学员，根据地域不同，地方军队的作战特性不同，设立三个到五个专门的陆军军校。比如在云南昆明可以设立专门研究热带山岳丛林和高原高寒地带作战的军校；比如在东北可以设立专门培养预备役军官，为军事建制化移民服务的军校；又比如在西安或者兰州，可以设立专门研究荒漠c戈壁和草原地区骑兵作战的军校。此事，连同炮兵c工兵c辎重c骑兵专门学校的事情办下去。” 讲武堂的师资力量稍微转向就化为陆军兵科专门学校，总参谋部在这一变化中顺理成章的予以接收，彻底杜绝军阀滋生的可能性。 王树常本想由衷的拍一句马屁，又知参总不喜欢这一套，乃生生的忍住了，点头应下作数。 颁赏胡同，总参谋部的总长候事房内，傅常c卢本棠c刘子通看到何向东回来，一齐起身立正，跟着走进办公室。 三人互视一眼，傅常报告：“参总，林振康到了，安排在同乡会馆住下。上海那边已经查明，林菊月涉嫌间谍一事，是由一家名叫《花花世界》的小报透露的，该小报原本是在汉口发行，被姚部长下令取缔后转到上海，总编闫继春，今年三十四岁，1906年曾留学日本。” “内部，我们内部是谁透露的消息？当日的沙河战场上，晏道刚c刘明昭c你，还有戴寿山是知情人，前线官兵只看到林菊月被拖下火线，并不知道详情，此后更无法在我们严格保密” “参总。”傅常恶狠狠的瞪了卢本棠c刘子通二人，犹豫了片刻，一横心，说：“是二夫人。” “如何确定的？” “闫继春挨不过刑，招了。” “你们”何向东没有想到三人还是用了极端的方式，抓了人c用了刑，上海租界还不是己方说了算的地盘，动静闹出来势必被日本人察觉。“你们莽撞了！” “是，职部知错。”傅常立正，一个人承担了全部责任。 “唉！”何向东心中一块石头刚刚落地，却又生出一股子难以抑制的烦躁情绪来。罗雅琴果真有问题，林家二老死的冤枉，林振康就在浙江会馆，林菊月还在看押在重庆。而且，利用日本间谍反制c误导日本情报机关的计划很可能因为傅常的莽撞行动而夭折。 罗雅琴！该怎么办？ 傅常看出何向东脸色不对劲，情知尼玛，想想看，与自己同床共枕c有鱼水之欢的女人居然是日本间谍，得知真相会有何等感受？悄悄打个手势，三人无声的立正，无声的退出办公室。 正文 第233章 【马尔斯战神】 腊八开始忙年，腊月二十八要祭财神c贴春联，崇文门内大街的街市上满是置办年货的人们，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林振康对于北京似乎只能是过客。1911年初，作为清华留美预科生，他曾在北京待了大半年时间，于辛亥革命前夜踏上东去的海轮。1915年初再次来到北京，却是为父母c为妹妹讨还一个公道。呃，不能这么说，第九师驻上海代表处的那位夏先生还是挺不错的，拍发电报c接船c陪同到湖州老家c安排进京甚至买好了车票，还说什么“大帅希望当面向林先生道歉。” 妹妹绝对不可能是间谍！对此，林振康心中非常确定，也为父母遭到的无端攻击和无奈自尽以证清白感到愤怒。夏建民的态度无疑是一种安抚，而国防军总参谋长，也就是前任长江巡阅使兼第九师师长的“召见”，也是一种积极的态度。可是，父母双亡，妹妹失踪，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是安抚和积极的态度能够罢了的。 从浙江会馆到颁赏胡同，需要步行近一个小时。 林振康一面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路，设想在总参谋部那个森严的衙门里该当如何作态，一面冷眼观察着中国首都的变化。变化是有的，没了步军统领衙门，变成卫戍司令部和京师警察厅；没了黄龙旗，到处都悬挂着五色旗，有些地方还特意挂出陆军旗，仔细一看并不是什么军事机关而是普通商铺；没了提笼架鸟c招摇过市的黄带子c红带子，却时不时看到一队身穿靛蓝色军服，左臂套着白色袖章，上书“宪兵”二字的巡逻队。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了。北京与上海相比，变化确乎小了很多，据报纸上说，武汉的变化最大，不知又是一番何等景象？ 走到颁赏胡同口，林振康突然觉出自己失策了！本该随着那位少校一同来的，却负气的硬要一个人来，看看门口站着的两名手扶长枪c腰挎大号手枪的士兵，再看看台阶上两个也挎着大号手枪的军官，哎，按照规矩，得递帖子进去然后在门房或者什么地方候着，应该是这样的吧？ “站住！军事要地，请勿靠近！“ 林振康心中叫苦，后悔自己太要强而陷入进退失据的境地。嗯，“请勿靠近”，当兵的居然用了一个“请”字。 一名军官见一身洋派打扮c戴着眼镜c文质彬彬的林振康站在警戒线外，看样子颇踌躇却不想离开的意思，忙快步下了台阶走到林振康面前，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鄙人林振康，浙江湖州人” “原来是林先生，请跟我来。” 进了大门，军官停步说：“对不起，林先生，保卫条令规定要检查您是否携带武器。”搜身后，那军官把林振康交给“刘参谋”，转身又去了大门口。挂着少尉军衔的刘参谋带着林振康穿过两进院子，进了一道圆月门，右边一个院落挂着第一局的牌子，左边是一排厢房，略显简陋。 “林先生，请稍候。” 刘参谋在第二间没有挂牌的办公室门口立正：“报告，林振康先生来了。” 美国西海岸的华人报纸说，中国国防军参谋总长很年轻，身材高大，留美学陆军出身，是辛亥年间的革命军名将，又阻止了1913年南北内战扩大，还于去年初冬打败了日本陆军，挫败日本侵占山东的阴谋。传说，孙文c黄兴都非常看好这位将军，似乎，孙黄二人已经把革命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位总参谋部的将军身上了。 “林振康先生，我是何向东。” 何向东伸手抓了林振康的手握了握后作势“请进”，林振康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跟着进入，只见办公室很简朴，除了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和满墙的地图之外，就剩几把椅子了和一个火盆，连个装文件的柜子都没有。 身着上将军服的总参谋长并非传说中的那么年轻，身材倒是高大魁梧，可神色中有难以掩饰的倦意，这个，从他有些凹陷的眼眶就能看出来。嗯，这副模样，怎么也有三十六c七了吧？这就是妹妹心中的“马尔斯战神”？ 刘副官端来茶水后没有退出去，搬了椅子坐在林振康的侧后。 “林先生，令尊和令堂的过世，我本人要承担全部责任，虽然深表遗憾并深深愧疚着，但是那还远远不够！所以贸然请先生来，就是要当面向先生道歉并说明此事的原委，求得先生和林准尉的原谅。” 何向东从办公桌的对面起身，向林振康鞠了一躬。林振康急忙起身，此时，他心中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和满腹的不解，在上将真诚的道歉和鞠躬时，也化解一大半。 “沙河之战，关乎山东的安危，也关乎国家和民族的安危，不容有失。全军上下全力以赴，以决死之心奔赴战场，与日寇对战。期间，宪兵部队在济南破获一个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络处，随后又发现军医准尉林菊月曾在潍县车站电报房向该联络处拍发一封密语电报，密语电报被宪兵及时挡获，幸而不曾泄密。之后，我到沙河前线下令拘捕林菊月并秘密押解到昌邑的第十五师司令部看守c审查，沙河之战结束后，又转送重庆特别军分区司令部看守，以免泄密。但是，消息还是未能封锁住，被上海一家小报披露，在民间反日情绪高涨c抵制日货的群众运动中发生了过激的行为，造成令尊c令堂的含冤而去。” “将军，我妹妹究竟是不是间谍？” “不是！她是优秀的军人。”何向东用最确定的语气给林菊月下了定论，却在内心里很不确定林振康会否理解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犹豫了片刻，才说：“间谍另有其人，是军团总医院后勤部的罗雅琴。” 林振康耳闻“罗雅琴”的名字，顿时惊骇的跳起来，看着对面的何向东，失声道：“那，那不是，那不是将军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微向下用力，是刘参谋在示意“请勿激动”。 “林先生，请冷静，也请注意，接下来说的话关乎国家机密。”看到林振康似乎冷静下来了，何向东继续说：“为了破获日本在中国的间谍网，误导日本情报系统，影响其战略决心，为中国争取多一些的发展和备战时间。我不会抓捕罗雅琴并公开她的间谍罪行，令妹就还将以被枪决的间谍身份，担负着这个罪名一段时间，兴许一年，或者十年c二十年。令尊和令堂的昭雪，也要等待。” “将军，我想想，容我想想。” 林振康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错乱了。将军的夫人，哈同家的小姐是间谍；自己的妹妹是将军论定的优秀军人。日本间谍c日本情报机关c日本的战略决心和中国的发展c备战竟然与两个小女子有关！？而这两个小女子，一个是将军公开迎娶的二夫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在书信中坦然流露出“对何向东爱慕之情”的林菊月。 林振康自觉脑子够乱的，却也很清楚的意识到——将军的生活也肯定乱套了。 何向东静静的等待着，看着林振康阴晴不定的神情。 “将军，我该怎么做？” “去武汉会合令妹，然后由军方安排秘密在上海登船去美国，你继续学业，令妹也可以选择在美国读书，军队将承担起她在美国的生活和学业费用，直到中国战胜日本的那一天。” “中国战胜日本”一语，不是哪个情绪激动的学生吼出的口号，而是从神情冷静的总参谋长嘴里很平淡的说出，似乎，那就是天经地义c笃定到必然成为现实的事情一般！ 陈天华蹈海那一年，林振康正在杭州初等中学堂就读，消息传到杭州，校园震动，从那时起他就把知识救国c学术救国作为毕生志向，奋发读书。三年后以优异成绩考入圣约翰学堂预科，一年后就被推荐到清华预备班，1911年考入美国匹兹堡大学电化学系，更准备今年攻读硕士。” 中队从甲午战争之后，终于在山东沙河战胜日本军队。中国政府设立学部，让“知识救国c学术救国”有了一个坚强的阵地。这恐怕就是中国最大的变化，最有希望的变化了！ 竖起右掌，林振康郑重发誓：“我，林振康，以人格发誓，效忠祖国，严守国家机密，遵从国家命令，没有何将军的许可，就算是死也决不泄密！” 看到肃然起誓的林振康，何向东觉得安心了不少，轻松了不少。放下林家父母和林菊月的冤屈，得到林振康的理解和效忠国家的誓言，又从林振康以及许许多多中国知识青年身上看到c感触到救国c强国的志向，可见国家不会亡！今后，何某人可以指望得到越来越多的人才支持！ 回想袁世凯的作为，真是白白的浪费了许多人才和偌大的好机会，以一己之私把中国牵引进内战的漩涡之中 正文 第234章 【逼上梁山】 天黑了，总参谋部除了值班人员都下班了，何向东却苦恼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害怕回到南河沿胡同的“参总官邸”。 明天晚上的加挂车厢已经备妥，除夕夜在东北军区司令官张锡銮的家里，与东北将领们一起过，想必是热闹的，可南河沿宅子里的除夕夜该怎么过法？想远了，得想一想今晚何时回去？如何向陈云卿开口？如何面对罗雅琴？ 何某人不是那种提不起放不下的人，也没有高尚到“匈奴未灭不言家”的境地，更不是那种心里明明想却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纵然，与罗雅琴的结合有心动，也有冲动，还是出于间谍反制的考虑，可在某一段时间，当罗雅琴身上的间谍嫌疑似乎洗干净时，何向东才发现自己真个儿陷进去了。也因此，此时的他对贤惠到有些愚昧的陈云卿更加负疚，看看，你喜欢的大洋马 爱这个东西，有些时候真不是什么东西。 何向东爱陈云卿吗？爱！可从第一眼看到陈云卿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只是为了给副总统的面子，换取副总统的信任而何某人则顺利整编鄂军。之后，陈云卿变化了，日久也会生情，更有了儿子。只有在陈云卿身边，何某人才会感觉到安心c放松。 对罗雅琴，何向东是绝对矛盾的。看到她第一眼时就有雄性荷尔蒙作祟，之后就是理智在不断提醒——陈云卿是好女人，不能辜负！陈家对得起你！陈家与副总统一家的交情会对三巨头同盟造成影响！可是，大洋马事件后，陈云卿主动接纳了罗雅琴，也。尼玛，从此之后就是一团糟！ 心烦意乱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感觉到时间在心烦意乱中无情流逝，看到窗外的天色越见黑沉，理智那个杂碎又在脑子里吼叫——“该回去了！该回去了！” “老子偏不回去！” “不回去只能证明你害怕！” “害怕就害怕，你少激老子！” “你总得回去给云卿说一说吧？” “尼玛，老子没脸！” “你冷静。” “冷静个屁！” 二十九岁的男人有时候真还得承认什么“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的老话。在人前，何向东要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沉稳；在人后，矛盾心情和倔强性格产生的浮躁小性子一样会作怪。 “报告！”副官处长徐桂亭在门外。 “进来！”何向东几乎是吼出来的，发热的脑子和烦躁的情绪从吼声中冷静一些c也平稳了一些。 徐桂亭没有进门，只是一边推开门一边说：“总理和徐局长来了。” 寒风从洞开的门缝中呼啸而入，带着北京特有的黄沙。出现在段祺瑞c徐树铮面前的何向东已经恢复镇定，搞得段祺瑞略一愣，回头看看“告密”的徐桂亭，徐桂亭急向徐树铮使眼色。 徐树铮却是听到那声吼的，自己拖把椅子坐在火盆边，说：“这鬼天气，真冷！参总，明天真要出关去？哎，泉公，烤火啊！” 段祺瑞坐在徐树铮身边，伸手拉了一把何向东，徐桂亭掩门而去。 “向东，你的副官处长不错。”段祺瑞赞了一句，见何向东没反应，又说：“遇到麻烦事儿了？” “嗯。” 段祺瑞是准备来给何向东“排危解难”的，当前三巨头都是军人出身，可能够带着中队强大起来的最佳人选还是何向东。从辛亥，不，应该说从湘军兴起以来，地方割据势力一天天壮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老头子私心自用，在没有解决好地方割据势力和北洋军内部的问题之前就所以，他得用中央向地方实力派“让权c给利”的方式笼络人心。 袁世凯摆出来的摊子，要何向东一个个去收拾，也真是难为人啊！ “是合并讲武堂的，还是出关去东北的？” “泉公多虑了。”何向东能够体会到段c徐二人的好意，徐树铮又略略知情，没啥好隐瞒的。“我是有点儿烦心c失态，给徐处长看出来，劳烦泉公和又铮兄大冷天的跑一趟。说来，还是为了罗雅琴的案子” 徐树铮问：“你舍不得？” “不！不是舍不得，而是想不通。她不是日本人，怎么就成了日本间谍了？” “看得出来，向东是对她用了情的。”段祺瑞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如若真是为此事烦恼，也只能由你自行解决。大洋马” “泉公！”何向东想不到“大洋马”三个字会从段祺瑞嘴里蹦出来。 “又铮，你看他脸红了。”段祺瑞笑指何向东，似乎是对徐树铮说：“是哟，我想起来了喽，乙未年（1895年），我三十岁那年在威海卫吃了败仗，灰溜溜逃回天津，惶惶不可终日，何曾想到今日会承担如此重责？又何曾想过三十岁就承担重责之负累？又铮，莫如你作个好人，立即赶去南河沿宅子，一枪把大洋马毙了完事儿！” “泉公。”徐树铮领会到段祺瑞心意，当然是不会动作的，而是唱和道：“女人嘛，一那个以后，哪有不那个的？” 段祺瑞故作不知，问：“哪个？” “同了房，行过周公之礼呗！却不知向东有没有得逞呐？看这副苦哈哈的样子，想必” “徐树铮！”何向东由不得人家如此调侃下去了，急忙出声阻止：“少胡说八道！” “向东，男子汉大丈夫哪能给一泡尿憋死？又铮已经跟我说了你的想法，我觉着吧，你若真舍不得，莫如就与大洋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如此，你既尽到了情分，又留了余地，如若她能幡然悔悟，未必不能戴罪立功c洗刷罪行。这么憋着，我看着难受，想必你心里就更难受了，何苦来着？” “泉公不知，别看他人前人后都是板着个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其实就是犟驴脾性c热肠汉子，噢，还会怜香惜玉的” “少拿话挤兑我。”何向东作态怒视徐树铮，却已经心绪平静，拿定主意了。段祺瑞说的对，既然自己对罗雅琴还有爱意，那不如就坦诚面对，争取她的悔悟和配合。如果不成，那时候再下狠手也就没那么窝心了。“泉公，晚辈受教了，马上回去办了此事。” “那好，我们陪你，不过，贵府的大门，我们就不进去了。” 段祺瑞的意思是要把何某人“逼上梁山”，人送回去了，咱们就交差了，回去之后怎么个办法？那是需要你何向东自己搞掂的事情。 南河沿胡同口，四间门脸的三号院子占地有约四亩，在紫禁城墙根下算是颇大的院落，原是贝子府，民国后卖给商人范大澈，何向东算是“借寓”，直到陈云卿北上才由陈家出资十五万三千元买下来，以1913年秋冬陈仲燮在上海投机地产的分成名义“赠予”何向东。 后院厢房里孩子的哭声时而高亢，时而断断续续像是要掉了气，时而沙哑得揪得人心疼。断奶，对孩子和母亲都是一种考验；断奶，是何向东的命令！否则，按照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做法，孩子非得找几个奶妈子吃到启蒙的年岁不可。 陈云卿面上镇定，其实是心乱如麻，心疼孩子又抱怨何向东的执拗。平素里不顾家也罢了，可这事儿他却偏生要管，还不容人反对。罗雅琴一直陪坐着，几次要去看看都被陈云卿伸手拉住，眼看着夜越来越深，孩子越哭越厉害，束手无策的罗雅琴也打起了哈欠。 “雅琴，你别等了，睡去吧。” “我”对宽容c大度的陈云卿，比之大一岁的罗雅琴只有感激，由感激而生的是尊重以及对孩子的真心爱护。 陈云卿知道丈夫对罗雅琴的怀疑，可也能察觉出罗雅琴对自己和孩子都是真心的，女人的感觉有时候很准，说不清道不明的准。她觉得，罗雅琴是真爱何向东，比之自己当初为了家里的事业而。 “看你最近精神不振的样子，以后不要去西山烧香了，休息去吧。” “那我先去睡一会儿，有事记得叫我。” 罗雅琴难以抑制心魔和身体对药物的依赖，急切的需要去振奋一下。丢下一句话后，在陈云卿有些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急匆匆的离开，不曾看到出现在前后院之间圆月门的何向东。 何向东早听到儿子的哭声，看到罗雅琴匆匆离开，以为是看孩子的，也不在意，进屋后问陈云卿：“心疼了？哭一哭就没事儿了。” “雅琴有些不对劲。” “嗯？！” “好像沾了大烟瘾。”陈云卿的判断是基于自家二哥犯鸦片烟瘾时的表现。 何向东一脸的难以置信，罗雅琴是读新式学堂的，是军护，更是受过训练的间谍，肯定知道鸦片之害，怎么会沾染上那东西？不可能嘛！ “你去看看” “云卿。”何向东早看到桌上的饭菜，心中升腾起的不是对罗雅琴的担心，而是对陈云卿的爱意和愧疚之情。吃饭之前，还是说了吧，免得等会儿影响她的胃口。“明天我要出差到关外，恐怕要耽搁大半个月的样子，你，关外苦寒，你又要照顾孩子，就留在北京。” 早习惯了，就算他除夕夜说要走，陈云卿能留住他吗？ “我知道了，你去看看雅琴。” “不会，瞎担心，不过，我倒是有话要跟她说，不如，我们一起去？” “合适吗？” “我想揭开那层遮掩，把话问明白了。” 陈云卿皱眉，又问：“合适吗？” “别无他法。”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并肩走向东厢房。 正文 第235章 【我见犹怜】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虚幻中，罗雅琴横躺在床榻上，却不再感觉无依无靠，也没有人再以母亲的安危为威胁她做任何事情，眼前只有何向东宽大厚实的肩膀，把头轻轻搁在上面就能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和幸福。 当灵魂脱离了时，感觉也就与身体的反应不合拍了。 “向东，向东。”罗雅琴这么喃喃着，陈云卿抓住何向东高高举起的手，也这么喊，只是语气中带着焦急和担心。 陈云卿看到了针管，忘了自己的判断，以为罗雅琴是真的生病了；何向东看到针管，却完全抛开一丝丝幻想，面对残酷的现实——自己的女人居然沦为瘾君子！高高举起的手打不下去，其实，即便没有陈云卿死命的抓住手腕，何向东也打不下去。 他分明能听出罗雅琴在无意识的呢喃中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里带着的东西最能触及他心底深处的柔情，是每每在抵死缠绵时会听到的声音。 放下手，看到躺在床上手足微微抽搐的罗雅琴，何向东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糟糕透顶了，而罗雅琴如此下去，不如死了算了，如此，大家少了麻烦！手摸向腰间的枪套，又被陈云卿死死的抓住，这个善良的女人横在自己和床榻之间，惊恐的睁大眼睛频频摇头，眼中涌出的泪水在脸上横流。 “向东，大帅，看在你与她的情分上，救救她！” 救？怎么救？！在何向东的印象中，瘾君子都是无药可救的。看看罗雅琴落裸露的左臂弯处一片青紫，还能有救吗？ 何向东走到一旁坐下，陈云卿拉了棉被给罗雅琴盖上，坐在床沿，二人默契的等着罗雅琴“醒来”。 这就是日本情报机关派来的间谍？搞笑的吧！何向东急切的想要答案。 迷梦消散，现实重来。 床沿边有陈云卿的侧背影，何向东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管，看着银色的针尖出神。本能的，罗雅琴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有陈云卿的背影和看着针尖出神的何向东，这一幕已经深深植入脑海了。 怎么办？陈云卿兴许看不出来，何向东肯定看出来了！ 吗啡，军队为了应对山东作战而花高价购买的吗啡，是有效的镇痛剂，当前军队医疗部门不可或缺的药片。身为军护，罗雅琴知道吗啡的功效和副作用，而在内心苦闷c精神空虚时，她似乎别无选择。现在，她必须就此给何向东一个说明，该如何说呢？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何向东的声音响起，有些远，但是字字清晰。“我早该跟你好好谈一谈的，可是云卿阻止了我。” “向东！”陈云卿转身看向罗雅琴，罗雅琴还是闭着眼睛，这是不敢睁眼见人的逃避之为。 “雅琴，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成为日本间谍的” 罗雅琴霍然起身，睁大眼睛看着的却是陈云卿带着关切的脸容。 “听我把话说完。”何向东丢下针管，针管在青石地板上发出脆响，碎了。“如果你还我和云卿当作一家人，把你自己当做中国人，中人，那，你可以把你那些我们不知情的事情统统说出来。至少，让我可以作出一个判断，是立即枪毙了你，还是，还是继续把你当做我的夫人，爱人，亲人。” 何向东的语气很平静，可落在罗雅琴的耳内，却震得她的脑子一阵阵发白。爱人c亲人，四个字，这四个字就像雷霆闪电一般直击她的心底。 身份败露了，虽然不知是怎么败露的，罗雅琴却觉得分外的轻松，就算何向东拔枪杀了自己，有那四个字，也值了。可是，还有一件事必须要交代清楚。 长久的沉默，罗雅琴在犹豫着“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开口相求”，何向东和陈云卿在等着回答。 罗雅琴下床，缓缓跪倒在何向东面前，看到何向东的膝盖，本能的想要当做头枕依靠，又生生的止住。 “向东，我说” 罗雅琴不说，旁人决计难以想象，哈同家的小姐竟然是如此命苦之人。幼年丧父，母亲王氏为家人所不谅，在上海无依无靠，为养活女儿而沦落风尘，又因为生活的巨大变故和受到的屈辱而把精神寄托给佛陀。却不料，供奉佛陀也没有清静和安宁，在身披袈裟的日本间谍释永芳的“好意”安排下，1899年，年仅5岁的罗雅琴就被送到乐善堂寄养，成为岸田吟香家的菊子小姐。 岸田吟香于1905年去世，日本情报机关又安排罗雅琴到公共租界的女学读书，始终严密控制着“菊子的成长”，王氏每周只能见女儿一次，仅仅是因为日本人要利用母女的亲情。 1908年，罗雅琴14岁，日本情报机关设计了“王氏病故”，实际上却是绑架到日本；又通过佛教信徒的联系，把“孤儿”罗雅琴送到哈同花园管家姬觉弥那里，引见给罗伽陵认作义女。 原来，宗方小太郎是把罗雅琴当做“同盟会某要员”的妻子培养，因此让罗雅琴积极参加同盟会女子会员的活动。近藤实希的请求和第九师代表处的活动，给罗雅琴制造了一个接近何向东的绝好机会，诓骗姚青荷c林菊月去法国，罗雅琴却在临登船那一刻被“抓住”；阻止孙中山北上进京，罗雅琴在国人c革命党以及与革命党联系密切的何系军政集团里，得了不少彩头；利用唐群英和方君瑛二人到汉阳投军，进入军医院本不是初衷，因为那里距离何向东太远，却天降机遇来了一处徐镇坤刺伤何向东的事故何向东的结婚c林菊月的返回，让罗雅琴铤而走险，借“大洋马”一语闹出学兵斗殴，却又遇上了贵人，陈云卿出面替“何某人擦屁股”了。 人非草木，罗雅琴虽然受制于人，从小接受的是“效忠天皇”的教育，可终究是生活在中国，中国的文化，中国的社会，特别是中国的新式军队，潜移默化的力量足以抵消“虚无的天皇”。 陈云卿的善良，何向东的热情c尊重和爱，生活在何向东身边，在这个家里，无依无靠的罗雅琴找到了依靠，想摆脱日本人的控制，却又害怕失去依靠，失去何向东的爱，失去母亲 如此的反复纠结c折磨，特别为掩藏自己的身份，向光野兵太郎提供“林菊月是间谍”的消息，在日本特务机关的作用下，导致林家父母自尽。这一事件让罗雅琴暂时安全了，却也在良知的谴责下最终选择了药物来逃避现实。 罗雅琴含泪带泣的说着，陈云卿丝毫不觉没有因为自己被欺骗而恼怒，反而陪着罗雅琴抹泪，最后竟然也陪着罗雅琴跪在何向东面前，意思很明白，那就是给罗雅琴求情。 何向东心中何尝不是剧烈震动？孤儿寡母，在日本间谍机关的摆布下焉有挣扎之力？罗雅琴的所为是真正的间谍吗？不尽然！仔细想一想，罗雅琴给日本人提供了不少情报，可核心的c关键的，因为何向东保密意识很强，日常公务不会带回家办理，罗雅琴的情报来源其实就是军医院的范围之内，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 林家父母的含冤自尽，林菊月也差一点被枪毙，罗雅琴确乎是罪魁祸首！ 罗雅琴是可怜的低头看着头发蓬乱，泪水横流的罗雅琴眼中的那一丝悔恨c无奈和希冀，梨花带雨c我见犹怜，何向东下不了狠心，既然如此，就执行既定的计划吧！首先，得尝试着让她戒掉毒瘾，其次，还得验证她所言真假！ 1915年1月23日，美国陆军部军械部长克洛泽与雷明顿武器公司签订三千挺“14—希诺b型”轻机枪的采购协议。 在急切需要新式武器换装的美国陆军要求下，作为采购的交换条件，美国陆军部在马萨诸塞的沃特顿兵工厂c在伊利诺斯的罗兰艾克兵工厂得到授权，以每挺100美元的专利费生产该型轻机枪各三千挺。 十六万人规模的美国陆军采购九千挺轻机枪，显然不是出于装备现役的目的，而是被欧战所牵引而储备军械。 60万美元的绿钞票没在刘成恩陆军少将腰包停留，立即转化为对雷明顿武器公司的第一期投资，用于手榴弹c迫击炮的生产和进一步研发。一个横跨太平洋的跨国武器公司“汉阳—雷明顿武器公司”以投资协议的方式诞生，简称汉雷武器公司。 汉雷武器公司的成立，不仅仅是中美两国在武器技术层面上的合作，还是中国政府拥有的资本与美国民间资本的合作，更因刘成恩陆军少将的发明中有四成利益归少将个人，使得汉雷武器公司的母体——占据汉雷公司资产总额84的汉阳兵工厂——也加入了个人资本投入。 少将四成发明利益的一半，也就是12万美元的投资利益，划到何向东上将的名下。这不是拍马屁，而是在美国资本管理科学的影响下，把轻机枪发明专利的源头价值予以确认而已。 这天傍晚，何向东在率领一大群“可怜人”登上火车之前，电报请刘庆恩少将继续留在美国，以兜售迫击炮和手榴弹的名义继续考察美国工业能力，特别是内燃机器c电动机器c电磁电化c光学精研等工业门类和相关研究，并进一步拉拢与美国陆军的关系。 正文 第236章 【分路？封口！】 察哈尔特别行政区北接外蒙的车臣汗部，西面是绥远特别区，东面是热河特别区，南面与山西c直隶两省接壤，以口外张北为特别区治所，辖区范围内蒙古族各旗都属锡林郭勒盟。 巴布扎布匪帮在随外蒙古军进犯内蒙失败后，一直在车臣汗部与锡林郭勒盟交界处徘徊，又有向吉林c辽宁流窜的趋向。 除夕夜，当关内各族百姓在过年守岁时，一支精干的部队正在寒风呼啸c积雪盈膝的冰天雪地中艰难前行。 副总统特别警卫营一连c二连如今改称总参谋部警卫处直辖特别勤务部队第一大队，大队长杨虎上校（元旦晋衔），参谋钟牧梓上尉c李显扬中尉，一中队长关汉月少校，二中队长陈楚云上尉，大队部直辖机炮分队长邓铎中尉。第一大队全员五百一十三人，其中军官七十七人，军士四百二十人，见习军官十五人，德籍滑雪教习一人；配备马克沁重机枪两挺，14年式轻机枪四挺，缴获自日军的四一式骑炮四门。 灰色的狗皮帽子放下护耳，白色的口罩，白色的罩衣，就连枪机也用白色的棉布扎扎实实的裹着，马拉雪橇上的物资c弹药c火炮也在白布遮盖之下，甚至于连军马也选用白色或者灰白色。 远远望去，难以分清雪野和行进中的部队。 在有敌情顾虑的雪野行军，是特勤第一大队的训练科目，大多数来自南方的官兵们要学会在酷寒的冰天雪地中生存c行军c作战，掌握应对各种情况的办法，顺便运送一批救灾物资到乌珠穆沁旗。 杨虎上校得到的命令还不止于此。 巴布扎布退往盐湖外蒙侧的尤格吉庙，受到外蒙军的保护，外蒙在俄国支持下尚未取消，还待外交解决。特勤第一大队运送救灾物资到达乌珠穆沁之后会就地待命，扼守巴布扎布向东逃窜c袭扰热河c奉天的去路，并以积极的侦察作战行动威慑c牵制之。 等到开春后，骑兵第一师就能形成战斗力，在察哈尔c热河骑兵部队和奉天骑兵旅的配合下，从西南c正南c东南c正东四个方向进击尤格吉庙，由拟任多伦特别军分区司令官的萧良臣中将统一指挥，力争一举歼灭巴布扎布匪帮。以此军事行动表达中央政府维护国家统一c反对分裂的决心，配合外交压迫外蒙放弃。 从林西县出发五天了，穿过海拔2000多米的黄岗梁之后是平均海拔800多米的大雪原，地势只有微微的起伏，在牧民转场“猫冬”之后几乎无法寻找游牧地c定居点作为参照物，地图上的额吉淖尔苏木（湖）也不见踪影。 没有参照物和向导，行军变成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依靠指北针和参照物在既定路线上的方位角来确定方向的办法行不通，只能尽量让行军速度变得规律起来，以概略计算行程，结合指北针来确定位置。对指挥官来说，这是一次考验，而且是不容有失的考验。如果行军方向错了，几百人的队伍和几百匹战马在雪原中迷路，后果很可能是补给消耗完毕，全军覆灭在雪原中。 额吉淖尔苏木和东面偏北的查干希热（山），是到达乌珠穆沁旗聚居点的最后一组方位参照物，也是一个大休息点。 零下20°的气温和连日大雪，把湖泊冻结后又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判断湖泊只能从单位面积的平坦度和有无树木来“推测”。平坦的c没有树木的一大片雪原之下，很可能就是开春后的湖泊。 傍晚，部队越过一大片平坦的雪野，在避风处宿营，派出岗哨和安排人手在刚刚经过的雪野上“挖坑找冰”后，军官们被召集起来。 杨虎摊开地图，手指略呈卵形的额吉淖尔苏木（湖），说：“按照行程和指北针方向，我们目前应该在额吉淖尔苏木北岸，风雪太大，能见度很低，看不到东面的几个山头，暂时无法确定这一判断。我想今晚就在此宿营，明早还是这种天气的话，就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偏北；一路直接向北再走半天，然后转向东面。无论是否找到乌珠穆沁的蒙古包，都要在两天内返回此地，以此确定我部正确位置，保证万无一失。对此，各位有何意见？” 钟牧梓上尉并非第九师系统，而是毅军出身，到林西后才由林西特别军分区司令部调拨特勤大队任参谋，其实就是民情官兼向导。 “大队长，这里就是额吉淖尔苏木，无需置疑。” 杨虎摇头道：“慎重起见，我还是认为分路探查为好。” 李显扬分明就从大队长眼中一闪而过的神光中捉摸到什么，忙接口道：“对，分路好，但是，大队长，如何分路？” “钟参谋c陈队长带四分队c五分队携十五驮救灾物资走东面偏北方向；其他人跟我走正北。” 陈楚云面色一暗，刚要说话就被大队长的目光一扫，只好把抗议的话语吞回肚子里。分明，大队长是要来个千里急袭尤格吉庙，又不想惊扰了林西军分区的人。毕竟，特勤大队到此“作业”，行政业务上要受人家节制的，这规矩是由总参谋部制定，不能坏在特勤大队手里。 四分队长伍福明中尉，五分队长唐绍贤中尉也被“盯”了，知趣的低头不语。 钟牧梓虽知特勤大队的装备好，却也想不到“特别勤务”的真意，也万万料想不到这群南方人要在严寒的隆冬，在人生地不熟的口外雪野上，以千里奔袭的姿态主动挑战巴布扎布匪帮。须知，前番陆军次长徐树铮少将在编制骑兵师的同时，也指挥了两个旅的兵力围剿巴布扎布，却是有劳无功，怏怏而归的结果。他当真以为杨上校是雪地行军经验不足，又不太相信自己这个向导，这才作出分路的决定。 看看，你被轻视了！ 红着脸，钟牧梓上尉指着地图，以最肯定的语气说：“大队长，我敢拿人头担保，这里绝对就是额吉淖尔苏木！此地距离乌珠穆沁也就一百一十华里，按照我们的脚程，取正东偏北五密位方向，最多明晚半夜时分就能赶到乌珠穆沁旗。如果缓一缓的话，半道宿营一次，后天晌午也能赶到。大队长，真的没有必要分路。” 杨虎不听，双目锁定钟牧梓的眼睛，语气坚决的说：“执行命令。” 钟牧梓与杨虎来个大眼对小眼，拧着脖子道：“大队长，请相信一个在林西驻防三年的军官！” 陈楚云觉得钟牧梓又拧头又可爱，如此下去，说不一定大队长会“坦白”，也就无需分路，而是全队向尤格吉庙掩杀了。他不能说话，却能在钟牧梓受不了杨虎逼视而转眼看向大家伙儿，希望能得到帮助的时候，给钟牧梓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有“咱不敢跟大队长拧劲儿”的无奈之意。 邓铎回来了，摇头道：“找个五个点，积雪下面是沙子和草根，没冰。” “不可能！”钟牧梓跳将起来，他要亲自去查看究竟。邓铎一把扯住他，说：“钟参谋，你想想看，咱们今天在路上绕那几个山头时，会不会算错了行程，或者走错了方位？哎哎，别急，先把你的图拿出来，咱们对照一下。” 邓铎是得了授意的，明明扒开积雪下面就是厚达十多寸的冰层，他却故意说是沙子和草根。 钟牧梓回头看看远处已经收队的官兵们，似乎他们分散得很开，五个点都没找到冰层，那就证明自己似乎真的错了！真的错了吗？不！别人看不出来，一年间要在林西和乌珠穆沁之间来回好几趟的钟某人，却绝对能从地势中看出——那就是额吉淖尔苏木！ “不对，我去看看。” “站住！”杨虎没辙了，大声喝住钟牧梓。 奇袭之奇来源于几个方面。第一，外交上还在努力，外蒙军和马匪帮都想不到国防军会派出特勤队“越境进攻”；其二，北方人习惯猫冬，在一年中最冷的1月里，又是除夕c春节，谁会在冰天雪地，零下二十度的气温里千里行军？其三，从林西出来是半夜，林西驻军仅有当值官兵知道，沿途又不见人烟，保密没有问题；其四，五百人的部队攻击巴布扎布两千余人，不合常情。 以奇袭尤格吉庙打击巴布扎布嚣张气焰，同时震慑东北的大小军头们，配合参总的东北之行，这边早早完事儿后就转到长白山区干大事儿！看看，方方面面都算计好了，偏偏遇到一个倔驴脾性的向导！换了别人，早就在顶头上司的压力下屈服了，反正是分路，不误事儿就行了，你们走冤枉路管老子何事？说来，这倔驴还挺有责任心c挺可爱的。 “不分路就封口！”杨虎瞪着钟牧梓，一字一句说：“明夜奇袭尤格吉庙，你也有份儿！一旦外交部那边受到压力追查下来，咱们是早就撤了，你得闭紧了嘴巴。否则，我就只好把你一直带着，我走哪里，你跟到哪里。哪天嫌你麻烦就一枪崩了！怎么办，你自己选择。” 训练？送物资？一转眼就变成了千里奇袭！听杨大队长的话意，这次行动是秘密的，连北京恐怕都不知道吧？他奶奶的，第九师系统的人他娘的贼胆大，连这种事情都敢做？！他奶奶的，你们一个个凭啥瞪着老子，老子没胆子吗？老子也是爷们儿，胯下也有两个卵子！ “大队长，我跟着你干，不回去了！” “那事后我可就回报林西军分区说，咱们半道迷路，你孤身探路时出了意外，失去联系？” “是！” “好！那咱们来研究一下行动方案。” “收买”了向导，接下来的行动就无需遮遮掩掩了 正文 第237章 【战略的对撞】 在传统的春节里，民国国防军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出京前往关外，势必引起各方关注。 除夕夜，锡拉胡同的坂西会馆也是张灯结彩，堂而皇之的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过起年来。以过年的名义，驻华使馆c在天津海光寺的驻屯军司令部c在辽东的关东都督府三方势力聚拢一起，协商解决“对支”工作中的分歧，策划一起更大的阴谋。 与会者包括：参谋本部指派中国出差，被张锡銮聘用又刚刚解聘的陆军中佐菊池武夫，他是关东都督中村觉中将c参谋长福田雅太郎少将的代表；宗社党的幕后支持者c著名大陆浪人川岛浪速，他是兴亚会或者说是黑龙会在辽东的代表，此时也代表宗社党的利益；驻华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武官副富山正彦中佐，完成出差满蒙的驻华武官助理土肥原贤二大尉，他们是军部和外交部的结合体，以地主的姿态召集会议；“支那”天津驻屯旅团司令部松原明光少佐；友邻会代表光野兵太郎和五十岚次郎；兴亚商会的大竹贯一。 会议是在观赏了歌舞伎的表演之后，以坂西利八郎少将举杯祝词为开始。 “帝国在外交上对支那作出让步，争取日支邦交正常化，以解脱目前的经济困境；另一方面，参谋本部（军部）欣然同意本官把工作重心转向满蒙的建议，并作出积极的部署。其一，在朝鲜增加两个师团（19c20）；其二，向支那军队移交北京——山海关沿线之后，在天津增加1200军人，使京津驻军达到2700名。今天，本官有幸与各位满蒙问题研究专家会面，除了告知军部意图之积极变化外，还要在何向东出关，支那政府和军队势必重视满蒙问题的当前，拿出应对之策。诸君，请举杯饮下神奈川的美酒，畅所欲言吧！” 众人纷纷举杯，互相道贺“新年”，一饮而尽。 “川岛君，你是满蒙问题的首席专家，请。” “感谢武官阁下。”川岛浪速今年正好五十岁，脸型干瘪c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看起来倒有些文质彬彬的样子。“肃亲王领导的宗社党无一日不想恢复满清皇朝的统治，满洲是他们的龙兴之地，夺取满蒙，在奉天迎接宣统皇帝，是他们的既定计划。目前宗社党已经秘密组织了两千名复，与内蒙各盟c旗和巴布扎布军有密切联系，只待时机一到就发动复国之战。扶持宗社党与巴布扎布的联合，是帝国实现满蒙利益的最佳方案，请武官阁下和诸君多多支持！” “依靠一群乌合之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川岛浪速的话音未落，菊池武夫中佐就带着明显的轻哼声表示反对。 菊池武夫也是地道的中国通，1911年时任驻屯军在北京的护卫大队长，曾经协助川岛浪速掩护肃亲王一家逃出北京。后来，菊池武夫被召回国内述职，很快又以支那出差的名义到关东都督府，被推荐给张锡銮当顾问。在川岛浪速主持的第一次满立运动失败后，他把目光从宗社党转向东北军队的实力派人物——张作霖c冯德麟c孟恩远等人。 川岛浪速并不恼怒，很优雅的向菊池武夫鞠躬，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菊池武夫中佐并不是针对川岛浪速，而是针对“烂泥扶不上墙”的宗社党。因此也微笑着鞠躬还礼，说：“借支那军部整编军队的时机，扶持东北地方军头，利用其军事力量，或扶持满清皇室复位，或为帝国占领满蒙之前驱，都远比组织宗社党武装以及在蒙边的巴布扎布马队更加有效。关东都督府认为，满蒙战略的关键就在于此，请武官阁下出面统筹实施之。” 满蒙是战略重心，那么如何实现帝国的满蒙利益呢？现在有两个目标一致然而方法不同的意见存在，川岛浪速主张扶持宗社党和巴布扎布；菊池武夫主张扶持张作霖等东北地方军系。双方都有道理，都有可实现的基础，在国内军部也都有支持者，那，驻华武官该如何决断？ 坂西利八郎少将并不着急，目光转向爱徒土肥原贤二，微微点头示意。客人们当然会给少将面子，俱都作出准备倾听陆军大尉说话的态度。 土肥原贤二鞠躬后，正色道：“奉武官阁下之命，卑职前番出差关外，历时三月，略有所得，斗胆为诸君分析支那之东北军政人物。张锡銮虽有快马张之名，实际却是老奸巨猾的政客，善于见风使舵，对帝国有很重的戒心，难以争取；张作霖是张锡銮之义子，在魏宗瀚出任东北军团参谋长之前，隐隐然是关外第二号军事人物，野心已经逐渐显露。不过，在第十九师的番号明确落到张作霖头上之后，一时之间很难争取他的合作。冯德麟是张作霖的拜兄，在奉天的地位却逐渐的屈居张作霖之下，部队驻地也远离奉天省之中心地带，心有不甘，隐忍不发。但是，冯德麟对帝国也有戒心，其部队防区又与第十五师毗邻，这可以看做是何向东在暗暗提防冯德麟，也给帝国以另外渠道争取他的合作创造机会。所谓另外渠道，就是宗社党。” 一番话，说明土肥原贤二大尉是支持菊池武夫的，却又能善用宗社党的力量来达成菊池武夫的主张。他的目的就像是糅合白面和棒子面一般，把两股持不同意见的势力捏合在一起，为坂西利八郎少将所用。 坂西利八郎有些得意弟子的表现，毫不掩饰的点头赞许后，又向一旁的松原少佐道：“松原君？” 松原明光很干脆的欠身回答：“将军阁下，卑职奉命以阁下之意见为意见。” “嗯哟西。”点着头，坂西利八郎又把目光转向富山正彦和友邻会的二人。 “阁下。”五十岚次郎说：“可以判明，菊子小姐陪同何向东出关，支那国防部军医总监部第三处长王颖军医佐（军医少校），支那护士协会副会长马凤珍是其随员，目的很可能是考察东北军队整编的军医建设问题。这一判断还需菊子小姐发回消息之后再行认定。” “告诉菊子小姐，再次重申，她的作用是战略性的。富山君，加强对菊子小姐的看护和鉴别。” “嗨伊！”富山正彦鞠躬领命。 “诸君，今夜一会颇有成效，在帝国满蒙利益上，诸君能保持一致，天皇陛下和军部定感欣慰。如此，本官决定在满蒙战略上分短期和长期计划，短期者，扶持宗社党和巴布扎布，力争以实际的军事行动或政治突发事件的影响，破坏何向东关外之行的目的，使其无法顺利整编东北各军；长期者，为帝国必将实施的满蒙战略创造一支坚强的盟军，是宗社党的勤王复也好，是满蒙某支或者数支地方武装力量也罢，能为帝国利益服务，皆为盟军。本官在此恳请诸位放弃争论，以积极的实际行动达成帝国满蒙利益之伸张，拜托啦！” 与会众人在坂西利八郎一锤定音之后，纷纷鞠躬表示服从。 关外，奉天城内，原镇安上将军行署，现东北军区司令部。 何向东充分感受到“东北汉子们”的热情，在频频举杯之际却有强抑的担心。 特勤大队虽然在山东战后就开到赤峰c林西展开训练，可也是第一次在酷寒的冰天雪地中长途奔袭作战，能否获得战果与部队安全之间，何向东更看重部队官兵们的安全，道理很简单，只有部队官兵们安全的完成长途奔袭，实现奇袭，才能谈得上经验c战果。 他还担心体力不支c身体不适而早早去到后院客房休息的罗雅琴，一次次的发作就是一次次的煎熬，也可以看做一次次的生死之战。此时的罗雅琴，恐怕更需要何向东的肩膀和掌握吧？ 他还得在一张张笑脸和举起的酒杯之间，寻找这些人和建设兵团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整军，有合适的政策c能照顾到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有张锡銮和第十五师的强力支持，还有魏宗瀚c窦秉钧的能力，没有值得担心的。此次出关重点是考察，是为建设兵团的组编c开发北大荒作准备。 国家，领土，二者之间有着多种关联。祖先血脉的传承c扩散；历史的遗留；共同的文化渊源；彼此相互依存c共同发展的经济利益联系；军队的驻防种种因素可谓缺一不可。 满清统治者把东北视作“私家花园”，宁愿不住人也要留着龙兴的根本之地。顺治皇帝福临“不行就回关外老家”的遗训，就是满清统治者这种心理的最佳体现。 鸦片战争之后，俄国c日本先后入侵东北，战争和丧权辱国的条约让一部分满族官僚认识到“移民实边”是解决东北国防的必须，但是他们无法冲破“祖训”和满族人心理底线，只能默许关内汉族百姓“闯关东”而已。 如果把东三省看做一片空白的话，中国以民间自发的闯关东，而日本c俄国以政府力量组织移民，几年c十年c二十年后，东三省是中国人占多数还是俄国或者日本人？俄国有俄国的宿命，何向东除了在外蒙问题上要找老毛子的麻烦之外，短期内还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目光还得钉牢日本人！ 日本人以满铁的经营攫取东北经济利益，也企图控制东北经济命脉，让东北中国人被经济利益捆绑在日本的战车上，从而为日本的满蒙战略服务，这是与移民侵略同步的经济侵略。日本人还打着“东亚共荣c中日亲善c黄种人提携”的旗号，利用留学生潮和“文化输出中国”，搞思想文化上侵略。加上关东的驻军，形成军事c经济c文化和人口数量四个方面的协同，完全就是要一口吞下东北的架势。 战略层次的问题只能以战略去解决此时的中国，有适当的战略应对日本的满蒙野心吗？有，就存在于何向东的心里，却要通过酒宴上的这些人去一步步实施。 正文 第238章 【被亵渎的信仰】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除夕夜，蒙古高原上风雪肆虐，黑沉沉的夜，白茫茫的雪，能见度仅有不足十米。 尤格吉庙在盐湖北岸向北大约三十五里的山坳背风处，此地属于外蒙的车臣汗部。按照常理来说，在外蒙宣布c外蒙军与中央政府军发生交火并被击退之后，这里应该成为外蒙军驻守的重要前沿。也按照常理来说，重要前沿必然是戒备森严，无论在如何恶劣的天气条件下，都应该保证基本“边境巡逻”和“要点值守”。 偏偏，这里没有巡逻队，外蒙军或者巴布扎布匪帮也没有在尤格吉庙外放置哨兵。 背后有俄国人撑腰，又有日本人插手，外蒙当局正在与中央政府展开“中俄蒙问题谈判”，中央政府军会在此时开战吗？不可能！从1840年开始，无论是满清还是民国，当权者们都得了一种会传染的怪病——恐洋症。 在外蒙军对和巴布扎布看来，中央政府军要敢于越界开战，就是挑衅俄罗斯帝国，给日本帝国制造插手的口实，所以嘛，中国人忙着过年的时候，是压根儿也不会想到动刀动枪的！既然如此，外面的天气如此寒冷，风雪如此狂野，还不如躲在庙宇里喝酒c吃肉，烤火取暖，什么？玷污了佛祖？不，佛祖会对争取的战士们以格外褒奖的！ 点着灯火的尤格吉庙，让杨虎轻易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确定了将要进攻的目标。只是，从表面看去，这里没有匪帮和外蒙军队驻扎的半点迹象，而恶劣的天气下的能见度过低，又势必给作战指挥造成麻烦。 慎重起见，在各队抢占要点，做好进攻准备之后，他又在派出侦察队确定庙内是否存在敌军的同时，召集部下军官逐个交代作战任务和配合方式，以及对战斗进程的控制。 邓铎中尉担负了率领侦察队再次侦察的任务。什么？机炮分队长当侦察队长？有没有搞错？！没有！ 特勤大队的任务不仅仅是执行大部队不方便执行的特殊任务，还要在作训中贯彻“大炮兵陆军”的思想，机炮分队长在此战指挥几门骑炮和几挺机枪作战，那在大兵团会战时还这么干嘛？肯定不是！那时候，机炮分队长就会带领精干的炮兵侦察分队深入敌后几十里，为远征重炮兵寻找打击目标，那时候的炮兵侦察分队就是远征重炮兵的眼睛。 杨虎蹲在一个雪窝子里，缩头看着怀表，凌晨一点三十七分。除夕夜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年到来了！新的一年，嗯。值得期待的新一年，特勤大队将在完成此次任务之后前往乌珠穆沁略作休整，而后开向白山黑水之间，与赵白朗少将汇合，整训中朝联合游击军。 朝鲜半岛的崇山峻岭之间，才是杨某人和特勤大队的用武之地！ 狂风呼号中，邓铎中尉带着粗重的喘息滚入雪窝子。 “大c大队长，庙里，至少千余匪帮！没，外蒙军。”说过紧要的，邓铎喘了几口大气，调匀呼吸了，又道：“敌军完全没有戒备，连门岗都没放一个，甚至连拉屎撒尿都不愿意出门，都在佛像面前解决。他娘的！” 信仰！邓铎中尉有着强烈的国家军人自觉和国家c民族信仰，却从不在嘴里提起这些，更看不起那些动辄以宗教信仰为借口分裂国家的匪徒，那些人，根本就配不上信仰二字。所以，在报告之后随口加一句骂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杨虎微笑着回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际线上耸立着敦达芒努尔山的黑色剪影，感觉邓铎中尉的呼吸已经调匀了，打个手势，邓铎立即起身小跑而去。 杨虎解开包裹步枪的白色棉布，对着枪膛哈着热气的同时，伸手解开白色罩衣的绳结，又解开军大衣的扣子，从怀里拿出煨热的枪机，熟练的装进膛口，旋转c后拉，看到一发子弹被托弹板顶起后释放枪机，把子弹顶入枪膛，再次后拉枪机，完成待发准备，再拔出腰间的刺刀装在枪口上。驳壳枪c手榴弹，一一检查后收拾妥贴。 黑夜的风雪中，四百多人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只有六分队的五十四名官兵们在敦达芒努尔山下守着军需和救灾物资，委屈的等着战斗结束，噢，不，是羡慕的等着战斗打响。 凌晨一点五十分正，杨虎从雪窝子里起身，挥动右臂打出手势。白茫茫的雪野中立即冒出几百个白色的身影，稍远处的就看不清楚却能感觉得到，手势在弟兄们复制下传达出了“进攻”的命令。 “嘎吱，嘎吱”厚实的皮靴踩着松松的积雪，发出的些许声响立即就被北风吹响南方远处。深深的积雪淹没到膝盖处，让官兵们被迫放慢的前进速度，却也因此有大把的时间来调整队形。 钟牧梓上尉紧紧的跟在上校身后，亦步亦趋，尽量的学着年岁兴许跟自己差不多的上校，以沉稳的气度，一往无前的决心稳步向前推进。其实，上尉的小心肝在不住的跳颤着，当豪气干云的话语已经落实到行动上时，缺乏“特勤作战”经验的上尉还是担心己方力量单薄，敌方兵力太过雄厚。 四百多人打千余人！ “信号弹！”杨虎低声下令，见身后没动静，又稍微提高了声量。“信号弹！” “噢！”钟牧梓惊醒，慌忙把步枪交到左手，右手从怀里抽出信号枪，张开机头，以60°角举起右臂扣动扳机。“蓬”的一声轻响，蓝色的信号弹在飘雪的黑夜里很醒目。 “嚯儿——”日制四一式骑炮是平射炮，开炮的轰隆声被狂风吹到后方，炮弹迎风破空而来，发出比平时大得多的尖利啸叫，似乎是帖着钟牧梓上尉的头皮掠过一般，让刚刚收起信号枪的他急忙伸手按住狗皮帽子。 “咣！咣！” 尤格吉庙的红色大门处爆绽出两朵火花，厚重的大门居然承受住爆炸而未倒塌，只是出现了两个巨大的弹洞而已。平射炮，就这副鸟样子，炮弹动能大而装药不够c爆炸威力不足。 够了！十几名战士交替掩护着上前，齐齐抬腿猛踹，看，还是老子的腿脚功夫有效，大门轰然倒塌，在雪地上砸起飞散的雪雾。 “哒哒哒”亮红色的火流射向刚刚冲出大殿的黑影，一群冲出门来的马匪们，还没在黑暗和白雪飘舞中看清楚情况就被一堆堆的打倒在地。 “轰！轰！”几枚手榴弹几乎同时在大殿门口炸开。 硝烟尚未被风吹散，一个个白色的身影已经从洞开的门户冲入，更多人翻越并不算高的围墙，把大殿c厢房重重包围。“噼里啪啦”的枪声响作一片，间或有手榴弹轰轰炸开，此时，火炮和机枪失去了作用。步枪c手枪c手榴弹c刺刀c拳脚，这些才是教训那些玷污佛像c玷污信仰的匪徒们最有力的武器。 动打用火炮和机枪打乌合之众，那个，太那个啥一点了。 巴布扎布马匪一旦人c马分离，就失去在草原上来去如飞c进退自如的主动，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里，并没有受过多少正规作战训练的马匪帮顿时乱成一锅粥，在强大的火力下，在毫不留情的刺刀见血后，一个个丧失了驰骋草原的神气，只剩下夺路而逃或者跪地求饶的两种选择。 钟牧梓上尉依然紧跟着上校，看到上校毫不留情的把刺刀送进一名马匪的胸膛，随即就拔出手枪“砰砰”打翻两人，出手之果断，杀人如割草芥，一举一动间都能致敌于死地，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如果浑身泛着白光的杀人机器一般，充盈着慑人的神气 巴布扎布马匪，不仅仅是中央政府的敌人，还是大草原上那些善良而无奈的蒙古族人的敌人。他们骑着蒙古马，拿着沙俄提供的武器，在内蒙草原来纵横肆虐，任意勒索，一个个早就是死有余辜。 可，如这般的屠杀，着实有些吓人，让人不禁生出对被杀者怜悯之心来。 屠杀？对，这根本就不是钟牧梓上尉想象中的战斗，就是一面倒的c对巴布扎布马匪帮的屠杀！屠杀？对，这就是有组织的屠杀！在鲜血飞溅c在惨叫c在哀求声中，包围圈渐渐缩小。 上校举起右手，钟牧梓上尉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被寒光闪闪的刺刀逼迫得跪地磕头，侥幸保住性命的只有三十来个马匪。 “钟参谋，问一问，巴布扎布呢？” 钟牧梓醒转，理会到自己是有任务在身的重要人物。一番询问后才知，巴布扎布今天早上才离开尤格吉庙去北面找外蒙军队商洽“俄制武器弹药补给”的事情，侥幸的逃脱了这次打击。 不过，原本有三千余人的巴布扎布匪帮在去年c前年迭次遭到打击之后，只剩下两千余人，这一次又丢了千余人，只剩下几百人的巴布扎布已是实力大减，短期内也翻不起大浪来了。 狂风呼号，雪花飘飘，一片素白的塞外大地上，又似乎洁净了几分，倒是透露出几分圣洁的意味来 正文 第239章 【山梨投名状】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1915年1月26日清晨，朝霞在东京湾的海面上映出粼粼红光，神奈川县海滨的山梨家书房窗户推开了。 以“待罪之人”的身份归国后，山梨半造少将在政府的欺骗性宣传保护下，没有遭到军人群体c舆论和民情的指责。但是，陆军将军的职业生涯陷入一片灰色之中，在了无希望的等待中，山梨半造把总结山东之战作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总算在今天完成了《检讨山东作战》一文。 在近二十万字的检讨中，山梨半造完成了一名职业军人的涅槃。 从战略指导思想发端，到战法更新带来的战术革命，彻头彻尾的洗礼中，山梨半造感觉自己已经浴火重生，推开窗户感触到冰冷的海风，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泛起的红光，似乎与步入书斋时的景象完全不同。 在检讨中，山梨半造没有去指责神尾光臣中将，对净法寺五郎少将的为国尽忠抱持深深的敬意。 在检讨中，山梨半造破天荒的提出——大日本帝国陆军的第一位假想敌不是俄国陆军，而是中国陆军。 在检讨中，山梨半造少将用血淋淋的事实论证道：“当战略目的为有限时，追逐战略目的达成的行动却往往牵引着战争滑进无限制的深渊。当我们慎重审视沙河的失败，以对天皇和帝国事业的绝对忠诚来思量下一次日支之战时，必然会发现，那将一场双方倾注全部国力的总体战争，容不得半分的怠慢和留情。帝国陆军要赢得那样的战争，就必须在制订完整的战略计划中，以达成战略目标为出发点，集中全部力量来建设一支在战略指导思想上，在武器装备和战术战法上，完全符合战略目标的c有强烈针对性的新陆军。” 山梨半造预言，在日支邦交正常化的假象之下，和平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胶州湾和关东州的租借地条约结束，将引发日支之间一场规模空前的生死决战。 少将认为，帝国陆军必须正视沙河之战的失败，尤其是在炮兵使用上已经落后支那山东军团的事实！只有敢于正视失败，才能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只有得到教益才能改善陆军的战术思想，才有机会赢得下一场必然爆发的空前大战。 隐瞒真相的做法，只能造成陆军在封闭中继续“光荣的迷梦”，迷梦中的陆军将在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中，输光帝国的所有 深深吸纳着清晨的海风，山梨半造看到海天之间初升的c红彤彤的c跳跃着脱离大海羁绊而渐成浑圆的太阳。一瞬间，他强烈的感受到，自己要摆脱败军之将的命运，就不能被虚假的大隈重信内阁所羁绊，必须以《检讨书》将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唤起国民的重视和陆军的觉悟。如果摇摇欲坠的大隈重信内阁就此垮台，那也在所不惜！嗯，这个内阁，本就应该垮台的！ 下定决心，山梨半造珍而重之的把文稿用锦缎包裹着，放入有金色纹饰的檀木盒子里，差专人送去山县有朋元老府上。 一场席卷全日本的政治风暴因此来临，而在风暴的中心，山梨半造却以平静c闲适的形态等待着必然来临的“元老召唤”。事实上，这是一份投名状或者说卖身契，“今信玄”田村怡与造中将的女婿，以关东（日本地名，关东地区）财阀为背景，曾经继承岳父的志向而与山县有朋元老作斗争的，倾向于民主政治的，受到大山岩大将好评的山梨半造少将，向长州藩阀屈膝了。 历史会证明，这是日本国运的一场浩劫 阳光，大约两个小时后才投射在东北大地的雪野上。 奉天城内的东北军团司令官张锡銮私人寓所，如今是总参谋长的行署兼居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投入卧房的那一瞬间，何向东条件反射一般的惊醒了，唉，又是可恶的酒精作用，脑袋瓜子隐隐作疼，是脑仁与头骨脱离后，微微动作就引来二者生生碰撞的那种疼。 炕上c被窝里，昨晚发冷大半宿的罗雅琴蜷缩着睡得正香，白里透红的脸色似乎从不曾青白得骇人一般，在蓬松卷曲的一头乌黑长发的衬托下不得不承认，海棠春睡的意态确乎很是撩人。 今天是年初一，去年，不对，应该说是前年了。前年内务总长朱启钤在徐世昌掀起的复古风潮中办了一件也算正确的事情，就是提请大总统批准“以夏历年初一为春节，政府机关人员放假一天”。由此，在行政上把元旦定为节假日之后，又多了一个春节放假。后人因此可能会觉得袁世凯c朱启钤还不错，如果联系复古风潮的话，又不知会发出何种感想了。 年初一，放假，这种事情与何向东不沾边。如果他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普通男人，他可以享受此时眼前的美景，甚至大可与美人儿来一场翻云覆雨的人伦游戏。可惜，他以身许国了，年初一，东北各地军政要员肯定会来给总参谋长拜年，那么，顺便的就要有选择的与其中一些人谈话。 噢，在别人来拜年之前，咱还得去给快马张老人家拜年呢！ 东北地方军政事务，在没有作出合适的人事安排之前，还要多多仰仗张锡銮。而张锡銮在国家面临抉择的关头选择抛开“金兰之义”，不可否认有对大局的观察c分析后趋利的因素，但是纵观快马张一生，在追求个人利益之外，确实还存在中浓浓的国家意识。 “雅琴，雅琴。” “嗯。”闭着眼睛，罗雅琴慵懒的应了一声。昨晚的发作比上一次来得更痛苦，简直难以忍受。直到何向东醉醺醺的回来需要女人照顾了，痛苦可以克服了，就算自己浑身发冷到瑟瑟发抖，她也夫人c亲人c爱人，这三个“人”，已经深深的铭刻在她脑海，成为远比身体药物依赖的病态更加强大的精神力量。 “起了，我们得去给张大帅拜年。”何向东看得清楚，女人长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证明她是醒了的。 罗雅琴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身拉床头的“传唤铃”，浑然不觉的身体暴露在色眯眯的目光之下。丫头c老妈子来了，哎这让兵油子情何以堪呐！赶紧的收拾利索了，拜见主人家去。 张锡銮早早就起床等着某人来拜年了。老人家睡眠少，又正值东三省的“多事之春”，昨日与何向东匆匆晤谈之后，他对整编c移民c办工业等项是极为赞同的。不过，三者都是大事，需要细细分解c妥善谋划才行，出不得半点纰漏，否则，得利的就是旁观虎视的日本人。 等啊等，茶水都换了一遍了，太阳露头了，年轻的参谋总长还没出现。终究是年轻人呐，昨夜又被张作霖那伙子人灌了不少烧刀子，还有貌美窈窕的洋派二夫人随行自然是难以早起的。 想着想着，张锡銮觉得精神不济，竟然打了一会儿盹儿。一旁早有马弁准备着，给他盖了毛毯，毛毯一上身，老人家又醒了。摇摇头，看一眼忠诚周到的小马弁，心中暗叹，老喽！夜间睡得少，白天老打盹，如此老态的张锡銮还是快马张吗？ 看看今日北京城里，黎元洪五十一岁c段祺瑞五十岁c何向东是离谱的二十九岁，今日的中国是年轻人的天下，东三省也不应例外！三件大事儿需要年轻人出力，老头子嘛，多为他们参详参详，适当时候隐退幕后去北京城里当那个国务院高等参议官就罢了。 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儿就把这事儿给谈定了。 “大帅，参总马上过来给您拜年了。” “噢！”张锡銮提振精神，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太师椅上，并不打算迎出门去。心态不同，做法自然不同。对客人，对要交托东三省大计的年轻人，呵呵，其中区别自个儿晓得，想必聪明的年轻人也能体会得到。 何向东带着罗雅琴进了客厅，一个行军礼，一个行鞠躬礼，口称“给金老拜年，祝金老新年大吉c松龄鹤寿”，再奉上昨儿来不及出手的京城土仪，算是作了新派c圆范的拜新年。 待何向东夫妇就座后，张锡銮说：“总长” “金老，今天是在家里，请直呼晚辈姓名即可。” “虽然在家，却要说公事。”张锡銮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改口。“总长以东三省为窍眼行抑制日人野心之大计，整军c移民c办工业，无一不是大事，锡銮自忖年已七十有二，虽有效仿廉颇c马援之心，却实无统领东三省实施总长制定方略之力” “金老本就老骥伏枥c志在千里，如今东北方略尚未论定，向东正要请金老多加指教c代为斟酌筹谋，更要依仗金老在东三省的崇高人望，您就是东三省的擎天柱c定海针” 奉承话，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张锡銮也不例外。不过，好话归好话，交托东三省的事情还是要办。快马张不想在国家正要在东三省实施重大战略的节骨眼儿上，在日本c俄国虎视满蒙的时节里，因老来糊涂而犯下错误，毁了这大半辈子在东北建立的好名声。 人啊，难就难在把自个儿掂量清楚喽！ 看着眼前英姿勃勃的年轻将领，总参谋长，想想他的作为和两湖三地的成就，不服老还真不行！ “总长。”张锡銮提高了声量打断何向东，说：“张雨亭是个明白人，大关节上不会出错，总长如看得过眼就继续用着，如若不堪，也请总长不妨明言。” 旁人以为张作霖在暗中扩展势力，有架空老头子的嫌疑。实质上，张作霖的作为多半是出于张锡銮的授意与冯德麟暗中较劲c以占据未来在奉天省甚至东三省的优势，顺利继承快马张的衣钵而已。老人原本就打算急流勇退，提携义子的，恰逢总参谋长出关赴奉天商榷机要，谋划东北之发展战略，那就趁机把这事儿办了，把张作霖交托给总长，也算圆满了“父子一场”，对得住那个自己喜欢的小娃娃——小六子。 张作霖，昨晚灌了老子不少酒！不过，何向东对张作霖的认识似乎永远停留在“皇姑屯”三个字上面。简单分类法，凡是敌人要除掉的，那就是自己人。再说，没一点能耐，张作霖能成为“东北王”？ “雨亭兄年富力强，干练有为，正是实施东北战略之强力臂助。” “哈哈！”张锡銮开怀大笑后，说：“那就有劳总长在此陪老头子多说几句话，想必雨亭转眼便到。” 话音未落，副官来报，张师长携全家给大帅拜年来了。 正文 第240章 【锻造东北王】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与日本人合作！？” 四十不惑的张作霖乍闻这话从总参谋长嘴里说出来，也是一百二十个始料不及，惊得从椅子上站起，一脸无所适从，捉摸不透的神色。随着整编命令下达的是“解聘日本顾问”命令，而且是死命令！连老头子都把菊池武夫“请”走了，何况下面的几个师旅呢？ “军队整编是一回事，要担当起主持东北事务的责任，就要面对旅大——宽城子（长春）一线的日军护路队和日本在南满的特殊权益。交道还要打，有时候还要顺着日本人的意思敷衍着，如此可以少一些来自日本人的扯皮掣肘，于推行东三省建设有利就好。其中如何把握，我相信雨亭兄心中应该有底。” 何向东一番话，总算把张作霖的屁股给说回椅子上坐定，一旁的张锡銮微微点头，表示对何向东的处置颇为认同。 在没有与日本人彻底撕破脸之前，在中国还在协约谈判之时，在孙文c袁世凯分别代表民国承认前清与列强的不平等条约的现实面前，即便再窝火，咱们也要跟日本人“和和气气”的周旋到底。 “我们必须看到日本人也能给东北建设带来一些助力。”何向东的目光和看法总是与众不同，格局使然呐！“随着两湖三地的进一步发展和大上海建设计划的实施，汉冶萍能够提供给日本八幡制铁的铁矿石会越来越少。日本要解决战略资源缺乏的问题，在完成战略决战的准备之前，势必会以虚情假意拉拢东北军政要员，为更多的攫取鞍山c抚顺c本溪的煤铁资源铺路搭桥。因此，东北特别是奉天省将迎来一波日资投入的。是拒绝？限制？还是利用？我认为，是在利用中加以限制！” 何向东在二张面前吐露出“真货”，张锡銮顿觉“年轻人有今日成就，当真是有几把刷子的”！ 张作霖的感觉略有不同，经历过赵尔巽时代的“被迫与日资合作办理南满矿务，再到张锡銮时代的“对民间与日合作睁眼闭眼”，又到何向东提出“利用中加以限制”，变化的背后说明北京总算有了对应日本“大陆野心”的可行方略，这是从1894年以来的第一次！ “老三（张作霖在兄弟中排行老三，张锡銮私底下都以此相称，表示本家和义父子之间的亲近），总长可是面授机宜了，与日本人的交道要是打不好，你可就愧对总长的信任了。” “是。”张作霖恭声应答，他已经听出口风了。显然，手握中央实权的总参谋长和主掌东三省军政的义父已经达成一致，要张老三挑担子呢。 “合作，与战略上必然成为敌人的日本合作，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自身得有足够的实力。增强实力，首重经济建设和军工，看看中国地图，我们会发现一个严峻的事实，那就是如果两国开战，日本以海军优势进入渤海，掩护陆军登陆山海关——京津一线，掐断京奉铁路，东三省就形同孤军。没有关内c湖北的军械弹药的接济，以目前东三省的军力和军械弹药储备能撑多久？因此，必须在东北建设军事重工业，鉴于日本人占有了南满铁路的权益，宽城子以北又是俄国人的势力范围，我们的东北军事重工业基地只能设在锦州——彰武一带，如果地点确定无误的话，还需从锦州——彰武——奉天另修一条支线铁路。” 何向东没有准备地图，张锡銮闭上双目冥想片刻，又觉自己“急流勇退”的决定无比的正确。看看人家年轻人，为东三省的所思所想完全是站在全国战略的高度，建设军事工业保障东三省有作战c长期作战能力，修铁路保障东三省交通咽喉不被日本人和俄国人控制，二者又会促进劳动力利用和地方经济，消化一部分煤铁资源好处，还多着呢！至少，张锡銮能看到未来的东三省军队将成为一个相对的c实力强大的军团。 今天，何向东如此安排，与张作霖交代如此之多，隐隐然已经把军团司令官的帽子扣在张作霖头上了。由此可见，何向东对东北军人是绝对没有门户之见的！那么，冯德麟等人的担心，对魏宗瀚c窦秉钧等人的暗中抵制，就显得太他娘的小家子气了。 妈拉个巴子的，胸襟气度，韬略机谋，完全不如人家啊！ “目前东北的局面是四面受气，到处漏风，欲要支撑起在国家战略中占据极重地位的东北战略，担子很重！雨亭兄，把目光放到全国，善于利用全国的资源c人才c资金，达成把东三省建设成为能c长期与敌抗衡的堡垒，非用全局性的眼光和思维不可。” 何向东说着，目光瞟过门口几名马弁，显然他们是为某些人通传的，却被张锡銮以目光或者手势阻住了。没办法，这话既然说开了就得说透！ “总长教导的是，卑职” “职c职部。” “是，职部！职部能力有限，恐怕”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能当个诸葛亮，雨亭兄，全局，全局的眼光和思维。从这一根本出发，办法总是会有的，你还需记住，你是执行国家战略的先锋，你的背后有全国战略作为支撑！” “老三！”张锡銮插话了，他生怕平素里也能顶天立地的张作霖给“吓怕”了。“有总长在背后支持你，你怕个鸟哎！” 快马张开始爆粗了，说明老头子真是有些着急了。张作霖赶紧低头道：“是，职部只是担心辜负了总长的重托。” 何向东微微一笑，继续循循善诱着说：“办法不是没有，前清就有移民实边之议论，今日，我们要搞军事化的大移民，以东北建设兵团的名义组织关内失地c少地农民和部分军人组成各级军事建制，以军法管理，开赴东三省参与建设。平时，建设兵团是农民c工人；战时，建设兵团就是强大的后备军。整军c移民c修铁路c建军工c促经济，五个要点把握住，东北之国战堡垒作用就能形成。” 张作霖苦着脸道：“总长，你得给职部安排足够的帮手啊！” 好，知道伸手要人就是进步！第一，地域观念被打破；第二，领会到责任之重，开不得玩笑，搞不掂的事情就要帮手，这才是主持大局者应该有的态度；第三，要求安排足够的帮手，其实就是要求彻底融入到东北战略之中，也就是整个国防体系之中。 军阀割据的现象，不会在东三省出现了。不过，东北是满清旧地，就连张锡銮也有一些怀旧情绪，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提醒一下，敲打一番的。 “民国四年了，经过前三年的动荡c调整，社会基本稳定，政治趋向开明，军队整编陆续进行，经济建设和科技教育提到相当重要的位置。满族c蒙古族问题，不能依靠粗暴单纯的军事手段，也不能一味的歧视羁縻，只有我们真正把他们当做一家人，在经济建设的同时，帮助他们发展牧草种植c学会农耕技术，逐渐从游牧转向季节性游牧，再从放牧转向定居的农牧结合c农牧与畜产品加工工业结合，从而融入到国家的经济体系之中。五族之间有了紧密的经济利益联系，五族共和才能真正实现。我们一方面要积极帮助他们，另一方面，对宗社党势力c东蒙分裂势力，要坚决c毫不留情的打击！” 身为东北军政要员，要说与满族c蒙古族没有交流，决计不可能。何向东说要对宗社党c东蒙分裂势力坚决镇压，可大的原则是帮助，是改变，是利益结合而成的五族共和。换一个思维角度，也可以看做剿抚并用之策。 二张其实也是一贯如此的，闻言自然是点头应下，不带半分含糊。 何向东基本算是放心了，当然，今后张作霖在东北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他的关注。从张锡銮到张作霖，东北战略的人事在急切间发生变化，有不得已，也有必然性。 那，就最后再叮嘱一句：“雨亭兄，切记，领土c主权，此二项国家核心利益不可予外人！” 这就是参谋总长给东北战略执行者划定的底限。张作霖起身立正后指天发誓：“请总长放心，有张作霖一日在，领土c主权一日不容外人染指！” 何向东抬腕看看表，目光又扫向门口，说：“雨亭兄，此次出关的随员中，有梁赉奎c穆藕初二人可以咨询农事蚕桑，他们已经提出在辽河下游和松嫩平原兴修水利c开辟水田c种植大米的意见；有严恩棫c王钧豪二人可以咨询矿冶，煤铁乃工业之本，军工基础；有王树常可以咨询建设兵团的编组c迁移。这些天，你们多亲近一些，好好谈谈。” 看看，你不是要帮手吗？早就准备好喽！ 张作霖应了，起身告辞，熟门熟路的后院招呼家人。何向东也要走，却被张锡銮拉住，说：“反正他们都是拜年的，不如两次作一次，也免得他们再跑一趟。” 那就客随主便。 正文 第241章 【满将告汉将】 张作霖其实并非何向东心中执行“东北战略”的第一人选。 张锡銮萌生退意而提携“义子”，何向东还需一些时间来布局东北，需要能镇住场面的张锡銮“老骥伏枥”一回，待在东北军团司令官位置上，直到布局完成。 黑龙江警备司令官朱庆澜，这位在满清遗老c袁世凯政府和革命党之间游刃有余的“半吊子军人”，才是实施东北战略的最佳人选。世间事，不是谁想怎么就能怎么的，即便是捧着黎元洪c段祺瑞的授权，又在事实上掌握了军队人事大权的何向东，有时候也不得不对现实做出让步。 张锡銮满意了，张作霖有奔头了，整军顺利推行。 北洋番号的第二十七师与国防军番号的第十五师第三十旅混编，领国防军第十九师番号，张作霖任师长c张鹗翎任副师长，王树常任参谋长，孙烈臣为第三十七旅长c汤玉麟为第三十八旅长。骑兵第十五团与奉天第二骑兵旅合c扩编为骑兵第二师，吴俊升任师长c李汉杰任参谋长；万福麟c方声涛分为骑兵第三旅c第四旅旅长。整编各路巡防军为奉天警备司令部直属暂编第一师（架子师），马龙潭为师长，张景惠为副师长，潘新荣为参谋长，下辖第一c第二团c第三团。 张作相调任奉天军事屯垦局（建设兵团临时名义）总办。 一番通令下来，原北洋第28师c23师和黑龙江各部就要争夺第二十师的番号。 看看，谁先去拜见总参谋长，谁就捞到最大的好处！张作霖的原第27师一系可谓赚得盆满钵满，转眼间就变成两个师另三个架子团。还在观望c犹豫的各位，后悔去吧！ 1月30日，冯德麟部接受整编。 落后一步，待遇完全不同，28师直属部队调拨充实第十九师直属，下辖两个旅与第十五师直属大部和第二十九旅混编，除保留第十五师番号之外，新的番号没有发表。国防军第二十师的番号是何向东留给吉c黑两省军队，又或者谁也不给，自个儿拿着消化了事。 几天来，何向东在奉天城里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日本人。也是这几天，日本国内突然刮起一阵“检讨旋风”，旋风中心在不知不觉中又从检讨变为声讨和“惩罚支那”。 第十八师团惨败的事实，终于大白于天下，军部自然有军部的说辞，谓：是大隈重信内阁没有及时在议会通过陆军增编两个师团的提案，严重干扰了军部的战役决心，导致第十八师团以孤军奋战于山东，因寡不敌众而终遭惨败！这些说辞还可以换一种理解方法——内阁出卖了陆军！ 山梨半造少将屡屡出现在报端，声泪俱下的诉说着在山东的遭遇。在他的描述中，第十八师团是英雄善战的，在战争中创造性的使用曲射战术，给支那军造成巨大杀伤；在他的描述中，神尾光臣中将在一开始就请求军部增加兵力，当军部却因内阁不愿意增加临战经费而无法满足要求；在他的描述中，支那军惨无人道的对待日军伤员，造成沙河突破口内的伤员无法及时撤出战地，大批的死在支那军的炮火轰击之下 2月1日，山梨半造少将晋升为中将，被任命为教育总监本部长，即日本陆军在参谋总长之下的三总监之一，绝对的实权人物。 扩军！复仇！惩罚支那！ 日本陷入狂热之中，一此类的呼声直接冲击着依然在进行“日支和解c邦交正常化”的大隈重信内阁，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政权更加危若累卵，只不知何时会被陆军抽调一块踏板而轰然垮台，又不知哪一天大正天皇陛下颁发圣饬，责令某人组织内阁。 日本国内的风潮传递到辽东半岛的金c旅c大地区，即日本所谓的关东州都督府辖地时，变得更加狂热。因为，辽东半岛与山东半岛之间的距离远比日本四岛来得近，仅有一道渤海海峡相隔；也因为参加山东之战的支那军第十五师就驻扎在奉天，正在压迫护路队从郑家屯撤出；还因为造成大日本帝国陆军惨败的支那军主帅——何向东，就在奉天城内！ 不知有多少狂热的浪人带着武士刀在奉天城内外徘徊c游荡，寻找刺杀何某人的机会；不知有多少激进的青年军官在串联c在密谋c在计划着一个彻底解决支那问题的“战略”。 关东州司令官中村觉中将c旅顺要塞司令官青木宣纯中将c关东参谋长福田雅太郎少将对此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只等着内阁垮台，新的c以陆军利益为代表的新内阁上台执政。 到了将军这个级别，对c对战略的制定和实施，态度与年轻的中c低级军官完全不同。三位将军不认为此时是与支那军决战的时机，军部如此做的目的无非是进一步打击日本国内的民主政治派c攫取政权，以更有效的统制方式推行更积极的大陆战略而已。 山东之战告诉人们，支那军变强了，不容小觑；还告诉人们，未来的战争就是炮兵的舞台，是每分钟消耗钢铁数以吨计的战争。 没有足够的矿石或者钢铁储备，大陆战略就缺乏最根本的物质保障。 闹一闹是可以的！等到支那政府提出抗议，那就在谈判桌上拿铁矿石来换取“和平气氛”好了。 不过，天下少有一厢情愿的事情，事态发展下去，很快就让中村觉担心起来。 2月4日夜，中村觉中将得到报告，有军官在军营中煽动士兵携带武器刺杀“支那将军”。在加派宪兵巡逻的同时，他召集关东驻军部队将领会议，会议还没开始，又接到驻华公使馆武官坂西利八郎的电报，武官要求关东方面取克制态度，不要激化矛盾，让事态变得难以收拾，同时提请关东方面注意，菊子小姐与何向东在一起！ 将领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战略是需要一步步实现的，不需要粗暴的c简单的盲动。 日本宪兵出现在南满铁路沿线各车站，苏家屯c奉天c宽城子等地日军加强戒备。中国东北军团司令部外交处得到委婉的提醒——“请何向东将军注意出行安全。”张锡銮得报，立即下令加强奉天城内外的警戒，并电令吴俊升增派马队护卫在锦州c彰武c北镇一带考察的“参总”。随后，又以外交处的名义上报外交部。 段祺瑞得报，立即电召何向东回京，何向东回到奉天会见从齐齐哈尔赶来的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姜登选。 召见姜登选，乃是黑龙江省陆军师的第一旅旅长巴英额，骑兵旅旅长英顺联名举报师长许兰洲把持军政c专权独断c随意指人为宗社党加以打击c并排挤警备司令官朱庆澜。 张锡銮也曾说起去年八月发生在哈尔滨的火并事件。 巴英额，字凌云，汉姓吴，去年夏黑龙江各路巡防改编为第一师时，由第五路巡防统领出任旅长，少将军衔。英顺，字集华，所部原为中央陆军编制的第四骑兵旅，整编命令下达后降格为黑龙江暂编骑兵旅，少将军衔。许兰洲，字芝田，直隶人，毕业于湖南讲武堂，入袁世凯主持的新军督练处，曾在张勋部下任职。前年因讨伐蒙古王公乌泰有功，该部从混成旅扩编为黑龙江陆军第一师，任师长，陆军中将军衔。 在民国初立c满清遗老遗少以宗社党图谋复辟之时，两名满族将领向总参谋长状告汉族的顶头上司？不能不说是“稀奇事”，不能不说其中潜藏着莫大的“民族危机”。 何向东从中看到解决黑龙江省军队整编的契机，也想趁机在军队中树立一个“五族共和”的典型。不过，事情究竟如何？为何朱庆澜不出面报告？许兰洲是否真的如两位满族将领所指那般？ 种种疑问之下，由不得何向东不召见姜登选问个清楚c整理妥贴。 姜登选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炮科，曾加入铁血会和同盟会，与主持武学会杂志的杨曾蔚多有交流。归国后一直在朱庆澜手下任职，期间出任保定军校炮科教官，因蒋方震自杀事而离职，重回朱庆澜身边任参谋长。 黑龙江的事情看似很复杂，其实也很简单。 姜登选认为，许兰洲与袁世凯和被第九师击杀的张勋关系不错，又自认为黑省天高皇帝远，又是边防省份，三巨头未必敢奈何他。见袁世凯被架空，遂有割据思想的苗头，却受到两方面的掣肘。其一，朱庆澜主持黑省大局；其二，满族将领巴英额c英顺手里掌握了一部分军权。 依仗军队排挤朱庆澜，压缩巴英额c英顺部队的编制员额，激化了黑省军队的内部矛盾，酿成火并。 此次何向东出关到奉天整理军务，按说朱庆澜早就应该电请来奉述职的，就是因为许兰洲的多次阻扰，又担心自己离开后军队再次失控，乃无法成行，只能相机派遣姜登选前来报告，寻求中央政府的支持，彻底解决黑省军队内部隐患。朱庆澜认为，黑省原本鲜有汉人，清末陆续有闯关东者，目前也不占据优势人数，边防和边疆稳定大局首在“民族调和”，安抚满族和与满族接近的锡伯c达斡尔等族人民，不应以歧视c轻慢c欺辱等节“逼迫”黑省军民投向宗社党。 巴英额c英顺虽是满族，却接受汉族文化，长期在边军任职，以守土有责而早就看穿满清统治下边疆不稳c领土频频割让给俄国的事实，在山东之战得胜后，巴英额c英顺更对宗社党不感兴趣，而把边疆稳定c国防稳固的希望寄托于民国政府，寄托于何向东身上。 写信告状的缘由，皆出于此。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42章 【军事的复古】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姜登选的报告，从逻辑上看似乎没有问题。 从总参谋长的角度出发，许兰洲作为黑龙江省陆军第一师师长，堂堂的中将，竟然无法约束属下部队造成火并，已经是失职了。而且，身为国防省份的军事指挥官，如果不能理解“五族共和”国体对取代满清的民国而言，在维护领土完整方面的重大意义，反而借“打击宗社党”的旗号造成部队不稳c排除异己，此种行为，已经该当撤销职务，送交最高军法裁判所审理了。 面前的墙上挂着中国全图，如果看向这幅地图的目光中带着“大汉复国c复仇主义情绪”，而非“五族共和c民族团结”。那么，外蒙c内蒙，黑龙江大部，吉林西部和东部，奉天西部，还有c新疆c甘肃（包括宁夏）等等地区，几乎就与长城以内国土面积相等的地区，会因为民族仇视而被俄国c日本利用，从中国的母体上割裂出去。 许兰洲确乎不适合担任黑省第一师师长，这不是相信姜登选一面之词与否的问题。个人利益，永远不能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姜参谋长，黑省军队装备c训练c军纪如何？” 问话的何向东没有转身，依然端详着地图，似乎那些等高线和图例c文字能够蹦出什么花样来一般。 姜登选跟随朱庆澜曾在奉天c四川c黑龙江等地编练新军，以日本陆士出身而颇为自诩，俨然以自己为军人标榜。此次来到奉天，看到军容严整c装备精良的参总卫队（其实是第十五师直属警卫营二连），又近距离的接触了总参谋长，信心不由得打了几分折扣。 不用面对参总，压力自然就小了许多。 “黑省军队与各省军队一般，从八旗到防军再到新军，自依克唐阿主持黑省军政以来，黑省防军较之八旗有了长足的进步。甲午年，参与辽东之战，与聂士成的芦榆防军协力防御连山关，使日军一个旅团三月不得寸进；庚子年，黑军总统寿山在俄军大举入侵东三省时率部坚守瑷珲城，城破而自杀殉国；辛亥年” “说重点。”何向东还是没有回头，他能够从姜登选的“废话”中听出来，姜登选即便对许兰洲有强烈的不满情绪，却还是以黑龙江军队为荣。 “是！参总。” 身为黑省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按照军事整编后的军制，姜登选的顶头上司不是朱庆澜，而是何向东。正确的理解是——参谋长是总参谋部派到黑省警备司令部，负责除了军政管理和临战决断之外的几乎一切军务。 “黑龙江军队目前下辖暂编陆军第一师和暂编骑兵旅，全部由五路巡防军改编而成，计有员额一万四千七百余。陆军第一师司令部驻齐齐哈尔，第一旅驻黑河，第二旅驻海拉尔，骑兵旅驻呼兰。目前，黑省陆军装备以日制三一式步枪c马枪为主，还有少量俄制别旦二号步枪，全军有俄造普梯洛夫75速射炮四门，日造友坂70野炮四门，金陵厂仿造格鲁森57炮六门，没有重机枪。根据前清军咨府1910年下达的训令，黑省全军遵照1910年颁布的操典“ 何向东举起手微微摆了摆，转身凝视姜登选半晌，问：“作为参谋长，你对黑省军队整编有何心得？” 正式的考校来了！姜登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的思维清晰了不少。 “参总，职部就放胆说了？” “就是要听你说真话。” “职部以为，黑省军队在装备和操典间有严重的脱节现象，装备水平无法满足1910年操典要求。但是，装备和训练诚然重要，黑省军队从庚子年之后，就失去了一支军队应该具备的血性和更新的军事思想。思想之混乱，官兵之间互相提防，满汉之间相互敌视，部队之间缺乏信任和信心，将领们不思如何改进装备c训练水平，拒绝警备司令部插手部队事务。在某些将领的有些鼓励下，部队习武成风，以武技高低为军事素养高低分派官职，造成部队不思训练c手握热兵器却热衷冷兵器的现象。职部断言，一万四千人的黑省军队，只需一个大队的日军就能击破之！” 习武的，何向东还真的在战场上遇到过，马良也！如今，马良已经不是第五师的第九旅长了，调回北京在东单兵营任武术总教官。 用大刀c长矛与武装到牙齿的敌军作战，中国近代史上屡屡出现这种情况，诚然展现了英勇不屈的精神，却又是对军队建设的鞭挞，再看看每次作战的结果如何呢？还美其名曰——白刃战。真要到被迫发起白刃战的份儿上，已经输掉战争了。 呵呵，这倒好，居然有人放弃手中的热兵器改用冷兵器？！不思改进c加强军事训练而以所谓武术的高低来任命军官？这些人脑子灌了多少豆渣？他们是军人还是刀客？枪客？在现代化的军队面前，那些武林高手算个屁啊？！ 种种情况说明，黑省军队将领的军事素养极低！因此，他们无法带领部队按照下发的操典训练，却又要控制军队，乃刻意混淆了武术和军队武力之间的概念。妈拉个巴子的，真他娘的想复古啊？稀奇事儿，白山黑水间的稀奇事儿还他娘的多！ 不到奉天，没有巴英额和英顺的告状，没有姜登选的报告，黑省军队如此不堪的现状，何向东又安能掌握？黑省如此，吉林的北洋23师呢？ “23师如何？也是习武成风？” “不，孟司令官是北洋武备出身，治军与其他北洋将领并无区别。” “黑省，黑省。”何向东完全没有想到一封“满告汉”信件会惹出多的忧虑，忧虑？对，就是忧虑！通过姜登选的报告，他看到的是一支不堪一击的黑省军队！这让已经习惯于从鄂东革命军时代旅建立的“强军裹挟政治”思维方式发生转变。以黑省军队之弱要达成黑省边境纠纷之强，能实现吗？回答很简单——不能！ 曾经，何向东设想过广西的陆荣廷和广东的龙济光联手对抗中央，随即引起福建c浙江c云贵c陕西c甘肃的连锁反应，为此，他作出具体的部署，确保中央权力在以上诸省的贯彻实施。谁料到，东北三省中貌似最弱c最容易解决的黑省，竟然蕴藏着如此深刻的危机。 第十五师分解与27c28师混编，以期得出新的15师c19师的结果。现在，何向东手里已经没有“过硬”的棋子可用，如何解决黑省的问题？确保未来解决内蒙东部和外蒙问题时，有一个牢靠的右翼基地？ 朱庆澜c姜登选的组合，能否担当起参谋总长托付的重任？ 看起来，姜登选似乎勉强合格，朱庆澜呢？依靠他们能震慑黑省？恐怕很难！解决黑省问题的窍眼还在“满将状告汉将”一事上。 想想都觉得头疼啊！再想想，别人从1911年到1949年，花费三十八年光阴解决的问题，何某人要在当下解决，难度可想而知。 扪心自问，何某人呐，你依仗什么？！ 绝对前瞻的军学素养？不，不是，导弹时代与火炮时代的军事装备和“无防线战略”与1910年代的战争“几乎毫无瓜葛”，这是两个世界的东西，不可以相提并论。 对欧战结局以及二战的预言？不，肯定不是！至少，二战的战场之一，中国，已经从现在起发生了变化！ 明白了，何向东明白了，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百战百胜的法宝不是前瞻性的眼光和战术，而是——一颗公心。凭借这颗公心，拿定了在袁世凯和段祺瑞之间的立场，拿定了黎元洪与段祺瑞c冯国璋之间的立场，也拿定了中国相应于当期的世界，应该抱定的立场。 但是，这些对于东北的黑省问题来说，恐怕不能奏效！ 解决问题有很多办法，得到的结果肯定各不相同。 最简单的，以总参谋长的名义请国务院总理兼国防部长段祺瑞下令，解除许兰洲的师长职务。后果是，一直跟随许兰洲的部分中坚分子多半会掀起。而黑省的，无疑是俄国c日本和宗社党期待的事情。 调许兰洲到别的位置上，这个决定可以由总参谋长直接作出，一如不顾段祺瑞的感受而解除马良的旅长一样。问题来了，马良尚且要看在段祺瑞的面上，指望在明天或者什么时候“东山再起”，因而不会选择鱼死网破的道路。许兰洲不同，袁世凯已经困居大总统府，号令也不出大总统府，张勋被消灭，整军就在眼前，那似乎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关头，因此，许兰洲才会加快排挤朱庆澜c压迫省内军界异己的步伐，逼得巴英额c英顺向总长告状。 抛开许兰洲，朱庆澜无疑是能深切体会到民国东北国防“要义”的人物，从国家利益计，扶持朱庆澜，打压许兰洲就是必须！至于，因此闹出什么事端来，那就闹出来吧，来一桩老子解决一桩！ “来人！” “总长。”刘参谋立即出现在门口，除了准尉军衔换成少尉军衔之外，他已经待在总长身边“过久”了。 “拟电，黑省第一师师长许兰洲中将，即到奉天报到！黑省第一师师长职务由警备司令官朱庆澜兼任。” 姜登选闻言，心胸之间隐隐存在的一道隔膜在瞬间化作无形，消失无踪。 正文 第243章 【效忠还是背叛】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日本，东京都，二月的寒冷天气与选举宣传的热闹恰成对比。 大隈重信为满足军部增加两个陆军师团的要求而解散众议院，新的大选正在紧张酝酿，街道上总能看到那种车顶上载着大喇叭的汽车在不知疲倦的“发表演说”，蛊惑大日本帝国“三个级别”的选民们。 绪方胜一中佐跳下马车，等着大喇叭汽车缓缓驶过后，跨过街道，登上台阶，在警卫的致礼下步入陆军教育总监部。 获得攻克青岛作战中重大武功的中佐，以技术审查部附的身份，奉命来此向沙河之战的败将报到，颇具有讽刺意味。而且，总监的副官告知，总监阁下正在会客，请中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候召见。 走廊里有一排椅子，已经坐了不少人。近处，一名少佐和一名大尉似乎在低声争论什么，两人都脸红耳赤的，显得很着急的样子。绪方胜一故意向二人走去，二人见到中佐到来，礼貌的停止争论，起立相迎。 “陆军维也纳出差副官寺内寿一。” “陆军大尉，瑞士出差准备永田铁山。” “绪方胜一，技术审查部附新任。”绪方胜一回应着，心中对此次召见的不在然消失了，看看，眼前这两个家伙都是来头不小啊！二人也不曾想到会在此遇到“赫赫有名”的绪方胜一，沙河之败不能掩盖绪方胜一中佐在青岛攻击作战中的光彩。从某种程度上说，青岛的德军要塞是绪方胜一指挥攻城重炮兵攻克的！ 欧战爆发，日本对德宣战，在维也纳的寺内寿一也就结束差事，辗转回国交交差后向陆军教育总监本部报到。永田铁山则要出发要欧洲，驻瑞士观察法德c意奥之间的战争。 寺内寿一是华族，其父正是朝鲜总督寺内正毅，也是军部酝酿中取代大隈重信的首相人选。出差维也纳期间，寺内寿一认真研究奥军c德军，颇有心得，真要在这次拜见教育总监中作详细报告。当然，青岛作战的胜利对寺内寿一有些触动，动摇了他“建议日军全面仿效德军”的决心。 “绪方君，听说你在青岛作战中把攻城榴弹炮布置在8000米外，利用前观所引导，准确击毁了德军若干要塞工事。不知，绪方君是如何做到的？” 绪方胜一有意结纳后台强劲的寺内寿一，以此与主宰陆军的长州藩拉扯上关系，如此，对自己在军中的发展有颇多助益。寺内寿一虚心请教，那就不妨真诚的以切磋的方式加以解说。 中佐用公文包作底，拿出纸笔写写画画，给少佐讲解远程炮兵的新战术，永田铁山大尉蹭了便宜，认真听着，不时提问。渐渐的，三人吸引了一大群年轻的陆军佐尉军官们加入战术研究的“走廊会议”。 很快，议题就从战术研究扯到战略上，研究也就变成“立即惩罚支那c联俄制支c俄国远东作用削弱和军事战争已经结束c经济战争才是重点”等等矛盾观点之间的激烈争论。 绪方胜一冷静的退出争论。虽然中佐在青岛攻击作战中立下大功，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日本海军发展为远东第一强大舰队时，要塞炮兵和要塞炮兵发展出来的攻城重炮兵，在本土防御中几乎就是摆设。学要塞炮兵出身的绪方胜一中佐，即便提出了曲射作战理论并实践成功，在陆军复杂的人事体系中，地位依然比不上那些出身陆军大学的佐官们。看到争论有失控的苗头，那就应该立即撤出来，以免被卷入任何一方中。 教育本部附助理田中大尉来请中佐。 山梨半造有意制造了这场在等候召见中发生的争论，一直暗中观察，倾听青年军官辩论的他由此掌握了这批新锐军官的倾向。当绪方胜一中佐退出争论，显示出超人的冷静和克制后，他立即召见了中佐。 山梨半造中将以投靠长州藩，掀起“检讨热”和“报复支那狂潮”而成功的摆脱了败将的羁绊，成为三总监之一（参谋次长c陆军次长和教育总监）。但是，经过沙河教训的他并不认为大日本帝国应该立即惩罚支那，他预见到下一场日支之战是决战，需要充分准备的生死之战。 充分准备，意味着要调动日本全部国力，采取何种方式？利用什么样的制度c设立什么机构来保障国力能够有效动员？对日本的政治发展趋向有何要求？这些问题，刚才的战术研究转变风向之后，军官们都曾经提到，但是并没有总结性的结论。 “绪方君，辛苦了，请坐。” 绪方胜一身在总监办公室里才发现，走廊的议论声清晰可闻，顿时，讨论是总监刻意安排的想法就浮现脑海。他立即鞠躬道：“阁下，卑职为刚才的鲁莽向阁下请罪。” “不，绪方君的表现非常优秀，想必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绪方君能当然的成为青年军官们的楷模和领导者。”山梨半造显得非常友善和谦逊。“刚才绪方君说到应该强化炮兵，并举例说攻克青岛发射了一千三百吨炮弹，本官还要为绪方君增加一条数据，沙河战役中，我军发射炮弹的总量也有近千吨，但是效率却远远比不上同样发射千吨炮弹的支那军。因此，强化炮兵将是战略c战术，武器装备和新锐炮兵人才培养的系统工作，缺一不可。” 陆军教育总监如此看待强化炮兵的建议，那么，在强化炮兵的过程中，绪方胜一中佐的前程一下子就分外光明了。 “嗨伊！将军阁下的教诲，卑职铭记在心。” “永田大尉即将晋升为少佐，派遣到欧洲观战，这一任命是基于永田大尉积极宣扬克劳塞维茨的总力战思想，倡议建立国家动员机构和资源调用体系。欧洲的大战已经变成欧洲列强的国家总力战，绪方君可有兴趣切实考察法事动员的制度，特别是关于炮兵组织c装备c建设和作战使用的最新进展？炮兵决战已经主宰了陆战，未来的日支决战中，本官希望看到一支全新的炮兵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何向东。绪方君，拜托了！” “嗨伊！卑职必当全力以赴，用战胜支那军来报效阁下的栽培！” 山梨半造中将微笑着示意中佐可以下去准备了，随后，永田c寺内c小畑等青年军官被中将一一召见，训斥或谈心，最后赋予使命。这一切，都是中将要完成山县元老赋予自己的使命密切相关。 陆军必须设法打击政党政治，掌握国家权力，以此调动国家所有力量来实施总力战，以夺取满蒙来实现大陆梦想，奠定帝国长久繁荣的基础。 欧战和山东之战告诉陆军高层，未来战争将是消耗惊人的战争，而“消耗”二字正是缺乏资源的日本最害怕看到的字眼儿。满洲煤铁资源丰富，满洲是占据了朝鲜和辽东半岛的日本最容易攻击的地区，满洲是日本已经拥有特殊权益的地区，满洲还是一个最容易引发日支大战的火药桶。 在没有足够的铁矿石或者钢铁储备之前，日本决不能与支那决战，而需从满洲掠夺更多的廉价资源补充国内。 政客们看不到帝国的利益所在，议会对陆军把持大隈重信内阁极为不满，政党势力正在山梨半造掀起的风潮中重组，重新分割日本政治利益的暗战正在进行中。 绪方c永田c寺内等人担负的使命，将会促成军部“统制”全国的最终结果。在政治上尚且年轻幼稚的青年军官们不会意识到，自己承当的任务将被军部用来强化权威，打击民主政治，形成军部一家独大的政治格局。如此，天皇将失去掣肘军队的势力，再次沦为军部以及背后的长洲c萨摩藩阀的傀儡，一如幕府时代。 山梨半造中将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对大正天皇生出一丁点的愧疚。 天皇对于日本原来就已经不重要了，各地藩阀要推翻幕府的统治，打出“尊王”的政治旗号而号召全国，夺取了胜利。而后，为了调动国力搞建设，又神话天皇，再利用天皇似乎具有无上权威的饬令，让日本长期处于勒紧裤腰带搞建设，屡次以国家气运为赌注与他国战争的状态。日清c日俄两场战争的胜利，让日本一跃成为东亚强国，而藩阀们也掌控了国家的大部分权力。 藩阀利用天皇，明治天皇也利用藩阀们的“明治维新”和“造神运动”，政党c议会的出现，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平民政治家要求限制藩阀势力，隐隐然形成日本政治的平衡，而平衡的枢纽就掌握在天皇手中。 山县有朋元老就是要打破这种所谓的平衡！控制在元老手中的陆军就是打破平衡的力量！ 因此，从日本的核心来看，满脑子“效忠天皇思想”的年轻陆军军官们，实际上正在努力的把天皇统治的另一条台柱子拆掉想到这里，山梨半造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当微笑还挂在脸上未曾消散时，他又突然想——如果这些年轻军官们从迷局中醒悟过来，摆脱军部的限制而完全为天皇所用，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局呢？ 哼哼，山县元老“故意施恩”后就要山梨半造在前面打冲锋，山梨半造可不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正文 第244章 【嘎达章京】 时近三月，天气逐渐转暖，哲里木盟奈曼旗游牧地边缘的汉人多了起来。 关内的汉人总是在秋收之后上路“闯关东”，他们大多舍不得花钱买火车票，推着独轮车，车上装载着全副身家，搭着老人或者幼童。男人在后面推，女人前面挽绳拉，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在旁边帮手，一家人就这么一路走出山海关。到达吉林省西部哲里木盟时，也就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样子。 哲里木盟长达尔汗王爷那木济勒色楞是最先“招垦”的蒙古王公，关内移居到此的汉人，往往会在好心人的指引下首先来奈曼旗c达尔汗旗碰运气。 所谓王爷“招垦”，乃是因为农耕的产出高于游牧的产出，达尔汗王爷从1890年代就开始招垦，大量水草丰美的草场作出招垦地，关内汉人只需与王爷的账房签订协议成为王爷家的佃农就能领到草地，这些草地稍加整理就是良田。 草场是现成的，闯关东的汉族农民不用花费一季甚至更多的时间去整理漫水地，去开辟荆刺丛生的荒坡地，顺顺利利的就能安家，因此趋之若鹜。与此对应的是蒙古族人的放牧地急剧减少，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爆发出蒙古族人违抗王公命令，自发聚集起来攻击“招垦局”c测量队和汉族佃农，形成“抗垦起义”，随即就招来各旗卫队和官兵的进剿，又引发了蒙汉两族彼此仇视，日c俄支持的分裂势力趁机挑拨离间，因此越演越烈。 在哲里木盟，先后有白音达赉起义c陶克陶胡起义，皆是“招垦”惹的祸。其中陶克陶胡的起义军被蒙古贵族卫队和民队联手击败后，逃向外蒙不归，成为外蒙僧侣c贵族分裂势力政权向内蒙渗透的工具。 陆续到来的汉族的移民越来越多，聚集在王府招垦局的蒙古民众也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激烈。而王爷那木济勒色楞则是长期居住在奉天城里的，这里只有旗卫队章节那达木德率领五十骑兵护卫。 开冻的时节是最冷的时候，看到王府外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庞大，呼出的白汽似乎化作一片白雾一般。吵吵嚷嚷中，有旗卫队在喝令人群散去，有人在哭诉今冬因牧草不够而遭到的损失，哀求王爷给族人留一条活路，不要再把牧场放垦给汉人。 那达木德冷着脸，带着三个弟兄站在大门内侧的台阶下，他们手里有金钩式马枪，腰间有蒙古马刀，如果事态不能控制住的话，枪口就会对准门外请愿的人群，马刀就会落到蒙古族人的头上。 院墙外有人高喊：“莫勒特图家的嘎达！你在吗？” 那达木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听出那是儿时的伙伴色仁尼玛的声音。可他不想回话，准确的说是他不知道在面对色仁尼玛是应该说些什么？王爷招垦，汉人的地租全数交给王爷，王爷却不会管族人的苦难，只会拿着汉人的地租和族人的供奉在奉天城里享乐。谁要敢在王爷面前说招垦的坏话，势必会招来一顿马鞭子教训。 几年了，达尔汗旗c奈曼旗的草场越来越小，眼见着刚刚熬过一个牧草缺乏的冬天，开冻之后，又会有多少草地被开辟为农田呢？可以想见，草地会越来越少！ 色仁尼玛又高声喊道：“那达木德，难道你连看一眼安达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章京大人，你”旗丁赵舍旺刚刚开口就被章节瞪得闭了嘴。 这片天，这片草原，都是达尔汗王爷的！王府的卫队，外面的蒙古族人，都是王爷的奴仆，生与死c富贵与贫穷，全都取决于王爷一人。作为卫队章京，那达木德能怎么办？ “莫勒特图。那达木德，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色仁尼玛的安达！族人们，族人们，听我说，让色仁尼玛在这里为悲苦的牧马人说一说道理吧！” 王府外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那达木德却觉出不妙来，如果任由色仁尼玛那张快嘴煽动族人们，这局面势必就会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境地！旗卫队和族人就要起冲突，甚至必须阻止色仁尼玛，否则就是血流成河的结果。 “去，把他抓进来！” 赵舍旺握拳横臂在胸前作礼后，带着两名旗丁拔出马刀冲出王府，在一阵呵斥声中排开人群，揪出色仁尼玛，用马刀架着押进王府。聚集的人群似乎没有想到旗卫队会抓人，也不敢在刀枪的威胁下，在王爷的积威下，在白音达赉和陶克陶胡失败的起义之后，再来对抗王爷的卫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束手无策。 蛇无头不行！蒙古人虽然好斗，以勇武为荣，可终究是奴仆对抗王爷的事儿！ “族人们！不能退啊！不能再退了！奈曼呜！”色仁尼玛的嘴被皮帽子堵住，那达木德怒目瞪视好友，低声道：“你要族中男人都死在卫队和官军的枪口下吗？糊涂的快嘴鸟！” “呜！呜！”色仁尼玛奋力挣扎，却哪里能挣脱三个人的控制，只能不甘心的“呜呜”出声。 王府外，人群突然发出惊恐的喊声：“官军来了！官军来了！穿蓝衣服的官军马队来了！” 那达木德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愤怒的挥手在色仁尼玛脑门上打了一下，快步出门，高喊：“族人们，别慌，别慌！都站住了，别乱跑！” 几百骑兵带起漫天的雪雾分作三路把王府包围了，也把惊慌余逃的蒙古族人的去路堵住。骑兵第一师第一旅长裘三升上校端坐马背，策马缓缓行到王府门口，把马缰绳丢给那达木德，翻身下马，踏上三级台阶，转身面向蒙古达尔汗c奈曼两旗部众，立正，行举手礼，用带着浓重汉味的蒙古话喊道：“蒙古族的弟兄们，我是国防军蒙汉骑兵师的旅长裘三升！我给哲里木盟的蒙古族弟兄们带来一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哲里木盟所有招垦土地收入，按照王爷两成c部众两成c佃农六成的比例分配！” 达尔汗c奈曼的蒙古族人们似乎没有听明白，一个个愣了神儿。 那达木德却听得清清楚楚，转身向汉人军官行礼后，大声问：“汉家的长官，你说的话是王爷的意思吗？” 裘三升见那达木德配着手枪，情知是旗卫队的人，乃大声问：“这位兄弟，你是谁？” “小人是莫勒特图家的嘎达，那达木德，王爷旗卫队的章京。” “那达木德兄弟，你的问题，我让喀喇沁旗的巴格楞兄弟回答你吧！巴格楞！” 骑兵群中，一名佩戴着上士肩章的年轻骑手高声应到后翻身下马，又站住脚以右拳横胸向蒙古族弟兄们弯腰作礼，半吼半说：“奈曼c达尔汗的族人弟兄们，我是喀喇沁旗巴格楞，以前也是喀喇沁王爷的旗丁，现在是国防军骑兵第一师的上士班长了！我从察哈尔的喀喇沁来到哲里木盟的达尔汗，就是要告诉我的族人们，中央政府制定了新的c公平的蒙古垦屯政策，裘旅长说的话，全是真的！咱们跑得快，把奈曼的他囊布（蒙古官名，相当于王爷的高级幕僚）甩在后面，等一会儿，还是由他来给大家说一说达尔汗王爷的决定吧！族人们c弟兄们，中央政府和骑兵第一师，是真的要五族共和。今后，你们就是科尔沁大草原的主人了！”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带好消息来的不是鸿雁而是骑兵，这个。达尔汗，奈曼的蒙古男人们嗡嗡的议论成一片。 那达木德也是半信半疑，生怕后面来的不是他囊布而是更多的汉人骑兵，他向身边的赵舍旺递个眼色，赵舍旺会意，轻手轻脚的绕过汉军官长，贴着墙根想要溜出汉人骑兵部队的“包围圈”，一名骑兵和善的笑了笑，勒转马头行了两步，给他让出“生路”。赵舍旺见状大了胆子，向不远处的高地狂奔而去。 巴格楞看到了，知道族人们还有疑虑，不等旅长下令就喊道：“喀喇沁c巴林c翁牛特，下马！出列！” 一大半骑兵翻身下马，有的干脆解开军大衣，露出里面穿着的蒙古皮袍来。顿时，奈曼c达尔汗的蒙古汉子们信了一大半，纷纷出声向喀喇沁c巴林c翁牛特三旗的弟兄们打招呼。 蒙古语交流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渗入了欢乐的情绪。 “嘎达章京。”裘三升实在没记住那达木德的名字，干脆用人家的小名和官名混合着作为称呼。那达木德没有反应过来，嘎达是小儿子，最小的兄弟的意思，章节是官名，佐领的意思。 “嘎达章京兄弟。”裘三升仗着自己身材高大魁梧，伸手按在那达木德肩头，亲热的说：“我听说科尔沁草原的汉子都是好骑兵，今后没有旗卫队了，怎么样，加入我的骑兵部队吧？” 没，没有旗卫队了？那王爷的哦，刚才不是说，大家都是草原的主人了吗？王爷也就不用卫队看守他的牧场和王府了！嗯，只要汉家的官长说话算数，那达木德也可以像巴格楞兄弟一样加入神气的汉军，不，不对，是蒙汉一家的骑兵第一师。 不多时，他囊布大人在赵舍旺的引领下到来，在王府大门口的墙上张贴了一张王爷钤印的布告，证明汉家长官说的话全是真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45章 【吉军参谋长】 三十余名巴布扎布匪帮俘虏在乌珠穆沁骑兵的押解下抵达林西，移交林西军分区司令部看押的同时，“尤格吉庙惨案”被提到中俄蒙三方会议上，俄国驻华公使库朋斯基趁机中断会议，提请协约国公使和武官组织调查团。 段祺瑞第二次催促何向东回京的电报刚刚打到奉天，驻扎在郑家屯的日军一个中队就干干脆脆的后撤到公主岭。 旁人看不出来，何向东却是心知肚明又不好揭穿。日军进驻郑家屯就是要呼应巴布扎布匪帮的，尤格吉庙一战让巴布扎布元气大伤，能否恢复元气为“满蒙战略”出力还是个大问题。在日本和中国关系再度紧张的此时，关东都督府实在不愿意再刺激何某人，搞得东北局面更紧张非常，对扩大满铁投资煤铁不利，乃乖乖撤退以息事宁人。 当然，日本人会把撤退一事作为“日本诚意”的具体表现而大书特书。 达成目的，得了实际好处，何向东不屑于与日本人打口水仗分辨出是非黑白，就那么着吧！老子忙得很，在奉段总理之命回京前，还得落实了共商发展银行到东北开设分行，解决东北开发的金融支持事宜。噢，对了，达尔汗王爷如今也是银行东北分行的“预定”董事之一，成天催促着总长落实这个事情呢！ 妈拉个巴子，蒙古各部的事儿就是这些王公们一手造成的！但是在外蒙尚未撤销，内蒙巴布扎布叛军还没彻底消灭的时候，何向东只能吃点亏，作一回大方人，避免大量汉人随建设兵团的潮流涌到东北，激化蒙汉矛盾，造成更多的蒙古底层民众被迫起义，很可能与叛军同流合污的情况。 今后，建设兵团扎根了，内蒙人民的生活状态改善了，蒙古这种奴隶制社会也就寿终正寝。银行股份这东西说实在就实在，要让它变成虚无，也简单的很！ 奉天车站到处是穿着土黄色军大衣的日本兵，堂堂的民国国防军总参谋长到此接站，还得在一名日军宪兵大尉的“陪同保护”之下。日本关东都督府是真心保护何向东的，至少目前是这样的态度。多少日本浪人闻讯而来却见无机可乘，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 很好，如果几千万日本人都恨不得老子死去，那说明老子做的很成功！ 一列从宽城子开来的火车隆隆进站，日军宪兵大尉见何向东站在月台上一动不动，赶紧的喝令部下在周围排成一堵人墙。支那将军不能在日军护路队的地盘上出一丁点问题，其实，就算大尉本人都想掏枪，踮起脚尖用枪口顶住支那人的后脑勺，然后扣动扳机的。为啥踮脚呢？唉，支那将军个子太高啦！ 吉林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高士傧少将下车的第一眼就看到日军的奇怪人墙，王八羔子的罗圈腿儿们似乎拼命的踮起脚尖，比高？不，他们是要把核心的某个人掩藏起来。那人是谁？靛蓝色的军帽，帽徽是红黄蓝白黑五色星，帽檐是全金色镶嵌，那么高大的个头，肯定就是国防军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了。 上将来此，在一群日本宪兵的护卫下，干啥？迎接吉林的参谋长？须知，吉林省警备参谋长与总参谋长之间，还隔着两个半层级呢！ “精神点儿！”高士傧不知何向东的意思，只能一边整理军容一边喝令几名随从军官。 从宽城子南下的旅客并不多，倏忽间已经散去大半，剩下这五名穿着青灰色军大衣的军人，很是扎眼。说起来，此时的中服式样与日军军服式样差不多，只是服色有区别而已。日军式陆军服是土黄色，改是浆绿色；中队大多是青灰色，两湖系是靛蓝色，不过，随着三年陆军整备计划的推行，今年夏装下发的时候就会统一换装为深绿灰的15年式军服。 何向东也看到几名军人，打头一位是少将，还有一名中校名上尉和两名卫兵，应该是来述职的吉林参谋长高士傧，想不到是乘坐这班火车。他是来迎接黎澍c吴鼎昌二人的，不过，也不妨提前在这里与属下的参谋长会面。推开前面的日军宪兵，何向东走向几名部下。 “敬礼！“北洋陆军速成学堂和陆大第一期（非正则班）毕业的高士傧见状，虽然还拿不定究竟是不是总参谋长，却还是以下级军官的身份喊出口令。敬礼后，他试探着问：“您是总长？” “何向东。” “卑职吉林督c吉林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高士傧。卑职吉林第一师第二旅第四团团长卢永贵。” “高参谋长和卢团长来得很快，那就陪我在此等一会儿，还有两位客人就快到站了。” “是。” 吉林，是何向东打算最后解决的。因为吉林的军政实权都掌握在孟恩远手里，解决了孟恩远就能顺利掌握吉林全省。不过，孟恩远又是东三省最难解决的，他与段祺瑞c冯国璋关系良好，离京前，段祺瑞隐晦的表达出“照顾”之意，冯国璋更是从南京拍来电报，保证孟恩远是人才，可用，堪当吉林整军大任。除此之外，孟恩远的事情还牵扯到陕西整军，因为孟恩远与陆建章是亲家，陆建章奉命进京当高等参议官了，可陆建章的儿子c孟恩远的女婿陆承武还在陕西当团长，陆建章的侄女婿冯玉祥所部原第十六混成旅还未能奉命整编。 西北军区为两个师和一个骑兵旅编制，而陕西c甘肃c新疆三省的正规军只有四个半混成旅，整军实际上是扩军，难度不算大，却可能会在“人事”问题上出现麻烦。 “高参谋长，延吉c珲春情况如何？” 总参谋长一发问，高士傧立即理会到，吉林整军的重头戏在增强边防力量，延吉c珲春是吉林边防要地，与日本人控制的朝鲜c俄国远东的滨海军区毗邻，在日俄形成针对中国的条约之后，延吉c珲春边境局面确乎比以前紧张了不少。当然，也是因为大量朝鲜义军跨过鸭绿江上游进入长白山区休整所致。 “报告总长，延吉c珲春由吉林第二混成旅驻防，两地各有一个团，旅部在延吉局子街。目前，除了朝鲜义军活动频繁外，边境地区还算安定。” “部队对整编命令有何反应？” “总长。”高士傧上前小半步，压低声音道：“不知总长对吉林军队是增还是减？ “增！” “谢谢总长！”高士傧大喜，以为国防军第二十师番号已经落到了吉林。 何向东并不点破，抱持先说话看过对方反应之后再决定下一步动作的目的，又说：“以前的整编陆军师改为标准师，每师员额要增加八千多人达到两万，肯定是增编。但是，此次整编的核心目的不是裁减或者增扩某一支部队，而是全面提高中国陆军师作为战略单位的作战能力，标准是与日军一个师团正面对抗。” 这番话，值得咀嚼的东西就有些多了。高士傧面现凝重之色，脑子里浮出好几个念头，马上抓住展开深入，以便能应对总长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提问。 整编的标准是与日军一个师团正面对抗！三个意思，第一，东北军队整编是有针对性的，日军在宽城子——大连的南满铁路线上驻军合击两个半师团，那么，东北整军之后就应该有两个半师驻扎这一线，与日军相互监视c钳制，达成战略上的均势。第二，南满铁路线主要在奉天省，那么奉天军队得到的整编标准师份额自然多一些，这一分配标准令他人无话可说，毕竟，作为军队，国防始终是第一位的！第三，吉林能否争取到一个整师的番号？还得看吉林军队本身的素质和接受整编的态度，还得看边境上的情况如何！ 悬喽！但又让人充满了希望。不愧是率领三个精锐师在山东大败日军的总参谋长啊，就在站台上，就当着日本宪兵大尉的面，说出老子整军的目的就是要让中国师对抗日本师团！嗯，这本身不是什么秘密或者能保密的事儿，不过，当着小鬼子的面提起，总能令人感觉良好，精神舒爽。 “吉林东部多山，不利于大军团展开，军队建设以山地作战为主，以营级山地防御作战为主” 高士傧听到苗头不对，大急道：“总长！”刚刚喊了一声又觉得打断总长说话是严重的错误，赶紧闭嘴，立正。 何向东微笑表示无妨。高士傧深吸一口气道：“吉林西部地区汉c蒙矛盾尖锐，需要大量兵力驻防，请总长三思。” “伊克昭盟c哲里木盟的问题已经在着手解决，不在此次吉林军队整编的考虑范围之内。” 内蒙，隐患主要在乌兰察布盟！此时的何向东已经有了九成把握解决伊克昭盟c哲里木盟的问题，乌兰察布盟问题的解决，还要看这次俄国人在尤格吉庙一案上的表演，又要看日本人对此的反应，说不得，惹急老子，老子就调动第一c第二骑兵师和第一师c第三师，趁着在谈判桌上营造出来的“反击态势”，端掉德王c云王！ “那”高士傧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呜——”汽笛声中，一列从关内开来的火车缓缓进站了。 正文 第246章 【参总发威了】 第二十师究竟如何组建？ 何向东没有给高士傧以明确的答复，却在带着他参与了“银行准备会议”c“东三省建设兵团第一师管区筹备暨春耕备荒工作会议”c“锦州工业区勘界会议”和“游击军编练c后勤组织会议”之后，已然给出最准确的答案。 段祺瑞第三次来电催促了，电文中有了发火的语气和想踹某人两脚的意思。可黑省警备司令官许兰洲迟迟不到奉天“述职”，何向东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骑兵第一师陆续开到吉林西部地区，高士傧回到宽城子之后孟恩远的反应也很重要。最好的格局是——以骑兵第一师c原北洋第23师和杨虎的特勤第一大队三支力量，共同作用，压迫许兰洲来奉，协力朱庆澜c姜登选解决黑省军队整编问题。如此，就还需要几天时间。 北京城，铁狮子胡同国防部隔壁的国务院。 段祺瑞得了电报，心中稍安，却假作生气的样子把电报丢给军政总监姚青松加衔中将。气哼哼的说：“你看看，他就是不回来，尤格吉庙的问题，姜老将的问题，倪嗣冲的问题，陆建章的问题和广东问题的最后解决，他是打算把这一个个烫手山芋丢出来就撒手不管了！” 姚青松浏览过电文，判明总理是“拿何向东撒气，诓姚青松接手”的意思，乃笑道：“泉公息怒，参总出关一趟也不容易，不把事情办圆范了，东北战略作为未来国防战略的第一重点就难以铺展顺利。尤格吉庙的问题不是什么问题，外蒙和俄国人也翻不了天，等傅清节带着调查团回来再说嘛。” “唉姜老将总统毅军多年，前年抗击外蒙军有功，如今，十万毅军连番号都没有，就算编为三个架子师，也要裁减近六万人，事情很难办呐！” 姚青松闻言，心道，总理终究是北洋体系出身，刀子砍在非北洋体系军队的时候不觉疼，砍到毅军这支北洋附庸时却有些心软了。呵呵，国防部c总参谋部鉴于毅军在热河击退外蒙军的战功，给毅军的待遇实在不算差啊！ “总理，特勤部队在尤格吉庙敲山震虎之后，绥远c察哈尔c热河方向当无多大战事，而毅军号称十万，其实只有六万余，在河南部队编为一个架子师，在直隶部队又编一个架子师，加上热河一个架子师，另有近两万人枪调拨第一c第三师，如此毅军实际保留了六万余人，裁减员额不足两千。姜老帅无病呻吟，倒是有把持军权替别人撑腰c给国府施压的嫌疑。职部担心，姜老帅如此作态，会否影响林西军分区司令官米振标将军？” 尤格吉庙一战歼灭巴布扎布匪帮千余人，俘虏三十余人皆送到乌珠穆沁“示众”，又由乌珠穆沁旗卫队押解林西县城。各国武官组成的调查团到林西，得到的真相只能是“匪帮内讧而激战，大部火并而亡，少部逃散，逃到乌珠穆沁的被旗卫队抓获”。当然，这个说辞首先要争取米振标的配合。 实际上，各国武官组织的调查团就是给俄国人撑面子，维护协约国“团结”而已，三月初解冻的时节里谁会当真去尤格吉庙踏勘调查？当真在泥土墙里挖出日军制式的六五子弹和中队制式的七九子弹来，又能如何？那还不是一本糊涂账嘛！？ 总之，米振标那里不出问题，俄国人中止的中俄蒙会议就要复会。 “米锦堂还是信得过的！”段祺瑞把自个儿抛出来的问题又收了回去。 “姜老将年已七十有余，按照民国初年颁发的军制，也该卸甲回乡c颐养天年了，总理不妨等参总回来后再下令姜老将与张老将一并卸甲c荣养。陕西方面，此番尤格吉庙的事情结束，我们按照既定的步骤来走，先往欧洲的法国派遣观战团，张广建为正c冯玉祥为副，只要调走二人，西北整军当无大碍。” 段祺瑞又不乐意了，张广建虽然是袁世凯任命的甘肃将军，却以安徽同乡的关系向总理输诚，算是知情识趣了。 姚青松哪里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在老师和总理之间制造隔阂呢？看到段祺瑞脸色微变，赶紧说道：“观战团责任重大，以张将军为正团长方能郑重其事，多派得力僚属同往，切实观战，加强协约各队交流，为出兵远征打前站c作准备。今后定当远征作战之首功啊！” 何向东主张出兵欧洲，参与欧战，以利战后利益分配。不过，加入协约的谈判拖延了半年多时间却迟迟不得进展，原因复杂，大概归纳起来有四点。其一，何向东不急于此时出兵欧洲，谈判能拖就拖，反正协约国似乎都不太着急；其二，与协约国的谈判最好是私下里分别谈妥，然后放到与协约国这个整体的桌面上来，如此可以避免被日本和俄国施加太多限制；其三，段祺瑞虽然明白出兵欧洲有利中国的发展战略，却又有诸多的担心，本身不太积极；其四，与日c俄关系因沙河之战c郑家屯驻军c尤格吉庙事件c东北军队整备等等情由，处于调整阶段，未能理顺之前，日c俄是不可能在协约国与中国的谈判中答应任何条件的。 中国在调整与日俄关系的阶段，派出观战团，显然能拉拢与英c法的关系。 思虑良久，段祺瑞还是按捺下心中的些微不快，在军政总监部呈报的《军队整备最后意见报告书》上签下大名。 姚青松从段祺瑞办公室出来，立即给何向东发了一份电报——“段总理态度出现微妙变化，请老师速回京师主持协调。” 得到电报的何向东彻底对“等待许兰洲”失去耐心，以总参谋长名义下令，“调黑省陆军第一师师长许兰洲中将为兵学研究会副会长，总参第二局局长潘正道少将代理黑省陆军第一师师长职务兼黑省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官；调中央军区副司令官蓝天蔚中将继任总参第二局局长。同时，通令北部军区参谋长兼骑兵第一师师长李成义少将，派出得力一部进驻布雨尔地区，震慑分裂势力；通令吉林第一混成旅在扶余集结，等候整编；通令黑省警备司令官朱庆澜约束巴英额c英顺c任国栋三旅，整肃军纪c为此地方，等候整编命令；通令骑兵第二师吴俊升所部集结待命。” 所有命令都是军事通令，各部能通过总参谋部下发的二级战备密电本得到电令，也感知到何向东要对某个“不给参总面子的家伙”来真格的了。 总参谋长在奉天等了两个月，齐齐哈尔到奉天有多难？一条中东铁路连通两地，踏上火车不出两天就能赶到。何向东忍了两个月，这一出手就奔着许兰洲的要害而去，下的是死手，重手！谁也不敢为许某人说话，何况，左右看看，许某人效忠的是袁大总统和他自己的利益，跟谁都八竿子打不着，有必要为他说好话吗？ 电令一出，许兰洲部下的任国栋c陈富贵c孙建铨等旅c团长就跑到警备司令部找朱庆澜打报告。朱庆澜派参谋长姜登选带了一连部队去第一师司令部，顺顺当当的“请”了许师长登车南下。 兵学研究会副会长，这个职务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美差，对许兰洲来说，等同于无。在武学会和兵学会合并后，兵学研究会直属总参四局，是全军最高等军学研究机构，为陆军大学挑选c培养教官，也是未来国防大学的筹备机关。在兵学上没两把刷子就去当副会长？只能是如坐针毡！ 所谓杀鸡儆猴，通令一出，情知无力回天的各地军头纷纷表态。 广东龙济光通电就任高等参议官，第八师师长吴兆麟兼任广东警备司令官，张其锽代理广东省政，整编广东军队为一个架子师另两个混成旅。陆军少将c原保定军校炮兵科长谭学夔为广东第一师师长；调原赣军第一师第二旅旅长林虎任广东第一混成旅旅长；原粤军旅长邓士元（时任中华革命党军务部副部长）为第二混成旅旅长，邓士元未到任前，由徐源泉上校代理职务。 西北，张广建c冯玉祥通电接任赴欧观战团正c副团长，陇东特别军区司令官陆洪涛宣布接受改编所部为一个暂编混成旅。蒋雁行到兰州召集汉c回大小军头会议，拟定骑兵第一旅的编制，马福祥以宁夏特别军分区司令官兼任旅长。 包括热c察c绥的北部军区，林西军分区司令官米振标升任北部军区副司令官，毅军大部和原北洋第20师大部（缺伍祥祯混成旅）分解编入蔡成勋的第一师c曹锟的第三师，巡察东蒙的骑兵第一师仍然归属北部军区下辖。 西南军区，云南警备司令官唐继尧宣布改云南讲武堂为昆明陆军步兵学校，缩编部队为第十九师和云南边防第一师（架子师），唐继尧兼任第十九师师长，李凤楼c韩建铎分任旅长，总参谋部批准殷承獻少将为参谋长。四川各部以第五师c第三师c第一师挑选精锐合编为第十七师和藏边旅及四川第一c第二两个架子师。 3月6日，何向东回京时，除了第二十师之外，二十个标准师的整编工作全部展开，有的已近完成。 正文 第247章 【长白山基地】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民国元年唐绍仪内阁在第一次的国会发言上，内阁总理唐绍仪和陆军总长就提出“军民分治”的政策。随即，军民分治就成为袁世凯c段祺瑞打击异己的手段，国民党的二次革命失败，也肇源于李烈钧对军民分治的强烈抗拒，造成在民情舆论中“地方对抗中央，国民党破坏共和”的恶劣影响，连累了整个国民党在南方掀起的“二次革命”。 三巨头同盟把持民国中央大权之后，没有提出军民分治，却以整军二十个标准师为契机，实施军区制，严重削弱地方军头对地方军政的控制能力。在标准师开进或编组的时节里，失去与中央对抗凭仗的地方军头们也就失去对地方政权的把握。 临时内阁总理段祺瑞趁机宣布改各省巡按使为省长，格同省警备司令官，负责一省行政，军民分治由此达成。 总参谋长担心的“滋生军阀的温床”被彻底铲除，而整军却才刚刚开始。下一步就是各军区c师c旅c团主官的业务素质强化和考核。 何向东回到北京之后，驻扎在南苑的第九师实际上承担了“中央教导师”的职能，从兵学会会员c各军区参谋长c作战参谋主任c各部师c旅c团参谋长和主官c陆军大学师生开始，轮流进京担任第九师的副师长c副参谋长c副旅长c炮群副指挥官，在总参谋长掀起的第九师“新式练兵和炮术演进”训练中，以亲身参与的方式学习。 国防战略讲解c建军思想说明c战术剖析c地图和沙盘推演c高司对抗沙盘推演在经历五个月的学习之后，将于八月底演变成为第九师的秋季实兵实弹演习，演习中的表现和科目考核，不仅仅是第九师各部的成绩，还是参与其中的“副职们”的考核成绩。 合格者，回部队推而广之；不合者，去陆军大学读完三期之后另行安排。 第一批奉召进京的军官是——原第20师师长现京畿卫戍司令部副司令官范国章中将c第一师参谋长章炳荣上校c步兵第一旅长李焕章少将c步兵第二团长刘士琦上校c炮兵第一团长沈广聚上校；第三师参谋长萧耀南上校c步兵第五旅长张学颜少将c步兵第十一团长王承斌少将；第五师参谋长张培荣上校c步兵第十旅长王翰章少将c炮兵第十团长辛钺加衔少将等国防标准师团级以上将校五十三人。 另有，山西省警备司令部下辖山西暂编陆军第一师（架子师）长兼第二旅长孔庚中将c第一团长张培梅上校c炮兵团长高树德上校c骑兵团长张树帜上校；奉天警备司令部下辖奉天暂编陆军第一师参谋长潘新荣上校c第一团长陈芸炂中校等地方架子师团级以上将校三十七人。 还有，南苑航校校长秦国镛陆军少将c教育长蒋逵上校c教官兼飞行员潘传忠中校c航校第一期毕业留校执教学员李藻麟少校c飞行员章斌上尉c吴振玺中尉c刘既长中尉。他们的加入预示着炮兵侦察手段和地炮空观的协同将从机动性差的浮空气球向飞机转化。 与长白山区的练兵相比，北京南苑的“练兵”可谓阵容强大c装备豪华。 整个冬天，赵白朗少将都与朝鲜义军洪范图部在山里猫着，甚至于他在吉林长白山区这事儿，都是特勤大队完成对黑省某人的威慑任务，转到延吉局子街后，才由杨虎在吉林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高士傧面前被揭破。 高士傧和杨虎在明月沟找到赵白朗少将和朝鲜义军洪范图的三百余部众。 此时的赵白朗俨然变身为朝鲜人，不仅是衣着打扮的变化，一口朝鲜话也说得连高士傧都分不清楚真假，杨虎就更别说了。 听了高士傧半真半假的一通抱怨，游击军司令官赵白朗少将只是淡淡一笑。 “还是日本鬼子厉害，他娘的都把领事馆开到局子街了，我若在局子街活动，很快就会暴露目标。所以，我让杨虎也是悄悄来，不要惊动了日本人。咱们吧，是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够他娘的小鬼子喝足几大壶的！” 高士傧在奉天城就与杨虎会谈过，也见识过特勤第一大队的战绩，对赵白朗少将的“突然出现”并没有纠结多久。总参谋长给省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兼混成旅长的任务是全力配合游击军，说白了，就是要听从赵白朗的指挥。 “司令官，我们该怎么做？” “除了避开日本人运送物资之外，都跟平时一样。” “这么。简单？” “对，不过，最近你要组织一场搜山行动，如果日本人问起来，就说是搜查潜伏山中的朝鲜人即可，顺便把杨虎的人编入搜山部队，连同军需物资一起带进来。” “是。”高士傧一口应下，目光却转向赵白朗身边的洪范图，赵白朗会意，说：“这位是朝鲜游击军的洪范图司令官，洪司令，给高参谋长说一说吧。” 很明显，高士傧是不太相信朝鲜人能搞出什么大事儿来的。作为驻军长官，他知道从1895年之后，大批的朝鲜人从边境逃亡到中国，延吉地区的人口也因此暴增。逃亡而来的朝鲜人中有不少锐意复国者，可惜组织太过涣散，不能形成合力。就算形成合力，一帮子食不果腹的朝鲜难民还能打得过日本陆军？！ “在下洪范图，自从进京拜谒徐将军c赵将军之后，立即返回长白山区组织军。目前，在柳河邹家街子有李相龙组织耕学社，又与李会荣在哈尼河建立新兴讲习所；在附近有安武c文熙穆c杨汉虎组织的大韩国民会；在和龙地方有李东辉c金永学等人组织国民会和明东学校；还有大甸子的东林武官学校和密山的武官学校。虽然，这些力量还比较分散，但是，等到春天来临，这些分散的力量就会派出代表来到明月沟参加军大会。粗略估算下来，这些年逃到中国避难的朝鲜人有约十万之众，可以组织五千人的军。如能在咸境北道一带打出声威来，则可以号召朝鲜国内和在俄远东地区的朝鲜难民，组织起更多的抗日军队。” 高士傧冷笑道：“没有我们帮忙，你们啥也搞不成。” “高参谋长！”赵白朗提高声量：“别做那些五十步笑百步的傻事儿！有些话，等到东三省的小鬼子全他娘的滚蛋了，咱们才有资格说一说。现在，日本人是我们和朝鲜兄弟的共同敌人，在这里，在今后的抗日战争中，我们无分彼此，劲往一块儿使，血往一块儿流！” 高士傧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眼前的赵白朗少将，一言就可左右吉林省军队的整编大计，咱就算看不起朝鲜人，也不敢得罪赵将军呐！他赶紧作态道：“是，劲往一块儿使，血往一块儿流！” 杨虎伸手右手握住洪范图的手，说：“我是杨虎，今后咱们就是战友c弟兄了。” 赵白朗补充了一句：“杨虎上校，总参特勤第一大队长，也是朝鲜军的总教官。” “总教官。”洪范图是朝鲜新军出身，受过美国教官的训练，赶紧立正并腿致礼。如今，中国的支持是朝鲜义兵们唯一的希望。1907年，日军强行解散朝鲜新军，导致几万新军官兵大多加入义兵运动，却因为缺乏统一指挥而于1910年被日军镇压下去，余部大多流散到中国c俄国边境地区。在缺乏领导和资金c武器c粮秣的情况下，又在中国官府不合作的态度和日本的严密监视下，很难把这些力量重新捏合起来。 整整一个冬天里，洪范图领着赵白朗走遍了中朝边境地区，访遍了流亡组织，有赵白朗作为“金字招牌”，他总算可以期待开春后的军大会了。 因此，洪范图知道应该如何与中队的将校们打交道，该低头时得低头啊！ “高参谋长。”赵白朗对杨虎的反应很满意，心道，还是参总调教出来的人好用，贴心呐！自己和杨虎以及随后到来的特勤大队身在延边，也就成了朝鲜军的一员，得把自己当做“朝鲜人”才行。那么，今后的人员c物资交流和地方官府的交道都要依靠高士傧，关系还得弄热乎了才行。 “司令官，有事请吩咐。” “有没有可能从贵部抽调不少于三百名军事素质较好的c思想可靠的c会说朝鲜话的官兵？” 从万余吉军中选三百人出来，对高士傧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何况，团长卢永贵以前就当过胡子，他那些弟兄大多会说朝鲜话，熟悉山里的地形，对日本人是绝对没有丝毫的好感，正正符合赵白朗司令官的要求。 “没问题，三百人不够的话，五百人都拿得出来。” “三百就够了，尽快交给杨上校。” “是！”高士傧把自己当成了赵白朗的下级，甚至把杨虎上校也当成自己的上级。开玩笑嘛，参总的近卫队头头，老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上校呢？ “有劳高参谋长了，那就三月十五日，三百人，特勤大队和军需物资，送到此地。” 高士傧心道，老子出了三百人之后，也算跟赵白朗c杨虎的任务搭上关系，那就代表着与参谋总长这条线也搭上了关系。今后国防军第二十师的番号，笃定啦！ “职部保证人c枪c物资一个不少！” 正文 第248章 【我CAO】 1915年3月12日上午，李维格c吴健c王正黼c余庆鳌c宾步程以及湖北省长屈子厚，中南军区参谋长张孝准少将等军政要员“不约而同”来到大冶，围拢在汉冶萍煤铁联合公司第二钢厂的60吨二号马丁炉前。 一声铜哨响，两名工人开动绞车，钢索拉动马丁炉的炉门向下开启，灼热的钢水带着火红到呈现出白炽化的光芒倾泻而出，顺着铺设在下方的钢水槽流入陶瓷的“模范”内。当火红渐渐褪色为暗红时，又一声哨响，两名工人一前一后拽开陶范，又有两人用钢制的抓钩抓住长达8米c直径270的暗红色钢柱，沿着辊子拖向锤锻车间。 围观的军政要员和工业区负责人们跟着移动，却俱都神色严峻c鸦雀无声，目光中却映入钢柱的暗红色，显出殷切的期盼来。 锤锻车间，负责人拿起电话要通蒸汽动力车间，远处传来蒸汽释放后通过狭窄“气道”的尖啸声，“轰隆隆”两架门式举升机开动了，当举升机的横梁提高到大约膝盖高时，工人们拖来依然呈现出暗红色的炙热钢柱，随即就被吊放在一张生铁铸就的，长达10余米，宽度为0。8米的砧床上，对准砧床上预刻的尺度，调整钢柱到浅浅的圆凹处。 同时，举升机继续向上运动，触动了凸轮轴，蒸汽的动力化作机械力将凸轮轴推动，随着“哗哗”的链条运动声，两个巨大的c重达十吨的钢制重锤高高“举起”，当凸轮轴运动到顶端时，重锤失去支撑力，轰然落下，发出“咣咣”两声巨响。 动力源源不断传来，举升机出动凸轮轴，凸轮轴带动重锤又突然释放，“咣咣”的重击声有节奏的响起。钢制的重锤一次次击打在砧床上缓缓转动的钢柱，崩飞出一道道暗红的火花。 德国联合钢铁技师汉斯。鲍里斯紧紧盯着颜色逐渐灰暗的钢柱，一手拿着怀表，一手缓缓的举起，停留在头部的右上方。车间负责人小跑到连接动力车间与锤锻车间的动力输送轴处，双手掰着摇臂，准备随时切断动力。 “咣！咣”震耳欲聋的重击声狠狠的击打在围观众人和操作技师c工人们的心间，似乎要将紧张到极点的心脏给震出来一般。 鲍里斯的右臂狠狠劈下，动力瞬间切断，重锤停在半空岿然不动。两名工人上前，还是抓钩将已经快要冷却到大约100摄氏度的钢柱从砧床抓起，又沿着辊子向下一个车间——回火。 回火车间采用燃煤和重油的混合燃料，当钢柱被拖进回火炉时，“蓬”的一声闷响，点火成功，转瞬间就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把钢柱完全遮蔽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鲍里斯戴了染成深色的玻璃镜片凑近观察。热能在不断地侵入钢柱，钢柱表面出现了一块块的热斑，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从1000摄氏度到1500摄氏度，又停留在1800摄氏度。钢柱表面的热斑化开了，变成一道道似乎在流动的光纹。如此美景，只有带着深色的玻璃镜片才能观赏。 时间在流逝，钢柱表面流动的光纹渐渐消失了，不，准确说是光纹完全融入了钢柱的整体，整根钢柱都白热化起来。 鲍里斯再次摆手作势，工人关了火，操纵一根顶杆将钢柱从另一方推出，掉落在一池清水中。“嗤——”白雾弥漫，顶杆却继续向前运动，将钢柱从沿着一个大约15度的斜坡推出水面，又沿着辊子运动，这一次是拐了一个大弯，又回到锤锻车间。 这是一个临时的变动，如果正常生产铺开，钢柱不会回到锤锻车间，而应该进入精锻车间。 水只冷却了钢柱的表面，钢柱的内心依然火热。“咣！咣！”重锤再次开动，这一次锻打直到钢柱完全冷却到室温才结束。如此，一根青黑色的巨大钢柱出现在众人眼前，表面除了淡淡的击打痕迹之外，还隐隐有一丝丝纹路的存在，致密的c精妙的纹路。 机器停了，车间里安静下来。 李维格老人走到鲍里斯身边，伸手抚摸着钢柱，问：“怎么样？成了吗？” 翻译过后，鲍里斯微微摇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翻译说：“看样子应该可以了，但是能否作为优质的炮钢，还得在消除应力之后通过测试才能下定结论。” 啊！？这么麻烦？李维格摘下老花眼镜，凑拢钢柱仔细察看，苍老的双手一寸寸的抚摸着钢柱，就像是抚摸疼爱的小孙子一般。汉斯。鲍里斯似乎看出老人的心境，又对翻译说了一通话。 “格老，鲍里斯先生说，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切开两头看看，基本也能确定。” 这是试验品，价格昂贵的试验品！如果不赶时间的话，那就应该在露天放置一段时间，让老天爷帮着“准炮钢”消除应力，再进行各种测试。如果赶时间，也有相应的法子，不过，切削之后就表示这段“准炮钢”的可用长度缩短，即便合格，也不能按照既定的设计来加工为火炮的内身管了。 其实，这就是一段价值两万多元，准备加工成45倍径150加农炮内身管的“准炮钢”。 “切！”李维格还没下定决心，一旁的张孝准少将和宾步程上校就异口同声作出回答。 欧战正剧，中国已经不能指望中交战双方手里拿到火炮，中国陆军的大炮兵建设，对远程火炮，也就是对合格炮钢的需求已经达致极限，早一天得到合格的炮钢，中国就早一天在火炮核心技术上摆脱“受制于人”的局面！为了这一天，参总和在场诸人可谓呕心沥血，已经期盼良久了。 鲍里斯望向李维格，在他心中，将军说话不作数，还得钢铁总厂的“老板”点头才行。 此时的李维格心念电转，脑子里把矿石样本分析数据c配料c生铁锭理化参数，铁合金配比c新建马丁炉各项参数指标和锤锻次数c时间，回火工艺要求统统的过了一遍，实在找不出问题了，才缓缓点头着向两名待命的工人挥了挥手。 工人把砧床上的钢柱拖下，沿着转动的“辊子路”，把钢柱送到切削车间。 午后三时许，钢二厂动力车间突然鸣响汽笛，久久的鸣响了汽笛。 傍晚的北京城内中南海西门外的颁赏胡同，总参谋长办公室里坐满了人。 座钟轻轻的c小心翼翼的转着圈儿，生怕影响了久候在此的诸人心情，打破了那难耐的寂静。 大冶工业城的重点建设项目——大冶钢铁厂已经投产一年了，在联合钢铁和德军青岛海军修船厂钢厂的技术帮助下，钢一厂生产出合格的轨道钢（碳素钢）c钢二厂出产了用于建造海轮的船用钢板c钢三厂作为有色金属铁合金厂成功把铬c镍c钨c锡等金属提纯。 此次，王正黼领衔的课题组在攻关两月之后首次试制“加农炮钢”，成？败？实实在在的揪住了段祺瑞c何向东c徐树铮c蒋作宾等人的心尖子。 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可脑子里都转动着一个思想——一定要成功啊！ 在这个思想的牵引之下，还有更多“想入菲菲”的事儿令人更加急切的期待着必将送来的消息。炮钢，一个通俗的c含义广泛的名词。实际上，用于82迫击炮身管的钢材也是炮钢，可此种炮钢若是用在105榴弹炮内身管上，三发炮弹打出去，内身管就能看到震裂的龟纹，再打，恐怕就是炸膛的结果。105榴弹炮身管，需要两种不同材质的炮钢，一种用于内身管种用于外层的c具有定向应力的自紧身管。如果把105榴弹炮的两种炮钢用于制造45倍径以上的150加农炮身管，最直接的问题就是——能否承受巨大的膛压？ 说到底，炮钢是很多种用于火炮身管和炮闩c炮膛c制退机构的钢材总称。 火炮种类不同，作战性能要求不同，就造成耐膛压不同c身管屈服要求不同。短炮管的榴弹炮几乎不需要考虑炮管下垂变形，45倍径的150加农炮火炮身管对炮管屈服要求极高，否则，动辄万米的射程就会出现“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果；否则，高出榴弹炮数倍乃至十倍的膛压推动炮弹以高速冲向炮口时，哪怕一丁点的炮管下垂造成的阻力，也会有炸膛的可能。 造价高昂的远程火炮，可经不得动辄炸膛的折腾！ 如果，如果中国能够自产大口径加农炮的炮钢，那就几乎代表着中国陆军大炮兵建设成功了一半。另外一半，何向东完全有把握通过第九师的大练兵和未来的实战检验来完成。 火炮，战争之神！至少在目前，在未来十年c二十年乃至五十年，这个称谓都会坚定不移的不可动摇。 脚步声，有脚步声。众人的耳朵都竖起来，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目光都紧盯着门口。 “报告”电讯处长刘戟中校刚刚吐出两个字就意识到，打报告是多余的，直接说出电文内容就得了。“张参谋长c王学部c格老大冶来电，45倍径150加农炮内身管炮钢研制成功！” “我ca一！”何向东大吼一声，抓下头上的军帽，狠命的向地下一甩，滚烫的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奔流而出，视线模糊中，也不管出现在面前的人是谁，一把紧紧抱住，右拳猛力的在对方后背上捶打，捶打，就像重锤锻钢一般。 震天的欢呼声，从总参谋长办公室传出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49章 【可能的盟友】 中国总参谋部莫名其妙的“宴会邀请”和第一骑兵师进驻呼伦贝尔，这一组矛盾的信号让法国和俄国驻华公使开了个“碰头会”。 作为欧洲最具“传统友谊”的两个协约国家，也作为此次大战中与同盟国直接作战，大片疆土沦为战场的国家，康蒂和库朋斯基“自家人知自家事”，在对华关系的共同问题上，渐渐的说不到一块儿去了，需要两位驻华公使协调彼此利益。 军事物资的短缺，让俄国在中国国防军骑一师打破1911年中俄默契，进驻呼伦贝尔的行动，以及之前只可能是中国国防军搞出的“尤格吉庙惨案”，还有中俄蒙会议中，中国代表陈箓越加强硬的要求外蒙“撤销”，然后，“中央政府可以考虑在一定条件下给予自治权利”。中俄蒙谈判本来就陷入僵局，俄国借口中止谈判，无非是出于“讹诈”的习性，指望通过强硬态度的表达来压迫中国政府就犯，却并未在军事c政治c经济上作出相应“强硬”准备。所以，当中国人也强硬起来时，俄国就慌了神儿。 协约国家的首脑们虽然在“马恩河战役”之后就对最终胜利抱有信心。可是，信心是一回事儿，对大战的规模c烈度估计不足，军需储备数量严重不敷战争需要的情况已经急迫到非解决不可的程度。 俄军，战前为每门75炮储备炮弹数量为1000发，实战中，这一储备量在十二天之内就消耗殆尽。俄军步枪储备量在1914年11月就消耗一空，不得不寻求日本军事工业的帮助和“从美国进口”。这里需要说一说，俄国的制式步枪与美国有一些渊源，比如早前俄军装备的别旦式步枪，实际上是俄国陆军上校别旦在美国武器公司的成熟设计上，稍加修改后定型，首先由美国的武器公司制造c装备俄军。而陈旧的11口径别当步枪，已经被用来装备俄军前线部队了。 截止1915年2月，俄国工业每个月仅能为军队提供30000支步枪c216挺机枪c120门火炮，5000万子弹和40万发炮弹。这一数量仅能满足部队消耗量的十五分之一。 法国同样有弹药供应危机，大战爆发后的第二个月就赶到弹药匮乏，同样以75炮弹为例，法国工业能力在未能完成战争转型之前，也只能提供需要量的十五分之一。到了去年11月，法国的步枪和炮弹供应中断。再到上个月，整个法军缺乏七十万支步枪和一千五百门75火炮以及天文数字般的弹药量。 反观德国，因为战争计划精密c国防工业动员能力强大c原料储备较为充足，到1915年1月，每个月能为军队提供十万支步枪c八百挺机枪c二千九百根炮管（等同于相同数量的火炮）和七百五十万发炮弹。在强大的军事工业能力支持下，德军率先就战争对技术化要求的升级而让每个步兵师辖炮兵连从9个增加到12个，工兵连从1个增加到3个。 数量一对比，这场战争对交战双方士兵们而言，本质也就出来了。协约是用与德军的炮弹对抗！对协约国家的首脑们来说，麻烦也出来了——协约国家不能扭转这一局面的话，将会在优势战略地理和战略资源下因为工业战略布局和转化，而输掉这场战争。 法国和俄国如何去改变工业体系适应战争需要，对两国驻华公使来说，并不需要去关注。他们要关注的是，在中国政府和军队的强势要求下，如何避免协约国的俄军在远东与“准备加入协约的”中队爆发战争？ 俄军在坦嫩堡战役中丢掉了一个半集团军，为了弥补前线的战损，中亚c远东军队次第调向欧洲，储备弹药也通过西伯利亚大铁路优先供应欧洲战场。此时，俄军在中亚c西伯利亚和远东滨海地区，仅有十二万三千余驻军，虽然可动员兵力达到七十万人左右，却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他们，更没有足够的弹药储备来应付与中国人的战争。山东之战表明，与中国人的战场将是消耗巨大的“现代化作战”。 换言之，就算中国政府立即宣布外蒙为叛乱，派遣军队进攻外蒙，俄国人也不敢把中国政府“咋地”。 俄国虚张声势的顽固态度，让法国很苦恼，越发觉得俄国人太不“知情识趣”。此番派向林西的武官调查团中，法国武官白利索上校就得到明确指令——“应付即可”。调查结果显示，是巴布扎布叛军在巴布扎布离开尤格吉庙后发生矛盾，酿成内讧。这一结果最有利于法国，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是否如俄国通报中的那样是中队制造了屠杀，需要法国人去关心吗？ “据前线的报告和军事情报间谍报告分析，德军在法国北部地区正在转入防御，大量的兵车通过铁路网向东方转移兵力。1915年春天，德军将在东线发起进攻。就远东的局势而言，我国政府在尊重俄国在蒙古地方的特权基础上，更加希望俄国能够从内蒙古地区的泥潭中拔出腿来，以全副精力对付欧洲的战争。此时，采取保持与中国均势的战略，让中国和日本在满洲问题上消耗过剩的经历，对协约国事业来说是明智的，对俄国利益在未来的伸张，也颇有益处。中国人有句老话，鹬蚌相争则渔翁得利。” 康蒂不能说太多，简单提点几句就成。否则，很可能会造成两国驻华公使之间的不愉快。 法国公使的话是一个信号，一个法国政府对俄国在远东作为不满意的信号。可是，俄国能让中国在中俄蒙会议和加入协约会议上得逞吗？不能！ 从经济利益来说，蒙古和北满给予俄国的利益微乎其微，俄国在中国的经济利益比较典型的体现在“茶贸易”上。 中国南方的茶叶从陆路运输到北方，转手山西c直隶北部商人后“走西口”贩卖到俄国贝加尔地区，再走铁路运到欧洲。茶叶转手贸易缔造了中国“晋商群体”的基础，巨大的利益让俄国商人眼红，迅速南下，依靠不平等条约赋予的免税特权和口岸优惠，又依靠对蒙古地方政权的控制，两方面着手打压山西茶叶商人，迫使其离开这一市场而攫取了巨大的茶贸易利益。 驻华公使必须保障俄国商人的利益，为帝国的税收增加服务。因此，蒙古地方问题和中国关税自主问题，都触及到了俄国在华经济利益的深处。 让步，将使大量依赖茶叶贸易的俄国商人破产；让步，将让俄国失去对蒙古地方的控制，让西伯利亚大铁路几乎完全袒露在中队面前；让步，将成为几十年来的一个最坏的开端，今后还会让步吗？在远东滨海区c在布里亚特蒙古区c在中亚的帕米尔地区c在鄂尔泰山北的唐努乌梁海 “康蒂先生，既然调查团已经作出判断，那么，就恢复中俄蒙会议吧。今天应邀出席中队的宴会时，我的武官会宣布这一决定。” “噢，你不参加宴会？”康蒂故意问了一句，他心里对俄国作出的“小小让步”并不满意，却能体会到俄国人骄傲的心境被打破时的心境。如此丢脸的事情，还是派武官去比较合适，换做自己，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库朋斯基趁机起身，鞠躬道：“是的，本人身体略感不适，告辞了。” 送走库朋斯基，康蒂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写道： 日本增加两个陆军师团的决定，无疑会对交付给俄械订单造成困扰，俄国在远东的军需补给失去最近的源头，势必造成俄国远东军队对中队的强势，缺乏足够的对抗信心。 结合俄军在东线的蹩脚表现，我本人和武官都认为，日俄战争结果和沙河之战的结果依然具备参考价值，经过完全武装的中国陆军，完全成为比肩日本陆军c俄国陆军的军事力量。 未来的远东地区大致将会呈现出这么一种态来——日本急速扩张陆军以限制中国陆军发展和攫取满洲资源；俄国更进一步的抽调远东军队增援欧洲，应付欧洲的大战，在远东将采取防御的c逐步后退的战略态势。中国临时政府似乎洞悉了日c俄的战略变化，采取了对日关系保持缓和中紧张状态，对俄则完全是压迫的态势。 我不认为以目前中国孱弱军事工业能力，能与日俄两国同时交恶，这也是中国临时政府极力避免的。当何向东将军在山东与日军交战时，北京与俄国c外蒙开始谈判；当加藤在北京与中国缓和关系之后，何向东将军出关到了奉天，同时，尤格吉庙发生了战争，中国政府对俄c蒙采取了强硬的应对态度。 这一切都在说明，中国临时政府在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的主持下，正在积极的谋求在远东的影响力。对于一个之前尚被列强联手压迫的c古老而庞大的弱国来说，或许将是一个革命性的变化。 法国的远东利益很明显的受到影响。 不能让中国牵制俄国的力量，使得俄国在应对德国c奥国时分心分力。 不能让中国增强西南c中南两个军区，那将对印支半岛的局面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不能让中国的资源落入日本之手，那将会造就一个对“南洋”和印支半岛形成更大威胁的强大远洋舰队，在这一点上，法国与英国c美国是一致的。 必须影响俄国适当向中国伸张主权的行动让步，必须牵引中国陆军的力量与日本陆军对抗。对抗一旦形成，日本就将失去中国的廉价资源，就将分配有限的国力到陆军以维持对抗的优势，势必放缓海军迈向“南洋”的脚步。而中国，也就没有力量增强云南c广西的军队了。 总而言之，中国正在变成一个可以考虑的“盟友”。 正文 第250章 【参总的权力】 3月15日，当从各处赶到延吉的明月沟里参加“朝鲜军筹备会议”的代表们忘记“流亡”c“托庇”的现实，为芝麻大小的利益争论不休时，赵白朗将军拍案而起，告诉这些脑子里满是豆渣的家伙们——要么等待中日联合进剿；要么就尽快结束争吵组织军。 在日军第十八师团“提供”的3000条三八式步枪，12挺三八式重机枪和大批弹药c粮食面前，分散的力量总算集中起来。军会议决定，以洪范图为军总司令，赵白朗为参谋长c尹琦燮为副司令，拼凑出一支3500人的朝鲜军，分为两个联队和一个大队。第一联队由金昌焕任联队长，第二联队以李相龙为联队长；大队嘛，嗯嗯，秘密。 早在三天前，吉军第二混成旅就高调向长白山区的“朝鲜不法组织”发动进攻，明月沟周围形成阔大的“作战区域”，军的整编c训练将在第二混成旅的保护下顺利展开。 同一天，中方组织的盛大宴会上，总理兼国防总长段祺瑞陆军上将宣布：“中国刚刚拥有制造野战加农重炮的能力”，又宣布将于月底在中南海召开“学部理事全会”，公开表彰相关有功人员。 宴会上，各国作出了不同的反应。宴会后，中国临时政府连夜召开了名为“国家战略委员会”的会议。 当海洋从阻隔世界变为联系世界的纽带和便捷通道之后，中国的问题早就不能着眼于中国本身来看待了。因此，出席会议的“战略委员”们首先看到的是巨幅的世界地图，听取总参谋长对世界局势变化的讲解。 “。英国利用强大的舰队担负起海上封锁的战略任务，其派到法国作战的英国远征军在目前情况下，显得过于孱弱，难以支持法军承当起陆地对抗的战略任务。因此，英国在协约国中的地位，势必因应法国陆军的要求而进一步增强，这一增强在远东而言，很可能就是法国的远东利益再一次成为英国远东战略的附庸。换而言之，英国是积极支持我国增强陆军，牵制日本的，法国c俄国的态度也将随之发生变化。但是，可能存在的变化不是白白由英法俄送来，而是我们主动去争取，列强才会做出让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保守的c防御性的战略思维已经不适用于当前的世界格局，中国的战略必须建立在积极的c积极防御的战略思维之上。” “俄国的虚弱在日俄战争中已经表现出来，在我们比俄国虚弱几倍的时候，我们没有能力伸张自己的权益，今天不同了，总理宣布了重炮身管研制成功的好消息，背后蕴藏的，势必被列强读懂的意思是什么呢？我们虽然虚弱，但是不会因为虚弱而放弃谋求强大的思想，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拿回利权的机会。” “与骑兵第一师进驻呼伦贝尔，尤格吉庙事件，中俄蒙谈判恢复，三个事情结合起来看，总理表达的态度是——俄国必须从蒙古地区撒手，不撒手就是战争！态度已经表明，行动必须跟上，不管中俄之间的战争会否真的爆发，行动上必须给予态度坚定的支撑。如何统筹国家微弱的力量形成合力，这就是战略委员会的第一职能。” “很多人恐怕还在担心列强的力量，这里，我借用驻欧各国公使们的报告来打消这种担心。截止1914年12月底，欧战已经交战双方直接和间接陷入兵力达一千万以上。我再借用美国公使馆传来的消息，传统的陆军强国法国，已经向美国订立八百万发炮弹的合同，预计到5月，美国可望交付其中两百万发。驻俄国公使馆报告，在彼得格勒执行保卫勤务的俄国陆军部队已经换为就地征召的新建部队，他们手中的武器是奥国的曼利夏步枪。” “八个月的战争，已经让列强暴露出弱点来，他们的国力已经完全转用到欧洲的战场上，对远东的注意力已经降低到最低限度。我甚至在想，如果这场消耗巨大的旷世之战持续下去，欧洲列强会否对远东最大的兵员地c资源地——中国，提出要求呢？嗯，这里就要解决三个问题了。” “第一，中国陆军在列强眼中究竟是何种地位？沙河之战，中俄谈判期间的军事强硬态度，总理高调的宣扬，都是在着力改善中国陆军落后的印象，让列强放心的求上来门来。” “第二，欧洲的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换言之，交战各国还能坚持多久？在此，根据目前交战双方在战局中表现出来的态势，我作出一个基本的判断，如果没有新的力量增强双方的任何一方，战争将长期的持续下去，至少是五年，兴许是十年甚至更长时间。双方都不想旷日持久的打下去，因此，拉拢新的势力加入战争，增强己方，那就是必然。我们的目光不能放在物资订单上，而应该放到欧洲的战场上。再简单说来，当美国选择加入哪一方面之后，我们就要立即跟进。当美国支持盟友的方式从物资援助到出兵时，我们也就要从订单利益的思想转向出兵远征，以换取盟国在华的足够的利益退让，获得战后的红利。” “第三，中国的战争准备在提醒列强的同时，也会增加中国在战争期间和战后的世界话语权。只有展示出实力来，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我们的战争准备，不是罗掘国力的穷兵黩武，而是摸索出一条以战争准备模拟战争c发展经济c强化国力，以应对未来收复失地之战。” “简而言之，利用欧战发展国家经济c军事工业能力并以实战练兵，根本目的是准备在未来收复自1840年以来，中国失去的一切。机会，总是留给准备充分者。” 之前，很多人认为中国加入协约的谈判是一种姿态，并不需要改变中国的现状就能在欧战中“投机成功”。如此，即便中国加入协约了，以某种方式参战了，能拿到多少好处？能改变几分国家贫弱的现状？恐怕等待欧洲列强从大战之后喘过气来，中国又会沦为被宰割的对象，遑论“收复失地”？ 总参谋长的讲话中，有一点足够令与会众人略微放心——紧随美国的脚步。 工业能力c资源补给和人口数量的集合，似乎成为这次欧战衡量战略优劣的重要指标。把三大指标放在美国身上来看，以前在世界上并不强势的美国顿时变为拥有最大战争潜力的国家之一，综合能力仅次于英国。 与美国相比，中国在国力c在外交方面都显得更加稚嫩。因此，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随美国去选择。 如果美国人超出现实去选择同盟国，那么，欧战势必升级为全球性大战，以美国的工业能力和人口基数，又有德奥盟友牵扯协约国，至少可以保证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美国人认清英国的强大而选择协约国，同盟国就输定了，认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中国之发展c崛起c繁荣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一步步的紧跟世界潮流而设法强大自身，最终达成影响世界的大国地位。目前，我们仅仅是在发展的初期，充分利用欧战给予的发展空间c时间和资源，必须要有统筹规划以期实现最大化效果，奠定未来的强国根基。胖子是一口口吃出来的，国家发展战略也是如此，必须建立在有明确目标，有长期规划的基础之上。” “发展c崛起c繁荣三个阶段，我们处于第一阶段，时间大约是从现在开始到欧战结束，也就是我刚才预测的1918年。外交c军事c经济c政治c文化c科技c国际贸易交流，七大方面在三年内能达成何种程度的发展？必须评估清楚！以何种手段和措施去保证达成发展？必须拿出可行的方案来，积极实施。” “中国的崛起，先天就有限制，必须打破先天的限制才能谈得上崛起。限制是什么呢？日本和俄国！在俄国卷入欧战，自顾不暇时，日本却正在分享欧战带来的订单，壮大自身。日本的壮大和俄国的衰弱，让我们很自然的作出选择。做好战略准备，积极调整态势，时机一到就动手拿回我们的东西。” 何向东已经抛出一个1918年预言了，他可以从欧洲战场1915年春季的西线均势和东线尚存的“运动战空间”出发，结合诸多因素来勉强论证这个预言的成立可能。如果再去预言俄国革命内乱，退出协约那就超乎人们想象的太多，恐怕只能惊世骇俗而不为人接受了。 内乱的俄国，打好基础的中国，协约国框架内，三个要素结合起来，出兵干涉俄国的内乱，拿回中国的权益，甚至可能与日本“分享”一部分超额的报酬，这些事儿，只要敢想敢做，未必不能争取到手。 不可说，不可说！ 战略委员会议，得出的结果是总参谋长成为战略委员会副理事长，被赋予了更多权力——何向东可以利用战略委员会议拿到想要又害怕的东西——军政统辖，即与日本和德国的“统制经济”有些类同的c以动员全国力量满足国家战略的c很可能会发展成为“军国主义”的，危险的社会经济形态和相应的国家组织。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51章 【军火之王】 美国，纽约州，伊利恩市，汉雷武器（美国）公司试验射击场。 穿着猎装的民国陆军少将刘庆恩和同样穿着猎装的设计师约翰。佩德森，以准备“打猎”的方式等候著名枪械设计师约翰。勃朗宁的到来。导气（行程）自动方式c直拉直动枪机组件，这两项专利被美国枪械设计界称为“刘氏自动组件”，掀开了自动武器“轻量化”的热潮。 约翰。勃朗宁准备开发一种性能比墨西哥陆军装备更好的自动装填步枪，提供给欧洲列强和美国陆军。最后，他看中了刘氏专利，约定于今天到此拜访，接洽专利特许使用付费的细节问题。 刘庆恩并没有在美国游山玩水或者花天酒地，向佩德森学习泵动武器的设计c制造，合力改良雷明顿的霰弹枪，同时又在生产交付给美国陆军的14—希诺b型轻机枪基础上试验使用新材料，以便把轻机枪的重量进一步减轻到“可以接受”的程度。与世界上所有枪械师不同的是，刘庆恩脑子里始终铭刻着一件“天外武器”，从中，他可以汲取许多新的设计思路，在美国枪械工业的大平台上广泛的试验c结合。 至于兜售手榴弹和迫击炮嘛，这事儿还真被陆军少将抛到脑后去了。 一辆通用—凯迪拉克汽车公司出品的“莫德尔30”1912年款汽车摇摇晃晃的沿着林间道路驶来，驾驶员在看到射击场的顶棚时，显摆的摁响了喇叭，证明自己驾驶的汽车是全世界第一辆装备电启动c照明系统和电点火（缸内）装置的量产汽车。 陆军少将微微皱眉，不是不高兴，而是仔细的打量那车，心想，妈个叉的，这车不错，得给参总弄一辆回去，免得又骑马摔断了腿儿，指不定又在住院时候勾搭个三夫人出来。 白发白须，脸容瘦削精悍的约翰。摩西。勃朗宁先生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脚蹬黑光铮亮的皮鞋，腋下还夹着一根金色的拐杖，像是要出席很正式的宴会一般。看到迎出来的两个猎装男子，他不禁微微一愣，旋即就带着微笑，左手拿拐杖，伸出右手。 佩德森曾经得到过勃朗宁大师的指点，此时自然成为两位大师的中间人。 “刘先生，勃朗宁先生。” 黄皮肤的中年男与白皮肤的老年男礼貌的对视了一眼，礼貌的握住手，互致问候，步入射击场的凉棚下，这里早有咖啡和茶水以及一些点心准备着。距离茶几和法式乡村风格的圈手椅大约三米远是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条桌，桌上架着新改进的轻机枪c泵动霰弹枪和一支看上去和毛瑟98步枪有些相像，仔细看却又有很大不同的步枪。 勃朗宁的目光闪电般的扫过那支步枪和步枪边散落的子弹，不可否认，他被那些子弹吸引了。 “这是” 刘庆恩会一口娴熟的美式英语，径直回答：“7。62口径的57中间威力步枪弹。” 勃朗宁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以真诚的方式进行枪械设计的交流，只有这样才能最快的建立好感，达成共识。那种商人般遮遮掩掩的言辞，不是纯粹的设计师的沟通方式。实际上，勃朗宁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信条——只发明，不经营。他的发明全部以专利授权的方式卖给柯尔特c雷明顿c史蒂文森c温切斯特以及美国陆军兵工厂，也正是因为他的信条，才会如此重视这次刘氏专利的使用许可。 “刘先生，请恕我直言，这种枪弹不适合现代战争的需要。就美国陆军来说，传统意识和欧洲战场传回来的讯息都要求步兵武器的远射程c高精度和高战斗射速。这种短小的子弹即便在药筒里填满杜邦公司的片状发射药，也无法保证400米之后的弹道平直。” 更大射程c更大威力c更高精度c更快射速各国陆军都是如此要求的！而早在两年前，刘庆恩就接受何向东的指令，要开发一种7。62或7。92的38小威力步枪弹药，经过在美国这些日子的论证c试验，证明以当前的子弹发射药技术水平，不可能在38的药筒内提供给子弹以足够的推力。由此，38放大到57，相比点60的药筒缩短了很明显的一截。 为何总参谋长会下达如此“不合理”的要求？刘庆恩也曾有过疑问，却在何向东担任汉黄镇守使期间已经得到圆满的解决。 “勃朗宁先生，我在这里准备了一个有趣的试验。通过试验，你可以看到这种枪弹和配用这种枪弹的武器，在战场上是最适合广泛装备的武器。约翰，开始吧！” 约翰。佩德森向远处招招手，两名射手背着武器c提着子弹箱走过来，在长条桌的右边作射击准备。两名射手带来的是配用点60弹药的制式14年—希诺b和1903年式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二者都配备了瞄准镜。 勃朗宁理会到，这是一次对比试验，应该具备相当的验证效力。由此，他打起精神拿起长条桌上的望远镜看向前方，找到大约400米远处的胸环靶。 400米，视力健康的普通人要用步枪瞄准这个距离上的目标已经不可能，因为目光从照门通过准星看向400米的直立人体时，人体已经被准星完全遮挡住。换言之，射手已经看不到目标，只能通过瞄准镜的放大作用来达成400米的瞄准任务。 400米，嗯，有道理！枪械设计大师就是枪械设计大师，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实弹射击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射手用配备瞄准镜的步枪射击400米距离上的目标时，需要比射击200米目标更精准的操作武器，更妥贴的调整人体细微的运动，更有效的把人体的呼吸c肌肉运动与武器结合起来。难度太大，军队不可能大规模的训练“400米精准射手”。按照美国陆军的标准，在使用瞄准镜的前提下，能在400米距离准确命中目标的士兵肯定会得到一枚优秀射手臂章，轻而易举的就能获得晋升。 400米以上的距离实现精准射击，那就还需考虑风向c风力 对于军队大规模装备的制式武器来说，400米的平直弹道，足矣！ 两名汉雷公司的射手做好准备，在佩德森的示意下，步枪射手操纵1903年式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以速射的方式“啪啪啪啪啪”打空弹仓。 勃朗宁没有去看射手的个人速射成绩，那个数目字对枪械大师无用，只能证明射手对该武器的掌握能力。 刘庆恩注意到了客人的兴味索然，在步枪射手收起武器，帮助机枪射手装填子弹的空隙，向勃朗宁说：“肩射武器发射时必然对射手身体产生后坐力，后坐力的大小与装药大小相关c后坐力的方向与枪托形状有联系。直接撞向射手肩窝的c过大的后坐力，必然导致射手过早疲劳，增加把握武器的难度，影响速射时的再次瞄准动作，实际上造成有效战斗射速的变慢。开发单人使用的自动装填步枪甚至自动装填c自动射击步枪，在保障400有效射程的同时，确保枪机带动复进c装填机构运动到位即可，57弹药完全能够满足。” 说完，刘庆恩转身操纵改进型的希诺b型轻机枪，略取准靶标方向就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哒！”几个长短点射结合，验证的是自动机构的运动到位c可靠和后坐力对人体的影响，并非刘少将的枪法如何。 哗啦啦，铜合金的弹壳抛洒一地，发出悦耳的c带着些许回音的声响。 勃朗宁被说服了，他在瞬间决定在步枪c轻机枪的步兵轻武器组合中，与汉雷公司合力向美国陆军推荐低威力枪弹系统。不过，美国陆军会否接受呢？400米之外的打击手段又是什么呢？ 察言观色，刘庆恩就要顺便兜售迫击炮c手榴弹了。现实比人强啊，刘某人去兜售手榴弹和迫击炮遭了冷遇，换一个人出面去向美国陆军阐述“前沿步兵武器系统”的概念，比如勃朗宁先生，多半会得到更理想一些的效果。 回到茶几边，拿起一个硬质纸拍子和铅笔，写写画画一阵，放在勃朗宁面前，刘庆恩指点道：“这是2000米距离上，陆军步兵武器的配系简图。57c75直射炮和60c82迫击炮负责50—2000米范围内的直射c曲射炮击，组成几乎无杀伤死角的炮火覆盖区。0—800米距离，重机枪（配备瞄准镜）和迫击炮c直射炮形成组合；0—400距离，重机枪c轻机枪c步枪和迫击炮c直射炮形成组合；0—50米，手榴弹c轻重机枪和步枪形成组合。” 勃朗宁的问题被一张手绘的图表给全部解决了。他浑然忘记自己是来谈判授权的，完全被崭新的前沿步兵武器系统迷住，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全新的c庞大的c利润丰厚的武器市场！谁先抓住这个市场，谁就在未来成为真正的军火之王！ 耶！雷明顿武器公司和聪明的刘将军为何向一个外人透露商机呢？ 刘庆恩适时说：“我们需要合作对象，资金的c研发技术的合作对象，合作范围包括研发新型步兵直射炮c迫击炮c重机枪c轻机枪c步枪c战斗手枪和手榴弹，将在汉雷公司的母体之外开设新的子公司完成这一计划。” 合作对象！？他们需要金钱投入，需要设计人才，最需要的其实还是美国政府和美国陆军的支持！勃朗宁心念电转，把握住要害的他立时领会到自己在合作中的立场，点头道：“嗯，我们可以就此作一个详细的会谈。” 佩德森却听得清楚，合作范围没有包括雷明顿公司最擅长的泵动霰弹枪！嗯，这将是汉雷（美国）公司第二个盈利项目。刘先生说，在欧洲西线的堑壕战中，霰弹枪将是最有效的“堑壕扫帚”，咱们不愁没人买单！ 正文 第252章 【如临深渊】 美国陆军看好发射全威力枪弹的希诺b型轻机枪，在隐晦的“欧洲化陆军”倾向之下，实施的采购方案是最昂贵的一种。但是，一旦美国卷入欧洲需要大量采购该型机枪时，第一时间里就有最少三家工厂可以开足马力生产希诺b。 论精明，美国人丝毫不逊色于英国人。论国力，美国陆军能够争取到的特别采购军费比之中国陆军军费预算还多一些。17万陆军采购九千挺轻机枪，大部分用作储备，造成的结果是汉雷（美国）公司的产能没吃饱，设备配置费用平摊到3000挺机枪上太过高昂，利润率因此降低，还需要开辟新的财路来满足汉雷美国公司的产能和利润期望。 同样的原因，缺钱的中国陆军要用冲压工艺生产出来的14年型轻机枪，首先就得在汉阳兵工厂配置生产线，手里缺钱的何向东只能用极少量的手工制造配备给特勤作战部队。 当然，刘庆恩在美国的努力没有白费，当第一批机枪交付美国陆军之后，法国人c英国人c俄国人甚至德国人都对希诺b产生兴趣。因此，相关谈判就包括8c7。7c7。62（底凸缘）和7。92口径的“刘氏专利”。 1915年3月22日，法国政府代表找到雷明顿公司，提出每支50美元，合计20万支法国1907/15式贝蒂埃步枪的订单，这20万支步枪是法军急需的75支步枪的一部分。对于即将完成美国陆军3000挺轻机枪订单的雷明顿武器公司来说，价值1500万美元的订单无异于一块从天而降的大蛋糕，虽然单支利润仅有5美元，但200万美元的利益还是诱人的。 不过，刘庆恩以最大股东的身份召开董事会，干脆利落的予以拒绝，回复法国人的理由是——本公司不再生产或者代工生产落后的武器。实际理由却是，这笔订单会占用公司的生产能力，利润更高的c工艺配套更合适的订单马上就要到来！ 果不其然，当法国人转向斯普林菲尔德工厂抛出订单后，决定增加英国远征军数量，承担起三分之一西线战线任务的英国人，鉴于国内兵工厂产能已经饱和，也把远征军需要的三十万支步枪订单丢到美国。 此时，最具竞争力的斯普林菲尔德已经被法国订单喂饱，而急需步枪的英国人不像法国人那般固执，乐意采用雷明顿公司的修改枪机设计后的1903/15年式7。7口径步枪。还有个原因，英国人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有十发弹匣，雷明顿提供的新步枪也有十发冲压成型的外置可拆卸弹匣。 完成英国订单获取每支步枪5。7美元利益的同时，汉雷美国武器公司还将得到用冲压法大规模制造匣状器件的经验，以此优化冲压枪机匣和弹鼓的工艺流程和选材标准。为此，希诺b可望减重1400克。 就算不减重，全重十公斤的希诺b型，在重量上与法国绍沙机枪看齐，在最大战斗射速c勤务保障c火力持续和中程射击精度等性能上，全面超过法国绍沙机枪。与德国的g08/15马克沁“轻”机枪相比，全枪重只有前者的一半；与英国陆军候选的刘易斯（路易士）轻机枪相比，重量少了近两公斤，外形更加方便野战携带，能方便的更换枪管，成为争取英国大批量订单的最强有力候选者。同时，因为美国中立，该型机枪完全可以卖给德国人。 可怜的美国陆军退役上校刘易斯曾于1911年向美国陆军推销自己的机枪，美国陆军毫无兴趣，转而购买法国的贝内尔—梅西轻机枪，刘易斯遂到比利时开办工厂，寻找销路。欧战爆发，比利时被德军占领，刘易斯和员工被迫转移到英国投靠伯明翰武器公司，争取英队的订单。 刘易斯没有争取到美国陆军订单，因为欧战爆发的而想起换装的美国陆军给了雷明顿；此时，英国的步枪订单又给雷明顿，接下来，对机枪的采购订单多半也会因为合作惯性而“分给”雷明顿一部分。 时势造英雄，刘易斯恐怕在哀叹“生不逢时”吧？其实，当刘庆恩带着希诺b来到美国时，完全没有想象过会有今天的风光。不过，此时的希诺b比之前的英雄式已经有了很多改进，更加适合量产了。 与此同时，约翰。摩西。勃朗宁开始为“前沿步兵武器系统”在美国陆军展开游说，更大的利益似乎可以预期。 刘庆恩在美国混得风生水起，杨正涛却在上海哈同花园“怨气冲天”。 送走美国谈判代表罗恩斯之后，杨正涛和顾维钧松了一口气，至少，美国人愿意取消庚子赔款了，有了这个良好的开端，一万万美元的无息贷款想必还是有争取的可能。 顾维钧去电报房“报喜”，杨正涛把身体丢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双手抱着脑袋出神。游历日本c美国，刚刚回国就接手秘密谈判，期间，目睹了上海法租界新区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送走了观战团和赴美商务考察团杨正涛的眼界因此开阔了不少，更能体会到何向东对在“外交军人”位置上的杨正涛有太多的期望。 只是，杨某人不愿意长期在外交谈判中磨练心性，增长“战略意识”和阅历，顺便练一口美式英语出来。尽快结束令人厌倦的谈判，投身第九师的大练兵或者去陆军大学读一年半（三学期）的书，之后，兴许还能赶上预定中的远征欧洲吧？再迟，恐怕就没杨某人的份儿了！ 唉心中如此想，现实会怎么样来对付杨二少爷呢？能怪何向东对犯了战略性失误的陆军少将加以磨练吗？不能！因此，杨二少爷的怨气是朝着老天爷去的，称之为“怨气冲天”倒也合适。 事实上，杨正涛还担心自己目前的处境——离开第九师系统的核心太久啦！ “杨将军，电报。”顾维钧带来一份电报，深知军人心情的他把抄报纸交给杨正涛的同时，说：“总参谋长要你尽快赶到武汉，作为军队会员总代表参加民先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并就当前国际局势对中国的发展要求作报告。” 杨正涛看过电文，与顾维钧所说几乎一字不差。在心里，他在蹦跳着大喊大叫——“老子总算解脱了！”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原本就应该这样。不能不说，谈判确实起到了相当的磨练效果。 北京，宣武门外，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藤花馆。 何向东一改军服不离身的习惯，穿着白色西装和白色的皮鞋造访教育部社会教育司主事周豫才（和谐）。得到战略委员会的授权，用还是不用？马上用还是等等再说？他拿不定主意，由此逐个的拜访在京学界名流征询意见，周豫才排在他拜访名单的第七位。 直到1915年春天，何向东还是不能自拟电报稿，看别人发来的电报时多要问旁人，甚至要求军中电文往返不得用隐晦的文言，而需直白易懂。他的影响力在军队，在工商实业界，二者对社会文化的推动作用远远比不上文化界。 因此，拜访周先生征询意见的同时，探讨一些关于社会文化“革命”的话题，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一如昨天拜访学部理事李树常。 “国权和民权，此前是作为国会中两大政党，进步党和国民党的争论焦点而存在。如今国民党被大总统宣布为非法，从表面形态上消散了，但是国民党形成的社会基础仍然存在，也就是说，国民党实际上依然存在。从此可见，依靠强权是无法堵塞民意，阻挡政治潮流的。周先生，本人想请教你对国权和民权的看法，特别是在当今的国际c国内形势下，政府应该如何在行政中导向舆论c引导民意进入领导社会向国权或者民权方向发展？” 总参谋长兼国家战略委员会副理事长拜访在京名流，在京名流的小圈子里经常互通声气，是没有多少秘密可言的。周豫才自问在京文化界c教育界地位不彰，名声未显，对突然来到住处的陆军上将有些措手不及，又有些“被重视的”激动。 能够翻云覆雨把袁世凯拉下马来，能够在山东战败日本陆军，能够在两湖三地推行社会改革c建设军事重工业，能够以二十九岁的年纪当上三巨头之一，隐隐然为其中灵魂人物加上方才抛出的问题，显然是“来者不善”。 “鄙人以为，民权和国权之间并非矛盾，而是一致。” 何向东说了半天，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这么一句话？皱眉思索半晌，何向东觉得自己的思维在“官位”上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古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何某人实质上掌握了国家军政大权，开始制定未来几年c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发展战略，已经习惯的站在“大权在握”，“天下人皆不如我”的巅峰，洋洋得意的指点江山，自得于站在高处的开阔眼界。却不曾低头看一看，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民权和国权并非矛盾，而是一致！”这是从一名国家雇佣公务员和兼职报人的角度看到的事实，或者说是他的理想。何向东呢？难道真要以国家发展战略的名义，带领中国走上军国之路？ 神情凝重的，无声的，何向东起身向周先生鞠躬后，转身离去。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53章 【中华民族】 北京的吉祥园乃是戏曲大腕儿们扎堆登台的地方，民国四年了，普选登记在京城内外早已经结束，带来的一股子“平等c民主”的风潮还未消褪。在民国，梨园子弟也是选民，上面公布的榜文里叫什么来着？噢，对了，叫戏曲演员。 平等c民主的风潮之中，民国的戏曲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新锐的大腕儿梅兰芳今天就在吉祥园上演由小说新编的“时装剧”，名目叫《宦海潮》。 正午刚过，吉祥园门口就摆出梅兰芳的扮相照片，照片镶嵌在玻璃框子里，下面露白写了几排小字，乃是大腕儿谭鑫培对梅兰芳的几句褒扬之辞。照片旁边是巨幅的“海报”，有《宦海潮》的剧情简介，有上台各角的简评，还有以中国画写意出来的春兰夏竹秋菊冬梅，配上与照片神似的梅兰芳扮相，颇为扯人眼球。 别说络绎而来的票友，就算拿着人力黄包车来往的车夫们也忍不住会瞧上几眼。 一元鄂版纸钞的门槛费，进门之后免不了要茶水和茶点c瓜子c香烟之类的消费，看到兴处一声叫好，立时就会有戏班子的专人跑到面前鞠躬，此时，少则打赏几个角子钱，多则，呵呵一掷千金者比比皆是！ 新戏的第一场，往往就是京城的爷们儿c票友们显示对梅老板的支持c忠心的最佳时机。 来早的人们喝着茶，嗑着瓜子，或者抽着香烟，聊着天。所说有《宦海潮》小说的情节，也有梅老板去上海演出的趣事儿，还有喝茶看戏不忘忧国忧民者总喜欢扯几句闲话两个身穿黑色制服，腿上扎着白布绑腿的警察一进门，闲话立时停了。一名络腮胡子的警长挎着大号手枪，背着手，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一眼全场，扭头上了二楼；一名警察手里只有黑白相间的警棍一根，站在门口东瞅瞅c西看看，让人觉得他们就是专门来混票的。 人们还是闲聊着，似乎是不把两名警察的到来当回事儿，实际上却始终关注着警察的动向。 不一会儿，警长下楼来，招呼警察走了。 “肯定有重要人物来！不知是外国使节还是哪个衙门的总长？听说，这戏啊，梅老板是得了教育部专款支持的，还要排成西洋电影儿呢！” “谁说不是，张警长就是先来查看的，二楼包厢肯定得有用场。” “你认识那湖北佬？咋不打个招呼呢？”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打招呼，自讨没趣嘛！” 人们在闲聊c猜测着打发时间，新到的很快就融入其中，说着街面上的变故。 “我看到一队宪兵刚刚过去，又来了一队宪兵，就在门口放了俩岗。” “听说，教育总长梁任公要来。” “教育总长，啧啧” 从1913年末开始，民国的教育总长就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了，而是手里握着几千万元预算的c在国务员会议和最近的国家战略委员会都能说上话的重要人物。对喽，有人说教育部是给新编时装戏拨了专款的，那总长哪能不来看一看呢？ “来了，来了。” 随着人们小声的议论，一名腰间挎着左轮手枪的少校军官进来，噔噔噔上了二楼包厢查看一遍后又噔噔噔的下楼，站在楼梯口。身着长衫的教育总长梁启超和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进来，此人正是学部理事之一的张君劢。二人含笑向场中的观众点头示意后，施施然拾级而上。 梁启超在民国文化界之地位当无可置疑，作为国会解散前进步党的领袖之一，政治地位卓然，成为临时内阁教育总长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过，这一任总长除了手里有了几千万的经费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凝练中华民族的新文化魂魄。“中华民族”这一称呼，恰恰最先出自于梁启超笔下。 五族共和，毕竟是五族，合五族为一族，乃为中华民族。 张君劢是南方有名的社会研究学者和哲学家，他提倡以中国传统文化之改良为根基，吸收西方先进之文明，融合中最适合中国的社会民主体制。而非有样学样的照搬西方某一国的体制，扣在中国的脑袋上施行。五千年的中华文明，除了因为百年来的落后挨打而益发突出的糟粕，难道就没有一点可发扬之处？ 学校，书本的教育，对于幼童c学生有效，社会教育中，报纸c杂志c戏曲和电影对成年民众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宦海潮》是广东人黄小配写的一本新派小说，借前清外交官员张荫恒的宦海沉浮揭露前清官场的黑暗，又借主人公的矛盾性格和人生遭遇c戊戌变法被流放c庚子之变被处斩的悲剧结果，呼唤民主的c强大的c全新的中国政治，隐喻今日之民国。 在1915年春天的中国，梅兰芳将小说改编成戏曲搬上舞台，堪称“样板戏”。 梁c张二人刚刚在二楼首席包厢里坐定，楼下的人们又“嗡嗡”起来，侍从警卫军官更碰响了马靴的后跟，向步入吉祥园的陈云卿和罗雅琴致礼。今日，二人是专门来为新剧捧场的，还特意穿着锦缎质地的精美旗袍出现在公众场合，特别是罗雅琴身材高挑c凹凸有致，引起一番骚动倒也正常之极。 “铛！”一声锣响，戏台幕后出来一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似乎还上了一些头油，油头是铁定了，粉面却不是。一番开场白之后，好戏上场。 锡拉胡同，坂西会馆。 日本正金c朝鲜c横滨三大银行组成的银行团代表崛口荣一从汉口赶来向坂西利八郎少将求援。 “八幡制铁因为一直采用汉冶萍的精铁砂，所以是以马丁炉为主的碱法炼钢设备，与满铁从辽东搞到的铁矿石完全不合。如要用辽东铁矿石，八幡制铁就要全面更换设备，投资巨大，短期内依然无法解决铁矿石匮乏的问题。将军阁下，1911年时，汉冶萍向八幡制铁提供67000吨精铁砂，到去年年底，这个数据为0。我方根据协议，以股东身份查看汉冶萍的经营记录，去年一年，汉口钢铁厂c大冶钢铁总厂产量为生铁48万吨，炼钢29万吨，已经超过帝国钢铁工业的总和。” 坂西利八郎也为此头疼。当初，他作为新任武官是反对日本财团投资汉冶萍和大冶化工的。但是，财阀们要追逐利润，罔顾警告而投入巨资到湖北，甚至得意洋洋的宣称打破了英国对杨子江流域的经济利益垄断，为帝国钢铁工业找到了最佳的原材料甚至成品资源地。 结果呢？ 结果是支那在扩大汉冶萍生产规模之后把大冶出产的铁矿石消耗殆尽，一块也不给八幡制铁；结果还是汉冶萍钢铁在船用钢板c炮钢c轨道钢及建筑用钢材的市场占据垄断地位，所有生铁除了用于铸造和兵器之外，几乎全部消耗在炼钢上。所以，大日本帝国根据与汉冶萍的合作协议，生铁也拿不到了。 没有铁矿石，没有生铁，八幡制铁可以关门了！嗯，对此，驻华公使馆已经无能为力，只能依靠财阀和帝工自行设法解决了。不过，崛口荣一提供的数据引起了武官的极大兴趣。 “崛口君，你可有汉冶萍生铁c钢材的具体去向记录？” “没有，查阅经营记录是在被监视的条件下进行的，鄙人只能通过强行记下关键数据。” “还有什么数据？” “粤汉铁路加快建设，去年消耗轨道钢4000余吨；川汉铁路勘线完毕即将开工，已经为其库存轨道钢2000吨；上海城市建设需要大量建筑钢材，预计今年之内需求在三万吨以上；求新船厂消耗6000吨船用钢板；东北京奉铁路锦州—奉天段支线预定用轨道钢一万多吨；汉口谌家矶的“江北机械制造厂”消耗铸造生铁万吨左右，上海杨树浦的纺织机器厂和生铁铸造厂消耗生铁也近万吨。除此之外，汉冶萍钢铁出产几乎全部为军事用途。” 坂西利八郎粗略估计，去年支那最大的兵器工业基地消耗钢铁在三十万吨左右，这个数目字是日本去年的军工消耗钢铁数量的两倍。长此下去，日本军队将无法与支那军队比拼钢铁，决战不用打就已经结果分明。 “崛口君真是博闻强记，辛苦了。” “将军阁下，帝国需要战争教训支那，迫使其向帝国输出铁矿石和生铁。” “战争！？”坂西利八郎的眉头跳动了几下，此时此刻，国际环境并不允许日本“无端”发起一场对支那的战争，而且，战争如果不是总力战，那就无法取得胜利。这一论点，不仅仅是驻华公使馆武官作出的，而且是参谋本部总长长谷川好道大将和军事教育总监山梨半造中将的共识。 日支战争一旦引发就是生死决战！ “还是请崛口君转告各财团，请他们在辽东的煤铁产出上设法吧！据可靠消息，何向东已经准备在锦州布局大型军事工业基地，如果不赶紧行动起来，后果恐怕与汉冶萍一样，帝国的大笔投资只能化作涓涓细流一般的利益，却又抛洒在太平洋航线的船资运费中。” 坂西利八郎的最后一句话，可谓捅到了财阀们的痛处。 投入汉冶萍和大冶化工，作为商业投资是相当成功的！可是，如此大规模的重工业投资不能指望三c五年就拿回本钱和足够的利润。每年几百万日圆的利润换来什么？换来日本钢铁工业的原材料紧缺，必须从美国和南美设法购买矿石为此生产和军工所需，横跨太平洋的运费和趁机抬价的美国商人，让帝国钢铁工业几无利润可言。 不得已，帝国政府只得给予补贴，补贴的钱从何而来？从原本就紧张的军费中挪用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必须设法打破！窍眼，就在辽东！ 正文 第254章 【指北针失灵】 日本陆军新编两个师团，即19c20师团，归属朝鲜军司令部由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大将指挥，分驻朝鲜各地。朝鲜，咸境北道，茂山郡地方，夹子窝，日军第20师团在此驻扎了一个步兵中队为守备队，以卡住朝鲜人经此到图们江口，再逃向中国或者俄国的通路。 夹子窝，在盖马高原（朝鲜北部与中国长白山毗邻的高原）东部的山窝里，在日本海的春风吹拂下，漫山遍野都绽放着粉红的金达莱花，搞得杨虎上校也不得不身披渔网，插满金达莱，连头上的草环也被花环所取代。 如果这副样子的特勤大队长到京城的总参谋部露一个小脸，那乐子就大了，铁定把梅老板的扮相也给压下去。 在日军高高搭建起来的哨所眼皮下潜伏观察c绘图记录，就是考验胆量c耐心和伪装的事情，没啥太多学问。 风，潮湿的，略带咸味的海风吹来，似乎越来越潮湿。 杨虎看了看远处天边，果真出现了一层层黑云，妈拉个巴子的，朝鲜的老天爷不太给老子面子啊，居然要下雨了？乍暖还寒的春天，一旦下雨，这山窝窝的气温就会陡降，得安排一下。 合格的指挥官必须掌握一项技能，或者说时刻在脑子里绷紧一根弦——保持部队的战斗力。 向右后方打出手势，杨虎紧盯着不过八十米距离上的日军哨楼，慢慢的移动身体到凹处。 如果从哨楼看向山野，那不过是一丛丛的金达莱被海风或者山风吹拂得微微摇晃罢了。从1907开始到1912年结束，对朝鲜义兵运动的镇压在持续五年后，朝鲜全境已经没有成股的义军活动了。可是，朝鲜军依然得到两个师团的新编力量，为何会如此呢？在日俄满c蒙利益分割清楚之后，乃是要就近威胁中国的满洲地区，随时增援关东都督府的军事行动，在中国陆军整编c第十五师开出关外的同时，依然保证在满洲地区或毗邻地区的军事优势。 朝鲜四个师团另两个混成旅团c关东两个半师团c天津一个旅团c青岛一个半师团。面对如此庞大的军力，如果换做1900年c1905年c1911年的中国，势必会因此而膝盖发软，任由日本人索取。 可惜，天变喽！看，半空出挂出一道蓝白色的电弧，“喀喇喇！”雷声滚滚而来。 运动到山沟中的杨虎和弟兄们已经穿上胶皮雨衣，正在把渔网伪装往身上披挂c整理妥当。 一道电弧刚刚消失，又一道电弧在半空中闪耀，弧光映出云层之间的界限，弧光又朝地面拖着尾巴，像是要被某种力量从半空中拽到地面上一般。“喀喇喇”这一波雷声显得更近了。 杨虎看到电弧那奇怪的尾巴，心想，要是就这么着劈在鬼子哨楼上，那才叫老天有眼咧！嗯，下雨了。雨点从空中落下，打在金达莱的花瓣和没有多少叶子的树枝上，淅沥作响。 略回想了一下，鬼子巡逻队的时间c路线和行进规律c鬼子哨楼的换岗时间c几个重要位置的情况都已经弄清楚了，可以撤退了。走那条路回去呢？掏出指北针，掀开铁皮盖子，耶！？妈拉个巴子，早不坏c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坏了！云层从东边来，东边是海洋，这一点决计不会错，指北针却指向东边。 杨虎摇了摇指北针，再看，指北针艰难的c微微颤抖着又指到东边去了。 “伍福明。” 四分队长伍福明凑拢来，摸出自己的指北针，见鬼了，也指向东边。 淅沥沥的春雨越来越密，视野远处已经蒙上一层白色的水幕。半空中又拉出一道蓝白色的电弧，电弧的尾巴，尾巴果真像是被谁拽着一般朝地面延伸。电光一闪即过，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杨虎依靠地形判定方位，带着部队向正西撤退，与指北针所示成标准的相反方向。他搞不懂指北针为何要捣乱，那就一路走，一路看，看看这指北针究竟要捣乱到何时？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湖北工业实业局的李四光局长带着德国佬伯恩斯坦恰好跟随特勤大队的话，恐怕二人就会高兴的跳起来。 地面几乎裸露的铁矿，天空的闪电，电磁感应作用到指北针的磁极而已。 朝着长白山方向撤退了大约三十多里路，直线距离也有八公里左右时，杨虎和伍福明的指北针一齐恢复了正常。杨虎把这一事件写入“特勤日记”，十多年后，地矿勘探人员按照总参谋部交付的日记指引，轻而易举就找到亚洲最大的“茂山磁铁矿”。 为了铁矿石，崛口荣一从北京又转到辽东半岛的关东都督府，与关东都督中村觉中将与满铁株式会社总裁中村雄次郎中将，以及大陆浪人头目川岛浪速c恰好在大连的大仓喜八郎商议对策。 “经济方面的情况不能单独看待。目前，支那军吉林部队在长白山区进剿朝鲜乱党，张锡銮也通报说，奉天军队随后会在东满组织军队行动配合吉林方面。从此可以看出，支那东三省军队已经在整编和何向东亲自督促下，形成统一的指挥体系。吉林方面的首先行动，应该是支那军第二十师的番号落到孟恩远手中的前兆。如此，南c北满支那军将有第十五c第十九c第二十师和骑兵第一师c第二师，奉天第一师c黑龙江第一师和骑兵旅，总兵力达到十万。假以时日，这十万支那军都将具备第十五师一样的战斗素质。何向东和支那军部要在关外锦州地方建设工业基地，目的就是解决十万军队的装备和军辎补给。以汉冶萍来看，一旦何向东在锦州建成工业基地，辽东煤铁资源的大多数将被其消耗，难以为帝国所用。” 中村雄次郎中将的发言从军事现状说到对“资源利益”的担心，又隐隐揭示出一个令人担忧的远景——大日本帝国的满蒙战略将被支那的锦州工业区建设所遏制。 军事的占领c经济的渗透和利益联系c随着人口殖入的文化入侵c资源的攫取，一直是关东都督府在南满经营“战略基地”的四大手段，相辅相成c缺一不可。 何向东出关到奉天之后，支那政府和东北地方政府策划着大规模移民关外，东北建设兵团正在锦州筹组，与工业基地的选址叠加，让人不得不注意锦州的战略地位。 锦州，位处辽西走廊北端，濒临渤海，联接关内外，也联接着辽东和热河。日本早已经摸清楚锦州大凌河口一带的水文资料，除了锦西县葫芦岛一带水深可以靠泊五千吨舰船之外，大凌河口——双台子河口一带都是河流泥沙冲积而成的浅滩。如此，日本优势的海军舰队无法就近对锦州形成火力威胁，形成海陆协同作战的态势。 这就说明，何向东的关外战略是冲着日本来的！ 不过，大仓喜八郎却从中嗅到了商机。 “崛口君，银行团是否考虑就近在鞍山制铁所的基础上扩大投资，增强铁矿山采掘能力，就地冶炼钢铁，利用南满铁路和大连便利的海运输送到帝国本土？” 崛口荣一知道大仓财阀与关东都督府c满铁株式会社的利益关系匪浅，银行团背后的财阀们要涉足辽东煤铁，势必要与大仓打交道。与其竞争让支那人得利，不如合作，以尽量满足帝国对钢铁资源的需求，共同发展。 “三井c三菱对此已经达成共识，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商务专员与大仓组接洽。” “不久之后？” 大仓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在大财阀联手向辽东压迫的关头，他要竭力的掌握主动权。否则，大仓财阀将在辽东的煤铁资源进一步开发中被三井c三菱这样的超级巨头吞并。 “支那东北地方代表严恩棫已经提出，支那官方将增加在鞍山制铁所和本溪湖c抚顺煤铁的投资额度，以满足可以预见的锦州工业基地之需求。按照合资时的条约，我方要在今后的鞍山c本溪湖c抚顺煤铁事业中保持控制权，就必须同步增资。听说，支那的工商发展银行已经为锦州和辽东煤铁事业准备了六千万元的准备金；同时，支那地方当局于昨日向关东都督府提出清理军用票券的要求。崛口君，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清理军用票券是整理金融经济秩序的必须，也是把日本利用军用票券掠夺东北经济利益的魔爪斩断的必须。换一个角度来看，日本在辽东的金融能力大打折扣，所有投资将从日圆换为鄂版钞票之后才能实现。 鄂版钞票是信用货币，实质上，日本要谋取在辽东煤铁开发事业的主导权就必须增资，就必须用金c银复本位制的日圆与鄂版钞票兑换。这种事情在湖北发生过，等于是日本财阀借钱给工商发展银行，进一步壮大其金融能力，为支那政府的东北开发战略服务。 崛口荣一深知其中利害关系，因此从大冶到汉口又到北京，再到辽东，就是想寻求一个最为妥善的“投资办法”。恰恰，意图保住大仓财团在辽东地位的大仓喜八郎提出这一问题，那就，请大仓先生来解决吧？ “嗨伊，大仓阁下（大仓喜八郎得到日本勋位）想必早有对策。” “抢先一步筹组辽东银行，以兑换军用券为契机植根辽东，作为日圆投资辽东煤铁的专属金融机构。嗯，鄙人的报告已经呈交给总裁将军阁下，得到批准。” 中村雄次郎中将微微点头。 崛口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大仓要独霸辽东利益的阴谋！那么，背后有三井c三菱的正金c横滨c朝鲜银行，能否再次携手把大仓打压下去呢？ “大仓阁下的先见之明，本人深感钦佩，相信在辽东煤铁c金融事业发展中，大仓阁下能够为帝国谋取更多的利益。对此，本人将拭目以待并预祝阁下马到成功。” 以退为进，看看大仓的反应再说！崛口的策略，在对付大仓财阀方面来看是合理的，但是就关东都督府要推行满蒙战略，打压支那的东北开发战略而言，则是罔顾帝国利益，“不负责任”的推托和故意拖延。为此，中村觉和中村雄次郎都皱起眉头，代表与满铁合作的“支那民间资本”的川岛浪速也闻到言语之间的火药味儿，干脆闷不做声。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55章 【国务扩大会】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1915年5月4日，张振勋c聂云台c黄炎培率中国实业界赴美考察团，暨参加旧金山博览会展团到达旧金山。 惨烈的欧战让欧洲强国的参展规模严重缩水，大量展位空置，让举办展会的美国人对中国展团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美国总统代表戴维c西美商会会长兹巴克c旧金山市长洛维c旧金山商会会长摩泽c旧金山世博会中国展品总监陈琪c中国驻美公使夏偕复c旧金山领事馆领事徐善庆c陆军少将刘庆恩及旅美华人代表到港迎接并出席欢迎会。 考察团落脚之后，一封长长的“商业密电”通过外交越洋电报的渠道传回国内，正巧赶上每周一的国务员会议。 商业密电，其实是刘庆恩假勃朗宁之手运动美国陆军的报告书。 “鉴于美国重要的四十六家大企业从去年八月到今年四月，对欧洲列强的贸易中得到一万万四千万美元的利益，今后的利益还将以倍增的速度急剧扩大，故而，美国财团对欧洲战争的态度还是以中立谋利为主。不过，有一种论调已经渐渐的充斥在美国高层人士之中。美国陆军部长史汀生认为，美国在欧洲的商业利益建立在战争需求之上，也建立在欧洲没有被战争完全捣毁的基础上。一旦欧洲因为战争变为废墟，美国为战争而准备的产业就会陷入萧条，美国就要为欧洲市场的重建而花费巨大的代价。因此，对欧洲战争绝对不能以坐视谋利的态度，美国应该在适当时候担负起维持国际秩序的责任，出兵制止战争。” “在前任总统塔夫脱和现任总统威尔逊的支持下，史汀生与参谋长会议主席伍德将军已经着手增强陆军的一系列计划，其中，规定美国陆军在一旦爆发战争时，至少能立即动员四十六万名士兵，四万三千名海岸炮兵和三十万名预备队。实际上，美国政府以各种名义骗取议会通过的采购案中，大多是军事采购，已经在为建立这支军队作准备。” “孤立主义，国家军国主义化担心和对欧洲战争漫不经心的美国精神，在财团和政府的双重作用下，势必会慢慢的靠近战争。这是勃朗宁先生作出的评语，他认为，兵器工业要提前做好准备；他还认为，汉雷公司的经营还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即金融支持跟进不利，建议中国和美国政府间，金融机构间，合资成立中美银行，为促进中美经济交流，为跨国界的合营公司服务。张弼士（张振勋）先生目前正就此事与美国方面交换意见。” “美国拥有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工业生产能力，如果向军事工业转化，几乎能够大批量生产出世界上任何已知武器。职部建议，商洽中的一万万美元无息贷款可立即用于中美银行的注资，以汉雷武器公司的躯壳大量吸纳美国技术和人才到中国服务。” “汽车，在美国已经被认为是最有效的交通工具，汉雷公司正在试验把希诺b型轻机枪装载在装甲汽车上。汽车工业的体系，于中国完善工业体系而言具有强大的促进力，是否考虑引进美国汽车工业企业？职希望在离开归国之前得到确定答复并作出安排。” 总参谋部电讯处长刘戟中校向国务员们扼要诵读了“刘庆恩报告书”。通过报告书，国务员们当真要对“擅长发明武器和管理兵工厂”的刘将军刮目相看了。看看他的报告，哪里还是军械将军，完全就是政客和商人嘛！ 何向东把众人的神色反应收入眼底，一方面为刘庆恩的快速成长而欣喜，一方面又为促其成长的背后因素而悲哀。 汉阳兵工厂比之1911年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可以改名为大冶兵工厂了。但是，工业配套建设程度不够c兵工厂的管理尚待整理c采购资金与预期的发展目标之间存在巨大的落差。年产汉88改步枪10万支，98式尖头子弹5000万发，手榴弹12万颗；82迫击炮300门，57步兵炮120门，75野战炮55门；各式炮弹10万颗，其中150炮弹5000颗，105炮弹12000颗。如此产能放到欧洲战场上打一周时间就会消耗殆尽！ 随着今年军费预算中军械采购资金一次性拨付汉阳厂，汉阳厂正在汉雷公司的技术支持下扩大产能，并利用穆藕初带回来的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罗“科学管理法”，增加设备c采用流水线生产，定岗c定员c定薪的管理模式，可望再一次大幅度提高产能。 军械采购金已经拨付，汉阳厂在投入新购（造）设备c人员培训c工艺改进c新武器研发之后，如何保证足量的向军队提供武器弹药，支撑三年整军计划？那就得设法搞到钱c搞到更好的设备和工艺技术。 刘庆恩在美国，就等于是叫花子面对一座藏宝山，见了啥都想往家里搬，可是，在两国关系并非对等的当前，在美国社会还相当的歧视中国的时候，很多事情想得容易做起来难！ 利用无息贷款筹组中美银行是个好主意。汽车工业的引进，恐怕得先解决石油的来源问题。石油，何向东能确定“大庆油田”的位置大约在哈尔滨以南，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的t字附近；胜利油田就在黄河河口南岸地区；陕北也有油田；还有甘肃的玉门关和新疆的克拉玛依，从地图上找到这些地方不难，难的是中国没有力量把这些地方的石油从地底抽出来，然后提炼成合用的汽油c柴油c煤油以及副产物沥青。 刘庆恩的长电把会议原定的主题给扯偏了，也把何向东弄得明显走了神儿。 “参总，参总。” “噢！” 唐绍仪对何向东的走神并不感到奇怪，从那一夜在正阳门车站的月台谈话之后，外交总长就一举一动言一行都在为“何参总的战略目标达成”服务。这段时间来，唐绍仪也清楚的看到，三巨头同盟，其实是以何向东为核心的。如此一来，与段祺瑞之间的小小不愉快已经不足以影响外交总长的心情了。 “俄国在英法的压力下，准备在关税自主问题上向我国让步，如此，关税自主谈判有望在近期成功签约。” “不是英法的压力，是德奥土三国同盟的压力。”何向东朝外交总长露出微笑，表示自己不是反对外交总长的意见，得到回应后，才说：“观战团的第一份报告于礼拜五送到，英法为主的协约在西线试图打破堑壕战的限制，在佛兰德和香槟地区连续发起两场攻击作战，得到的战果仅仅是前进千余米，夺取德军的几道堑壕而已。德军在西方处于防御态势，在东方准备积极的进攻，俄国的压力由此而来。为了减轻战线的压力，俄国必然要求英法在西线继续发起进攻，英法趁机在我国关税问题上提出要求，就有了这么一个结果。” “参总的意思是，英法军队故意不作大的突破？”唐绍仪是加入协约谈判的负责人，已经把自己放在协约国利益中去考量战局的问题。 “也不是，英法也被限制了，第一，英国需要时间动员其庞大的资源力量和人员力量，之后才能增强其在法国的远征军；第二，堑壕战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 段祺瑞突然问：“我们呢？” 总理此问是带着一种希冀的形态，希望何向东嘴里能迸发出奇迹来。实际上，以英法军队和德队之强尚且陷入堑壕战不能自拔，怎么能够指望何向东带着还在整编之中的中国陆军去打破，或者说具备这种能力呢？此问一出，看看与会的国务员们的表情就知道，对此不抱希望。 “能！”何向东的回答毫不犹豫，语气坚定。 司法总长伍廷芳微微摇头，教育总长梁启超神色复杂的轻轻叹息，农商总长张謇无声的动了动嘴巴，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教训年轻人”的冲动。三位总长的年龄最长，几乎就代表了“最成熟的观点”。 “八月底，第九师将进行实兵实弹演练，届时请各位总长到场观察指导，看看欧洲的堑壕战是如何被中国陆军打破的！” 黎元洪忍不住了，问：“向东，真的能打破？” “真的能！” “说一说！”黎元洪c段祺瑞异口同声。 “这个”何向东作难了，这种问题不是说一说几个字就能解释清楚的，而是不同的战术思想体系的碰撞，要说清楚，那首先要解释清楚中国陆军的战术体系和欧洲交战双方的战术体系。“需要太长时间，也需要一些准备工作。” 黎元洪c段祺瑞也不管年轻人的“托辞”，二人把军权完全交给何向东，甚至把加入协约国对德宣战c派兵远征的“大计”也交给何向东，哪有不搞个清楚的？ 段祺瑞摆手道：“马上准备！在座的国务员尚未确立信心，遑论全国四万万民众？！” “那扩大会议吧？” 国务员会议扩大为各部院总长c次长会议，在等待新的与会者到达的时间里，地图挂出来了，幻灯机搬来了，何向东忙着在胶片上写写画画 正文 第256章 【四种侦察】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军事思想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可以描绘出连续发展c积累c革新的清晰路线，与军事技术的发展密切相关，与战争实践中得到的教益也密切相关。说起来，这就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系统问题了。 中国陆军与具有深厚底蕴和清晰发展路线的欧洲列强陆军不同，因为何向东的介入，发展路线被强行打断在1912年，然后从1912年开始以异乎寻常的高速度向时代的顶峰攀登，试图达到装备技术c军学思想c军队战术训练c战略制定c战术执行和指挥能力的高度统一。 以法军为例，法国陆军是全世界第一支装备无烟火药步枪的军队，是全世界第一支装备优良的75小姐速射炮的军队。在技术革新的牵引下，崇尚集团冲锋c白刃解决战斗的法国陆军从1900年代开始，受到“进攻优先”的战术思想主宰，把“炮兵征服c步兵占领”的战术理念演绎到了极致。得到的结果是——一次次的进攻失败，大量训练有素的军队被德军的重机枪和火炮打翻在冲锋的道路上。 又以英军为例，在布尔战争中吸取教训的英军，在远征军的火炮装备上不如法国陆军和德国陆军，却依仗维克斯重机枪和优良的恩菲尔德步枪，加上工兵铲和铁丝网，率先钻进堑壕之中，生生的抵挡住德军进攻的脚步。可以说，英军更具有一定进攻精神的同时，更加崇尚防御。 英国人算过一笔账，假定两千人进攻一千人，那么，进攻者就占有1000发子弹的利益；再假设步枪每分钟能射出十发子弹，那么进攻者就占有10000发子弹的优势（这是法军信奉的，无论是子弹和炮弹）。但是，防御者趴伏在掩蔽良好的地方，受到攻击的部分只有进攻者的八分之一，那么以命中率来计算，进攻者的命中率减去八分之七，防御者每分钟反而占有7500发子弹的优势。 防御比进攻更有效率，何不防御呢？ 问题是，防御解决不了引发战争的“政治根源”，防御只会让战争发展成为双方都消耗不起的无限期战争，防御者得不到一分钱的“战争红利”。因此，海外资源不如英国，战争在自己的国土上展开的法国人不能防御而必须进攻；而英国人则希望用防御拖延时间，以便集中大英帝国在全球的军事力量后，发起决定性的一击。 英法两国在政治上是一致的“协约国”，在以战术实现政略的思维方式上，出现了极大的分歧。 分歧造成彼此缺乏协同，协约以三场进攻战役为主的1915年春季攻势失败了，成为何向东用来分析c论证“突破战术”的“反面教材”。 “在弹仓步枪c轻重机枪和铁丝网c完整的堑壕体系面前，突破纵深到达6000米的绵亘防线，是摆在世界各国陆军面前的一道难题。法军作出的尝试是集中大量火炮和密集的兵员，以饱和炮击和不间断的波次步兵强击的战术，试图作出突破。在香槟省的春季战役中，法军规定一个师只负责一公里攻击正面，由超过七十门火炮的炮兵部队提供支持，在进攻前三天就开始炮击。结果是仅仅前进500米，未能突破德军防线，执行战役进攻任务的法国第四集团军付出伤亡c失踪九万多人的代价。” 派出观战团的好处体现出来，何向东可以拿别人流血得来的经验教育部队，再非空口白话的“凭空指点”了。 “英军在稍后也组织了攻击战役，但是，其攻击点的选择与法国进攻作战地区相隔几百公里，也就是说，两场协约先后发起的进攻作战没有一点点关联性。在内夫—夏佩尔地区，英军集中四十八个营近五万军队，300多门火炮，在短暂的三十五分钟炮火准备后，在三公里宽的正面向德第七军的三个营阵地发起进攻，轻而易举的占领德军阵地。英军没有想到进一步发展胜利为全面突破，在仓促的准备再次进攻中被德军增援部队击退。最后的战果是英军付出一万多人伤亡的代价后，又被德军赶回进攻出发地。” 历史证明，英国人在没有得到坦克和证明坦克的有效之前，没有多大兴趣用心准备进攻。 没有坦克，堑壕战就不能被打破？！错！ 法军在一公里攻击地段上堆积了厚重的兵力c火力，却以粗放的战役计划利用这些力量，造成攻击正面过于狭窄，没有形成重点，德军可以根据阵地被攻击的情况轻而易举的抽调兵力填补缺口。 法军连续三天的炮击，起到的作用是提醒德军攻击即将来临，还有坏作用是——当法军突破德军第一道防线后，密密麻麻的弹坑成为法军步兵和炮兵前进的最大障碍，没有炮兵的支持，甚至连重机枪都难以及时运动到位，依靠步枪的步兵在德军第二道防线面前就是靶子。 恰恰，法军的波次进攻阵列把一队队排排“靶子”连续不断的送进德军第二道防线的交叉火力区域，造成九万多人的惨重伤亡。 法国士兵是勇敢的，法官是笨拙而残酷的！ “在绵亘的西线战场发起单独的c有限正面的进攻，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战术错误。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装满清水的铜盆中洗手，手伸入水中，看似成功突破了，可手一旦离开水面，水面又是整然一体，损失的仅仅是溢出的一些水而已。第二次把手伸入水中，盆中的水一滴都不会溢出。在几百公里的防线面前，一公里c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的攻击正面都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进攻必须是全线进攻！但是，英法为何不发动全线进攻呢？在于他们的进攻作战思想还停留在单纯的堆积巨量兵力兵器的层面，没有把兵力兵器投入的有效率考量在内，也无法满足整条阵线发起进攻需要的兵力兵器数量。” “我模拟了法军炮兵指挥官的作战计划。正面一公里c纵深六公里的攻击区域，手握七十多门火炮，几乎无限量的炮弹，那就铺开炮兵阵地连续轰击，用钢铁和把敌人粉碎吧！指挥官只需调动部队c以地图或方位分配各炮连轰击区域，再给炮兵连提供无穷尽炮弹，直到把炮兵累垮为止这种作战计划等同于无。” 咔哒，幻灯机亮起灯光，把一幅作战示意图投射到白色的幕布上。地图有题头——中央军区高司滹沱河战区地图推演。 “在地形与法国佛兰德地区类似的滹沱河中游低洼地带，假设在三公里的正面上有德军一个师的三道堑壕防线和预备队集结地c师属炮兵阵地c指挥部c屯兵所和弹药所，纵深为六公里，整个作战地幅为十八平方公里。我军集中三个师另加强军属炮兵旅的优势兵力，战役目标为模拟全线进攻的条件下，从己方堑壕阵线发起对该处守敌的进攻，全面击破敌军防线并控制纵深地区。” “德军一个师，配备12个炮兵连，其中75炮或88炮6个连，105炮3个连，堑壕炮（轻便臼炮或迫击炮）3个连，合计72门各型火炮；另有师属重机枪营c团属重机枪连和每个步兵连都配属的三挺机枪，合计108挺轻c重机枪；还有三个工兵连，其中使用爆破器材作战的战斗工兵连一个，工程兵连两个。全师总计兵力为一万八千三百余人。” 何向东用长长的指挥棒在幕布上指点着一个个的图形标示，文字标注，番号数字，讲解一次军团规模进攻作战的组织。 进攻作战由战地侦察开始，侦察工作由四个方面组成。飞机和气球的空中侦察，炮兵前观的抵近侦察，前沿步兵的日常观察和火力侦察，夜间突击和捕俘作业。 空中侦察的任务是确定战区内敌军组织情况，包括兵力配置形式c掩蔽的炮兵阵地确认c敌军纵深后方道路情况了解c敌军日常调动和异常调动报告c敌军在我军试探性火力侦察作战时的整体反应。 炮兵前观的抵近侦察要求了解攻击重点区域内敌军火力点位置c钢筋混凝土强固阵地位置，以炮兵作图的方式标注在地图上；还要求对敌军遭到攻击时可能的撤退c增援路线作出推算或者评估。并要求与步兵前哨密切协同，随时掌握敌军前沿的火力点增加c变化情况。 前沿步兵以连单位，必须在炮兵前观的指导下，在正面区域分化远c中c近三个地境，每个地境标定参照物并分班c轮流用潜望镜实施不间断监视，就算敌军阵地上多出一丛青草c新增一块土坷垃都要搞清楚，记录后上报，供连c营主官判断，再上报团c师。 根据空中c炮观和前沿观察，对有怀疑的敌军动向或不能确定的疑似火力点，要组织火力侦察或者在夜间小规模突击中予以确认。夜间捕俘作战根据战地情况与火力侦察结合，由团c营级主官组织，军c师两级不作硬性要求。注意，在实战中，步兵旅一级的指挥建制取消，旅级人员充实到师c团两级指挥部，由师直接指挥到团，必要时指挥到营。 火力侦察还包括炮兵火力侦察c定时或不定时炮击和“试射”，在空观的配合下确认敌军炮兵阵地位置c规模（范围）c炮火种类。必要时，可以组织团级规模的步炮协同佯攻。 搞清楚德军师72门火炮的大致放列地，就能推测出德军在防御作战中的步炮协同策略；搞清楚108挺轻重机枪在防线上的位置，就能组织炮兵c步炮兵和机枪火力在进攻发起的第一时间给予消灭和压制，保障步兵和战斗工兵的突进。 简而言之，要对一个德军师据守的防线遂行坚决的进攻，首先就得尽量搞清楚180个点的位置。 正文 第257章 【对牛弹琴】 战役目标确定之后，经过高司初步计划后分解下达给各部为战役预令。 各部在预令的指导下，层层分解战役任务到下一级并在适当的层级组织侦察c汇总分析敌情我情c作出本部担任战役预令任务可行性判断c拟制报告高司。这是一次自上而下的指令性分解任务，和自下而上的检查性汇拢信息。 高司得到各部报告后，根据情况调整战役预令中规定的各部任务和兵力c兵器分配，确保兵力c兵器在主要突击地段上达成绝对优势。这又是一次自上而下的指令性沟通。 各部再次分解目标任务到连一级，特殊情况会到班c排一级。连级单位根据本身和配属部队的情况制定连作战计划上报营级，营级根据团级下发的要求审核连级作战计划，并制定本级作战计划上报团级直到师级和高司作战计划完成。 在中国陆军的主力部队第九师中，作战计划的制定已经不是单独兵种可以完成的事儿。 比如，主要突击方向的尖刀连，如果在正面三百米的地段上发起攻击。他就可以得到军属150加农重炮和150榴弹炮，师属105榴弹炮，旅属75加农炮，团属75轻便榴弹炮（山炮）和营属57步兵炮和82迫击炮，以及60迫击炮的支持。这些支持的根据是什么？就是侦察c判断结果，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的战役命令下发c作战计划的制定c兵种间横向联系c高司和上级检查，最后达成兵力c兵器的合理分配和各种战术的合理利用。 指挥，不是将领在指挥部的地图前摆个“仆死”，下达几个“神来”的命令。 做完上面的工作，高司总指挥就可以确定基本的战役决心了。 为何是基本？在此基础上如何隐蔽调动兵力兵器c如何隐真示假误导敌军，从而打出奇袭效果？如何在达成战役目的的同时造成敌方阵线更大范围的动摇c恐慌，让敌人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对应“被突破”的现状c甚至给对方将领造成“无可挽回”的印象，体现出战争谋略？如何尽量把各级战斗计划做精细，做到假定敌情充分估计和备用方案齐全，可以应对战斗中各种突发情况，从而以最少的投入获得最大的战果？ 当高司参谋班子制定的战役预令得到贯彻之后，更大的工作量还等着他们。 进攻发起前的战线调整，再侦察与反侦察，兵力兵器的投入时间c路径c次数和每一次的数量，压制炮兵和步兵师c团军官的联系会议，步炮兵和步兵营c连的联系会议，最后形成整体的炮兵作战计划和步兵作战计划，两个计划之间必须配合默契c密切协同。 炮兵作战计划包括： 重炮兵负责大纵深对敌炮兵的压制炮击c坚固目标的重点炮击c对敌军增援的拦阻炮击。师c旅c团属炮兵负责组织弹幕徐进护送步兵突击，对敌军可能组织反击的地段实施炮火区域覆盖，对复活的敌火力点进行补充射击，对步兵前进道路上的坚固火力点和敌兵力集群实施定点炮击。步炮兵要参加炮火准备，在战役发起的最短时候内拔除敌方阵线上的火力点，而后以交替前进c交替战斗的方式伴随步兵作战，随时为步兵提供炮火支持。 为了达成炮兵作战计划中规定的任务，炮兵各部队要根据装备c训练水平和实战需要采用相宜的战法。 7000米以上，远距离c不经试射就对某区域的覆盖性炮击和某目标的精确炮击，要求重炮兵提前在相同地形的某处实施试射，确定诸元，与空观c前观密切协同，炮兵阵地尽可能的靠近前沿，以有效射程达成对预定作战纵深的全火力覆盖。以多点c多方位c多炮种对敌军某一目标和某一区域实施“短促覆盖性炮击”，取代漫长的c消耗量巨大的c效果不佳的炮火准备，得到炮火急袭的“奇袭效果”。 徐进弹幕的组织，要求参与炮兵部队与步兵精确协同，炮兵连指挥官甚至炮长手中有每一发炮弹的发射计划表，包括弹种c引信c射击诸元等参数，炮兵完全按照计划表实施炮击，在步兵以每分钟四十米速度推行的前方七十五米构成弹幕，并以同速向敌军纵深延伸。 拦阻射击的组织，一方面是基于对敌军增援c撤退路径的预判，以此为基础提前计算出各炮兵阵地与炮击预定区域的方位c距离，再解算出射击诸元；另一方面是根据前线步兵c炮兵前观和空观的报告c要求，对报告方位c距离上的敌军目标实施快速解算，组织阵位c射程和战役计划中预定的炮兵部队实施炮击，仍然以区域覆盖的炮火急袭为主。 炮兵阵地前进或后退，包括转移时机c路径规划c路况保障c部队再展开c警卫c侧翼掩护和弹药输送保证计划。 炮兵突击不是如同法军那般堆积巨量的炮火进行狂轰滥炸，在地球表面造成一大片弹坑，而是有目标c有策略c有阶段性任务控制的进攻性炮兵作战。 步兵作战计划包括： 以轻机枪c手榴弹和60迫击炮为主力兵器的突击兵力群构成，战斗发起信号规定c战斗前准备c预定攻击重点和采用战术c兵力兵器分配，预设各种情况，步炮协同方案和信号规定c要求增援情况c撤出战斗情况等等。 武器装备的更新，让步兵有了更多的战斗手段，得以实现三三编制法c战斗法，连级单位可以在高强度作战中实现500米纵深短促突击，营级可以到达800米，团级可以达到1200米，师级能到达2000米。对于三公里正面，六公里的纵深突破作战任务，两个步兵师的交替进攻即可完成。多出的一个师干啥？佯攻c助攻c发展攻击或者转入防御的预备队。 庞大的c精密的军团级进攻战役计划，呈现在地图上需要战区地图c战区战役计划地图c战区战役推进演示地图c炮兵各作战面c各部作战地图c步兵各师c团c营c连的预定突击方向作战地图单单地图一项，全军集中起来足够铺满总参谋部的每一寸土地；高司c兵种c师c团c营c连各级书面战役计划文件则能堆满国务员扩大会议的这间会议厅。 何向东花了大半天时间向国务员们汇报滹沱河高司推演的成果，目的是要增强国务员们对军队的信心，达成的结果却是大多数国务员们不知所云，昏昏欲睡，只有军队系统的国防部c总参谋部几位次长和总监们听得是双目放光c津津有味。 散会后，段祺瑞拉了怏怏不乐的何向东去府学胡同“吃酒”。马车上，段祺瑞故意找话：“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哎，对牛弹琴，说了大半天没效果。” “怎么没效果？”段祺瑞盯着何向东，手指自己笑道：“我就是一个效果，现在，我对远征欧洲有一点信心了。” “难道之前泉公就没有信心？” “老实话，没有。”段祺瑞撩起窗帘看了看车外，说：“你也说过，山东之战是有心算无心c有备战不备，所以占了倭鬼子一点便宜。日本陆军和德国陆军相比差距很大，到欧洲打德国陆军，你说，我能有信心吗？” 何向东故作委屈状不言语。 今天何某人在会议中提说的，由国防军陆军第九师实践的诸多战术中，弹幕徐进是1916年由法军开始使用；军团级大炮兵统一指挥是1917年底鲁登道夫首先采用；步兵突击小集群战术是鲁登道夫1914年列日之战中尝试，在1917年的德国第十八集团军较大规模应用并取得战果；多点火力急袭战术则是1935年由美国陆军“大红师”在训练场上打出来的。 可以说，在当前军事技术装备条件下，何向东已经把能够用的战术手段都用上了，能不能行？肯定能行！ “今天听你说的是口干舌燥，我听的是信心爆棚，已经想着咱们中国陆军在欧洲战场干一场胜仗，好好给列强们看看。” “这么说，总理之前是不支持出兵远征的？” “是，我承认我还是低估了你。” “所以要请我吃酒？” “又铮也要来，他马上去法国了，道个别。” 派遣比张广建c冯玉祥更合适的徐树铮以驻法国公使馆武官的身份去欧洲，就近指导观战团的工作，是外交部和杨正涛与协约国在谈判桌上的成果之一。 关税自主权拿回来了，不是没有条件，列强的条件是中国关税在五年内上调幅度不得超过5，十年内不得超过列强平均关税水平。也就是说，列强还希望以优势的工业能力占领中国市场最少十年时间。这一“不平等条约”，只能指望远征军在欧洲战场上打回来。 何时筹组远征军？何时登船出发？这些都关乎国际关系和战略利益，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法国坐镇，顺便搜集情报，完善军事外交关系。 何向东不想看到远征军到达法国后被当做“落后军队”看待，不想自己的官兵们被人看不起，不想在协约国的司令官们改良战术思想之前，把中国陆军的任何一个人投入到欧战中去。至少，凡尔登绞肉机和尼维尔的自杀进攻是要避免的参与的这些，需要中国在加入协约国之后，由驻法武官领率观战团配合国内谈判达成。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58章 【不留活口】 月黑风高夜，未必就是杀人放火天。 阴历的四月三十深夜，天幕中没星也没有月，只有呼呼刮过的清凉海风或者是山风，反正，风中总带着一丝咸味儿，有时候却从南边的山口间吹过来。漆黑的夜里，日军哨楼上的探照灯总会在间隔大约二十分钟时从左到右缓缓转动，暖暖的黄色光柱投射在山野中，很快就被树木的枝叶遮挡c折射，能够维持视野的仅有哨楼下方大约五十米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 在1915年5月中旬，已经有番号名义的第20师团实际上还是分散在朝鲜各地的守备队，师团部尚未组建，预定划给的第26野战炮兵联队还在日本四国，划归该师团的现编部队大多以守备大队c中队的编制存在，由朝鲜都督府参谋部直辖指挥。 从守备队升级到正编师团，让夹子窝的日军感觉很高兴，也特别的敬业起来，在哨楼上布置了双岗，在哨楼不远处又有明暗双岗，还有夜间巡逻队有规律出现c游走c远去。 一个多月了，鬼子还是这副老样子。 趴在一丛花残叶绿的金达莱下，一身朝鲜平民打扮的杨虎上校对“不知变通”的小鬼子充满了蔑视，却不代表他会轻敌。对付这个守备队据点，他调动了特勤大队第一c第三中队作为掩护兵力，主战的是朝鲜军第一联队。 黑暗中，各部按照战前计划纷纷隐蔽就位，只得天亮就发起进攻。 夜间潜进，拂晓进攻，可以避免照明条件不如敌军而攻坚的劣势，发挥出两挺三八式重机枪的威力。进攻计划很简单，干掉哨楼上的两名哨兵，打掉探照灯后逐步后退，吸引日军到重机枪交叉火力中予以大量杀伤，再行强攻营区残敌。 军第一联队装备的武器是三八式步枪c机枪，日野26式手枪，从日军炮弹中取出下濑装药和300火绳信管包扎的包。 这样的夜晚，不利用起来杀人放火实在有些可惜。 图们江边的古乾原，距离夹子窝大约有八十公里的直线距离，若是逆五龙川北岸的山路而上，那就是两天的行程。一江之隔，古乾原与北面的珲春遥遥相望，使得这里也成为日军边境守备的要点，还有民政署驻扎。军第二联队和特勤大队第二中队c机炮分队在赵白朗少将的指挥下，也趁着这个黑夜潜进到古乾原。 赵白朗的攻击目标以民政署为主，守备队为次。 凌晨三时整，东方即将破晓时，一朵橘黄色夹杂着白色的火花在民政署大门处绽放，强光形成的残影还未消失，又一朵火花在泥砖堆砌而成的院墙上爆绽开来，两次爆炸发出的声响汇作一声——“咣。。”惊醒了古乾原大约两百余户朝鲜居民和一些日本军政人员的“春梦”，也惊破了东边的夜幕，露出一丝鱼肚白来。 春末，濒临日本海的图们江边，天总是亮得很早。 三八式机关枪发出有些像破锣一般的“咔咔咔”声响，把火流打进洞开的大门和坍塌的围墙，从梦中惊醒的日本军人和行政人员仓皇失措的冲出来，立刻被火流打倒在地。也就是眨了几下眼皮的工夫，一群穿着白色的朝鲜平民服装，头上扎着白布条，端着日制三八式步枪的军从大门c围墙冲进民政署，“啪啪”的枪声中，来不及组织抵抗的民政署人员纷纷倒毙，又被满怀仇恨的军们用刺刀挨个的招呼了一遍。 不远处的守备队军营有了反应，大约百余名士兵冲出军营，“咣！咣！”转换射界的四一式骑炮迫不及待的闹出响动，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同时，破锣一般的机枪射击声响起，两道火流以接近65度夹角射入被炮火轰得乱七八糟的日军群中。 火苗从民政署燃起，在海风和江风的吹拂助威下，很快就熊熊燃烧着腾起冲天的火柱和漫天的浓烟。古乾原简陋的街道上，朝鲜话在大喊：“我们是军！我们是义兵军！我们只杀日本人和韩奸！大韩国一日不光复，军一日不停止战斗！” 喊话声与落到守备队营区的炮弹爆炸声混合在一起，整个古乾原都乱作一团，朝鲜平民闹不清虚实，不敢出门，日军守备队终究是守备队，在火炮和重机枪的打击下被压制在营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民政署那边的火势越烧越旺。 五龙川上游的小山头上，赵白朗少将把古乾原的情况尽收眼底，强攻守备队营区是没有必要的，闹腾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可以提醒寺内正毅大将了。 一打手势，撤！军号声吹响，却与中国陆军的调门不同。 古乾原的战斗发起突然，结束也很干脆。 夹子窝这边的杨虎却还是很有耐心的看着东边天际线上，那似乎被谁用一支笔晕染开来的鱼肚白。夹子窝的地形以咸镜山脉的余脉浅山区为主，日军防御较为坚固，打法和发起进攻的时机把握，也就与古乾原那边不同。而且，那边的作战任务是闹腾一回即可，这边却是要端掉鬼子的守备队据点，接应从清津c罗南来的“残余义兵”。 估摸着天光已经能够照亮步枪的照门和准星了，杨虎缓缓站起身。 “咔咔咔。。”一挺三八式重机枪眨眼间就把三十发弹钣打光，子弹在日军那高高耸立的木结构哨楼上肆虐，木屑纷飞，击毁了探照灯，打死了两名原本就昏昏欲睡的哨兵，也就惊动了营区的守备队。 机枪没有继续咆哮，而是按照计划向后方的预设阵地撤退。军第一联队一个中队的九十多号人大呼小叫着冲向营区，“噼里啪啦”的发出一轮弹雨，大多没有什么准头，倒是有朝鲜义兵一贯的风格。 日军刚开始还不太敢露头，只依托窗口c墙体c沙袋工事射击，打了一会儿，看到穿着白色朝鲜衣服的义兵们纷纷溃退了，重机枪却还没开火射击，立时就能作出判断——朝鲜义兵的子弹不多。 从1895年之后，日军在朝鲜的军事镇压行动，最高规模为旅团级，到了1908年，大规模的义兵活动被阻止后，军事行动就以大队c中队的“守备队规模”进行。到了1915年，若非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拥有一挺重机枪的朝鲜义兵出现，大多数的日军守备队官兵都认为——朝鲜已经被彻底征服了。 一群日军从掩体后冲出，成波次的交替前进，掩护射击，子弹很有准头的飞向溃散的义兵，造成不小的伤亡。幸存的义兵们更加惊慌，向西边的大山深处狂奔溃逃，似乎他们除了偷袭之外，根本就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来。嗯，这就是以前的朝鲜义兵！ 杨虎上校和第三中队百余官兵就趴伏在距离被击毁的哨楼大约80米处，依靠丛生的金达莱为掩护，静静的看着日军冲出，军溃散，暗自估算追击日军人数和留守兵营的战力。 追击的日军大约是一个小队六十余人，显然不够。 发出信号，第一联队第二大队的一个中队在北面出现，还是大呼小叫的着一边开枪，一边冲向日军营区。短暂的交火后，义兵不支后撤，总算又牵扯出一个小队的日军追击。 不多时，西边的山坳里响起绵密的机枪c步枪射击声，那是洪范图指挥第一联队主力向进入伏击圈的日军发起进攻。想必，义兵们一百八十度大转折的表现会让小鬼子吃足苦头的。四百人枪打六十余人枪，还是占据有利地形和火力优势，枪声响起不过两c三分钟时间，西边的山坳又回复了平静，让北边密集的交火声变得清晰起来。 显然，日军守备队不会再派人出营区了！ 身边的三中队长陈楚云悄声问：“大队长，咱们是撤还是打？” “等着。” 陈楚云闻言，蔫了。此战是锻炼朝鲜军第一联队的，当然，劳神费力的如此布置，无非是降低“攻坚”的难度和磨练第一联队两个大队之间的配合。如果大队长回复是撤，那就是说上校判断第一联队拿下营区，消灭残余的鬼子已经没有问题了，不需要特勤一大队一c三中队“保驾”；大队长的回答是打，那，咱们一出手，小鬼子就死定了！等着，那就是说，大队长对第一联队能否拿下几十个小鬼子据守的营区没有把握，咱们还得给军保驾。 侦察c确定攻击目标c制定计划c带领军潜进就位，然后旁观。这仗，特勤大队完全就是保姆老妈子的角色。 北方的枪声渐渐稀落，归于平静。西边的山道上出现一群群白衣“义兵”，而东边的天际线已经被朝霞染红。 “传令，放警戒，休息半小时，注意东南方向。” 杨虎还想考验一下鬼子指挥官的耐心，如果鬼子耐不住被合围的恐惧而试图突围的话，这仗就更加简单了。 不一会儿，北边的第一联队第二大队出现在日军守备队营区外围。 “大队长，鬼子要投降！” 一根木杆挑着一条白色的裆布，摇晃着出现在青石垒砌的墙头。 这。。尼玛，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杨虎撇撇嘴，起身就走，边走边说：“不留活口，收拾武器弹药和补给品后，向东南转移。” 正文 第259章 【看，飞机】 古乾原c夹子窝的枪声惊动了咸境南c北道的日军，消息很快就传到朝鲜总督府和关东都督府以及日本国内。不用说，中朝边境地区的朝鲜境内，义兵活动的再次猖獗，显然与中队在吉林地方的“进剿”c“驱赶”有关。 能说什么呢？朝鲜已经是日本一个省了，那么，朝鲜义兵请而易见的通过边境躲到中国长白山区，首先要追究日军边境巡逻不力，其次是怀疑日本对朝鲜的控制能力。 中国的吉林军队进剿“义兵”，实际上是帮日本人的忙！ 不过，这个忙帮得实在蹊跷，令人不能不生出怀疑来。怀疑归怀疑，能拿到桌面上说事儿才行！一如日本暗中支持巴布扎布匪帮一般，中国政府没有在台面上就此指责日本吧？ 火炮c重机枪，义兵啥时候来的这些武器？ 日本驻华武官坂西利八郎刚刚就边境“剿匪”侧面提出这一问题，中国国防部军政总监姚青松少将就给出答案——吉林混成第二旅在进剿长白山区时误中埋伏，丢了两门炮和几挺机枪。国防部已经责成总参谋部c东北军区司令部对吉林军队进行大整编，以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同时，国防部军政部总监奉命向日本驻华武官提出要求，日军必须切实控制边境地区，不得使朝鲜非法武装再度进入中国，否则，中队将有权越境打击朝鲜非法武装。 中朝边境，鸭绿江c图们江和长白山区，崇山峻岭c深沟高壑c莽莽山林间，得要多少军队才能“切实封锁”？ 何况，在朝鲜军得到19c20师团两个番号之后，原本驻扎朝鲜的第三c第十六师团就奉命回归本土“原防”。兵力严重不足的朝鲜总督寺内大将就算生出三头六臂来，也不可能杜绝中朝边境的“非法联系”。 日本政府还未给出答复，刚刚完成初步整编的第十九师就准备东满组织剿匪行动，总参谋部c外交部c东北军区司令部通报日本驻华使馆c关东都督府：此次军事估计耗时三个月，行动区域为南满铁路以东，安奉铁路以北，鸭绿江以西c长白山主峰以南；通报要求日本侨民暂停该区域内的伐木c矿产c垦殖，尽快撤到护路队“满铁专属地区”，以策安全；通报还要求日军护路队“以剿匪之共同利益”，出兵助剿，堵住鸭绿江东岸。 该当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吉林剿匪c咸境北道义兵袭击事件和东满剿匪？中国政府真是出于“因日本支持中国关税自主而表达善意，进一步密切两国邦交”和“对边境地区朝鲜义兵活动的担心”？ 1895年，1901年，1905年，只需轻轻恫吓就能摸清楚中国真意的时代结束了，面对何向东打出来的牌，日本人颇费思量，不得不全面的从政治c军事c经济各个方面来衡量“中国人的善意”。 大仓喜八郎首先表示“反对中国出兵剿匪”，因为他在剿匪区域中有伐木公司c有煤矿c有铁矿。接着，日本政府也对三个月的剿匪时间发出疑问，三个月期间，纳入军事行动区域的本溪湖c抚顺等地为鞍山制铁所提供的煤炭c铁矿石数量势必减少到极限。三个月啊，日本的产业经济根本——钢铁工业经不得三个月的折腾！关东都督府也对中事力量在东满的活动之后，势必增强在东满地区的驻军表示担心。 但是，政治上，特别是在中国加入协约的谈判就快定局的时节，日本作为协约国的一员要“反对中国的善意”，必须拿出过硬的理由来。否则，就得与中国私下里协商。 除了关东都督府的意见之外，朝鲜总督府接连告急，朝鲜义兵活动在咸境北道c咸镜南道c平安道死灰复燃，在军的支持下，有越演越烈，向黄海道蔓延的趋势。太白山脉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煤矿c铁矿c铜矿都被义兵活动所席卷，各道c府治安状况恶化，大批朝鲜青年逃进山区投奔义兵，京城（汉城）c平壤等重要城市暗流涌动，随时都有暴动的可能。1910年奠定的朝鲜稳定局面竟然有一朝崩溃的可能！ 由此，寺内正毅大将要求军部停止抽调第三c第十六师团回国，增加军费，加快第十九c第二十师团的编组，保证朝鲜都督府有足够的兵力镇压下这一波朝鲜“暴乱狂潮”。 问题从东满延伸到朝鲜几乎整个北部地区，无疑是在已经十分威胁的日本政治c经济c军事局面上“雪上加霜”，无可掩盖的，日本暴露出疲态来。 1915年6月9日，中国政府没有等到日本政府的回应，单方面宣布“东满剿匪开始”。这一天，何向东心情愉快的带着家人来到白洋淀，观看南苑航校从购买的寇蒂斯水上飞机的“试飞表演”。 水上飞机从浮筒演化到船形机身，寇蒂斯公司是开创者。这家公司擅长制造水上飞机和教练机，用寇蒂斯的新机型替代南苑航校的法造老机型，是培养未来中国空军飞行员队伍的必须。1915年度国防预算中，直属总参谋部的航空署以及南苑航校是有专项资金保障的，以客户身份与寇蒂斯公司建立“长期战略合作关系”，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何向东还准备在汉雷公司上市之后，挪用一部分资金投资寇蒂斯飞机公司，以重要股东的身份“指导”寇蒂斯公司的发展。甚至，中国国防军明年的军费预算中还可以挤出一大笔钱来，用于风洞设计和建造，电解铝厂和铸铝厂的建设，专门的发动机研究所也是可以逐步设立的。 以中国目前寡薄的科技研发能力投入航空工业领域，结果如何？此时不好说，但是，事情总要去做才会有结果！ “嗡”晃悠悠的，飞机掠过凉棚上方，带起一股大风把芦苇丛吹得向飞机离去的方向偏伏。陈云卿怀里的孩子瞪大眼睛看着天空，嘴里模模糊糊的说出一个词儿——飞机。罗雅琴举起望远镜目送飞机飞远，随口说：“云卿，看他，爸爸不会喊就能说飞机，今后肯定是飞行员。” 飞行员！？驾驶那个古怪的机器飞到那么高的天上去？万一摔下来怎么办？陈云卿决不允许儿子去干这种事情！ “今后，他想飞，就让他飞。”何向东把妻子的面色收入眼底，语气轻松的说：“说实话，我也想飞一飞的。” 陈云卿大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说胆大包天的丈夫；罗雅琴转头看了某人一眼，并不担心他的疯话，反向陈云卿说：“别管他，只要他的副官处长和侍从副官没意见，我们就看他飞到天上去。” 说说而已，当不得真！何向东可以全力支持航空事业的发展，却已经失去飞上天的自由。 飞行，就算是在飞机已经实战化的欧洲战场上，飞行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民众眼中，飞行员是绝对的冒险分子c绝对的勇敢者；在军队的官兵眼中，飞行员们在战区上空的“死亡表演”能激发士气，还算是一种百无聊赖间的有趣娱乐，待在战壕里看着天上的空战，就如同在马戏团看表演一般。 谁也不能如何向东这般“预料”到，未来二十年之内，飞机将成为战争的重要工具，航空兵将成为一支绝对不可忽视的重要军事力量。对中国来说，缺乏强大的海军，就只能依靠空军的制空能力保障领空安全，钳制强大的日本海军力量。 兴许，等试飞员布莱恩佩戴着总参谋长何向东将军颁发的“纪念奖章”回到美国后，能向格伦。h。寇蒂斯传达充分的“合作诚意”吧？这就是来此观看试飞的目的。嗯，应该是如此！ 此时的美国寇蒂斯飞机公司还很弱小，除了不堪空战的水上飞机和教练机之外，根本就拿不出放到欧战台面上的机型来。总而言之，这家公司是值得投资并鼓励向制造运动竞速机型发展的“潜力股”。 “嗡”飞机回转一圈，又从观礼的凉棚上方掠过。 “飞，机。”牙牙学语的孩子更清晰的吐出这个词儿。 何向东有些得意，丝毫不为儿子不会叫爸爸而苦恼。俗话说，老子王八儿龟蛋，老子英雄儿好汉。说不一定，老子的儿子今后还真能成为王牌飞行员呢！看看他老子的体格，是飞行员的料子吧？看看他老子的武功嗯，这个，似乎还是等到欧洲战场拿下一场c两场胜利之后再自吹自擂吧！ 副官处长徐桂亭前来报告：“参总，英国驻华武官将向国防部c总参谋部通报日德兰大海战战果，总理请参总立即回京。” 日德兰海战？跟短期内不会发展海军舰队的中国有关吗？有！德国海军欲图打破英国海军封锁的企图失败，必然导致潜艇战升级，无限制潜艇战，不就给急欲参战的美国政府最好的借口吗？美国参战，中国跟随，这是一个既定的策略。那么，就去听一听英国人如何吹嘘他们的“胜利”好了。 中国陆军，距离欧战越来越近了！ 正文 第260章 【决战法国】 促成何向东举家到白洋淀看飞行的是刘庆恩“赠送”的礼物——一辆美国制造的凯迪拉克牌莫德尔30型1914年款软顶汽车。 电启动c电点火，30马力四缸发动机，三档手动变速器和从链条演进的传动轴，最大40英里的时速，钢板弹簧的后桥减震这么个粗陋的玩意儿却是此时美国制造的豪华汽车，着实成为何向东从1911年以来收到的最好礼物，包括海运费用和随车而来的四大桶汽油，价值三千二百美元，折合银元兑换券六千七百元。而福特t型车，价格为750美元一辆。 在陈云卿眼里，丈夫是个天生的“驾驶者”。车子送到南河沿胡同的宅子门口后，何向东只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就上车，发动，走人因此，她必须把丈夫“我也想飞一飞”的话当真。至于开汽车和开飞机的区别，她懒得也不屑于理会，只需坐在摇摇晃晃却远比马车舒服的“自动马车”上享受旅行即可。 能够通行马拉大车的土路，莫德尔30就基本能够通行无阻。在车前c车后的马队扈从下，也不会出现交通拥堵的情况。车速与马速相当，再快一点就得提防被垫下车去了。 刘庆恩的礼物也是刘庆恩的提醒，在增强枪炮生产能力的同时，该当在汽车c飞机c内河沿海快艇上下功夫了，启动产业就是石油勘探c化工。 中国方才实施财政预决算并划拨专门的教育经费，成立学部，理顺普及教育与科技发展的关系，日本人已经在青岛之战中出动水上飞机母舰，日本人已经在筹备他们的汽车工业，日本人在舰船建造中已经采用仿造的舰船动力设备简而言之，日本人享受的明治维新红利比中国享受洋务运动红利，实在丰厚了不知多少倍！ 汽车制造是技术积累c工业体系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是从工业体系的面作用于汽车制造这个点的结果。 中国以汉冶萍和汉阳兵工厂为核心的工业产业群体，还远远没有发达到支撑批量制造汽车的程度。 驾驶着莫德尔30的何向东急切的希望能看到国产汽车，手段无非是利用超前意识，在美国残酷的市场竞争中浑水摸鱼，在以国家的力量给以重点支持，以军事装备需要汽车的点，去带动建设制造汽车需要的工业体系面。 一封从南苑航校拍发的电报让湖北省政府工业实业局长李四光交卸职务，以出洋求学的名义前往美国考察石油化工c内燃动力机械以及汽车制造和飞机制造。 拔苗助长就拔苗助长，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总能起到一定效果。 当何向东回到北京在协约国会谈上听英国海军武官“夸夸其谈”时，德国驻华商务总参赞福禄克和远东第七步兵营长菲力少校也在东交民巷使馆内，就大冶一行向新任公使辛茨作报告。 辛茨的任命，体现出德国在远东外交的失败和试图挽回败局，也反应出德国在马恩河战役之后“远东务实”的外交战略。轴枢战略的“施里芬计划”被小毛奇修改为中间退却c两面进击的“小毛奇—施里芬计划”，结果是德国没有取得想要的“一次性击败法国”的战略胜利，战争陷入僵持和长期，把德国战略地理位置不利的因素更加突显出来。 德国大本营从战争的长期性出发，幻想着在德奥土同盟的基础上，寻找“有力”的盟友，打破英国的全球优势。美国是德国的第一目标，但是美国的态度明显的倾向于英法；日本已经对德国宣战并占领青岛；中国陆军的变化，恐怕只有德国人最清楚不过！ 从李鸿章时代，克虏伯的军火和德事顾问就在中国陆军中占据统治地位。到了袁世凯时代，北洋六镇中四个镇是采用直接采买或者仿造的德制军械，操典也直接或者间接的来自德国陆军。这里必须说明一个问题，日军其实也从仿效法军转向仿效德军，所用操典与德国陆军相同。 何向东，也算得是中国陆军发展的一个新时代揭幕人吧！他在中国陆军贯彻的那一套战法战术，与德制军火密切相关；何向东在山东与德军携手，配合密切；何向东在大冶设置规模庞大的，容纳了两万多德国人的“新城市”，在这里，处于远东孤立地位又无法通过海路回国的德国人，可以很安逸的生活到战争结束。这，是何向东的承诺。 话题似乎扯远了。回到辛茨的任务上来，德国统帅部希望在远东得到盟友，乃是西线速胜战略破产，德军把1915年的作战重点从西线转移到东线，试图彻底击垮庞大而虚弱的俄军。如果中国能抛弃加入协约的谈判，转而加入同盟国，中国陆军完全可以集中一部分兵力，十万或者二十万，就可以沿着俄国人修筑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发起进攻。 德国统帅部不指望加入同盟的中国陆军能进击到多远？能否打垮远东和西伯利亚的俄军？只需拖住俄军的一部分，德c奥c土同盟军就能从三面向俄军发起决定性的进攻，迫使俄国退出战争。那么，从地理上来看，德国c奥匈c土耳其和通过横跨欧亚的俄国连接中国，就形成一个极大的战略纵深，也是一个陆地上的巨无霸，以此对抗海上巨无霸英国为首的协约。 辛茨带着这样的战略任务来到中国，心里却对统帅部的“异想天开”颇不为然又无可奈何。德国外交战略的频频失败，不是因为外交人员的无能，而是制定外交战略c随时改变外交战略的皇帝陛下实在不了解外交。 2月上旬到6月上旬，整整4个月的时间里，辛茨弄明白了中国的处境，也就明白了——如果中国的三巨头脑子还算清醒的话，就决计不会加入同盟，就肯定会选择加入协约，他们正是这么做的。 总商务参赞福禄克已经从“何向东大阴谋”中解脱出来，原因很简单，中国在争取到关税自主后，加入协约的脚步已经不可阻挡，届时，两万余德国侨民是进入“集中营”还是留在“德国城”？取决于何向东的命令。 为了侨民的利益和安全，为了配合辛茨作最后的努力，福禄克向公使建议，公使向外交部和统帅部报告，得到“中国的庚子赔款c善后大借款c何向东的建设借款和德国在两湖的投资，统统无条件赠送中国”的结果。 从现实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决定，因为中国一旦加入协约对德宣战，这些统统都会不作数。与其等着不作数，不如主动给何向东，也能落下一个好来，对不？ 好，好处，是有的，只是，德国人还难以理解一些好处的真正含义。 何向东试图透过军校战术教官菲力少校，提示——“俄国是不能被打垮的，只会被拖垮，德军在东线只需维持积极的攻势防御即可；德军的打击重点决不能从西线稍微的向东线转移。堑壕战的僵局，可以通过战术上的集思广益来打破，也可以通过大步撤退而后转身进攻的机动来恢复一定程度的运动作战。把法国北部暂时还给法国人，以此组织起一场对法军的大规模运动歼灭战，这才是打破西线僵局的唯一办法。” 菲力少校忠实的向使馆报告了，使馆也忠实的向柏林转述了“何将军的战略意见”，柏林没有作出回答。 陷入堑壕战僵局的西线，就这么无限期的僵持下去了，眼看西线突破无望的德军也就转移兵力到东线去了 东线的夏季攻势刚刚开始，结果就已经证明何向东的判断是对的！德军可以突破俄军的防线，但是俄军很快就进攻更加孱弱的奥军，迫使德军分散兵力去挽救奥军的战线，从而使突破难以继续。 即便德军继续突破了俄军防线又能怎么样呢？俄军有广阔的战略纵深，有相对于德国几乎无穷尽的人力。俄国统帅部征召青壮年，几乎不怎么训练，甚至于步枪都不配发就派上前线，美其名曰——在战场上得到装备，在战争中学会战争。人海战术和阔大的c交通不便的战略纵深，是俄国赖以拖死精锐德团的法宝。 菲力少校此次从武昌赶到北京，带来亲德的中南军区参谋长张孝准加衔中将c军校校长蒋方震加衔中将的“最后劝告”。 “以大踏步撤退来恢复运动战，从运动中歼灭敌军，特别是法军，再恢复目前的战线态势甚至第二次向巴黎推进，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法国的战略纵深和人力资源远远不如俄国，法国的交通条件大大好于俄国，决战法国的有利条件远比投入东线多得多。指望削弱俄国，指望中国加入同盟从远东发起攻击，那是不现实的。作为中人，在国家加入协约之前，我们能够为德国朋友提供的最大限度帮助，也就是目前这些了。” 二位将军的战略与何向东将军的战略如出一辙。 菲力少校积极赞同中国将军提出的战略，只是，驻华公使辛茨却没有一丁点的把握说服统帅部。最后，他作出让菲力少校以外交人员的身份乘坐回到德国，向统帅部的将军们当面陈述的决定。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61章 【阴差阳错】 自觉无法撰写出一份足以说服将军们的报告，菲力少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以“聘任教官”的身份向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部第四局递交了“请见总参谋长述职”的申请。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第二天，他就获得何向东上将的召见。 似乎是特意为德军少校准备的，总参谋长办公室外间的小型会客室被欧洲地图充斥着，当然，这些地图大多数是二十万分之一的普通地图，基本无法充作军用，顶多能起到一些参考作用。 加入协约与帮助协约速胜是两码子事儿！何向东是希望德军能再次打疼英法俄的，德军在欧洲把协约国打得越疼，中国加入协约的后续谈判就会越顺利，甚至于出现协约国求中国加入的情况。那么，整备军工c装备军队的贷款取得就容易多了。没有钱，中队不会去为“协约国利益卖命”。 问题是，如果世界上没多出何某人，协约国也并不需要中国陆军的远征，就能击败同盟国。那么，为协约国制造一点麻烦就是必要的喽？对！不过，德国统帅部的那班子王八蛋竟然忽视了何某人的战略建议，依然执拗的执行在东线的“夏季攻势”。进攻可能使俄国退出战争却又只能使美国加快参与战争的步伐，在俄国和美国之间，德国人必须考虑清楚。 嗯，该当如何向可怜的菲力少校讲述“中国将军的德国战略”呢？ “少校，我的德国朋友们在大冶生活得还好吗？福鲁施泰因博士怎么样了？” 上将的发问与菲力少校心中想要得到解决的问题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作为德国村政策的收益人和“述职者”，菲力少校还是乐意向上将作出报告的。 “将军阁下，福鲁施泰因博士托我向你问好。博士说，他已经通过江汉大学的实验室从煤焦油中提取出苯酚，再粗酚精选后制成阿司匹林的主要原料，又完成工业制备论证和设备设计订购，估计今年下半年就能投产。” 生铁冶炼c炼钢c铸造c机械加工需要大量的焦炭，焦炭由烟煤经过高温干馏得到，高温干馏过程中有大量副产物，其中煤焦油能提取苯酚，也能提取甲苯（原料），还能汽化后作为合成氨厂的主要原材料制备硝酸。黑乎乎的煤对于近代化的工业来说，就是浑身是宝的黑金。 其实，何向东对大冶的了解比之菲力少校更多c更全面也更深入。 德国人在“山东之战”和中国靠近协约国的情况下选择“避居”相对安全的大冶德国村，因为人口大量增加，德国村已经变成了德国城。德国城里有教堂c有专门的德国学校，也有德国“警察”，俨然是另一个德国租界。不过，德国城赖以生存的是何向东缔造的体系，德国人要获得维持德国城运转的资源，就需要在何向东的体系中服务。 福鲁施泰因博士要领导江汉大学的化学实验室，要主持筹建阿司匹林的生产的药厂，要在中华大学c江汉大学授课；布鲁肖中尉要在南苑航校与“敌国”教官一起教导中国飞行员，就连他的飞机也成为航校设备的一份子；菲力少校在武昌军官学校担任战术教官；汉斯。珀尔协助詹天佑完成川汉线的勘线和总体设计，还要带领主要是青岛德军工兵组成的工程队，承担川汉线最艰苦的白河工程段施工任务；霍李曼思海军轮机中尉受雇于求新船厂，正在设法改进求新获奖产品——船用火油发动机。 还有汉斯。鲍里斯在大冶钢铁厂，伯恩斯坦在冶金勘探在美国资本和技术大量进入两湖之前，德国人无疑是大冶工业城的主要技术驱动因素。 让德国人在中国安居乐业，是中国发展的需要，自然也是何向东的责任，他乐意为德国朋友提供比日本人好上几倍的待遇。至少，去年8月山东局势紧张后砌成的“日本村”围墙至今依然存在。 “少校，我本人c张孝准将军c蒋百里将军，或许还有蔡锷将军，对于欧战的看法，想必你已经了解。虽然中国必将加入协约国，也有可能组织远征军到东线或者西线，与德军作战，可是，就个人情感而言，就当前中国的国家利益而言，我还是希望德军能够获得更多的胜利。我爱我的中国，如同你爱你的德国一样，对此，我希望你和所有在华德国朋友都能理解。如果，如果说某一天，中国对德宣战，我会保护大冶德国村；如果有一天协约国赢得了战争胜利，我会设法保护德国利益。但是，我不希望看到德国争取战争胜利的机会因为别的因素而白白错失！” “将军，你认为德国能够赢得战争？” “对，我坚信这一点，但是，以德队目前执行的战略，毫无胜利的可能。” “将军，让几百万军队从既定阵地后撤，重新组织一条新的战线，代价太大，难度太高。” “与能够获得的战果相比，代价的付出是值得的，克服其难度，本身就是军事组织学的进步。何况，当协约军队离开他们的阵线向前推进时，撤退的德军遭遇的问题，协约军队一样会遇到c会设法解决。两条堑壕体系之间的拉锯战，消耗的是弹药和生命，谁也无法在短期内获取决定性的胜利。少校，这是一张沙河战役最后阶段，也就是我军总攻阶段的态势图，兴许，你可以从中看出恢复机动作战对于德军的重要性。” 沙河战役的地图就摆在菲力少校眼前，这张图涵盖的战役范围c涉及的兵力兵器数量，远远不如欧洲的西线战场，却有一点类似——中日两军曾经隔着沙河对峙，沙河就是那条有形的堑壕。 战役结果是以中国陆军有组织的撤退，让出桥头堡地区供日军集结c准备发起纵深进攻，而中队提前发起对桥头堡突出部日军的总攻而胜利结束。 寻找有利地形，主动后撤形成口袋，集中兵力兵器对突出部之敌军兵力集群实施歼灭性打击！这就是沙河之战给菲力少校的教益，放到欧洲西线战场上，似乎还真有实施的可能。 从濒临北海的比利时新港到法瑞边境的孚日山脉，德军的战线呈内凹状态，德军的凹处c协约军队的凸处，就是法国的一个屏障铁路线的二线要塞区——凡尔登。战线从凡尔登向西偏北延伸到北海，向南偏东延伸到孚日山脉。法军的这一坚固突出部，确乎成为德国战线上的一块心病，难道，中国将军所谓的“后撤争取机动c集中兵力实施歼灭性打击”的目标，就是指凡尔登要塞的法军？ 何向东没有等菲力少校发问，手指法国地图说：“法国依靠凡尔登要塞已经形成中路突出的态势，如果给法国人一个扩大中路突出到阿登山区南部色当要塞的机会，法国人会怎么办？” 从埃纳河退到阿登山区，等于把德军占领的全部法国北部地区拱手还给法国！法军哪有不趁机收复之理？但是，德军因此得到形成一个极大的歼敌态势机会，可以从努瓦荣c圣米耶尔两个点实施对向进攻，截断法军中路出击兵团退路，形成一个从阿登山区到埃纳河的巨大包围圈，至少可以把法军的中央集团军群三个集团军，8个军另一个骑兵军，二十七个师大约五十万兵力诱出设防坚固的堑壕战线，在法国北部的浅山区合围起来，发挥德军野战优势，集中兵力一口一口将其歼灭之。 果真如此，法国中门大开，从埃纳河到马恩河就等同于不设防地区，巴黎就袒露在德军面前。 当然，这个战略的野心太大，实施的难度肯定不小。但是德军统帅部一旦确立“西线为主c摆脱堑壕c后撤歼敌”的战术思想并将其发展为战略的话，大可以组织规模小一些的战役，以消灭法国一个集团军为目标，同样可以在西线争取到积极主动的战略态势。 打破堑壕战，有战略的方式，这种方式效果最为显著；也有战术的方式，这种方式能否撼动战略态势？现在还真不好说。 何向东提出这个战略设想，却不指望着德军将领们“欣然采纳”，还是孙子老祖宗论证的一个道理，存人失地与失地存人之间，暂时退却与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之间，恐怕今日已经把思维从施里芬的运动作战陷入西线堑壕战的“德国将军们”，未必能从堑壕的泥淖中拨出腿来。 东方的军学在战略思维上，在战略的“造势”上，本身就远远超越西方军学思想，其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因为这是思想方式上的“泾渭分明”。 在何向东的仔细说解下，菲力少校只记住了一个以“消灭敌军有生力量”为目的的战役想定，还能有其他的感触和收获吗？没有！ 看到菲力少校似懂非懂，说不懂又似乎懂的表现，何向东恨不得自己化身为德国威廉皇帝，在比利时的根特德军总司令部里向西线德军下达战役命令，如此，打破堑壕战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欧洲国家大多国土有限，战略纵深有限，由此滋生的战略指导思想，肯定不能摆脱“有限战略纵深”的束缚，使得“存人失地”之类的战略空间形势转换理论无法得到发展，也就无法理解何向东提出的战略。 这一状况不仅仅德军存在，法军也同样存在！ 唉，实力相当的两个军事集团，就那么堑壕战下去吧！换做中队有任一方的实力，绝对是轻松碾压对方的结果！ 何向东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西线为主c消灭敌军有生力量”建议，在1916年初发挥了一丝影响力，德军把“主动后撤”一语自动忽略之后，促成法金汉将军的“凡尔登战役”计划。 正文 第262章 【乱麻一片】 何向东在办公室召见德军少校，引起东交民巷英国公使馆的猜疑，驻华公使朱尔典亲自给外交部总长唐绍仪通电话，询问“事情的真实性”，唐绍仪回答曰：“中国还没有正式加入协约，更没有与德国断交c宣战。总参谋长接见德事教官是业务范畴内的正常工作。” 实际上，何向东有些恼火英国人。 是英国人夸大在北海靠近日德兰半岛的“多格尔沙洲海战”，让何某人急巴巴的开车从白洋淀赶回来，再从英国海军武官的夸夸其谈中，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英国人说的海战大胜利，不过是一次战列巡洋舰队的对战而已。 是英国人在援助中国整备军工问题上设置障碍，要求中国陆军统一武器制式为七七口径，即英国口径。统一口径的背后，是英国人要染指汉冶萍和汉阳兵工系统中的“德国利益”，而这一部分利益已经落入中国的口袋，岂肯相让？！中国核心军事工业可以与德国合作，也可以与现在的美国合作，却不能与英国合作，原因很简单——英国的全球霸权是现实的！ 也是实际上，何向东故意让协约国家得知菲力少校的召见，制造一种远东国际外交“争夺中国”的白热化表象。 再说朱尔典得到外交总长答复后，在公使馆约集法c俄c日三国公使，商议“中国态度变化”的对策。 远东的政治和外交的格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与欧洲的战争联系紧密。引发朱尔典担心的，也正是德国统帅部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争取中国加入同盟，从远东进攻俄国。 四月以来，德国的兴登堡将军和他的参谋长鲁登道夫在东线组织了一场规模庞大的攻势作战，名为“果尔利策战役”。德军抽调最精锐的预备队第41军，集中32个德军c奥军师36万人，轻炮1200门，重炮334门，迫击炮96门和不少于660挺重机枪，向喀尔巴阡山突出部的六万俄军遂行猛攻，将俄军从年初以来在对奥军的一系列作战成果夺走。 欧战，呈现出这么一种态势。德国打英法，俄国就打奥匈，奥匈挨了打就求助于德国，德国再依靠内线作战优势和发达的铁路交通网，转眼间就从西线转移兵力到东线打俄国，俄国被迫拱手让出打奥匈得到的利益，同时又要求英法打德国，德国人于是又回师西线打英法。 德军主力出现在哪条战线，哪条战线上的协约军队就要吃亏！ 对德军来说，果尔利策战役不是战略性的胜利；对俄军来说，从加利西亚撤退反而拉平了战线。却让英法对俄国再一次失望，不得不在西线组织新的攻势来“拉住德国人挥向俄国的拳头”。 此时此刻，何向东表现出从前那种“亲德情绪”，肯定会引起协约国家的紧张。驻在北京的协约国家公使们比之他们的政府和将军们更清楚中国的变化，特别是从1914年9月之后！ “我个人，仅仅是我个人有一个担心，如果我们不能满足中国政府的协约要求，中队成为德国的帮凶，俄国能否在确保持续增强在东线的军事力量，同时遏制中队在远东发起的挑战？” 朱尔典没有顾忌库朋斯基的脸色变化，径直抛出问题后就直愣愣的盯着他，等候答复。 库朋斯基很快找到解脱自己和俄国困境的办法，他没有与朱尔典对视，而是看着矮小的黄种人说：“很困难，但是，我想日本作为协约的成员，可以从辽东和朝鲜c台湾牵制中国的野心。” 日置益却是有苦说不出来。 中日邦交看似改善了，中队甚至主动的为日本肃清朝鲜义兵了，可是，两国间贸易因为中国关税自主后立即增加5的税率，造成日本在中国大规模采购原材料的“商业行为”利润降低，最令日本人担心的事情是——日本商人和代理人在江南竟然无法像往年一样，再也无法顺利预订大量的蚕茧，而且，棉花的预购也是如此！ 日本收购中国蚕茧，在国内甚至在中国举办缫丝厂制成生丝后，再大量出口欧美，攫取其中惊人利润。生丝，在和平时期是欧美富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奢侈品，在战争时期是重要军需品。战争打到第二个年头，重炮越发的展现出“决定性价值”，重炮发射药的最佳包装材料——生丝的价格和需求量同步增长，临近蚕茧的收购季节，生丝价格是一天一个价。到1915年5月初，英c法商人在上海租界的交易所已经开出每吨四千英镑的高价，却并未引起中国生丝供应商们的兴趣。 很显然，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在左右着中国生丝供应商们。 生丝如此，棉花如此，生铁或者铁矿石也是如此！日本可以从美国和南美高价进口铁矿石维持国内钢铁工业的生产和军工需求，也可以进口美国优质的棉花，却无法从美国和南美进口到生丝。一直以来，因为关税c特权能够让买中国生丝比自己种桑养蚕产生更多的利润，日本商人惑于高额利润，宁愿到中国收购蚕茧也不愿意在国内推广蚕桑。 如今，游戏规则变了，中国商人的态度也变了，日本商人就算挥舞着钞票跪在地上请求高价收购，也没有中国生丝供应商“敢接招”。 在英国驻华公使馆里的协约国公使们都清楚，造成这一切的是前不久在中国武汉召开的一次群众会议，也算是中国重新召开国会的预热会议使然。 民先会的势力堂而皇之的渗透到中队和社会各阶层。以民先会为核心，农民组织了农会，工人组织了工会，商人有商会民先会内部一个“不跟日本商人打交道”的决议，就能造成目前日本人“资源采购”的全面困境。 这才是麻烦的一个方面，在朝鲜和东满的剿匪中，日本军队也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日本商业利益也受到巨大的损失。 日本人在没有理顺产业资源问题，把本国经济从低迷的困境中解脱出来之前，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帮俄国人打仗。 “大日本帝国需要铁矿石，如果俄国能出让远东地区铁矿开采权或者给以优惠的供给，大日本帝国愿意提供俄国要求的，必要的协助。” 库朋斯基顺嘴说：“我们可以就此展开进一步的商谈。” 日本公使和俄国公使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朱尔典提出的问题，其实，他们都认为朱尔典提出的问题有些“无稽之谈”。 “中国与协约国的谈判还在进行，可是，中国将军们完全可以在外蒙古的问题上保持强硬态度，这，已经从中俄蒙会谈迟迟不能达成协议表露出端倪来。如果中国的强硬态度得不到俄国让步来满足，中俄两国之间爆发一场小规模的边境战争，难道就没有一点可能性？注意，这是在协约国框架之内爆发的两国间冲突！先生们，如果我们还在中国问题上抱持一种消极的态度，等同于逼迫中国走向协约利益相反的方向。1915年夏天，不是1900年的夏天。” 朱尔典语气激动又说得很急，说完之后已然是满脸通红，呼吸急促。 库朋斯基必须面对问题了，中国外交次长陈箓在此前的中俄蒙谈判中提出强硬条件，主要有三点。第一，俄国在保有在外蒙权益的同时，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涉中国内政，应该退出外蒙古问题会谈，中俄两国另开会谈解决俄国在外蒙古的权益保持的诸多相关问题。第二，外蒙地方政府招募的军队必须接受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部的指挥，不受谈判被任何一方故意拖延而无法达成共识的影响。第三，外蒙地方政府必须交出巴布扎布或者对国防军的进剿不得以形式加以干涉。 三个要求，任何一个都是俄国不可接受的，否则，俄国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建立的“对华外交优越地位”就会被撼动，在外蒙古作出的诸多努力会成为白费劲儿。 中国人真的敢于在外蒙问题上挑起与俄国的战争？ 是的！如果不是德军在欧洲战场的东线缠住几百万俄军的话，蒸汽压路机就滚滚开到西伯利亚c开到远东，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国年轻将军。可惜，如果只是如果，现在的库朋斯基必须面对现实。 讹诈c回避c拖延c拉虎皮充大旗无效。 “朱尔典阁下，我们应该尽量避免与中队的冲突，应该尽快让中国加入协约，当然，俄国的利益需要协约的保证。毕竟，现在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俄人为协约利益而流血。” 俄国人希望英国人牺牲在华利益，出钱出力满足中国人“借款整理军备”的要求，从而加入协约。在协约国框架范围内，以协约国共同利益在欧洲战场为由，拖延时间解决外蒙问题。等到欧洲的战争结束，俄国腾出手来，协约这个大框架还要不要？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日本公使日置益说：“中国加入协约的谈判，不能由中国人任意提出要求，大日本帝国的商业利益必须在协约谈判中得到体现。” 朱尔典快要抓狂了。 俄国虚弱的后背需要尽快让中国加入协约来解决；日本却要增高中国加入协约的门槛，这英国c法国都需要一个持续在东线增强军事力量的俄国，这种需要，远比对日本海军舰队的需要迫切，更比中国加入协约与否的问题重要几百倍。可惜，这些事情放在远东来看，一桩桩的如乱麻一般纠缠着，令人看着就觉头皮发麻。 朱尔典无可奈何的看向法国公使康蒂，康蒂比朱尔典更想为俄国解决后顾之忧，可是，日本人会答应吗？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63章 【到处捣乱】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外交总长唐绍仪在结束与朱尔典的通话后就赶到颁赏胡同。 中国正在积极争取加入协约，外交部与协约国的谈判取得了一系列的进展，比如暂停支付庚子赔款和1913年的善后大借款本息；又比如中队在事实上已经打破《辛丑条约》的限制，通过京奉铁路运送出关；再比如，关税自主权终于拿到了，虽然还有五年和十年期的限制，但是中国政府却可望从5的关税增加中保护民族资本利益，国家财政也因之增收。 如今，三个问题阻扰着中国加入协约国。 第一是中俄蒙会谈，作为加入协约的一个地方性问题解决的旁支谈判，会谈陷入僵局，似乎只有依靠军事手段来解决了。 第二是英国和法国不愿意在此时为中国整备军工c装备军队买单，因为他们不指望中国派出相应的远征军到欧洲作战，哪会用本国政府向银行家们借贷的钱来满足中国人的胃口？ 第三是日本人的态度突然变化。之前，日本是支持中国关税自主的，目的是排挤不具备“运输优势”的欧美商品，造成日本商品独霸中国市场的局面。可是，中国政府看穿了日本人的用心，一方面积极壮大自身钢铁工业对铁矿石的消化能力；一方面以低息贷款支持江c浙c沪一带的民用轻工业发展，以纺织厂c缫丝厂c面粉厂c碾米厂c肉类罐头食品厂为代表的大量工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一方面，去年8月以来的反日浪潮尚未完全消褪，中国民间对日本人的恶感还需要政府通过舆论去引导。 长久以来，日本用本国工业能力，依靠中国资源制造商品霸占中国市场利益，掠夺的利润比之《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的赔款还多得多！一旦失去中国市场，日本的经济就会倒退十年！ 日本会在中国加入协约的问题上突然转变态度，并且异常强硬的要求协约各国“尊重日本在中国的既得利益”。意思是，如果日本的问题不得到解决，就不准许协约各国与中国缔结“协约”。 此时，总参谋长公开召见德国陆军少校，引起协约各国驻华公使的担心，无疑会为外交谈判增加难度。 唐绍仪带着一丝埋怨情绪进入何向东的办公室。 “少川先生脸色不好看，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这里不舒服？”何向东微笑着打趣，说话的同时抬手摸了摸胸口。玩笑，显示出自从正阳门车站月台谈话之后，两位“留美”政要之间的私人关系已经逐渐密切到“朋友”程度了。 唐绍仪面色不改，气呼呼的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参总，今后再有涉外行动，还请事先知会外交部。” “唐总长，我接见德国籍教官，不需要备案吧？” “哼！这话我倒是给朱尔典说了，可你得解释一下，总参四局和德国公使馆刚刚发到外交部的菲力外交护照确认信是怎么回事？” “这个，菲力少校要返回德国，为安全起见，给个外交身份比较妥当。” “他带着你的使命？！”唐绍仪是亲美的，却对德国也有好感。何向东的回答给他一种“战略要变化”的错觉，没有通过国务员会议和战略委员会议，何向东不能单独作出决定！所以，外交总长的反问中带着几分质问的意思。 “少川先生，我这也是配合外交谈判嘛。请坐，请坐下来慢慢说。” “你是给外交谈判增添麻烦，纯粹捣乱！” “耶！”何向东把唐绍仪摁到椅子上，故作惊讶的说：“怎么会这样？难道少川先生已经在谈判中有了突破，英国和法国答应给钱了？还是日本人不跳脚了？或者是俄国人乖乖从外蒙滚蛋了？” “你”唐绍仪领会到一些，不过还没想通透。在他看来，谈判依然是顺利而且成果丰硕的，诉诸报端，引起了民众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 “德国人刚刚在东线打疼了俄国人，我们还需要德国人转而在西线打疼英法。菲力少校带回去的只是我本人对欧洲战局的一些看法，在中国正式加入协约之前，并不影响中国政府与协约各国政府的关系和此次谈判。少川先生，谈判受阻的核心矛盾问题不解决，英国人却故意拿这事儿做文章，无非是想推卸责任c混淆视听而已，您可别上了朱尔典的当。” 唐绍仪想了想，感觉心中的火气消褪了，说：“俄国人是绝对不可能从外蒙撒手的，我们提出的三个要求，我估计俄国人最多会让哲布尊丹巴交出巴布扎布，反正巴布扎布已经元气大伤，又难以从内蒙补充兵力，作为一颗无用的棋子，随时可能被俄国人抛弃。” “所以，我要有所动作，让俄国人在第二个条件上让步。” “那等于是让国防军进驻。” “不同，外蒙军队接受中央命令和指导，不等于外蒙军队就是国防军的一员，没有切实控制这支受离心力作用的军队之前，不能等同于国防军进驻。少川先生，前次国务员会议上我们就分析过，如果直接在中俄蒙会议上提出国防军进驻外蒙，等于是关上谈判的大门。这一判断，在目前的局面下依然有效。饭，咱们一口一口的吃，先在名义上拿到外蒙军队的军令权之后，实际上就是外蒙地方政府承认民国中央政府而取消。等解决外立问题再说国防军进驻的问题，届时，外蒙地方政府要拒绝中央政府的命令就等同于背叛，国防军镇压叛乱就顺理成章，俄国人更没有任何理由干预了。” 唐绍仪深吸口气后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外蒙不会让步” “所以，国防军要准备进剿巴布扎布。” “啊！？你” “我倒要看看，俄国人有没有勇气在此时此刻与中国陆军交火！？” 唐绍仪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道：“你这是赌博！” “不，不是赌博。少川先生不来，我也准备去外交部的，这事儿我们先商量一个共同意见出来，下周国务员会议上再抛出来议定。”何向东再次把外交总长摁回椅子上，说：“这一矛盾通过政治和外交手段已经无法解决，中俄之间必须有一方让步，让步的是我们？还是俄国人？少川兄，老实说，我们退后就算一寸，对国民蓬勃的民族主义情绪都是一大打击，我是不准备让步的，我要前进！俄国人为了一张虚假的蒸汽压路机脸面不肯让步，那我就揭开蒸汽压路机的面纱，看看俄军到底是何种货色？德军能打疼俄国人，我也能！” “向东，你必须考虑到，俄国在协约的地位远比中国重要，军队一旦与俄军交火，与协约国的谈判就会中止，日本的海军舰队就会出现。” “少川兄，你高看协约国了。日本在山东得了教训，在朝鲜自顾不暇，在中日贸易问题上伤透了脑筋，此时不会为俄国火中取栗。出动舰队？封锁的是谁？是能够自给自足的我们？还是英c法需要的生丝？或者日本需要的铁矿石和商品市场？又或者是在中国有了莫大利益预期的美国？以前，中国的前清政府没有能力也不敢调动全国民众的力量，也就看不到中国经济c中国市场在远东经济循环中的重要地位，往往因为我们的政府缺乏财政收入，我们的军队过于落后而没有底气，处处受制于人，白白让人占去偌大的利益。通过这么几轮谈判下来，少川兄应该有所感触吧？哼，生丝价格必须涨到五千五百英镑一吨才准出货！“ 经济战略，军事战略，外交战略，是何向东今天施展的“加入协约战略”，三者结合运用，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用经济利益钳制日本，用军事力量教训俄国，用外交拖住英c法，以期实现中国利益。至于朝鲜那边的乱象嘛，与中国无关，甚至在军队中也只有相关的那么几个人知情，唐绍仪自然不知道，也就不会指责某人到处捣乱了。 “打”唐绍仪能够感受到何向东的决心和信心，可老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俄队在远东c西伯利亚和中亚地区还有颇强大的兵力，一旦在外蒙惹出战争来算了，这是总参谋长应该考虑的事情，只要他能说服黎元洪c段祺瑞，就由他去吧！对何向东指挥打仗，唐某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打！来，少川先生，你看。”何向东撤出一幅地图来，却是呼伦贝尔与外蒙c俄国交界地区的图纸。“打蛇打七寸，既然我们是以打巴布扎布为名，明里压外蒙地方政府，暗里却是压俄国，那么就从这里出手，第一骑兵师已经做好准备。” 尼玛！ 唐绍仪忍不住腹诽加白眼了，难怪某人会把第一骑兵师从热河派到呼伦贝尔去，那时候就揣着打俄国人的主意了吧？哼，今天，总算给老子看出你的心机来了，厉害，今后得小心点儿！ “少川先生？唐总长？” “嗯，什么？” “这个。”何向东手指地图，说：“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礼拜一，国务员会议上说！” 丢下这句话，唐绍仪扬长而去，何向东愣了一会儿神，嘴角展开上弯露出微笑来。 正文 第264章 【南洋的顾虑】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六月中旬，陆军大学校长叶秉甲少将格外忙碌，一下炮科课堂就钻进办公室办理文牍公务。 第五期要考核结业，第七期要招考，而总参谋部第四局根据前四期毕业者分配到部队，特别是参与第九师大练兵中“合成不足”的表现，决定从第六期起把陆军大学学期改为一年一学期，学员要学习满三年才能考核结业。 从一年半延长到三年，不仅仅是学员学习时间增加一倍这么简单，还意味着陆军大学将面临着三期同校的局面。因此，北京城里的校区已经无法满足需要，将会在新一期学员招考工作的同时，搬迁到南苑，与航校c第九师司令部驻扎在一起。好处是——陆军大学的教学进程可以与第九师的日常训练以及承担的“教导任务”紧密的结合起来，达成有限的教学资源c实训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国防各总监部c总参各局和各大军区司令部的推荐文电，是遴选c招考新一期学员的基本依据。没有这些单位的推荐，任凭你有天大本事也别想迈入陆大的大门。 本来嘛，少校以上阶级，在军队营职以上职位服务两年，这是两个死条件，谁也无法更改。不过，当叶秉甲拿起一份总参推荐文书时，就得埋怨某些人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 “杨正涛，生于1891年1月7日，籍贯湖北麻城汊河口，军龄四年，担任营级以上职务四年，曾任鄂军都督府黄州分督，鄂东革命军混成旅标统，鄂军第九师旅长，中央陆军第九师旅长，少将军衔。推荐人，何向东。” 这是一份当前国防军系统中最“根红苗正”c当然也是最吃香的履历。 还有一份是插班马上毕业考试的第五期——“万耀煌，生于1891年3月13日，籍贯湖北夏口厅，军龄八年，担任营级以上职务三年，现任第九师第十七旅副旅长兼三十三团团长，上校军衔。推荐人，何向东。” 参总对前四期毕业生不满意，拿万耀煌来参加第五期结业考试，等于是考察陆军大学的教学水平，真要给万耀煌进入前十，那，陆军大学上下都该卷铺盖走人了。 前四期有前四期的具体情况，陆军大学按照第九师系统的军官养成方案开始培养高级参谋人员和团级主官，是从第五期开始的。以前陆大培养出的人才具备“步兵为主c炮兵为辅”的前北洋陆军操典烙印；从第五期开始解聘日本教官，以培养大炮兵陆军高级参谋和团级主官为目标，更多的加入了第九师系统的战略c战术思想和战法实践。 而今，参总是要拿杨正涛和万耀煌来考试叶秉甲了！ 拿起电话，叶秉甲要通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伟卿兄，你那边招生情况如何？” 曲同丰在电话里倒苦水：“别提了！这期学生兵都去了武昌，我这里都是各军区派来投考的以前（北洋军）部队里的连长c排长和老兵油子。” “我猜就是这样伟卿兄，参总没给你那儿塞块试金石什么的？” “试金石？湘皋兄，你说的是啥意思？” “我这里有个万耀煌参加第五期结业考试。” “。”电话那边的曲同丰哑了一阵，好半晌才道：“难怪，难怪，我这里也有两个人来历不凡c插班考试，一个叫刘昭明，一个叫佟麟阁。老兄啊，看来上次国防军政总监部和总参第四局召开的军事教育会，是要动真格的喽！？老兄是参总近人，不知。” “万耀煌都来了，我能怎么地？接着呗！倒是你啊，伟卿兄，刘昭明是在参总身边待时间最长的见习差遣。” “唉，接着就接着，反正我是蒋（百里）规曲（同丰）随，等过了这一关，我请老兄喝酒。” 放下电话，叶秉甲收拾起讲义，又瞅了一眼推荐名单最上面那张的名字，摇摇头，带着镇定的微笑走向讲台。 傍晚，莫德尔30型汽车停在南河沿何宅门口，开车的是刚下火车c西装革履的杨正涛，旁边坐着原本开车去接站的姚青松。大门口，田金榜也不管站得笔直的卫兵在场，抱着膀子斜靠门柱，笑着招呼：“杨二少，咱们有快一年没见了吧，哟，看你，多洋派。” “田大当家，二当家来没有？” “他？来不了，有任务。”田金榜嘴里如此说，心里却很清楚，赵白朗在完成在朝鲜的战略牵制任务之前，还没资格跨入这个门槛，加入核心的圈子。“我说二少爷，当真是穿着西服的洋派人，见了上级也不打立正啦？” 杨正涛扭头对姚青松说：“英节，你看，这位中将的军姿很成问题，查一查他，在你们铨叙局的档案里记一笔。” 二人斗嘴，那是亲热。姚青松自觉的不插话，只是引着杨正涛往里走。 “二少，听说你这次帮江南的丝商们赚了一大笔，有没有这回事儿？” 杨正涛故意装出少爷的气派，顺嘴道：“不是本少爷，是你家杨大少爷。” 田金榜不以为忤，神情很认真的点头道：“嗯，能赚西洋人的大钱还能挤兑小日本儿，杨大少爷不愧是咱家杨大少爷。二少爷，你回来就好，第九师你接着，换我去日本c美国瞧瞧西洋景儿，开开眼界。” “哼。”杨正涛用看土老帽的眼光扫过田金榜，不再接话，因为前面正厅的台阶下，正正的站着身穿白衬衣和军裤的何向东。 恍然间，时光又回去到王家塆伏击战后的杨家冲老宅，那时候的杨正涛何曾想到过会有今天的成就？何曾想到过革命竟然是如此的复杂，竟然让杨二少爷把革命给搞到美利坚国去了。出去一趟再回来，加上与刘庆恩的交流，在他心里，何向东是引路人，是当然的领袖人物。只是，当初的民团总教头何向东宣称“留美学军事”的来路，值得怀疑却已经无法出口相问了。 家宴，就这么几号人，麻城民团的头头们，鄂东革命军的核心。 几杯酒下肚，杨正涛就半闲聊半述职的说开了。 “孙c黄二人重归于好，中华革命党也接受了我们的政治主张，决定在明年的普选中以个人身份参加选举，争取以社会群体的代表身份参与国家政治，而非政党组织。黄克强公与张弼士老先生从美国直奔南洋，准备号召南洋华侨回国参与建设，张老先生准备注资工商发展银行，迁移包括航运在内的部分产业到上海c广州，在海南和云南南部投资橡胶种植园和水稻良种培育园。孙先生取道英国c法国，号召留美c英c法等国留学生回国服务，得到留学生们的强烈响应，其中有康奈尔大学毕业的周仁等人，在考察汉雷美国公司后就将回国，意向是到汉冶萍服务。但是，在美华侨的处境依然堪忧，美国社会普遍存在的担心，美国警察可以任意闯入华侨家里，可以随时拘捕华侨，可以” “所以！”何向东打断了杨正涛的话。“我们更要想方设法的强国。国不强不立，在海外的华侨就要受欺负！美国社会对中国的认识不改变，在美华侨的处境就不会改变。参战，到欧洲战场上打出中国陆军的威名来，是最快c最直接改变世界对中国看法的办法，也是最快为海外华侨撑腰的办法。我估计，张弼士老先生要转移资产回国，势必受到荷兰殖民当局的阻扰，我们还得设法帮老先生达成愿望。” 荷兰王室与德国c英国王室有血缘关系，荷兰的中立在同盟和协约之间得到最大化的尊重。荷兰的海外殖民地印尼，在经济上依赖华人群体，却在政治上压迫华人，张弼士老先生在印尼的超然地位是表面上的，不能反映出华人群体的中c下阶层真实生存状态。 何向东可以预见到张氏家族的资产转移必将带来印尼经济的震动，却无法劝说老先生适当放缓“叶落归根”的行动。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年轻人还真的无法深切体会到老人的心境。 杨正涛曾在旧金山与张弼士晤面，黄兴奔赴南洋的一半目的也是帮助“华人首富”家族荣归故里。听何向东说到此处，他忙问：“我们该怎么做？” 何向东对印尼没有半分的好感，无论是殖民当局或者什么当局。“除了有计划的逐步转移之外，暂时没有别的办法。我相信黄克强公能说服张老先生，处理好于印尼当局的关系。” “列强对殖民地看得很重，欧战爆发，多半也是殖民地矛盾和市场争夺使然，我们若在欧战期间动欧洲国家的海外殖民地，肯定会引起交战双方的共同担心。” 何向东闻言，顿觉自己把杨正涛撵出去开眼界的做法是正确的。“正涛，你说的很对，我们不能干惹火烧身的事情，还得为国家在欧洲大战结束之后的国际关系上考虑几分。有了这么一层顾虑，以国家力量支持张弼士老先生的行动就不太适合，嗯正涛，以你的名义与黄克强公联系，看看在南洋秘密组织一支华人武装的可能性有多大？” 杨正涛点头应下，田金榜轻咳一声，打破了有些凝重的气氛，举起酒杯道：“看来，麻杆又有事情做了，哎，这时节，当师长还不如当他那个大队长痛快！干！” “杨虎”杨正涛并不知道杨虎的近况。 田金榜看到何向东微微点头了，乃把赵白朗和杨虎搭档在朝鲜执行的“战略牵制任务”简略说了。 正文 第265章 【寺内政策】 朝鲜治安问题，中日贸易问题，满蒙计划的实施遭遇中国东北大建设计划抵制的问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日本政府来应对，摇摇欲坠的大隈重信内阁显然无法胜任。 支持议会政党政治的大正天皇也挽救不了大隈重信内阁的命运，在与军部背后的山县元老达成妥协之后，大隈重信内阁垮台，代表军部或者说代表长州藩陆军的寺内正毅内阁上台，这是陆军的内阁，与议会政治和日本各政党没有丝毫的关联。 从明治维新以来，经由无数民主派政治家推行的议会政党政治，在日本遭遇重大挫折！ 担任内阁首相的寺内正毅同时还兼任朝鲜总督，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第三师团在元山c第十六师团在南浦登岸，以对进行军把朝鲜分割为“南北两半”，而后两个师团前锋在平壤东部的桧仓会师，形成宽大的正面向北平行推进，在各地守备队配合下，残酷的“治安整理运动”由此拉开血腥的帷幕。 鉴于朝鲜义兵运动已经发展成为军的朝鲜复国战争，日本军队在朝鲜北部“中央山地”地区，对所有出现过“敌对行为”的山村实施“三光政策”，短短半个月时间里，整个平安道c咸境道都陷入由枪声c火光c浓烟构成的恐怖之中，更多的朝鲜人逃到中国“避难”。 7月16日，朝鲜军政府在上海法租界霞飞路设立办事处，连续在字林西报c申报c大汉报c新快报上以照片c文字的形式，向全世界揭露日军在朝鲜北部地区的大屠杀。 实际上，日军以两个师团和在朝鲜北部的各守备队，合计大约五万兵力，以宽大正面推进的进剿，在朝鲜北部莽莽山区的地形限制下可谓漏洞百出，根本无法形成紧密的c互相呼应的“大网”，崇山峻岭间随处都是军小股部队任意进出的捷径。日军连月的军事行动并未伤及朝鲜军的皮毛，只能以屠杀平民来“震慑”朝鲜人，以屠杀之功向日本军部和寺内内阁交差，如此，反倒使更多的朝鲜人投奔军。 7月19日，朝鲜元山港西南大约一百四十公里的临津江源头，日本元山民政署警部法洞派出所遭到袭击，七名日本警察和十六名朝鲜“伪警察”被杀，三名日本民政官员被抓走，随后在山野间发现尸体。 7月26日，朝鲜流亡军政府在上海租界发行《朝鲜报》，公开发生在日军进剿战线背后的“法洞事件”，实在是光天日化下c众目睽睽间，响亮的打在寺内正毅脸上的一记耳光。 军事行动徒劳无功倒也罢了，却偏偏在“文明世界”造成了恶劣影响，日本国内的民主派c脱亚入欧派纷纷对寺内内阁表示不满，大正天皇也不失时机的“偶尔询问”一番，巧妙的把舆论引向政治风潮。刚刚上任不久的寺内正毅在诸多方面的压力下，为摆脱眼前的困境，被迫寻求“政党”合作。 日本要应对的麻烦还不仅仅是朝鲜运动 北京，锡拉胡同，坂西会馆。 席地而坐的坂西利八郎面前铺着三张地图，一张是朝鲜的，一张是满洲和东蒙的，一张是外蒙的。日本在中国利用宗社党余孽和巴布扎布匪帮搞满立运动；中国在朝鲜利用朝鲜军搞朝鲜运动，对此，坂西利八郎少将心知肚明，日本军政高层也是心知肚明。 此时的日本和中国很有默契，你搞你的，我搞我的，咱们只暗斗不明斗，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遏制日本发飙的关键因素还是“资源”c“经济”，科技c工业能力相对中国发达许多的日本，却在工业原材料和工业品销售市场方面严重依赖中国。两国邦交正常化是倒台的大偎内阁提出的，军部的寺内正毅内阁对此没有半分的异议，一如既往的要推行正常化邦交。 随着欧战的持续，从美国进口铁矿石的价格越来越高；中队在东满地区的剿匪和“防堵朝鲜难民”，使满铁和大仓财阀联手扩大辽东煤铁利益，在鞍山设立昭和制铁所的计划不得不拖延下去；朝鲜运动和“治安运动”破坏了朝鲜北部山区的小型煤c铁矿大日本帝国竟然在1915年盛夏，眼见着就要丧失工业驱动力。 如何解开这个死结？这是日本驻华公使馆要解决的问题，也是日本这一届内阁要解决的问题。对于国家来说，铁矿石远比蚕茧更重要！如果解决不了，寺内正毅内阁一样会垮台！ 坂西利八郎少将时常在苦思无计间遐想：曾经弱小的c任人蹂躏的c差一点被分裂的中国，怎么就在几年时间里变得如此难缠呢？不得不承认，在当前的中日交锋中，中国占据了主动的优势。 “老师。” “土肥原君，进来吧。” “老师，刚刚得到消息，支那政府外交总长唐绍仪公开向公使团宣布中止在恰克图的中俄蒙会议；何向东随后向公使团宣布，支那第一骑兵师将奉命向恰克图开进，恢复支那政府对外蒙的军事驻扎。何向东直接警告俄国人，如果骑兵第一师遭遇任何形式的武力对抗，支那军将从三个方向，以更大的兵力向库伦推进。” 看到土肥原贤二脸上的喜悦，坂西利八郎微微摇头，目光转向外蒙地图，低声说道：“土肥原君难道指望俄军出兵阻止支那第一骑兵师的推进？” “对，老师，俄军与支那军交战，支那就将无法进行协约谈判，作为协约的一员，帝国就可以” 坂西利八郎举手示意，打断土肥原贤二的话后，语气依然低沉的说：“俄军不会出兵阻挡支那军的骑兵师。” “老师何出此言？” “你应该回想一个月前，何向东在他的办公室召见德国陆军菲力少校一事。何向东不是一个军事冒险主义者，他的每一步行动都经过深思熟虑，看似贸然挑战俄国在外蒙的利益，实际则是看准了俄军的虚弱。骑兵第一师是以骑兵第九团为核心扩编的，早在两个月以前就开到呼伦贝尔，从那时候起，我就等待着何向东对俄国人发难的这一天。” 土肥原贤二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细细一想，老师似乎话中有话啊？ “老师不会坐视支那控制外蒙吧？” “游戏，才刚刚开始。” “请老师包涵学生的愚昧，不吝赐教。” “此一时，彼一时。”坂西利八郎少将看着趴伏在面前的土肥原后背，缓缓说道：“此时的俄国被欧战牵制，不得不向支那作出让步，等到欧战结束，俄国回过气来时，必然在外蒙问题上向支那大打出手。对于帝国而言，支那在外蒙问题上的暂时得逞和俄国势必的报复，都是天大的良机。俄国势力暂时退却，外立势力失去依靠，正是帝国趁机扶持，建立密切关系之时。他日，俄支大战，帝国则先行旁观，再收渔利，则满蒙c外蒙问题，可望一并得以解决。” “老师目光深远，谋虑周全，学生受教良多，感谢老师！” “嗯！”坂西利八郎看向土肥原贤二的目光中，满是“孺子可教”的意味。“支那政府和何向东的强势，根基在于欧战牵制之下的俄国必然退让，这也是帝国将要在两国邦交正常化中需要学习c借鉴的。今后一段时间里，帝民将要忍辱负重，刻苦经营，积累实力，以期在将来能把握机会，一举实现关白的大陆梦想。” 土肥原贤二顺着坂西利八郎的思路向“欧战后”的世界格局畅想，日本选择协约与同盟国开战，不仅仅是投机，还在于日本从岛国的地位出发看到一个现实问题——缺乏世界性资源支持的德国即便战胜法国，也必将在消耗战中被击败——因为世界霸权掌握在海洋强国手中。 俄国所在的协约一方必然胜利，俄国获得胜利之后势必马上回过头来解决支那的挑战。协约国家会如何看待协约内的支那和俄国开战？肯定是默不作声，至少日本会这么做的！ 俄国陆军即便再腐朽不堪，可几百万军队的庞大数量足以让支那新锐陆军承受巨大的压力，两军互相消耗之后，东亚就会彻底的掌握在日本手中了！这是世界格局给以大和民族的千载良机，为此，暂时的隐忍又有何不可承受的呢？ “老师，对于支那宣布中止恰克图会议，帝国应该做出何种表示？” “无需表示，帝国目前要解决的问题是改善与支那的关系，充分利用工业能力从支那市场吸取营养。总理大臣已经亲自给公使阁下发来训令，帝国要改变针锋相对的对支策略，暂时放弃贸易问题的争论，全力支持支那加入协约。只有支那政府放开对帝国的顾虑，何向东才会在外蒙问题上放开手脚，与俄国交恶。适当时候，土肥原君可以到黑龙江和外蒙进行一次参谋旅行。” “嗨伊！” 师生俩达成一致，自以为找到了“千载难逢”的良机，殊不知，世界格局在未来数年中的变化早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之外。 正文 第266章 【求贤若渴】 七月骄阳下的上海外滩码头，栈桥栅栏口外聚集了不少人，泾渭分明的形成洋人一边c华人一边。洋人那边有长条椅子，华人这边除了少数多出几倍之外，并无别样物品。 与此类似的等级制度在租界乃至中国的所有通商口岸都存在，人们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杨正波，由工发c交通c中国三行重组后成立的“隐形”联合银行上海分行监察员，斜靠着支撑码头凉棚的铁柱子，看着大马路对面的“中国通商银行”大楼，在等船接人的同时想着自己的心事。 所谓“近朱者赤”，做山货买卖的杨某人在“黄州八属大生意”的利诱下，上了当时黄州分督府的“贼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是身兼数职的上海金融界举足重轻的人物之一。即便如此，他也自觉的遵守着租界的规矩，站在华人的群体中，并未向洋人那边稍微的靠拢哪怕一小步。 洋人，有啥了不起的！？刚刚成功支持丝商商会爆赚洋人一大笔钱的杨正波有资格这么想，这么说。 “杨先生。” 杨正波从通商银行大楼收回目光，回头看去，刚才还在得意“搞整洋人一回”，这不就在码头上遇到一位积极参与者了。 “张总经理，你，也来接船？” “是啊。”运通公司总经理张增熙的目光转向黄浦江下游，轻声说道：“听洋人说，奥斯曼国（土耳其）的潜水舰在地中海活动频繁，屡有危及商船之举舍弟和蔡学部此次乘归国，我可是担心了好几天的，每天都到轮船公司听消息，前几天船过马六甲了，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不知杨先生来此接谁？” 杨正波猜张增熙有拉近乎的真意，回答：“蔡学部。” “国家对蔡学部之重视，从杨先生亲来码头接船可见一斑。” “弁群兄。”杨正波不想跟张增熙绕弯子，张家是要争取的人，但是张增熙想要出口的话，杨某人最好给他堵回去。“那个案子闹大了，牵扯到袁大总统的儿子，还有前任陕西警备司令官，搞不好就是一场政治风潮。你们家的人如果有牵连进去的，尽快去南京说清楚，那还可以设法，别的，兄弟我是绝对无能为力。” 前天，也就是江南丝商把生丝价格炒到五千五百英镑出货的那一天，司法总长伍廷芳亲自签署命令，责成上海道和淞沪卫戍司令部与租界当局接洽，查封卢吴公司，抓捕“涉嫌盗卖国宝”者七人，其中一人就是运通公司以前的襄理卢芹斋。 卢家迅速找到张家希望找到通融的门路，张增熙知道杨正波的“能量”，借着接船的机会想要开口，却被客气的“堵”了回去。 杨正波说的没错，案子肯定会闹大。盗卖昭陵六骏一案牵扯到袁大总统的儿子袁克文c国务院高等顾问陆建章，肯定会成为现政府三巨头进一步打击旧势力的由头。“政治风潮”这话已经说明，卢芹斋这回是栽了，却未必没有活路。 活路在何方？杨正波已经指点明白了，去南京说清楚！这个人情不可谓不大。 南京，东部军区司令部所在地，去南京，就是找到冯国璋“说清楚”。冯与三巨头不同，置身京城权力核心之外的他与袁世凯还保留着“香火缘”，与陆建章也还有“兄弟情”，多半不想把这个事情闹大，只要不成为“政治风潮”的导火索，那么，卢芹斋这个可怜的小角色就兴许有救。 看到张增熙心领神会却又不好出言称谢的模样，杨正波心道“惭愧”。盗卖国宝案本身恐怕不足以掀起政治风潮，可要是冯国璋出面为袁克文c陆建章c卢芹斋三人说情，那，政治风潮恐怕就会真的掀起了！ 1914年的形制势格之下，三巨头不得不联合冯国璋把袁世凯架空，恢复了责任内阁制，开始整理军队，划分军区，为稳定北洋军计，把最大一块蛋糕分给了冯国璋。如今，国家局面趋稳，而眼见袁大总统已经失去权利的“北洋故旧”们纷纷向南京靠拢。 以前，袁世凯依靠北洋三杰统军，段祺瑞在三杰中比较新锐，掌握了军事教育大权，影响力多在北洋军中c下级军官；冯国璋为人老道，与北洋军高级将领们关系很好。此时全国整军，首当其冲的是各省警备司令官换人，老旧的将领被新锐的将领取代，实际上就是何系和段系的中级青年军官取代原北洋的中c老年将领。 权力更迭，焉能不产生矛盾？ 何向东一战就打趴北洋第二师，再战打得日本陆军乖乖撤退，崩落了牙齿和血吞。何某人手握三个标准师和几个地方师，凶名正著时，又有段祺瑞偏帮，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呲牙。 如今新旧力量分化已毕，军政矛盾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潜藏的东西也就逐渐从隐蔽的幕后摆到前台来了。若非冯国璋坚决的拒绝了日本人的拉拢，继续执行中央政府的整军和“亲英美”路线，恐怕 得了“指点”，张增熙自觉与杨正波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些，亲热的指点大马路口，说：“杨先生，你看，盛翁也来了。” 盛翁，盛宣怀，1912年底回国后一直住在上海，把汉冶萍的股份完全交给李维格c吴健管理，又参股华新财团，以积极的行动为国家建设出了大力。如今以“养老”而不问政治了，却反而益发显出在工商界的地位尊崇来。码头上的华洋人等，自觉有些地位的人纷纷上前迎候。 杨正波和张增熙落后一步，走到栅栏口，躬身招呼：“盛老。” 盛宣怀看了杨正波一眼，点点头算是招呼了，示意张增熙到一旁说话。杨正波是想当君子，可耳朵里还是钻了几句话进去，都是关乎卢吴公司的事情，可见，政治风潮的掀起不是没有来由的。 分别挂着三色旗和星条旗的两条商船，一前一后驶入黄浦江水道，过了苏州河口靠拢码头。 学部理事蔡元培和前同盟会员李石曾c汪精卫夫妇，还有在运通公司董事长c中华革命党财政部长张静江五人一道下船。从后一条船下来的是赴美国参加博览会后略作考察逗留的聂云台一行，考察团的队伍里少了团长张弼士老先生，却多了同船回国的刘庆恩和新近获得康奈尔冶金硕士学位的周仁，还有一对夫妇在日本横滨上船，原本想不引人瞩目的，却刚刚下船就被汪精卫夫妇抓住说话，乃是孔祥熙c宋霭龄。 虽然新的政治风潮在悄悄酝酿，但是民国从1912年以来的动荡已经结束。三巨头把持的中央政府还没有撤销对国民党要员的通缉令，事实上，袁世凯发布的这道命令已经实际作废。由此，在孙c黄的号召下，大量的国民党精英从海外归来投入欲国家建设，一时蔚然成风。 “蔡学部。”好不容易，杨正波挤到蔡元培面前自我介绍。“杨正波，工发银行上海分行监督，受国务院和学部委托在此迎候蔡先生。” 代表国务院和学部的就这么一个人，排场显然太小，却让人耳目一新。 蔡元培与杨正波握手后，向左右道：“孙c黄二位先生c徐树铮将军所言非虚，国家今日气象正新，正待诸君同心戮力。” 汪精卫夫妇是认得杨正波的，张静江听了兄长简略说了几句，与他夫妇二人上前与杨正波招呼，后面的聂云台向盛宣怀作礼问候之后，带了年轻的“候聘学部助理理事”c盛宣怀的外侄周仁上前与杨正波介绍，刘庆恩与同船的人们早已熟络，此时紧盯着周仁不放，生怕人家溜脱一般。 码头上，精英云集，热闹非凡，不多时，这股子热闹劲儿转移到大马路对面的工发银行上海分行会议室里。 如此安排，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不体谅人家的旅途劳累，却着实最为热情勃发的众人喜欢。 “自从民元以来，国家政局逐步走向稳定，中央政府继军队c财政整理之后，开始把经济建设c教育普及和科学研究作为社会革新的推动力，加以长期c有计划的大力发展。各位归国正当其时，黎副总统c临时责任内阁段总理c何总参谋长得悉后欣然鼓舞，特意召开国务会议，决定按照各位之意愿安排工作，国家给以全力支持和高薪待遇。” 杨正波的话，多半是冲着周仁去的。作为前山货商人，现在的“金融家”，他实在搞不懂何向东为何如此看重一个留美归来的年轻人，却并不妨碍他执行命令，让刚刚回国的人们感受到“国家对人才的渴望”。 周仁在与同船的刘庆恩一路交流之后，早已经确定工作方向，用不着刘将军盯着了。 大冶的钢铁二厂制成炮钢，汉阳兵工厂却迟迟未能拿出火炮来。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汉阳兵工厂没有制造150口径加农炮的经验，需要慢慢摸索；第二是中国缺乏炮钢需要的镍，只能从一些伴生矿中花大代价提炼，成本比之从美国进口还要高昂。 镍合金加入炼钢，能在氧化反应中结合c去除磷c硫等有害杂质，还能增加钢材的延展性能。找到不用或者少用镍的炮钢制法，是当前军工急需解决的一个课题，学部诸人和汉阳兵工厂c汉冶萍联合，对有机械c冶金专长的周仁，可谓是求贤若渴c翘首以盼。 正文 第267章 【北上观操】 继王钧豪之后，年纪轻轻c刚刚学成归来的周仁就被选聘为“学部助理理事”，就任汉冶萍大冶钢铁厂工程师，二职年薪累计为一万六千多元，为国防军中将师长的两倍半。 消息一经报纸刊发，再度引起社会热议，在活鲜鲜的事实面前，政府提倡的“学以致用，理工强国”渐成共识。 蔡元培等人取道津浦路北上，东部军区司令官冯国璋上将c江苏省长韩国钧c司令部参谋长师景云少将亲到浦口送行。事毕回府，副官长张宗昌来报，湖州南浔张静江拜帖求见。 若是平日，南浔四象中任一人前来拜会，冯国璋肯定会大开中门迎接，此时却没有那个兴致。正好不好，这事儿又是“军官考核成绩很操蛋”的副官长来通报的，更牵扯得冯国璋心中生出“被架子炉子上烤”的感觉，很是一阵烦闷。 眼看八月到了，第九师将开到绥远的包头镇一带举行实兵实弹演习，对此，国防部c总参谋部早有明令：全军旅级以上主官都要参与观摩，观摩期间职务由参谋长兼代。之后又有一道追加命令，演习结束后，第四师c第六师c第十六师为第二批抽c轮训单位，团级以上军官要抽一半到第九师任副职半年，张宗昌是被点名要去的！ 大热天，火炉一般的南京城里，心情烦躁的冯国璋没好气的冲着张宗昌吼了一句——“见嘛见，都他娘的没好事儿，不见！” 四象之一哎，南浔张家在这次生丝拿价的生意里赚了恐怕不止三十万英镑吧？ “且慢！”师景云喝住张宗昌，向冯国璋进言。“甫公，此时万不可乱了阵脚，张静江此人背后还有孙文。” 师景云平素里是不太爱说话的，但是一旦开口就直指要害。 “效坤，请他到花厅奉茶稍待，秘书长陪着去。”冯国璋目送身形比之何向东还高大一圈的张宗昌离开后，叹息道：“唉，兰峰，悔不该不听你的话啊！可多年交情，哪能说翻脸就翻脸的？人在落难，我在得意时，来个挥刀割袍断义，天下人如何看我冯国璋？” 师景云微微点头却默然不语。 在1913年下半年的南北战争中，冯国璋身边已经隐隐出现了一个以其为核心的直隶籍将领群体，包括老部下李纯c丢官的王占元c在北京的陈光远c在西安的陆建章以及在绥远的曹锟等人。凭着这股势力，冯国璋当了东部军区司令官，手握四个标准师和四个架子师，镇守全国最有油水的苏浙皖赣闽五省和淞沪特别区，比之前清的两江总督还要煊赫三分。 危机和荣耀共存，第一重危机来自宗社党余孽，第二重是王占元的到来，第三重就是目前的“盗卖文物事件”。 说起古董器物字画的流失，最初是英法联军攻入北京c火烧圆明园；再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大肆劫掠；又是满清皇室退位失势，紫禁城的众多物品被人偷偷带出宫外变卖，或者本就是皇室无钱，变着法子的换钱用。中国的文物c古董由此逐渐在欧美吃香，买卖价格直线上升，做古董文物的生意比之做丝绸生意还赚钱。 张静江就是做这生意的，还用所得捐助孙文的革命，被孙誉为“革命圣人”。 卢芹斋原在张静江手下做事，学了一身本事后见中国文物在欧美市场走俏，大有可为，乃自立门户与吴某人合办公司，搜罗文物卖到欧洲c美国，获取暴利。原本，这门生意在上海滩也算正经的“文化买卖”，卢芹斋错就错在买卖“盗墓物品”上，错就错在与陆建章搭上关系后还想“搭总参谋长的便车”，给杨正涛透露出一些信息，让何向东c徐树铮抓了个正着！ 你道，陆建章就那么心甘情愿放弃陕西的地盘和军队，乖乖到北京当高等顾问？你道，冯玉祥就那么听话的交出第十六混成旅，去欧洲观战？ “兰峰，事已至此，我想还是给芝泉c向东带个话” “不可，甫公！”师景云急忙出言阻止：“职部深知参总脾性，泉公和参总在中枢有中枢的顾虑，最怕就是地方实权相互勾连。而且，此事势必在普选中公之于众，能否打击老头子尚且不说，若甫公插足其间，就算无心为老头子张目，却也是遭人忌讳，恐有池鱼之祸。报纸上，笔杆子稍微那么一斜。甫公，此事，当让张静江去找孙文出面解决。” “噢？”冯国璋乍听到孙文名字不禁一愣，旋即想通关节，又“噢”了一声表示了然，才说：“这个主意好，好，兰峰啊，还是你诚恳持重，效坤的事情，你设法与向东通融，如何？” “甫公。”师景云面色作难，犹豫片刻才说：“国防部c总参谋部搞军官考核，大力拔擢中c青年军官上位，目的不是他人言道的排挤老人，而是要强军，要准备打大仗的！山东沙河战场，郑士琦和王翰章之差别，第九师与第五师的差别，难道还不够显眼吗？连大总统都觉得北洋各军老了，要练新军取代，侧面也证明北洋各部暮气沉沉，不得不变了。甫公，老实说，职部宁愿替张静江带话，也不愿为张宗昌说话。参总在强军问题上，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甫公，还是让效坤去轮训，然后寻个机会推荐到陆军大学，学到真的带兵本事吧！” “唉，效坤是个人才，可惜名声不好听。” 前年北洋军和国民党军的南北之战，张宗昌c褚玉璞临阵叛变，冯国璋才得以拿下徐州。在国民党方面看来，张c褚就是叛徒，而何向东与国民党方面素有勾连，许多政治主张如出一辙，只是何向东善于实干而国民党却只是喊口号，如此区别而已。想来，何向东对张宗昌之不满也就是来自于国民党的观感吧？ 师景云却不这么想，当初何向东从上海登车进京就任总参谋长，他也随车陪同，一路下来，以前对何向东的认识又加深了许多，或者改变了许多。 “效坤有猛将之形，胸中却无良将之实，如能学会带兵打仗，当名副其实，今后必受重用。” 师景云这席话有些违心，多半是出于维护冯国璋体面而说的“好话”，若要真心点评，负责东部军区军队整编c指导各部作训业务的师景云，只能出于对当今实战对军官的要求，给出一个“他连冲锋都不会打，只配当个列兵从头学起”的评语。 冷兵器时代早已过去，热兵器技术的发展可谓一日千里，战术也随之变化。可中国的旧军人们总也摆脱不了对冷兵器时代的记忆，有的人喜欢舞刀弄枪的“武术”，把锻炼身体的运动当做行军打仗c克敌制胜的宝贝。马良c许兰洲出掌兵权，就是这种糊涂意识的体现。还有人把身材高大c外貌威猛者当做“军中标范”，大力拔擢，以为这就是“虎贲之士”，殊不知现代战争中的真正虎贲是“科学练兵”得到的战术条令c战斗意志c献身精神三合一的结果。 师景云的好话，恰到门口的张宗昌听了，却深深记在心里，恨入骨髓之中。 冯国璋见张宗昌回来，“哈”了一声打断话题，对师景云道：“走，我们会一会张家那头大象去！” 花厅里，刚刚从法国回来，身穿一袭轻薄长衫的张静江与西装革履的恽宝惠谈得熟络，听到军靴声响，二人起身，正好迎到冯国璋。 寒暄之后，恽宝惠抢先说：“甫公，方才静江先生说起，蔡学部c李石曾等人意欲组织青年赴法勤工俭学，此乃工业救国的实用主义，江浙两省应当大力提倡，积极组织，他愿意出资玉成其事。” “噢，勤工俭学？”冯国璋有些疑惑，对张静江的来意有些摸不透了。他经历过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与日寇交战于辽东，又出使到东洋考察过军事，日本学习欧洲而强国，给予冯国璋极为深刻的印象。骨子里，冯国璋是希望强国强军的，这是他与何向东达成合作的基础。“好，好事！蔡学部的号召，当大力支持！” “冯将军，鄙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噢，请说。” “请冯将军不要因为家兄在淞沪为卢某人奔走一事而生疑惑，对盗卖国宝之徒网开一面。鄙人以为，当前中国之稳定政局在于将军与中央之关系调和，中国也只有稳定了政局才谈得上强国c强军c富民。鄙人此来，是为家兄前日不当之为请罪的，请将军看在家兄和鄙人诚心悔悟之处，宽大不咎。” 冯国璋脑子里一闪念，顿时明白，传言孙文与何向东早已结为同盟，并非空穴来风！惭愧，惭愧，冯某居然把张某人的来意完全想到一边去了。 转眼看看师景云，师景云面色沉稳，并未有任何反应。 “哈哈！”冯国璋放下心中包袱，坦然笑过，正色朗声道：“以前因民国新立，政局混乱而内战连连，政府无法管制盗卖国宝的犯罪，如今政治稳定，国家欣欣向荣，正当严惩不法之徒，保护我华夏几千年文化精髓！南浔张家就是南浔张家，深明大义，知错能改，又有为国家建设c青年培养出力之心愿，那就秘书长，请静江先生到省府办理相关事宜吧，如今军政分家，这事儿，冯某不便插手。” 张静江随恽宝惠去见韩国钧，很快办妥了“捐资助学”事宜，回到湖州南浔家中不几天，就从报上看到“东部军区司令官冯国璋上将请命北上述职观操”的文电。 正文 第268章 【平民原敬】 日本国，本州中部静冈县兴津町，井上别墅。 明治元老井上馨重病卧榻多日后，上书天皇交托后事，天皇派宫内大臣前来探望，随即引发了一大波的探望潮。自忖有足够分量，能得到井上家回函邀请的探望者，一个个非富即贵。 原敬，本名原直健次郎，作为平民出身的立宪政友会总裁，其政治成长与井上元老的培养与提携密不可分。 病榻上，曾经的“脱亚入欧”领军者，有“三井大掌柜”之称的元老气息微弱，目无神光，用了好大力气才认出跪坐榻边的人是谁。顿时，井上馨的眼睛中又有了神光。 “健次郎，承蒙你的挂念，看到你，我好多了。” “元老大人。”原敬深深鞠躬，在政治上，元老是他的引路人，在个人情感交流上，原敬尊崇元老，元老直接以名相称就是亲热的回应。 “我们遭遇了麻烦，三井c内阁c整个帝国。” “请元老赐教。” 原敬很清楚今天的日本政治c军事c经济c外交的局面，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政治方面，大隈重信的“贵族政党内阁”垮台，山县有朋元老与西园寺公望元老达成妥协，使得天皇御令寺内正毅组阁，成为民主政治时期一个没有众议院和任何政党支持c参与的妖怪内阁。大多数只看到妖怪内阁的出现是对民主政治的打击，只有少数人才清楚的看到——藩阀政治在胁迫天皇。而这一结果，躺在病榻上的井上元老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因为井上馨就是长洲藩阀在金融界c实业界的核心，与山县有朋的军阀“统制派”体系有密切的关系，当然也有矛盾。 军事方面，刚刚上台的寺内正毅一边喊着“军事的战争已经结束，经济的战争已经到来，整备国家的工业c金融经济应对未来”，一边大举增兵朝鲜，进行那声势浩大的治安运动，临时的特别军费一增再增，国家经济的承受能力已经达致危险的临界点。 经济方面只有两个字——困难。原本指望欧洲的订单纷纷来了，已经做好迎接准备的日本，产业工人总数从1911年的九十多万人快速增涨到1914年的一百三十万人。但是，刚刚扩大经营和产量的各工厂大多陷入原材料缺乏的困境，就连与俄国谈妥的步枪和子弹订单都无法及时交付，哪里还谈得上完成英国c法国的更大量订单？蓬勃的市场需求和勉强维持的工业生产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相对而言，原敬更熟悉外交事务，他涉足政坛的第一步就是跟随井上馨在朝鲜办理甲申事变的外交。1914年7月开始，日本的全球外交从亲英逐渐变为“挟英”，远东外交从“日俄密约”瓜分满蒙到支持中国关税自主和加入协约，这一变化不是主动的，大日本帝国利益的最大化体现，而是在政治c军事c经济c外交的诸多牵制下，被迫做出的让步。一句话——对支那外交遭遇大溃败！ 轻敌了，这是原敬在综合分析之后作出的判断，一如山梨半造在战败之后闭门反省得出的结论。 1895年c1900年c1905年的战争胜利，1911年的浑水摸鱼，1913年对袁世凯的威逼利诱，都成功了！可是，就在更大成功眼看到手的一瞬间，支那政局陡然发生变化，令日本措手不及，连出昏招。 这些，原敬不打算说给元老听，那只能是添堵。在寺内正毅妖怪内阁存在之时，他更加需要元老的支持。当今的日本政治，其实就是元老政治！ “三井，需要健次郎的帮助。”井上馨的声音很微弱，需要原敬侧耳凝神倾听。“一直以来，帝国用军事力量把支那纳入保护范围，视支那为煤c铁等资源的供给地和帝国工业品市场。正是这一思想造成今日之困境，健次郎，支那有古语曰，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帝国的政策培育出的是支那人和支那政府的仇日情绪，大隈重信内阁愚蠢的出兵山东，会战沙河，使得支那仇日情绪爆发，又在会战胜利后增强了的信心。此种局面如不打破，帝国经济将面对无资源c无市场的严重困境，必然破产。健次郎，帮助帝国确立新的c正确的支那外交政策，切实缓和日支关系，是挽救三井c挽救帝国工业和金融经济的唯一解决之道。” “元老大人，原敬也是如此认为的。” “很好，健次郎能从惩罚支那的一片喊声中清醒的看到这些，我很宽慰。但是军部的态度，还望健次郎与寺内君多多协调。临行前，若能看到健次郎以某种形式参与寺内内阁，想必帝国的经济困境就解决有望了。” 原敬领会到元老的意图。 没有众议院和政党支持的寺内正毅内阁被称为“妖怪内阁”，遭到各大党派的抵制，舆论哗然，举步维艰。如果内阁与国会c政党就这么对峙下去的话，既然山县有朋能够推出寺内正毅妖怪内阁，就有可能借寺内正毅之手解散国会，甚至于以军事力量压制民主，解散党派，彻底走上军国道路。当然，也有可能是议会和政党把寺内正毅内阁拖垮，那么，谁来出面组织内阁？没有萨长藩阀的点头，谁有能力主掌大日本帝国的政权？ 所以，矛盾激化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最好的办法是以原敬的立宪政友会出面给寺内正毅摘下妖怪内阁的帽子，以立宪政友会支持内阁换取寺内正毅在金融经济问题上的让步，其实也就是对支那外交政策的改变。 寺内正毅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在最近的对支那外交问题上作出让步，那就造成了三井背后的井上馨借原敬之手支持内阁c稳定政局c改变对支政策，以促成日本经济好转的契机。 长州藩出身的井上馨，代表的是财阀的利益，商人的利益，也就是经济的利益。这一次，在严峻的困境面前，代表陆军利益和强霸政权利益的山县元老也不得不寻求退让，与井上元老携手打破困境了。 井上馨累了，闭上双眼，长久时间没有说话。原敬看到元老平稳的呼吸着，小心翼翼的退出，离开。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别墅俨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井上元老的别墅给人愉悦之感，井上元老给出的指教，也正合原敬的心意。不过，二者之间还是颇有区别。 藩士c元老c勋臣c贵族他们是当前日本政治的主导力量，他们中有统制派和民主派，有注重经济利益控制财阀的井上馨，也有把军事占领c统治c掠夺作为手段的山县有朋。无论如何区别，他们代表的就是日本国内既得利益者的整体利益。而出身平民，以政党政治为根基的原敬，如果把自己与井上c西园寺元老的关系撇开，就会发现自己只是贵族政治的一颗棋子而已。 棋子，不，原敬不要当棋子，而要当弈局之人。平民出身的原敬要当“帝国政治棋手”，根基是井上c西园寺这样的元老吗？不，不是，平民原敬的根基是民主c政党c议会！ 今天的寺内正毅和井上馨，正在成为民主派政治伸张的两颗棋子，造就的是平民原敬步入内阁，甚至执掌内阁的坦途豁然出现。 总之，探望气息奄奄的井上馨之后的原敬是强抑欢喜，带着满腔抱负即将实现的兴奋，却又装出平静恬淡之状貌，缓缓的c悠闲的c颇有风度的离开静冈，直奔东京。 东京，椿山庄，山县有朋元老的官邸里也有一场谈话。 卸任参谋本部总长的长谷川好道大将即将担任朝鲜总督，主持“强化治安”的军事行动，恢复朝鲜的秩序，临行前，势必要与内阁首相寺内正毅大将，教育总监本部长山梨半造中将会晤，顺便向元老请问大计。 “井上想用在支那的退让讨好英美，改善帝国经济的困境，在当前的局面下，我们需要财阀们的支持，不得不为此作出让步。” 山县有朋清瘦的脸上现出愤恨的神情，在此处的几人面前，他无需掩饰内心的真实情感。 “让步是有限的，让步只会让支那快速壮大！诸君，帝国需要支那的资源和市场，最好的办法不是让步c讨好，而是彻底的占领！在英法俄战争需要面前，我们要解决的不是市场问题而是资源问题，因此，满蒙之既定战略不能有丝毫的改变，越快得到满蒙，帝国就越快的结束被牵制的处境。嗯，鉴于外交和经济，满蒙战略的发力点不能从天津或者关东州，而在朝鲜。” 选择长谷川好道出镇朝鲜，山县有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是借助长谷川比之寺内正毅更多的指挥经验。而寺内正毅优秀之处则在于政治，在于统治。如此人事安排，在山县有朋看来是最为合适的。 “嗨伊。”长谷川作为执行者，当即鞠躬领命。 生怕长谷川提出军费问题的寺内正毅补充了一句：“长谷川君，帝国财政困难，朝鲜的军事花费，要从朝鲜本地设法解决，镇压朝鲜人的反抗，还需要朝鲜的亲日势力配合。” 长谷川看向元老，元老闭目垂首缓缓点头。 一种临危受命的感觉顿时从长谷川好道心底油然而生，在主持军部期间遭遇了沙河失败和青岛胜利，在元老的偏袒下算是“不功不过”，勉强过关。如今，朝鲜的乱象和满蒙战略的从朝鲜实施，将是长谷川好道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 正文 第269章 【内线，外线】 慈城江汇入鸭绿江处上游，海拔1200多米的鹤城山北麓江南岸，河谷地带。 盛夏时节，月朗星稀的黑夜里，江北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点，闪了三下，熄灭。 “回信号。”赵白朗用还有些生涩的朝鲜话命令身边的通信兵，通信兵名叫姜玄洙，17岁，慈江道满浦人，从小在鸭绿江边长大，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蒙着红布的干电池灯亮了，默数到五，熄灭，再默数到三，拧亮。意思是——南岸安全，可以渡江。 黑黝黝的山岭间，金昌焕的第一联队和杨虎的特勤大队控制了方圆二十公里之内的河谷和山间要道。 对岸有了动静，木筏下水声在江水“哗哗”倾泻声中依稀可辨。 赵白朗摸出怀表，就着月光看了看时间，估计新编的第三联队需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完成渡江。第三联队是朝鲜义兵转移到中国宽甸c临江c通化c辑安等地的几股人马，在第十九师的“东满剿匪”行动中得到装备c整训而成，暂时以柳麟锡为联队长，联队之下没有大队，直辖四个中队，分别以赵秉准c朴长浩c李镇龙c赵孟善为中队长，有九百余人枪。此次，除了第三联队与军总部会合之外，还带有大量的辎重和最新的情报。 日军的拉网式搜剿行动在“法洞事件”之后灰溜溜的收场了。不甘心失败的鬼子开始搞要点控制，以点为基地，相邻几个点的守备兵力协同进剿一个特定地区的战法。赵白朗察觉了日军战术变化，留下洪范图率小股部队游击，带着军主力从阿飞虎岭山大踏步后撤到鸭绿江边。这套战术，以前在河南当“白狼”的时候就玩得溜熟，鬼子要在元山——平壤一带闹腾就闹腾去吧！ 三千里江山，如鬼子这般战术需要多少兵力才能完成在全朝鲜的扼守要点，分进合击？没个十万八万的，决计困不住滑溜的军。 几个人从山坡后绕过来，领头的是第一联队长金昌焕，情知来者在此时此地要干啥的赵白朗心中颇为不悦，看着江面上反射的月光中出现的木筏，故意不去理会接近到身后立正的几个人。 “参谋长。”金昌焕在赵白朗身后立正后上前一步，说：“第一联队的几位大队长c中队长都认为，第三联队到达后，我军力量大大增强，完全可以在日军力量较为薄弱的慈江道东北部c两江道北部地区，集中主力攻打城镇，结束目前这种在山地跋涉c流动作战状态。” 老调重弹，从夹子窝战斗之后，这种想要“攻城略地”的思想就在军中蔓延。而从元山的法洞地区千里转移到鸭绿江边，沿途翻山越岭c时常需要夜行潜进，当然是有苦又累，于是乎，攻城略地c安身立命的调调一下就拨高了许多。以前，是中队长级的军官找参谋长身边的人曲折进言，今天，金昌焕终于按捺不住要赤膊上阵了。 人呐，一旦生存环境改善那么一点点，就不太想吃苦喽！ 集中主力打城镇，既然部队里已经出现了这种情绪，一味压制是不妥当的，那么，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打打看。赵白朗问：“你们想打哪里？” “江界（慈江道首府）。” 赵白朗心中冷笑，表面却是心平气和的说：“江界有鬼子木村联队守备，你觉得我们能打下来？” “参谋长，我计划先打慈城，吸引江界c满浦日军各一部来援，半道伏击敌援军，待消灭日军援兵之后，再拿下慈城向满浦c江界进攻。” “你这个围点打援的战术不错，但是，拿下慈城之后再向满浦c江界进攻，等你逐次拿下三江里c满浦c义真里，兵临江界城下时，会有多少日军云集在江界，等你带兵自投罗网呢？我来算一算，至少熙川之矶村守备队c三浦里的东守备队会以一部兵力支援江界。” 感觉到身边的金昌焕气势顿弱，赵白朗情知这些“义兵头领”的作战经验其实还很少，能提出一个初步的围点打援来，也算不错了，不能过于打击其积极性。 “我建议，金联队长可以围绕攻击江界这个点，利用狼林山c江南山和鸭绿江的特殊地形，展开一系列围点打援的战斗。打慈城，吸引满浦日军半道伏击之；打新城里，吸引三浦里c江界之敌；打渭原里，吸引熙川c古仁之敌。你看，从整个态势来看，你都在江界以北c以西和鸭绿江东南岸的内线，造出一种打江界的声势，让江界周围要点的日军处于外线，不能不对应你的行动，不能不比你多跑路，甚至还能牵扯到平安北道c咸镜南道的日军来援。造成整个北部边境地区的接连反应。如果整个朝鲜北部的日军都被你调动了，那么，你拿下江界与否还是关键问题吗？拿下了，你能守住？造成对日军的震动，你就赢了，就可以大步撤回通化，准备过冬。” 金昌焕从通信兵姜玄洙手里夺过干电池灯，在背坡处拧亮了，拿出地图对照想刚才参谋长所说的每一句话。 内线，外线，这是一个巨大的分野。军只需在江界北面地区找几个点敲打一下，造成最终要攻打江界的声势，就能调动周围郡c道的日军来援，震动整个朝鲜北部地区。 赵白朗在一旁竭力压住揶揄某人一番的念头，说：“相对日军目前在朝鲜的四个师团，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不宜攻坚。要壮大力量，就必须在朝鲜民众中造成更大的影响力，让更多流散的义兵，立志复国的青年加入军，壮大军。金昌焕联队长，等你哪天成为师长了，你就可以考虑与日军决战了。” 金昌焕没有说话，盯着地图思索参谋长提出战略的思路。 军是有根据地的，中国奉天c吉林两地军队的“进剿”，实际上把长白山地区与日军分割开来，为军创造了一个回旋范围极大的安全空间。今日的军有三个联队近四千人枪，拼命去打江界估计也能拿下，但是，正如参谋长所言，日军纠集兵力一反扑，江界就会得而复失。 在朝鲜北部创建根据地，真不是时候。 赵白朗有赵白朗的想法，中国的总参谋部早已经指出“朝鲜半岛牵制战略”的核心——保持在朝鲜的军事活动，打击日军零散守备队，牵制日军三个到五个师团的力量。如此，足矣！咱不是好心的c不计代价的帮助军复国，朝鲜复国的问题要等到中日决战时才考虑解决，不是现在。 月光下，一条条木筏靠上南岸，军副司令尹琦燮c第三联队长柳麟锡在第一联队官兵引领下找到山坡上的赵白朗。 “赵将军。”尹琦燮当然知道，参谋长其实才是军的司令官，保证参谋长的指挥权，就是保证军得到中国政府和陆军帮助的根本。“奉天窦将军传来消息，日本参谋本部总长长谷川好道大将出任朝鲜总督，关东州驻军的第十一师团将调入朝鲜作战。这位就是柳麟锡联队长。” “参谋长。”四十来岁的柳麟锡原是朝鲜新军军官，率部在通化接受整训两个多月，对中国陆军的变化有一些认识，故而以标准的下级姿态向赵白朗立正报告：“第三联队携补给物资到达，请参谋长训示。” “收拾一下，准备转移。” 北面大约十里处的山间潜伏着特勤第一大队第一中队，他们担负着警戒中江郡方向日军守备大队的任务。 杨虎与中队长关汉月少校趴伏在一起，顺着一名队员的手指方向看去，山脊的透空区。所谓透空区，乃是在黑夜的背景下，山体在夜幕中呈现出黑色的剪影，高出剪影的地方就是透空区。 山脊的透空区有黑影闪动了一下就融入黑色的山体中，接着又是一个黑影，再一个黑影 近千人夜间渡江的动静，中朝边境上的日军必有所觉。接应第三联队过江的行动，本身也是一场引中江郡日军户田守备队上钩的“钓鱼作战”。夜战，军各部都还不过关，因此在攻击夹子窝的战斗中，赵白朗少将采取了“夜间潜进c天亮进攻”的法子。 户田守备队，隶属于新编第十九师团，还是因为中国陆军在东满“剿匪”，朝鲜军活动频繁的缘故，驻罗南的日军第十九师团司令部一直无法把散布在边境线上守备队收拢，师团直属部队也无法在相隔几百公里的山区，有效的支援各守备队作战。这就造成事实上，各守备队的作战指挥权归属朝鲜军司令部的状况。 从鸭绿江口到图们江口，日本朝鲜军司令部设置了二十三个边境守备点，分别以守备大队c中队驻防，又按照守备区的行政分化，把中江郡的户田中队划入在江界的慈江道守备联队。 日军守备队在指挥体系上的混乱，给了军歼敌创造了客观有利条件。 黑夜里，户田中队无声的绕过鹤城山，快速向慈城江边运动。山岭间，一百三十多双眼睛紧盯着河谷山道上的日军，只待一声令下。 正文 第270章 【白狼的小算盘】 “停止前进！” 户田小吉郎大尉在转过山坳，听到鸭绿江水“哗啦啦”向西南奔流的响动时，突然觉得迎面一股凉风不知是从鹤城山头还是从河谷下游吹来，浑身一凉，脑子顿时清醒，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不安来。 “朝人，叫那个朝人来！” 朝人，此时的日本殖民军都这么称呼朝鲜人。正是一个名叫安根植的朝鲜人来报告，说有人在慈城江口活动，似乎要渡江到中国那边去，户田大尉才带着七十多名官兵连夜赶来。这是边境守备队的职责所在，江界的司令部下令，务必保持在边境地区的严密巡逻，隔绝鸭绿江两岸的联系，对敢于逃亡中国的朝鲜人格杀勿论。 命令如此，兵力不足的边境守备队在执行起来时，就算拼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保证命令要求的效果。 一番询问c寻找后，分队长小钿曹长报告：“中队长，朝人不见了。” “混蛋！负责看押的是谁，收队后必当严惩！”户田似乎找到心中不安的来由，那就是“告密的朝人向导”失踪了。“小钿，你带三分队押后警戒，全队，后撤。” 户田一边下达命令，一边抽出军刀，一边向队尾走去。一个半小队的日军向后转，一个分队十六人在河谷的山道边散开。 趴伏在距离户田大约两百米处的杨虎心中暗叹，犹豫着要不要打出照明弹来，发起这场并不完美的伏击战？如果鬼子再向前走五十米，那么，他们的身影就能在鸭绿江反射的天光中，一清二楚的落入伏击者的视野，七十到一百米的左右的射击准确度可以保证，也就能在第一时间打掉敌军近一半兵力。 在夹子窝c法洞吃了亏之后，鬼子变得警觉起来，如果这一次不能全歼这股鬼子，那么中江郡的鬼子就肯定会龟缩起来，军要实行围绕江界的内线作战计划，首先就要打掉中江郡的鬼子守备队。若鬼子龟缩起来，那就不好办喽！ 闪念间，杨虎权衡清楚，决定放弃伏击作战。 就这么着，户田中队的一半兵力就在特勤第一中队的眼皮底下慢慢溜走。 第一c第三联队会合后，传令兵来报，要特勤第一中队开路，逆慈城江而上，向佳山移动。 军第三联队顺利过江的消息，从通化的“剿匪前指”传到奉天东北军区司令部，再传到北京颁赏胡同的总参谋部，何向东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办公桌上看到简报，比照地图即可看出赵白朗的意图所在。 今日的赵白朗不是昔日的“白狼”了，他在“流窜”之余，除了想着从小鬼子身上割几块肉下来打牙祭，还有意识的以内c外线配合作战，创造出有利于扩大运动的军事环境，以期尽快达成战略目的！ 赵白朗率军第一c第三联队，在杨虎率特勤大队第一c第二中队和机炮分队配合下，以江界为中心遂行内线作战；洪范图率第二联队和特勤第三中队在外线策应。内线围绕江界兜圈子，把江界周围的几个日军据点削弱c拔掉，形成强攻慈江道首府的态势，逼迫日军第十九师团从罗南c第十一师团从安东（丹东）c第六师团从咸兴三路增援江界。如此，咸镜南道c平安南道和平安北道就空虚了，洪范图的机动作战压力顿时减小，能够在更大范围造出影响来。 歼敌不是主要目的，扩大影响c号召更多的朝鲜人加入运动c加入军，造成朝鲜北部遍地开花c朝鲜南部群起响应的态势，才是朝鲜运动长期坚持c发展c壮大的根本。 对赵白朗以及杨虎特勤大队来说，把朝鲜的运动搞出声势来了，壮大之后的军能够单独进行抗日游击战争了，那他们就可以回来向总参谋长交了朝鲜差事，领受欧洲或者别的什么差事了。 从国家战略来看，朝鲜比欧洲重要，可从军人的角度来看，参加欧洲的大战才是用武之地！ 赵c杨二人的这点鬼心思，能瞒住谁啊？ 虽然赵白朗c杨虎没有在总参谋长的办公室里，看着简报和地图的何向东还是露出赞赏的微笑。二人成熟了，都具备了根据实际情况，自主拟定相宜战略，采用适当的战术实现战略的能力，可以独当一面了。 拿起红铅笔，在简报上写下“内线机动范围扩大到楚山c熙川c泗水c惠山一线为宜”，而后唤来副官送交一局处理。 八月初了，何向东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第九师马上要进行的实兵实弹演习上，这场演习除了要进一步检验师一级步炮协同进攻战术c战法，验收前一阶段轮训效果和炮兵新战法训练之外，还牵扯了很多因素。有军队内部人事调整的，有争取口外蒙古各盟c旗归心的，有“敲打”山西警备司令官阎锡山的，有给外国人做样子的，还有。 选择在千里外的包头镇搞演习，原本就是要让内蒙古各盟c旗看看，今日中国陆军的鼎盛军容和强悍战力。加上骑兵第一师沿俄蒙边境线到恰克图，而后南下库伦。内外配合之下，展现的就是中央政府解决外蒙分裂问题的决心。如此，那些还在骑墙的人就得小心喽！全副武装的第九师和第三师骑兵团在关外机动演练，说不一定就顺便把某人给收拾了呢？看看张勋的下场，啊！？ 中央军区和北方军区司令部上报总参二局的计划是——模拟我边境地区某要地被敌队侵占，我军主力兵团千里奔袭，夺回要点。演习模拟的情况，很明显就是给老毛子看的。 第九师附军团炮兵旅级集群分批乘坐火车到张家口集结，而后在骑兵第三团的侧翼掩护下徒步行军，经乌兰察布盟c归绥（此时，京绥铁路尚未修通）c土默特c萨拉齐，从包头镇东北经过，开抵达尔罕茂明安展开演习。乘车行程三百六十里，徒步行程为一千两百里，总计行程近一千六百里。如此长行程的“奔袭作战”，足以充分检验师级兵团在铁路c道路c野外复合条件下的机动能力和勤务保障能力，极大的考验官兵们的体能c意志c战斗技能。 两万五千多人的大兵团千里机动，车辆调配c兵站设立c行军序列编排c行进间敌情假设反应c急行军和强行军路段设计c宿营地选择和分配c野营警戒和敌情假设实战中会遭遇的情况都有预设且列入考核科目。而且，在演习命令下达c情况出现之前，第九师自师长田金榜以下全都毫不知情。 如此，才能检验出战争条件下部队长途机动和立即投入作战的能力，并总结出经验来推而广之。 花费近千万元搞一场演习，何向东还想收获的更多。 民国大总统c各国驻华武官，各军区司令官c正编师长c总统府和国务院的高级参议，战略委员会部分委员，蒙藏院总裁c内蒙东四盟和西二盟的盟长，外蒙地方政府驻京谈判代表，汉阳兵工厂总办和驻厂军代表，学部地质矿产课题组，察哈尔c绥远c山西c宁夏架子师（旅）将领总计五百多人收到“观阅邀请函”，其中有日本驻华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及随员二人。 包头北面，达尔罕茂明安旗，有座山叫白云鄂博，蒙古语的意思是——富饶的神山。何向东记得很清楚，比之大庆c胜利c玉门的所在还清楚，在他以前的世界里，坦克炮的炮钢就出自包头，白云鄂博就是一座大矿山，兴许，解决炮钢所需镍资源不足问题的钥匙，就藏在白云鄂博山脚下呢？ 1915年8月2日，东部军区司令官冯国璋上将一行抵达北京，避居总统府的袁世凯亲率副总统黎元洪c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以及各部总长c各国使节到正阳门车站迎接。 居仁堂走过一回过场，冯国璋得了大总统“晚间再叙”的邀请，感激涕零的退出总统府，立马就赶到铁狮子胡同的国务院。 三巨头等着第四位巨头呢！ 授意蒋雁行c洪振霄派宪兵拦阻陆建章“回京车队”，搜出失窃的昭陵六骏石刻中的四骏，随后就牵连出袁克文，又查封了卢吴公司，抓捕卢芹斋等人。要说，这里面没有冲着冯国璋去的意思，谁信？ 对袁世凯来说，这叫敲山震虎；对冯国璋来说，这叫投石问路。 倒是冯国璋“颇上道”的反应让三巨头松了一口气，相信冯国璋收容“那些人”只是出于私人情义，并非暗中结党。那么，准备好的后手就无需再用，唵？还有后手吗？根本就没有的事儿嘛！谁能相信师景云和王廷帧会背叛冯国璋？瞎话嘛！ 冯国璋其实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时也？势也！如今三巨头已经把持了中央政权和军权，把军队人事大权收到国防部军政总监部铨叙局，又以保定c武昌军校生，陆大毕业生充实各师指挥系统，掌握了军队。身为东部军区司令官，真要与三巨头拧着干，估计手下出了刘询的一个旅能听招呼之外 军队国家化，这一招棋太狠辣。 进京的冯国璋有两手准备，其一是进京之后就不回南京了，留在这里等着明年普选，然后“竞选”副总统。其二是进京之后好生与三巨头联络感情，争取进入国家战略核心，而后根据需要决定行止。 识时务者为俊杰，古人诚不欺我也！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71章 【十万大铁路】 八月，历来是北京最热的月份。 丰台车站货场的铁轨上停着四节车厢，其中两节一眼看去就能觉出与普通的旅客车厢不同，乃是经过改装的“花车”，就是专用列车厢的意思。第一节花车里坐着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c财政部总长梁士诒c交通部总长周自齐中将和总参第二局（作战）局长潘正道少将。 铁路运兵，对中国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1911年，卢汉铁路就承担了运送五万军队和大批军需物资南下作战的任务；1913年，刚刚开通不久的津浦铁路也曾运送冯国璋所部近六万军队；1914年，第九师c第十五师分批出鄂，也是经过航运和铁路运输。由此，交通部和军队都有组织铁路输送兵力的经验，总参第二局甚至专门订立了《军事运输条令》，建立了军队和交通部门之间的双向联系机制。 所以，虽然桌上铺着全国地图，车厢里的谈话也与铁路运送第九师无关。 财政总长梁士诒此前是袁世凯的亲信，也曾设下毒计要针对黎元洪c何向东，却在一次次失败和目睹黎元洪c何向东体系日渐壮大，再不可制时，被段祺瑞轻轻一把就拉了过来。这么个说法是不准确的，实际上，梁士诒服务袁世凯，乃是服务民国的最高权力者，希冀通过最高权力者的力量施展自己的抱负。 袁世凯被架空，梁士诒自然就服务于掌权的临时责任内阁了。 “叶恭卓几次找到英国武官罗伯逊，提议中国出三十万劳工，配备十万支步枪赴欧参战的计划，英国人对此没有兴趣。罗伯逊很坦白的说，他们的兴趣在于中国陆军直接出兵，而英国政府也处在战争之中，财政困难，无钱可借。朱尔典说，英王政府已经准备接受中国加入协约，并积极的通过金融手段为中国政府争取整理军备的借款。也就是说，在借款问题上，英国政府不承担任何义务，由中国政府和银行团直接交涉金额c利息c抵押c期限等等，英国政府不插手。其实，没有英国政府在背后安排c担保，银行团要么提出苛刻的借款条件，要么就是无动于衷。目前看来，借款问题就卡在这里。” 听到如此令人失望的消息，何向东神色如常，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轻声问：“法国呢？” “法国对华工和赴法勤工俭学的提议都表示欢迎，在借款整理军备上，反应与英国如出一辙。参总，目前看来，借款一事只能指望美国了。”梁士诒说完，看了旁边的周自齐一眼。 周自齐接了话题，指着桌上的地图说：“交通部作了一个概算，没有外来资金投入的情况下，大铁路修筑计划就要削减六成。今年之内，只能保证京奉复线c京绥线西段c陇海线洛阳到西安段，粤汉铁路长沙到衡阳段。察蒙铁路c川汉铁路c同蒲铁路c浙赣铁路c闽赣铁路都无法启动。” 大铁路修筑计划是孙文提出来的，1913年初，担任全国铁路督办的孙先生提出十万公里铁路修筑计划，当时很多人认为是孙大炮又在“放炮”，其实，当时的袁世凯也是想修铁路的，只是缺乏一个宏观的规划。不久，二次革命战争爆发，孙先生避居日本，此案不了了之，倒是坐实了“孙大炮”之名。 何向东也想修铁路，他是出于国防考虑。面对日本战局绝对优势的海军，中国国防暂时只能建立在防御c本土防御上。以有限的兵力面对日本的海上机动性优势，如果没有便捷的铁路交通，就会造成处处设防c处处虚弱的战略局面，极易被日本以海陆联合的手段在沿海任一点实施登陆c突破。 东南沿海，特别是浙江c福建c广东三省，必须与战略预备队所处的中部地区建立铁路联系。因此规划了浙赣铁路c鄂赣铁路c闽赣铁路，针对的就是东南沿海防御。其中，鄂赣铁路大多由地方财政宽裕的湖北省出资，其他两条就要交通部筹措资金了。 张家口到库伦的察蒙铁路，是中央加强对外蒙地方控制，应对“未来所需”的战略铁路，1919年底之前必须开通！没钱？再想办法呗！ 从徐州经商丘到开封的铁路于本年初开通，作为第一条横贯东西的铁路干线，准备打通开封c洛阳，从洛阳向西延伸到西安c兰州c玉门c迪化（乌鲁木齐），从徐州向东延伸到海州。第二条横贯东西的铁路干线是连接已经沪杭铁路c浙赣铁路c鄂赣铁路c川汉铁路而成。 南北向铁路有两条，第一条是京汉铁路向南通过修建长江大桥与在建的粤汉铁路连接，向北由京张铁路c察蒙铁路与外蒙沟通；第二条是津浦铁路向南经沪宁铁路c沪杭铁路c浙赣铁路c赣闽铁路连接东部省区，向北经京奉铁路与南满铁路联接，直通哈尔滨，再经中东铁路横贯满洲里——绥芬河。 如此，中国就初步形成两横两纵的网格状铁路布局，基本能够应付国防和经济交流所需。 修筑一公里铁路，以1915年的物价和人工，平均需要两万三千元，十万公里铁路就需投资23亿元，相当于八年（1914年）的国家财政总收入。难怪有人会嘲笑大铁路计划，嘲笑“孙大炮”了，其中也包括梁士诒和周自齐。 何向东略皱了眉头，问：“察蒙c陇海西段洛阳到西安c川汉铁路补足商股不足部分c同蒲铁路c闽赣铁路，总计要花销多少？” 周自齐心里有谱，回答：“察蒙铁路还未勘线，暂时无法计算，其他几条若要开动，费用总额接近一万万元，启动工程就需四千万元。” 梁士诒说：“工发银行筹备东北分行，垫付移民费用达一千三百多万元，上海建设占用款项达三千多万元，暂时抽不出款子。” 何向东原本指望向协约国借款整备军工，而军工扩大本身有另一方案，即通过汉雷公司的名义，整合汉冶萍和汉阳兵工厂，在美国寻求上市募资。这一方案需要美国政府的支持，甚至制定c出台专门的法案，距离完全落实还“遥遥无期”；这一方案还有一个办法，先以美国无息借款注资汉雷公司，争取先期上市募资，然后以汉雷公司收购“汉冶萍和汉阳厂”的名义来实现。 美国无息借款案却卡在美国国会，因为美国人c美国社会对中国人c中国社会很陌生，1915年，大多数美国人对中国是三种印象。 第一种印象是1900年的庚子之乱，西方各国大造“中国拳民屠杀西方传教士”的舆论，美国政府也不例外，以此煽动国民情绪，得以说服国会出兵组成八国联军。由此，中国人c中国在美国人的印象中是妖魔化的。 第二种印象是1912年，英国人萨克斯?洛莫尔创作《傅满洲》系列小说，畅销欧美。傅满洲人物形象刻板丑陋，被称为“史上最邪恶的亚洲人”。被西方视为黄（和谐）祸的拟人化形象，是中国人奸诈取巧的绝佳象征。 第三种印象是美国早期修筑大铁路时的数十万华人劳工及后裔。美国大铁路建筑在华人劳工的累累白骨之上，而美国统治阶层却以大铁路来炫耀政府的功绩c美国的繁荣，把华工的付出一笔抹杀。之后又为了转移社会矛盾，在舆论中宣扬“华人占据工作岗位，造成白人失业”，造成美国低层民众对华人的敌视。 现任美国威尔逊政府要说服国会给中国提供无息贷款，首先就要扭转这三种印象，难度不可谓不大。 张弼士老先生在美国考察期间提出开设中美银行，又提议把一万万美元的无息贷款分期，以不同名义实现，这一提议能否成功？尚待美国那边的确认。 当然，单纯的请求c等待，不是何向东的风格。 这一次军演，花费近千万元的师级实兵实弹演习，就是要砸得各国武官头昏眼花，促成欧美列强对华态度转变，促进中美在陆军建设上的交流从而促进贷款的实现。 “二位总长，请立即着手勘线，各线尽快铺开作业，资金的问题，我来设法。” “参总。”周自齐瞪大眼睛，急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啊！万一工程铺开来后续资金不到位又停工，里外里的损失可就大了去喽！” “向东老弟，四千万呐！”梁士诒也是连连摆手。 何向东微笑道：“二位总长记得1912年初的汉冶萍抵押借款事件吗？” “募资？！”梁士诒和周自齐异口同声。 “对！两兆三万万，我没办法；四千万，倒是有把握能募到。等演习结束后，我们再来商议一下此事。” 梁士诒c周自齐对“抢救汉冶萍运动”可谓记忆犹新。当时，北方的袁世凯北洋集团就等着看南京临时政府的笑话，武汉的一出抢救汉冶萍，造成南京临时政府在舆论风潮中落入政治的被迫，袁世凯趁机攫取了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可以说，当时的北洋集团内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一事件看做“黎元洪向袁世凯输诚”的标志件。 事情演变到后来，梁士诒算是搞明白了——民间的力量是几无穷尽的！ 不过嘛，换袁世凯出面募资，估计也就几百万到顶了，只有何向东敢于煽起群众风潮，从中不仅仅募资两千七百多万元，还在群众风潮中建立了民先会的根本 募资四千万元，这话从何向东嘴里说出来，基本就成了。那么，孙某人是否就要回国当铁路督办了呢？周自齐和梁士诒互相看看，心中明了——大势已成，恐怕连段芝泉都无法阻挡了吧？ 正文 第272章 【演习还是演戏】 在两名骑马宪兵的引导下，外国武官的车队从东交民巷开出，穿过北京城到丰台车站。 坂西利八郎少将很不情愿的双手杵刀，端坐在一辆凯迪拉克莫德尔30型汽车上。开车的是一名身着新式夏季军服的中国陆军中尉，车子，是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长的座驾，这，给坂西利八郎一种“置身于敌方控制区域”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当前日本寺内正毅政府造出的“日支和谐c友邦亲善c提携共进”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最符合日本的长期战略。 身在北京，与居仁堂有密切联系，与前北洋军政要人沟通甚多的坂西利八郎已经看到，中国的政局其实是以何向东为核心的！黎元洪还是菩萨，要求的是政治上的名义，似乎大总统的宝座就是他的最高追求了。段祺瑞一向鹰视狼顾，权力极强，却偏偏对何向东提出的几乎任何主张都极为赞同，造成“印把子在总理手上，大事儿由总参谋长说定”的现象。 何向东也想与日本缓和关系，那是出于加入协约，全力解决外蒙问题的考虑。何向东把日本作为第一敌人，就算他加入协约国了，率军到法国与德军对战了，他的第一敌人还是日本。这，不是秘密。菊子小姐最近发回的情报中，也可以得出“何向东在完成对日提防的布置之前，协约会议不会有结果”的结论。 令人恼火的何向东，这个声称是“留学美国”的军人，对经济c政治和外交方面也不陌生，对日本出拳，往往就是组合拳，不是简单的一击就了事的。 坂西利八郎少将曾经对军部说过一句话——“日本对支那有依存的关系”，当然，这句话不是反对“大陆政策”以及现在的“满蒙战略”，而是请军部注意，对支那之征服c吞并，除了军事手段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解剖日支国家关系，特别是经贸关系中的“依存性”，设法破解何向东的组合拳。 被人揪住软肋的滋味儿，决计的不好受！ 被人揪住软肋拉到他车上，去检阅他那支打败过大日本帝国陆军的军队，这种滋味儿，令坂西利八郎少将生出跳下车，走路去的冲动。不过，好歹是按捺下来了，不至于在各国武官面前丢了大日本帝国将军的脸面。 除开这种不愉快的情绪之外，武官还是称职的武官，特务机关头子，依然注意到沿路看到的所有军警，从这些警察c宪兵和零散军人的行动c神情和装备上，能分析出一大堆情报来。 每个路口都有身着新式绿灰色军服，右臂有“第九师”肩章，左臂佩戴“宪兵”肩章的军人在控制交通，宪兵旁边就是警察，对民众的一些不服从行为，自然是警察出面为宜。 途中，车队曾两次被宪兵拦下为辎重部队的骡马车队让路。在第九师宪兵眼里，总参谋长邀请的客人，驻华武官的车队显然没有辎重车队重要。从宪兵的眼神c表情c动作和拦阻的结果中可见，第九师的精悍不是没有来由的！军事第一，军纪第一，军令第一，其他的，在军人眼里都可以滚一边蛋去。在坂西利八郎看来，在这一点上，换作是驻扎在东京都的近卫师团宪兵，恐怕也做不到比第九师宪兵更好。 丰台车站货场大门口，两名引路的骑马宪兵打出手势，车队缓缓停下。 一名辎重兵少校出现在门口，与宪兵简短交流后，向车队看了一眼，板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冲着这边招了招手。坂西利八郎当然不认为那个少校是向日本驻华武官打招呼，开车的中尉立即回应。 显然，辎重兵少校与总参谋部直辖保卫处的中尉是老熟人。 “孙君，那位少校是”武官的随员，坐在前排的富山正彦中佐问中尉驾驶员，他觉得那少校有些面熟。 孙显阳中尉的回答中没有带丝毫的感彩：“1913年，信阳车站，阻挡北洋军两个师南下的。” “噢！”富山正彦想起来了，确实，那一场战争中出现了很多奇迹c奇人。车子经过抬起的栏杆，他向张少校挥手，张少校回了一个军礼，至于少校有没有想起“观战的日本军官富山正彦少佐”，那就两回事儿了。 进了货场，依然有宪兵指挥，车队在一处空地上排列整齐，车上的客人们在各车陪同保卫军官的邀请和引领下鱼贯登车。 在第一节花车车厢里，各国武官见到了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c交通部总长周自齐中将c总参作战局长潘正道少将。封闭的车厢尽头挂出大小两幅地图，小地图是此次观阅嘉宾和第九师的行军路线；大地图是演习区地形详图，二万五分一的详图！完全可以当成炮兵指挥地图使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潘正道拿着指挥棒站在地图前时，何向东坐在坂西利八郎身边的椅子上。 即便坐着，身材高大的中国将军依然给比他年长了十多岁的c身材确乎矮小了许多的日本将军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坂西利八郎少将不得不提起全副精神来，才能排除这种压力，认真倾听潘正道少将的讲解。 “在正面三公里，纵深六公里的地域内，敌军依托地形，以铁丝网c地雷区c堑壕c坑道c掩蔽部c屯兵所c弹药囤积所c通信枢纽部c掩蔽炮兵阵地等等，布置了三道防线，每道防线由两条或三条堑壕线构成，共计七条堑壕。在一号地区，即敌军第三道防线中央地区，更有环形筑垒工事群。敌军兵力构成为，五个步兵团，一个由6个轻炮连c3个105榴弹炮连c1个重加农炮炮连c1个超级重炮连c1个重型臼炮连和三个堑壕炮连组成的旅级炮兵集群，所有兵力c兵器都由草人c木制模型代替我军的任务是，以一个加强师级兵团从正面彻底击破敌军防线，从零时到战斗结束，时间限制在24小时。” 听众们没有出声，作为外交军人都比较有涵养，或者说比较注重“外交礼貌”，心中却不太以为然。 中国人太自大了！ 欧战正剧，各国武官都密切关注欧洲的战局。从地图和潘正道少将的讲解中不难看出，中国陆军的这一次实兵实弹演习，目的是以一个加强师级兵团进攻一个德国陆军加强师级兵团据守的防线。以几乎是一比一的兵力c兵器，强攻一个在西线战场上极为标准的堑壕防御体系，这c这c这除了说中国人太自大了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坂西利八郎少将也认为中国陆军会把演习搞成“演戏”，目的就是要震慑“不知情”的各国武官，达到在加入协约谈判中，得到整备军工借款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演戏是为了要钱！ 感觉身旁的人有动作，坂西少将瞟了一眼，只见年轻的中国将军交抱了双臂，从鼻孔里发出难以察觉的轻哼声。 潘正道不慌不忙的说：“敌军的兵力c兵器，由观阅武官组成假想敌指挥部指导布置地点c数量c构成种类，可以指定在某一范围内的重机枪阵地位置c射界和两个预备发射阵地，各型火炮c预备队位置，也是如此。我们把整个战区方格化，每个方格在布置完毕之后绘制一幅兵力c兵器配置图，最后形成整个战区布防总图。各位在演习中可以跟随营级以上指挥部行动，现场观察进攻作战，演习完毕后可以实地踏勘，以检验c评价演习的最终成果。你们的评价，将决定参演部队的最终考核成绩。根据各国驻华武官的军衔，提请日本国驻华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为假想敌指挥部司令官c英国驻华武官罗伯逊上校为参谋长。” 潘正道话音未落，几名总参的保卫军官就把资料发到各位武官手中。 此时，何向东c周自齐起身走到门口，等各国武官都转眼看来时，笑道：“这里就是诸位的指挥部了，感谢各位的参与，嗯不要让第九师赢得太轻松！” 等潘正道少将带着两名参谋军官离开后，花车车厢里一片哗然，各国武官和他们的助手们都禁不住热议起来。 有趣！实在有趣！ 实兵实弹演习可以说成是“对抗性的实兵实弹演习”了。进攻者是中国陆军第九师c军属炮兵旅c第三师骑兵团；防御者是各国武官手里的账面兵力——一个德国陆军加强师。 “不要让第九师赢得太轻松！” 何向东真是太嚣张了！摆明就是说，一个中国师进攻一个德国师，他还赢定了！他是这个意思吧？我没听错c理解错吧？ 坂西利八郎转身向后排的助手招手示意，富山正彦中佐上前躬身。 “富山君，何向东是认真的，炮兵指挥就拜托富山君了。” “阁下，你” 坂西少将目光灼灼，一字一句道：“我要击败支那第九师，替十八师团雪耻！”说完，他站起身来向各国武官鞠躬作礼，走到地图前劈腿站定，拿起那根潘正道少将留下的指挥棒，正式履行“假想敌总指挥”的职务。 正文 第273章 【车厢】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京张铁路是中国人不用外国资金和技术人员，自行设计建造的第一条铁路，全长近两百公里，加挂四节车厢的辎重列车除了穿越燕山山脉时车行甚缓外，一路顺畅。 临近傍晚时，车到张家口车站，坂西利八郎少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中国陆军第三师中将师长曹锟，而是一个躲在一群军人之中的矮小身影——云端旺楚克，前清喀尔喀扎萨克多罗达尔罕贝勒，民国后，袁世凯政府为笼络蒙古贵族，特给晋为郡王，又封为乌兰察布盟副盟长。 云端旺楚克的领地就是达尔罕贝勒旗（今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此次军事演习的地方。 很显然，何向东察觉到云端旺楚克与日本人的交集，以军事演习示威来了。效果不错，云端旺楚克这不是来接站了吗？对执行满蒙战略的坂西利八郎来说，这个人的出现标志着——争取云端旺楚克酝酿内立的计划失败了。 火车没有停留多久，两节花车c两节运送汽车的车皮与其他车皮脱开链接，又挂在一列开往大同方向的火车上，等曹锟c云端旺楚克一行上了第二辆花车后又缓缓启动。此时张家口——归绥段尚在修筑中，道路难行，火车向西南经大同可以直接到乌兰察布南面的丰镇下车，然后改乘汽车c马匹走乌兰察布到归绥（呼和浩特），休整一天后再去包头。 参演部队却是在张家口就下车步行，必须在十天内全员赶到达尔罕茂明安的演习区。因此，武官们也有十天时间，根据发给的资料c地图拟定“防御作战计划”，尽量给随后开到的第九师出难题。 坂西利八郎没有在云端旺楚克身上过多纠结，很快就以全副精力，与“同仇敌忾”的英c法c俄c美c意c比等国武官一起投入到“击败第九师”的工作中。 在三公里正面c六公里纵深的既定区域内，三道防线，七条堑壕一个核心工事区的防御，需要考虑的主要是兵力兵器的分配，影响兵力c兵器分配的因素有很多。 地形因素，无论是攻防，地形对兵力展开c进攻速度c火力发扬都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几乎是防御者们的首选。当然也不能生搬硬套，比如三国演义中有马谡受命守街亭，他就来了个占据有利地形，想要居高临下，结果却被团团包围，断水c火攻，全军崩溃。马谡的失败换到今天的军事装备技术，很可能就是成功。马谡军的弓箭不及的地方，今天军队的枪炮都能封锁居高临下，变成了绝对意义的“定则”。 对敌主攻方向的判断。三公里的正面上，武官们不会指望第九师傻乎乎的平摊兵力，在战术上，肯定会设法集中兵力c兵器于有限地段实施突破。根据地形，根据己方的兵力c兵器部署情况，推测敌方可能实施主攻的地段，再调整部署对应c克制之，这是防御者要做到的事情。 因为是地图推演和实兵实弹演习，防御者无需考虑“人的因素”，只需在部署中做好计划，在演习的每一阶段提出几个计划来应变，如此即可。 议论中c计划中，分歧出现了。而分歧出现并非武官之间，而是日本武官的助手富山正彦和法国武官白利索。 白利索中校主张把三分之二的步兵和步兵火器布置在第一道防线的三道堑壕里，其中又以第一道堑壕为主，力争在第九师发起进攻时就予以击退。 富山正彦中佐根据自己实地观察信阳之战和研究沙河之战的心得，认为在当前军队火力配置异常凶猛的条件下，应该把兵力的三分之二配置在第二c第三道防线，保留大量预备队用于反击。 两位中校级军官由此爆发争论 第二车花车里，何向东与云端旺楚克面对面的坐着，而代表云端旺楚克与总参谋长对话的却是一个年约四十，蓄着山羊胡子，身着长衫子的“书生”，自称端木静仁。 “大清朝的时候，蒙古人和汉人都拜满族的皇帝。辛亥年，汉人各省了，蒙古人也了，汉人和蒙古人如同难兄难弟一般，各自，各自过活，你们在关内，我们在关外大草原，本应该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怎么就搞了一个五族共和来呢？鄙人请问大将军，共和究竟‘共’在何处？‘和’在何处？鄙人觉得吧，共，乃是共主的意思，就如大清朝时汉人和蒙人的共主是满族皇帝一样；和，是和气c和睦的意思。共和c共和，先有共，才有和。蒙人和汉人之间，首先得有一个共主，才能和睦相处。大将军如今是一道命令就把喀尔喀右翼旗征为军事区，这是共和的做法吗？鄙主人不善言语，满肚子的委屈只能烂在肚子里，鄙人是实在看不过眼了，斗胆在大将军面前说道了几句，还望大将军海涵，不吝赐教。” 何向东耐着性子听完端木静仁的话，想笑又想暴起给这家伙一个耳刮子，哎，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宝器”呢？！ 跟这种人不能讲正理，只能说歪理。 “端木先生，你说现有共才有和，我很赞同你的说法。但是，我们现在说的是国家大事，这个国家，也是先有国才有家吧？” 端木静仁脸色一滞，不过他是机灵人，立即找到说辞：“是啊，满清皇帝退位了，你们汉人在南京建了民国临时政府，我们蒙人当然也可以在草原上建个成吉思汗国嘛。汉人c蒙人都有国家了，不打仗了，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 “端木先生，照你的意思我无法理解1905年日本和俄国为何要打仗？现今欧洲的几个国家为何要打仗？你的道理是你自己说的，或许是你自己相信的道理，但不是我的道理，中国人的道理，汉满蒙藏回五族人民的道理。蒙古人怎么想，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一个人能代表的。不如，这次到喀尔喀右翼后，我们把那里所有蒙古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召集起来问一问，问他们的日子好不好过，找一找他们的日子为何好过或者不好过的原因，再来帮助他们把这些原因一个个的解决掉，如何？” “赛音多尔济！”一旁的潘正道轻轻的，但是语气很严厉的揭破了所谓端木的真实身份。 何向东摆手止住潘正道，用揶揄的目光看着脸色一阵红阵白的赛音多尔济，又道：“你说先共后和，我说先国后家，我不想说服你，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拨弄口舌。从法理来讲，满清逊位，民国定都北京并制定优待满清条例，民国政府就是满清朝廷的继任者，对前清疆域有自然的c合理的c合法的管辖权，包括内c外蒙古，新疆，。你可以找人辩论这一法理，但是，若谁要打破c违反这一法理，国防军会毫不手软，坚决予以消灭！” 赛音多尔济不敢说话，云端旺楚克急忙起身鞠躬，说：“大将军，喀尔喀右翼是参加了西盟会议（张绍曾主持召开）立了约的，请大将军放心，军队在白云鄂博一带演习，喀尔喀右翼定当竭尽全力的配合演习。” “云王。”何向东微笑示意云端旺楚克入座。 外c内蒙分裂分子的存在，原因很复杂，不能一概而论。蒙古世俗王公贵族中，有杭达多尔济那种卖国求荣之徒，也有赛因多尔济这种意图“真正”的人，还有如贡王（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这种积极维护国家统一c赞同五族共和的开明人士。 蒙古问题起源于明初，演化到明末清初时，满清先与蒙古联姻c结盟或者战争，后来逐渐形成统属关系。满清联姻的科尔沁部c结盟的喀喇沁部c击败的察哈尔部，待遇略有不同c与满清关系自然“亲疏有别”，而更遥远的漠北蒙古各部，事实上处于派驻大臣和少量军队的名义上统治。 此种统治方式在外蒙没有遭遇“强敌”时有效，而随着欧洲的俄罗斯壮大，向东方扩张势力，这一有效统治手段便逐渐失效。 沙俄的扩张c渗透c入侵，满清无可奈何的一步步退让，加上西伯利亚大铁路c京奉铁路c南满铁路相继通车之后，中国与俄国的茶叶贸易不再走口外——库伦——恰克图线路，而改走关外铁路，使得中国与外蒙的经济联系因此减少。而沙俄在西伯利亚和远东的殖民统治和扩张政策c渗透手段，正好“趁虚而入”。 作为后来者，何向东有自己的“蒙古战略”，有的手法与满清使过的法子类似，但是，何向东的蒙古战略从根本上来看，主要是加强经济c文化联系，强化统属关系，把蒙古军事纳入国防体系中。 所以，云端旺楚克一旦示弱，愿意接受当前的事实，就能得到总参谋长的善待。至于云王是否真心？这，暂且无需理会，等到蒙古经济开发c社会改革从喀喇沁c科尔沁向周边扩展时，蒙古大草原的事务就不是王公c僧侣们说了算喽！ 哼，沙俄可以扶持哲布尊丹巴，外蒙可以支持巴布扎布，中国为何就不能树立贡桑诺布尔c嘎达章京？噢，是骑兵第一师第三旅旅长嘎达梅林（梅林，统领的意思）了。 正文 第274章 【重用阎百川】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从1912年开始到1915年，中国各省都督或者将军中，最低调c成绩最突出者，除去特异的湖北c有深厚底子的江苏和浙江之外，就是山西的阎锡山了。 辛亥革命中，留日陆士生发挥了极大作用，比如蔡锷参与领导重九起义，比如蒋作宾在回国之后就在军咨府军衡司工作，利用载沣打压袁世凯，更换北洋六镇人事的机会，暗中把倾向革命的陆士同学安插进北洋军中，其中就有吴禄贞c蓝天蔚等位居统制官c协统领。1913年秋，蒋作宾在私下里曾叹息道，如革命再等两年爆发，北洋六镇皆如第八镇c第九镇一般，归革命派所有矣，何来内战两场？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陆士生一跃而成为都督c师长c旅长，然而昙花一现者众，最终修成正果者不到三分之一。 阎锡山就是修成正果者，他在山西的所作所为，颇合何向东心意，却也让何向东有些为难，究竟该让阎锡山去当标准师长？还是留在山西继续发展省政？ 阎锡山是士官毕业c同盟会c国民党，又在1913年夏秋之间退出国民党，在1913年冬和1914年春，解散山西国民党团体c机关。阎锡山是山西都督c将军，所部在1912年的绥远抗击外蒙军队入侵中建立功勋，却又在数次战争中保持着山西军队在民初的两个旅建制，不曾扩军，由此山西军队不裁一人顺利编为架子师。阎锡山是辛亥元勋c军人都督，对山西省政采取休养生息c提倡工商，赢得晋商们的支持，山西省政比之华北c西北诸省明显的优良。 在何向东眼里，阎锡山是一位政治利己者c政务实用者和注重质量建军者。三者，似乎与何某人本身有很大的重叠，惺惺相惜之情还是有的！ 今日的中国在何向东的积极努力下，已经不存在南北政治对立，也不存在滋生军阀的温床，分裂和内战的可能性降至最低。而欧战爆发，日本在沙河受挫，被经济钳制，使得日本不得不在协约框架下采取“缓进”战略，中日关系从紧张到和缓；中俄关系方面，俄国深陷欧战，无力东顾，正是斩断其伸到外蒙的爪牙之时。唉，又铮兄的功劳让给了李成义c裘三升，那今后，出击贝加尔的事儿就请徐树铮将军负责了吧？ 总之，解决了内忧又着手解决外患的何向东是颇为得意的。 如今的中央政府一方面在积极的c有策略c有节奏的谋求加入协约，扩大国际影响力；一方面在发展工商c改善民生；另一方面则要整顿军队c安靖边疆。从后面二者来看阎锡山此前的作为，共同之处甚多。 任人唯贤，何向东可不想把自己搞成劳碌命，消除分裂和军阀基础后，有阎锡山这样的人来分担一个省甚至一个军区的责任，何乐而不为？原本何向东想把阎锡山任命为中央军区司令官，又考虑段祺瑞那边要安排靳云鹏“更进一步”，再考虑到一直没有机会与阎锡山深谈c交往，未能把握其真实想法。贸然以观感任命要职，颇为不妥，权衡之下方才作罢。 车到大同已是深夜，原本行程安排是在大同住宿过夜，奈何各国武官们陷入争论，情绪正高，一个个都不愿意下车休息。主随客便，那就稍息一会儿，等铁路调度完毕之后再到丰镇。 行程变化，本已做好待客准备的阎锡山登车拜会总参谋长，二人展开了一场决定阎锡山去向的谈话。 四十二岁的阎锡山生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大鼻头，显得脸型有些瘦削，一身旧式的青灰色军服，佩戴中将军衔，军帽是上将的全金色镶嵌帽檐，表明他是一位加衔上将。 “百川兄，上次兄入京述职过年，行色匆匆而无缘深谈，今天机会合适，当畅谈一回。”何向东表现的很亲热，说过客套话之后不等阎锡山反应就话锋一转：“第三师师长c山西警备司令官兼山西省长，请百川兄试做选择。” 选择题，一见面就是选择题，传闻中总参谋长就是如此的行事风格。 阎锡山虽有准备，却也是猝不及防，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选择题呢？ 第三师，曹锟当师长的第三师，号称北洋军主力的第三师，已经从吴佩孚抽出c陆大和军官生进入，又合编了毅军一部之后，在强大之中变了样子。阎某人当师长，曹某人何处去？第三师将校会有何反应？诚然，军令是国防部和总参谋部下达，可实际问题还得接受任命的阎某人去解决。自忖再三，阎锡山觉得这滩浑水还是不淌为好。 警备司令官兼山西省长，这个好！袁世凯c段祺瑞先后搞军民分治，倒是何向东进京之后，军民分治才从军队整编和军区划分中得以落实。如今，何向东又要把山西军c政大权笼在一起交给阎某人，啥意思？是试探阎某人有没有以军权压制民政权吗？ “总长，职部以为，还是军民分治好。” “此一时，彼一时。”何向东当然设想过阎锡山的反应，推敲过其中的应由，实话说，他没兴趣试探阎锡山，只想要一个模范的山西省c保障绥远后方。“以前是全国各省军政不分家，都督一把抓；今天是全政已经分立，情况不同了。以前中央政府是要解决内忧外患，现在是要大力发展经济c改善民生，推进社会转型和国防建设。就地方而言，军政中有民政c民政中有国防，真正要剥离开来，不容易！不可能！南方有两湖和江浙正在推进社会改革，北方有山东正在试点，但是进度太慢，山西是今后一段时间里，华北各省社会改革和经济发展工作的重点地区，也是国防后备力量建设的重点地区，承当了北向支援绥远c监控西盟的任务，还要承当起为中央军团提供后备兵员的任务。老实说，百川兄，我是希望你选择后者的。” “职服从参总的命令。” “呵呵，百川兄不要觉得委屈哦。” 阎锡山已经听明白了，当第三师师长不容易，把山西搞成总参谋长要求的那样，更不容易！此时中国，无论军政官员，在总参谋长面前最好不要拈轻怕重，那会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总长才二十九岁，寿元怎么也比四十二岁的阎某人长吧？ “搞好山西军政，比之领率第三师，更有责任。” “百川兄勇于担当，小弟钦慕之极。” “总长，山西之政策乃是仿效副总统和总长在湖北的办法，无非” 何向东摆手止住阎锡山的马屁，说：“急办三件事，第一，修通同蒲铁路并向北展线到包头，此计划已经由交通部拟定，山西方面与交通部接洽办理即可。第二，晋北工矿c晋南农业，依据地理c资源c人口条件规划发展，强化政府对农村的管控力度，特别是对封建宗族势力的管控。第三，普遍兵役制度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只有少数省份推行，山西，希望是北方省份第一个推行者。” 三件事，就算何向东不说，阎锡山也要做。 此时，何向东把修筑铁路作为急办的第一要务，难道是因为此次军演所在的白云鄂博并未开通铁路所致？不对，如果要铁路的方便，军演可以在交通便利的张家口就行了！如果主要是震慑云王，那一个师的军演，还邀请各国武官观阅，太劳师动众了吧？云王，一个骑兵团开过去就足以震慑了！ “山西有丰厚的民间资本，适当引入到铁路建设和工矿开发中”何向东通过阎锡山的眼神变化觉出自己的话没有说圆范，造成歧义了，忙改口道：“包头是绥远重镇，将来要承当一部分区域性工业布局的责任，嗯百川兄，有资料显示，白云鄂博有丰富的铁矿资源。” 犹豫再三，何向东还是“又”预言了一把，不过这一次是隐晦的，拿“有资料显示”一语给遮掩过去。 阎锡山就在山西，对绥远蒙古各旗的情况也颇为了解，闻言一错愕，随即，心中的诸多疑虑顿消。军演定在白云鄂博，乃是首先把军队开到那里，排除蒙古王公的阻扰，其后，勘探c开采c设厂就顺利了许多。原来，参总的军演是要收一石三鸟的效果呢！ 那山西呢？当然有好处！参总不是明言了嘛，要山西运用民间游资先把铁路修通到包头，估计还得延长到白云鄂博，把交通问题解决了，才好在此开矿设厂。山西地方资金注入交通c工矿，收益权且不说，就说筑路c开矿c办厂的人工，就足以促进山西的社会经济了。 警备司令官兼省长，需要军事和政务两方面的成绩，如何做，总长已经指明，还担心c顾虑个啥呢？ “蒙人相传，白云鄂博乃是富饶的神山，想不到果真藏有铁矿。职部素闻大冶铁矿石多磷硫，冶炼成钢难度极大；辽东铁矿石品位较低，官办开采多为亏损。但愿此次在白云鄂博能找到好矿。” “承百川兄吉言，肯定能有所收获。” 何向东的脑子里装着以军事管制开发白云鄂博，先利用大同的煤在包头开办钢铁工业，有了效益之后，从包头向南修筑铁路到陕北，再开发陕北的石油资源。如此，以包头为中心形成一个集冶金c石油化工c军工为一体的大型工业体系，以弥补大冶工业城在产业布局上的不足。 只是，兜里没钱而东北开发战略实在是迫在眉睫，他就不得不在阎锡山身上想办法，希望通过阎锡山发动“尚有余力”的晋商群体投资工矿实业。 中国只要不陷入分裂c内战，强国就有希望！ 正文 第275章 【独立军奸细】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8月14日，朝鲜慈江道北部的佳山里发生了两起“开枪事件”。 第一次是军包围佳山里后发起进攻，佳山里的警察派出所里打响一枪，杀掉警长的警察们全部反正。第二次是军进驻佳山里后，第一联队第二大队一中队士兵李某强闯民居，被巡视的参谋长撞见，一枪击毙。 两声枪响之后，佳山里就恢复了平静。 参谋长击毙李某，却在军第一联队内部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当然，争论是在避开参谋长的情况下进行的。 第一联队是退到长白山北麓，中国吉林地区的各部义兵组成。各部义兵，就是说先前的组成中就带有各自的特点。 义兵中有以前协会成员。协会不仅仅是要反抗日本人控制朝鲜，也反抗中国的满清朝廷，意图谋求朝鲜在中c日之外的“真正”。协会的背后先是俄国人操纵，日俄战争之后，俄国在远东采取适当收缩政策，协会又寻求美国的帮助，曾经也是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成为朝鲜高宗称帝，建立大韩帝国的政治基础之一。1907年，长谷川好道出任驻朝鲜日军司令官之后，大力镇压朝鲜义兵运动，协会成员大多逃向俄国远东滨海地区，少部分逃到延边，就是出于协会中与俄国人曾有交集的原因。 还有东学党起义遗留下来的“义兵”，他们仍然保持着一种宗教组织形式。全奉准领导东学党起义后，遭到满清c朝鲜官府和日军的镇压，直接酿成中日甲午之战。战后，朝鲜官府和日军继续镇压东学党，但是随着日本加强对朝鲜的控制，推行殖民政策，被迫分散的东学党力量逐渐转化c融入到义兵运动中。 又有日本统治朝鲜后推行“日化”的反对者，他们以研究学问，推行旧式文化教育为斗争手段，屡次被日本的朝鲜都督府打压，最终走上武力反抗的道路。 再有就是随着朝鲜国门被打开，俄国c美国c英国的势力渗入后，一部分朝鲜人在危机压迫下产生学习列强的念头，主张西化强国，甚至放弃儒教信仰，改奉基督教。日本在朝鲜强制推行同化政策，也引起这部分人的不满，最终加入义兵运动。 最后一股力量，也是目前朝鲜境内发展最蓬勃的力量是“启蒙运动”，以推进教育宣扬民族主义c朝鲜复国，在朝鲜旧官员c青年学生c商人中影响甚大。却暂时没有与军取得联系，洪范图率第二联队在中c南部分散活动的目的之一，就是与“启蒙运动”取得联系。 朝鲜形形色色的组织，在日本殖民统治的高压下，或隐忍或反抗，形成义兵运动，再转化为今天的军运动。 联队长金昌焕在1895年闵妃遇害后就投身义兵运动，1907年8月1日曾参与在京城（汉城）的军人暴动。暴动被镇压后逃亡北部山区与十二道义兵残部会合，组织抵抗，又再率部三百余人转移到吉林延边地区，举办军校培养军官。出于对军队建设的认识和联队长的视角，他对参谋长就地整肃军纪的做法没有意见，对部下们提出的“抗议”c“不满”，也知道根由——代行司令官职务c枪毙军士兵的参谋长是中国陆军将军。 部下七嘴八舌的“声讨”参谋长，金昌焕一言不发的听着，脸色愈发阴沉。 二十年前的甲午战争中，朝鲜人在争论；1905年的日俄战争中，朝鲜人在争论；1907年日本推进殖民政策c解散朝鲜军队时，朝鲜人还是在争论朝鲜亡国了，一群残兵败将在中国的地盘上，拿着中国陆军交给的武器，吃着中国人的粮食，接受中国的军事指导，总算从一滩散沙聚拢成立了军。这才打了几次小胜仗，就又开始了危险的争论。 “砰！”桌子被联队长猛砸一拳，最近的第一大队长安武惊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油灯。其他人也纷纷闭嘴，看着怒形于色的联队长，各自猜度。 “朝鲜人从甲午年争论到现在，整整二十年来，诸般争论只有一个毫无疑问，那就是今天的朝鲜人已经沦为亡国奴。请问诸君，俄国人给了我们什么？美国人又给了什么？今天的日本人给了我们什么又拿走了什么？枪？炮？子弹？被装？粮食？没有中国的帮助得罪了参谋长，一切都没有了，甚至我们的人在中国的落脚点也没有了！为了一个触犯军纪而被正法的士兵，你们就可以抛弃军的前途吗？就可以成为事实上的复国之敌吗？！” 复国之敌是日本人和韩奸，联队长的意思明明白白——反对参谋长就等同于韩奸！ “联队长，我们朝鲜军受中国人的指挥，终究是不太” “怎么？！在共同抗日的前提下，军就是中国陆军的一支分部队，接受中国陆军将军指挥名正言顺，是军持续得到中国陆军支持的保证！”金昌焕打断安武的话：“第一联队里，对参谋长有意见的，可以在军纪c军法范围内提出。有否认参谋长指挥权c散布破坏中朝联合抗日大局言论的，要么在开口之前就离开第一联队，要么就以韩奸罪论处！诸位，请作出选择吧！” 军官们大都面露愧色，纷纷表示愿意服从命令。 金昌焕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么了结，有些人心中的想法不那么容易纠正，部队的思想也不会轻易的统一。挥手让军官们散去后，独自在指挥部里思考一阵，下定决心后走向驻在警察派出所的总指挥部。 赵白朗早就等待着第一联队长的到来，除了特勤大队之外，第一联队就是军的主力部队。静静的听金昌焕说了第一联队的情况和联队长的新命令后，赵白朗面色凝重的说：“事出有因啊，我怀疑部队里有日本人的奸细。” 金昌焕想了想，说：“也许是俄国人的。” 赵白朗猛然醒悟到，如果部队里有日本的奸细，那么此前的一系列游击作战不可能如此顺利。今天的事情本来是正常的整肃军法，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煽动才造成军心动摇，暗流涌动的结果。那么，煽动者的动机为何？矛头为何整齐的对准了赵某人？排挤中国人必然导致军失去中国的帮助，这支已经发展到四千人的军要么很快陷入困境，要么就只能依靠图们江口北边的俄国人。 “金联队长，你暗中排查c甄别从珲春c图们江口来的那些人，嗯既然刚才中队长以上的军官很快就被你说服c压制，那就说明此人不在其中，而在小队c分队级和普通士兵中。” 金昌焕点头领命，起身立正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一事。 “参谋长，第一c第三联队都驻扎此地，部队过于密集，排查c甄别很容易露出行迹，引起警觉。不如” 赵白朗当机立断道：“命令第一联队立即以中队为单位分散行动，在周边乡村宣传抗日复国c打击亲日分子，造成向黑水c成章c新城进击的态势。待各中队展开行动后，你再率联队部本队逐次到各中队巡查c甄别。” 原定作战计划是部队在佳山休整三天，再渡过慈城江向南的，如今因为军法整肃事件的引出“奸细”的担忧，遂提前展开行动。几天时间里，军在慈江道整个北部地区c咸镜南道西北部c两江道西部地区异常活跃，接连捣毁日本在北部山区的民政署c警察派出所，袭击巡逻队c税卡c驻军营地。给刚刚进入汉城接掌朝鲜总督职位的长谷川好道当头一棒。 8月17日，内蒙乌兰察布盟喀尔喀右翼旗，女儿山下的百灵庙成为军事演习指挥部。 百灵庙是达尔罕贝勒的家庙，建于康熙年间，有康熙御赐的“广福寺”匾额，是漠南有名的喇嘛寺庙。1912年外立c内蒙王公多有叛乱，绥远c山西两地驻军抗击外蒙军和内蒙叛军的战斗中，百灵庙失火焚毁，喇嘛们一散而空，此时只剩下焦黑的主殿和尚可住人的厢房。 负责“出难题”的各国武官们经过激烈的争论，最终决定采用折衷的方案。 以一幅战区地图和三份防御作战计划为蓝本，督促就近抽调c归武官团指挥的山西架子师工兵营连夜施工，把几千个草人c几十个木制“火炮”和几十个秸秆扎制的机枪布置在阵地上，又把一卷卷的蛇腹式铁丝网拉出，在草皮c砂土下掩埋了木板制成的地雷。 一切布置停当，武官团推举法国武官白利索中校为军演裁判部代表，带着“秘密”的布防图和三分作战方案加入指挥部，参与裁判组的工作。而武官团其他成员则分散到即将开到的第九师营级指挥部，只观察c不出声，把所见所闻报告裁判组即可。 总之，武官团算是绞尽了脑汁，想方设法让演习更贴近实战，得到“实战”中的第一手资料，以便在最后的裁决中，让何向东颜面扫地，让第九师灰溜溜的返回南苑这就是武官团的胜利，坂西利八郎的胜利！ 何向东暗自得意，导演c控制c裁判，这些事儿都有人乐意包揽了c卖力的做到最好了，那，咱的心思就放到“游山玩水”上吧。至于军演的第九师，交给田金榜中将c孔庚中将（山西抽调第九师轮训的副师长）c萧耀南上校他们就可以了，他们知道该如何“打”好这一仗！ 正文 第276章 【雄师漫道】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京绥铁路乌兰察布西段在半月前还处于半停工状态，八月十四日起就全面复工。十八日清晨，几千筑路工人早早的就在乌兰察布以西大约十五公里的路段上夯土c铺石c布枕木，掀起一阵阵的号子声。 一个肩扛枕木，脖子上还缠着辫子，蒙古袍子脱了扎在腰间而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肌肉和隐隐汗光的青年突有所觉，转眼看向东边，旭日初升的地平线上似乎刮起了一阵旋风，漫天的黄雾带着鲜红的阳光从天边转眼间席卷到眼前。 “看！快看！大马队！” “巴尔哈，快走！”后面的同伴不满意了，嘴里催促着，顺着巴尔哈的手指回头一看，脸色大变，惊道：“莫非是外蒙马队来了！？” 巴尔哈笑道：“哈哈，张大哥，马队是从西边来的，兴许是哪位王爷的旗兵过来了，看你吓得那样，哈哈” “国防军！第九师来了！”远处的工友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巴尔哈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到席卷而来的黄尘前方，分明就有一杆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近了，骑兵第九团的字样在白色的护套上格外醒目。蹄声隆隆间，马队放缓了速度，从工地的右侧绕过，雄壮的战马，矫健的骑兵，灰绿色的新军服，同色的圆盔还有战马驮载着的重机枪c拖着的骑兵炮，两千多官兵近三千匹战马，就算是放慢了速度缓缓而过，造成的声势也足以让人目眩c神迷，让巴尔哈心神俱醉。 1913年初，乌拉特旗贝勒的家奴巴尔哈在抗击外蒙军的战斗中立功，赐给自由身，却也失去在贝勒家的饭碗，不得已才投到筑路工地上出苦力。其实，若非当时山西军队在乌拉特一带驻防，巴尔哈的下场绝对不是“被驱逐”这么轻松。对蒙古人来说，台吉c贝勒赐给自由身并非什么好事儿，因为一旦你不再是贵族们的家奴，就失去在贵族所有的草场上讨生活的资格。没有马c没有牛羊c没有蒙古包不流落到此做工还能如何？难道去投马匪？！ 骑兵团在前进，筑路工人们经历了一阵兴奋之后也在领工的吆喝下开始干活。 巴尔哈扛着枕木一动不动，双眼射出热切的神光，似乎粘在那一个个经过的骑兵身上一般。 骑九团团长宋邦翰上校（保定陆军速成学堂c陆士七期骑科）和见习副团长张树帜上校（山西暂编师）并轡行来。二人一眼就看到那个鹤立鸡群c精赤着上身，扛着沉重的枕木，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蒙古汉子。确乎是蒙古汉人，看他的脸容，看他脖子上还缠着辫子嘛！ 一路行来，在蒙古西二盟各旗展露出新式军队威风c新式骑兵军容的两位上校都有些得意，却也有些惋惜。 蒙古汉子生来就是骑兵，虽然今天的国防军骑兵部队实际上是骑马步兵了，可蒙古汉子们依然有他们的先天优势。马背上长大的蒙古青壮可以在马背上颠簸一天，汉人要达到这种熟练度必须训练两年到三年才行。可是，蒙古人有蒙古人的规矩，蒙古青壮都是旗c盟台吉c王公的家奴，如果要征发他们参军，首先得台吉c王公们点头才行。民国元年，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宣布，“清廷对待蒙古种种头行依然生效”，五族共和政策下，国防军总参谋部定下的民族政策就是如此，目前，除了喀喇沁c科尔沁一带之外，还没有招收“在（蒙古旗）籍”蒙古青年入伍的先例。 “噗！”沉重的枕木砸在黄沙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噗通！”巴尔哈双膝着地，向着两位一眼看去就是大官儿的上校跪伏磕头，高喊：“官老爷，小人会骑马，小人想当兵，求官老爷收留！” 汉话说的不错！宋邦翰勒住马，偏头看了一眼见习副团长。张树帜是客大不压主，夹了马肚加速走过，笑道：“益勤兄，你自便。” “起来说话，国防军里没有官老爷，也没有小人，我是团长宋邦翰，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回官老c团长大人的话，我叫巴尔哈，乌拉特旗人，前年贝勒老爷赏了巴尔哈兀吉（免去家奴身份，自由人的意思）。” “为啥要当兵？” “巴尔哈想骑马c挎刀c打枪。” 宋邦翰越看巴尔哈越觉得满意，好骑兵就是骑马c挎刀c打枪，还能有啥？ “来人，给他一匹马！” 一名骑兵牵来一匹战马，却连马鞍都没有配。巴尔哈也不含糊，接了缰绳后与战马头碰头嘀咕一阵，突然手按马背飞身上马，腰背挺直的坐个端端正正，果真是能在光溜溜的马背上飞驰套马的身手。 巴尔哈跟着骑兵九团走了，在筑路工地上留下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半天后，第九师各步兵团c第九炮兵团c第九辎重团c军区重炮旅源源开过，虽没了骑兵团的速度，但却具威势。两万多人的队伍从午后过到傍晚，恰好是重炮旅在筑路工地的工棚附近宿营，可让筑路工人们把一门门重炮看了个眼饱心服。以前谁见过三十二匹马拉的大炮？那大炮可真叫大炮啊，炮口有海碗那么粗，炮管有几个人那么长！ 第九师一路行来，在张家口c怀安c兴和c乌兰察布内蒙高原上，刮起一阵“国防军第九师”旋风，旋风中，有人欢呼，有人胆寒，有人兴奋，有人失落。 这天夜里，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以“观阅宾客”的身份随第九师第二兵站部到达乌兰察布巴音塔拉，乌兰察布盟c伊克昭盟的王公c贝勒c台吉自发到贡王驻地拜谒问计。贡桑诺尔布闭门不见，却在半夜里遣心腹义子特木格图和于恒山c金永昌（阿拉坦敖其尔）c德毅忱c伊德钦c恩赫布林等人分出约谈各盟c旗王公。 满清的恩遇和姻亲关系，辛亥年的革命c日本的渗透和俄国对内蒙的“暂时无法提供支援”，还有民国政府在拉拢背后的“必要手段”，让贡桑诺布尔在这数年间备受煎熬，举棋不定。 相对其他封闭的王公来说，贡桑诺布尔算得开明，知道蒙古如果部接受新式的科学c改变落后的现状，无论是还是继续留在中国“共和”，结果都会一样。贡桑诺布尔在喀喇沁辖地里招垦c开矿c办工厂和学校，甚至聘请日本女间谍河合操子为家庭女教师，通过川岛浪速与日本参谋本部的情报主官福岛安正大将拉上关系。另一方面，从1912年初到不久前，他屡次派人去库伦，寻求建立一个“内c外蒙统一的大蒙古国”，并寻求俄国人的帮助。 汉人复国c蒙古建国，站在蒙古贵族的立场上，似乎并没有错。 察觉到贡桑诺布尔的动向，孙中山宣布“蒙古待遇不变”，袁世凯晋升其为郡王，任命为蒙藏院总裁，请到北京来任事。同时，北京中央政府也好，归绥c奉天c承德c齐齐哈尔的各省驻军也罢，对外蒙的“入侵”和内蒙的“叛乱”皆毫不容情，坚决以武力回击。 显而易见，无论是俄国人支持的外蒙，还是日本人暗中支持的内蒙，要脱离中国，势必要承受莫大的风险。外蒙是天高皇帝远，一时之间，孙中山c袁世凯都无暇顾及，而对内蒙，北京却能有效管控，稍有风吹草动，张绍曾c蔡成勋c张作霖和后来的曹锟c窦秉钧c朱庆澜等人的军队就会出动。前年，金永昌曾经受命去郑家屯接收日本运来的一批军火，却被吴俊升所部查获，吴俊升毫不客气的把二十名穿着中国平民衣服的日本人就地枪决，吓得金永昌赶紧撒丫子跑路。 吴俊升的行动，无疑证明了一件事——外蒙，中国中央政府暂且管不了，可内蒙问题上，谁要异动谁就挨刀！ 到了今年，外蒙也服软了，取消，少量俄军也退出外蒙，骑兵第一师进驻恰克图，并向库伦进军。与此同时，第九师在内蒙军事演习。中央政府动真格的了，贡桑诺布尔来到乌兰察布，又焉能召集“王公密议”？ 又说前年，徐树铮受命到关外编组骑兵师，行前拜访贡桑诺布尔达成一笔交易——从喀喇沁旗开始，中央政府帮助内蒙各盟c旗从游牧转向农牧，开办畜产品加工厂c开采矿藏，鼓励商业和办学；喀喇沁旗则首先响应骑兵师的编组。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贡桑诺布尔答应了交易，从此开辟出一条蒙古族群走向现代化的道路。 曾经的内蒙东四盟在满清朝廷的“代表”，逐渐的抛弃谋求“大蒙古国”的想法，转而真心实意的要当好一名五族共和下的“蒙藏院总裁”，这一番改变足足花费了四年时间，直到第九师在张家口下车那一瞬间才立定决心。 由此，他觉得有些难以面对曾经追随c响应自己“大蒙古国”想法的王公台吉们，也觉得私下里与之会面“对不住”坦诚相待心团结蒙古族群的中央政府。 派出亲信说服各盟c旗向心中央，避免汉c蒙交战，因为，蒙古人不能依靠已经在外蒙退缩的俄国人，也不能依靠在朝鲜陷入麻烦，只能偷偷在蒙古使用阴谋诡计的日本人。蒙古的兴旺发达，还要依赖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三巨头的“关怀”。 这一夜，对西二盟的蒙古贵族们来说，注定是漫长的一夜。 正文 第277章 【炸出的晶体】 蔚蓝的天空，辽阔平坦的大草原，并不高峻却依然巍峨的白云鄂博。 铁矿在哪里？稀土在哪里？我的坦克高压滑膛炮管在哪里？勒马“富饶的神山”下，何向东举起望远镜四下观望，又哪里看得到现成的铁矿c稀土？反正，那些东西不会给总参谋长的面子，自个儿从地下蹦跳出来，更不会自个儿跳进熔炉里化作钢水。 何某人找不到，这是正常的，如果让他就这么发现宝藏了，还要科学家们做啥？等地矿专家来了再说！ 不远处，隶属于第三师的第三工兵营数百官兵还在修葺工事c布设标靶，以完善“武官团”交给的布防图。这一工作会进行到第九师开到，做好进攻准备为止。尽量完善工事，尽量给第九师出难题，这不是武官团才有的想法，包括国防军总参谋长在内，所有参演人员的“蓝方”都想着“炼好试金石”，定要让第九师使出“金刚钻”的绝活儿来才行。 据说，黄土高原是蒙古高原吹来的万年黄沙堆积而成，内蒙高原的西部与黄土高原北部，几乎连成一片，除了黄河的“几”字头大弯处的河套地区之外，这里是草原c戈壁c沙漠，罕见农田。 草皮下是松软的黄沙土，挖掘堑壕的工作显得轻松了许多，但是，为数万人准备饮用水井的工作却遇到麻烦。 带队挖井的师参谋张席珍上尉认真看过地形，找了五个点分别开挖，都是初时容易，挖掘到十余米深度时遭遇困难。黄土之下，皆是顽石，还是那种最坚硬的，青中带黑，又隐隐有红斑的大岩石。大锤朝包布的钢钎砸下去，“铿”的一声，火星四溅，钢钎深入少许，再砸，又是火星四溅，再深入少许。 张席珍看了，微微摇头，骂道：“他娘的，照这么凿下去，三年也凿不出一口井来！凿！凿个眼子埋，炸松了再挖！奶奶的，老子就不相信了，人是朝鲁图（蒙语，永恒的岩石，此地居住的蒙古部落原名是朝鲁图），这地下还真是朝鲁图？邪门了！” 天下间有能难住工兵的岩石吗？没有嘛！ 美国进口太恩和汉阳钢药厂的tnt混合而成的镀铜方块来了，600克一块的长方形一块块整齐的码放在炮眼里，插入雷管，准备点火。铜哨吹响，周围作业的官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躲到三百米以外的安全地带。 张席珍划了火柴点燃导火索，又就着余火点了烟卷儿，看到导火索冒着青烟“滋滋”的缩短，才不慌不忙的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加快了步伐，再走几步，尼玛，老子可不想为个面子被炸死，撒丫子，跑哎！ “咚！”地下发出如同擂鼓的闷响，草原的地面以炮眼处为中心，像是被一只巨手猛然向上撑起c撑破了一般，整个地向上“浮动”，最终在炮眼处裂开c泥沙碎石随着一道白光喷薄出来，冲向半空，形成一根灰黑色的土柱，好半晌才“哗啦啦”的洒落下来。 白云鄂博山下，何向东仰躺在草地上，悠闲的架着二郎腿瞅着白云和蓝天，遐想着找到“宝藏”后的宏图大计。大地把冲击波忠实的传递到他身下，如同被千万根针扎到屁股一般，上将总参谋长很没风度的猛然弹起，这才听到已经减弱不少的“咚”的一声闷响，看到不远处那根土柱在草原和风中消散成灰色的土幕。 谁他娘这么混蛋？！买不要钱啊？又不是开山放炮，在黄土地上挖个水井需要耶，谁他娘的这么聪明！？看看去。 张席珍上尉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浑身发麻，头脑发懵，摇晃着脑袋一边走一边嘀咕：“装药量算错了吗？这么厉害？” 九十公斤混合制造出直径七十多米的规则圆锥深坑，松软轻飘的黄沙土比冲击波吹走，二十多米深的坑底只剩下较大的石块和开裂的岩石，噢，还有袅袅升起的蒸汽和太恩刺鼻的臭味儿。 一个急性子工兵中士溜到坑底，脱了军服挥舞着驱散味和水汽，剧烈的咳嗽了一阵，语带欣喜的吼道：“下来，下来，你们看，这是啥？” 张席珍溜下坑底，只见中士班长的手心里捧着几颗亮晶晶的物事，尼玛，工兵班长是白干了？猛然挥臂，啪的一巴掌打在中士的脑门上，骂道：“你狗日的还是挖煤放炮的出身，玻璃，知道不！？” 爆炸的高温高压下，砂土中的石英硅质被烧结成了玻璃珠。 “啪！”张席珍的脑门也挨了一下重的，军帽都给拍飞出去。反了你，在工兵三营里谁敢打老子，回头一看，本能的并腿挺胸高喊：“立——正！” “免了。”嘴里说免，何向东还是举手到帽檐上碰了碰，看着左手心棕红色的亮晶晶物事，说：“张参谋，这些东西恐怕不是玻璃，如果爆炸能烧结出玻璃，一般也能烧结出釉质，你看这个没有釉，是晶体本身油蜡的光泽，这个也没有。再比一下重量，似乎比玻璃要重许多。大家都有了，扒拉一下，再找！” 张席珍并未见过何向东，也没人通报总参谋长今天来此，他是看到新式军服领口处的上将领章才会尽力。此时，上尉已经回过味来，有些小激动的颤抖着声线，又不确定的说：“报告，参” “我是何向东。” “报告参总，工兵三营奉军事演习指挥部命令在此打井！” “脚下全是花岗岩，换别处去打，最好是在朝鲁图湖边找地方挖井，实在不行就引湖水沉淀，饮用水必须烧开。另外，留五个人清理这里，所有的石块c晶体都要分别装袋，称重，在待上标明重量和块数。” “是！”张席珍立正领命，觉出气氛有异，抬头一看，部下们在大坑周围站了一圈，瞅那一个个熊样儿，他们是把总参谋长当成西洋景儿在看咧！觉得丢了脸上的上尉鼓起胸腔里的全部气体，扯着嗓门，大吼：“全体都有！执行命令！收拾器材！九班一组留下！滚蛋！” 以前的第三师和今天的第三师已经是两回事儿了。可终究有一半是第三师的“血统”，另一半的三分之二来自毅军，官兵们对第三师这个番号有自己的情感，包括第三师在信阳被第九师的第十七旅揍垮了炮团的事儿，也都一概的继承下来。第九师在沙河国战立功，让第三师官兵们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儿，看看，第三师输得不冤枉，人家是能打鬼子的！一出手就是一个师团的歼灭战。 带出第九师的总参谋长，在第三师就是“有着复杂滋味儿”的神一般存在，谁能不趁机看个稀奇啊？ 何向东还没爬出深坑，几骑快马就飞驰而来。 参谋副官杨森中校翻身下马，不用问，顺着工兵三营的目光一看，正主子刚好从坑边爬出来。 “参总，第二兵站密电。” 第九师从南苑千里行军到白云鄂博，火炮c马匹c辎重甚多，乃在张家口设立第一兵站，在乌兰察布设立第二兵站，合并归绥的第三师辎重团一部为第三兵站，在乌兰呼洞设第四兵站，以确保补给运输c弹药储备c医疗保障无误。每个兵站都是副团级建制，下辖一个辎重营，还有宪兵分队c工兵分队c医疗队c电讯组配置。 兵站设在哪里，哪里就是军队的切实控制区，第九师出关演习，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贡不负使命，西二盟归心，克日率诸盟c旗抵神山拜谒观阅。”电报是贡王借兵站电台拍发给何向东的，同时抄送北京国务院。 “子惠，你作为我的代表前往归绥迎接贡王一行，另外，着人在包头寻一个环境相宜的居处给贡王。” 杨森是川军第五师选派到武昌的五十基干军官之一，以营级军官在第九师见习后就推荐考入陆军大学深造，六月底毕业进总参谋部副官处任中校参谋副官，为徐桂亭的助手，列入亲随心腹之中。不过，杨森的志向不是当大马弁，也不是参谋，而是实实在在的带兵打仗。 从保路运动到今天，杨森其实还没打过仗，距离他最近的战争有三场，尹昌衡平定藏乱c信阳之战c沙河之战，场场都阴差阳错c失之交臂。原以为这一次军演会酿出汉蒙之战，却瞎说，军演是参总算计好了的，铺垫工作也做的扎实，第九师到张家口之后就是一路的收果子，哪里轮的上动枪动炮的？ 那，杨某人还能去哪里呢？外蒙？估计也打不起来了！朝鲜，这是目前唯一的去向。执行参总的命令之前，是否。 觉出杨森站着没动，想说又不好说出口的情态，何向东心中快速计较了一番，挥挥手示意“快去执行”，转身走开。 哦豁，大好的机会又没把握住，今天不开口，下次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杨森一咬牙，一顿足，心道老子豁出去了！赶紧两步，大声道：“参总，职部还有一事禀报。” “在机关待足半年再说！” 何向东头也不回的走远 正文 第278章 【剖析将道】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1915年8月21日，第九师附骑兵第三团c军区重炮旅全员两万六千余人，炮车172辆（含观瞄车），大车七百余辆，除少数兵站部队外，按期到达百灵庙——白云鄂博间的呼和呼都格扎营。 百灵庙的指挥部里异常忙碌，以坂西利八郎少将为首的武官团和以冯国璋上将为首的军区司令官和兵学会高参们，要根据第九师在行军c行军中预设情况处置的表现，给出数目字的评价，作为实兵实弹演习第一阶段的总结。 呼和呼都格的军营里也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完善驻地，照料马匹，检查c保养武器，按照战术要求向“敌预设阵地”派出侦察队演习指挥部除了下发“预设目标”的坐标方位和规定侦察方向之外，啥也没给。 心有不甘的中校参谋副官杨森，在总参谋长“百忙之余”，总算抓到一线机会，明确提出想要“下部队”。 办公桌后的何向东抬眼瞪视中校参谋副官，中校参谋副官的神情很严肃c认真，就是口轮匝肌过于发达了一些，给人造成一种微微“撅嘴”的印象。对视一阵，何向东主动放弃“压服”的打算，那咱就说一说高级军官和具有培养潜质的中级军官必须要“坐机关”的道理。不过，跟一个人说是说，跟一群人是说也是说，最近一段时间来，从武昌推荐到陆大毕业的那些个家伙们都有下部队心切的苗头，那就来个一锅烩。 杨森，跑腿通知那些人来，这叫枪打出头鸟！ 曾广胜c罗良斌c甘绩熙c胡庸c宁存毅c喻树杰c付洪庆等人就在第九师或者指挥部，应召陆续赶来。 “各位都是陆军大学毕业了，分配在各机关要害部门工作，平日的表现，在此就不多说了，叫大家来，我只想请问两个问题，军人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国家军事战略的追求是什么？杨子惠，你先说！” 杨森立正，考虑半晌，说：“军人存在的价值是争取国家c民族复兴；国家战略的追求是确保国家安全，在任何时候都能击败来犯之敌，实现国家利益。” “广胜，你说。” 曾广胜是以步兵上校加衔少将入陆军大学，乃是进入陆军大学的第二位高军衔c高军职者，情况跟杨正涛略有不同，乃是何向东希望以他的入学来带动陆军大学的学习风气，协助叶秉甲把第九师的战略c战术思想贯彻进去，让陆军大学彻底进入“第九师轨道”。还有，他已毕业，杨正涛则刚刚入学。 何向东c田金榜c杨正涛，三人几乎可看做一体，次一级的就是曾广胜c程汉生c杨虎c万耀煌c李俊魁，还有后来“加入”的，目前在奉天的沈振汉。 “报告参总，军人存在的价值是随时准备为国牺牲，国家战略的追求是强国c富民。” 二人的回答都错了！不，如果他们只是排长c连长，他们的回答是正确的，如果他们是营长c团长，他们的回答也是正确的。可是，送他们进陆大，何向东希望他们是未来的将军！看来，进了一回陆大，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啊！难怪这些家伙们在机关会待不住呢！？想必程汉生也是如此吧？可惜，那家伙没来。 “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是。”甘绩熙等人纷纷点头。 “陆军大学是培养团级军事主官和师级参谋人员的高级军事学校，而团级军事主官和师级参谋人员，将在未来三年内成为国防军师c旅两级的核心。也就是说，未来三年内，中国陆军的指挥体系还要年轻化c还要更易一次，你们就是未来的师长c旅长。而你们却在最关键的两个问题上，依然只有营长c连长的水平。把你们脑子里的带兵打仗念头去掉，好好想一想俄国人的退让c日本人的笑脸和第九师这一路来的风平浪静！告诉你们，军人存在的价值是时刻准备着打仗而不打仗！国家军事战略的追求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终究是经过陆军大学的，众人略一想，俱都脸红垂首，不敢与总参谋长的目光接触。 “不打仗！不战！并不等于不会打仗！不敢战！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基础是战之即能胜之，态势已成，任凭敌人如何折腾也翻不出花样来，这就是战略的胜利。而谋求c经营战略的优势，就是将军们要考虑的问题，如果你们想成为真正合格的将军，而不是那些随手能抓一大把出来的滥竽充数者，那就好好想一想这两个问题，想一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参总。”甘绩熙有些困惑，就算再挨一顿骂也要问。“去年秋c冬之际，我军比之日军，在战略上处于绝对劣势，却用新式战术c战法战而胜之，此战似乎证明适当的战术c战法也能改变战略较量的结果。” “茂卿敢问，很好。”何向东投去赞赏的目光之后，又神色黯然的微微摇头道：“就1914年的中c日两国来说，山东沙河之战不是战略的较量。日军出动一个半师团，我军出动四个师，日军用了十五分之一的力量，我军用了三分之一的力量。两个国家的战略对决，是两国倾注全力的生死之战，而非目标有限c规模有限c作战地域有限的军事冲突。设问，如果当时中日两国因沙河之战爆发全面战争，我军具有的战术优势能否抵消日军的战略优势？” 甘绩熙情不自禁的摇摇头。 “再问，为何日军在第十八师团被歼灭之后，不以其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发起全面战争呢？” “知己知彼，制定国家战略者，除了了解自己的国家之外，还要了解敌人，洞悉世界，这话说起来太大，太玄，那我就说一说，当时我为何有信心在山东与日本人打一场的战略因素。” 沙河之战，全军c全国都捏了一把汗，在座诸位当时大多都在陆军大学里就读，那种担心已经到了揪心的程度，所幸，中国赢了！ 咱们怎么赢的？甘绩熙认为是战术战法的胜利改变了战略力量对比，在座诸人，大多也持此种意见，为此，他们对带给中队战术c战法革新的总参谋长是打心眼儿里的佩服c崇敬，视之为偶像！也正是如此，他们也不自觉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战术c战法研究和实践上，渴望“带兵打仗”。 这就是偶像效应带来的弊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话不假，可强将手下无强将，却是普遍的现象！何向东在军官学校c陆军大学和兵学会倾注了心力，在眼前这些人身上花费了心力，希望能够从中培养出一c二个强将来，这是出于完善人才培养体系的考虑，也是未来赴欧作战的需要。 “欧战爆发，列强大多卷入，日本为何向远隔万里的德国宣战，绝不是因为英日同盟的存在，而是因为趁机夺取青岛c控制山东符合日本侵吞中国的既定战略。在此战略思想指导下，日本需要考虑的是攻占青岛c控制山东所需兵力和我国政府可能的态度。恰在此时，袁世凯一心独裁欲得到日本的帮助，也恰在此时，中国国内政局正在发生剧烈变化的前夜。日本错误判断我国对其控制山东野心的反应，造成其虽然拥有强大陆军却仅以一个半师团孤军进击山东的不利态势。” “反观我方，不利因素是国力稍弱于日本，军力大大弱于日本。而欧洲列强卷入战争后无暇东顾，却又不愿意拱手把在华利益让给日本，坐视日本壮大。这是国际因素带来的可战。再者，我军早已经着手准备山东之战，在欧战爆发之前就完成山东境内要地的地形测绘c水文测量c兵力调配c工事构筑，调集了足够兵力应付事变。” “准备充足，以我双拳对敌一指，方能取得沙河之战胜利。如果我军不能取胜，日本必然扩大战争；如果我军与敌十八师团打成胶着，日本必然扩大战争。只有干净利落的消灭敌军，震慑日本，才能达成以战止战的效果，才能充分利用欧洲列强的心理变化和欧战局势，遏制日本扩大战争，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里主要分析英国。沙河之战时，马恩河战役正在酝酿，胜负未决，如果协约军战败，法国将沦陷于德军之手，欧战局面由此改变；如果协约军胜利，法国就还能喘息。此时，公然袒护日本而得罪在沙河取胜的中国，很可能造成展现出一定军事实力的中国倒向同盟。” “中国倒向同盟，俄国势必不能在欧战东线全力以赴，英国在华利益势必受损c租界和租借地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因此，我军沙河获胜，英国就必然阻止日本扩大战争，而在政治和外交框架内解决冲突。” “我军利用新战法发展成为新的战术思想，确实在山东之战中见效。但是真正决定沙河之战胜负的，还是关乎全世界政治军事外交格局，日本战略推算和中国自身力量的运用。没有新战法，我军以四个师的兵力抗击日军一个半师团，只要敢于付出足够的牺牲，一样能战而胜之。没有妥当的战略筹划，即便有了新战法，我们将赢了战斗，输掉战役甚至战略。” “用全局的眼界观察世界c敌我，用包容军事c政治c经济和外交的头脑学习战略的筹划，搞清楚军队体制中机关的运作和作用，在机关中谋划战略c锻炼管理才能，这是对将军的要求。推广新战法c战术，军校c教导师（第九师）已经能够胜任，何须你们操心？” 将有将道，欲为将者必悟将道曾广胜c杨森等人能否大彻大悟，何向东不敢保证，却热切的希望他们能够在思想上作出突破！ 正文 第279章 【近忧远虑】 呼图呼都格是达尔罕贝勒旗和白云鄂博之间的一个定牧点，蒙语呼都格的意思就是“水井”。草原c戈壁c荒漠上，水井就是命根子。 从呼图呼都格向西北走大约十里路就是方圆两里的朝鲁图海子（湖），较为充足的水源让周围牧草丰茂，是达尔罕贝勒旗的宝地。站在海子边朝西北看去，平缓起伏的草原上耸立着一连串的低山，其中最近c最高大的那座就是白云鄂博。如果用望远镜看去，则能清楚的看到白云鄂博山顶的经幡在随风飘舞，就可以联想起在山下举行那达慕的盛况。 第九师的营地位于朝鲁图海子东面大约三里处，木栅栏c帆布营帐构成纵横各三里的营区，两万多人以部队建制和兵种划分区域。栅栏如城墙c营帐如房屋，虽人走马奔却整然有序，俨然一座森严的军城。 如果说蒙人的那达慕是骑马c摔跤c射箭的竞技大会，那么此时的军演，就是包含蒙人在内的中国陆军的一场检阅。 不幸的，刚刚特许加入骑兵第九团的蒙古汉子巴尔哈在随队“抵近侦察”时，也随队被裁判员判定为“阵亡”，撤出军演，只能老老实实的在木栅栏的军城里待着。 一次骑兵侦察就“阵亡”十一人，此时令田金榜中将大为光火，不留情面的把“总理推荐任职”的骑九团长宋邦翰臭骂一通，责其“视演习为儿戏，罔顾战术条令，立即停职反省，副团长张树帜代理团长。” 第九师全师上下都因此紧张c正经起来。 千里行军展现了第九师过硬的素质，得了裁判团好评，就连最挑剔的英国武官罗伯逊都不得不承认：中国陆军第九师就算放到欧洲战场上去，也不弱于英国远征军的任何一支师级部队。参总对此的背后评价是——人家是上校，在英国陆军中顶天了就是个团长，他的话有水分，第九师是强是弱不是走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看看，有人喝了洋鬼子的米汤，对参总的话不在然，吃亏了吧？！ 一架双层翼的大肚子飞机“嗡嗡”叫唤着在天空盘旋，认准了朝鲁图海子一头扎下来，在低空又转了一圈，稳稳的落下，溅起一阵泼天的水花，“嗡嗡”着靠向海子东岸。 飞行员吴振玺中尉和无线电操作员梁育梓上士爬出机舱，拖着绳索跳到岸上，四下一看，嗨，他娘的，这鬼地方愣是找不到系缆的地方哎！还没等他们抱怨完，从大半人高的草丛中钻出几个人来，一人接了无线电上士手中的绳子，一人招呼飞行员“中尉，请跟我走，师部在那边”，还有二人用大锤把削尖一头的木桩钉在岸边。 飞机在天边一出现，咱们就赶过来做好迎接准备喽。 第九师长驻南苑，师部与何向东兼任署长的航空署仅一墙之隔，真要论亲疏远近的话，第九师和航空队经过大半年的磨合，可谓关系亲密。穿着陆军灰绿色夏装，挂着中尉领章和飞翼臂章的吴振玺中尉在驻地一路无阻，不时有相熟的军官与之招呼。进了作战室，还未开口喊报告，田金榜中将就冲中尉点点头，招手示意到地图前。 “你的任务很重，今天就要把这里飞清楚。” 这里？地图前，中将师长不应该用这种模糊的说法。站在地图前的吴振玺中尉却很理解中将师长的无奈。所谓地图就是一个演习区分界线和几个重要参照标示物而已，“敌军”兵力c兵器构成，没有！敌军防御阵地态势，没有！连一条等高线都没有。白云鄂博山东面，朝鲁图海子北面，第九师驻地西北，正面三公里，纵深六公里，都需要侦察c测绘。而且，只许从正面和空中测绘c侦察，三公里正面的两翼皆是“禁区”，有工兵三营和裁判团巡视员驻守，第九师的人一去就判“阵亡”。 所以，对不可见的纵深，第九师师长只能依靠中尉飞行员从空中观察，绘制略图了。 “师长，刚才我在空中看了看，这里最少有六c七条堑壕，在中央地带，就是小白山还有环形的核心工事，能看到大型地下掩蔽部的构筑迹象。一天飞清楚，估计很难，只能尽力。” “我有个建议。”随重炮旅一起行动的军区测绘处长朱次璋上校说：“十八旅35团建立前哨阵地，挖掘掩体连成堑壕作为进攻出发阵地，在堑壕后方每隔五百米树立标杆，我则集中重炮旅c炮九团测绘队建立六个测绘点对应标杆。测绘人员可以分段c分片作业，也可在飞机飞过其中任一根标杆时，测出飞机速度和高度角c方位角，结合飞行员观察和绘制简图，快速完成测绘任务。” 朱次璋是湖北陆军测绘学堂出身，曾任湖北军事测量部副部长，1913年冬到1914年8月，领导了对山东战区的精细测量。 田金榜原来是安徽新军炮队正目，对测绘有一些认识，在麻城民团c鄂东革命军c湖北第九镇c第九师的历次作战中不断学习c实践c提高，对测绘也不算外行。听了朱次璋的建议，想了想，点头道：“飞机观察c炮兵测绘c前沿观察同步进行，由你统筹负责。” 朱次璋c吴振玺领命，立正后转身就走，田金榜突然一拍脑袋道：“慢！该死，我这脑子也糊涂了！这是实战！辛钺c郭邦才！” 炮九团长辛钺中校，炮旅重加农炮团长郭邦才上校就在作战室，立即上前。 “飞机观察，以方位坐标和无线电指引炮火先轰他娘一通，三十五团之后进入前沿构筑进攻出发阵地，而后进行配合测绘。吴中尉，你的无线电操作员能办到吗？” 吴振玺挺胸立正道：“报告田师长，机组能办到。” 田金榜含笑点头，挥手示意执行，又突然面色一板，高声道：“来人，报告演习指挥部并通报参演各部，第九师实兵实弹军事演习第二阶段，即时开始！” 这就开始第二阶段的攻击作战了？ 百灵庙，指挥部里的何向东正在研读武官团提交的布防图，听了杨森的报告，心中暗暗点头称赞第九师“小挫之后进入角色”的反应很快，面上却没有表示出来丁点情绪，招手让杨森上前。 “从武官团的布防图里，你看出了什么？仔细看看，想好回答。” 杨森凝神读图思考，好半晌才并腿立正，用皮鞋后跟的撞击声表示“看完了”，等何向东转眼看来时，说：“职部在布防图里看到我军开赴欧洲作战的决胜信心。” “继续。” “如果武官团的布防图代表了列强陆军在防御作战中的战术思想c战法利用水平，那么，职部敢说，我军在防御作战中战术思想c战法水平比之高出一截。理由有四，其一，武官团的布防没有突出步炮协同，还是停留在炮兵轰击c步兵坚守的阶段，其第一道防线的二线c三线堑壕，火力配置密度不够，轻炮c堑壕炮在配置中对前沿火力支援表现不足。其二，此布防完全没有体现出弹性防御来，大量步兵在第一道防线的三条堑壕糜集，其中又以第一线为最，完全是摆出来给我们炮兵打的靶子。其三，火炮放列地选择中，没有看出炮兵配备中不同种类火炮的弹道特性区别，更没有贯彻炮种配合c炮群协同c炮兵决胜的战术思想。其四，防御战斗没有谋略可言。” 杨森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却是条理清楚，言之有物。 “这不是陆军强国们的真实水平，而是在协约国背景下，武官团内部的小结果。”何向东示意杨森坐下后，看着布防图说：“这一情况就在提醒我们，今后我军若开赴欧洲作战，在欧洲战场上，这种武官团内部的小，就会实打实在那里放大成为战略决定力量。我军的优势在协约国各军中，在协约国战略中，未必能够发挥出来。” 杨森刚才还看不起武官团的水平，此时一听再一想，可不是嘛！假设第九师开到欧战西线作战，那就要服从西线战略安排，显然，以中国的国际地位不可能支撑起远征军在欧洲的话语权，那就会造成一种结果——第九师纵然有良好的战术修养，优秀的战法水平，却在大局中无法发挥，还得听从协约国战略制定者的指挥，如武官团这般水平的指挥。 那就等于说，防御作战中没有弹性防御，进攻作战中没有连续渗透突击那，还不憋屈死人啦！？ 何向东把杨森的神色变化收入眼里，笑问：“子惠，这么快就丧气了？” 茫然的，杨森看向何向东。 何向东伸手在他肩膀拍打了一下，说：“那我们花费近千万元组织这场军演，邀请庞大的观阅团，又让武官团担任蓝方和裁判，这些种种安排就失去意义喽！？” 杨森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一下子低落，一下子又高涨起来。此时的他浑然不觉，总参谋长不仅仅在教会他用全盘的眼光和主动积极的思维考虑问题，还在教他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只是感觉到，总参谋长下令组织一场军演背后，着实是用心良苦，已经在为远征欧洲准备了。兴许，这一场军演能够影响到未来的远征作战，能够为中国远征军争取的指挥权，至少是战术自决权。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80章 【大失水准】 第九师刚刚开到，立足未稳就要发起进攻，拉开军演第二阶段的帷幕。 当消息传来后，立时引得百灵庙里的武官团c观阅团们一阵手忙脚乱，纷纷乘车c骑马就裁判位c观察位。同时，呼和呼都格军营里的炮兵c步兵也行动起来，一时间草原上车马如龙c烟尘四起。 前任绥远将军c击退外蒙入侵和镇压内蒙叛乱的总指挥，现任北方军区司令官张绍曾上将，作为红方裁判长赶到第九师司令部时，这里已经笼罩着浓郁的临战气氛。参谋人员来来往往，电报机滴答作响，不时有人大声报告部队动向，还有两名参谋在悬挂出来的“空白”地图前作业。 地图都没有，那边布防都没搞清楚，田金榜急个啥呀？ “田伯元，伯元，立足未稳c贸然出击，此乃兵家大忌，怎能如此着急？” “敬公。”田金榜眼瞅着地图作业，看到飞机观察到的敌军炮兵阵地方位在参谋的尺子圆规和铅笔下渐渐显露出来，一手把住连接重炮旅加农炮团的电话机，一手举起在额角行了礼，说：“兵贵神速，有飞机助阵，我们有把握三轮炮火就打掉敌军一个到两个炮兵阵地，有效掩护步兵进入前沿作业。” 演习？演戏？都不对！第九师是在实战！ “那也”张绍曾话刚出口，突然想起自己是“红方裁判长”，到这里来不是指挥第九师，而是监督第九师前指的运作c记录每一条命令，作为最后裁判的依据。而这些依据，今后多半就是军事学校里的详细教材。 国家c军队花了大价钱搞演习，不能没有足够多的收获。红方裁判长可不是轻松的差事，张绍曾不能随便说话，影响c干涉第九师决策。 田金榜没有多话，笑着示意裁判长的随从参谋们在一张长条桌子上就位后，转眼看着地图，拿起电话机，摇动手柄给足电力，叫通炮旅。 “倪龙，重炮一团到位没有？” 那边，重炮旅长倪龙看着桌上的怀表，回答：“还有三分钟到位。” “预令，战区地图，方位52，35——04，10，参照物左起白云鄂博高点，右至小白山剪影，前止敌前沿第一道堑壕，（目标区域）相对（敌前沿）距离5230，由炮旅统筹指挥各连，各炮10发，完成准备后无须请示。慢，标兵炮留一发，照准了白云鄂博中央山体打！“ 最后一句话，让红方裁判长张绍曾上将不得不干涉了。 白云鄂博，富饶的神山。神山呐！在乌兰察布盟各旗，白云鄂博在蒙古民众心目中是神圣的，就连他们放牧的牛羊都轻易的不会去神山周围，唯恐惊扰了神灵。如今，国防军要在白云鄂博山下军演，乌兰察布盟的王公贵族们可算是作出很大让步，表示出归心中央的诚意。这一炮下去，150野战重型加农炮，近四十公斤的炮弹打在山上，那还不得惊天动地啊？ “伯元，你要干什么？” “敬公，这是参总特意交代的任务。” 三十六岁的陆军上将顿觉二十九岁的陆军上将“年少轻狂”了，顿足道：“给我要何向东！” 田金榜的手还放在电话机上，却没有拿起听筒的意思。左右看看，摆摆手，近旁的参谋军官们纷纷后退。 “敬公。参总怀疑，白云鄂博山就是一座铁山。” 张绍曾眉头一挑，讶然道：“铁山？” 田金榜对张绍曾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觉得在指挥部里说话，要参谋们回避是干扰了工作，乃拉了张绍曾的衣袖示意，二人走出指挥部。 “工兵三营在蓝方预设阵地侧后挖掘水井时发现，地下十几米深处全是坚硬的岩石，他们打炮眼炸了一次，收集了不少石头。观阅团的唐山路矿学堂教习林先生看过之后说是铁矿石，还含有其他矿物，种类不明。此地条件有限，不能进行试验，不过，按照林先生的经验判断，这些矿石含铁量很高，超过辽东本溪湖和鞍山，还有湖北大冶c安徽马鞍山所出铁矿石。而且，低磷c硫。” 田金榜曾率部在湖北驻扎，还曾护理过汉黄镇守使，与兵工厂c汉阳铁厂没有少打交道，知道低磷c硫，高含铁品位的铁矿对中工的意义所在。 张绍曾转向西北方，目光似乎能穿透绿灰色的帆布营帐看到远处的白云鄂博一般。凝立片刻，才叹息道：“传说果然不假，富饶的神山，白云鄂博，果真出了好的铁矿，倒也能为此地的蒙古民众造福了！打吧，一炮不够多打几炮！出问题，我担着！” 田金榜见张绍曾主动担当责任，更加佩服，恭声道：“敬公，一炮就够了。” 话音未落，东边传来一阵轰响，眨眼间，北面响起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着，地面也开始微微颤动，一的冲击波把颤动传递到人的双脚时，让人产生地面犹如水面起了波纹一般的感觉。 此地与炸点相隔近十公里，可以想见重炮轰击的威势。 张绍曾在留学日本陆士时见识过日本陆军的重炮，在归国任新军督练公所总教练官时，也曾为禁卫军谋划采购十八门重炮，到了今天，才切实感受到十八门比之禁卫军装备火炮还先进五年的，150长管野战重型加农炮的威力。 距离炸点更近的，专门搭建的观阅台上，坂西利八郎少将和各国武官c助手们纷纷举起望远镜察看炮击点，在他们脑子里有一幅布防图，却没有想到第九师这么快就以主力火炮对防御纵深内的“己方”炮兵阵地发起炮击。显而易见，如此效率有飞机的功劳！用飞机指引炮兵作战，比之青岛作战中，日军仅用海军水上飞机侦察c投弹c观察弹着点更进了一步。 中国陆军每一天都在进步！ 坂西利八郎放下望远镜，目光停留在富山正彦中佐发青的脸上。 曾经，富山正彦是以最了解第九师者自居，在山东作战期间也向驻华公使馆提出了诸多建议，战后的结果表明，中佐的建议是正确的！可是，轮到中佐自己设定炮兵计划c设计炮兵放列阵地时嗯，中佐脱离部队太久了，应该去野战炮兵联队带兵实践了。 “上帝！”白利索丢了望远镜，冲到富山正彦面前，吼叫道：“你的炮兵，你的炮兵受损严重！快，通报演习指挥部，用第二套方案！” 富山正彦抿住嘴，面露愧色，不敢出声。 坂西利八郎伸手拉住白利索中校，摇头道：“来不及了，进攻已经发起，一切都成定局。”白利索扭头看看坂西利八郎，心知在远东的中国，日本武官的话语权比法国武官大的多，再一想，一场演习而已，犯不着跟黄猕猴较真，算了！ 白利索走开，又抓起望远镜看向“战场”，发出怪叫：“看，打偏了，打偏了！” 是，偏了，偏得很离谱！在内行看来，与刚才密集c猛烈的炮击相比，在白云鄂博山体上爆绽出的一朵火花实在大失水准，似乎代表着中国陆军炮兵“还不成熟”，那，武官团就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找回了一些面子。当然，在外行看来，如此猛烈的炮击中，一发c两发炮弹落点偏了，虽然偏差得实在有些远，那也是正常的嘛！ 另一座观阅台上，十多位西二盟王公贵族脸色顿变，一片哗然，俱都把目光齐齐的投向云端旺楚克。 云端旺楚克的脸色平静如水，那朵在白云鄂博山体上爆绽的火花，已然在他脑子里变成“哗哗”作响的大洋钱或者鄂版的纸钞。神山是不是铁山？这个是，更好！不是，神山的平静一样会被打破，因为神山脚下的大地深处全是铁矿！ 贵族们骚乱了一通，见事主子都没有任何表示，那，旁人还能说啥呢？ 五分钟的炮击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飞机“嗡嗡”着从白云鄂博山头兜转圈子飞回，在观阅台上空画出u形，摇摇摆摆的朝第九师重炮阵地飞去。顺着飞机的航向，观阅的人们可以用望远镜看到一队队步兵分成无数路开抵前沿，在距离前沿大约三百米的地方分散开来，转瞬间，灰绿色的队伍就与绿色的草地融为一体；再转眼间，地表就出现了一条黄褐色的长龙，逐渐的从黄褐色变为深褐色。 再说可怜的富山正彦中佐，此时才回过神来。 “妥协的结果阁下，卑职惭愧，没能坚持。” “富山君无需在意，而应庆幸你的方略没有在此暴露，我决意向军部推荐破格晋升你为大佐，出任野战炮兵联队长。我想，军部应该会答应我的请求。” 富山正彦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将。 “红方裁判长通报，炮击结束，暂时没有战斗行动。”指挥部代表单道康中校接了电话之后高声宣布：“各位可以在禁区之外自由活动！” 富山正彦再次清醒过来，心里记挂着炮兵阵地的具体损失，向少将深深鞠躬后，与几位武官助手一起，在单道康的陪同下进入炮击地区踏勘c评估战损。 正文 第281章 【不合理的离谱】 百灵庙指挥部的大型沙盘上，“蓝军”两个重炮连被扒拉了去，同时从巨幅的地图墙上体现出来。 根据最新战况，还有一群“蓝军参谋”根据武官团提出的作战计划，结合两个重炮连损失，再次估算蓝军重炮部队战力，作为后续阶段的基本数据参考。实兵实弹军事演习毕竟不是实战，双方军队有一方是虚拟或者模拟的，无法及时调动c变更部署。所以，在实兵实弹锻炼部队的同时，更多的演习效果要从沙盘推演和地图态势中表现出来。 对高司参谋们的锻炼就在沙盘和地图上。 有潘正道盯着，何向东没有去管参谋们的工作，而在猜测单道康报告中蕴藏的东西。中校分明就听到坂西利八郎对富山正彦的“许诺”，所谓无功不受禄，富山正彦反而“因过得赏”，不合情理！ 武官团的布防图是妥协的产物，这一点，何向东很清楚。他想知道的是，日本陆军在此妥协了多少？作为最接近“世界陆军发展方向”的，曾经与这个方向在沙河交手的日本陆军，绝对不是布防图表现出来的水平！富山正彦从信阳“观战”开始就研究第九师，绝对不是这种水平！ 看来，日本人肯定打了不少埋伏，坂西那个老东西恐怕早就看破了何某人的用心，故意搞出这么个妥协的计划来。 想起那个老东西，何向东的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出“五马分尸”c“大卸八块”c“寸磔活剐”这样的字眼儿来。这，是为罗雅琴，为罗雅琴不知生死的母亲而发生的感觉。 冷静，冷静，跟那个老东西斗，其乐无穷啊！ 想一想，坂西利八郎与前任青木宣纯相比，驻华武官的差事干得确实挺失败c挺郁闷的。从青木时期的咄咄逼人到坂西时期的处处受制，总有一天，日本军部会为了军部的面子，让坂西承担责任的，那时候，再看看这个老东西是何等神色c何种下场吧！ 杨森报告：“参总，蓝将军到了。” 何向东的思绪从遥远的1923年回到现实，起身迎向门口，与蓝天蔚四手相握。 何某人从湖北起家，自创鄂东革命军，形成今日第九师的基础，而湖北新军的革命基础，却大多由蓝天蔚奠定。武昌起义时，起义官兵最想推举的都督不是黎元洪而是蓝天蔚，可惜当时的蓝天蔚正从奉天赶到上海的途中，无法联系，只能作罢。 辛亥革命时期，蓝天蔚虽然未能回到基础雄厚的湖北领导起义，却被孙中山任命为北伐第二军总司令，率部先登陆山东烟台，再登陆辽东花园口，把北伐的战火引向山东c奉天。南北和谈后，蓝天蔚眼见以袁世凯为首的前清官吏在五色旗下改头换面控制国家政权，毅然拒绝唐绍仪的入阁邀请，借道日本周游欧美，去年闻听日军登陆山东时方回。 回国的蓝天蔚目睹沙河胜利和国家新貌，欣然就任中央军区副司令官，与参谋长兼卫戍司令官杨曾蔚携手，主持中央军区各部的整编c布防工作。 当今中界，在外国受过陆军大学或者同等军事教育的，只有蒋方震c张孝准c蓝天蔚三人，其中蓝天蔚是日本陆军大学破例“附读”。之前，曾有段祺瑞c商德全c滕毓藻等武备毕业生五人到德国柏林军校学习炮兵，已经年代久远，又脱离军旅太久，跟不上军事技术发展的脚步了。 “季豪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孙先生不日将回国重任全国铁路督办，铺展十万公里铁路建设。” 蓝天蔚闻言不喜反问：“副总统c总理不担心孙先生回国之后，国家政局再起波澜？参总此事是否行得操切了一些？” “你认为当前国内政局如何？” “参总” 蓝天蔚从民国元年的辞职不就c毅然出国考察到归国的欣然就任军区副司令官，心境早已变化，对中国政局的实质也看得更加清楚。由此，他在蔡济民的介绍下加入民先会，接受民先会的国家主义c民族主义主张，认同“促进社会变革才是革命实现的根本目标”。 此时，何向东不提正事儿先提孙先生回国任职，是对蓝某人的立场还没有把握呢？还是仅仅因为蓝某人与孙先生关系不错，善意的告知？ 何向东没有等到回答，干脆自问自答：“从国家整体利益而言，由经济发展而推动社会变革是必须。我一直认为，国家政局稳定是经济发展的首要条件，抛开争议而尽力满足这个条件，才谈得上经济发展和推动社会变革，刷新国家面貌，届时，争议也就不存在了。如今，孙c黄二位先生也认同了这一观点，因此，他们的陆续回归不会引起国家政局的动荡，反而是一种促进，对明年的普选有积极的作用。我能理解季豪兄的担心，这说明在军政高层中还有很多人没有看到这一点，也正是需要我们着力推动的！” “参总，需要我做什么？” “请季豪兄屈就，出掌第五师。” “山东！”蓝天蔚的第一反应不是第五师，而是第五师和第十一师驻扎的山东，是在青岛的日军。 “嗯。”何向东很满意蓝天蔚的反应，蓝将军在政治方面或许不太成熟，但是军事战略上的眼光和思想，已经从“山东”二字中体现出来。“军演过后，中国加入协约的谈判势必更加顺利，很可能达成我们想要的结果，或者最接近我们想要的结果。届时，对德宣战c支援协约军队作战就是必须承担的义务。抽调精锐c筹组远征军一事就会提上日程，为此，我们必须尽早作出相应安排。山东c奉天乃是重点，鉴于朝鲜目前的情况，东三省军队不能抽调，那就只能在抽调第十一师的同时进一步增强第五师。” 第九师c第十一师将成为远征军的核心力量。这两个师都属于中央军区序列，如果不设法补足中央军区的战力，那等同于向日本敞开怀抱。 蓝天蔚以中央军区副司令官兼任第五师师长，承当镇守山东半岛的责任，这一任命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不过，这也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蓝某人是无缘领军远征欧洲了。 有失望，更多的是责任。 “蓝天蔚奉命。” “季豪兄还记得李长庚吗？” 蓝天蔚当然记得，当初率部登陆烟台，就多亏李长庚率众接应。只是转战辽东半岛，再辞职远游之后，与李长庚也就失去了联系。 “他现任民先会山东省总干事，在山东省政府教育局任职，还有一个身份，总参一局第三处山东站站长。季豪兄到了山东，日本人方面有不方便做的事儿，可以与李长庚联系。” 蓝天蔚点头应下。作为军区副司令官，他对下辖的第五师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个师原本是北洋第五师，属于北洋六镇中最弱的一个。在1914年初，第九师铲除张勋之后，第五师开始增强，又得了武昌陆军军官学校第一c第二期一半多的初级军官配备，战斗力由此大增，在沙河之战中也算是打出了名气。战后进一步增强了一些陆大生c保定生和重型武器装备，第五师彻底摘掉北洋的帽子，成为中国陆军中仅次于第九c第十一c第十五师的主力。 原来两个主力师承担的钳制日军任务，要由一个较弱的师来执行，还是颇有难度的。转念一想，若非如此，何须参总亲自找蓝某人谈话呢？ 演习区，“蓝军”防区纵深，一百七十九个巨大的弹坑还在冒出丝丝水汽，重达四十公斤c装药六公斤的炮弹在松软的草地上爆炸，可以达到38米的杀伤半径。一百七十九发炮弹，足足覆盖了“蓝军”三个重炮连阵地，武官团却判定“歼灭”两个连，着实有给自己留面子的意思。 富山正彦中佐默默的观察着一个个弹坑，想象着炮弹从一万米远处的炮口飞出，掠过前沿士兵的头顶，落在这里一片片炸开的情形。比照日本陆军，在攻击青岛作战中，绪方胜一中佐率攻城重炮兵第二大队，用240c200口径的攻城榴弹炮，也在一万米的距离上发起炮击，利用山地地形设置的有利位置前观所，准确的击毁了德军的要塞炮台。 除此之外，还未听说有日本陆军炮兵部队用150口径加农炮在万米距离上实施齐射覆盖。 差距再一次拉大了！这种差距不是装备上的，而是存在于装备使用者的头脑中，说到根本，就是存在于大日本帝国陆军的炮兵指挥官的头脑中。但愿，军部能准允武官阁下的请求，让富山中佐能够带领一支野战炮兵部队，以追赶上支那陆军炮兵的脚步，弥补差距。 坂西利八郎少将站在远处，他能从凝重的背影中看出中佐的心绪，得知少将要举荐自己，中佐没有表现出兴奋来，而是凝重c凝重，这是责任使然呐！富山正彦，不愧为帝国陆军的优秀军官，不愧于少将的推荐。 看到中佐走远，坂西利八郎回头走向白云鄂博，想要追究那一发“偏离得太离谱”的炮弹。除非故意，否则，某一门火炮前四发都能中的，却在没有改变射击诸元的前提下，射出第五发的离谱落点？！ 不合常理啊！可以肯定，这一发炮弹是故意打偏的！为何要故意打偏？这个疑问陪着少将从观阅台走到白云鄂博山下，当看到几个非军人在山下收集石块时，坂西利八郎眼神一亮，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正文 第282章 【中国甜头】 1915年6—8月，对俄国来说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欧洲东线战场上，德军从西线抽调精锐预备队到东线，在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指挥下，发动连续的夏季攻势，把俄军彻底赶出（俄属）波兰和加里西亚。几百万俄军的大撤退差一点演变为大崩溃。自此，俄国人的欧洲已经在自己的国土上进行了。 在欧洲土耳其战线上，英法联军的加里波第登陆行动受困，几十万英法在海岸苦苦挣扎。协约军队打通黑海海峡运输线c就近补给俄国的战略计划随着时间的消逝和联军官兵的伤亡累积，渐渐的化作无形。 在远东，得益于日俄密约的存在和协约国框架，俄国为了弥补1914年8月到1915年6月的400万兵员消耗（阵亡c失踪c被俘c受伤），在中亚c西伯利亚和远东先后抽调兵力组建西伯利亚第一c第二c第三军，驰援欧洲战场。谁曾想，正在积极谋求加入协约，与日本刚刚结束军事冲突的中国，在外蒙古问题上抱持了有史以来最为强硬的态度。停止恰克图会谈，骑兵师进驻，在内蒙西部地区的大规模军事演习俄国人不得不做出有史以来最大的对华让步。 如此大背景之下，俄国驻华武官福多诺夫上校根本就无心担任“观阅”和“蓝军”的使命，也没兴趣与各国武官研讨战术问题。 彼得格勒（圣彼得堡，此时俄国人认为圣彼得堡之名有德国味道，遂改成最俄罗斯化的格勒）指示上校，在业已对华作出让步的当前，驻华武官应积极配合协约之英c法，在协约框架下遏制中国人c日本人膨胀的野心。 就日俄密约来说，这是一个彻底“退步”的指示。 彼得格勒的思维方式很简单，《日俄密约》建立在日本占据满洲，俄国占据外蒙的利益合作基础上。如今俄国暂时失去对外蒙的影响和控制，密约形成的一半主体意志发生改变，密约也就因此失效。俄国对日本在满洲的权益，没有支持的义务。 彼得格勒的思维方式很复杂，就俄罗斯帝国在远东的利益而言，不希望在出现强大的日本之后再出现强大的中国。日本寺内正毅政府正在对中国表示出善意，那对俄国是不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后一小步，把日本人的满洲问题凸显出来，最好是激起中国和日本再度交恶。 以上种种都要求驻华武官“低调行事”，福多诺夫上校本身也不擅长与战术研究，对中国重炮兵在万米距离上不经试射的火力急袭覆盖战法，懒得动脑子去想。 俄国如此，法国也好不了多少。 趁着德军最精锐的预备队调往东线，法军和英国远征军在西线也发起了一系列的春季c夏季攻势，结果是在德军的阵地前碰得头破血流，连稍微调整西线态势的小小的目的也无法达成。严重的伤亡是火炮c机枪c毒气运用于战争的结果，也是法军贯彻“十七号命令”规定的呆板进攻战术思想的结果。此时的法国已经觉出人力资源的紧张了，接受了中国政府财政总长梁士诒“利用华工”的建议，交换条件是对“赴法勤工俭学”给以帮助。 招募华工的具体事宜正在谈判中，而白利索中校却在白云鄂博的弹坑边发现了更多可资法国利用的力量——中国陆军！ 相对俄国c法国的疲态，1915年夏c秋之交的英国却刚刚完成经济和工业的战时转型，开始在各殖民地动员兵力，进入最佳的战争状态之中。如此，英国本土军团和远征军都可以指望得到大量的兵员补充和武器配备。看到自身具有的强大战争潜力后，英国政府对利用中国劳动力的建议不屑一顾，更加的想把大英帝国远东利益在协约国框架内加以强化。拉中国进协约，不是要利用中国的劳动力和少量精锐陆军，而是要一个更友好c更开发的开放市场。 大英帝国是世界秩序的建造者，习惯于享受制定秩序带来的红利，正在调动力量对付挑战秩序的德国，又哪会容许别人来改变世界的既定秩序呢？ 当白利索中校私下里找到罗伯逊上校，提出“中国派遣远征军赴法作战”的设想时，罗伯逊上校予以一口拒绝。 道理很简单，英国从“道义”出发帮助中国整理军工，那是为了利用中国陆军牵制日本陆军，促使日本国力向陆军建设倾斜，从而削弱其投入海军的力量，避免日本海军成为威胁英国远东海洋利益的“挑战者”。实际上，英国在远东的态度已经逐渐与俄国趋于一致，希望中日两国能够持续冲突下去。帮助中国整理军备，就是给中国的三巨头政府打气c加油呢！ 协约各国是如此心态，差一点在六月份因为“卢西塔尼亚号事件”卷入战争的美国呢？驻华公使芮恩思和武官莫里斯海军中校的注意力没有过多放在军事演习上，仅仅派出副武官詹姆斯陆军少校加入武官团。 俄国c日本在中国的“退让”，中国在谋求加入协约的过程中“势必开放”，还有英国人把注意力转向应付欧战使民用商品生产c倾销进入低谷，以及中国政府的亲美倾向，让美国人尝到了“中国甜头”。 1913年，美国对华贸易只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75，美国资本在华设立的企业数只有136个。1914年8月开始，数目字发生连续的c可喜的变化。从1914年8月到1915年7月，美国对华贸易占据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116，新增企业72个，十一个月时间里，已经实现商品输出额三亿四千万美元。 虽然积极支持中国无息贷款一亿美元的国务卿布莱恩辞职了，但是继任者罗伯特。蓝辛从这些数目字中看到中国市场的巨大潜力，也看到中国政府主动“门户开放”带给美国打破英c日阻碍，实现在华利益最大化的可能性。由此，对中国政府在上海以及长江三角洲“全面开放实验区”的投资建设，蓝辛也抱持极大的兴趣，接手布莱恩的工作后，继续在美国国会推进贷款案和中美银行案。 蓝辛还更进一步，游说c支持美国的托拉斯们投资中国，其中包括铁路大王哈里曼c金融巨头摩根c钢铁巨头卡内基和梅隆家族。同时，对中国在军工设计方面的专利给以关注，以此表达对中国市场主动开放的积极响应，拥有专利授权的雷明顿公司上市前景一片光明。 公使和武官都不太重视中国陆军第九师的军事演习，并不代表詹姆斯少校没有作为，没有感触。 詹姆斯少校是今年四月才到华就职的，其中有希诺b型机枪受到美国陆军好评，法军也准备向雷明顿公司大批量订购的因素在内。美国不缺乏军事工业能力，不缺乏先进的科学技术，但是缺乏在当前武装一支庞大的c现代化陆军的经验。 考察陆军武器体系的任务被赋予给包括詹姆斯少校在内的十多名陆军军官，他们大多数前往法国c德国，派到中国来的只有詹姆斯一人。 少校自觉的与武官团的其他人拉开距离，在中国陆军总参谋部一局一处的特意安排下，他直接进入第九师第十七旅第三十三团担负“裁判”任务，最直接的了解到中国陆军第九师在师c旅c团c营c连各级的装备配置c武器特性和战法c战术。 詹姆斯没有看到希诺b型轻机枪，在中国，这种机枪叫14年式79轻机枪。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詹姆斯从一脸无奈之色的翟彪少将嘴里得到答案：“中国人能设计出优秀的武器，却无法以中国目前的工业能力大量制造，装备部队。”还别说，当詹姆士少校得到答案后，心中还真的涌起一种酸酸的滋味儿来。中国陆军对美国陆军少校是友善的，整体的友善，从上到下的友善。友善的中国人却面对如此的无奈，唉，作为朋友，少校只能为之惋惜，嗟叹。 少校的收获不是感情，而是他总算搞清楚了两种不起眼的武器——手榴弹c迫击炮，在中国陆军团级以下编制单位的“主力兵器”地位。第九师步兵将以这两种武器为主，遂行突破作战。呃还有，第九师工兵营第一连，即战斗工兵连，装备美国造的武器——唧筒式（泵动式）雷明顿霰弹猎枪。 手榴弹c迫击炮c霰弹枪在攻击大纵深堑壕体系的作战中效果如何？少校将拭目以待。 作为步兵出身的少校军官，詹姆斯对中国陆军炮兵在万米距离上的炮火急袭战法印象深刻，他在日记里写下如此几段话： “飞机和火炮的联系，从来不曾这般紧密，在远东的古老中国，陆军技术与欧洲的法兰西战场上表现出来的，似乎没有明显的差别。” “刚刚开到战地构筑攻击前地的步兵无需担心敌军炮火的袭击，对步兵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难以置信，五分钟内，十八门150长管加农炮整齐的完成了每分钟两发的射击任务，把一百八十发炮弹抛射到一万米纵深地带，只有一发炮弹遗憾的偏离了方向。我认为，那一发炮弹掩盖不了一百七十九发炮弹的功绩，中国陆军的步兵能够从炮兵兄弟的工作中激发出最大的进攻热情。” “不能不承认，与我本人了解的法国陆军（美国陆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学习法国陆军）相比较，中国陆军第九师的军官们更为细心，他们在表现充分体现出东方人的细腻作风，一如这个古老国家的古老艺术品一般。” “三个多月，一百多天，我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们认为的，神秘而恐怖的国家。” 正文 第283章 【不可把握】 宽大的蒙古包c悠扬的马头琴c热情的蒙古舞c醇香的马奶酒c吱吱冒油的烤羊肉 何向东以军务繁忙为借口，婉拒了云端旺楚克的夜宴邀请，仰躺在行军床上抱着脑袋，全神贯注的细细的梳理此前的作为，认真的揣摩各国可能的反应，以及投入大价钱之后能够争取到的“效益”。 战争是以国家为主体的生意，身为当今中国战略的指导者c制定者和执行者，何向东必须念好这门生意经。得逞口舌之欲与成功实施战略c实现国强民富的追求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老子又不是没吃过肉！ 洋鬼子武官们抛出的布防图，在田金榜和第九师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军演势必以第九师大获全胜而结局。在战术实践上，如能把弹幕徐进掩护步兵突击c炮火急袭遂行遮断性覆盖c步兵连续短突中的炮火跟随三大战法展示出来，总参谋长就可以给田金榜和第九师官兵打个高分。 想象一下，届时各国武官，特别是目睹坂西那个老东西的反应，肯定是一件舒心的c有趣的事儿。岸田吟香死了，福岛安正远在日本已经并以大将军衔退出现役，私仇只能落实到坂西利八郎身上。嗯，到时候，老子一定要出现在坂西面前！ 想偏了，偏了！ 寺内正毅内阁表现出的友善态度只是假象，真正意图是利用中国谋求加入协约c主动开放市场的机会，首先解决日本国内经济危机，之后再以经济手段取代军事手段，进一步掠夺中国的资源和市场利益，壮大日本自身。1915年的日本不是1937年的日本，少了一战的积累，少了20多年时间的发展壮大，此时的日本整体国力仅比中国略强一些，军演之后，日本军部更加没有发动全面战争的底气。 如此看来，日本与中国的关系将进入一段平缓期，或者可以美化为“蜜月期”。在此期间，中日战争从单纯的军事手段转入经济c文化c外交c工业建设c科技进步诸般手段，变得更加复杂和不可控。 把复杂变为简单，把不可控变为可控，该如何做？ 这一问题放在中国本身范围内是无法解决的，还必须在全球范围内，以全球性思维来考虑，寻找解决之道。 日本的优势在于国民教育普及程度高，国民意识强c国民以尚武为荣，文化c科技c军事发展后劲足；工业产业畸形发达，能够快速转入全面军事生产，军工核心技术遥遥领先；日本海军在远东一枝独秀，中国海军力量等同于无；日本航空工业已见雏形，中国却处于萌芽阶段。可见，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日本还将拥有对华绝对优势。 日本也有自身无法克服的问题——资源和市场。 现今世界是工业化国家互相竞争的世界，农业国只能靠边儿等着被掠夺c被开发c被控制。由此可见，中国与日本之间的竞争，实在就是工业化的竞争，中国的优势恰恰是日本的劣势。中国拥有较为完善的资源体系，拥有待开发的c令世界列强垂涎三尺的庞大市场。 从1840年以来，中国是被动的c小心翼翼的c在坚船利炮的威胁下一步步开放。何向东主导下的中国全面开放，是大胆的c主动的c把握住选择权的开放，以此融入当今世界主流体系，从中吸取养料，快速壮大自身。 中国人口众多，普及基础教育难度大。那就一步步的来，从经济良好c交通便利c思想相对开放的地区开始，逐步向落后地区推进。做，总比等着好！ 中国科技力量寡薄，基础物理c化学教育，目前还仅仅在少数大学的专门科系存在；应用物理和实用化学水平更差，几块棕红色的晶体就难倒了随行的地矿专家，足以证明中国几无人才可用！若非当初与德国c日本合资举办化工厂，依靠自身力量，中国连合用的枪弹发射药都很困难。 那就更大量的派出留学生，更大力度的奖励办学和科学研究，更广泛的触碰当今世界科技发展脉搏。 逐步普及基础教育和强化精英培养，是中c日国家间竞争的要求，而非何某人刻意的要厚此薄彼。速度，速度，最快的完善中国学科体系，培养出拔尖人才c领军人物，之后，咱们再来讨论国家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 人才！中国最缺的就是人才！ 国家设立了学部机构，赴美留学生中的任鸿隽c周仁c杨铨c张子高等人创办了《科学》杂志，今年初开始在上海出版发行，效果良好。梁启超c蔡元培根据战略委员会决议，从教育部经费和学部经费中每月支出一万五千美元，用于扶持在美留学生进行专项研究和《科学》杂志，并成立中国科学社，择机迁回国内举办。 刚刚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化学系的张子高，目前在导师诺伊斯的指导下进行稀有元素分离和实用技术研究，主攻课题是——钨。他的研究课题已经率先得到专项经费的支持。1900年的巴黎博览会上出现含钨的高速钢，由此开始，钨成为重要合金元素，高质量的钨矿令强国垂涎。可是截止目前，除了取得粉末钨之外，还没有人能够从钨矿石中提炼出金属钨。张子高的研究若能成功，足以震动世界！ 战略委员会还决定，所有学术专长者不再担任行政职务，待遇与高一级行政职务者等同，可以优先申请专项研究资金。 由此，比利时鲁文大学地质学博士翁文灏，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动物学c地质双学士丁文江，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理学部地质系学士章鸿钊三人，率先从行政工作中脱离出来，以刚刚立项的“白云鄂博地质和矿物分析”专项研究资金扩大北京地质研究所，一边办学边研究边实践。 就职于汉冶萍大冶钢铁厂的周仁，也获得国家专项研究资金和吴健特别拨支的研究经费，在钢三厂开办陶瓷c玻璃c钢铁试验场，该项目为学部下辖的“工程研究所”雏形。 金属钨提取应用c白云鄂博地质和矿物分析c机械制造的金属铸模工程，此三项研究是1915年度学部大奖的有力竞争者。在国家的竭力引导和后勤保障之下，中国科学技术从基础到核心，正在一步步的前进。 在适当的时候，中国远征军的参战，将进一步拉近中国与世界的距离，为学习c吸收先进技术和资金投入创造有利条件，以期赢得中日两国之间的“发展国力竞争”。率军参战，对已经改变了中国历史进程，甚至极大影响远东历史进程的何向东来说，无疑是艰巨的挑战。挑战不是来自军事手段，而是来自参战将把自己的影响从中国放大的全世界，生出的结果是什么？ 抱着脑袋苦思冥想的何向东沮丧的发现——自己已经无从把握！ 军演，让中国陆军最大化的接近欧战，在战场上获得胜利，似乎才是总参谋长的分内之事。 风吹开了帐篷的门帘，让里面略显闷热的空气流动起来。 “谁！？” 迟了，自从入京之后就疏于操练的总参谋长已经被人扑倒在行军床上，放弃了抵抗。 一番 搂着美人儿，抚摸罗雅琴光滑的脊背，何向东问：“你怎么来了？” “听人说翁博士要来，有专车，云卿就让我顺便来看看你。” “北京城里有什么情况？” “没有，噢，马良被总理革职了。” 何向东在罗雅琴后背游动的手停滞了。 马良，1911年任马六标统带，田金榜的手下败将；1914年曾短时间以第九旅长任徐海镇守使，后调任兖州镇守使；第五师整编后，马良以“全军武术总教官”的名义入京，在东单的前清神机营营地设军事武术馆，等同于离开了军界，回归“武术界”。 段祺瑞曾经为了打击冯国璋而利用马良c重用马良，也因为段c冯联手而调马良回京担任虚职。那么，马良被革职的背后，段总理的动机是什么？ 何向东可不敢托大的认为“泉公是以此告诫那些不务正业的将领，积极的推进军队建设”，只想知道自己离开的十多天时间里，北京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中，或许能够琢磨出老段的心思。 段祺瑞在北洋军中的影响力是利用掌握在手中的陆军大权，在中c低级军官中培植力量，在稳坐北洋系第二人的宝座。何向东在制订军队国家化的整编办法时，把培养c提拔青年军官到团c旅级主官位置上，作为何系c段系融合的主要手段。后来发现，段祺瑞对此似乎并不上心，略一琢磨，是啊，如今的泉公已经是临时责任内阁总理了，胸中的格局已经从北洋系放大到全国甚至世界了。 唯一能够让段祺瑞在总参谋长何向东不知情，国防部军政总监姚青松不知情而未通报老师的情况下，突然拿马良开刀的原因，恐怕是有人利用孙先生回国一事在总理耳边吹风，让总理动摇了吧？ 没有孙中山的参与，明年的普选结束，无论是谁当大总统，段祺瑞都是责任内阁总理，这是三巨头加冯国璋的约定。 正文 第284章 【绝对信任】 70米！ 第一梯队的整个突击营（步兵营加强战斗工兵连）一千余步兵要在弹幕炸点后方70米处，以每分钟三十米的速度跟随弹幕向前推进。只有营长才有权决定弹幕停留c加速和组织第二层弹幕，分别用红c黄c绿色信号弹联络炮兵。 詹姆斯少校能够想象出身在突击营第一道散兵线上时的感觉。那肯定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强大的冲击波迎面扑来让人窒息，头顶有弹片飞过的尖啸声，脚下全是大大小小的弹坑和发烫的地面，嘴里c鼻孔里c肠胃里c整个胸腔里会充满tnt的刺鼻味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负重二十八公斤，以每分钟三十米的步速前进。 上帝啊，指挥部里的中官们全是神经病，这是演习不是战争！ 神经病，绝对的神经病！从师长c副师长到参谋长c副参谋长再到正副参谋主任都疯了！ 正面三公里，第九师没有选择在左c右翼突破，偏偏选择难度最大的中央突破。纵深六公里，三个步兵营，一个工兵营和一个步炮营分为三个梯次轮番进击，负责掩护的重炮旅第三团和炮兵第九团要执行三次或者四次徐进弹幕射击，无论哪一次出了差错，成片的炮弹都会落到步兵群中炸开。 正好不好，头脑发热的詹姆斯少校在昨晚主动要求跟随第一梯队行动，此时能后悔吗？为了美利坚合众国陆军的颜面，不能！ 天刚亮，第九师就全员展开。 参谋长范绍垓少将制定的作战计划是，以十八旅三十五c三十六团各两个营在左c右两翼，十七旅三十三团为主攻，三十四团跟进，三十五c三十六团各一个营组成卷击支队或预备队，归师长田金榜掌握。 重炮旅和炮九团兵力由参谋长指挥，分为三个炮群，重加农炮营为远程压制火力，负责对深远目标的射击和加入遮蔽射击c对单一重要目标的精确射击；重榴弹炮营负责遮蔽射击c拦阻射击和重点射击，反复打击敌兵力c兵器集中地和支撑点；105榴弹炮营负责弹幕徐进的第一层（如果是两层弹幕），一个75野战炮营个75轻榴弹炮（山炮）营负责弹幕构成。 归属三十三团指挥的57步炮和82迫击炮负责清扫铁丝网，对敌第一道防线的第二c第二条堑壕实施射击，并分别跟随第二（82迫）c第三（57步）梯队行动。60迫以排为单位分到第一梯队各连。 上午十时许，寇蒂斯水上飞机在天空中画着八字，参演部队c担任演习区巡逻警戒的第三骑兵团c观阅团c裁判组各自就位，并提前就午餐。 战地的午饭是红焖羊肉c炒白菜c黑豆汤和大米饭。前沿，作为进攻出发阵地的三道较浅的堑壕里，各突击营的官兵们香喷喷的吃着，团长万耀煌弓着腰身，提着饭桶在堑壕里到处巡视，谁要伸出饭盒，立即就能换来团长一勺子白米饭和“都吃好喽，天黑之前解决战斗，咱们可要跑12里路”的叮嘱。 詹姆斯少校吃不下饭，脑子里总是萦绕着“千万别出错”的念头，也就总是担心着炮弹会落到自己头上。他的身边，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营长张治中狼吞虎咽，吃饭的速度不比他的部下差半分，香喷喷的“吧嗒”着嘴。 美军少校的目光在张治中少校腰间的红绿色小旗和信号枪上来回打转，如果张营长愿意把怀表掏出来，那美军少校不介意把关注的目光分三分之一给怀表，反复检查那表会不会停摆或者走快c走慢。 炮声一响，哨子c军号c口令就将失去作用。三样物事，关系到步兵的前进速度控制，炮兵的联络信号，其中，信号弹联系弹幕，信号旗联系57步炮和82迫。 感觉到詹姆斯的紧张，张治中不想理会，吃饭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上面说，要把美军少校当做客人看待，咱已经做的很到位了，没必要费力劳神的跟他说那些说不通的事情。 万耀煌走到二人面前，举起大勺子比划了一下，张治中摇头，詹姆斯摆手。 “哟，美国朋友吃不下啊？尝尝，红焖羊肉，喀尔喀右翼的绵羊肉又肥又嫩，好吃。” 没有翻译，詹姆斯反应了好一阵子才明白团长的意思，用生硬的汉语说：“上校，你能保证炮弹不落到进攻队列中？” “做好自己的事，相信炮兵部队。” 语毕，万耀煌拎着饭桶，挥舞着大勺子走远。他也不想跟美国少校掰扯这个说起来简单，要深究下去就很复杂很复杂的问题。步炮协同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精确的计算和密切的配合，还有就是步兵和炮兵之间绝对的信任。 在当前装备条件下，火炮，特别是远程火炮和曲射炮，你不指望每一发炮弹都落点准确，总有那么一c两发不听话的炮弹落点会有较大偏差，以构成弹幕最后方的75野战炮为例，两千米距离上的直瞄直射，通常情况会有三米左右的误差。因此，战术条令会把步兵跟随弹幕的最小距离规定为70米，那已经做出最大的保险量了。 如果对炮兵不信任，或者对条令不够了解，一发稍微偏差的炮弹在稍近处炸开，很可能造成“炮兵打偏了，下一发还会更近”的心理影响，因此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毕竟，弹幕就意味着死亡！在距离死亡只有70米时，一般人生出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不应该被诟病。 问题是，第九师团级c营级指挥官不是一般人！ “哔哔，哔哔。”铜哨声吹响，这是提示信号，催促大家赶紧吃完饭做战斗前准备。 观阅台上，坂西利八郎少将早已经解决了午饭问题，举着望远镜观察第九师前沿进攻出发阵地。从他的视角看来，阵地上几乎没有活动的人影，只能看到几根红白相间的标杆和标杆上的红色三角小旗。 标杆和三角小旗里有文章。 演习指挥部给第九师下达的命令是24小时内达成突破，第九师于昨日午后五时开始炮击，宣告进攻开始。那么，第九师的炮击实际上就是给自己的演习增加了难度。侦察c制定作战计划c分配兵力兵器c编组进攻队形c开进c进入攻击前地都需要时间来完成。 作为进攻方，要尽量的确定目力或者观瞄器材所见范围内的目标，在制订作战计划时，要根据观察到的目标分布地区c种类来分派兵力c兵器对应之，还要根据观察所见推测防御方的兵力c兵器在纵深的配备，作出对应计划。因此，一般而言，前沿侦察的时间是越长越好。 田金榜中将哪里来的如此自信？沙河吗？！尽管如此猜想会让坂西利八郎少将感觉不快，甚至有些隐隐肉疼，但已经发生事情无法改变。倒是第九师的自信，让他觉得继昨日的炮击之后，支那陆军第九师还会在今天给观阅团以“惊喜”。 何向东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还是在各国武官和如此多的观阅者当面。 那么，就需要假设第九师已经完成了进攻前的必要侦察。问题来了，第九师是如何做到的？标杆就是疑点！ “坂西少将。”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意味，何向东在坂西背后打招呼。 坂西利八郎回头一看，转身立正举手致礼的同时微微鞠躬道：“嗨伊，总长阁下。” 中制发生了变化，各国驻华武官的管理单位不是陆军部而是总参谋部第一局第一处。虽然武官代表着自己国家的军队，但是在驻在国的总参谋长面前，也就是管理武官的当然权力者面前，还是需要表示出足够的谦恭。外交礼貌，是驻外武官当然的修养之一。 坂西老东西，老子是专程来看你的！ 何向东带着微笑，举手到额角边表示了一下，说：“有人报告，武官阁下昨天好像在禁区捡到了什么东西？” “禁区？”坂西利八郎故意做出迷惑的c思索的神情，好一会儿才说：“总长阁下，鄙人只是去瞻仰了一下富饶的神山，在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以为纪念。唉，蒙古大草原的风光c人文c地理，都是那样的引人神往。如果鄙人因此误入了禁区，还请总长阁下谅解。” “呵呵，我只是为坂西将军的安全着想，并无他意。哦，能借用坂西将军的望远镜吗？” “不胜荣幸。”坂西利八郎递上望远镜。 何向东翻来覆去看了看，心中稍微放心了一些。奥林巴斯c宾得c佳能c尼康，这些名字背后是强大的日本光学产业。目前，民国的光学产业还是零，何向东焉能不担心？看到坂西利八郎使用的是德造蔡司望远镜，说明日本光学产业还没有走得太远。 举起来，随意看了看，转向另一座观阅团，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风姿绰约的罗雅琴。 “坂西将军，富山中佐去了第九师？”说着话，何向东把望远镜还给坂西。 “富山君作为裁判员，去了重炮旅。”坂西举起望远镜，装模作样的到此看看，很快转向何向东最后看去的方向，当罗雅琴出现在视野中时，惊讶c错愕让他动作一滞。 何向东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就如平静的湖水中落下一块小石子一般，一的荡漾开来。 正文 第285章 【炮兵战役组织】 一个人，三十六个炮兵连阵地和炮兵指挥部，富山正彦中佐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炮兵指挥部。 三组灰绿色的帐篷构成炮兵指挥部，最长的一溜帐篷外面站着宪兵，中佐的脚步刚刚朝那边迈动，宪兵就打出手势要求“止步”。富山正彦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声的报数和算盘珠子撞击声，却无法洞悉其中奥妙。 曾经，河间喜八郎和富山正彦希望通过菊子小姐找到“曲射计算专家”或者“射表”，此事一直没有进展。如今身在支那军炮兵指挥部了，咫尺之隔，殊为可惜，那宪兵也殊为可恨！ 无奈，富山正彦中佐只能选择走进炮兵指挥部作战室的帐篷。 第九师参谋长范绍垓少将c重炮旅长倪龙少将和一群参谋围着一幅炮兵地图指指点点，地图上，一块代表零时的怀表滴答的转动着，通讯参谋不停的拿着电话叫通各连阵地，往往是吼一声就挂掉，目的只是检查通讯联络是否畅通而已。在这座指挥作战的帐篷里，看不到炮兵阵地上忙碌的景象，也看不到一个个通讯兵三人组在沿着最少四十条电话线路巡查。 富山正彦瞄了一眼炮位图，迅速对这次“炮兵作战”的难度作出评估：非常困难！ 炮兵指挥部要统一指挥三十六个炮兵连两百多门火炮，这其中还不包括属于步兵团c营的迫击炮和步兵炮。天上的飞机用无线电联络，五个前观所与指挥部之间由电话线联系，也可以直通除了重炮连的某一个炮连。 远东陆军中，从来未曾有过在师一级作战单位中，配备如此巨量火炮的战例。炮兵单位多，火炮种类多，口径不一，弹道特性不一，阵地方位c距离不同，还要分为三个炮群协同作战，其中需要精密的作战计划和作为计划支撑的c几乎堪称繁复庞大的计算量。问题是，第九师前天晚上开到，昨天傍晚前打响，此时此刻，即将发起决定性一击，从完成侦察到下达总炮击命令之间，充其量只有十五个小时用于运算。如果说，其中不存在“现成的便捷解析运算方式”和“准确的射表”，那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报告参谋长，解算完毕。” “给我各连标兵（炮）基本（预装定）诸元。” 几名参谋从厚厚几叠纸张中抽选出各连基本射击诸元，范绍垓和倪龙各接过一叠，比照炮兵地图一一检查。检查过关一个，就交给参谋，参谋到门口唤来骑马的通讯兵，把拟定好的射击计划表和装定诸元数据送到相关连阵地。 不多时，帐篷内电话铃声大作，各连纷纷电话报告收到射击计划表。 范绍垓看了地图桌上的怀表，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喘息一下，喝口苦涩的茶水清醒头脑，整理思路，寻找漏洞。在中国陆军内部，此次第九师军事演习的炮兵作战部分是单列的重大科目，名曰“炮兵战役组织”。从今年四月开始到八月初，第九师在陆军大学c兵学会和军区作战部c重炮旅c航空队的配合下，组织了不下十次的“炮兵战役”地图推演，基本形成实现炮兵决胜的组织模式——四位一体。 炮兵指挥部c前观（空观）c炮兵阵地c步兵指挥部，四者之间建立纵向和横向的联系。根据高司下发的战役任务和侦察结果，炮兵指挥部和步兵指挥部首先协调，提出作战想定，以此为基础拟出协同作战纲要。根据纲要制定三个炮群协同作战的“炮兵战役”计划，通过解算前观c炮位c目标之间的方位c距离，给出每一门火炮在作战计划中几乎每一发炮弹射击时的基本诸元，在实际射击时，通过连阵地的实地测量风速c风向c高差，给出修正量。 集中炮火作战，就代表着集中解算火炮射击诸元的装定数据。为了解决集中结算的问题，采用了炮兵简解式指挥图板c制定了精细的射表，二者结合后可以方便c快捷的提取符合作战需要的方程式，装填基本参数，分发解算。 解算单位就在旁边那一长溜的帐篷里，四人为一组。组长拿到指挥部下发的基本装填数据后，提取相应的函数解析方程式，列在黑板上，两名解算军士立即通过算盘和纸笔计算，两个结果互相对照，一致的，通过，交由副组长填写在射击计划表格中。 一门炮，如果战役计划决定打一个战斗基数（60发或75发），就需要六十次解算。三十六个炮连216门炮，就需要一万两千九百六十次解算。可见，大炮兵单位的炮兵战役组织，工作量大多压在解算组身上。平时，解算组的规模很小或者不存在，成员大多分散在各炮团指挥连，只有组织大战役时才会集中使用，一如集中炮火和兵力的道理。 两军相对，谁的炮兵（特别是重炮兵）解算速度快，火力反应的速度就快，射击准确度就高，对敌方的炮兵c步兵打击就大。先发制人的核心就在于保证先发！ 富山正彦中佐看不到这些，他只看到范少将喝了茶之后，悠闲的踱步出了帐篷。赶紧的，跟上去。范绍垓在外面伸个懒腰，深深吸了几口大草原上的空气，感觉背后有人，回头一看，嗯哼，这小日本儿如果是中国人的话，倒是个人才，可惜！ “将军阁下。” “裁判员。” “阁下。”富山正彦被“裁判员”的称呼搞红了脸，从性格而言，他不适合作为外交军官或者说军事间谍。“阁下，105榴弹炮膛速每秒220米，150加农炮膛速每秒670米，两个连炮兵阵地与目标区域之间形成接近45度夹角，距离分别为4200米和6100米，如果，鄙人说的是如果，如果您的炮兵部队果真做到了105和150炮弹同时落在相同的区域，鄙人愿意给出一个最优秀的评价。只是” “时间这么短，如何算出来的？对吧？” “对。”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范绍垓说完，大步走向另一座架着天线的帐篷，他要用无线电联系飞机。 一位合格的炮兵军官，当然知道不同方位c不同火炮实现同时同点弹着射击法的原理，问题就在于如何快速完成运算？如何在炮击中组织实施并实时控制？两个问题背后就是属于中国陆军炮兵部队的绝对机密，想以套近乎的方式从范绍垓嘴里得悉机密？天真！ 如果富山正彦中佐此时身在任何一个炮连阵地上，就可以看到忙碌已经从指挥部转移到炮连。 炮连测绘班忙着测取风向c风速，如果炮兵阵地和目标之间有明显的高差，还需测取数据。大草原上地形较为平坦，自然忽略。超过三千米的射击，就要考虑风向c风速的影响；超过7000米的射击，就要考虑大地曲率。测取数据，根据射表修正预装填射击诸元，给出准确的单炮射击装定诸元，这个工作在连里完成。 连一级作战单位都有一门火炮被指定为标兵炮，如果是全营都担负同一作战任务，标兵炮就由营长指定。标兵炮或在阵地左首或右首，或在中央纵轴线（炮连阵地投影地图中央与目标区域投影地图中央的连接线，通常，还可以穿过前观炮队镜的两个目镜间轴线，形成三点一线）。 设定标兵炮射击诸元后，其他各炮只需略作修正或不予修正即可按照标兵炮诸元装填射击。 在同时弹着射击中，标兵炮发射时机为零时，其他各炮根据阵位c膛速c距离测算正c负零时值，列入射击指挥计划并化作指挥官口令。 标兵炮还在超远距离射击前（八千米以上）担负试射任务，通常情况下，会选取原理目标且类似（高度c距离）的地形上某个点试射，而后根据试射结果，经修正后装定对目标的正式射击诸元。 三十六个炮兵连阵地，指挥部，五个前观所还加上空观的飞机，富山正彦需要大卸八块，不，宰割成四十多块才能勉强能够窥知整个炮兵战役组织的全貌。那不就是碎尸万段了？ 无线电所在的帐篷也有宪兵，富山正彦中佐只能选择进入指挥部帐篷，百无聊赖的在炮兵地图前打转。 “嗡嗡”，寇蒂斯水上飞机在空中盘旋，似乎就在指挥部的正上方。吴振玺中尉在操纵飞机的同时，利用空中的视线优势，已经找准整个炮兵集群的中央纵轴线，这条线恰好经过指挥部上方，而且与指挥部观察口的那架重达五十公斤的重炮炮队镜轴线重叠。 炮兵战役组织是一门精密的科学。 似乎是踩着时间点一般，范绍垓少将回到指挥部时，地图桌上的怀表正滴答着转向零时，即午后12点30分。 “全体注意，准备战斗，发信号！” 一名通信兵小跑出帐篷，掏出信号枪掰开弹仓，装填进一发弹壳上刷着红色油漆的信号弹，斜斜的指向西北方，扣动扳机。 “蓬”，红色信号弹升空 正文 第286章 【不准吃独食】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天朝新闻语： 国家战略委员会主任委员c国务员c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在观阅台亲切会见以日本国驻华公使馆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为首的武官团，向武官团和各国表达了 红色信号弹升空，一切都先打住！ 两座观阅台上的人们纷纷拿起望远镜看向即将爆发出“激烈战斗”的蓝军前沿。出乎意料的是，首先开炮的不是炮群，而是前沿的步炮和迫击炮，82迫击炮和60迫击炮以每分钟20发的速度向前方抛射炮弹，扫清以木制拒马c蛇腹式铁丝网和地雷群组成的障碍；57步炮向敌军前沿的火力点遂行直瞄直射，基本能做到一炮一个火力点，实在不行，那咱就再补一炮。 因为视角的关系，观礼台上看到的不是攻击正面，而是由不断落下的炮弹炸开后形成的“沸腾的烟火之墙”。1000米的攻击正面上，三十六门82迫击炮和一百多门60迫击炮，以隐蔽发射的方式和超高的火力投放密度c速度，把敌军前沿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大约五分钟后，观阅台上的人们感觉到大地的颤动，耳边响起“嚯嚯”c“咻儿咻儿”的啸叫声，眨眼间，沸腾的烟火之墙化作“愤怒”的烟火之墙，团团火花以某种规律排列着闪现，“咣咣咣”连串的爆炸声如同滚雷一般袭来。 距离不同，角度不同，感受不为不同。 顶着从前方刮来的一阵阵飓风，詹姆斯少校跟随张治中少校跳上堑壕的胸墙，在张少校前进中挥动绿旗的同时左右张望，只见一个个步兵挺着刺刀以散兵线稳步前进，似乎根本就看不到前方的弹幕，没感觉到从天而降的细碎泥沙，听不到确乎，此时脑子里只有嗡嗡的鸣响，再没别的声音了。 前进，前进！ 试探着走了几步，詹姆斯少校觉出被张治中拉开了距离，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接近，赶紧加快了脚步赶到张治中的左侧后，调整步幅和步速。 张少校收起小旗偏头冲美国佬笑了笑，心中却跟随脚步默数着数字，从一到三十，再从一到三十前进，前进，越靠近停留等候的弹幕，顶风前进的阻力就越来越大，从天而降的沙石就越来越多，而呼吸则越来越困难。偏头，张大嘴，使劲把胸腔中的空气挤出，再快速的吸入火辣辣的空气。 弹幕就像长了眼睛一般，突击营的散兵线靠近到大约八十米到一百米处时，弹幕向前移动了。 张治中又拿出小旗向前挥动，同时略加快了脚步。 散兵线中，有人开枪了，只能开枪者能感觉到后坐力，似乎还能听到枪声，别人却丝毫不觉，战斗需要集中注意力，在跟随营长步伐的同时，要跳过或者绕过弹坑，要观察前方的一片狼藉中兴许还存在的目标——秸秆c芦苇扎成的草人，然后稍作停顿，瞄准开枪。 弹幕从第一条堑壕越过，保持着既定速度不快不慢的向第二条堑壕移动。真正的“步兵战斗”在第一条堑壕展开，战斗工兵手中的“堑壕扫帚”发挥了巨大作用，霰弹枪口喷出旺盛的火花，整条堑壕都在霰弹喷射的范围之内。 残存的草人只是靶子，就是靶子，别的，没啥作用。演习和实战有区别？不对，如果把草人换做正常人，那弹幕经过的同时，即便侥幸没死，恐怕也被冲击波震荡得意识模糊了。 随进步兵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弹坑，跳过或绕过弹坑都会影响人对步速的判断和控制，此时的营长张治中就成为标兵。 武官团“愚蠢的妥协”造就出来的布防计划，让炮击就解决掉多半“防御力量”，第一梯队的突击营几乎没有停顿的就扫清c越过第一条堑壕，根本无需停留缠斗，也就无需与第二梯队交换进攻序列了。 身在弹幕后方，切身感觉到炮击的威力，紧张的要保持前进速度，参与零星的作战那就看不到也听不到更大规模的炮击已经发起，那是重炮兵在遂行远距离的压制c遮蔽c阻断炮击，一般是以一的火力急袭来实现。对正在前进的步兵们来说，只有细心感觉脚下传来的震荡，才能分辨出150口径炮弹与75炮弹的区别。 不过，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到保持细腻的感觉。 观阅台的旁观优势体现出来，他们可以看到一个个区域被突袭的炮火覆盖，前一个区域还弥散着硝烟，后一个区域就闪耀出爆炸的火光，一个接一个，几乎布防图上的屯兵所c指挥部c弹药所c炮兵阵地都被点了名。没被点名？别着急，空中飞机上的飞行员看得到！ 零时过二十五分，一个105榴弹炮营停止射击，以连为单位向前推行到预设阵位，他们将在二十分钟过后发起对环形核心工事区的反复炮击。 隆隆的爆炸声一刻不曾停歇，黑黄色的烟尘弥散在半空中，随着夏末的东南风向西北方飘去，白云鄂博山被一层层硝烟缭绕着，似隐似现。 何向东没有使用望远镜，战场的情况用肉眼就可大致看清楚。随着弹幕徐进的火墙推移，第一梯队突击营很快就占领蓝军第一道防线的三条堑壕，又突入第二道防线设防，第二梯队加快脚步跟上弹幕，第三梯队根本就被取消了，化作向左翼卷击的尖刀。右翼，则由两个营的兵力实施战术钳制。 抬起左腕看看，总攻发起刚刚一个小时。嗯，等到前移的105榴弹炮对环形核心工事炮击时，第二梯队就应该夺取蓝军第二道防线。再与略事休息的第一梯队一起发起扫尾作战了。 突破的任务，第九师实际已经完成。 电话铃声响起，观战的武官们纷纷扭头看向接电话的杨森中校。拿起电话的杨森立正，嗯嗯有声的听完“上级指示”后，报告：“参总，总指挥请求停止重炮轰击，改纵深突破为各营在轻炮掩护下的短促突击拔点战斗。” 潘正道少将对演习进程的把握深合何向东之心。 弹幕徐进和步兵随进协同作战已经演练成功；远程火炮以火力急袭遂行压制射击c遮蔽射击c阻断射击科目已经完成。可以说，炮兵部队在此次军演中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就是用75山炮c野炮协助步兵各营展开短促突击作战了。 活儿都让炮兵干完了，步兵会有怨气的，早在信阳战役后就有步兵军官在总结会议上抗议炮兵吃独食了。 何向东欣然点头，顺便的扫了一眼各国武官们，目光特意在坂西利八郎少将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坂西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那双拿着望远镜的手出卖了他的内心——关节青白，微微发抖。想必，日本国驻华武官已经看到“同等装备条件下，中日两国陆军的技术差距”，可能还试想过两军交战的结果，否则，老奸巨猾的他怎么可能如此“激动难抑”。 逗逗他？看看那老东西会否作出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态度来？ 算了，足够了，没必要。 杨森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法国武官白利索尖叫起来，随后用据说很优雅的法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何向东没兴趣听翻译，摆摆手，转身走下观阅台，向另一座观阅台走去。 法国武官肯定会向他的公使c他的政府c他的军队提议，让中国陆军作为协约军队的一员，开赴欧洲去为法国作战。 “国防军万岁！”“五族共和万岁！”“民国万岁！” 似乎是为了迎接总参谋长的到来，第二座观阅台上响起诸如此类的口号声，何向东停下脚步，干脆不上去了。人呐，不管真实思想如何，总会在环境之中作出表面的选择和行为来。虽然何向东欢迎他们的选择，但是从个人观感而言，他宁愿去欣赏“死鸭子嘴硬”的那类人。 罗雅琴穿旗袍也很好看，应该说更能展现出她曼妙的身姿。她走下木台阶，很西式的与何向东轻轻搂抱了一下，碰碰脸颊，侧身一旁欲要介绍跟随在她身后的瘦高个西服眼镜男。 何向东却在列席学部会议时见过翁文灏，伸手相握，招呼道：“翁文灏博士，辛苦了。” “总长辛苦。”翁文灏有些尴尬的抽出手，军人的手劲儿有些过大了。“何将军，可以确定，晶体就是独居石，具体成分和矿物含量还需检验。” 独居石？不是稀土？！ 何向东很失望，失望到在脸上也表现出来了。 翁文灏看出总参谋长的脸色变化，不过，变化中有何含义？博士不想去猜测也无从猜测，只能就事论事：“独居石又叫磷镧铈石，是以磷酸盐基质富集稀土镧c铈形成的晶体，如果鄙人没有记错的话，早在1752年和1839年，欧洲的化学家就在独居石中找到了镧c铈这两种金属类的稀土矿物。德国蔡司已经用镧化合物制作高级望远镜的棱镜，其他的应用还没有听说。” “博士，我们能提取吗？” “提取？”翁文灏反问了一句，露出“你不懂”的神情，摇摇头说：“不能，没有条件。” 何向东急问：“什么条件？” “化学专家才能解答，鄙人的专业是地质学。” 实际上，翁文灏已经回答了——中国还没有真正的化学专家！ 正文 第287章 【出兵请求】 北京，东交民巷，英国驻华使馆。 朱尔典收到武官罗伯逊上校从草原上发来的电报后，作为中国加入协约的鼓吹者和积极推动者，他在上校的电报和英王政府外交大臣格雷爵士的训令之间，陷入矛盾的c长久的思考之中。 英国的对华外交，往往与英国对日外交紧密联系在一起。 德国在远东的分舰队已经于1915年3月彻底覆灭，印度洋和太平洋上已经没有德国舰队的威胁，英国殖民地新加坡的印度士兵暴动事件也被平息，英国政府对日本海军的需要降至最低点。由此，从3月之后，英国政府在远东的政策转变为遏制日本c交好中国，促进中国开放市场，扩张英国在华传统利益优势地位。 6月，德国潜艇击沉卢西塔尼亚号商船，几乎造成英国乐意看到的结果——美国加入协约。然而，面对大选年的威尔逊总统很好的克制了情绪，德国人也很诚意的向美国道歉，给足了“孤立主义”的美国面子。威尔逊为了博取民意争取连任，不得不选择“反战”而非“宣战”。 随后，德国潜艇的威胁进一步呈现出来，英国c法国的商船损失已经超过造船能力，严重影响了英c法两国调用殖民地资源，获得世界补给。要调动世界资源应付战争，就不得不面对奥匈海军c土耳其海军在地中海的地理优势地位。到了8月间，被潜艇战打得心急火燎的英国越来越需要一支额外的海军力量维持地中海c印度洋的交通，确保大英帝国在完成战争转型后的资源调动。 放眼全球，额外的海军力量，只能是日本海军舰队。 由此，英国远东外交政策的重心又开始发生倾斜。对日战略遏制，战术利用。迫于现实的无奈，英国人也只有如此自我安慰了。 日本寺内正毅内阁接到英国的“请求”后，一方面任命“亲英”的海军中将加藤友三郎出任海军省大臣；一方面却对英国的请求长时间的不予以答复。 且不说英国政府对日本在沉默下的潜台词心知肚明，就是朱尔典，对日本人想要什么，也是一清二楚。 加藤高明访华，日本国内“惩罚支那”浪潮被遏制，关东驻军第十一师团调往朝鲜与之对应的是中国第九师的军演邀请了日本武官观阅，并让坂西利八郎少将担任武官团长。不明真相的世人很容易被中日两国目前的“友好”假象所蒙蔽，而身在局内又能跳出局面，站在外面冷眼旁观的朱尔典却知道——“中日矛盾不可调和，终有一战！”这话，不是朱尔典说的，而是中国武昌陆军军官学校校长蒋方震加衔中将说的。 从明战转到暗战的中日矛盾中，英国该当如何取利？又在取利的同时如何保持英国在远东的主导权？ 邀请日本海军派出舰队护航，无疑会给日本海军一个发展的借口和锻炼的机会，是对前一阶段“借助中国陆军牵引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战略的背叛。朱尔典无奈的发现，当背叛出现时，他却需要维护这个背叛。而且，他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世界正陷入一场海上霸权与陆地霸权的决战之中，远东似乎也是如此，当然，前提是中国陆军能更强一些。 英国为了维护海上霸权地位而求助于远东海军强国——日本，势必将这个新兴的c飞速发展的海军强国从远东引向全世界，在未来不久，英国的敌人就从德国变成日本了吧？一如英国人遇到的地中海敌国海军的地理优势一般，将来日本在远东海权争夺战中，也将拥有地理优势，对英国在远东最重要的市场利益造成实质的威胁，一旦威胁形成，就是大英帝国海上霸权在远东的终结。 看到未来的朱尔典却拿不出一支英国政府需要的舰队，以解决当前的问题。 英国对日作出让步，达成的是英国当前的需要，牺牲的只可能是中国的利益。日本在中国的利益在前一段时间里遭遇沉重打击，日本积极的纳中国入协约，就是要转军事手段为政治c外交手段，在协约框架内压迫中国就范。最关键也最迫切的，就是青岛和关东的租约问题。 按照当年满清与德国c俄国签订的租借条约，1923年，青岛和关东就将“租借到期”，以朱尔典对中国三巨头的了解，届时中国肯定会要求收回，日本将失去进据中国的两大桥头堡。所以，日本势必会借此机会要求英国为首的协约国“支持日本在华利益”，压制中国收回两地的行动，造成日本长期占有。 朱尔典知道，一旦中国得知英c日两国就青岛和关东的秘密协定，那，自己在中国人眼里就已经死去，该结束驻华公使的使命回国了 朱尔典的纠结，正是日本内阁会议上争论的焦点。 寺内正毅内阁中，除了加藤友三郎之外，全部都是山县派和山县派的旁支军阀c财阀c政客。在山县派的包围中伸张海军的利益，要求政府配合英国的请求，加藤友三郎颇有孤军作战之感。 前任满铁总裁c现任内务相后藤新平是日本第一位的殖民专家，在内阁中拥有极大的话事权。寺内正毅刚刚提出英国的请求，后藤就不屑的说：“帝国的力量不是无限的，有限的力量用到何处？关乎帝国的长久利益。欧洲的大战持续已经一年，帝国的官员们应该清楚的看到，欧战的最大受益者不是英国c德国，而是美国。美国，正是帝国伸张太平洋利益和巩固在支那利益的最大敌人。与其在未来猝不及防的对付美国，不如把力量用在当前，尽快落实两个师团编成，安定朝鲜；以朝鲜为基地密切与俄国的关系，首先拿下满洲，在大陆上建立一个稳固的基地，摆脱帝国位居海岛的不利态势。” 自从日俄战争之后，日本就把假想敌从俄国改为俄国和美国，这是地缘政治和经济竞争的必然。 日本加速工业化，首先要解决的是资源和市场问题。获得中国廉价资源，占领中国几乎无限的市场，日本的强国之路是掠夺中国利益而铺就的。拥有强大工业制造能力c商品输出能力和金融经济能力的美国提出“门户开放c利益均沾“，实质就是要从日本手里抢夺中国市场利益，因此甚为日本忌恨。 如何对抗美国？就是把中国市场变为日本的专有市场。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加强对中国的影响，经济的c军事的c政治的c外交的拿下满洲，以满洲的资源c市场壮大日本，使日本逐渐具备排挤美国c鲸吞中国的实力，这，就是日本的大陆战略。 实际上，后藤新平强调大陆战略的重要性，就是在反对海军借英国邀请而得到强化。 看到山县派的阁员们纷纷点头，加藤友三郎不甘示弱的说：“去年，海军已经主动做出让步，考虑到帝国财政困难，把国会已经批准的造舰计划修改为八四舰队方案。今年，陆军新增两个师团，在山东作战中耗费巨大，而海军却在为帝国开辟疆土的同时，面临八四舰队计划搁浅的风险。如此，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加藤承蒙天皇陛下恩遇而主持海军省，这一令海军将士心寒的现状若不改变，加藤就只能向天皇陛下请罪辞职。” 1912年，陆军省大臣上原勇作辞职，陆军方面拒绝推荐继任人选，导致西园寺公望内阁垮台。今天，加藤友三郎的话意就是——海军的利益不满足，我就辞职，你们山县派内阁甭想得到海军的推荐人选。那，就等着垮台好啦！ 寺内正毅变色，急道：“加藤君，海军可有新的建造方案准备阁议？” “阁下，鄙人认为，海军新的造舰计划应该与英国的出兵请求结合起来。英国的请求” “加藤君，英国的请求是英国的请求，是否应允？本总理大臣认为，还需看看英国人在支那问题上的态度。没有支那的煤铁资源，海军造舰计划需要的钢板c火炮从何而来？难道，还要从美国高价购买吗？！”寺内正毅在不知不觉间提高了声量，看到加藤友三郎出于礼貌的微微点头，又道：“即便没有英国人的出兵请求，海军造舰计划一样需要提交阁议，如果合理，本大臣一样会呈报天皇陛下恩准，提交国会通过。” “嗨伊。”加藤友三郎被寺内正毅“拿住了大义”，不得不暂时低头，恭敬的呈递了新版《海军舰艇补充方针》，即去年胎死腹中c未能达成的八四舰队方案。 方案要求，从1916年开始到1923年结束，为期八年的造舰总费用为三亿六千四百二十九万日圆。完成计划后，日本海军将拥有一支服役年限在八年以内的八艘战列舰c四艘战列巡洋舰为主力的舰队，还有旧主力舰构成的二线舰队和新增加的三个航空队。因应欧战的实际情况，潜艇和反潜驱逐舰的建造也被提到较重要的位置上。 寺内正毅是打算在条件适当的情况下答应英国“请求”的，海军迟早要出兵，海军造舰计划就势必要早早通过 一番讨价还价后，寺内正毅与加藤友三郎达成一致，即内阁通过八年造舰计划，但是在关键的第一年，即1916年，拨给造舰计划的费用限制在四千六百万日圆以下。 正文 第288章 【悲观的四成】 英法协约建立在法俄同盟基础上，协约国与同盟国的军事对抗剧本是法国和俄国的陆军对抗德国陆军，英国海军对抗德国海军。 实际的演出中，法军无法在西线抵挡德军，不得不要求英国派出远征军协助。要求，请求，恳求，哀求都一样，法国已经从协约伙伴降格为协约中的英国随从。 法国驻华公使康蒂对这一地位变化几无感受，因为在远东的中国，英国公使一直是公使团的老大。大总统公子袁克定的密友c对三巨头和中国陆军抱持漠视态度的白利索中校突然间“强烈要求中国出兵参加欧战”，此要求关乎中国加入协约的谈判大计，康蒂立即拜访朱尔典。 “罗伯逊上校发回了同样的报告。”朱尔典心中有酸溜溜的感觉，却从康蒂的来访中，似乎找到了挽回中国人信任的法子。“上校甚至断言，只有中国陆军投入对德作战，西线的堑壕战局面才能被打破。康蒂先生，问题在于，大英帝国目前对日本海军力量和商船吨位的需求，超过了对中国陆军的需要。” 康蒂敏锐的嗅到一丝阴谋的气味，问：“英国和日本之间的交易，应该放在协约框架之内达成。” “嗯。”朱尔典点头认可。“本人正要拜访先生，说明大英帝国向日本提出派遣舰队到地中海保护航线的事由。大英帝国需要航线安全，法国也同样需要，我们的共同事业需要东方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运抵英国和法国的港口。帝国政府已经做出决定，在必要时可以牺牲中国的利益，换取日本的出兵。” 虚伪！卑鄙！混蛋！ 康蒂在肚子里大骂英国，却不能不承认，地中海航线的安全已经危及到法国持续战争的能力和信心。只是，法国和英国的需求并非完全一致。法国人面临的人力资源短缺远比物资短缺更为严重，法国人的土地上还盘踞着德军，春季c夏季攻势的几次战役，法军未能把德军赶出去，反而在德军防线面前进一步消耗宝贵的人力。 中国陆军在山东沙河，在关外的蒙古草原上展现出打破堑壕战的力量来，正如白利索中校所言道那样，中国陆军的参战，将是法国胜利结束本次大战的希望。在康蒂心里，白利索中校的话要加一个前提——美国不加入协约参战。 什么？美国加入同盟？神经！无知！ 从血统渊源c从文化背景c从经济联系c从广泛的贸易关系等等方面，美国与英国c法国更加密切。由此作出的判断是——美国要么不参战，要么就是加入协约对德作战。这一判断在英国和法国政府决策层不是问题，只是存在如何拉美国尽早参战的问题而已！ 此时的法国人相信，即便美国人会打英国人，也不会出现美国人打法国人的情况。 美国战争，美国抗英战争，正是在英法争霸的时代大背景之下。那时候，法国给美国人民提供了“无私的c巨大的”帮助。六月份，美国舆论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法国在遭罪，美国不能坐视！康拉德，我们一定会来的！ “阁下，我还记得八年前，美国大白舰队环游世界的情形。当英国把日本舰队的航迹引导到地中海，再一个八年之后，一支黄种人的大白舰队会否在全球出现呢？” “我的担心正在于此，亲爱的康蒂先生。” 朱尔典苦恼的挥手赶走自己吐出的雪茄烟雾，又似乎发现了烟雾的来源，把雪茄在铁制的雕花烟灰缸里摁灭了，叹了一口气，说：“日本与大英帝国的地理c资源c地缘政治环境的情况极为类似，大英帝国的强国之路正在被日本人所模仿，发展海军攫取海外资源和市场，将是日本人正在做的事情。牺牲中国的利益满足日本的要求，无疑是帮助日本控制中国，壮大日本海军，把日本培养成西方文明世界的潜在敌人。对此，本人和大英帝国政府都有很深的认识。遗憾的是，我们必须如此选择。” 康蒂耐心的听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等朱尔典说完，立即道：“那，何不让日本陆军也出兵欧洲，对德作战？” 朱尔典摇头反问：“日本人有答应的可能吗？” 日本是以《英日同盟》条约对德宣战，从而列入协约框架之内，没有与法国签订军事协作条约的日本，也就没有义务派出陆军到法国作战。当然，如果协约国需要的话，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代价？此时的法国能拿出何种代价去作交易？ “日本不派出陆军，协约利益可以要求中国陆军参战，届时，日本提出涉及中国的要求，需要与中国重新商定。” “那么，日本的海军也就不能指望了。” 康蒂讥讽道：“看来，英国可以欺骗中国，却不敢欺骗日本？” 朱尔典歪着脑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康蒂，说：“康蒂先生，你的话语里充满了偏执的感情用事。地中海航道的同盟国威胁没有肃清之前，中国会出兵吗？在两个国家之间选择得罪一个，法国会选择日本还是中国？日本已经逐渐的不需要别国了，而中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还需要外界的力量来帮助他壮大。由此可见，今天就算欺骗了中国，破损的关系还能有很多机会修复。” “年轻的何向东将军不是一个有宽容心的人。而他正左右中国的政局，完全控制了中国陆军最精锐的军团。” 王占元c郑士琦c陆建章c龙济光一连串名字证明了法国驻华公使的判语。朱尔典深表认同，作出更加苦恼的神情，说：“这正是令人苦恼之处。我无法想象，当大战结束，英国表示赞同日本的在华利益主张时，何向东会作出何种反应？” “那到时候就知道了。”康蒂起身告辞，他已经摸清楚英国人的态度了，如此足矣。协约利益c协约国的共同利益，目前的法国需要这个，比英国更需要，因此，法国必须跟从英国的脚步。不过，法国必须有法国的声音，不能完全的跟着英国亦步亦趋，法国在印支半岛虚弱的统治，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中国政府的配合，尤其是这个政府在远东控制着一支正在强大的陆军。 为了落实劳工协议，为了尽快得到中国陆军的帮助，法国必须与中国在协约框架之外作出秘密约定。否则，法国就很可能撑不到战争胜利结束的那一天了！ 回到法国使馆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康蒂立即着手草拟一份给法国政府的长篇全面报告 白云鄂博的草原上，军事演习还在继续，只是从师级建制的演习变为步兵营在旅c团属火炮的支持下，对孤立据点的进攻作战。一个营一个营的考核，评点，顺便对下到营c团的陆大生c各部抽调轮训军官进行考察。这一工作，将会持续一段时间才能完成。 大多数的观阅团成员已经踏上归途，当然也不乏在内蒙古大草原的美景中，在云王的热情招待下流连忘返者，还有的人则身负使命，指挥工兵第三营派出的小队工兵，在白云鄂博一带敲敲打打。 坂西利八郎少将和富山正彦中佐在观看过两次步兵营进攻作战后，也随武官团的大流骑马到丰镇登上火车返回北京。 “咣啷咣啷”的背景音不曾停歇片刻，微微摇晃不停的车厢里，富山正彦中佐趴在狭窄的桌子上忘我的工作，少将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出言指点或者建议一番。 如果说，当前的装备条件下，中国陆军第九师百分之一百的发挥了装备战力，那么，日本陆军最多发挥了百分之七十。这是坂西利八郎少将的评断，而富山正彦中佐则坚持认为，日本陆军只发挥了百分之四十。 可以这么换算，少将认为日本陆军师团与中国陆军第九师有30战力差距，中佐又加了30，按照中佐的算法，一个第九师，需要三个日本陆军主力师团才能抗衡，扯淡嘛！ 炮兵中佐富山正彦要用炮兵的思维和方式，在图纸和文字中证明自己的判断。 一张缩小版的布防图，一张简略的中国第九师炮兵指挥部c5个前观c35个炮兵连阵地图，再加入利用朝鲁图湖作为机场的水上飞机。富山正彦在图上附上几组关键的词汇，第一组是：弹药投放总量，弹药单位时间投放量，弹药单位时间有效投放率；第二组是：前线观察和快速测量，空中观察和实时联系，战斗过程控制和信号联系；第三组是：迫击炮，手榴弹，步兵炮，霰弹枪。 大炮兵连，日本陆军在日俄战争中就已经实现。 大炮兵连中炮种多元化，日本陆军在山东沙河之战中开始实践，并在失败的战役中得到教益。 大炮兵连在炮种多元化的基础上，日本陆军还没有实现徐进弹幕射击，更没有组织过步炮协同操练；而多炮种多方位的同点c同时火力急袭，绝对算得上这个时代，当前武器装备条件下的“最高级炮兵战法”，中国陆军做到了，日本陆军炮兵中佐却摸不着头脑，却清晰的看到——如果中日两军会战，中国陆军的炮火将在射程范围之内，随时覆盖日本炮兵的任何一个c几个阵地 如此，会战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就如同军事演习没有最后完成一般。 战争的形态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堆砌兵力兵器，形成绝对优势之后的“物理碰撞”了。四成？日本陆军师团能发挥到四成吗？对此，富山正彦中佐真的是很悲观！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89章 【推倒克林德碑】 拱卫军司令官段芝贵一身戎装站在新华门口，看到几辆马车行来，一眼认出当先一辆乃是副总统黎元洪的座驾，赶紧的整理军容上前几步，马车停下，段芝贵恰好站在车厢门口。 “香岩，怎么好劳你大驾。”黎元洪嘴里客套着，脚踏墩子下了车，向后看看，段芝贵急忙小跑到后面，正好接住段祺瑞。段祺瑞没有客气话，点点头算作见礼，这里面就有学问了，如果段祺瑞对段芝贵的殷勤反应得很客气，那就落了“外人”的感觉。 “芝泉，今儿有大事？” “嗯，跟着进去不就知道了？” 唐绍仪c梁士诒从后一辆马车下来，会合了前面两位身着军服的大佬，在段芝贵的殷勤招呼和拱卫军卫兵的敬礼中，步入新华门，直奔居仁堂。 倒驴不倒架，袁世凯端坐堂上，看到一行人进来，挤出一丝笑意，摆手示座招呼了一声，就问：“宋卿c芝泉c少川c燕孙，你们四位联袂而来倒是少见，想必定有大事，咱们就先说事儿，说完了再一起吃个饭，好好叙谈。” “大总统。”四人鞠躬见礼后入座，黎元洪屁股一沾椅子面就弹起来，说：“方才，与英法俄协约已成，责任内阁总理已经在协约上画押签字，就等大总统钤印作数了。” 说话间，段祺瑞和唐绍仪上前，呈上协约文本后，一左一右站在书案旁边。 袁世凯认真的翻阅着，不时说一句“条件谈得不错”，“这个好，该有的”，“嗯，这个前儿不是说英法政府协调金融家借款吗？这下好了，还是跟他们的政府借款较为妥贴。” 谈判是艰难的，折折c来来回回c枝枝节节c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十几轮，若非军事演习的适时c有力的配合，最后关于借款整备军工的条件还无法达成。可以说，这是民国能够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 “对德宣战，是大事！” 袁世凯看了权益再看义务，拿住第一条义务皱了眉头。昔日，欧战刚刚爆发，梁士诒就建议对德宣战，袁世凯担心日本人的态度，心思又在独裁c复古，为称帝做准备上，仅仅试探性的与朱尔典谈过，得知英国政府“不支持”的回话后就再未深入。如今，这事儿被段祺瑞办成了，中国即将对德宣战并以输出劳工的方式参与战争，而且还有可能会派出军队直接参战。那就不能不仔细掂量清楚！ “宋卿c芝泉，你们四位既然拟出这个条目，芝泉又签字画押了，想必是有把握的。可，本大总统还是很担心呐，不如这事儿暂且放两天，等何总长c华甫c敬舆（张绍曾）c季豪（蓝天蔚）几位回来，再议一议？” 段祺瑞俯身在袁世凯耳畔说：“大总统，此事已经国防部和总参谋部会商无数次了，就连出兵计划都已拟定，无需再议。华甫是赞同的，张绍曾c蓝天蔚二位司令官也是赞成的。条约签订c借款落实，何总长回京后就兼任参战军办事处总办，筹组三个师另三个旅的参战军团。无论是否投入欧战，这个军团就将是民国国防军最精锐的机动军团。” “何总长的能耐，本大总统是清楚的。不过，有些事儿还是需要当面咨询何总长才行，毕竟，这颗印一旦盖下去，袁某c芝泉，我们二人就要为此承担最大的责任。万一事有不逮，你c我是要出面向四万万国民以交代的！慎重，签约也不急在这几天嘛！” 段祺瑞听出袁世凯一意拖延，略提高声音断然道：“大总统，这是国务员会议和国家战略委员会议的决定！” 去年，以段祺瑞为首的临时责任内阁借“反对复古”之机，废除民三约法，恢复民元约法，在国会被袁世凯解散c普选尚未开始的这段空挡时间里，实际上就是总统责任制和责任内阁制的争斗。 一直以来，失去军权又失去政权的袁世凯都采用“退避三舍”的态度，任由三巨头折腾。此时，在签约c宣战的问题上突然拿捏起来，实在是抓住了三巨头的要害，不过，袁世凯反客为主的手段，是以国家刚刚建立起来的“开明c开放c务实c负责”的整体形象为赌注。 黎元洪c段祺瑞本就有此担心，因此才与唐绍仪c梁士诒一同前来，以壮声势。 唐绍仪大声说：“慰亭，身为民国大总统，怎么可拿国家大事儿戏？” “儿戏！？”袁世凯反唇相讥：“加入协约，对德宣战，派出劳工和军队，这么大的事情，草草签约才是儿戏。本大总统认为，此事非得等到召开国会，付诸国会讨论通过不可。” 一句话，把等待何向东c冯国璋等人回来垂询后决断的时间又向后推迟国会召开。如此，袁世凯故意拖延时间，以在协约国中打击段祺瑞政府威信的企图昭然，使得四人反而无语，面面相觑之下，满脸涨得通红的段祺瑞跺跺脚转身就走。 黎元洪急忙伸手一把拉住段祺瑞，走到袁世凯案台前，说：“大总统气坏了，病倒了，无法视事，按照民元约法，副总统暂代大总统行使大总统权力，包括缔约c宣战c出兵！大总统，你就守住你那颗印吧，新造一颗出来，也不会等到明天天亮。各位，我们走！” “香岩，拦下他们。” 门口的段芝贵听到袁世凯气急败坏的吼声，却是如门神一般无动于衷。 四人走到门口，只听身后一声响，回头看去，袁世凯仰面躺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此时的段芝贵似乎醒转过来，几步抢上前去一看，高喊：“来人啊，大总统病倒了，快叫医生！” 得，真给黎元洪说中了，这下好了，也不用去新刻一个大总统印信了，就着袁世凯桌上的那颗盖好协约，由唐绍仪带到外交部与列国换文缔约即可。 黎元洪与袁世凯是亲家关系，段祺瑞跟随老头子数十年，梁士诒也是中了经济特科进士之后由袁世凯一手栽培，公事一了，私人关系却不能不顾，从旁照看着，也是应当的。 一代枭雄，最终却脱不开权力二字的羁绊，闹出一幕惹人生笑又在深思之余嗟叹不已的活剧来。 1915年9月2日，中华（那个）民国正式加入协约。3日，代理大总统黎元洪和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c外交总长唐绍仪召见德国驻华公使辛茨，对德宣战。5日，德国驻华使馆降旗，辛茨取道津浦路南下到上海，登船返回德国。当日，东单的克林德碑被京城民众推倒c打碎。 何向东匆匆赶回北京，刚在段祺瑞的办公室落座，唐绍仪就打来电话通报，说美国公使芮恩思刚刚呈请外交部，要求拜会民国总理。 段祺瑞捂住电话筒简略说了，以目光征询何向东的意见，何向东能猜出美国人的来意，微微点头。 等段祺瑞放下电话后，何向东说：“泉公，美国人怎么想，我不敢说，但是美国总统威尔逊是愿意加入协约，对德国宣战的。中国有中国的具体情况，美国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芮恩思来，估计就是为了我国加入协约c对德宣战一事，表达美国官方的意见。我看，无息贷款的事情可能成了。” 段祺瑞“嗯”了一声，说：“谈了近一年时间，不偏不倚的在此时谈成，可见美国政府的态度。” “泉公，最近又铮兄可有报告传回？” “有，东线俄军全部退入俄国境内作战，又铮说，西线的英c法指挥官都担心俄国挺不过今年。” “这就对了，美国也有同样的担心。威尔逊政府还没有做通美国民众工作的把握，故而在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继续保持中立，但是，美国有美国的态度，政治家们多半倾向于协约。如果俄军被击垮，那么，未来美国投入战争时面对的境况就会比现在严峻的多。中国虽然缺乏力量，但终究是一个人口大国，还有一支在列强看来还能使用的陆军，在俄军节节败退的当前我们加入协约，无疑是给协约国打气加油，恰好与美国的利益吻合。所以，威尔逊政府才会努力说服国会通过无息贷款计划。” 段祺瑞抬手示意何向东暂时打住，手里翻捡着徐树铮c冯玉祥发来的电报，选了几份递给何向东。 何向东快速浏览过，留下一个“法国人已经很困难”的印象，实际上，恐怕法国政府对协约国伙伴们都会摆出这个样子来吧？总理的意思是——要不要变更原定计划，提前派出远征军？ 美国无息贷款，英法政府的军备整理贷款，一股脑的都来了，段祺瑞的手里宽裕起来，整军备战肯定要做，更需要做的是经济和工业建设。钱，不能都一下子砸在军队里面，出兵的时机，还是1917年夏秋季节较为适宜，中国人的血没必要为欧洲人多流哪怕一滴！ “泉公，原定计划不应改变，我们还是按部就班，一步步的来实施计划好了。法国人能够克服困难，即便不能，近在咫尺的英国肯定会想办法的，哪里轮得上我们？没有与日本彻底协调好关系，没有整顿出两c三个机动军团之前，咱们不能出兵。” 二十个标准师计划原定三年内分批完成，按照何向东规定的节奏，刚刚好赶得及在1917年夏秋之间投入欧洲作战。 正文 第290章 【战略调整】 1915年7月开始，欧洲东部战区吸引了几乎全世界的目光。 在赢得果尔利策战役后，德军c奥军略尽整备就协力向俄军进攻，经过维斯瓦河和布格河中间地带战役，里加—加夫利战役和纳累夫战役，俄军几乎陷入崩溃的边缘。 从战局发展的态势来看，俄军如果不能在冬季到来之前停止撤退，把德c奥军阻挡在西德维尔河以西地区，那么俄国就可能被彻底击垮。协约国一方面给俄国打气，一方面不得不为“万一俄国被击垮”而预作准备。 假设没有了俄国，那么刚刚站在协约国阵营中的意大利，在遭遇两次伊松佐河战役失败，伤亡二十余万人之后，极有可能发生动摇，倒入中欧强国同盟的怀抱。没有了俄国，德军能够轻松的从东线抽调五十万精锐部队投入西线作战，奥匈能够再抽调两个集团军到塞尔维亚，土耳其可以从黑海c高加索地区抽调兵力，对参与加里波利登陆作战的英法联军形成绝对优势，施以致命的打击。 西线的法军和英国远征军又能否抵挡增强后的德军呢？谁也不敢保证。 总之一句话，对1915年的协约国来说，俄国不能垮掉！ 中国已经加入协约国，对德宣战了，可事情真的很奇妙，协约国伙伴没有出面向中国提要求，反倒以曲折的手段，让美国驻华公使芮恩思担任“说客”。 为啥呢？俄国很需要再从中亚c西伯利亚和远东滨海区抽调兵力，截止1915年八月底，以上地区已经组建了三个军调往欧洲，新编的西伯利亚第12c13师刚刚开到东线战场，尚来不及发挥作用就被卷入大撤退的人潮中。此时，俄国如果向中国提出“出兵”或者“缓和中俄矛盾”，以利于俄国进一步抽调远东兵力，那么，中国势必会提出要求。北满？还是外蒙古的“俄国特殊利益”？二者，俄国都舍不得！ 英国人的想法更加复杂。俄国一旦垮掉，意大利就会动摇，地中海航线的安全性更加可虑，那么，对日本海军舰队的需要也就更加的迫切了。既然已经把战后利益许给了日本，那么中国陆军就最好不要介入战争，无论是在西线还是东线，那将对英国兑现给日本的承诺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法国是需要中国陆军的，却不愿意在此时因为需要中国陆军而触及俄国c英国的利益，毕竟俄国还没有垮，还牵扯着三百万德c奥军队。 三个主要的协约国对中国都有话要说又不好出口，在中国的公使们一合计，都觉得请“局外人”芮恩思出面转达为宜。协约国的事情，居然要通过协约国之外的美国驻华公使来给另一个协约国伙伴——中国沟通。 世界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 芮恩思当然不会专门为协约国跑腿儿，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美国也有自己的欧战利益和远东利益诉求。 欧洲列强自顾不暇，俄国摇摇欲坠，美国在华利益的竞争对手只剩下“近水楼台”的日本。昔日，中国采用闭关锁国的政策，列强要占领市场首先要“击败”中国才能通过不平等条约来实现。美国明显的来迟了一步，却正逢中国政府持开放态度，准备以上海建设为契机逐步全面开放市场。这就是说，以前日本通过武力得到的市场，今天美国无需花费一分钱的军费，一颗子弹就能得到。前任国务卿海约翰谋求的所谓“在华门户开放，取消势力范围，列强利益均沾”，在此时，已经成了过时的话题。 因此可以说，在占领中国市场利益的竞争中，美国一下子就站在与日本公平的起跑线上。 饮水思源，美国有理由与开放的中国现政权保持密切的关系。 国务院的会客厅里，芮恩思摆出一副大学政治学教授的派头，用不太明显的亲热和平淡的语调说：“这一次，我很乐意充当一只喜鹊。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先生于9月3日在国会山发表题为《东方关系和东方市场》的演讲，使得贵国提出的一亿美元无息分期贷款的议案顺利通过。财政部长麦卡杜先生认为，五年的计划太长，建议修改为三年，从两国成立贷款契约开始，首先支付5000万美元，剩下的一半分作两年支付。商务部长雷德菲尔德先生建议，中国政府得到贷款之后，可以与美国合资举办中美银行的基础上，注重向美国来华企业提供金融服务。” 美国人的好心是需要回报的，段祺瑞和何向东心有灵犀，并不说破，带着怡人的微笑，继续听芮恩思的说话。 “欧洲的战争已经影响到全世界所有人的生活，美国政府一直对此保持高度的关注。近来，俄队在欧洲东部战线上的表现令人担忧，当然，美国担心的是一个庞大的c横跨亚欧的大帝国在外力的打击下突然崩溃时，会对全世界造成何种不利的影响？威尔逊总统阁下建议中国政府，在此时此刻，勿要采取激烈的手段处理与俄国的关系，在已经很严重的东部战线危机中雪上加霜。” 段祺瑞点头道：“那是当然，中国已经是协约国了，协约国家的纠纷，会在协约国的框架内解决。” 芮恩思还是大学教授的老天真做派，略歪着头看向总参谋长：“何将军？” “第一骑兵师和黑龙江省暂编师一直在国界线以内活动。”何向东紧守总参谋长的本分，除开军事问题之外，其他的话题都由段祺瑞说解。 段祺瑞借用了刚才与何向东商议时，何某人的说话：“公使先生，如果俄国需要，我们可以出兵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中国正在融入世界体系之中，已经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 “公使阁下。”何向东说：“俄军在夏秋季节令人担心的表现，我认为不是俄军崩溃的前兆，而是俄国在调整其军事策略，以利于俄国能够更长期的在战争中坚持下去。作为一名军官，我更注重军队能否得到足够的武器装备c补给和训练，显然，我看重的以上三个方面，此前的俄军都无法满足。以后退来缩短战线，节约兵力c兵器，争取时间来装备c训练一支稍微强大一些的军队，更有利于协约国家的利益。俄国的选择，也将是中国的选择，因为中国比俄国还弱。” 芮恩思瞪大眼珠子，是真的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年轻的中国陆军上将。蓝白色的眼球在近视眼镜后面，不，似乎眼球已经顶在镜片上了。 俄国驻美公使和武官也反复宣扬，俄军在进行战略性的调整。可惜，全世界没有人相信俄国人自我开解的“鬼话”，甚至不愿意相信俄方提供给东线观察员c记者们的资料。一切有关东线的消息，德军发布的似乎比俄军发布的更加可信。 1915年9月，全世界的将军中，似乎只有何向东在为俄军说好话。 俄国号称蒸汽压路机，虽然在东线连战连败，却也牵制了几百万德c奥军队，俄国陆军还是能算作“强军”，日本陆军在十年前击败了俄国陆军，而中国陆军又在去年阻止了日本陆军。因此，“大学教授”认为，何向东对俄军的点评是有一定见地和可信度的。 “我个人对俄军以撤退换取战略调整的空间c时间表示赞赏，但是也很担心类似于1905年的骚乱在俄国更大规模的爆发。” 1905年，俄军在日俄战争中一再失利引爆了国内压抑已久的矛盾，酿成1905年革命。1915年的今天，俄军在东线战场一再失利，俄国的境况远比1905年更加的糟糕！如此发展下去，会否。不用疑问，那是肯定！绝对！何向东正等待着俄国的革命c内战和协约国的干涉行动。 “何将军的担心，本人会第一时间报告美国政府知晓。” “公使先生无需过于担心，从七月到九月，估计俄国人已经完成了战略调整的一大半，会在天气转冷的有利因素帮助下守住战线，对此，我颇为乐观。革命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酝酿和发酵，估计明年冬天或者后年，俄国的内部矛盾才会激化为一场大规模的革命。” 芮恩思的眼球总算得体的落回眼眶，他想了想，说：“既然何将军已经有了预测，那么，何将军肯定会对此作出相应的布置，可否见告？” “事实是一切还没有发生，等到发生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对策的问题。” “噢。”芮恩思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 段祺瑞及时插话：“公使先生，我们还是来谈一谈经济合作的事务，美国有资本，有技术，中国有资源，有市场，与其在美国制造商品而后运输到中国销售，不如在中国投资，用中国的资源c人力，满足中国市场的需要。我国保证给美国投资人以国民待遇，任何中国人可以行商c办厂的地方，美国人都可以行商c办厂，缴纳的赋税与中国投资一样。” 芮恩思此次来不是说这个的，这个事儿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就差签订协议予以确认。他向段祺瑞投去歉意的微笑后，对何向东说：“何将军，中国陆军何时能够投入欧洲作战？” “我刚才说过，中国比俄国还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武装一支能打仗的军队，一个第九师是远远不够用的。根据中国国防军整编计划，最早在1917年夏天，能够完成陆军整编，那时候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投入欧洲作战吧！” 芮恩思闻言，心道，英国人的担心可以打消了，但是法国人恐怕会失望喽 正文 第291章 【履任的礼物】 朝鲜，汉城郊外的龙山。 一夜的枪声c爆炸声，天刚亮，长谷川好道大将就来到第20师团司令部，一眼就看到大门焦黑的门头和几滩变色的血迹。面色平静的大将弯腰从台阶的角落处捡起一截马尾手榴弹的“布尾”，嘀咕了一句，只有最近的两名大佐军官听得清楚——“十八师团”。其中一位就是奉调担任野战炮兵第26联队长的富山正彦大佐。 进了大门，可以看到两处手榴弹爆炸的印迹，爆炸中心在青石板上留下黄色，周围是烧焦的黑色，肯定是日本“下瀬”装药带来的燃烧效果。这种装药是以苦味酸和三硝基间甲酚混合为基础，加入凡士林c氯酸钾增加密度，弹体和装药之间涂有一层厚厚的石蜡，避免装药与金属产生反应。 所以，捡一块弹片看看内侧的石蜡被高温烧出的纹路就能确定，攻击第20师团司令部的是日军制式装备。 第20师团司令部附官小崛川大佐头上裹着绷带迎出，在第20师团尚未完成非整备，甚至连师团长c参谋长都未曾任命的当前，小崛川负责这个司令部的日常工作。 “元帅阁下。”小崛川大佐在名列帝国元帅府的大将面前，战战兢兢的报告：“袭击发生在凌晨三时许，一股”报告被粗暴的打断，大将抡起手臂对照着大佐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啪”的一连打了好几个耳光，丝毫不以大佐头上缠着绷带为意。 大佐头上的绷带有些松散了，露出渗血的里层，却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不断的“嗨伊”鞠躬。堂堂的师团司令部被袭击，这脸确乎丢得太大，无法收场！军部和大将完全可以得出20师团警备松弛的结论，责任人无他，正是小崛川一郎。 小崛川一郎的心里很苦，20师团下属各部队原本遍布朝鲜，寺内正毅大将回国前才决定把20师团司令部设在龙山，担任朝鲜南部的警备任务。可是，朝鲜军在北方活跃，让划归20师团各部队无法按时南调龙山，反而一个大队个大队的把龙山驻军调往北方，导致汉城防卫力量空虚。在汉城的总督府c朝鲜王族和司令部之间，兵力有限的小崛川一郎选择了照顾总督府和朝鲜王宫。 虽然如此，但是，就算大佐手里只有一个步兵中队，司令部也不应该被偷袭！最令人他无法分辨的是——激战两个多小时，他付出三十多人伤亡的代价，却连一个袭击者的尸体都没留下。 此时，伤口渗出鲜血顺着前额流下，大佐也浑然不顾了，他还需在盛怒的大将面前如实报告。 “阁下，袭击者是一支组织严密c训练有素c配合默契，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精锐部队，绝非朝鲜义兵的乌合之众。” 大佐把司令部的日常警戒勤务安排和昨夜战斗的经过，以及没能留下袭击者的遗憾，还有刚刚派出部队在龙山郡展开搜索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作了报告。 龙山郡城和司令部总共七个岗哨和巡逻队被无声无息的干掉，若非一名值班的通讯少尉军官恰好尿急，从厕所的门缝中看到袭击者而尖叫报警的话，恐怕第20师团司令部就不复存在了。 “。阁下，龙山郡肯定有袭击者的据点，袭击者正是依托这些据点长期监视c观察司令部警备，才能如此精准的袭击岗哨c巡逻队和司令部，甚至，他们对司令部的建筑布局也非常了解。” “阁下！”长谷川好道身后的富山正彦炮兵大佐突有所感，上前半步道：“1913年，支那南北内战期间，第九师在信阳制造了一次奇袭作战，轻而易举的打垮了北方军在信阳的两个师，夺取信阳城和火车站的大批军用物资。1914年，支那军第九师在攻击徐州的作战中，也有一支奇袭队参与作战，据幸存的张勋将军亲信部下说，奇袭队是刻意杀害张将军的，而他描述当夜的战况，与小崛川君刚才的报告，颇有贴合之处。” “支那军！？”长谷川好道本就是如此猜测的，通过观察和听取报告，他得出小崛川尽力了的结论。富山大佐的话，只是从侧面作了印证，让大将更加确信支那军就是军背后的支持者，直接酿成了昨夜的袭击事件。 凌晨的爆炸声和枪声惊动了几乎整个汉城，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这是军和军背后的支那军人给长谷川好道大将的“履任礼物”，大将又焉能吃个哑巴亏而不还礼？ 至于，支那军方是朝鲜军的后台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可要在台面上提出来，需要证据，也需要另选一个时机。 “富山君。” “卑职在！” “你看，我们还有必要在龙山郡大事搜索吗？” “阁下，卑职以为没有必要公开搜索，而需要悄悄的c暗中的加强对龙山郡城内朝鲜人的监视。”富山正彦回答了问题，接着又说：“如果袭击者真是支那军人或者与支那军人有关，那么，此次袭击事件就不可孤立看待，而应该与军在江界一带的活动联系起来分析。” “嗦嘎。”长谷川好道赞了一句，伸手到小崛川额前理了理绷带，却是对富山大佐说：“富山君不愧是坂西将军的得力助手，对此事件还有何看法，就请畅所欲言吧！” “军已经察觉到江界的陷阱，欲图在南方造成紧张的事态，吸引第三c第十六师团回援。如此，凌晨袭击第20师团司令部的事件，在未来还会发生，那么我方就有必要加强汉城一带重要目标的防卫工作，防患于未然。卑职想，如果卑职是袭击者的头领，必然会在一击得手之后远遁，或许，下一次袭击会在百里之外，甚至“ 说着说着，富山正彦头脑中灵光一闪，不禁提高了声量：“小股部队的奇袭作战无法改变朝鲜军事力量对比的大局，吸引的也不是我军回援，而是朝鲜人的注意力，在朝鲜人心里造成军活动猖獗的印象，那么，众多无望的朝鲜反日分子就会得到鼓动。阁下，肯定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长谷川好道毫不吝啬的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富山正彦，毫不吝啬的点头认同大佐的看法，说道：“能够造成我方误判而抽调主力兵团回援，也是袭击者希冀中的目标。富山君，我方。” 一名大尉参谋军官匆匆赶来，立正报告：“总督阁下，刚刚收到各地消息，昨夜，铁原c柳洞c杨口三地遭到袭击。铁原警察署和守备队报告，我方伤亡七人，击毙鲜人叛军一十三人c俘虏两人；柳洞守备队报告，我方伤亡二十二人，叛乱军遗尸九具，伤者人数不详；杨口守备队报告，三道里警察派出所被捣毁，四名日本警察，两名鲜人警察遇害。” 一夜之间，朝鲜南部地区就发生了四起袭击事件，不，应该说爆发了四场战斗。 “阁下。”富山正彦向沉思中的大将鞠躬说道：“三起事件主要是为了掩护龙山。” “不，不。富山君，刚才你说过，只要能造成影响，都是目的。对我方和朝鲜军背后的支那军人而言，彼此都是默契的，没有必要刻意的遮遮掩掩。命令，铁原c柳洞c杨口三地守备部队长在作出妥善安排之后立即到汉城报告。” 长谷川好道下令之后，一挥手，示意小崛川在前面开路，继续查看第20师团司令部被袭击之后的惨状，还专门看了阵亡者的遗体，检查伤处，进一步证实了富山正彦大佐的推断，让大将不禁联想起关东都督中村觉中将的一份报告——一直与前清亲王善耆有联系的巴布扎布驻在尤格吉庙的部队内讧溃散。 看来，那不是内讧，而是遭到支那精锐部队的奇袭！ 三十多名阵亡者一字儿排开，大多数身上仅有一个创口，不是左胸就是头部，充分展示出袭击者精确的射击技能和沉稳的临战反应。其他三处的袭击者都有伤亡，而且还比较严重，只有汉城龙山这一路没有伤亡，可见军中的精锐部队数量有限。 替一名阵亡者掩上毫无生气的双眼，大将转头问：“富山君可有对付这种小股精锐部队袭击的建议？” 富山正彦顿觉头皮发麻，他是炮兵军官，是在大兵团会战的技战术方面已经颇有感觉的炮兵联队长，正信心满满的等着自己的部队从国内开到汉城，而后展开严格的练兵，锻造出一支如支那军炮兵第九团那样的劲旅来。除此之外，可以顺嘴说一说对支那军小股精锐部队作战的认识，要拿出针对的办法来？难哪！ 多年在中国南方的生活，特别是目睹了湖北一地从1911年到1915年的巨大变化，富山正彦的感触颇多。他也曾在信阳之战c徐州之战后思考过奇袭部队的事儿，此在大将殷切希望的目光注视下，倒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阁下，从龙山的袭击来看，敌军在龙山有潜伏的据点，也就有潜伏的探子，此种作战方式对情报的依赖性很大，要对付这种小股精锐部队袭击作战，只有严格对朝鲜人的控制，支那湖北省的保甲制度c自卫团制度，值得借鉴。再者，我军也可以抽选精锐，加以优良的装备和适当的训练，专力用于对付敌军精锐小股部队，以精锐对精锐，方能奏效。” 长谷川好道大将当真是“从善如流”，立即赶回汉城景福宫的都督府，召开会议，落实朝鲜全境户籍整理c实行保甲连坐办法和组建精锐部队的事宜。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92章 【江界的陷阱】 军第一c第三联队经过一个多月的外围作战，扫清江界东c北c西三面七个日军据点，“解放”并掩护近万朝鲜人向鸭绿江西岸迁徙。到九月七日晚，只有一个半大队日军据守的慈江道首府江界城，已经完全暴露在军面前。 军参谋长赵白朗突然下令“全军撤退到白山山区，转入休整”。 接到命令的各部主官纷纷赶到狼林山脉西麓的西狼林邑，军司令部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第一中队长南基用和第七中队长崔日伦争论得面红耳赤，摩拳擦掌，眼看着就要干起来。赵白朗冷眼看着，他不想出声喝止，毕竟，这伙人心里那个疙瘩还没解开，当司令部充斥着这些中c低级军官时，赵白朗少将做好把话事权交给副司令官。杨虎坐在角落里，玩儿似的摆弄着一支日野26左轮手枪，他不想多话，不，他是懒得废话！ 尹琦燮没有阻止部下的争论，他心里也有疙瘩，却不是针对赵白朗，而是舍不得眼看着拿下江界c震动全国的机会就此错失，又不好意思向参谋长开口，那就等争论个结果出来吧！ 南基用和崔日伦说出了火气，突然间都停住了辩论，四目相对，目光碰撞中似乎能见着火花。 大队长安武起身，默默的伸手搭在南基用的肩上，用了扳了一下，南基用回头看看，乖乖坐下。 “攻击江界，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在亡国的同胞心中激起强烈的反响。出长白山渡江作战之前，参谋长就说过，此次作战的目的就是制造影响，激发被压迫的朝鲜人起来反抗日本的侵略。攻击江界，正是要最完全的达成参谋长制定的作战目的。当然，参谋长是出于我军缺乏攻坚战斗经验，没有足够的火炮和弹药，难以拿下有千余日军据守的江界，担心进攻受挫而徒增伤亡，放弃此次战机，说明参谋长是真心的关切我们。南基用在争论的时候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我身为他的长官，代他向参谋长谢罪，请参谋长原谅。” 安武规规矩矩的向赵白朗鞠躬，赵白朗摆摆手，脸色再也不平静了，而是难看起来，越发的难看了。安武所言和作态的意思，旁人都能听懂，参谋长还是外人！ 尹琦燮转眼看向金昌焕，金昌焕轻轻摇了摇头。联队长必须考虑对整个联队的控制，如今中c下级军官的大多数都想打江界，都因为不满参谋长的命令而把参谋长的身份与命令联系起来，排斥之意汹汹，若此时联队长出面镇压，恐怕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为唤醒国人，军将士宁愿浴血一战，也不愿不战而退。请参谋长明察将士们的心迹，下达进攻的命令吧！” 赵白朗突然“扑哧”笑出声来，看向第三联队长柳麟锡，柳麟锡感觉到了，急忙埋头回避。 “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拟定一个进攻计划出来，我会在作战计划上签字的。”言毕，赵白朗走到屋外，等杨虎跟出来了，笑道：“麻杆，看在老子心情不好的份儿上，请老子喝酒怎么样？” “随便。” “去你那儿喝，走！” 二人回到特勤大队驻地，没要其他人作陪，也没准备下酒菜，就着一小壶烧锅子，你一口，我一口，边喝边说话。 “他们要寻死就任他们去，这一群白眼狼c王八蛋，打了几场小仗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们就在一旁抱着膀子看着，只要他们不死绝了就成。二龙头，喝！” 赵白朗自从与田金榜分家之后就当了大龙头，哪知道转来转去的，最后还是转成了一家人。人家田大龙头是中将师长，还是赵白朗的上级。哎哟，上辈子欠他的，老被他压住！不成，在朝鲜，老子是老大。 “大龙头！” 杨虎是反击某人“麻杆”一说，作出不理会c不买账的神色，鼻孔出声道：“嗤！二龙头！” “你给老子立正，打报告。” “咋？战备期间，少将命令上校陪他喝酒，还要报告？给谁报告？参总？” “你奶奶的。”赵白朗无法，拿了酒壶“滋”了一口，递给杨虎，说：“老拿扫地虎和参总压老子，总有一天，哼哼。对了，不知那些狗日的会拟个啥鸟计划出来？” “强攻呗！”杨虎偏偏头，拿起酒壶又放下。“江界的鬼子还真死心眼儿，咱们把外围都扫干净了，他们愣是一个兵都不出来，也不怕老子瞧出虚实来。江界的矶村是如此，安东的第十一师团呢？罗南的第十九师团？从元山开到长津湖的第三师团呢？都是这样无动于衷！其中要是没有鬼，他们要是能拿下江界，就把老子眼珠子挖出来挂在江界城头。”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等他们在鬼子手里吃了亏，还得在老子手里挨一顿才行！他娘的，老子顶天立地半辈子，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杨虎捉狭的问：“真没？” “没有！” “二龙头，想当初被刘镇华的土匪兵撵得满山跑的时候，也不憋气？” 赵白朗觉得杨虎的真心来，小老弟不是跟老哥哥故意抬杠，而是借以前的事情说道现在，劝老哥哥不要为那班子白眼狼生气。心中感激，面上却一瞪眼道：“那不一样，老子乐意被他撵着满山跑，高兴了就回头咬他狗日一口，怎么着，镇嵩军被老子打垮了吧！？” “这回咱们就照此办理，替他们收拾乱摊子。” “你是说” “跟当初在豫西南的打法一样！” “哎呀，麻杆，直说个清楚呗！” “二龙头的判断没错。日军第十一师团正在逆鸭绿江而上，目的是要切断我军的退路；第三师团从长津湖翻越狼林山，与江界日军前后夹击攻城部队。如此，四c五千人的军主力就算断送在江界城下了。原本，立即放弃攻击江界撤回长白山是最稳妥的法子，可惜那些家伙不答应，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个干净，那就我连夜带特勤大队到满浦，层层阻击逆流而上的第十一师团，顺便联系窦师长和高士傧。你留在这里，见势不妙一定要赶紧撤退，确保不被前后夹击，我给你争取三天的转移时间，咱们在鹤城山碰头，再渡江回国。如果日军敢追过江，那就哼哼！” “你，恐怕是想逗急了小鬼子，引他们追过鸭绿江吧？” “这是你说的，二龙头。” “干了！”赵白朗抢过酒壶喝了一大口，哈出一口酒气，笑道：“就这么办，好歹要让鬼子吃个亏，也免得老子顶个败仗的帽子。” 二人说干就干，杨虎让参谋李显扬带一个小队留下保护赵白朗，率部趁夜悄然离去。第二天天刚亮，尹琦燮c金昌焕c柳麟锡带着作战计划找到宿醉的赵白朗，赵白朗看也不看，直接在作战计划书上签了名字，说一句“执行，你们指挥”就倒头又睡。 鸭绿江边，江南山脉西麓的楚山郡，日军第十一师团参谋长小川贤之助大佐和第十二联队长大桥势通大佐已经等待战机多日。 长谷川好道大将担任总督后，立即变更部署，采用整肃南方，合围北部山区的战略。计划以江界作为诱饵，造成第十一师团的第12加强混成联队c第三师团的第五旅团和第十九师团所属江界守备联队的三面合围之势，确保把朝鲜军赶到鸭绿江西岸，力争在江界歼灭朝鲜军主力。 只要把“捣乱”的军撵到鸭绿江那边去，再加强鸭绿江沿岸的巡防，剩下的就是慢慢的折腾朝鲜残余的义兵了。 小川大佐手里有四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炮兵中队个骑兵中队，与第十一师团的其他部队一样，都是满员额的战时编制。 说起来，第十一师团调驻关东还是因为第十八师团在山东沙河吃了败仗的缘故。原本，关东州驻军是两年一轮换驻防宽城子（长春）c公主岭c奉天c辽阳c海城c旅顺，常年只有一个师团的兵力。山东战后，何向东出关，奉天整军，关外形势顿时紧张。时逢第二师团驻防期满，由第十七师团接替，军部顺便把第十一师团也加强给关东州都督府，以备不时之需，其实就是给奉天的张锡銮施加压力。 哪知，张锡銮受不了压力，一头扎进三巨头的怀抱，引发了中国政局的大变更。随后，中日关系缓和，朝鲜军兴起，日本军部顺势就把齐装满员的第十一师团撤到朝鲜义州c安州。 1915年9月9日，驻扎安州的第11师团司令部电令“小川支队合击江界”，“安满支队接防楚山，并逆鸭绿江北上，强化边界巡防”。 小川大佐和大桥大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立即率主力以急行军沿鸭绿江北上，一日夜走了四十公里靠近渭原。而其先头部队一个中队则乘坐江上的快船，半天就抵达渭原，待主力接近时，又改走陆路向满浦挺进，欲与满浦守备部队合会。 正文 第293章 【看不见的对手】 秃鲁江汇入鸭绿江的南岸，满浦郡算得慈江道较大的郡城，对岸就是中国的临江城。此时，国防军第十五师一部正在临江城到白山一线“剿匪”，朝鲜军在江界，时不时闹出动静来，让满浦的日军守备队一阵紧张。 总算，小川支队要来了，守备部队长佐藤信大尉即将结束提心吊胆的日子，因而热切的等待主力到来。 以一个中队的兵力驻防满浦，还要戍守鸭绿江左岸一线，那是怎么也不够用的。对那些拖家带口渡江到对岸的朝鲜人，佐藤是防不胜防，往往只是定期的设个埋伏，抓一些人枪毙，上报敷衍了事。 可最近情况不同了，从满浦一带逃到中国临江地区的朝鲜人越来越多，每次都有军护送，搞得佐藤信左右为难。出击吧，害怕被军主力趁虚夺了满浦郡城；少派一些人出击，那多半是给人送战功，起不到作用；那就只能眼睁睁看到那些人口从秃鲁江北岸络绎渡过鸭绿江去。 总督府要追究下来小小的大尉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佐藤信大尉与驻在朝鲜的几乎所有低级军官一样，想不明白为何大日本帝国陆军部多派几个师团到朝鲜，一口气把那些捣乱的义兵消灭了？那样就省事多了！何须现在这样，整个第十九师团分为大队c中队驻守在朝鲜北部地区，每一处都是兵力稀少，极为被动。 站在满浦并不高大的南城墙上，佐藤信望眼欲穿，而12混成联队的先头中队却迟迟未到。 满浦城南四十里处，吉林老岭被鸭绿江生生斩断，延伸到朝鲜这边的余脉被称为江南山脉，造成此地颇有“两岸青山相对出”的气象。 小川支队（12混成联队）的本间中队遭遇了大麻烦。 “啪——”又是一声枪响，枪声在河谷间回荡，余音袅袅，让人一时间无法分辨枪声起处。本间大尉眼睁睁的看着河田军曹（中士）缓缓倒地，嘴里喊着“射击”，当手中的指挥刀却不知该指向何处。趴伏在周围的两百多官兵茫然的看着山岭c河谷c绿野c草丛，似乎每一处都会射出子弹来一般，那就“噼里啪啦”一阵乱打。 本间看出来了，急忙下令：“停止射击！浅野分队，前进！第一c第三小队搜索左右翼！” 浅野曹长（上士）弯着腰，用脚上的皮鞋踢着士兵们的屁股，好一阵子才组织好散兵搜索线，形成一个反“v”队形，曹长身先士卒，端着三八式步枪走在分队的最前面。 “啪！”山野中又响起一声枪，浅野曹长本能的想趴下，可自尊心和荣誉感让他仅仅略为缩了缩头，同时觉得有什么东西飞过了自己的身体。低头一看，军服左胸出现一个洞，正在咕咕冒出热血的洞。中弹了！脑中出现了这样的念头，身体立即就作出反应，呼吸困难了，身体脱力了，意识在快速的离开，整个人失去平衡，轰然倒下。 三八式步枪的65口径子弹，在600米内具有平直的弹道，在200米内命中人体，几乎没有衰减不少动能的弹头不会产生翻滚，一枪两眼，若不命中要害，杀伤力并不大。当然，如果是200米以上，因为动能衰减的因素，弹头就会在人体翻滚，在停止作用下造成严重的创伤。问题是，普通士兵，即便是以射击精准而著称的日本陆军士兵，又有多少人能准确命中200米以外的目标呢？ 仰躺在地抽搐着的浅野曹长累了，累得连睁眼的很困难，在合上眼皮的瞬间，他清楚的听到四周都是枪声。 左右两翼的小队向枪声起处包抄，引动了潜伏在山岭间的“敌人”，“噼里啪啦”一阵绵密的枪声中，不少日军官兵被击中，立时，包抄的两个小队近百人立即选择了趴下，还击，匍匐前进。 直到此时，本间大尉才看清楚战况，估计出敌军主力所在位置——就在山岭上。听听绵密的枪声，看看狼狈不堪的部队，想想已经造成的十多个伤亡。显然，依靠中队本身的力量无法在这种莫名其妙，连敌手的身影都看不到的战斗中占便宜，那就要求支队司令官作“战术指导”吧！ 左c右翼收缩，形成以中队长为核心的半弧形防线，派出传令兵，等待后续主力的到达。这是目前条件下，本间中队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混蛋！满浦守备队真是混蛋，近在咫尺的地方竟然有如此多的敌军，守备队竟然不报告！大尉阁下，中队的损失应该由满浦守备队承担责任！”小队长小仓中尉骂骂咧咧而小心翼翼的猫着腰靠拢，看到中队长面色不善，乃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说：“阵亡十八人，一人重伤，没有轻伤。” 本间大尉的腮帮子抽动了几下，转眼看着眼前的山岭，心中大喊：天啊，一次连对手都没有看到的小小战斗，就令中队失去了十分之一的力量，如果对方发起进攻，中队能挺到主力赶来吗？ “中队长阁下，我建议交替掩护退到鸭绿江边，掘壕固守，等待援军。” 退？退到几百米后的江边，那倒是安全了，至少能够拉开几百米的距离，造成己方对这几百米的火力控制。可是，如果己方后退，对手也同时撤退呢？这就是脱离接触，脱离战斗，损失了十九名战斗力的本间中队长将如何向联队长，向师团参谋长阁下交代？ 胆寒怯战，这种罪名一旦落实到头上，最好的结果是自个儿切腹谢罪！ 狠狠的瞪了小仓一眼，本间摆手道：“不，命令各队就地挖掘掩体，组织防线，第四小队，整装待命，我们一定要紧紧的咬住敌军！” “敌军在哪里？！“小仓中尉失望的吼叫起来，引得周围的官兵们纷纷侧目。 “小仓兼次郎中尉！”本间大尉的右手把住了刀柄，咬牙切齿道：“违抗军令，阵前咆哮，大大的死罪！” “嗨伊！”第四小队长小仓兼次郎不得不躬身领命，灰溜溜的离开，带着自己手下的六十多人准备执行“看不见敌手的进攻作战任务”。 看不到敌手，能怪谁呢？哦，可以怪这里的地形，却也要怪日本人自己制造的三八式步枪“太优良”。如果不追求最大射程和600米的平直弹道，就可以把子弹头拔下，倒出五分之一发射药，再装上弹头。如此造成的结果是——没有膛口焰，几乎没有膛口烟。 这一“价廉物美”的创造性“发明”，嗯还得归功于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长。而杨虎上校还有一个“代价颇高”的发明，那就是把德国进口的g08马克沁重机枪配合的2倍瞄准镜取下，用锉刀修整过镜座后，就能加装在三八式步枪的“枪机防尘套”后端，实现在400米距离上的精准射击。 青岛被日军攻占后，撤到胶县的德军携带了一部分光学器材，特别警卫营长杨虎在巧取豪夺下，也只搞到六个瞄准镜，配发给特勤大队六位最优秀的射手。满浦南面的山岭间，就潜伏着其中四位。 四位射手加上一个小队五十多人，就能把日军整整一个中队压制的不敢动弹。不，日军动了！ 杨虎居高临下，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楚，日军大部在就地挖掘掩体，一小队约莫有六c七十人在移动着编组搜索散兵线，看来，是冲着山岭在江边那一小段较为平坦之处去的。不是特勤大队长看不起小鬼子，而是小鬼子太不知趣，太不知进退，吃了一点亏就抹不开脸面，非要扭住特勤大队“捞一票”，那有啥办法？打呗！让后面的小鬼子知道，挡在这里的是主力！ 大队长一摆手，机炮分队长邓铎中尉心领神会，也学着大队长的气度一摆手，兄弟们就各就位，掀开日造四一式骑炮的伪装。邓铎亲自充当一炮手操纵方向c高低机，一边以直瞄直射的方式对准日军弧形防线的“核心”处，一边下达口令：“榴霰弹，三发，碰炸，来！” 炮闩打开，炮弹上膛，炮长挽起炮绳向中尉示意，中尉侧身背对火炮，炮长猛拉炮绳的同时开声大喝，“轰”，炮弹出膛，转眼间就在800米开外的地方炸开。鬼子的四一式骑炮真不赖，几乎没有后座位移，第二发炮弹很快上膛，邓铎早已瞅准弹着点，略事修正后侧身，炮长再拉炮绳，“轰”第二发炮弹出膛。几乎同时，炮闩打开，药筒退出，又一发炮弹装填进去，关闭炮闩。这一次，中尉没有修正，直接侧身，炮长毫不犹豫拉动炮绳。 说时迟来那时快，半分钟不到，三发炮弹在日军阵线中炸开。 “分解，撤！” 四一式骑炮的优良之处就在于全炮重（不含前车和弹药）只有600多公斤，可以轻松的由两人拖着移动，也可以分解后肩挑背扛进行短途机动。跟随骑兵作战时采用挽马拖曳，只有道路不平的情况下才分解驮载。 打几炮就转换阵地，即便对面的敌军暂时没有机枪和火炮，也要转移。如此可以让日军闹不清虚实，更可以在下一次炮击中达成“出其不意”的奇袭效果。更重要的是——战术素养。 正文 第294章 【血花飞溅】 炮弹的爆炸声来得远比绵密的枪声更加震撼c传播得更远，满浦城南的一座小山头上，守备队的前哨隐约听到了炮声，初时还不敢确认，直到第二c第三次爆炸声传来，才急忙向佐藤信大尉报告。 佐藤信不认为自己需要增援12混成联队，炮声从南边传来，肯定是12混成联队与朝鲜义兵交火了c开炮了，显而易见，朝鲜义兵们很快就会溃散的！ 距离本间中队最近的，不是佐藤信以为的“12联队主力”，恰恰是满浦城里的守备队。乘坐机器船逆流而上的本间中队，与在江岸曲折的山路间行军的小川支队间，越往鸭绿江的上游走，存在的距离就越大。 刚刚派出传令兵，本间大尉就听到炮弹破空而来的呼啸声，急忙卧倒，炮弹在左侧不远处炸开，白光乍现，“咣”的一声响，硝烟弥漫，大尉一时间看不到整队完毕正待出发的第四小队，却从爆炸中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敌军拥有火炮和地利，以一个小队的试探性进攻将毫无希望。 趴在地上的本间大尉向第四小队所在方向大喊：“停止进攻！” “咣！”“咣！” 又是两发炮弹飞来炸开，本间中队的官兵们除了趴下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好在三次爆炸之后，炮击停止了，挖掘掩体的工作恢复。本间大尉心有余悸，等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不会有炮弹飞来，按住腰间的军刀向第四小队跑去，他看到的第一个伤员正是小仓中尉。 中尉的左臂被霰弹打断，凄厉的惨叫着被几个士兵摁在地上，一名士兵抽出刺刀把尚未削断的皮肉割开，另一名士兵闭着双眼把着那条血肉模糊的胳膊，在听到同伴说“好了”的同时，立即把那骇人又恶心的胳膊朝不知哪个方向丢出，正好落在本间大尉的脚下。 本间罕见的没有发作，此时，他最关心的是中尉的伤势和第四小队的伤亡情况。 小仓凄厉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那断臂处刚刚扎上绷带就被鲜血浸透。断茬处过于靠近肩膀了，医护兵无法在伤口的近心端实施捆扎止血，只能一味的去堵，又哪里堵得住？中尉的惨叫声越来越令人心神不宁，因为，叫声渐渐的，渐渐的消失了。 本间从小仓苍白中带着青色的脸上收回目光，转向山岭的半山腰处，就在那里有炮击的闪光出现。距离太远了，怎么着也有800多米吧？步兵手中的轻武器对此无能为力。 “传令兵！”本间高喊的同时就意识到，中队的传令兵刚才已经派出去了。“你，立即去报告联队长，敌军主力在满浦南面二十公里处的横山岭！本间中队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本间中队的传令兵和临时指定的第二个传令兵，出发的前后时间只间隔了大约十分钟。 不一会儿，炮弹又飞来了，这一次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让挖掘掩体的工作暂停了一会儿而已。天色，势不可挡的暗下来，对本间中队来说，噩梦才刚刚开始。而远在几百里外的江界，一场几千人参与的进攻作战就要趁着夜色拉开帷幕。 在满浦，鸭绿江劈开山岭，把山岭分成了吉林老岭和江南山脉；再往上游，也是鸭绿江劈开了山脉，把长白山与狼林山割开。江界城就位于狼林山和江南山脉之间的秃鲁江河谷，因为秃鲁江从南向北的冲刷和遭遇山脉阻挡后的向西转折，这一带的地势稍微平缓一些。 赵白朗少将站在一座小山头上，西边日落的霞光映在他的右脸上，让背光的左脸和右脸形成强烈的反差，一如他的心情。 太阳下山之后，战斗就要打响。 军第一c第三联队缺乏攻坚兵器，也缺乏攻坚作战的战术训练，而且，因为这一个月来的“扫荡”作战成功，队伍快速扩张到四千余人，看似声势庞大，实则为乌合之众。第三联队会拖第一联队的后腿，大量的新兵会拖“老兵”的后腿。而攻坚c夜战，任一种战斗方式都对军队的战斗力要求苛刻！ 没办法啊，尹琦燮c金昌焕和柳麟锡只能选择在黄昏时发起进攻。道理很简单，此时还看得见，打一会儿就天黑了，如果不顺手，那就趁夜撤退；如果突破了城墙，那就在江界城里慢慢折腾。棒槌的脑瓜子就这么想的！ 实际上，关键不是攻城能否成功，而是军白白浪费了几天的时间，又从分散到集中在坚城下，肯定被日军掌握了确切的行踪。如此，完全悖离了游击战c运动战的宗旨。 失败是肯定的，此时的赵白朗最希望的是军在城下受挫，赶紧收手撤退，而非陷入巷战中被日军合围，又或者夺取城池后被日军合围。人心是肉长的，看着那些朝夕相处的棒槌们犯错误，即将付出鲜血的代价，赵白朗心中的不忍是越来越浓重，完全没有了几天前夜间那种怨气冲天的憋屈。 又能怎么样呢？前几天都劝不住，此时已经拉开架势了，再去劝就等于自讨没趣。 操蛋的棒槌！ “参谋长”赵白朗身边，特勤大队参谋李显扬中尉忍不住了，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见参谋长没啥“那样”的反应，乃道：“下令停止进攻吧，现在还来得及撤下来。” “你没看明白，军不经受挫折，就不会依赖我们。放心吧，你看好那几个岗哨就行。” 李显扬指挥的第一中队第三小队分散在狼林山西麓的几个山头和路口，默默的替军把风c放哨。 一面白底太极旗在夕阳最后一抹光辉下挥舞。江界城四周出现了一股股灰色或者白色的人潮，一的涌动着向城墙逼近。 东面的城头上，日军第74联队长矶村良大佐用望远镜打量着城外出现的人潮，嘴角咧开来，蹦出一句：“嗦嘎，鲜人义兵，将尽亡于江界城下！来人，无线电开机，联系友军，会战江界！机枪，准备！” 近处，城墙上用沙袋垒砌的机枪巢里，一名曹长放下望远镜，指挥射手调整射界，弹药手把弹钣装入机匣，“哗啦”一声响，枪机把第一发子弹顶入枪膛。 江界，慈江道首府，日军第74联队部驻在地，有一个满员步兵大队个机枪中队和一个装备两门老式友坂野战炮的小队。这些部队才是74联队的核心武力，不是在军扫荡作战中对付的那些没有重机枪和火炮的守备队可以比拟的。 “咣！”一发炮弹准确的落在城门爆炸，腐朽的c权充门面的城门洞开。爆炸的冲击波传到城墙上，矶村良大佐毫不在意，朝鲜义兵们拥有火炮的消息早就在日本驻朝鲜军中通报过，不值得为此大惊小怪。城门被轰开，更有利于74联队抓住军，给合围部队创造歼敌机会。 大佐以手作势，“刮刮刮”三八式重机枪打响，带着哈奇开斯特有的沙哑声，就像鸭子在叫唤。重机枪的咆哮就是信号，城墙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排枪声，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们很快就找到了感觉，退壳c上膛c击发的动作整齐而富有节奏感，三八式步枪的快瞄立框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100米到150米的距离上，一个步兵分队的排枪齐射完全能抵得上只有30发弹钣的重机枪。 矶村良的判断很准确，东城确实是军的主攻方向。因为这里地势最为平坦，城外有几幢屋舍可做掩护，而东城墙也最为破旧，城门被一炮轰开就是明证。为此，大佐联队长在此督战，在城门洞深处还有特别的安排。 起处，军的进攻队形还比较有“章法”，城头上的火力倾泻而下，进攻队列中出现伤亡之后，战士们本能的退避“弹雨”动作没有被军官喝止，扎堆儿的现象自然而然的发生了，马上就引来城头上重机枪的弹雨。 这不是进攻，而是主动的来接受死亡的召唤！ 身先士卒的第一联队长金昌焕趴在地上，目睹了部下一的冲上去，一从后背爆绽出雪雾，一的栽倒在距离城门洞不过二十米远的地方。他回头看去，掩护的火力呢？安武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开火？！ 思想间，一幢泥砖房屋的角落处喷出火舌，“刮刮”的枪声响起，火流直冲向城头。日军机枪火力一滞，金昌焕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手枪喝令趴伏在地上的军们前进。 “轰！”泥砖房屋处传来爆炸声，尘烟弥漫中，机枪哑火了。教训呐！火力支撑点怎么可以放置在“可作炮兵观察参照物”的屋舍里呢？鬼子的炮火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c命中目标！ 金昌焕只回头看了一眼，心中虽然悔恨，可眼见到城门洞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禁加快了脚步，一边猛冲一边大喊：“冲进去！冲进去！攻下江界！” 军官兵们从分散变为聚拢，一起向城门洞冲去。城头的另一侧窜出一道火流，子弹泼洒在人群中，飞溅出一朵朵血花时，枪声才传入金昌焕的耳朵里。原来，鬼子还在那边隐藏了一挺机枪！ 正文 第295章 【意外的突破】 进攻的军第一联队死伤枕籍，再次被压制，金昌焕紧贴着地面趴着，看到成窜的子弹带着红色的光芒飞射而来，“啾啾”的在地面上打出一阵阵尘烟，不时有中弹者的闷哼声或惨叫声入耳。 如果就这么趴着，迟早要吃子弹的！ 金昌焕举枪，瞄准城墙上那个喷吐火舌的地方扣动扳机，在拉动枪机时大喊：“南基用！冲！” 南基用已经冲不动了，他的中队大多躺在前后百米左右的地方，身边只有七八个人的他看了看黑黝黝的城门洞，高喊：“我要增援！”喊声招来城墙上一阵排枪，南基用机灵的在地上翻滚了几转，团身缩在路边的一个水坑里，躲过了这一波弹雨。 “咣！”炮弹在城墙上炸开，军唯一的四一式骑炮是攻击部队所有人的依靠。 金昌焕向后招手，大喊：“崔日伦！” 话音未落，第七中队已经运动上来，从他的角度看去，进攻队形比较疏散，崔日伦就冲在中队的最前面。无疑，中队长们都是勇敢的，他们的勇敢让部下受到鼓舞，表现出前赴后继的气概来。崔日伦中队发起进攻的同时，洪忠喜中队和吴祥世中队也携带长梯冲到城墙下，恰在此时，坍塌的屋舍下，大队长安武操纵机枪向城头射击，一发炮弹从后方呼啸着掠过头顶，在城头上炸开。 金昌焕c崔日伦一前一后冲到城门洞口，举枪向城头射击。 南基用从水坑里爬出来，摸出一枚马尾手榴弹，在城墙的砖石上磕开引信，丢进城门洞内。“轰”的一声响，接着又是“轰轰”几声响。原来在城内侧的日军听到爆炸声，以为军已经冲入城门洞里，在丢出手榴弹之后撤退。 “蓬！”架设在山头的四一式骑炮又射出一发炮弹，顺着炮弹飞行的轨迹和在城头的炸点，赵白朗看到军已经冲入城中，情知有异，派传令兵姜玄洙去找尹琦燮，要求第三联队第一大队停止进攻南门，转向东门作为预备队。 城头上的日军纷纷撤退，完全出乎进攻者的意料之外。指挥炮击的李显扬失去目标，在下令向前转移阵地后，找到赵白朗说：“参谋长，鬼子多半在耍诈。” 赵白朗点头道：“我们的哨兵至今没有发现敌情，南面的熙川c东南面的长津湖，日军两个支队现在到哪里了？江界的鬼子守军如此轻易的放弃城墙，肯定是想吸引军把主力陷进城内巷战中，以便增援来的日军实施包围。满浦方向有杨虎在，我不担心，就是担心熙川和长津湖方向，现在都还没有动静，真的让人心里没底。” “下令撤退吧，参谋长。” 赵白朗手指蜂拥进城的部队，苦笑道：“付出伤亡几百人的代价，总算攻进东门，我下撤退命令，让他们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果？他们谁会听？！李参谋，你去接手第三联队第一大队，沿秃鲁江向南搜索前进，选择有利地形构筑防御工事。注意，行军时把尖兵放远一点。” “参谋长，大队长给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看好炮。” “执行命令！” 李显扬犹豫片刻，还是立正领命而去。赵白朗看着中尉离去的背影，摇摇头，他实在不理解日军有何企图？按说，军攻击江界，各路日军应当立即向江界增援，力争把陷入攻击作战的军合围在江界城下。可是，江界日军很明显的放水，把东门丢给军，而应该出现的各路援军却迟迟没有出现。第十一师团的一个联队被杨虎拖住了，这个可以理解；可第十九师团和第三师团呢？他们可没有第二个c第三个杨虎的牵制。 日军援兵迟迟不到，把东门放给军的江界日军兵力不足，依靠巷战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如此，说不一定军还真能攻下江界，震动全朝鲜呢！ 赵白朗不相信担任过日军参谋本部总长的长谷川好道大将会犯低级错误。 借着最后一丝天光，赵白朗取出地图铺在皮包上研读。战前，已知日军第十九师团之七十五联队在东狼林集结；日军第三师团的主力第六联队在长津湖地区，很有可能已经翻越狼林山，与熙川之第十九师七十六联队的一个守备大队会合，从南向北进击江界。这两路日军，任一路都不是军能够对付的，只要他们一出现，军就必须不惜代价的撤出战斗，遁入山林。 嗯恐怕是因为敌军第十二联队还没有进入满浦，也就还没完成对军向鸭绿江西岸撤退通道的封锁。 鬼子的野心很大，想一战全歼军第一c第三联队呢！ 下了判断之后，赵白朗心里踏实了许多，杨虎下了“阻击三天”的保证，那么，江界这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再打24小时，明天傍晚前结束战斗，全军转移也来得及。 天色渐渐黑尽，江界城内的枪炮声一刻不曾停歇，好几处火头越烧越旺，高达十余米的火头把全城映得通红，又在江风的吹拂下向南推移，逐渐的把一半的江界城卷入火海。 火是日军故意点的，目的是用火势和风向封住南面，从而节约兵力转用于城北c城西的街垒防御作战。 大火把指挥城南战斗的尹琦燮“撵”出来，拨出一个大队给李显扬之后，他找到赵白朗，说：“参谋长，东城的战斗突破得太快，日军兵力收缩之后，城内巷战越来越难打了，各部配合不力c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还请参谋长进城指挥。” “指挥？”赵白朗冷笑着摆手道：“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指挥。” 尹琦燮哑然，转头看着火光冲天的江界城，一时间找不到理由说动参谋长。 部队没有攻坚的经验，除了在火炮和机枪掩护下猛冲之外，没有别的战法可用。攻入城内之后，街巷作战让队伍的建制越加混乱，打着打着就完全乱成一团。如此状态，绝对无法攻破日军在电报局的核心工事和周围的街垒阵地，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参谋长，是否下令停止进攻，整顿建制之后，天亮再打？” 赵白朗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可以。” “那，我去下命令，这些人呐。请参谋长多多包涵。”尹琦燮摇晃着脑袋走了，留下一句没说完的话，赵白朗却能理会到其中的意思。 随着军的壮大，人员的成分越来越复杂，拉帮结派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还出现了“人多枪多话语权就多”的山大王现象。比如第一大队长安武，依仗第一大队有五百多人枪，多半在明月沟受过训，参加过多场战斗，装备最好，综合战力最强，隐隐然有“欲取联队长金昌焕代之”迹象。 大队长如此，联队长也无可奈何，副司令是看在眼里c急在心里，也只能打过这一仗转移到白山之后进行整肃了。副司令有整肃的想法，恐怕参谋长的想法更甚。其他人也都知道，一旦队伍过了鸭绿江，参谋长在人事上就是一言九鼎。于是乎，很多人存着“夺占江界为根据地”，不再回白山的心思，明知道江界难打也硬要打。 赵白朗是不看好尹琦燮去下令的，停止进攻在某些人看来就是浪费时间，就是日军增援部队距离更近，就是退向鸭绿江西岸。 尹琦燮进了东门就没回来，城里的枪声依旧绵密 满浦城里，佐藤信大尉等到天黑也没等到12联队到来，先后派出三拨十二个人去联系，十二个人一去就是黄鹤不复返，证明了在满浦城外的夜色中潜伏着危机。反正，佐藤信大尉决不会出城了。 南边四十里处的河谷地带，本间大尉蜷缩在掩体中，百无聊赖的看着夜幕中那几颗寥落的星辰。 布置警戒c制定夜间战斗配合细则c挖掘掩体发展成一条浅浅的堑壕防线，强颜欢笑的给部队打气鼓劲诸如此类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在黑夜和潜伏在黑夜中的危机折磨下，祈祷能安然度过漫长得令人无法忍受的黑夜。 “啪——” 枪声！本间大尉翻身趴伏在掩体中，抬起头看向四周，黑沉沉的夜幕c黑黝黝的山体c在堑壕中移动的黑影此外，什么都看不清楚。“各小队，原地待命，不要慌乱！”中队长的命令很快就起了效果，堑壕中再无人影晃动，惊慌的情绪也渐渐平复。 寅永幡少尉弓腰埋头走近，侧卧在大尉身边说：“报告，是第三小队上等兵栗元荣二的枪走火。士兵们太紧张，也太困倦了，栗元抱着枪打盹时，手指都放在扳机上。本间阁下，卑职以为，与其坐等天明，不如发动夜战，全力一搏！” 坐等天明？这话应该换为“坐以待毙”，反正，寅永幡少尉的意思就是如此。 本间有些心动，在沉寂的黑夜中带着恐惧的心理等待天明，这是一种足以令人发狂的境地。 “召集军官会议。” 军官会议只进行了几分钟，大家一致决定趁夜向满浦作决死突击。 夜战准备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296章 【深夜炮击】 夜战，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不容易。 本间中队的夜战准备完全按照日军夜间野战条令进行，无论官兵，左臂扎上白布条用于识别敌我；背囊上也挂着白布条，方便摸黑行军时后面的人跟随，以免掉队。特别规定夜战联络信号和口令，各小队之间的距离从白天的300米左右缩短到30米，尖兵分队与主力距离在50米以内。强调射击纪律，没有军官指引射击方向时，不准开枪；鼓励积极主动的白刃战，要求小队c分队c战斗组密切协同 一切准备停当，本间大尉正要下令出发，后面有了动静，口令互答之后方知，联队主力总算跟上来了。 鸭绿江左岸地形复杂，道路崎岖，第十二联队主力这一路走得很辛苦，虽然小川贤之助大佐一再严令“加快速度”，但是强行军的速度也真的快不起来，远远落后于先头中队。 晚八点后，本间中队的两名传令兵带来“与敌主力接战”的消息，大桥势通大佐趁机要求与司令部联系，以确认敌情。小川贤之助根本就不相信“先头中队遭遇的是朝鲜军主力”，他知道大桥大佐的真实意图是让部队喘息，乃下令休息一个小时，却也算赶得正是时候。 本间中队积极准备夜战，赢得两位大佐的夸赞。但是，两位大佐在听了本间大尉的详细报告后发生分歧。 小川贤之助认为，此战谋划精密，司令部通过特殊手段对朝鲜义兵情况了若指掌，除非支那军卷入，朝鲜义兵不可能再有一支“主力”挡在满浦以南地区。 大桥大佐则认为战况瞬息万变，不排除朝鲜义兵“围点打援”的可能。如此，相对靠近的第三师团c第十九师团部队会安全一些，不是“打援”的好目标。鸭绿江边的第十二联队形如孤军，义兵即便打援不成也可以就近撤向鸭绿江对岸，受到支那军的庇护。 大桥大佐的部下，包括准备夜战搏命的本间中队长在内，都认为联队长的分析是正确的，然而，日本军制严厉，同为大佐的小川贤之助才是最高指挥官。小川贤之助以师团参谋正长指挥第十二混成联队作战，需要依靠十二联队的各级军官，也就要争取大桥大佐的配合。 折衷之后，夜战取消，部队就地休息，天明后向满浦“攻击前进”。只要到了满浦，就能得到江界的消息，准确的把握战况。 满浦之敌不出城，河谷之敌得到主力增援，又行动“稳当”，无可乘之机。这让杨虎抓耳挠腮，颇有面对美食却找不到地方下嘴之感。 三百对四千，杨虎有把握层层阻击，让第十二联队三天也爬不到江界城下。不过，在敌军主力赶到而形成绝对优势之后，单纯阻击是吃力的c不划算的！如何打好阻击战？早在1911年冬天的黄陂城椅子山上，何向东就提出“牛皮糖战术”，贯彻积极防御思想。作为当今总参谋长的“得意弟子”，特勤大队长杨虎上校决定——鬼子别想安生过夜。 摸黑找到机炮分队长邓铎中尉，杨虎问：“白天干了三炮，现在还能打中不？” 邓铎一时间没有明白大队长的意思，杨虎抬手指了指河谷，说：“还是那个方位，无目标，打三炮，你能保证把炮弹丢在那边吗？” 嗬哟，大队长这话说的也太绕弯子了！不就是担心炮班转移阵地后，无法按照白天装定的射击诸元“盲射”了嘛！白天开炮前，中尉就看得很清楚，在河谷的地形条件下，那里是最为合适的指挥位置。敌军主力增援上来了，却没有发起夜战，那么，肯定会在天亮后向横山岭进攻。大队长此时要炮班“给他几炮”，疲劳敌军是其一；引诱敌军向炮班所在地发起夜间进攻，大乱日军部署和作战节奏是其二；万一干死个鬼子指挥官，呵呵，那是其三。 “没问题，大队长，瞧好了！”邓铎摩拳擦掌就要招呼炮班动手，杨虎拉住他说：“慢，先说说看，没把握打中的话，宁愿不开炮。” 大队长很善战，也很好学，可是“三角”这门学问一直不咋地。 “大队长，其实这事儿很简单，测定炮班现阵地和白天阵地的距离c方位角，解个题” 杨虎不客气的打断道：“屁话！天黑，怎么测？” “炮班第一c第二c第三阵地，互相距离c方位角，都在图纸上。白天打了三炮就转移阵地，方向机c高低机都没动过，嘿嘿” 特勤大队内有个专业炮兵军官就是好啊！ 凌晨两点，山岭间忽然爆出一阵枪声。河谷宿营的日军第十二混成联队立即作出反应，各中队遵照宿营命令原地警戒待命，各岗哨纷纷回报：没有敌情。日军官兵们紧张的等待了许久，山岭间静悄悄的，似乎从未响过枪一般，只有鸭绿江水“哗哗”的向南偏西方向流动。 联队长大桥下令取消警戒。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山岭间又爆发出一阵枪声。这一次，赶了两天路的日军第十二混成联队官兵们都懒得动了。只有岗哨责任在身，又被枪声从迷迷糊糊的状态惊醒，一个个瞪大眼珠子四下察看，四周都是黑乎乎的，能看到啥？原本就没啥，自然就看不出情况来。 三时三十分，山岭间爆绽出一朵“小小而耀眼的火花”，75炮弹转瞬间就带着“嚯儿——”的啸叫声飞来，在黑暗中的某处爆绽出一朵大大的c更加绚丽的火花。 “咣！” 靠着马鞍子打盹的小川贤之助大佐猝不及防，被冲击波推得扑到地上，嘴唇上c胡须上c鼻子眼睛上沾满了泥土。炮击！大佐反应过来，“呸呸”吐出嘴里的泥沙后，大喊：“炮击！” “咣！”又一发炮弹炸开，把两个从迷糊中惊醒后四处乱跑的士兵掀飞，也把刚刚想坐起来的小川贤之助再度推倒。大约十米远处，大桥大佐冲到值班的重机枪阵位上，指着北方的山岭“闪光处”，大喝：“射击，狠狠的射击！” 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小川贤之助大佐没有听到大桥的命令，等他再度爬起来时，正好看到重机枪阵地上闪烁着一条长达一米有余的火舌。 “不！停止射击！转移阵地！” “刮刮刮，刮刮”机枪的咆哮声中，大桥大佐和射手都没有听到小川大佐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或者是听到了，却没有听清楚。小川见状，本能的拔腿就向机枪阵位冲去，刚跑了两步就看到山岭间的火花，危险！一闪念，他急忙转身，以鱼跃的姿态向大地仆去。 “咣！”第三发炮弹在机枪阵位后方五米处炸开，饶是如此，也把机枪阵地笼罩在火光和烟尘之中，强大的冲击波掀翻了机枪，也把扑倒在地的小川大佐震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爆炸的强光过后，强光映照出的影像清楚的留在小川大佐脑海中——射手的身体扑翻了机枪，大桥大佐侧身倒在子弹箱边，副射手倒在射手旁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扑倒了机枪？ “大桥君！”小川大喊。 “联队长！”附近的日军官兵们也发出惊呼，好几个黑影冲向机枪阵位。 “防炮！隐蔽！不许开枪！”小川嘶吼着下令，随即就匍匐到大桥身边，连声呼喊：“大桥君，大桥君。”就着黯淡的天光，小川在呼喊的同时看到大桥势通脑后c背部一片血肉模糊，不知有多少霰弹子打入了这位大佐军官的身体。 可怜的大桥势通！愚蠢的大桥势通！ 不，愚蠢的不仅仅是大桥势通，还有小川贤之助！本间中队的夜战应该发起，至少要把前方那道山岭控制住，又或者应该把联队的指挥位置设在后方靠近江边的凹处，还强行军，极度疲累，本间中队的战斗准备，未知的敌军火炮位置，等等一系列的因素作用下，两位大佐军官都忽略了地形不利的因素，战场上的这一忽略，就要以生命为代价去弥补。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本间中队为主，河野中队掩护右翼（左翼就是鸭绿江水），准备，出击！” 再次挨了炮击，本间大尉比谁都看得明白，如果不控制制高点，今晚还会有炮弹不定时的落下，不知道下一次阵亡的又是谁？与疲劳的联队主力相比，本间中队休息了半夜，体力基本恢复，夜战准备已经就绪，大佐的命令没有理由不执行。 可是，此时的本间大尉与前半夜的本间大尉，在思想上有了一点点不同。 主力没有到来之前，本间中队要靠自己求得安全，争取安全的办法只有一个——发起决死的夜战。主力到来后，两位大佐取消了夜战计划，也让本间脑子里那根“决死的弦”崩的一声断掉，再也接续不起来了。 黑漆漆的里，黑黝黝的山岭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可怖！ 本间大尉咬牙切齿一阵，抽出指挥刀斜斜的举起，大吼：“第二中队，以夜战队形，出击！” 黑暗的河谷地上冒出一百多个黑影，排成疏落的散兵线，跌跌撞撞的向北方的横山岭前进。 （明天结束战备，恢复到两更或三更。） 正文 第297章 【马到功成】 江界城内大火熊熊，灼热的空气带着焦糊糊的臭味弥散全城，起处还有惊慌的居民跑出屋舍想要救火，很快就被双方来往飞射的子弹打倒在地。眼见救火无望，整个南半城都将陷入火海，江界城内的百姓纷纷从南门c东门逃出。 东门内左侧有一幢青砖砌成的房屋，算是这一带最坚固的建筑，为了夺取这里，军第一联队付出十数人伤亡的代价。 此时，金昌焕身边只有司令部传令兵姜玄洙c第七中队长崔日伦和十来个第一c第三c第七中队的战士，噢，还有一个第三联队的，不知怎么的“混进”第一联队里来了。 乱套了，战斗越往城内纵深发展，军的建制就越混乱。各级指挥官之间几乎没了联系，往往是身边有人就抓来用，哪管他是哪部分的？又身负何种使命？各大队c中队长们心思很简单——往里打，打到日军74联队司令部就算赢了！ 如此混乱的局面中，金昌焕渐渐明白了，这一战就算能拿下江界，第一联队也剩不了几个人；如果不能拿下江界，有大量伤员的拖累，队伍能从江界跳出日军的合围圈，安然渡过鸭绿江吗？别指望了！ “姜玄洙！” “到！”刚刚放了一枪，拉动枪栓的姜玄洙立即回应。 “立即向参谋长报告，第一联队决心死战江界，请参谋长组织第三联队交替后撤，去长白山！再姜玄洙，请转告参谋长，金昌焕错了，快走！” “砰！”姜玄洙扣动扳机，没有遵命行动的意思。 金昌焕提枪到姜玄洙身边，从墙头向外看了一眼，反扑的日军或隐身街角，或趴在地上，借助火光照明，不时的开枪射击。 “姜玄洙，昨晚，我正式向参谋长推荐你去读军事学校，你会成为一名好军官的，大韩帝国（朝鲜高宗于1907年称帝，改国号为大韩帝国）需要好军官。” “参谋长的命令。”姜玄洙拉开枪膛，掏出一夹子弹压入弹仓，同时学着赵白朗说话的语气：“姜玄洙，你必须跟着联队长，保护联队长。” “笨蛋，军可以没有金昌焕，却不能没有参谋长，也不能没有未来的好军官！快走，立刻就走！这是战场命令，违令者军法从事。崔日伦，你，也走！” 崔日伦挂着一条膀子正照顾伤员，听了联队长的话，走到姜玄洙身边说：“子弹留下，你快走。江界，我们打不下来，你看，第一大队往城北攻击顺利，城东却有大批日军反扑，我们无法前进，这说明日军的防御是有组织的，故意吸引我们的部队往城内突击，他们却随时可以夺占东门，卡住我们的退路。我们和日军，差距太大，姜玄洙，大韩复国就指望你了。” 金昌焕把第七中队长的话听入耳内，心中未解的疑惑顿时有了答案。 崔日伦说的不错，凭军目前的军事素质和武器装备，按道理是不可能轻易打破东门的，安武c李东宁也不可能向城北顺利发展。很简单，如果日军果真那么虚弱的话，外面那股怎么也打不退的日军又作何解释呢？ “联队长，下令撤退吧，我们在此坚守东门，第一c第二大队就还有可能撤出，这仗。”崔日伦一脸痛苦的说：“不能再错下去了！” 崔日伦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强攻江界。1911年，他考入日本陆士，1912年因在陆士的朝鲜学生中宣传反日被开除c随即逮捕，押解回朝鲜洪洞监狱服刑两年，出狱后他立即投奔义兵运动。他对日军的认识远比普通朝鲜人清楚得多，知道以今天军两个联队四千人枪，是无法击破江界一千日军的！ 参谋长赵白朗主张在江界外围的“拔点打援”，目的不是进攻江界，而是利用周围据点吸引江界日军增援，半道歼灭之。对此，崔日伦深为赞同，积极拥护。可是，日军肯定识破了军的战术，“拔点打援”并未起到吸引江界守军出城增援的目的，反倒因为拔点战斗过于顺利而造成军一部分人自大情绪高涨，把“拔点”的对象从周边据点转移到慈江道首府江界。那些人还利用参谋长的身份问题，压制参谋长的命令和支持参谋长的军官们，可以说，盲目的自大是导致军陷入当前困境的主要原因。 看看这满屋子的伤员，还有那些战死后无法收敛的同伴，自大的代价无比的高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联队长，下令撤退吧，我来阻击日军。” 尹琦燮恰好赶到，听到崔日伦的说话，瞪了一眼看在犹豫的金昌焕，径直下令：“崔日伦，你去第一大队；姜玄洙，你去第二大队。告诉安武和李东宁，半个小时之后必须撤到东门，否则军法从事！” 崔日伦和姜玄洙当即奉命离去，尹琦燮和金昌焕赶紧的收罗人手，把能够拿枪的伤员统统动员起来，阻住日军的反扑，坚守青砖房和东门口一线 李显扬中尉带着第三联队第一大队以搜索行军的方式，于凌晨四时许赶到江界城南，秃鲁江畔的黄草岭，就地设防。 第三联队原本只有四个中队，没有大队一级建制，近一月来的外围作战造成极大影响，不满日本统治的朝鲜青壮纷纷投军，第三联队才有了大队建制。第一大队是以原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一个小队加上新兵扩编而成，入伍不足一个月的新兵占了一半，就算过江前的“老兵”，也不过是在通化c临江一带进行了三个月训练而已。 大队长金锡夏以前当过朝鲜新军士兵，中队长玄正卿c李振卓c车用莫却皆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 李显扬拿这些人无可奈何，只能凡事亲力亲为，从兵力调配c防线设定c挖掘工事c派出前哨边做边指点，忙累得半死才算安排妥当。回头一看，北边的天空依然被大火映照得发红，东边的天际线却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特勤大队的中尉参谋不知道自己能带着这帮子“乌合之众”坚持多久，只希望江界那边的战斗赶紧结束，那么，自己还有可能把第三联队第一大队带回去，假以时日，这支部队未必不能打仗！ 北边的战斗分明还在继续隔着老远，李显扬都觉得安武c南基用c李东宁那几个家伙就在眼前一般，这是一群莫名其妙的棒槌，真他娘的是一群棒槌！ 距离黄草岭不过二十里的成干里，昨夜刚刚成为日本驻朝鲜军司令部前线指挥部。 野战炮兵第26联队长富山正彦大佐手里还没有一兵一卒，却显而易见的受到长谷川好道大将的重视和信任，被临时任命为前指参谋长，协助第三师团长仙波太郎中将指挥。 这是一个临时中的临时搭档。首先，参谋长是临时客串的，其次，师团长仙波太郎已经接到调任军事参议官的命令，只等接任的大庭二郎中将到来就交卸责任。“驻俄观战武官”大庭二郎中将刚刚回国述职，恐怕还需几天时间才能接手第三师团。这，让眼看着就要转入预备役的仙波太郎获得一次“在现役挣扎”的机会，很显然，这个机会是长谷川好道大将刻意为仙波中将安排的，同时也能提携一下炮兵大佐。 为了确保仙波和富山能够捞到战功，大将命令第三师团出动最精锐的第六联队，“最精锐”的判语可以放在日本陆军中与任何一支联队级部队比较。 可就是有人不开眼，竟然想着与仙波太郎中奖c富山正彦大佐抢功。谁？就是第74联队长矶村良大佐。 凌晨三时许，矶村良大佐报告前指曰：我军已经占据优势，只待天明就全歼来敌。 这一无视鸭绿江支队（第12混成联队）和南路支队（第3混成联队）c东路支队（第75联队），意图吃独食的做法，令仙波太郎中将异常震怒，当即回电江界，要求矶村良大佐确保“不放走一个鲜人叛兵”，又派出第三联队第一大队作为南路前锋，连夜强行军，务必于天亮之前赶到江界，参与对鲜人叛兵的最后围攻。 整个朝鲜军上下，从长谷川好道大将到下面的士兵，都把这次以江界为诱饵的三路合围作战，当做“马到功成”的必然胜利看待，要考虑的无非是在此战中立下几多功劳而已。 当然，暂时没有取得电讯联系的第12混成联队除外。 江界城内鏖战正急，黄草岭转眼间就要打响，而满浦城南的横山岭上，一场散兵战斗打得本间c河野中队焦头烂额。 “嘶嘶”一发照明弹升空，“啪c啪！”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尚在前进状态中的日军被撂倒好几个。等日军反应过来纷纷扑倒在地，盲目还击时，照明弹渐渐黯淡，缓缓的落地，大地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军官的督促下，日军向方才闪过枪口火光的地方鼓勇前进，刚刚翻过山鞍部就迎头撞上一股“朝鲜义兵”，“轰轰”手榴弹不分个数的飞来，炸成一片，硝烟未散，手枪“啪啪”打响，做好白刃战心理准备的日军纷纷中弹倒地，余者勇气顿丧匆忙后退。 此时此刻，即便有人卷入白刃战，那也是极个别落后日军的被“朝鲜义兵”围攻，转眼间就在绝望的惨叫中被刺刀捅成血筛子。 正文 第298章 【横山岭战机】 挨了炮击，折了大桥大佐，目睹本间中队和河野中队狼狈不堪的退下来，小川贤之助大佐彻底抛开了师团长的“战役训令”，认同了大桥大佐的判断——军佯攻江界，在满浦以南的横山岭打援。 想法一旦确立，小川贤之助大佐就生出浓重的担心来。 黑夜中，肯定有不知多少朝鲜军从四面八方的山岭间向横山岭聚拢，兴许到天亮时，第十二混成联队就会发现已经落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吧？ 派出传令军官赶回渭原用有线电报报告战况和“第十二联队决意以身为饵，拖住鲜人叛军主力，等待各路皇军合围”的临机决定。小川贤之助大佐命令各大队就地展开野战构工，配属作战的炮兵中队也在鸭绿江边一小块平坦的河滩上摆开，做好“背水一战”，坚决防御的准备。 河野仲平大尉安顿好部队和伤员之后，带着“败阵”的忐忑向小川大佐报告。 “黑暗中无法掌握全中队的情况，仅就第四小队遭遇的敌军来看，不是鲜人叛军，绝对不是，卑职可以用军官的荣誉保证这一判断。大佐阁下，卑职驻防海城时曾听满铁的一名职员说起过支那军第十五师，这个师团曾经参与山东作战，如今他们就在鸭绿江对岸，不排除他们偷偷过江，换了鲜人平民的衣服作战的可能。” 小川贤之助心里何尝不疑惑？在他眼里，鲜人与几年前的“清人”一样不适合当兵打仗，他们缺乏军人的荣誉感和奋勇献身的精神。一支军队从编组到善战，中间有太长的路要走，去年冬才从长白山北部地区兴起的“鲜人军”，怎会转眼间就变得如此之强悍？ 没有支那军的帮助，显然不可能！ 但是，支那军在背后帮助鲜人叛军，只要不被日本抓住确切的把柄，那么，这事儿就会成为“秘密”。如果支那军直接参战，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很可能会引发日本和支那的一场大规模战争。对此，军部都抱持着慎重的态度，对此次进击鲜人叛军的支队指挥官都有明确训令——不得越界与支那军发生冲突。 “河野君，你说的（这些话），本间君已经说过了，本间君还听到对方喊话时带着浓重的汉语发音。可惜，你们都没有抓到任何一个支那军人。” “阁下。”河野当然不会傻到缠着大佐却解决大佐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如果是支那军参与的话，我军炮兵阵地设在河滩上，极容易被对岸的炮火击中。” 对岸！对岸？！ 初露的晨光下，鸭绿江对岸的山岭间雾气蒸蕴，莽莽苍苍的山岭含羞带怯的渐渐露出本色，不再是夜幕中那另人心生畏惧的黑影了。对岸的支那军会不会架好了大炮呢？不会！除非支那军想挑起两国的战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昨夜对战的“支那军”就无需换装为朝鲜人平民了。 “河野君，抛开顾虑和挫折的灰心，迎接新一天的战斗吧！” “嗨伊！”河野仲平有些郁闷，他要表达的不是败阵后的“顾虑丛生”，而是毅然决然的为大日本帝国献身的勇气，为此，他要请战，天光大亮之后，他想再一次发起对横山岭的进攻。这话怎么说着说着就偏离了轨道呢？他还待分说，却见大佐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只得怏怏的鞠躬后离去。 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河野仲平的嘴巴巧一点，兴许就能说动大佐同意河野中队再度进攻。那么，横山岭上已经空无一人的真相就会揭破，那么，大佐肯定就会修改自己做出的判断，命令部队向满浦前进了。 很多时候，嘴笨，会害死人滴！ 第十二混成联队的传令军官加纳中尉没有走陆路，他是乘着草草扎成的木筏顺流而下，到达渭原时，正好是早上九点左右。不多时，电波就把“鲜人叛军主力在满浦南的横山岭，12混成联队攻击受挫，大桥大佐中炮身亡，已经就地转入防御”的消息传到成干里的前线指挥部。 仙波太郎中将看过电报，脑子顿时“嗡嗡”作响起来。什么？什么！军居然还是“围点打援”的套路！ 难怪，难怪手中只有一个加强步兵大队约千余兵力的矶村良大佐会信心满满的说，已经掌握了优势，天亮之后就能全歼攻城之鲜人叛军。那此时此刻，恐怕江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吧？那，矶村良的战果到底有多大呢？恐怕那只是一场虚张声势的进攻！ 如果军攻打江界是虚张声势，那么，军主力就有可能在鸭绿江边合围第十二联队！ 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大桥势通，堂堂的大佐联队长都阵亡了，说明第十二联队的处境十分危险，转攻为守，如能牵扯住军主力，那么，就有可能在鸭绿江边完成江界城下未能完成的“全歼鲜人叛军”计划。 怎么办？仙波太郎凝视地图，默默算计。 第一大队出发已经快五个小时了，山路不好走，又是连夜赶路，想快也快不起来，此时顶多靠近黄草岭，距离江界还有近十公里。联队主力由参谋长富山正彦大佐率领于拂晓出发，此时最多走出25公里，炮兵部队最多走出20公里。江界已经不可能有激烈战斗了，仙波太郎和第三师团立功的地方不再是江界城下，而是鸭绿江边。 第一大队靠近江界，那就与矶村良合兵一处，沿秃鲁江而下到满浦，与满浦守备队会合后，从北面向南发起对横山岭敌军的进攻；联队主力立即改道，从广川翻过江南山脉，从东向西进攻。加上在鸭绿江边的第十二联队，横山岭作战兵力最大为两个半联队近七千人，有笃定取胜的把握。 打定主意，仙波太郎向各部下达电令。 第75联队立即以主力转向鸭绿江边，注意警戒行军之左翼，严防鲜人叛军经鹤城山向长白山溃退；以不少于一个大队的兵力进驻江界。第74联队尽快解决城中的战斗，得到75联队换防后赶往满浦，矶村良大佐统一指挥74联队c75联队和第六联队各一个大队。 富山正彦大佐立即率第六联队大部向鸭绿江转折，于日落前发起对横山岭的进攻。同意第十二联队的作战方案，第十二联队务必稳守鸭绿江一线，堵住敌军渡江逃窜之通路，并以一个大队的兵力准备，待第六联队到达后合力进攻横山岭。 撒开的网要收拢再撒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电令只能到达城镇和携带无线电台并在高处开机的部队，行军中，除非部队向前线指挥部发电报，否则只能以“定时开机”的方式收报。所以，仙波中将的命令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生效。 最先接到电报的是江界城内的74联队，联队司令部“稳若泰山”，无线电报机一直不曾关机。矶村良大佐接到电报后瞪大眼睛，他不相信仙波太郎中将的判断——江界只是佯攻？这里一整夜的战斗居然只是区区佯攻？那，鲜人叛军该当有多大的规模？八千人？一万人？不，两万人吧？！ 矶村大佐急忙拟发电报，向仙波太郎中将报告：确系鲜人叛军主力进攻江界，请指挥部核实情报和命令。 电报发出，江界的战斗还在继续。日军发了狂一般的掀起反扑，一小股军死守青砖大院和城门洞，硬生生把突入纵深的第一c第二大队约九百人掩护出城。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矶村良大佐咬牙切齿的调来两门友坂70野炮和两门三一野炮，亲自校准后，向青砖大院发起猛烈的炮击。 “轰隆隆”能抵挡手榴弹爆炸和子弹的青砖墙体被炮弹击中，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的尘雾，把房舍中的军官兵们统统的压在废墟之下。 “报告，指挥部来电。” 矶村良用望远镜看着步兵们冲向东门，头也不回就道：“念！” “第七十四联队，你部务必尽快结束江界之战斗，待第七十五联队第二大队到达后向满浦开进，此令不再重复！前指，仙波太郎中将。” “八嘎！”矶村良怒极，随手就把望远镜丢出，奈何望远镜的皮带还挂在脖子后面，丢出去又被皮带给“拖”了回来。 第一大队长安武刚刚钻出城门洞就听到城内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联队长！”安武大惊，视线被悔恨的泪水模糊，一股股热气从胸腹间冲上头脑。“来人，不怕死的跟我进城救” “啪！”重重的耳光打在安武脸上，打断了他的喊话。他横臂用袖筒擦拭了眼睛，这才看清楚面前的是怒气冲冲的参谋长赵白朗，再看看左右，所有人一感触到第一大队长的目光，纷纷低头避开。 “想死？很容易！可是你们在死之前要想清楚一件事，拼死掩护你们出城的弟兄们在想什么！？我命令，撤销安武c李东宁大队长职务，第一联队由副司令官直辖，立即向新成里撤退！” “噗通。”安武双膝着地，默默的俯身向城内磕了三个响头。 城内，依然有枪声c炮声，未曾撤出来的军官兵们还在战斗，矶村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打扫战场”，正午过后，江界城总算恢复了平静。 黄草岭上，趴伏在急造掩体中的李显扬中尉及第三联队第一大队四百余官兵，耳听江界城内疏落下去的枪声，眼见从南边山路逶迤而来的大队日军，一时之间，在此等待良久的中尉却拿不定主意了。 正文 第299章 【棒槌惹得祸】 日军越来越近，可以看到其尖兵由一个小队组成，又分为前中c前左c前右三个分队和一个居中的战斗组，以搜索行军的姿态缓缓逼近黄草岭。 第三师团就是第三师团！李显扬中尉在心中暗暗赞叹，从尖兵的队形就可窥知第三师团的整体素质，这种对手比之作风凶悍的北九州矿工组成的第十八师团还难对付。 金锡夏c玄正卿悄悄摸到李显扬身边，金锡夏用带着明显担心的语气问：“中尉，打不打？” 打不打？确实是一个问题。 打，以第三联队第一大队的素质惹上日军第三师团，结果恐怕是怎么想怎么不好看。不打，江界城里的枪炮声才稀疏下去，主力撤出战斗尚未走远，久战疲惫又加伤员拖累，行军速度势必大打折扣。这股子日军如果顺利通过黄草岭，那么就能一路无阻的追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娘的！都是那几个棒槌惹得事儿！ “打，金大队长，你到三中队盯着，敌军进到80米就开火；我带一中队随机策应第二c第三中队。” 金锡夏无声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玄正卿在李显扬耳边小声说：“李参谋，万一打不过” “肯定打不过！”李显扬手指远处的日军大队，说：“敌军估计有八c九百人，两倍于我，我们只需打一阵子就交替向东撤退，尽量把鬼子往东边引。” 玄正卿急忙提醒：“东边？那边有鬼子十九师团的第七十五联队。” “我知道。”李显扬伸手拍了拍玄正卿后后背，说：“咱们只能装作主力，吸引鬼子往东走，给副司令官和参谋长他们争取撤退的时间。了不得，最后咱们化整为零，在这山沟沟里，一个大队藏不下，分散开来就没问题了。” 玄正卿默默点头，提起步枪拉开枪膛，装入子弹，举枪瞄准。此时，日军尖兵小队的左翼距离第二中队的阵地不过百余米，一名尖兵突然在下蹲的举起右手，左右的日军立即弯腰散开，顺着那名尖兵的手势举枪。 被发现了，以第三联队第一大队的普遍素质，伪装工作不可能很到位，自然瞒不过日军第三师团的尖兵。 “啪！”第二中队长李振卓首先开枪，他已经无法把敌人放近到八十米以内了，如果让日军先开枪，很可能就是被日军压着打的结局。 “噼里啪啦”爆豆一般的枪声响起，在山间的回声作用下，显得颇具声势，好像是千军万马在一齐开火。热闹归热闹，军第三联队训练时间短，有一半新兵甚至连实弹射击训练都没有过，就匆忙的投入到实战中，射击精准度和排枪组织的情况糟糕到让李显扬后悔“选择开打”的地步。 日军尖兵被打倒三个，其他人就地趴下，循着枪声找到目标，匍匐在地举枪还击。后面大约两百米处，整整一个大队的日军略停了停，旋即分成三路，左右两路迂回，中央一路增援尖兵，摆明了就是先包抄c再合击的战法。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显扬不用眼睛看，只需耳朵听就知道——这战刚刚开打，日军尖兵小队就占了第二中队的上风，完全是一排排枪子儿压着第二中队打的动静。 “啪——”日军的排枪声不算整齐，却颇具效率。 “噼里啪啦”第二中队的还击显得很凌乱，完全是各自为战。 步枪对射，如果是两个人对射，那就是比枪法。如果是两支军队用步枪对射，比较的除了基本的枪法之外，更重要的是“战术”，排子枪的战术就是以整齐的c目标一致的射击，在某一地段形成“密集c准确”的火力打击面，就如同炮击时讲究的“火力投送效率”。拥有效率的一方是占据整体的优势，往往能够在敌方最虚弱的地段形成强大的压力，迫使敌方不得不做出兵力c兵器配置上的调整。 百米距离上，匍匐姿态对射，对第三师团来说可谓得心应手。 日军右翼向第二中队左翼迂回，很快就发生交火；正面的日军尖兵得到增援，火力旺盛，不一会儿，日军重机枪运动上来，“刮刮”咆哮。占据地形优势的第二中队反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随着伤亡的增加，队伍出现了动摇。 李显扬看得清楚，向玄正卿点点头，玄正卿招呼了第三小队向第二中队增援。 鬼子指挥官显然看到这股“突然出现”的援兵，重机枪立即转移射界，子弹如暴雨般向玄正卿和第三小队泼洒过来。“卧倒！匍匐前进！”玄正卿及时下令，可还是有两名新兵动作慢了一步，还没趴下就被打中，其中一人立不住脚，骨碌碌滚下山坡，滚落大约七八米，被一棵松树挡住去势，却引来日军一阵更猛烈的射击。 玄正卿似乎看到那新兵身体被子弹打穿后喷出的雪雾，胆寒之下回头看去，只见李显扬中尉正着急的打出“快！匍匐前进”的手势。 又一股日军投入第二中队当面，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日军纷纷匍匐前进，交替射击，转眼间就把距离缩短到七c八十米，更猛烈c更准确的射击和敌军即将冲上来的感觉，给第二中队造成更大的压力。 阵地无可遏制的出现了动摇，新兵和“新新兵”们谈不上任何的战斗经验，往往是枪里的五发子弹一口气打光之后，就手忙脚乱起来，越乱就越慌，越慌就越胆寒，斗志转瞬间消失殆尽，总有一个“吃螃蟹”的脱离阵线c离开掩体，随即就有人三三两两的无视指挥官喝令，纷纷放弃阵位。 玄正卿的枪口指向逃兵，大喝：“回去！回去！不然我就开枪了！” 逃兵根本不相信自家人真的会执行军法，朝自己人开枪。确实，玄正卿没有开枪，他带领的第三小队所有人都没有开枪，任由逃兵向后退却。 “啪！”李显扬开枪了，打中带头的一人。其他人一惊，呆立了片刻，就这一会儿，日军的弹雨飞来，立时倒下一片逃兵，余者纷纷卧倒却死活也不愿动弹了。 此时此景，就算李某人有天大的本事，可带着的一群新兵这仗没法打了！ 江界城里偶尔还有枪声响起，姜玄洙恢复意识的瞬间却只听到耳朵里嗡嗡作响，立刻又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疼，是被坚硬的重物压住c硌着，噢，是砖石。他想起来了，在炮弹飞来的那一瞬间，有人从背后把自己推到在青砖墙根下，墙根下，无论是炮弹爆炸还是墙体垮塌，都是相对安全之处。那人是谁？当时，自己背后只有联队长金昌焕。 痛，痛，浑身都痛！不过，耳朵里的“嗡嗡”声却渐渐减弱。 “啪！”不知哪里响起枪声，枪声不代表战斗还在进行，而是说明——战斗结束了，日军在打扫战场！ 轻轻的，姜玄洙动了动双手，嘶！左臂肘关节处传来剧痛，整条小臂都觉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劲儿。倒是右手完好，小心的尝试着慢慢移开了脸上压着的一块砖石。 “咔。”一声轻响，砖石与砖石碰撞的声音让姜玄洙惊了一下，凝神倾听，似乎周围都没有动静。远处，有人在跑动，还有人在大喊着什么？嗡嗡的声音还干扰着听觉，听不太清楚，倒是能确定，那是日本人在喊叫。 姜玄洙没有急着再动弹，先是慢慢的调匀了呼吸，感觉浑身的痛楚似乎减弱了一些，耳朵里没有嗡嗡声，又凝神倾听了一会儿，确定这附近都没有人，这才试着搬开压在身上的砖石。 坚守东门，掩护第一c第二大队撤退，最后，炮弹飞来联队长呢？崔中队长呢？副司令官他们有没有安全撤退？现在，身在江界城东门内的小传令兵姜玄洙该当这么办才好？ 一边想着，一边动作，“簌簌”泥沙从砖石缝隙里落下，吸入少许，立即引发一阵咳嗽忍住，忍住，憋住气！“咳咳”，又哪里忍得住哇！？ “有人。”外面，不，对于没有房顶，墙体垮塌的房屋来说没有里外之分，准确说是附近有人在说话，是朝鲜话。姜玄洙赶紧停住动作，抿紧嘴唇压制住咳嗽的感觉。 有人扶起倒塌的门框靠在半截墙上，小声说：“有人吗？不用怕，我是朝鲜人。” 姜玄洙没有动，从砖石的缝隙中紧盯着那个身穿白衣的身影，右手却抓住了腰间的一枚马尾手榴弹，暗暗的摸索着，确定了适合撞击引信的位置。江界城控制在日本侵略者手中，不少朝鲜人为了生存，为了别的什么投靠了日本人，对军来说，这些人叫“韩奸”，绝对的不可靠！ “我叫李承彦，是大韩帝国古仁郡的推官。”那人说着话，走到掩埋了姜玄洙的砖石废墟边，蹲下身子细细察看，随即就动手搬开砖石。“义兵已经撤走了，倭人的大佐带人抓了几十个义兵，要在东门外砍头示众” “承彦，真的有人吗？”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 “没有！没有！”李承彦出言否认，转身出去，在外面小声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又回来，继续搬开砖石。 姜玄洙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感觉出对方没有恶意，乃出声道：“我是义兵姜玄洙。” “嘘！”那人嘘声后确定了位置，也加快了搬开砖石的速度，一边搬一边更加小声的说：“这里没有义兵，今后，你就是我儿子李相旭。” 听到如此说话，姜玄洙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似乎安全了，顿觉一阵轻松，脑袋瓜子里又有“嗡嗡”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李承彦的话——倭人抓了几十个义兵。联队长呢？会不会 正文 第300章 【穷追猛打】 陆士毕业，没有陆军大学的硬牌子和人脉关系，矶村良大佐晋升将军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九月十一日，从汉城景福宫的总督府发来的一份勉励电报让大佐看到将星在闪耀。长谷川好道大将亲自签发的勉励电报中，对大佐的表现和七十四联队的战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大将认为在新编的第十九师团，像矶村大佐这样的军官就应该得到展现实力的机会。 接管了“治安强化作战”指挥权的大将任命矶村良大佐为东支队司令官，统一指挥第六c第七十四c第七十五联队。这是一个相当于次师团级兵团的指挥位置，预示着矶村良大佐职业军人生涯的美好未来。 喜事儿还不止一件，在审讯俘虏的过程中，鲜人叛军的联队长金昌焕暴露出来。 矶村大佐亲自“探望”了金昌焕，把身负重伤的金昌焕从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解救出来，置于野战医院的监视治疗中。发生在江界c满浦的前一段作战，被朝鲜军司令部命名为“江满战役”，日本陆军在此战中折损了一名大佐联队长，俘获金昌焕，无疑使得战役在某种程度上“圆满”了一些，如果能从金联队长嘴里掏出叛军的后续计划和支那军涉入作战的消息，那 日军医院的病床上，打着吊针，浑身裹着绷带的金昌焕仰面躺着，双眼似闭非闭，浑然把矶村良大佐的话语当做耳旁风，晋入神游天外的境界之中。 矶村良热情洋溢的说了一通毫无效果，心中恼怒却又不能不按捺住，示意身边的一名少尉继续“劝说”工作。中尉是刚刚分配到第十九师团的1914年届陆士毕业生（26期），朝鲜人，名叫池锡奎。 长谷川好道履任之前，寺内正毅大将曾有一语：朝鲜的问题要在朝鲜本地解决，朝鲜人要由朝鲜人来对付。因此，日本让朝鲜王室享受贵族的待遇，也刻意在朝鲜青年中培养军事人才，用作统治朝鲜c对付朝鲜义兵的工具。 池锡奎少尉用地道的汉城口音说：“金君，鄙人池锡奎” 金昌焕有了反应，睁眼看了看与自己年纪其实差不多的日军少尉，目光中充满了鄙视和怜悯，随即又闭上眼睛。 “金君，日本和朝鲜一衣带水，皆为黄种人之国度，几十年前，欧美列强侵犯东亚，黄种人各国都陷入深重的苦难之中。日本国率先于东亚各国中维新强国，摆脱了欧美列强的压迫，日本的强国之路，正是黄种人从弱到强的标榜。朝鲜与中国和朝鲜与日本之间不同，朝鲜与日本的联系远远” 感觉到大佐起身，池锡奎暂停了说话也要起身，大佐伸手摁住他的肩头，含笑示意他继续“劝说”，随即离开病房。 “。在强者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同情弱者。东亚三国，正如孔子言道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中国尚在苦苦挣扎中，朝鲜之师当为日本无疑，与日韩合并，正是师从日本，谋求朝鲜民族幸福的必须！”池锡奎苦口婆心的说着自己的道理，感觉自己的戏码唱得足够了，突然压低声音在金昌焕耳边道：“吕运亨先生是鄙人的朋友。” 吕运亨！在上海法租界组织的大韩民国流亡政府秘密成员，名义上隶属于流亡政府的军正副司令官c三位联队长都知道此人。 金昌焕再次睁开眼睛，认真审视眼前的日军少尉。他不会仅凭一个名字就相信这个池锡奎，身在敌营，重伤的他早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未来——为朝鲜复国而牺牲。 “金君权且保持态度，过几日后再假作配合，你在此的消息，我会设法通传出去，告辞。”小声说完，池锡奎又大声说道：“朝鲜民族的利益已经与日韩合并紧密联系在一起，任何企图阻挡合并的行为都是与民族利益作对！金昌焕君，好好想一想吧，你们攻击江界的行为让三万原本生活在王道乐土之中的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枕籍，这不是救国，而是祸国殃民！” 话音未落，池锡奎起身出门，看到门口的卫兵，微微点头致意后大步离去。 隔壁病房的门开了，矶村良大佐面无表情走出来，看了一眼池锡奎离开的背影，转身从走廊的另一侧离开。 病床上，金昌焕瞪大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好像天花板上画着什么，写着什么一般。 池锡奎的突然出现，让金昌焕在疑惑的同时也生出一丝希望来。姑且不论池锡奎是否真的认识吕运亨，也不论池锡奎的立场如何，此时此刻的金昌焕都打算试试看，万一出现奇迹呢？ 江界之战，教训深刻！忠勇的义士们前赴后继c血洒沙场，结果却是攻进东门而不得不撤退，鲜血白流，刚刚壮大起来的军遭到严重的挫折。血淋淋的教训说明，军缺乏合格的c足够的军事人才，也缺乏与日军长期作战基础和战略指导能力，离开了参谋长赵白朗少将，军就会吃败仗，就会用太多的鲜血去买一个个教训。如果当时金昌焕能勇敢的站出来，一如那天整肃军纪事件般，兴许，结果会大不一样吧？ 后悔药，这世界上根本没得卖！ 悔恨万分的金昌焕不得不面对身陷囹圄的现实，抱定了“不配合c不开口”的宗旨，一切，总要等到身体养好之后再说。 汉城，景福宫，日本驻朝鲜总督府兼朝鲜军司令部。 大庭二郎中将在正式接任第三师团长之前，势必要拜会长谷川好道大将，请示“强化治安方略”。军部已经有明确命令下达，第三师团将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担负起朝鲜北部地区“强化治安作战”重任。鸭绿江边的义州和安州一带驻防的第十一师团则居于配合地位，第十九师团c第二十师团会加紧编整工作，其中第二十师团还担负着朝鲜南部地区的治安警戒任务。 自从龙山的第二十师团司令部被袭击之后，朝鲜南部的青鹤c加平c金化等地又频发袭击事件。 最近一次袭击发生在东豆川，一股武装分子竟然攻破东豆川监狱，放跑了关押的一百四十多名“”。其中包括卢伯麟c朴性泰c申铉大c金弘斗c尹洪重c奇明燮等大韩光复会骨干，还有其中最具影响力的金佐镇。 大庭二郎中将选择的拜会时机实在不合适，雷霆震怒的长谷川好道大将当着大庭中将的面，在电话里把中枢院警政署狠狠的骂了一通，又稍带着骂了几句日本陆军“三太郎”之一的仙波太郎中将。 之后，大庭二郎中将在地图前找到了仙波中将挨骂的原因。 判断失误，严重的判断失误造成鲜人叛军重挫之后安然撤走，遁入山岭中不知所踪。目前，第七十五联队正在慈城江c厚州川和鸭绿江的三角地带，即鹤城山周围地区展开搜索。如果找不到鲜人叛军主力，将其歼灭在鸭绿江左岸，则动员了四个半联队的“江满战役”将落到一个不光彩的结局。 站在地图前，大庭二郎中将对大将的处境充满了“善意的”理解和同情。 山东作战期间，长谷川好道大将是参谋本部正长，主导了山东出兵战略，结果是沙河战役惨败，第十八师团几乎被全歼，若非有夺取青岛作为弥补，山东作战就会成为大日本帝国陆军从1888年建军以来的首场惨败。 如今在朝鲜的治安作战中，又出纰漏了。大将信任的仙波太郎中将行动缓慢c错失战机，虽然有第十一师团12混成联队的错误报告在先，但是仙波太郎中将的现役由此结束，却也是情理之中，无可逆转。甚至于长谷川好道大将的地位也受到严重影响，如果不是山县元老在陆军范围内严格封锁消息，恐怕。哼哼！ “目前已经判明，从黄草岭逃遁到卧碣峰一带的叛军只有三百多人，我军第六联队，第七十六联队已经封锁卧碣峰各条通路，可望将其困死在卧碣峰。可虑的是，大约一千五百人的叛军主力和大约五百人的满浦叛军可能在慈城江北岸会合，鹤城山地区只有七十五联队的两个大队，要在方圆近百公里的地区内铺展出一张大网来，兵力严重不足。” 大庭二郎中将苦思良久，说：“大将阁下，请令第七十五联队放弃搜山，全队向中江郡开进，依托中江郡和鸭绿江设防，封锁叛军缩回长白山的退路即可。” “放弃搜山？”长谷川好道大将的眉头凝成一个“川”字，摇头道：“当前，叛军在江界作战中受创，根据矶村良大佐的报告，撤退之叛军中多有伤员，行军c作战都会因伤员的拖累而多有不便。如果放弃搜山，则叛军会在鹤城山一带安然休整，旬月之后天气转寒而雨雪曾多，加之叛军战力恢复，再度围剿就变得更加困难。” 长谷川好道大将的思想主线是“乘胜追击c克尽全功”，现实却是北路的第七十五联队兵力不足在崇山峻岭间完成“封锁c搜山c剿灭”的任务。 “大将阁下，雨雪增多，困处山中的叛军会更加困难吧？” “大庭君有所不知，前线的12联队，74联队佐藤守备队都有报告，叛军中极有可能存在支那军精锐部队。如果我军给以叛军调整时机，这支精锐部队就有可能在漫长的鸭绿江国境线上实现突破。穷追猛打之法确乎不妥，却又不能不为啊！” “支那军精锐？”大庭二郎中将闻言，立时想起履任前，好友驻华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寄来的密信，信中也说起支那军精锐的第九师。 看来，也只能穷追猛打了！ 正文 第301章 【一将功成】 鸭绿江从长白山发源，由北向南，流经海拔1200多米的鹤城山时被阻挡，转折向西绕过鹤城山，再向南流。转折之后的江水流速变慢，对两岸的冲刷作用降低，造成在鹤城山这一带的地形与别处不同。别处都有狭长的河谷冲积平原，这里只有一座座起伏的山峦拱卫着主峰。 鹤城山北是日军木户中队守备的边境小城——中江郡，中江郡的对岸就是中国城镇临江。 五天时间里，军第一c第三联队在山中兜兜转转，艰难的走了三百多里路，有特勤大队的指引和保护，倒是没有与日军遭遇，但是，他们在行军中时常听到枪声，那是特勤大队在与日军交火！ 在军普通士兵心目中，特勤大队是司令部直属的精锐，如此而已。安武c李东宁却清楚的知道特勤大队是中的“特殊部队”，专门来帮助朝鲜军复国的，一如参谋长赵白朗。坐在山坡上，看着夜幕下的山岭和远处那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鸭绿江和对岸的临江，恍惚间，似乎朝鲜不再是安武c李东宁的母国，临江这个词儿带来的是家和安全的感觉。 流亡到中国的朝鲜人中存在大大小小几十个组织和团体，纷纷涌入军中之后，组织和团体的效力就在军的“框架”内滋长c组合，安武c李东宁就是其中两股最大势力的代表。 曾几何时，中国政府和军队是不可依赖的，尽管二者都与朝鲜义兵们同情相连，可中国政府不敢得罪日本政府，中队打不过日本军队。所以，无论是前清政府还是民国成立后的东北地方政府的赵尔巽c张锡銮，对流落c迁徙到境内的朝鲜义兵和难民采取宽容和不理会的态度。 山东战役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中国派出赵白朗少将和特勤大队来帮助义兵，先后拨给义兵五千多条步枪c四挺重机枪c两门火炮和大量弹药，提供粮秣补给，在长白山深处建立了军营地。又以经验丰富的赵白朗少将负责指挥，精锐善战的特勤大队负责协助保障，还有三百名朝鲜话流利的中国吉林军帮助整训部队由此，军成立了，朝鲜人在中国拥有了一支几千人的军队，从夹子窝发端到江界城外，把日本人统治下的朝鲜闹腾得天翻地覆。 同时，解决了生存问题c拥有了“强大”武力的朝鲜各组织c团体也有自己的声音。安武c李东宁不过是主流声音的代表而已。 一夜的激战，五天的艰难新军，目睹伤员们的痛苦和队伍中失败而低迷的气氛，此时此刻，谁也不会去想“脱离中国人控制，谋求朝鲜复国”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安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李东宁受了感染，或者是觉得沉默太过压抑，听到安武的叹息后，也禁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觉出各自心意，苦笑着微微点头，又看向北方的远处。 树丛发出哗哗的声响，二人转头看去，吊着膀子的崔日伦来了。 “二位大队长，敌情搞清楚了。”崔日伦浑然不觉二人已经被撤职，一屁股坐在二人中间说：“特勤大队的侦察兵回来了，抓了一个日军俘虏，据俘虏交代，日军第十二联队第一大队正沿着鸭绿江向中江挺进，估计明日中午就能到达中江。因此，特勤大队准备在鹤城山西麓河谷地带阻击日军，为我们争取渡江的时间。不过，我们要抽出力量阻击中江之木户中队。” 安武似乎没听出崔日伦说话的重点，径直问：“崔中队长，李参谋有消息吗？” 崔日伦一滞，黑暗中旁人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却能听出他略微颤抖的声音：“没有消息，都五天了，唉！幸亏李参谋带着第三联队第一大队把倭军的主力引开，否则。” “都是我的错！”安武重重的一拳砸在地上，显而易见的，他是真的后悔了。 “还有我。”李东宁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安慰安武的意思，更多的也是悔恨。无需别人说，也无需像安武一样让参谋长以耳光来打醒。血淋淋的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军中可以没有李东宁c安武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组织，却不能没有严明的军纪和军令体系来确保参谋长的指挥权。 “你们参谋长让我来问问你们，谁愿意带队阻击中江日军？” “我！”二人异口同声。 “参谋长说了，我军元气大伤，这一战之后会在长白山老营里休整一年以上，将会抽选部分军官到中国云南昆明的军校接受山地战军事教育。二位，崔日伦等着你们回来，一同去昆明！” 崔日伦说着话伸出尚且完好的一只手，安武和李东宁同时伸手，一人抓住他的手掌，一人把住他的上臂。三人心意完全想通，强攻江界之前，军对付的都是中队级别的日军守备队，自然是摧枯拉朽，小的胜仗打多了，很自然的生出“倭人不过如此，老子天下无敌”的想法来。事实证明，军集合两个联队四千人枪也无法正面对抗日军一个大队！为何如此？其实杨虎上校早就说过，当前的日军以大队为战术单位！ 战术单位就是一部机器，机器零件全乎了，机器才能转动，发挥出最大效力。机器的一部分能起作用吗？ 战斗单位c战术单位c战略单位，军谋求朝鲜复国，就要具备击败四个战略单位的实力。没有实力而轻率挑战的结果，无非是铩羽而归。 山坡另一面的谷地中搭起了七顶帐篷和几个窝棚，那是重伤员们“居住”的地方，一群轻伤员只能怀抱着步枪围在一小堆篝火边取暖，互相依偎着打盹。 杨虎带着特勤大队轻而易举的摆脱日军第十二联队，放枪恐吓得满浦佐藤中队不敢出城，轻轻松松c大摇大摆的北渡慈城江，再设下防线。日军对其十分忌惮，也许还因为日军高级指挥官们没拿定主意，故而12联队在满浦逗留了三天之后才对慈城江北岸作“试探性进攻”，被特勤大队一顿机枪c炮火轰了回去。 阔大的机动空间和复杂的地形条件下，特勤大队可谓如鱼得水，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机动空间和地形条件是两大限制，真要特勤大队以两个中队和一个分队三百多兵力正面阻击日军一个大队，那都是绝对困难的事情，何况说是一个混成联队了。 等到赵白朗率军第一c第三联队过了慈城江，那惨状吓了杨虎一大跳！ 估计到强攻江界会失败，可没想到败得如此之惨！四千多人的部队只剩下一千七百多人，最令杨虎心痛的是参谋李显扬下落不明！国防军体系中，参谋多半就是储备主官，假以时日，李显扬是可以当特勤中队长甚至大队长的！ 赵白朗少将倒是表现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似乎如此惨重的损失跟他无关一般，甚至在二人私底下说话时，还隐隐透露出一丝舒心的感觉。金昌焕，赵白朗很看重；姜玄洙，赵白朗很喜爱。二人都折损了，照理说二当家的怎么也要表露出几分“应当有”的情绪吧？ 没有！真的没有！ 宿营安排的指挥位置在一处小山头上，周围都是特勤大队队员。 “二当家，真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大将风度咧，兄弟佩服。” “滚你娘的蛋，杨麻杆儿，老子是不是该跟你来个抱头痛哭？” 杨虎脸色惨然的说：“我倒是想哭啊，李参谋没了，我都不知道如何跟参总交代，那，只有把你推出来顶雷，对不？” 赵白朗撇嘴道：“李显扬要这么就折了？我劝你也别费什么心思。老实说，现在老子真想畅快的大吼三声才过瘾。” “噢？”杨虎借着篝火的余光端详少将的侧脸，看到的是侧面的棱角线条和刚毅的容色。 看来，赵少将不像是说违心话，四千多人打得只剩下不足两千人，还有几百人带伤，他真的高兴？今后，若第二联队不能及时回归的话，军没有一年半载是难以恢复元气的。毕竟，在吉林c辽宁的朝鲜人只有几十万，搜罗训练出五千多战力颇不容易，损失这么大，一时半会儿难以补充兵员。 “麻杆儿，你就是一个上校，我看，上校都多给了，顶多一个中校。” “二当家的！”杨虎拖长了声调表示不满。 赵白朗摆手道：“老子说的是事实！你别不服气，听老子说完。” “说，职部洗耳恭听。” “此战损失的是朝鲜军，不是中国国防军；此战伤亡惨重之余，我反而切实取得军指挥权，还能趁机整理部队，清除军中各派组织，选拨我们合意的人员入军校学习，让朝鲜军真正变成为我国战略服务的部队，何乐而不为？” 杨虎纵然在战场上杀人如麻c毫不手段，可听赵白朗如此说道一战损失两千多兵力的时，不禁为少将的语气和表达的意思而脊背生寒。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对，咱们全心全力的帮助军不是行善，而是要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 正文 第302章 【天下为公】 山川阻隔，电讯手段落后和日本人控制南满交通，朝鲜北部慈江道的战事，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反映到北京颁赏胡同总参第一局，出现在呈给何向东的报告中，造成严重的“信息滞后”。 何向东干脆引用日本国内或者朝鲜本地报纸的信息作为参考。 东北军区副司令官兼第十五师长窦秉钧报告，杨虎上校派人潜回鸭绿江西岸，说江界的“围点打援”将因为军领导权的争夺演变为“强攻江界”。随后，鸭绿江边的巡逻队报告c朝鲜和日本的报纸证明了“江满战役”的存在，日军赢得了战役，军伤亡惨重，金昌焕被俘的事情和照片在朝鲜c日本大力宣扬，似乎以此就能证明“日本在朝鲜的统治牢不可破”。 总参谋长的办公室里坐着第一局第三处处长崔承炽中校和四处处长宋老年中校，何向东还在埋头阅读报告，办公室里除了纸张翻动的声音之外，就剩下两位如坐针毡者的呼吸声了。 军的伤亡究竟有多惨重？按照日本报纸的说法是两千多人，最强的第一联队指挥官被俘，证明江界爆发的战斗非常激烈c残酷。 不该啊，在军还很弱小的时候，不该打这种仗的！ 崔承炽的目光瞟过左边墙上的半岛地图，就在前些天，这张地图上标注的态势和包涵的信息，还能让中校产生沾沾自喜的情绪。作为总参谋部执行半岛牵制战略的负责部门，情报处在业务上指导军和特勤大队，取得牵制日军四个师团的“重大胜利”。 可，胜利似乎要落空了！沾沾自喜的情绪就被惶恐不安所替代。 宋老年中校与陆大出身的崔中校的感觉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相同的是如坐针毡，因为他担心大当家的安危！不同的是，他对大当家的本事和特勤大队的手段更加了解，心中还有希望，觉得赵白朗和杨虎不可能就这么被日本鬼子给整垮。 何向东似乎感觉到两位中校的心境，一边看一边说：“从第十五师边境巡逻队的报告来看，参加满浦以南横山岭战斗的肯定是特勤大队，日军白白在鸭绿江对岸耽搁了一整天的时间，说明杨虎和特勤大队的作战有目的性和针对性。配合江界作战，阻滞敌军合围态势的形成，如果杨虎的目的就在于此，那么，他达成目的了，由此可见军的境况并非特别糟糕。” 二人对望一眼，由特勤处长宋老年应了一声是。 何向东合拢报告，目光停留在宋老年脸上，轻轻拍打着报告封面的牛皮纸，说：“先抛开军当前情况，游击作战的环境使然，他们总有上报详细战况的时候。宋处长，说一说金昌焕被俘，我们有何对应处置办法？” 宋老年愣了神儿，什么啊？被俘就被俘了，等于是阵亡了c死了，还用准备对应处置办法？咱起竿子造反的时候，可没想过被官府抓住还能活命的！ 何向东召见二人，不是去追究八竿子打不着的责任，朝鲜军闹成当前的局面，于战略而言已经是达成目的。虽然日军直接参战的只有四个半联队，但是四个师团的调动c部署都跟着何某人的指挥棒在走，日本政府为了四个师团的作战需要，必须给陆军以临时军费，必须考虑到与中国“暗战”的开始c发展和结果，从而把朝鲜问题当做决定东亚政治版图划分的重要战场。 江界一战打输了就打输了，甚至军折了就折了，有在中国东北东部地区的几十万朝鲜人，还怕拉不起来另一支军？ 要让朝鲜人为中国的战略卖命，那，既然日本人已经把文章做到了金昌焕身上，那么，老子的文章也就照着做下去，就是要让朝鲜人看看，中国是如何不计余力的支持他们？！ 看到宋老年的神情，何向东知道从特勤处长那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乃把目光转向崔承炽。 崔承炽赶紧说道：“总长，营救大韩复国会的计划还不知道结果，如果再策划一次营救金昌焕，难度势必很大。不如” 何向东径直说出中校的想法：“不如让特勤大队设法俘虏一个日军将佐，交换金昌焕？除非你能抓到引起日军足够重视的人物，金昌焕在日本人手里，作用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日军旅团甚至师团长。宋处长，立即策划一个营救金昌焕的行动计划，需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只要结果——金昌焕要么被救出，要么永远开不了口！” 唉。咱老子就是土匪出身啊，在参总眼里也是绑票杀人的货色，看看，这事儿说的，宋处长干这种事情好像十拿九稳一般。能咋地？想办法呗！别说金昌焕还在朝鲜，就算到了天边，那也得不计代价营救出来或者杀人灭口！为啥？联队长啊！金昌焕知道军中有中国国防军人的存在！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何向东拿起电话，嗯嗯有声的同时看了一眼宋老年，放下电话后说：“我马上去大总统府，宋处长跟着去，路上我们可以合计合计。” 大总统府？中南海居仁堂！最近一段时间来，这地方已经从中国高层政治中消失了。 民国第二任临时大总统c第一任正式大总统袁世凯病重，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前往探病，第一位的随员就是总参谋长何向东。 床榻上的袁世凯病的不轻，脸色蜡黄中泛着青色，这种病容是装不出来的。 “芝泉，袁家老辈就鲜有活过六十的，恐怕袁某也不能例外。临走前，有些话我还是想说道说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者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向东无从判断，决定静观。 “大总统，祺瑞听着呢。”段祺瑞与袁世凯之间毕竟有一段很深的香火情，就算为了权力而激烈冲突时，也是自居下属甚至晚辈。 “国运维艰，袁某尽力了，能在撒手之时看到国家今日之气象，原本该当安安心心的驾鹤而去，可有三桩事情始终搁在心里，不吐不快。其一，日本，中国之大敌也，袁某与其为敌近三十年，深知日本对中国的狼子野心，故而虚以为蛇，周旋至今，唉芝泉该当知我的！” 袁世凯如此唏嘘，段祺瑞也不禁动容道：“大总统，我知道。” “第二事，孙文之流好夸夸其谈，惯于蛊惑人心c煽动民意，可叹呐，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治国理政哪有他说的那般容易，国家财政尚且在借款维持，他说修十万里铁路就能修十万里铁路？”说到此，袁世凯瞟了一眼旁边的何向东，眼中突然焕发出了神光。“何总长为我中华百年不遇的少年俊彦，数年之作为于国家而言，奇功堪比当年的文正公，却又不知如何看待袁某人呐？” 何向东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袁世凯竟然要“少年俊彦”评价名义上的民国大总统。实质上，何某人乃是袁某人的真正政敌！ 该当如何看待袁世凯呢？毕竟，因为何某人的作为，袁世凯“称帝”刚刚露出端倪就被扼杀，对于国家而言，袁世凯这位大总统除了“借复古而独裁”之外，似乎并无大错，反而有功。看着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的袁世凯，何向东也不忍心“落井下石”。 “大总统的一生历经坎坷，哪能一句话就评价得了？如果大总统勉为其难的要职部说一说，那职部斗胆说一句，大总统于国家有功有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总统之功，前些年的报纸舆论上已经是车载斗量，职部嘴笨不敢摘引，倒是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向大总统当面提起。记得是1913年冬，泉公督理湖北时，职部曾说过，如果大总统能以天下为公，视南北皆如己出，向东决不敢生出二心，必当竭尽全力辅助我民国大总统！” 昔人曾言道，家事国家天下事，事事关心。从明末东林书院开始，这似乎成为天下读书人的道德标准，可当某些读书人身在某个位置上时，反而会落入家事国家天下事，事事关心而事事糊涂，分不清公私的地步。 中国，地大物博也，人口众多而民族众多也！当权者不能以公心待中国四万万人，那四万万人以何待当权者？！一人家党，或能得逞于一时，却未必能永久的得逞下去！ 袁世凯因缘际会而屡屡得逞，屡屡得逞之后生出的侥幸心理和膨胀的私欲，也成为拉他下马的根由，倒并非何某人对袁某人固有的“成见”。 病榻上，袁世凯闭上双眼，沉默良久之后又微微睁开来，对何向东说道：“芝泉能得你辅助，芝泉之幸也！唉可惜，芝泉和你都不知我，可惜！” 摆摆手，袁世凯连第三件事都不说了，径直闭了双眼作出要休息之状貌，示意段祺瑞c何向东二人离开。 走到门外，段祺瑞顿足道：“向东啊，你应该听一听老头子究竟要托付何事的。” “泉公，可曾看过中山先生的回电？” 段祺瑞对何向东的打岔颇不为然，实际上，他心中对孙文的评价与袁世凯方才所说乃是一字不差。 “他说要在日本逗留至十月底，不知所为何事？” 何向东心道，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马良被突然撤职的背后，何向东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就是段祺瑞在发出信号——何某人呐，你招引孙某人作甚？！须知，段某人是有底线的！ 如此，孙先生就在日本打起了离婚官司，又准备迎娶了宋家二小姐之后再启程回国了。 正文 第303章 【围困卧碣峰】 南北走向的狼林山脉是盖马高原的西边山脉，卧碣峰海拔约2200米左右，为狼林山脉北半部分的主峰。 九月里，山中已有寒意。富山正彦大佐披着大衣，站在构建于山脊的观察所掩体门口，举着望远镜俯瞰四周，试图发现那支遁入群山中的鲜人叛军。第六联队两个大队c第七十五联队一个大队，共同组成东支队的右翼，专责围剿从黄草岭溃退的约三百余叛军。 鲜人叛军是在战斗接触后溃退的。战斗时，单兵携带的干粮有限，以日军为例，单兵野战装备和携行全重为三十公斤，其中武器c弹药c饮水c披挂c背囊c镐锹等为二十八公斤，干粮约重两公斤。 可见，被围困在卧碣峰一带的叛军三天之后就会断粮。 狼林山脉地形复杂，地域阔大，叛军躲进去之后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只有三个大队约两千八百兵力的富山正彦没有选择进击，进攻未必奏效，却会使紧张的兵力不敷分配，造成漏洞，给熟悉地形的叛军以可乘之机。大佐分兵扼守各要道口，巡逻c封锁c围困，彻底隔绝卧碣峰一带与外界的联系，意图困死c饿死叛军。 整整五天过去了，除了第一天抓到的两名逃兵之外，再没有人从山里出来自投罗网。 望远镜的视野里，初秋的山景开始呈现出斑斓的颜色，一如往日那样安静。如果把三天的口粮分作五天，倒也可行！那么，是否再等两天呢？这个问题刚刚窜上脑海，身后，第六联队第二大队长岩手少佐就赶来在背后立正道：“大佐阁下，下令出击吧，五天过去了，说不一定叛军已经从某处溜出了包围圈。” “唔，我也这么想，但是，三百多人要溜出狼林山去，无论如何也会被发现蛛丝马迹的。何况我军设防严密，每一条山路，每一道河沟，每一个山脊都有哨卡和巡逻队，岩手君，换做是你被围困在山中，会作何选择？” 岩手敏奉少佐想了想，说：“卑职会拼死突围！” “嗯！”富山正彦点点头，不是赞扬少佐，而是肯定自己的想法。“进击需要集中兵力，造成封锁线上的兵力不足，容易被拼死突围的敌军抓住机会。围困，看似被动，实则以逸待劳，坐等拼死突围的敌军撞到我们的枪口上。岩手君，再等两天吧，就算他们控制口粮，就地挖掘野菜c草根和收集水果，也远远无法满足三百多人的供应，哼哼，他们坚持不了几天了！” “大佐阁下，卑职建议增强西面和北面的力量。” “这个你去拟制一个计划。” “哈伊！” 岩手少佐离开后，富山正彦又观察了一阵，还是一无所得。不过，视野里越是平静，他的心意就越是坚决，准确的说，是他的理智压抑了“没底的浮躁”情绪，主观的维护着自己的判断。 从军学常识和敌情我情来看，叛军为了逃避追击而钻入深山，是不得已，也是自寻死路。深山里的资源，包括野果c野菜c草根c狩猎，要维持一支部队的最低口粮配给是不可能的！而且，叛军为了不暴露位置，这些天来根本就没有狩猎活动的迹象，进一步压缩了他们在深山中坚持的时间。粮食补给越匮乏，提供给叛军选择突围方向的可选余地就越狭窄。突围作战需要体力，消耗的体力需要补充，因此，突围方向必须考虑到突出去之后能够尽快得到口粮。否则，即便突围成功，也会因为饥饿无力而被追上，抓住，甚至失去反抗的能力。 由此判断，叛军向北c向西突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偏偏，富山正彦让提出建议的岩手少佐去拟制计划，为何？原因很简单，大佐不是第六联队的正编军官，对该部队军官的建议要充分尊重，错误，就让制定计划的岩手自己去发现并改正吧！ 在旁人眼里，炮兵军官的性情应当像火炮那样火热c猛烈。其实不然，炮兵军官往往具有冷静c细心c自信又精于算计的特质。 总之，富山正彦大佐对于自己指挥部队成功围剿一支“叛军新兵部队”，毫不怀疑。 直线距离日军观察所五百米左右的一块岩石下的草丛中，身披草衣c头戴草环的李显扬中尉顺着从富山大佐望远镜折射来的阳光，准确的找到大佐本人，把大佐和少佐简短的接触也看入眼里。 时近晌午，太阳在东南偏南，从东向西看的李显扬不用担心反光暴露自己，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日军的不定时巡逻队，其实也不是巡逻队，而是两名跟着中尉行动的“军新兵”。中尉不可能指望这些新兵与特勤大队那些从辛亥年的战场打滚儿出来的老兵一样，做到敌人走到面前，踩到手指头都不动声色的程度。 五天时间里，李显扬中尉没有闲着，甚至在脚步尚未踏进卧碣峰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拖住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要准备摆脱敌人。 隐蔽潜进c夜间渗透，对特勤大队来说没有难度，对第三联队第一大队的新兵和新新兵来说，急切间无法办到。所以在从黄草岭退向卧碣峰的路上，金锡夏c李振卓就率领原第三联队第一中队九十多名战士分两批，在大队接敌c后撤的掩护下，就地隐蔽，落在日军形成的包围圈之外。 金锡夏c李振卓是否成功摆脱包围？李显扬只能从那时候日军没有响枪来判断，也能从今夜日军封锁线，也就是那个观察所背后是否响枪来确认。 少了九十多人消耗口粮，剩下的两百多人大多是江界外围作战时加入的新兵，如果没有金锡夏c李振卓成功渗透出去c筹集口粮并从外线进攻敌军后背，这些人是毫无希望从包围圈走出去的。 李显扬可以一个人轻轻松松的从日军眼皮子底下潜出，但是，参谋长和尹琦燮副司令官把着一个大队四百人交给中尉，中尉就要尽到长官的责任，把他们尽可能的带回去。当然，在黄草岭丢脸的阻击战中的那些阵亡者，他毫无办法，只能放弃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夜，金锡夏c李振卓会克服在外线可能遭遇的困难，按约发起进攻吗？如果不能，明天一早山里就会断粮，就会不可阻挡出现大批逃亡的现象，也就不可避免失败的结局了。 等到一队日军从头顶的山间小路上经过后，李显扬向身后的两名战士打了手势，慢慢的，尽量的避开“透空”地带，借助地形和植被的掩护撤出观察位置。当然，三个人的行动会在苔藓c松软的砂土和草地上留下一些印迹，莽莽群山中，除非有心人c有经验的山中猎手来仔细查探，被发现痕迹的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 再说金锡夏c李振卓率部在狼林山西麓合会后，因为西麓有日军第六联队和在江界聚集的大量日军，故两人决定绕道向北转过狼林山脉，经三日行军后到达卧碣峰东北大约四十公里的平山里。 在此筹粮准备攻击日军侧背的金锡夏c李振卓，意外的与军司令官洪范图率领的第二联队第一大队和特勤大队第二中队会合了。 从袭击法洞开始，军分为南北两路作战。洪范图率领南路支队是“造影响”的，先袭击了龙山的第二十师团司令部，在长谷川好道大将的脸上轻轻的打了个耳刮子，又袭击了洪洞监狱，救出大韩光复会的一班核心成员，也壮大了第二联队。随着日军加强了南部地区的控制和对第二联队的追剿，完成任务的洪范图在得知“江满战役”失败消息之后，率部分道北上，指定的会合地点恰好是狼林山东北麓的平山里。 两部会师，战力大增。洪范图和刚刚加入的金佐镇由此召集军议。 “日军一个联队加一个大队，总兵力在两千七百到三千人之间，要封锁方圆五十公里左右的卧碣峰地区，兵力势必疏散。根据金锡夏大队长的报告，卧碣峰西c西北c南三个方向上是日军精锐的第六联队，东北c正东方向是第十九师团的七十五联队一个不满员大队。陈楚云上尉率部侦察的情况是，七十五联队第三大队驻防三个路口，屏障中兴里c文岳里和东狼林，兵力更为分散。其中东狼林为日军第十九师团重点驻防地区，其第七十六联队能够很快应援，不宜作为攻击目标。中兴里c文岳里相对我军距离很近，适宜作为攻击目标。进攻决心已下，现在需要讨论的是进攻中兴里还是文岳里？或者同时进攻两地？” 军议其实是要解决洪范图和金佐镇的意见分歧，付诸于军事干部们的表决。洪范图深知第二联队战力还不如第一联队，金佐镇却从洪洞监狱被轻易打破中得到“第二联队战力很强”印象，殊不知那是“特勤第二中队”的战绩。 第一联队中出现的“盲目自大”，在南下作战的第二联队中同样会出现。陈楚云和第三联队的金锡夏c李振卓坚决要求集中兵力攻击中兴里，在军司令官洪范图的大力支持下，总算排除干扰形成决议——9月20日凌晨，袭击中兴里。 正文 第304章 【强渡慈城江】 日军从满浦c江界两个方向逼近慈城江。傍晚，慈城郡内的朝鲜百姓被日军驱逐出城，痛哭哀号的声音越过只有七十多米宽的江面传到江北，不多时，炮弹也在江北落下，江边的村庄中弹，燃起熊熊大火。 负责慈城江方向阻击的是杨虎上校率领的特勤大队两个中队附机炮分队。 面对面的阻击战不是特勤大队的长项，而随着日军七十五联队两个大队占据东面的佳山郡，留给特勤大队的机动空间只有慈城江北岸c围绕鹤城山方圆六十里的山地。 鹤城山南坡，赵白朗少将从望远镜里能清楚看到江岸的火光，天光灰暗，暗红色的天空好像被鲜血晕染过一般，触目足以惊心。杨虎必须给军争取一夜的时间击破木户中队或者压迫其龟缩中江，而木户显然不是佐藤，中江日军守备队的行动活跃，对军渡江的右翼造成严重威胁。 安武c李东宁能否率领军第一c第三联队拼凑出来的四百余战力及时解决木户？对此，赵白朗没有多大把握。 如果安武c李东宁二人不能完成任务，那就会把整个“渡江”战局的压力转移到杨虎身上，特勤大队就还需牵制日军第12混成联队和第74联队一个大队北进的步伐。 炮弹爆炸的火光接二连三出现，隆隆的爆炸声被空气削弱后，依然清晰的传到鹤城山下的宿营地，引得已经做好转移准备的伤员和三倍于伤员的部队担心起来。副司令官尹琦燮和第三联队长柳麟锡挨着帐篷c窝棚清理，编组担架队c轻伤员队和掩护部队，由柳麟锡带掩护部队在前，尹琦燮带领担架队c轻伤员队在后，次第向西边的鸭绿江转移。 当最后一副担架离开山谷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沉，鹤城山头升起两发红色的信号弹。 赵白朗掂了掂手中的三八式步枪，看了看南边的慈城方向，那里是杨虎率特勤大队主力牵制日军第12混成联队；再看看东南方向，那边只有钟牧梓上尉带着特勤第一中队的第一分队五十多人牵制日军第75联队一个大队。摆动手里的步枪示意，赵白朗领了警卫班增援钟牧梓。 日军第12混成联队在盲目射击的炮火掩护下强渡慈城江。 邓铎中尉带着两个炮班在距离慈城江北岸3000米的高地上布阵，避免处于绝对弱势的炮兵被敌军炮火发现c压制，又能发扬射程射击江面目标。如此，在夜暗条件下，两门四一式骑炮都无法观察南面的慈城江，西面的鸭绿江江面，只能依靠前观信号甚至曳光弹指示目标。 杨虎上校把“阻击作战”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阻滞敌军渡江，由北岸的观察哨指引炮火射击江面敌船；第二阶段为分散阻击，全大队以班c组为单位散开c协同作战，西重东轻，在慈城江北岸到鹤城山主峰层层升高的地形中实施游击牵制；第三阶段为向西强击c强渡鸭绿江。 江南慈城郡的北城墙上，小川贤之助大佐随时准备着渡江到北岸。几天的精心准备，“知耻而后勇”的第十二混成联队决意以坚决的强渡作战洗雪“被戏弄”的耻辱。 作战计划是详细而周密的，己岸上船地点在上游方向三里，预定登岸地点在正北偏东一里处，充分估计到江水对渡河船只c木筏的冲击作用。此时，两个炮兵中队六门三八式75野炮正以每分钟十发的速度，把大量炮弹倾泻在预定登岸地点及左右c纵深，试图以猛烈的炮击制造一个“无人区”，确保步兵安全登陆。 高踞城墙上，看着北岸频频绽放的烟火，听着爆炸声一的c连续不断的传来，此时此刻，小川贤之助大佐觉得战争也不失为一种视觉和听觉上的享受。嗯？！脸上突觉一丝清凉，下雨了？ 果然，似乎是炮击过于猛烈，震动了天上的云层，点点秋雨从天而降。 天公不作美啊！一想到作战要在秋天的雨幕下和泥泞中进行，小川贤之助大佐就觉烟火带来的享受顿时消散，无尽的苦恼萦绕在心头。 “登陆第一波到了！”二等参谋（指师团下派到联队协助指挥的参谋人员）山下中尉大声报告的同时，从腋下取出硬纸拍子打开，就着天光吃力的看了看，又道：“第一波准时！” 所谓到了，乃是指从上游横渡的船只载着登陆步兵，在前进的同时被江水流势推向下游，落入城头指挥部人员视野。这也意味着，登陆船队第一波将能准确的在炮击过后的江北岸预定地点登陆。 大佐举起望远镜看向东面偏北，在江面波光的反衬下，第一波藤本大队乘坐的十余条渔船和十多只木筏正缓慢移动着。缓慢，只是大佐的感觉，其实藤本大队无论官兵都在卖力的用枪托划水，船行速度颇快，横渡这一段大约百米左右的江面（慈城江在慈城郡西北方汇入鸭绿江，因鸭绿江流量较大，造成慈城江回水，此段江面因此较为宽阔）只需十来分钟即可。 正当大佐准备收起望远镜时，山下中尉突然大喊：“曳光弹！” 一颗蓝白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大佐望远镜里的视野。大佐裸眼看去，没有看到曳光弹的落点，只能猜测是落入水中，也就意识到，敌军机枪火力或者炮火即将出现。 “炮击！”心中警惕的山下中尉一直紧张的看着对岸，正好看到远处高地上的闪光，又高声大喊。 小川贤之助大佐知道，如那一晚横山岭下的炮击来临了，那是准确的c犹如神助的炮击，可怜的大桥大佐连同重机枪阵位就恐惧中生出暴躁的情绪，不禁厉声道：“混蛋！闭嘴！” “咣！咣！” 水中爆出不大的光团，光团在膨胀中迅速上升带起十多米高的水柱，黑暗的雨夜中，水柱是银白色的，落下时已经化作灰蒙蒙的一片水雾。对距离北岸还有十几米的横渡船队来说，灰蒙蒙的水雾落下时，无异于倾盆而下的暴雨。 一条船被爆炸威力撕碎，另一条船和一条木筏在爆炸冲击波掀起的浪头打翻，也不知尚在船上的藤本大队有多少人挨了霰弹子，或者有多少船帮子被霰弹打穿？ “咣！咣！” 又是两个光团，两声爆炸，勉力保持队形的横渡船队混乱了，各船c筏上的指挥官不得不做出各自的决定，或者避开落弹区，或者尽力保持船体的平衡，或者高声大骂着命令部下向北岸猛划。 两发炮弹没有再命中c掀翻船只，造成的冲击波却被不可压缩的水忠实的传递给前一波落水的日军，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被生生震死，震晕，水中被震晕，那也等于是 城墙上，小川贤之助大佐不顾山下中尉在总督府的背景，抡起一巴掌打在中尉头上，大骂：“混蛋，还不命令炮兵还击，压制敌军炮火？！” “嗨伊！”挨了打的中尉不可能照准大佐的肥脸还回去，只能鞠躬后飞快跑远。其实，小川的作战计划真的很周密，城头上本就有炮兵观察员，在曳光弹飞向江中时就已经做好准备，此时已经测出对岸纵深处高地上的“敌炮阵位”。这一次，科学道理显然会让日军的炮兵前观出现小小的失误，暗夜的环境中，光点会在光学观测仪器中造成虚影；如炮口焰这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光源，更会在观测人员的脑子里留下“光点残影”，在无法做到光学观瞄仪器绝对真空和用稀土材料保证镜片“基本无折射”时，炮兵以测c算方式遂行炮击的准确度要打五折以上。当然，按照事前测绘的炮兵地图和参照物遂行“按照地图射击”的方式除外。 虽然有前观以电话通知，日军的炮火反应也并不快。 日军炮兵阵地距离江南岸大约2800米，江面宽百余米，“鲜人叛军”炮兵阵地距离江北岸大约3000米，敌我两军炮兵阵地相差近6000米的距离，堪堪在三八式野炮的最大射程上。日军炮兵指挥官没有在最大射程上覆盖敌军炮兵的把握，那就只能以一个中队“象征性还击”，一个中队向前移动炮兵阵地到江南岸边。 同样的科学道理，当日军的四门火炮象征性还击时，炮弹爆炸在黑夜中产生的强光一样会影响邓铎中尉的观测。不过，既然前两次发射已经基本确定了诸元，那就可这劲儿的打出四一式骑炮的最大射速好了。 “咣咣”炮弹在夜空中带着暗红色的弹道来往飞射，江面上不时腾起两股水柱，前面的还没有消散，后面的又哗然腾起。 两门火炮，太少，对以大队为单位的日军第一波登陆船队来说，造成的杀伤c阻扰虽大，却无法阻止日军人员的登岸。 黑暗造成的未知和恐惧，让日军第一波登陆部队在脚踏北岸的第一时间就“噼里啪啦”打了一阵枪。枪声和子弹的弹道报告南岸城头上的小川贤之助大佐，成功登陆了！ “第二大队，出击！第三大队，待命！” 大佐在下达命令后，把已经无用的望远镜装入牛皮盒子中交给卫兵，将腰间倒挂的军刀反转过来，左手按住刀柄，右手很标准的甩动着走下城头，走向第三大队。 正文 第305章 【小川分兵】 踏上北岸的藤本大队开枪后，先后有三发曳光弹从左前c正前c右前方夹叉飞来。 藤本友信少佐顿觉不妙，急忙卧倒的同时高喊：“炮击！炮击！” “嚯儿——咣！咣！”两发炮弹飞来，在刚刚登岸c未及疏散的日军人群中炸开。爆炸声刚过，藤本少佐就连连下令：“疏散，各中队疏散，向前推进，推进！”周围许多人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并未听到少佐的命令，登陆点一带依然混乱不堪，充斥着惨叫声和中队c小队军官的口令声c铜哨声，大多数人本能的趴在河滩上，只有少数反应极快者向曳光弹飞来的方位扑去。 “咣！”一发炮弹在河滩上炸开，距离刚才的两个炸点很近，爆炸的闪光把日军前进的身影映照出来，立时有子弹从远处飞来，准确的命中，少数向纵深扑进的日军不由得脚步停滞，就地下蹲或者匍匐开枪还击。 “咣！”另一发炮弹落在登陆滩头东边的水中，掀起的水柱泼溅在日军第二梯队先头船上，两名被霰弹击中者“噗通”落水。 鹤城山主峰南边的高地上，邓铎中尉吹响铜哨的同时，用蒙着红布的干电池灯向两个炮位晃了晃，发出转移阵地的命令。虽然日军炮兵第一波炮击没有打中，但是可以肯定是日军会修正射击诸元，第二波炮弹很可能会落在高地上。因此，两门已经建功的火炮和炮班必须在日军修正射击之前及时转移阵地。 炮火中断，日军一的登陆，藤本大队逐渐从混乱中解脱出来，开始向纵深挺进。 此时，东边的枪声一阵紧密过一阵，从佳山郡向鹤城山进击的日军第七十五联队第一大队在江北岸稻田间，遭遇钟牧梓上尉所率分队依托地形的阻击。慈城江汇入鸭绿江的这一三角地带的地形以海拔1200多米的鹤城山为最高点，临鸭绿江一带是较狭窄险峻的河谷，慈城江这一带是冲积平原。冲积平原从江岸开始向北逐渐抬升地形，出现灌木丛和高大的乔木林，再向上抬升为围绕鹤城山的丘陵浅山区c山区。 冲积平原上有乡村和围绕乡村的众多稻田，此时正近收割季节，发黄的稻田在黑夜里呈现出灰黄的颜色。 钟牧梓率领的第一小队五十余人以三人和五人（含狙击手）战斗组，以三组协同的方式，在稻田间与敌展开激战。灰黄色的稻田和黑色的人影区别较为明显，战斗往往是两名狙击手先开枪，吸引日军向狙击手所在的中央战斗组进攻，两翼的战斗组遂从敌军侧后开枪射击，迫使日军或分兵来挡或全队转向，狙击战斗组趁机拉开距离，选择有利地形再次狙杀。 日军第七十五联队第一大队一开始显然不适应这种打法，黑夜里几次战斗接触之后，军官都有些没了魂头，士兵们更是方向感丢失，建制逐渐混乱。 出身毅军的钟牧梓上尉不慌不忙，带领一个狙击战斗组前进后退c左转右转，始终与左c右邻战斗组保持协同，把大约百余名鬼子打得昏头转向，最后逐渐缩成一团形成近乎圆形的阵线，完全是“等待天明再战”的态势。另一股大约一个中队近两百名鬼子在大队长铃木造作少佐的带领下，无视纠缠和两翼被狙击的伤亡，一口气冲进村庄，在一阵枪响之后，村中燃起火头。火头越来越多，在夜风的助威下迅速蔓延，并不因为天上下着小雨而稍有影响，不多时就变成冲天大火。 火势一起，另外两个中队的日军有了目标，不约而同的放弃“防御”，向着火之处攻击前进。 在熊熊燃烧的火光照耀下，明暗之间发生变化，日军的人数优势凸显，战局顿时逆转！ 钟牧梓却并恋战，牵制性的游击作战不是“阻击战”，他侧耳凝听西边的枪炮声，显然，日军已经登岸向纵深发展了，那，东南战线就可以相机撤退到灌木c乔木林。在那里，特勤队员们会再一次掌握地利优势，更能发挥出战力来。 “撤！” 黑夜里响起调门古怪的“喇叭”声，枪声渐渐稀落下来。 吃一堑长一智的铃木造作少佐没有贸然追击，让各中队就地整理建制，再明确“继续向山地进击”的作战目标后，召集军曹以上军官c士官会议。 黑夜c地形不熟的情况下，大编制单位的日军遭遇小编制单位的“朝鲜叛军”时，往往会落入指挥调度不灵的境地。如果不是大队长铃木造作少佐当机立断，付出十数人的伤亡代价抢占村庄，燃起大火，恐怕整整一个大队八百余官兵会在夜战中打得晕头转向c建制混乱。 “第三中队阵亡七名，伤两名。” “第二中队阵亡三名，伤一人。” “第四中队阵亡十一人，伤六人。” “第一中队阵亡两人。” 各中队长报告之后，俱都被刚才短暂的“战斗接触”结果所震慑。回想刚才的战斗情形，又俱都不寒而栗。整个大队以四方阵线展开两翼搜索前进，先是左翼遭到枪击，再是右翼，前路突出后也遭到三个方向的步枪射击，最后，连作为预备队的第四中队也卷入战斗。 对于中队长来说，往往是一个方向上出现敌情就派出一个小队或分队对应；很快，小队或分队遭遇多个方向的敌情，无法分兵时只能求助于中队，中队再派小队或分队出击。打着打着，战斗线变得不规则，再变得连中队长脑子里也没了“战线”，手中再无可以派出“处理新方向敌情”的兵力。此时一想，实际上，整个中队遭遇的极有可能只是一c二十人的游击队而已。 小股c多波次c多方向c频繁的袭扰性进攻，在黑夜里确实给铃木大队造成了大麻烦。 铃木造作少佐决定，以小股对小股，以小建制作战换取多波次的力量投入。核心是放大伍长c军曹c曹长的指挥权限，采用三个中队齐头并进，一个中队跟进的阵型，始终保持中队与大队部之间的密切联系，继续向前推进。 按照总督府下发“强化治安命令”烧光c杀光c抢光，屠村之后，铃木大队三路齐出 晚九时三刻，枪声从北岸逐渐向三千米纵深处的高地移动，小川贤之助大佐踏足慈城江北岸，落入他眼帘的是几个在弹坑中等待后送的伤员。 藤本大队c伊松大队相继投入作战，战场逐渐向纵深转移，可战局却比之强渡慈城江更加的残酷！第十二混成联队遭遇的情况与第七十五联队铃木大队一模一样，只是，火线上的藤本和伊松尚没有回过神来，小川贤之助大佐看到的战况和得到的报告是——“部队在混乱中推进和伤亡惨重”。其他的。黑夜里啥也看不清楚了！ 无视那些伤员的哀号，大佐爬上江岸看向远处黑黝黝的鹤城山，三千米纵深处的那个高地是存在的，却把身姿隐藏在高大的鹤城山剪影之中。 如此打下去，第十二混成联队恐怕三天也爬不到中江郡！在利用夜幕掩护成功强渡之后，是否应该收缩兵力，等待天明？以此避免部队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之中？ 作为前线指挥官，小川大佐生出如此念头是极为正常的。可是，江界城内的东支队指挥官矶村良“准少将”会准允吗？远在熙川的大庭二郎中将会准允吗？他们下达的命令是“彻底扫清鸭绿江c慈城江三角地带的鲜人叛军，确保沿江巡防”。 想一想阵亡的大桥势通大佐，想一想小川贤之助莫测的前途，唉！就让天皇的士兵们继续付出牺牲吧！ 夜战要继续，可不能任由战局被鲜人叛军控制，必须设法加以打破！ “松本君！” “嗨伊。”第三大队长松本平太郎少佐应声上前。 “带领第一c第二中队向西抵达鸭绿江边后沿江而上，从河谷地带绕过鹤城山，务必于明日拂晓前与中江之木户守备队建立联系，策应我军之正面作战。” “大佐阁下决断英明！”松本平太郎少佐能够避开第一波c第二波投入作战，本身有第三大队序列的因素，更多是善于拍马屁。此时，顺手在小川大佐的屁股上轻抚一下，准保能得到大佐阁下的进一步好感。 “唔。”果真，小川贤之助满意的点头哼了一声，扬手道：“执行吧！” 松本平太郎少佐向身后大喊：“大队本部，第一c第二中队，前进！” 近四百名日军官兵在黑暗中略一整队，就跟随少佐沿着慈城江北岸向西前进，这一路是有风有雨却无枪无弹，果真是好差事！ 杨虎上校的作战部署是西重东轻，即西边鸭绿江岸的防御c牵制作战为重，以确保军能够安全渡江；东面仅派出钟牧梓率队袭扰c阻滞。黑夜里，潜伏的特勤队员发现了日军分兵动向，一个巧妙的应对作战计划悄然展开。 黑沉沉的雨夜，陌生而复杂的地形条件下，日军第十二混成联队的临战分兵，能做好火线各部的密切联系和协同吗？在当今军事科技赋予的通讯手段之下，恐怕谁也办不到。 有时候，看似妙招的举动，最终却是一着臭棋！ 正文 第306章 【板载突击】 黑夜的灌木丛中，两股人马突然相遇，仓促间几乎同时喊出：“站住！谁！口令！？” 一边是朝鲜话，一边却是汉语。 “钟牧梓！”赵白朗少将心中生出火气来。看看，看看，杨虎手下的这帮子家伙，他娘的，还是特勤大队呢！？若遭遇的是日军怎么办？不就一下子把中队介入朝鲜的事儿给暴露了吗？ 对方犯错误的人恰好就是半路出家的钟牧梓上尉。唉给赵将军拎住了，能咋办？上前报告呗！ “信号弹！” 西北的半空中，一颗白色信号弹正升腾到极限，开始转折下落。 “收缩！”已经走到少将面前的上尉脱口而出。 “嗯？这么早？”赵白朗少将注视着信号弹缓缓落下，顺口接了一句，马上又记起该当教训“特勤大队”的事儿来。正要开口，上尉抢先道：“参谋长，你怎么没走？快走，快走，咱们要收缩战线了，你和警卫班帮不上忙，只能添乱，快走吧！” “你奶奶的”赵白朗刚刚骂粗口就意识到，自己还真不适合带着一个朝鲜警卫班出现在“战斗转折时”的此地。收缩兵力，乃是要接敌各部带着当面敌军向鹤城山“中心”退却，造成敌c我两军各部间距缩小的态势，以便搅浑战局而后浑水摸鱼。 日军是两个方向，两个师团建制的两个联队，其中一个还是大队级别，必然造成两个方向日军的彼此协同问题。如果是白天那也就罢了，偏偏第十二混成联队为避免强渡的伤亡而选择入夜时发起进攻。入夜发起进攻也就罢了，偏偏第十二联队还要来个分兵作战。得到报告的杨虎上校立即作出决断，把第二阶段的作战提前，以便在最为适当的地点造成日军之间的两场误会。 这个，叫借力打力。 此时的赵白朗和钟牧梓都只知道在第七十五联队和第十二联队之间搞事儿，却不知还有一个搞事儿的机会。好心帮忙的赵白朗惦记着“看好戏”，忽略了“添乱”的评语，带着警卫班转身就走。钟牧梓一打手势，所部也是转身就走，没走多远就碰上整队而来的日军，这下子无需“战斗组协同”了，“噼里啪啦”一阵乱打之后，再撤！ 夜幕下，除了第十二联队第三大队之外，藤本c伊松c铃木三个大队遭到节节抵抗，却分明能够感觉到“鲜人叛军”的抵抗意志正在减弱，战斗接触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枪声也一次比一次稀落。渐渐的，藤本大队和铃木大队都靠拢高地了。 “咣！咣！”消失已久的炮声又起，“刮刮，刮刮刮”两挺三八式重机枪也在高地东南鞍部的半山腰处喷吐出火舌，两道火流向南c东两面倾泻。这一状况，正正的标示着高地乃是鲜人叛军必守之要点。 高地东侧，铃木少佐的脑中还残留着两个光团的残像，脸上却露出了即将胜利的微笑。在整整三个小时中，铃木大队在不停的战斗c前进，战斗c前进，从稻田村庄打过灌木丛来到高地下，鲜人叛军骤然增强的抵抗和正面作战的方式，正是决战的开始，也是胜利即将到手的预兆。 “哟西，第一中队，右边；第二中队，左边。第三中队跟进第二中队，第四中队，待命。出击！” 同时，在高地南侧，藤本友信少佐向本间大尉说：“本间君，你的中队担任右翼，你看，高地右侧的坡度比较平缓，利于进攻也必定是敌军防御之重点方向。我会被第三中队为你的后援，由你统一指挥，必要时，重机枪和炮火也会支援你的。本间君，此战，乃第十二联队的雪耻之战，请君务必克服疲劳，努力杀敌！” “嗨伊！”本间大尉鞠躬领命，带着他那一百三十多名残兵向东绕行，担任右翼的主攻作战任务。 高地西南坡，伊松大队也遭遇强大阻力。阻力来自于密林中不时飞出的子弹，疏散的战斗线在进攻中不断减员，每当日军官兵从树干后闪出，向前走不到三步就会招来子弹。原因很简单，从黑暗的密林深处看向密林之外，树干的剪影每一根都那么的清楚，树干之间就是“透空区”，一旦进入透空区就会被瞄准c射杀！ 随着伤亡的增加，伊松大队开始“应付差事”，等待炮声c枪声更为密集的南坡和东南方向达成突破。 赵白朗少将气喘吁吁的刚刚爬上标高480米的高地，杨虎上校就带着明显的笑意说：“参谋长，咱们该退下去，好让出戏台子给小日本儿唱戏了。” “呼哧，呼哧，几时了？” “子时就快过完了。” 快凌晨一点了！赵白朗看向北面，按照作战计划，安武和李东宁将于凌晨一点发起对中江的佯攻，钳制日军中江守备队。高大的鹤城山体阻挡了视线，兴许也阻挡了枪声。 “轰，轰！”两门四一式骑炮射出最后的炮弹，从功臣变为累赘，炮手在炮管上磕开马尾手榴弹的引信，快速的塞进炮管。又是“轰轰”两声响，炮口一样喷出火舌，手榴弹中日军惯用的下瀬装药却把内膛烧蚀，不堪使用。 “啪——啪！”排子枪打得更密集了，特勤大队的射击素质远比军任一个大队高出不知多少来？ “走！”赵白朗少将转身向北坡。 “哎，二当家的，等等，走这边。”杨虎上校指向西坡。 “麻杆儿，你狗日的” 挨了骂的杨虎不以为意，嘿嘿一笑道：“报告参谋长，等这边打上了，鸭绿江边还有一台戏。” 抬脚向西，赵白朗问：“什么戏？” “大约9点50左右，鬼子12联队在江北岸分了兵，往鸭绿江去了。” 赵白朗明了，还是手指背后方向，说：“一样？” “一样，咱们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赵白朗一高兴，粗口就蹦出嘴来：“你娘的麻杆儿，行啊！” 哼！ 二人和警卫班还未走下高地，就听南坡和东南坡打得更欢势起来。作为国防军在朝鲜军中职衔最高的两位指挥官，此时决计未曾料想到，就在他们转身走下高地的那一瞬间，几百里外的卧碣峰地区也是枪声大作。他们能够想到的，除了即将上演的好戏之外，只有北面几十里外c隔着鹤城山的中江城外的战斗。 南坡下，藤本少佐望着半山腰上频频闪现的火花，听着一阵紧过一阵的枪声，咬牙切齿的下令：“来人，去报告联队长阁下，请求炮火对准高地右侧山鞍部，轰击！” 东南坡下，隔着山脊而看不到南坡的铃木少佐也皱紧了眉头，鲜人叛军不仅擅长游击战术，就连这种死守的防御战也颇为强悍，这是鲜人叛军吗？决计不是，支那军进入朝鲜协助鲜人叛军的传闻，恐怕在今夜就会得到证实！ 家庭背景深厚的铃木造作少佐能够想象得到，一旦自己拿到支那军进入朝鲜与日军作战的证据，会给帝国外交争取对支那的主动建立功勋。如此的功勋远比消灭几千鲜人叛军来得更加伟烈！两年前，陆军大学毕业的铃木造作晋升为少佐，担任大队长；两年后，铃木造作少佐兴许就能晋升为中佐，有望在第十九师团的组建中指挥一个联队。那么，又两三年后，大佐的军衔就唾手可得了。 三十三岁的大佐，绝对是令人羡慕的！ “命令，第一中队转向山鞍部发起强攻；第三中队接受第二中队指挥，加强攻击；第四中队派出两个小队增援山鞍部作战！” 铃木少佐以破釜沉舟的决心把手里的力量一股脑的投入战斗，身边只剩下一个小队的兵力。 敌军火力异常凶猛，两挺机枪“刮刮”的不住咆哮，压制得铃木大队无法寸进，即便增加兵力，在如此凶猛的火力之下，也只能匍匐前行，缓慢接近。 “嚯儿——嚯儿！”炮弹破空而来，六个炸点闪现，“咣！咣！”的爆炸声从山坡上传来，每一声都深深的击打在铃木造作少佐心底。鲜人叛军，不，支那军竟然一直隐藏了实力，他们拥有的不仅仅是两门火炮和两挺重机枪，而是六门火炮！ 铃木少佐脑中“丰功伟绩”和“三十三岁大佐”的念头被震碎，隆隆的炮声中，他颤抖着声线召唤传令兵：“来人，向慈城报告，我部遭遇敌军主力，请求指导！” 南坡下，藤本少佐则是大喜过望，又觉出西南方向的战斗似乎向西发展了，那么本大队就左翼无忧，连忙把手中两个中队的预备队全数押上，以利用炮击之威力推进战斗，夺取胜利。 第十一师团和第十九师团，从装备c训练和在朝鲜军司令部的实际地位上，都有显著的差别。第十九师团至今还是分散的，被前线指挥官随意的拆解的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使用，而这种特殊待遇，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第十二混成联队身上。 在高地山鞍部的争夺战中，第十二联队藤本大队得到炮火的支持，而挨了打的铃木大队却指望着“报告第十二联队司令部得到增援”。 高地上子弹飞射，炮火连天。 “板载！”铃木大队第二中队发起决死突击。 “板载！”藤本大队第三中队跃过冒着水汽的弹坑冲向敌军。 突然，“板载”声消失，枪声消失，只有炮弹不住的落下，“咣咣”在呆若木鸡的日军人群中炸开，把一个个呆若木鸡的身体撕碎c抛起 正文 第307章 【唯有利益】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凌晨两时许，细雨绵绵之下，鸭绿江两岸火把逶迤如长龙，一条条木筏来来回回，把东岸的伤员c物资向西岸运送。 北面的中江传来绵密的枪声；南面的鸭绿江河谷，枪声逐渐从江边向鹤城山转移；东边的鹤城山方向，枪声一阵紧过一阵，间或还有炮弹的爆炸声传来，“轰隆隆”如同催促着人们加快行动的鼓点一般。 渡口南面的一个小山头上，军第三联队长柳麟锡感觉到从慈城江口而来的威胁渐渐东去，不禁松了一口气。 江界之战后，军退入鹤城山谷的只有不到一千八百人，其中三百多人因伤无法自主行动，由此又需要七百多人用担架或者扶持行军。剩下有战力者不过八百人，其中又有在江界外围战斗中吸收的两百多人，江界之战证明，这些没有受过严格训练的新兵无法担负战斗责任。五百多兵力抽调三个中队给安武c李东宁牵制日军中江守备队，手中只有一百多“护卫部队”的柳麟锡难以想象能阻挡南面来敌。 幸运的是，敌人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向东去了。第三联队长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也渐渐归位，思绪也从对战局和自身安危的担心，变为“劫后余生”的感慨和“痛定思痛”。 如果没有特勤大队的存在，军势必无法抵挡日军的三面围攻，至少第一和第三联队会被全歼在鸭绿江东岸，剩下第二联队在南部地区孤军作战，又能坚持多久呢？ 四千军攻击江界非常吃力，而几百特勤大队却能在黑夜的两江三角地带游刃有余的戏耍四千余日军，由此可见军与特勤大队的战力差距何其之大？！这种差距不是装备上的，而是训练和指挥人员素质造成的。又是如果，如果不是军大多数军官存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而头脑发热，硬要强攻江界，军会成为眼前这副惨不忍睹的“败军”之状吗？如果所有军官能尊重参谋长的指挥权，军肯定已经在江界外围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大韩帝国，这个于1907年匆匆建立的概念已经破灭，应该彻底破灭了！今日的东亚，如果没有中国的帮助，朝鲜人绝不可能从日本人的魔爪下完成复国的心愿。 历史和今天何其相似？当丰臣秀吉的军队进攻朝鲜时，如果没有大明朝的军队帮助，朝鲜在几百年前就亡国了！此时此刻，在火线上与日军浴血奋战的是中队，而安然渡江的却是朝鲜军。身为第三联队长，如果还要生出什么“大韩复国无需中国帮助”，“大韩帝国不可能再成为中国附属”的想法来，那就真的太没良心，不能称其为人了。 南面偏东方向，枪声陡然激烈起来。 柳麟锡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循声看去，只见那边天际线的云层反射出微微的光亮。身后来了一群人，军副司令尹琦燮登上山头，与柳麟锡并肩站着看了一会儿，显然，二人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柳麟锡君，我已经做出决定，过江之后就辞职去上海，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军在江界之战时，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尹琦燮必须为战败负责，去上海参与组织大韩民国流亡政府，加强流亡政府的军事组织架构，似乎是尹琦燮最好的选择。 “司令官”柳麟锡本想说几句宽慰的话语，却话到嘴边了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那就不如不说。 南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而东面鹤城山方向却安静下来，相对来说，北面的枪声一直就处于“配角”的地位，时断时续，也可有可无。不多时，山下传来口令问答声，接着，一狼一虎神色轻松，小声谈笑着登上山头，与尹琦燮c柳麟锡见礼。 “那边树林里，两拨鬼子碰在一起了，这次，估计没个把钟点消停不了。”赵白朗说话的同时，把山头北面渡口的情况收入眼底，对渡江的进度还算满意。“江界的那口恶气，这一夜算是出了一大半！总有一天，老子要带着军以大兵团会战的方式，让小日本儿输得心服口服！” 这席话落在尹琦燮c柳麟锡耳内，那是相当的受用，在他们心中掀起来滔天波澜。 是啊，经过一番劫难之后的军还在！有赵将军和杨上校的帮助，军迟早一天会打过鸭绿江的，不，不，不能跟着赵将军的豪言壮志发展思路。军渡江休整是暂时的，兴许下个月，军就能以年初的方式，小股渗透到鸭绿江以东地区，重新掀起朝鲜战争的。 杨虎对大兵团作战不感兴趣，今夜这样的战斗才有挑战性，更富有乐趣。 “我看，可以让安武撤退了。” 赵白朗转向尹琦燮：“嗯，尹司令官，发信号吧！” “是，赵将军。”尹琦燮自觉的把自己置于赵白朗之下，本来嘛，军充其量相当于中国国防军一个旅的建制，人家赵将军早就是少将旅长，屈尊来此指导军的战斗，足够体现出大国将军的风范了。 两颗红色信号弹在鸭绿江边缓缓腾空而起。 1915年10月3日，日本新任驻华公使林权助向中国代理大总统职务的副总统黎元洪递交国书的同时，就“中国容留朝鲜叛军”一事提出警告。 黎元洪答之曰：日韩合并，日本无法安抚朝鲜人心，又无法控制边境地区，以至于大量朝鲜难民涌入中国东北地区，造成该地区物价飞涨c土地紧张c民间矛盾尖锐，中国政府为了维持地方稳定付出极大代价。日本政府应该就此向中国政府道歉，并提出相应的c有效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中国政府将就此事，提请协约国公使会议仲裁。 这种嘴皮子官司，英c法c俄三国没有兴趣理会，更谈不上仲裁。日本政府对华的主流政策是“亲善c合作”，警告也就是警告而已，被反驳之后干脆闭口不言，中国也不会真的要求赔偿c道歉。 朝鲜的事儿，双方心照不宣，继续暗战。 风波过后，交涉有力的外交部情报司长顾维钧奉召到铁狮子胡同的国务院。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和总参谋长何向东c总参谋部常务次长兼第一局局长蒋作宾在总理办公室里等着“年仅二十七岁就即将履任驻美国公使”的顾维钧。 刚刚结束与日本交涉，心中存着好大一个“疑问”的顾维钧在总理办公室墙上找到了答案——朝鲜运动和军果真与中国有关，日本人林权助没有说瞎话！ 看出年轻人脸上的疑惑，段祺瑞说：“日本人在满蒙插手，我国要解决满蒙问题，首先就要解决日本插手的问题。把解决问题的战场放在中国领土上，还是放在别的地方？此事，顾公使可以向何总长多多讨教，你们都是留美的嘛！” 何某人早已练就了厚脸皮，向顾维钧微笑点头道：“以彼之道还使彼身，有来有往，中日关系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如此。作为即将履任的驻美公使，顾先生有必要弄清楚中c日c美三国之间的战略关联，从战略关联中体会国家发展战略，为加强中美两国联系和交流，达成我国战略发展目的服务。当前是海权时代，环太平洋地区以美国实力最强c日本次之c我国最弱。如果不设法改变这一战略态势，那么中国将继续被列强作为商品倾销市场和廉价原材料c劳动力来源地，租界c治外法权c不平等条约就会依然存在。” 顾维钧的思想一时间还在与日本人的交道中，未能理会到何向东话语中的意义，问：“总长，日本报纸前番连篇累牍的说江满战役，日军获得大胜，朝鲜义兵已经崩解，可是事实？” “关于朝鲜的战事真情，我们不会说也不能说，朝鲜义兵组织无法说，只有日本一家之言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朝鲜还有争取的战争，日本军队就还得继续征讨下去。顾公使，军事的细节说起来太麻烦，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事实，军的活动牵制了日军四个师团，占日军总兵力的五分之一，迫使日本政府在财政困难之时支出额外军费近千万日圆。中国加入协约的谈判中，日本从反对到支持，朝鲜军活动施加给日本的影响甚大。” 顾维钧这才了然，这一段时间来的外交成功，背后却有朝鲜军活动的功劳。从中，亦能体会到国家战略决不仅限于一个或者几个方面。 “日本政府把军费花在陆军c用在朝鲜，对此，美国人c英国人包括法国人都乐意见到。因此，他们会对日本向我国提出的警告置之不理，也代表着可以秘密争取他们对朝鲜战争的帮助。话说回来，美国政府向我国提供无息贷款c组建中美银行c考虑改善在美华人地位一切都不是美国赐予，而是美国在谋求更高国际地位和遏制日本海洋势力向南扩张的战略上，得到了中国给予的好处。作为新任驻美公使，顾先生需要在增加留美学生名额c增强中美工业企业技术交流c吸引美国资本投入中国c双方军事技术交流和达成太平洋西岸联手遏制日本等五个重要方面努力。” 留日c仇日；留美c亲美。自从中国于前清时期派出留学生以来，这一现象就一直存在。驻美公使，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是中国派出的最重要的公使，亲美？可以，但是，亲美的态度是建立在国家战略需要的基础之上，而非个人好恶。 何向东刻意解析美国“退还庚子赔款用于留美教育”和此番的无息贷款，目的就在于提醒顾维钧——国家之间，唯有利益！ 正文 第308章 【再起杀心】 北京锡拉胡同，坂西会馆。 坂西利八郎少将闻听土肥原贤二旅行归来的消息，亲自迎到门口，当他的得意学生出现时，坂西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浑身风尘的蒙古人就是土肥原贤二！师生执手相看，老师能看出学生这几个月来风餐露宿的艰辛，学生能从老师眼角的皱纹中读出“失意”和忧虑。 身为外交军人，坂西和土肥原都深深知道，自己的事业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得意”的，放弃跃马扬鞭用武力征服支那的机会，与支那人虚以为蛇的打交道c赔笑脸，为的就是争取一个契机，一个创造奇迹c缔造对支那战略绝对全盘态势的契机。 情报间谍工作就是用长久的潜伏c隐忍和孜孜不倦的工作，换取一朝的爆发。 和室里没有别人，只有师生俩。 “想不到，学生竟然错过了一场如此有意义c有收获的军事演习。”土肥原贤二听老师讲述了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之后，嘴上虽然如此说，神情间却看不到一分一毫的遗憾之色。北满c外蒙之行，土肥原贤二大尉收获颇丰，足以抵消不能目睹一场精彩演习的遗憾。 “唉”坂西利八郎叹息道：“富山君曾说，在当前支那军c大日本帝国陆军的装备条件下，如果说支那军第九师已经完全的发挥出武器装备的力量，那么，帝国陆军只发挥出不到五成，这是对帝事训练c军官养成体系的拷问。但是，富山君在朝鲜的表现，令人遗憾呐！” 确乎，富山正彦大佐在朝鲜卧碣峰的“围剿”，损失近一个中队的兵力却一无所得，无法遮掩的失败了！ “老师，富山君是优秀的炮兵军官，他擅长的是大兵团会战中的炮兵战术组织和战役指挥，把富山君用到围剿游击队的战场上，本就是失误。” “噢！？”坂西利八郎隐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放出神光来，把富山正彦隆重推荐给长谷川好道大将，大将秉承武官的美意，让晋升为大佐的富山正彦承担了指挥责任，在大将和武官看来，那是为大佐捞取战功的机会，可惜 江满战役的第一阶段，日军取得了胜利；可是纵观整场战役，日军完全没有达到战役目的，遭遇重创的军主力安然撤到鸭绿江西岸，不久就可能重整旗鼓c卷土重来；而军另一个支队，在击破富山正彦“围剿卧碣峰”之后，一路无阻的向茂山流窜。 由此，朝鲜总督府甚至国内陆军省c军部，都有对大将的非议之声，富山正彦的破格晋升c任命和使用，正是这些声音最为集中之处。在群情汹涌之时，就算大将和武官也无法为其开解，也受此牵连落入极为被动的境地。 土肥原贤二的说辞，似乎能成为武官从“非议浪潮”中脱身的理由，却，可能会因此把大将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是啊，武官当初推荐富山正彦的理由是：富山正彦中佐具有对支那军第九师的全面了解，尤其对于炮兵进攻作战体会深刻，正当在部队中实践之，以利为帝国陆军炮兵部队整理出全新的战法c战术体系。重新审视推荐理由，武官似乎没有犯错，不应该被人指责。可是，武官能在此时此刻申辩吗？武官的申辩，将进一步坐实大将“用人不当”的罪名。 一边是长谷川好道大将，一边是坂西利八郎少将和富山正彦大佐，孰重孰轻？显而易见，是大将更加重要！ 想清楚要害关节之后，坂西利八郎眼内的神光收敛起来，又发出一声叹息。 “唉土肥原君，为了帝国的利益，个人的委屈算不得什么。” “老师胸襟广阔，气度宏大” “不必说了，这些话不应当出现在这里，土肥原君，把思想放回到日支两国之间吧！你的北满c外蒙一行必有收获，不知你的收获是否造成了你对日支两国战略对抗的新见解？如果有，那不如我们各自写下，再作印证交流？” “老师，不必写了，学生认为，日支应当立即决战！” “土肥原君！？”坂西利八郎的想法被学生一语道出，大惊之下又有几分喜悦，学生成长了，当老师的哪能不喜？可是，师生二人的见解未必能在军部和内阁造成决定性的影响，甚至，如果师生二人在目前日本政府推行“对华亲善c日支提携c东亚共荣”的战略下坚持“立即决战”，恐怕就会被其他人取而代之了。 “在前清的支那，帝国能任意索求；在辛亥的支那，帝国尚可以尝试分裂支那；在当今的支那，帝国利益正在快速萎缩，美国资本和商品一旦全面进入支那，以帝国的工业能力和资本实力，决计无法与其抗衡。一旦帝国失去支那这个最重要的市场和资源地，帝国的国势堪忧！从军事力量发展来看，支那军队的整编c建设正在快速推行，不可否认，支那军的精锐师在战术意识上超越了帝国陆军师团，在相等兵力对抗中，已经抵消了帝国陆军的优势。假以时日，支那军工在英法支持下得到整备，支那军整编全面完成，那么，支那军将拥有与帝国陆军相等的二十个师（师团）主力和百万后备军，从数量和质量两个方面崛起成为东亚第一大陆军。时间越往后推移，支那的劣势会逐渐减少，支那的优势，却是帝国无法具备的！除非帝国放弃大陆梦想，否则，越早与支那决战，帝国的优势越大，胜算越多。” 看着忧心忡忡却侃侃而谈的学生，坂西利八郎知道学生此次参谋旅行的收获c触动颇大，土肥原的认识，何尝不是坂西的认识呢？但是，坂西利八郎少将会看得更多c更深c更远一些。 “早日决战，如若战而不胜或战事迁延日久，又当如何？”不等土肥原回答，坂西利八郎继续说道：“日前蔡锷c蒋方震在武昌陆军军官学校的一场公开课上讲到，支那的战略优势在于国土阔大c人口众多c以农业为主。农业国不是工业国，没有集中的产业目标供敌方攻击，其经济体系只要土地还有产出就不容易崩溃，即便中国失去一半国土，仍然具备战争潜力。当支那的军事战略因为种种国情制约限于国土防御时，这一战略优势将帮助支那军队战胜任何强大的对手！利用这一战略优势的核心就是，以大纵深的战略空间和坚决抵抗c焦土抵抗的精神c手段，把战争长期的打下去！” “松坡”土肥原无语了，他的“早日决战”想法，被校友蔡锷的一番说话粉碎。 战，战不得！拖，更加拖不得！明明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大日本帝国，怎么就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了呢？对比前清时代c袁世凯时代和今天，土肥原能找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一个人的存在影响了一切。 “杀死何向东！” “嗯！”坂西利八郎少将完全抛弃了“将军”的立场，对学生切齿而出的提议深表赞同。“何向东是支那青年军官们的领袖，也是孙中山c黎元洪c段祺瑞三股势力的纽带，更是制定支那长期发展战略的核心人物。没有何向东，孙c黎c段能否协调好彼此利益关系，维持政局稳定？没有何向东，段祺瑞能否获得支那青年军人的支持？没有何向东，支那咄咄逼人的发展战略会否因此中止或者减缓？只是杀一国之重要军政首脑人物，行动难度大，造成的影响无可估量，你c我不能擅专，还需请军部示下。” “老师过虑了，仇视北京现政权，也就是仇视何向东之人，支那国内比比皆是。满清遗老遗少c巴布扎布c外蒙王公c袁世凯的亲信c旧国会议员甚至那些不理解支那加入协约c对德宣战并派出劳工的激进分子。这些人都有可能对何向东出手，一如当年革命党频频刺杀满清要员，又如宋教仁一案。古有专诸c荆轲，今有汪精卫c吴樾，支那人素有刺杀之习惯，列强想必亦无话可说。” 坂西听出学生的话意，土肥原不想把事情闹到军部甚至内阁去解决，而想利用坂西特务机关的力量在幕后主持，寻找c发动支那人自己解决问题。 “这或可一试！”坂西思虑良久，点头认可，又道：“最简便的法子是动用菊子。” “菊子还可靠吗？”土肥原贤二皱起眉头，他离开北京日久，对菊子的近况并不了解。 “菊子。”坂西也拿不准，他清楚菊子的真实身份，当有些人为菊子能身居何向东枕畔而欢呼时，他却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不能不承认，从何向东来到北京的第一天在居仁堂的欢迎酒会上，这个青年将领就表现出相当的活力和感染力，他的进京，让暮气沉沉的支那权力中枢为之一震，随后就焕发出勃勃生机来。也是那时候起，坂西就对菊子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大打问号。 “菊子还需考察。” 土肥原贤二冷声道：“下令刺杀就是最好的考察！” “如果失败，我们将失去一个重要的情报来源。” “老师，最近菊子提供了情报？” “对，九月初，我在白云鄂博演习区的禁区内捡到几块矿石，能够进入禁区，是因为菊子的掩护；前几天，菊子向我们提供了尤格吉庙事件真相，印证了支那军队中存在一支精锐特勤部队的猜测，这支部队的主官叫杨虎，四年前曾担任何向东的传令卫兵，辛亥年的阳夏战争过后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矿石？杨虎？ 土肥原贤二敏锐的把握住两个关键的名词，对菊子的担心却在无形中削减了几分。 “菊子，暂且还是维持现状，何向东的事情，还是由你来主持吧。” 土肥原贤二闻言，知道少将已经同意自己提出的方案，打定除掉心腹大患的主意，忙鞠躬道：“谢谢老师！不过，矿石” “帝国大学矿冶专家已经分析过矿石，是铁矿，还含有铌矿物，崛口君已经受命前往白云鄂博拜会云王，不过，那里已经成为军事禁区，由第三师工兵营驻防，警卫严密，恐怕崛口君也难以得手。” “杀掉何向东，一切皆有可能！” 土肥原贤二杀人之心更切。 正文 第309章 【统制与皇道】 土肥原贤二的北满c外蒙之行，全部记录在报告书中。 坂西利八郎少将在反复阅读之后，将报告书整理为四个要点，又经过反复思索，把“刺杀何向东”作为第五个要求，写在给参谋本部的报告中。 第一骑兵师进驻库伦之后，代理师长李成义少将专门拜访了避居在此的陶克陶胡，代表国防部和总参谋部授予其陆军骑兵上校的军衔。这一事件被土肥原贤二和坂西利八郎解读为：支那中央政府和支那军部正在积极着手稳定外蒙，培植新势力取代外蒙僧侣和王公的政权。对此，坂西利八郎建议增强对外蒙的渗透，拉拢王公和僧侣，以对抗新势力的产生并造成外蒙社会的动荡。 哲布尊丹巴的僧侣集团和王公世俗力量间，因为俄国势力的退缩和外蒙取消而失去制衡力量，矛盾日益凸显c激化。支那中央政府专员陈士可在军队的支持下，借推行军区制欲在外蒙建立五个师级管辖区，编练五个外蒙骑兵团的契机，扶持亲北京的王公势力，对抗僧侣集团和亲俄王公。坂西利八郎认为，增强日本佛学界与外蒙黄教的联系甚有必要，为此可专门培养人员（意为宗教间谍）。 支那军骑兵第一师在备战！这是土肥原贤二的切实看法，他认为在地缘政治的背景下，支那骑兵第一师的备战行动针对的正是俄国在西伯利亚的驻军。在协约国的框架内，支那中央政府尚且在表面上改善与日本的关系，为何却在外蒙积极备战？显而易见的，提出问题的陆军大尉无法回答，只能以陈述现象来提醒驻华武官和军部。 北满的黑龙江存在俄国驻军（俄国外阿穆尔军区护路部队，军区司令部设在哈尔滨）与支那军队的矛盾，也存在支那军队在整编过程的新旧力量矛盾，还存在汉族军官与满族军官间的矛盾。必要时，除外蒙僧俗势力矛盾之外，黑龙江的种种矛盾，也可以作为挑起支那和俄国边境战争的导火索。 坂西利八郎在报告中隐晦的指出，在日支关系发展到必须决战时，首先挑起支那与俄国的边境战争，对实现大日本帝国利益尤为有利。鉴于此，进一步在支那宣扬“黄种人和谐论”，历数“俄国与支那之不平等条约”，挑动支那仇视俄国，为将来帝国需要时的俄支边境战争作“民意上”的准备。 坂西的报告包含了一个核心思想的转变，即排斥列强c单独谋求在华利益，转为利用别国势力，制造和利用事端来实现日本在华利益。这是要求日本政府在对华问题上，从1914年“排他c独占”回到1900年时“合作c利用”的转变。 驻华武官提出如此建议，足以引起日本决策层的重视。 山县有朋元老的官邸聚会上，出现的不仅仅有坂西报告，还有长谷川好道大将的辞呈和帝国大学冶金学系提出的“要求”。 长谷川好道大将的辞呈，更准确说是大将自挽脸面的作态，也是变相要求军部控制“反长谷川”声音，并增加驻朝兵力。天皇倒是极愿意派遣一名文官去当朝鲜总督的，山县元老当然不会把辞呈送到御前大臣那里转给天皇。话说好听一点就是——此事，与会诸臣设法解决了就是，不好惊动圣听。 会议的焦点很快就转到坂西报告上。 朝鲜问题，在与会众人眼里就是帝国与支那政府之间角力的体现。欲解决朝鲜问题，首先就要解决支那问题，欲解决支那问题，坂西利八郎少将的报告书就不能不加以重视。 1914年，日本大隈重信内阁公然对包括英国在内的列强宣布，凡有关于支那的国际问题，必须首先通过日本，经过日本政府同意之后方能实行。这一表态，无疑把在扬子江流域拥有“传统利益”和对华外交拥有“绝对话语权”的英国给得罪狠了！而大隈重信内阁却又在沙河败北之后未能组织起对支那的大规模报复性战争，如此一来，强硬的表态和战场上的结果之间形成巨大反差，不得不对支那三巨头主持的中央政府作出外交让步，给列强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总之，1914年8月开始到目前，日本给全世界留下一个“色厉内荏”的印象。 “立即决战，挑动支那与俄国的边境战争，杀灭何向东，三者，密切相关。”寺内正毅故意把三者的次序倒过来说，执掌日本军政大权之后，他才明白大隈重信内阁的苦衷，看到今天的日本于1894年时的日本，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 20年间，财阀势力c民主派势力利用经济和政治手段，在欲图摆脱藩阀势力控制的天皇庇护下，逐渐的挤入日本政治核心层。随着他们参与日本政治决策，日本社会也发生了“不利于集中力量发动决战”的经济化c民主化转变。“大桥大佐阵亡”c“日军黑夜混战”c“江满战役先赢后输”舆论哗然，政党们浑水摸鱼，在国会中鼓动唇舌要把“妖怪内阁”拉下马来。 要解决一切问题，势必要发动全面战争，要发动全面战争，就要集中日本全国力量，要集中日本国力，就要陆军中，统制派的思想理论就源于此，简而言之一句话——一切为了战争需要而制定规则，由军部统制全国政治c经济c军事c文化c交通c外交等等。 寺内正毅很想赞成统制派的观点，却在面临政治风潮的此时，不得不向统制派的敌人——民主政治派低头，以维持内阁的存在。存在，才是一切计划实现的基础。 他赞同坂西的立即决战观点，他很想公开支持统制派，他需要时间。 “杀灭何向东，如果支那出现期望中的混乱甚至分裂，对帝国而言无疑是最为有利的。但是，如果帝国没有同时做好挑动支那与俄国边境战争，以分支那之势，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那么去何向东之后的支那，依然会成为列强的盘中餐，而非大日本帝国独家所有。帝国不再需要如去年八月间的贸然行动，对支那必须有长远的c周密的计划作为支撑，一步步实现之。杀灭何向东，列强会如何看？即便帝国以支那人内讧来解释，可谁又会真正相信？谁又会舍弃进一步染指支那利益的机会而给帝国独享？杀灭何向东，支那人，特别是支那军人和学生会如何看？他们不是一盘散沙，而是在民先会和学生联合会的严密组织之下，奉何向东为当然领袖。支那军队建议以帝国为假想敌，何向东的非正常死亡，给支那的第一反应势必是帝国所为。没有做好全国战争准备的此时杀灭何向东，招来的只可能是列强暗中支持的支那青年军官群体对帝国的反扑！” 面色沉静的山县有朋元老微微点头。 参谋本部总长上原勇作大将属于萨摩藩的陆军将领，其岳父就是日清战争时期的野津道贯。在民主派政治力量借朝鲜战事向藩阀势力发起挑战的此时，长洲c萨摩走到一起，共同维护藩阀和军队的利益。不过，利益关系素来就是不断变化的，今天大家能做到一起来讨论稳定寺内内阁的事儿，明天恐怕就是海军和陆军之争，作为萨摩海军背景的陆军大将，又该当如何自处？ 上原勇作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对民主派，那就是藩阀合作；对山县元老把持陆军操纵政权，那就是“皇道派”与“统制派”的斗争。山县元老和寺内正毅把持陆军，上原勇作就向天皇效忠，请天皇亲自掌握军队！ 在向山县c寺内微微鞠躬后，上原勇作大将说：“寺内总理大臣所虑，正是上原所想。帝国通过十九c二十两个师团新编计划之后，军费c军械c兵员等问题一直没有落实，问题归根究底还是在对支贸易不畅c财政收入锐减。杀灭何向东，帝国与支那刚刚修复c正在缓和的关系势必彻底破裂，全面战争，呃，至少是陆地上的全面战争，将会由暴怒的支那军掀起，而非帝国陆军。如此丧失主动之策，绝不可取！故而，上原在未曾征求总理大臣同意之前，已经向坂西少将下达训令，责令其立即收敛妄想，不得轻举妄动。” 山县有朋抬起手示意，缓缓说道：“杀灭何向东，未必是在帝国做好战争准备之前。寺内君c上原君，坂西少将的报告中，表露的是一个担心，帝国在准备，支那也在准备，而支那准备的资源基础c战术优势基础比之帝国优越，假以时日，支那军的准备将比帝国陆军更加充分。欲要打破此种态势，杀灭何向东不失为一个有效的办法。但是在当前的东亚局势下，何向东最好死在欧洲，死在支那军远征欧洲的战场上。届时，即便帝国没有做好全面战争准备，也无需担心支那军不计后果的报复了。此事就此议定，请上原君按照本元老的意思训令坂西。” 上原勇作微微有些不悦，却不能不竭力掩饰，低头应是。 山梨半造一时没有想明白，鞠躬问山县有朋：“元老的意思是，帝国应该出兵欧洲？” “因应盟友英国的请求，帝国海军终究要出兵的。陆军嘛”山县有朋在沉吟间，目光扫过山梨半造，看向上原勇作，说：“先肃清朝鲜叛军，后全面惩戒支那，诸君认为有必要出兵欧洲吗？” “嗨伊！”山梨半造心领神会，元老的意思是——坐等支那精兵去填欧战的尸山血海，然后，帝国就出兵收取早该收取的果实。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10章 【张宗昌少将】 将校俱乐部原来在府学胡同，黎元洪副总统从瀛台搬出后，将校俱乐部移到颁赏胡同口东面，改名为北京陆海军军官旅舍。 昨夜好大一场雪，天一亮，全城银装素裹，就连中南海的红墙头也戴了厚厚一层“雪花棉”帽子。陆军少将张宗昌早早的起了床，收拾停当就到院子里抄起铁铲，帮着两名有些耳背的杂役收拾后院的积雪。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又说四九城里掉一块砖头，砸着十个人中有九个是官儿，可别小看了那两个耳背的杂役，据说是从沙河战场上下来的！ 帮忙的不仅有身高体壮c相貌堂堂的张宗昌少将，还有几位青年校尉级军官。看看左边膀子上臂章，第十一师的！还不赶紧的巴结着？！ 张宗昌来到北京“坐冷板凳”已经足足四个月了。当初，他是随冯国璋进京，又跟着到白云鄂博观阅军事演习，军演结束后，到南苑的“边防军第一师”学习。不久就因为实在大字不识几个，无法跟上同批轮训进度，而被第一师给退回国防部军政总监部。军政总监部铨叙局给了冯国璋面子，出具一份函，又要张宗昌找总参谋部第四局，也就是军事编制和教育局。 第四局拿到函，头大了。大字不识的少将，怎么办理？退回小学堂去从头学起？开玩笑嘛，别说人家曾经当过团长c东部军区司令部的副官长，就说三c四十岁的人了，还去与流清鼻涕的小娃娃在一起读书，那还不如直接开除军籍算了！ 这事儿就拖了下来。 张宗昌心中焦躁，好几次差一点转身走人了事，妈拉个巴子的，老子不奉陪了！可走人之后，那军队就不用混了，今日的中队与往日不同，往日是各家大帅说了算，今儿是国防部和总参说了算！总参谋部这道门槛不跨好，任一个将军都没好果子吃，不独张宗昌一人。看看从法国回来的张广建，不也坐着冷板当吗？人家可是加衔上将！ 门槛是存在的，门槛精也就存在。磨练了四个月，又有南京冯某人的信函指点，张宗昌已经瞅出了门道。 “铛！”铁铲和铁铲碰在一起，张宗昌魁梧高大，膀子上的力气也不小，占了便宜，文绉绉的年轻少校吃了一点亏，爽朗的冲着少将咧嘴笑了笑，就要转到另一边去铲雪。 “少校，看你那么文弱，膀子上力气不错，俺老张手板儿都发麻了哩！” 少将刚出现时，徐祖诒少校就打过立正了，此时见将军发话，也不能不应：“职部第十一师司令部作战处参谋主任徐祖诒！” “听着江浙口音，亲切。”张宗昌一边干活，一边拉扯起话来：“俺在南京待了一年多，江苏话也能说上几句，可没有徐少校说的这么利索，软糯糯的，好听。” 徐祖诒，绝对是需要张宗昌巴结的！在军官旅舍混了四个月，各部来京公干的军官，大多数是参谋军官，张宗昌结识了不少，慢慢的也听出了门道。张治中c白崇禧c徐祖诒，当初南京入伍生队到武昌南湖陆军中学“预科”佼佼者，如今也就是徐某人混得最差了。张治中进了国防部军政总监部，成了姚总监的中校副官；白崇禧在广西已然成了人物，广西警备司令部军训处中校处长，负责全省预备役的编训。 徐祖诒一半客气，一半认真的说：“山东话也好听，很亲切。” “噢，徐少校去过山东？” “是的，前年。应该算是大前年了，第九师第一批开到山东的，沙河作战的郭家店方向，总攻时也没捞到仗打。”徐祖诒说着话，脸上还是掩不住出现一丝惋惜的神情。 “沙河？郭家店？徐少校？！”张宗昌听人说过，大泽山防御作战中，郭家店方向的炮兵营主动前移阵地，打掉日军炮兵大队，实为大泽山防御作战的首功。首功人员中，当时的徐祖诒中尉名列前茅，原来，那个徐就是眼前这个徐！ 徐祖诒平淡的笑了笑，算是认可了少将没有出口的话。 张宗昌停了劳动，杵着铁铲把子看着默不作声继续铲雪的少校，心中的怨气真实的减弱了不少。张某人凭啥当少将？天生一副好皮囊而已！看看眼前的少校，人家可是当今参总的得意门生，在山东战场上打掉过日军一个炮兵大队的，张某人有这等本事吗？按照张某人以前习惯的军中提拔法子，徐祖诒该当什么官儿？肩扛何等军衔呐？ 少校参谋主任妈拉个巴子，算了，甭混军队了！ 打扫完毕，吃过早饭，张宗昌回到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肩头的军衔章，呆坐了好一会儿。这衣服，不仅好看，而且越发的在人前威风起来了。国防军的将军，说起来，那张某人不就是凭着这副行头骗得南京女子当姨太太的吗？要脱了，还真舍不得！ 天无绝人之路，今儿认识了徐祖诒，说不得可以顺藤摸瓜跟“主力师”的哪个师长攀上交情，再加上冯司令官那边一说话，嗯，这行头还就真能保住。 总参谋部门口，张宗昌又体会到了“将军”的威风，总参警务处直辖卫队的五名官兵齐齐致礼下，张少将威风八面的举步进得大门，熟门熟路摸到第四局问消息，在四局一名上尉科员的指点下，进了偏院的圆月门，抬头一看门牌，好像，似乎，可能，多半就有不太肯定的“总长”二字，还有几个字就真心不认识了。 候见室内生着火盆，暖烘烘的，一群青年军官见来了一位少将，纷纷起立致礼，其中赫然有徐祖诒少校。 张宗昌走向徐祖诒，旁边的军官立马挪出了位置。 “燕谋老弟，你这” “职部奉命向参总述职，听候差遣。” 噢！张宗昌心中希望之火腾的旺盛起来。第十一师司令部作战参谋主任向参谋总长述职，听候差遣，显然是要调动职位，多半就是高升了！看来，做人低一头还真有好处。 “恭喜老弟，眼见得就要高升了，回去，俺做东，聚福轩摆一桌，好生庆贺一番。” 徐祖诒对少将颇有好感，别的不说，第一，少将满口正宗的山东口音，对在山东打过仗的他来说颇觉亲切；第二，少将是军官旅舍中唯一参加铲雪的将官，对旅舍工人们也很客气，须知，那些工人都是因伤退伍的老兵；第三，少将不摆架子，与少校都能称兄道弟 “多谢张将军，这个，还是职部来吧！” “那怎么能行，说好我来就我来，你呀，只需服从命令！”张宗昌故意板着脸说：“对了，在北京，咱们都人生地不熟的没啥朋友，两个人吃酒庆贺也没啥意思，如有相识的，咱们一并儿招呼来，好生热闹才是！” 徐祖诒还没开口，旁边几个听了真，立时有人起哄道：“燕谋兄高升，这酒我得来喝！” 张宗昌就势道：“对，对，都来，都来！” “肃静！”门口闪出一名卫兵的身影。 尼玛，隔两道墙壁就是参总办公室，有你们这么起哄胡闹的吗？！众军官被卫兵喝住，有几个还吐了舌头，顿时收敛起来，只敢小声说话。不多时，卫兵喊到徐祖诒，徐祖诒一去就是大半个小时，回来时满脸红光c兴奋难抑的样子，张宗昌一问，妈拉个巴子的，天大地大，有时候还真他娘大不到哪儿去！徐祖诒少校晋升中校，出任边防军第一师副参谋长，还兼作战参谋主任。哎老天爷啊，你早四个月把徐老弟调过去，那，咱老子还用在南苑受人白眼儿吗？ 边防军，就是参战军c远征军！徐祖诒得遂所愿，众青年军官羡慕又眼红，自然是纷纷要去讨酒喝的，掏钱请客的张宗昌乐得呵呵直笑，似乎那钱不用他掏出来一般。 “张将军，参总有请。”与别人都是卫兵来招呼不一样，这次是一名中尉军官来请。 张宗昌一走，众人纷纷向徐祖诒打听，徐祖诒一想，耶，我对张将军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了解啊！？只知道老家山东，在南京的东部军区司令部当差，少将，多半是东部军区司令部的某部局主官吧？ 再说张宗昌走到门口，中尉军官前进一步立正道：“报告参总，陆军少将张宗昌请到。” “请进！”何向东从办公桌后起身，张宗昌进门立正：“职，轮训学员张宗昌向总参谋长报告，请示下！” 这个张宗昌，军礼这一套还像模像样的，又生的高大魁梧，浓眉大眼，方面高鼻，加上一套将军服，果真是威风凛凛。比起来，何某人似乎都要矮一点点，威风也差了那一点点。难怪，能打硬仗的冷繘用张某人当团长，徐州却因张某人和褚玉璞叛变而落入冯国璋之手；也难怪，冯国璋回用张某人当副官长，这副模样摆出去，就如大门口烫金描红的门神画像一般——有面子！ “坐。”何向东先在沙发上坐了，看着张宗昌规规矩矩的入座后，说：“听说张将军以前在俄国滨海地区当过淘金工头？” “是！” “那边华人华侨的情况如何？” “这个”张宗昌生的高大威猛，大字不识却说的一口流利的俄语，早年混迹远东滨海地区时被俄国人看中当了淘金苦力的工头，说白了就是帮助俄国人欺负在那里谋生的山东老乡。不过，张宗昌不是那种傻乎乎的狗，利用工头的职务之便，也聚拢了一帮子人抱成团，也因此混出了名气，在滨海地区与黑龙江c吉林边境一带，很多中c俄土匪头子都要给张宗昌几分面子。 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有的是耐性，张将军就慢慢说来，事无巨细的不要遗漏。 正文 第311章 【人粗心不粗】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张宗昌从参总办公室出来时已近正午，候见房里的人都走了个精光。 领了差事，多半能保住身上军服了，张宗昌却不算收回许出的话，出了总参谋部大门，走到胡同口才找到一辆人力车，大方的给了一张“兑一圆”的鄂版纸钞，令车夫直奔聚福轩。 聚福轩是京城里有名的鲁菜馆子，即便没有张宗昌来，徐祖诒少校c不，中校，也打算在这里尝一尝山东的味道。别的人可以不招呼，同在军官旅舍的几个第十一师同僚，却是一定要招待一番，以酒话别的。虽说总参计划编组六个边防师，第十一师接下来也会一劈两半，重组出新第十一师和边防军第二师来，但是边防第一c第二师毕竟是两个单位，今后见面的时间也就少了许多。 1916年春，据驻法国武官徐树铮少将和观战团长冯玉祥少将报告：协约目前的兵力为法国99个师，英国80个师，俄国136个师，意大利38个师，比利时6个师，塞尔维亚6个师，总兵力达到1800万，估计是两倍于中欧同盟国。 协约国已经掌握了战略上的优势，获得胜利只是时间长短与付出代价多寡的区别而已。中国加入协约，去年就派出三万六千名劳工组成两个劳工师赶往法国，替换出三万六千名法国工人穿上军装c拿起步枪，准备着在1916年的战局中送命。 可以想见的，法国对中国劳工的需求还将进一步增大，最后变成对中国远征军的需要。因此，总参谋部决定与比利时c塞尔维亚一般，准备出兵六个师。 当其他五个师还没影儿，徐祖诒却稳当当的坐上边防第一师副参谋长宝座时，总参c国防两部和京畿卫戍司令部c南苑的第九师c边防第一师已经得到消息，那些在南湖陆军中学与徐副参谋长同学，在汉阳镇守使署一同“见习差遣”的战友们，早就在军官旅舍等着，又呼啦啦的涌向聚福轩。 张宗昌进了聚福轩，上了二楼，被一众热情的年轻军官们拉上主座时，恍惚间觉得陷入“参总嫡系”的老窝子，自己个儿似乎也他娘的变成“参总嫡系”了。 咋地，得了参总亲代下来的差事，还瞧不起嫡系了？别人对这伙子青年军官们只有羡慕和佩服的份儿。当初，谁敢在山东与日军交战？是谁把谁家乡掖县的乡亲接应到沙河南岸？谁歼灭小鬼子一个整师团，而且是号称除去二c六师团，与第五c第九师团并肩的第十八师团？ 几十年来的国战第一份胜利，人家当得起羡慕。这不，老家山东的聚福轩老板c伙计们对这伙子客人是异乎寻常的亲热。老百姓心里如明镜儿似的，如果沙河之战没能挡住日军，整个山东都会沦陷在日军的铁蹄之下。 瞅瞅二楼的三十几号人，年轻c热情，酒酣耳热之时还真有几分嫡系的张狂。 “边军第一师全部采用七六口径，每连三门60迫，九挺14年轻机枪，营里还有六挺重机枪，三门82迫。这等火力若放在沙河战场，小鬼子来三个师团都不顶用，老子们照样灭了他！燕谋兄，你是副参谋长了，手下若缺人手，可别忘了小弟哟！跟你去欧洲与德军拼一场，胜了，这陆军，咱没白干！” 夏威笑问：“善夫，那若败了呢？” “夏煦苍，咱们这里是谁追着鬼子跑却摔了跟头，白白少了一个生擒鬼子中佐的大功？” 夏威顿时脸红，忙道：“说欧洲，少说山东那些破事儿！” 陈安宝笑道：“那你不会在欧洲追着洋鬼子跑，跑着跑着又摔一个跟头吧？” “他们俩是陆军中学同学，一直喜欢抬杠。”徐祖诒在张宗昌耳边小声解释，张宗昌却看出来了，夏威明着是抬杠，实际上并没有把德国陆军放在眼里。张某人虽是不识字的大老粗，可心思却并不粗，在军队里待久了，也知道德国陆军是天下第一强军。能以一国兵力在西线对抗英法两国陆军，还要抽出一部分到东线对付俄国陆军，这，完全是强到没边儿了嘛！看看他们这劲头，难不成，在山东打败一个日本师团，去了欧洲就能打败德军？“燕谋老弟，边军第一师真要出去？” “不好说。”徐祖诒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张宗昌看出徐某人在保密，低声道：“俺也不瞒你，这次参总交代下差事，俺要脱了军服去海参崴的。” 徐祖诒抬眼正视张宗昌，心道，这人不知怎么就混成少将了？ “张将军，有些话不能在不同单位中提起。在这里，大家都是有酒吃酒，有笑说笑，不会因为一时口快而误了大事。” 张宗昌从徐祖诒身上看到“认真”二字，急忙道：“老弟提醒的是，酒后定要管住这张嘴，改正，改正。” 看出张宗昌有巴结的意思，徐祖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是少将，自己只是中校，真要传出“参总手下的中校压制某军区少将”的言语来，对军队建设颇为不利。那就，捡着不要紧的话说道说道，冲淡这种感觉。 “我们这些人大多数是参谋出身，平时能接触一些国外的事儿，老哥想听的话，我就给您说说。”见张宗昌频频点头，徐祖诒说道：“去年中国加入协约，派出劳工；今年还会派出医疗队，主要是为劳工服务，如果战争需要的话，可能也会作为军医上前线。所以，边军第一师出国与否还真不好说，出去，是协约国家应当承担的义务；不出去，是协约国家根据战争的需要决定的。身为军人，唯有服从命令。私底下小弟倒是有些想法，觉得多半是要出兵的。” 张宗昌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担心和真诚的担心：“俺能打得过德军？” 俺，这个字眼儿，张宗昌用得很到位。 “以1914年的德军和我军，一对一，我们打不过；十对十，我们也打不过；五十对五十，估计能平手；五百对五百，我们能占上风；一个师对一个师，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可以说明一些问题。1916年了，德军已经消耗了两年，训练多年的军官c士官折损很多，战斗力因此下降也在情理之中；而我军从沙河战后就一直整训，武器装备也在更新，可谓养精蓄锐多时。此消彼长之下，开到欧洲去，一个中国师打一个德国师，胜券在握。” 如果徐祖诒还是早上那个少校，张宗昌不会信服；可转眼间徐祖诒已经是中校副参谋长了，在当今中国国防军体系中，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多半会成为中校阶级中最先跻身将军行列者。所以，他这个中校比之张宗昌的少将来，分量要重得多。 刻意打听的张宗昌其实并非随口乱说乱问，他也是为自己的任务“收集必要的信息”。 未来三年到五年，张宗昌又得如年轻时那般到俄国滨海地区和西伯利亚待着，不是待着不干事儿，而是想方设法团结在该地区的中国人，把他们拧成一股绳来；还要与当地的俄国人搞好关系，监视日本人；还要总之，是为可能c也许c大概，今后中国收复北方失地作准备。 将军，未必都是领兵打仗的。身在参总嫡系的青年军官群中，张宗昌不能不承认，自己带兵打仗的本事是远远不及他们的，那就让他们带兵打仗好了。张将军嘛，倘若事成，依然是合格的将军，还能在肩膀上多扛一颗金星。 嫡系军官的小头头徐祖诒如此说道“嫡系师”与德军师，那就说明参总并非有意放逐张某人，而是真的准备要在某个时候对老毛子下刀子了！那也就是说，大字不识几个却能说一口流利俄语，而且在远东滨海和西伯利亚人头熟c认道儿的张宗昌，还是国家战略中一颗极为有用的棋子，重要的棋子！ 侧面得到印证之后，张宗昌少将心情大好，举起酒杯频频邀战，青年军官们也不甘示弱，可惜张少将的酒量不是吹出来的，几个回合下来，平素在军中滴酒不沾的嫡系们纷纷败阵。 嗤！小娃娃们，还敢跟俺张长腿在酒桌子上叫板？真不是马王爷长了几只眼！？朗格里格朗，咣咣扯咣咣扯付了帐，张少将乐呵呵的走了。 1916年1月17日，国防部c总参谋部c海军司令部c陆军司令部联合颁布《1916年版国防军制c军衔c军功条令》，全军设军官衔为大元帅c军种元帅c兵种大将c上将c中将c少将c上校c中校c少校c上尉c中尉c少尉十二级；设军士衔为军c兵种一级准尉c二级准尉c三级准尉和军士长c上士c中士c下士c上等兵c二等兵c列兵十级。对“军队正规化建设期间”的军衔及考核办法做出详尽规定，以当前军衔为“临时军衔”，正式授予军衔的时间定为国防军（包括地方师）按照建军计划全部完成整训之后的1920年。 此令一出，不少还挂着将军肩章的前清新军c北洋军和地方军系的“过气将军们”哗然，在张其锽中将的带头示范和各军区c军政总监部的劝说下，纷纷“退役c退休或者军转政”。 张宗昌少将也成为“退役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正文 第312章 【六万万元】 年关临近，商人们都在盘点清库c催收欠款，准备过年。 国家也是如此，1915年财政决算和1916年财政预算，以召开国务员扩大会议的形式在铁狮子胡同的国务院进行。 第一个实行年度财政预算的年头，1915年，中华民国政局进一步稳定，各省割据的可能性彻底消弭；外蒙取消，自治权限谈判仍在进行；东北越界驻扎的日军撤出，中c日两军在东满“联合剿匪”；巴布扎布匪帮在尤格吉庙“火并”，内蒙各盟c旗日渐归心。 与此同时，美国无息贷款的第一笔五千万美元存入中美银行；华新财团承包的上海法新租界建设如火如荼；湖北工业区大冶工业城再度壮大，锦州工业区规划已近完成，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启动；鄂赣铁路c京绥铁路c粤汉铁路c川汉铁路c陇海铁路洛阳以西段施工顺利，京汉铁路新黄河大桥c粤汉铁路与京汉铁路之间的武汉长江铁路大桥确定墩位，趁着枯水期加紧打桩c施工。 民族民营资本也赚得了欧战的第一桶金。夏季的生丝商战大获全胜，五千英镑的吨价创造1840年以来最高价位，为1914年生丝输出价格的两倍有余，丝商赚得盆满钵满，政府也从交易税中获利颇多。欧洲列强对肉类c动物油脂c面粉c羊毛c棉线c生铁精砂或生铁锭c桐油的需求从1915年夏季开始猛增，交易价格水涨船高，从8月开始到年底，几乎每个月都在刷新价格和月出口数量，刚刚收回自主的海关各司忙得脚不沾地，关税在微涨五厘的基础上，入库关税从8月开始逾越千万元大关，11月更是达到一千三百余万，12月数字尚未统计。 缫丝厂c纺织厂c面粉厂c米厂c铸铁铸造厂c铁合金厂c煤铁有色金属各矿几乎当前中国能够与工业沾边的行业，都顺风顺水的茁壮成长，日渐壮大。于是乎，社会对投资工业的热情大涨，继田赋降低到7之后，减租减息运动让“田地收入略减”的农村游资进一步流向工商业。随着资本的转向，人力资源也随之转向城市和工业，谋生手段的多元化让农民摆脱了土地和束缚，主动的接受外面的“新世界”，社会转型正如春雨润物一般悄然进行。 1915年，是辛亥年以来最好的年头！准确的说，是1839年以来最好的年头！ 大总统袁世凯病情稍霁，出现在国务员扩大会议的主席位置。左首代行大总统职权的副总统黎元洪，右首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看着满堂与会者并不陌生的一张张面孔，想想前些天就呈到病榻边的“责任内阁1915年工作报告”，袁世凯心中滋味如何？旁人不知，或者也不想知道了。 既然是预决算会议，财政总长梁士诒当然是主角，瞧他那春风满面的样子，众人便知1916年的日子肯定比1915年更加滋润，所谓芝麻开花节节高嘛！ “1915年国家财政决算，在严格预算和发放审核的基础上，依然超支三千四百万元。” “哄”看财政总长一脸严峻的神情，前排的国务员和战略委员会委员们笑开了。什么话呢？1914年第一次年度决算时，中央财政出现两万万八千万两的赤字，等于近四万万元。1915年实行预算制度，仅仅三千四百万元超支，却还办成了好几桩大事儿！ 梁士诒没有笑，目光在何向东脸上停留了那么几秒。 何向东是明白人，忙起身向主席的三位立正道：“超支部分主要是军费超支，总计两千七百四十三万元，分为四个大项支出。其一，因应欧洲局势和我国加入协约c对德宣战，为了能够及时承担协约责任，举行白云鄂博军事演习并提前开编边防军第一师，军械c军装c营房c军训c弹药c军马等费，超c列支一千四百万元；其二，汉阳兵工厂从美国进口四十六台套铸造c切削c冲压设备和技术工人派出培训，花费三百余万元，此笔投资与军事装备现代化密切相关，保障我工完成法国陆军三千挺814年式轻机枪订单，换取了法国在重型火炮制造方面的技术援助；其三，军队退役c退休c军转政人员的一次性补偿，涉及1370人，人均补偿4000元，花费近五百万元；其四，赴法军事观察团费用c医疗队征募费用和军事特勤任务。” 第四项支出，总参谋长没有报数，真实情况是——实际开支不止于此！对此，前排的国务员和战略委员都知情，后面的列席人员听了个大概，也不宜追问。 军事特勤任务中，花销最大的是增加总参谋部第一局各处人员编制和经费，很多经费支出不能列明；其次是朝鲜军的军费，虽然只有一个旅的编制员额，可时常处在作战状态，消耗颇大；再次是军队给予学部专项研究资金外的特别研发费用，这些项目包括汉阳兵工厂大冶炮厂c大冶钢铁厂三厂等单位，项目不可披露。 单单军事特勤任务的开支一项，就超过梁士诒报告中超支总额，乃是从没收德国在华资本的“收入”部分冲抵，没有摆在账面上。 得到总参谋长的积极配合，梁士诒把1915年的开销说了过去，开始1916年的财政预算分配方案。这个话题才是与会者最为关注的，在“民主”国家，预算的争夺会掀起国会上的激烈争论，会引发各方政治c经济c社会势力的明争暗斗，甚至造成国会对政府的不信任而生出政局动荡来。 今日的中国则不然，作为普选的基础，人口普查才刚刚铺开，估计要到1916年中才能完成。没有国会，预算方案完全由国务员和战略委员会联席会议决定，而大的方向，则完全由三巨头来把握。 “1915年，关税自主增收，停付赔款，美国第一期贷款到位和英法军备整备贷款可期，加上工商业注册数量大增，全年新增厂矿资本注册资本四万万七千万元，新增公司c厂矿一万三千多个，中央财政收入总额破六万万元！” “轰！”这次，人们是真心的爆炸开了，顾不得会场秩序纷纷交头接耳，兴奋的谈笑。 何向东心中有数，并不惊讶，偷眼看了看袁世凯，袁世凯正好看着何某人，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触了一下。 大总统，没有洋务运动和1901年之后的新政，中国没有今天。 你这小子还真有办法！ 目光的碰触间，二人无声的交换了最真实的想法，达成了某种不可言明的默契。袁世凯已经无法阻挡三巨头了，局面如此发展下去，四万万人很快就会忘记中华民国还有个大总统！别的不说，看看今天的与会者们，谁会真的把主席位上的大总统当回事儿？！避免了内战c促成政局稳定的何向东却希望给袁世凯一个善终，一个正面的c积极的评价——在中国从封建落后走向现代化的最初几步中，袁世凯居功厥伟！ “六万万一千一百万的中央财政总收入，扣除去年超支部分后，全部列入1916—17年度财政预算。经国务员和战略委员联席会议商定，按照行政经费c教育科研c国防建设c基础设施c重点产业c农业改良和扶持六个重点分配。行政经费占20，为一万万一千万，同比去年增加约两千万元，增加部分主要用于人口普查c普选和国会选举成立后的经费用度。教育科研占25，为一万万四千万元，其中普通教育经费为八千万元，高等教育经费四千万元，科研经费两千万元。” 教育总长，再一次成为民国诸位总长中的“富翁”；而学部也得到两千万元的“天文数字”经费。梁启超和学部名誉理事长马相伯相视，会心而笑，笑容中却又俱都生出大哭一场的冲动。如马相伯老人这般见惯场面者，禁不住摘下老花眼镜，掏出手帕在眼角擦拭了一番才作罢。 去年，教育科研经费还没有超过中央政府行政开支，今年的25数目字，足以说明一切！ “国防建设，去年总理提出三年陆军建设计划，计划规定1915年军费开支一万万六千万元，加上实际超支部分，为两万万零四百万元；今年，按照原定计划应当预算一万万八千万元，根据我国加入协约，欧战正剧，边防吃紧的具体情况，联席会议决定修改三年陆军建设计划，今年军费占预算总额的35，为两万万零两百万。此外，英法整备军工借款不列入预算，美国贷款1916年期两千五百万美元约合六千万元全部充入军费。因此，1916年度预计总额为三万万四千万元。何总长，请！” 军费列出来了，计划如何开支？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必须在此代表国防部c总参谋部c陆军和海军司令部作出说明。 “备战。”何向东在起身的同时说出二字，却没有看到想象中满场惊讶c热议甚至非议的场面，略感惊讶的他停顿了好半晌才苦笑着说：“我以为会招来骂声一片的，也给诸位留了时间，既然大家不骂，那我就继续往下说喽？” 三万万四千万元，等于去年民国中央政府全年财政预算总额。如此一大笔钱，何某人要全部用来备战！看看袁世凯c黎元洪c段祺瑞三人的恬淡神情，想想过去，看看今天，再想想未来。加入协约，中国已经收回了关税c停付了赔款c北京到山海关一线恢复了驻军c得到了欧战列强的大量订单。备战，参战，会给中国带来什么呢？ 三巨头能把中国带进充满希望的1916年，就定然能把中国带进更美好的1917年！ 对军费计划和备战的无异议，实际上是在国务员扩大会议上确立了三巨头不可动摇的“领导权”。中华民国的高层政治格局，从今天起才算是真正的确定下来。 正文 第313章 【军管战略物资】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预决算会议过后好几天，军c政c财c学c农工商诸部门c机关人员依然兴奋难抑，报纸也披露了其中一些消息，把北京的过年气氛渲染得格外浓烈。 年二十九晚上，大总统袁世凯特意在六国饭店设宴，各部总长c次长和中央军区司令官c京畿卫戍司令官和驻京（郊）各师长c在京学部理事c文化界名流以及各国驻华使节及武官都受到邀请。 六国饭店，冠盖云集c将星闪耀。 一派融洽c热闹的气氛中，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却有些形神倦怠c心思不属。别人兴许没有发现，只当总参谋长就是“不喜热闹”的冷淡性格，黎元洪却知道，那小子心里肯定揣着事儿，恐怕是解决不了喽！ 应付了场面，黎元洪把何向东拉到冷僻处，转头看着不远处扎堆的将领人群，说：“向东，看你兴味索然的样子，跟田伯元c杨少石他们也没几句话，怎么回事儿？” “宋公可曾看到农工商部的报告？” 何向东插手经济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湖北就这么干，黎元洪已经习惯了，点头道：“嗯，看了，很不错！” “不是很不错，是很糟糕。”何向东作出一副头痛的样子，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对策，对策没想出来，倒是越发的担心起来。全国一年注册公司c厂矿一万多家，对欧洲的出口额连月猛增，国家财政倒是增收不少，但是这种繁荣是以欧战为背景的，欧战一旦结束，这些投资c这些出口c包括财政增长的这些税收，就统统没了！我们可以算一算，照此发展，去年是新增一万多家，四万万元资本金；今年c明年到1918年都如此。1919年，如果战争能打到那个时候甚至永远打下去，那当然好，如果不能呢？那就产生了与国内消费需求脱节的四万多家公司c厂矿，涉及投入资本达到三十二万万元，如果每家雇员平均为一百人，就是四百多万人。” “嗤！”黎元洪作出不以为然的神态，摆手道：“你呀，就是多虑，你不是说过嘛，中国有四万万人的大市场，几百家工厂c几百万工人的产出，不算个啥事儿！” 四万万的大市场，这话倒是不假，但这个大市场只开发了极小的一个角落。就算中国经济在欧战红利的刺激下再高速发展四年，这种外向型的产业结构与国内消费需求和市场开发完全脱节，市场还是那个死水一潭的市场，而这些投入巨大c涉及从业人员众多的产业，一旦崩溃或者在剧烈震荡中调整，造成的社会影响该有多大？ 当前的中国只能吃补药！ “几百万人，几百万个家庭，受影响的人数就会达到千万人之巨。如果再算上工业企业大面积经营不良c破产对原材料产业的打击，包括农业c农副业c畜牧业，影响到的人数恐怕就以万万计！宋公，此事真的大意不得！看看咱们这些新注册的厂矿c公司都是做啥的？经营桐油一项，四川c湖北c湖南三省就新增三十七家商号；缫丝厂，上海c汉口c重庆c济南等地新投资十五家，按照他们的产能，今年春c秋两季蚕茧全数收购了去，才堪堪能够满足。五千英镑一吨生丝，利益确实很大，造成大量缫丝厂投资c开工，对农村种桑养蚕刺激甚大，一旦欧洲的需求量因战争结束而大幅度减少，必然出现供极大于求，生丝价格暴跌的局面。届时，农民种桑养蚕得不到收入，缫丝厂开工不足，后果” 黎元洪听明白了，这种依靠海外战争需求的“经济繁荣”注定不会长久，就拿生丝来说，政府暗中出手帮着丝商抬，难不成还要由政府来消化大量的滞销生丝？！届时，政府若不出手，恐怕乱摊子就会越闹越大，直到不可收拾，动摇国本。 “居安思危啊！向东，你的想法总是出人意表，却又极为得当，极为在理，此事”看了看热闹的厅堂，黎元洪犹豫了片刻，说：“待会儿散了，请芝泉c季直（张謇）c子廙（周自齐）c燕孙留步，就在此处寻个僻静地方议决了此事。唉，看看，大过年的，给你搅得连过年的兴致都没了！” 何向东撇撇嘴，大过年就该开心，谁他娘的喜欢自找没趣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宾客们陆陆续续走了，袁世凯却留了下来，参与了宴会之后的小会。 黎元洪把何向东的担心一说，段祺瑞顿时黑了脸，不是生谁人的气，而是责任内阁总理也看到了存在于未来的棘手难题。 袁世凯捻着上唇的胡须，眯缝着眼看看何向东，看看梁士诒，又看看周自齐，良久，“唉”了一声后，说：“国家就这么点底子，蹭了欧战的油水建了一些厂子赚了点钱，难不成最后还得赔进去？何参总，你就真的没法子了？” “回大总统的话，办法不是没有，只是碍难施行。”何向东说：“农工商部立即调查输出欧洲的战略物资种类c数量c涉及其中的公司c厂矿名录c投资c产能，拿出具体的数目字之后，再来分析是继续投资发展产能？还是控制投资？只要农工商部不予注册，不给执照凭证就行。” “使不得，使不得！”张謇连连摆手道：“这事儿说来就是个麻烦。当初，工发银行是求人贷款办实业，缫丝厂c纺织厂c米面加工厂这些都能得到低息贷款，可那时候的乡下财主c商家大都不愿意投资实业，江浙一带，也就少数几家响应工发银行的倡议。去年春夏之交，生丝c机织棉布价格大涨，当初借贷工发银行贷款兴业的都赚得盆满钵满了，实不相瞒，鄙人的缫丝厂c纱厂c机织布厂都赚了不少。如此，别人看了眼红，一股脑的要投资了，鄙人身为农工商总长却把持着权柄不给批准，那，别人会如何想？肯定有人会想，生丝大卖了，张某人必是得了利益而不愿意分润，岂不指着鼻子骂张某人是官商一体，以权谋私，垄断经营？若要经舆论一鼓动，定必是民意大哗c天下大乱呐！真要出了此等岔子，大总统c副总统c总理c参总，你们四位又当如何处置张某？” 张謇说明白了，老子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也决不当替罪羊！ 何向东闻言，真有种掩面痛哭一场的冲动。 权力，利益，二者一旦挂钩，有些事情就说不清楚了。看看在缫丝大战中获利的都有些谁人？张謇自己坦白了，算一个！以张静江为代表的湖州那几十家丝商，一个也跑不了。这些人大多比较开明，曾经为抢救汉冶萍筹集资金，如今又多入华新财团，成为政府影响甚至主导下的“民营资本集团”一份子，为国家经济发展战略服务。 合理规划c科学布局c稳定发展这些字眼儿都好，可放在某时某事上，那就变成了张謇方才所说的“官商一体c以权谋私c垄断经营”。放开吧？到时候他们赔了钱不说，几千万人甚至上万万的生计都要出问题，由此造成的影响是全社会的，是能够动摇国家政局的！ “蓬！”段祺瑞突然一掌拍在茶几上，咬咬牙，恨声道：“输出欧洲之战略物资，统统军管！” 张謇脸色一暗，军管，那咱的利益怎么办？ “段总理，军管倒是干脆的办法，就怕有人说国家或者军队与民争利。今年是普选年，民主c共和的气氛刚刚造出来，就怕军管了，别有用心的人跳将出来，对普选结果不利啊！” 段祺瑞蔫吧了，他能听出张謇的潜台词。 前番就有何向东提议把孙中山请回来继续当全国铁路督办，段祺瑞借马良的官帽子发了脾气。何向东也作了解释，可段某人却始终放心不下。由此，明里暗里都表示“普选之前不考虑迎接孙文回国”，还说动同样担心孙文归来的黎元洪，形成二比一的优势，硬是压制何向东闭了嘴。 孙中山原本六月间就该回国的，拖到十月，又拖到过年，似乎是归国无期。 张謇提出这事儿来，无非就是提醒总理和副总统，除了你们二位，中国还有一个深具影响力的人物！因为担心欧战后产业震荡而限制战略物资供应行业准入，得罪一大批人，在普选之时会吃大亏的。到时候，张某人也说不准自己会站在哪一边喽！ 何向东想表态由自己出面发布军管命令，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何某人名声很好吗？很响亮吗？是，确实是！可也经不得折腾！当真要拿自己的政治声誉作赌注吗？得再仔细掂量掂量，没有何向东，地球一样会转动，可，有的事情就难以改变了。 “此令，由本大总统亲自签发。” 袁世凯轻轻说了一句，起身，离去。段祺瑞面色一喜，随即肃然，看了张謇一眼，快速冲何向东使个眼色，跟了出去。黎元洪微微摇头，向张謇说：“季直啊，军管在所难免，你是总长，得体谅为政者的难处，也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嘛！想想看，与其今后跟着那些盲目投资的人一起倒霉，今儿就少赚一些，保得今后的长远（利益）才是正道。” 张謇哪能不明白其中道理？他早已经与“当年的学生”袁世凯断了交往，也不放心刚愎自负的段祺瑞，出任农工商总长，乃是看了黎元洪c何向东主政湖北期间在江c浙c沪实业界人士中的良好口碑和交情。 正文 第314章 【输出许可证】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年初四，大总统袁世凯签发了1916年的第一号大总统令。 曰：粮食c布匹c桐油c生丝c羊毛c生铁种种，乃重要战略资源，今民国加入协约承担责任，或以战略物资输出和劳工帮助，或直接出兵远战欧洲，乃践行国际之义务，彰显国家之信义，关乎欧战之后世界地位，断不容有失。然战略物资者，皆谓承国计民生之重，任由民间贪图蝇利者滥收滥卖c混乱市场，定然不利于民国。故，战略物资输出当统筹整理，经大总统府和国务院洽商，决定在总参谋部设战略物资管理局，会同海关严加监管 农工商部和海关税务总司随即联合发文，要求涉及粮食c肉类c生丝及机织布c煤炭c生铁及有色金属五大类三十余种物品出口需由持“许可证”之专门商号c公司经办，未获取《战略物资经营特别许可证》的任何个人c企业c团体严禁涉入。 随即，总参谋部会同国防部通电全国，公布各省c各口岸战略物资管理处名录。 出乎意料之外，国内舆论是一片叫好声，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情绪因此更加高涨。更出乎意料之外，最着急的不是急需战略物资补给的英c法两国，而是日本！ 铁矿砂c生铁输出在名录之内。前清和民国初年，日本通过投资汉冶萍和辽东煤铁获得铁矿砂c生铁锭，为其钢铁产业的原材料支柱。1912年开始，汉冶萍在大冶的铁矿砂逐渐“不敷生产所需，碍难供应日本八幡”；1914年后，日本人“顺应中国政府开发东北政略，积极响应辽东煤铁增资扩本”，企图维持辽东煤铁资源开采的利益，以产出供应日本钢铁产业。 也就是说，只要日本资金涉入的中国矿山企业，产出就可以自由输出日本。 袁世凯的大总统令，把战略物资出口的审批大权交给总参谋部，日本投资中国煤铁资源开采，可享其中商业利益，却再也不能左右矿产品的输出。也就是说，日本在辽东的满铁株式会社也好，大仓商事也罢，投资开采煤铁的权益是有保障的，但是，要运出中国，必须《许可证》。 一方面是全面开放市场，一方面是抓住战略物资输出，何向东在年二九的宴席上唱得一出好戏，把战略物资的商业利益和输出许可分开来，真真是急煞了日本政府。 坂西利八郎少将亲自出马，拜访总参谋部第一局第一处（外联处，负责各国驻华武官和派驻各国武官）后，碰了一鼻子的灰，闷闷不乐的回到使馆，还没坐定，公使林权助就拿着一叠电报纸找上门来。 “坂西君，各地领事电报，申请《许可证》，无一成功。” 坂西利八郎已经预料到这种局面，从公使手里接过一沓电报抄纸，他似乎从那些纸面上看到一张得意的笑脸，何向东的笑脸。 “公使阁下，支那人的准备非常充分，颁赏胡同一行，本人毫无建树，实在惭愧。” 面容清瘦的林权助担负着日本对华外交政策“承上启下”的任务，从分裂支那而蚕食之向“改善日支关系，从军事强硬转向经济渗透”的转变，依靠前任公使没有实现，这才派出与中国人素有良好交往的他。 林权助早在戊戌变法失败后就保护过康有为c梁启超出逃日本，如今梁启超是中华民国教育总长，在文化界和内阁中地位卓然，有了这一层关系，更有利于宣扬日本政府的“日支亲善提携，黄种人的东亚共荣”。不过，想法是好的，雄心勃勃的林权助上任不久就发现——支那外交政策受到军部的严重影响，而军部的魁首何向东上将极度仇日！ 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的失败是预料之中的。 “坂西君，这一份是内阁刚刚发来的。”林权助从电报抄稿中寻出一份来，特意要求坂西阅读。 “铌！？”坂西利八郎匆匆一瞥，发现了一个特别的字眼儿。 林权助微微点头，示意坂西继续看下去。 说来话长喽，当初是坂西在菊子小姐的配合下“偷取”白云鄂博矿石，遣专人送回日本。因为是驻华武官郑重交送的矿石，而中国又是日本铁矿石的主要来源地，故而得到分外重视，帝国政府特令帝国大学矿冶学系的小河原右兵卫负责分析。分析结果出来了，那是铌铁矿石，就在小河原右兵卫的实验分析过程中诞生了一个发现——铌，能在冶炼过程中去除硫，并增强钢铁的强度和耐热c耐磨c耐腐蚀性能！这些特性，让铌瞬间就成为含硫高的中国铁矿石“伴侣”，具有极高的军事应用价值。 偏偏在中国政府下令“军管战略物资输出”的同时，帝国政府要求驻华使馆不计代价搞到铌铁矿石。 “普通中碳钢的屈服强度一般为250兆帕，加入万分之一的铌就可使强度提高到500兆帕？” 坂西利八郎读出声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疑问，隔行如隔山嘛！ 林权助在示意坂西继续阅读电报的同时，扼要提醒道：“坂西君，小河原博士估测，三八式重机枪的枪管钢材如果加入万分之五的铌，就能连续发射三百发子弹而不因为枪管发热影响弹道性能。进一步的实验，需要更多的铌铁矿石，不管结果如何？帝国需要铁矿石，也需要铌铁矿石。” 武官匆匆读过并不算长的密电全文，眯着双眼，脑子里出现了一幅图画——三八式重机枪取消了枪管上的散热片，不间断的打光了十个弹钣。电光石火间他明白过来，支那军新编的边防军第一师装备了14年式轻机枪，估计就与铌这样的金属有关，否则，没有散热片的轻机枪如何能保证火力的连续性和弹道的稳定性能？ 日俄战争给以日军c俄军和全世界各国陆军的教益是——速射火炮和重机枪是未来战争的主宰。战后，日本陆军在获得法造哈奇开斯机枪制造许可的基础上，改进生产出三八式重机枪，大批量的装备部队。 支那陆军却在刘庆恩的发明专利之后，开始把轻量化的机关枪列装边军第一师了。在远东的军事竞赛中，日本陆军首次落后了！ 战略失当和战术落后，造成沙河战役的惨败；而又是战略失当和军事装备技术的落后，会导致何种结果？依然坚持“对支那立即决战”思想的坂西利八郎少将第一次对未来失去了信心，甚至认为支那政府的《战略物资输出许可证》制度就是为了保证其陆军装备技术领先而特意制定的，还认为美国人已经完全的偏向了支那！ 大日本帝国情绪不允许少将相信“支那人能发明领先的兵器”，那14年式轻机枪肯定是美国人的发明，只是被支那人用钱收买后冠以刘某人的名义。否则，如何解释美国陆军首先列装，而支那陆军直到前不久才开始装备呢？ “很难，公使阁下，这一次，英c法c俄等国都会支持支那政府。” 协约国原本是通过麻烦的商业手段得到中国战略物资，有了战略物资军事管制命令，今后可以方便的通过政府间的沟通获得了。而且，在英c法各国因为战争需要而实现经济转型的同时，他们看到了管制战略物资的必要性，把中国的做法和中国政府声称的“承担协约国家责任，保障协约国共同利益”完全等同看待。如果日本出言发对，那么就等同于反对英c法c俄以及中国。 拜访过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和法国驻华公使康蒂，林权助明白坂西少将所言的奥义。 “公使阁下，本官认为，白云鄂博铌铁矿的事情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坂西利八郎说道：“这些电报，有满铁的，有大仓的，有三井的帝国在支那有关战略物资的商业，无一得到《许可证》，汉冶萍的铁矿石彻底不能指望了，辽东的煤铁才是重点。没有许可证，帝国可以通过控制满铁和关东都督府手中的南满铁路和支线，直接把铁矿石从矿石运到大连，再装运回国。可是，一旦此举被支那政府发现，支那政府势必会作出两种反应。其一，抗议帝国政府破坏其政策，影响其履行协约国义务；其二，支那政府肯定会严惩与帝国合作的支那商民，这一举动与支那政府在辽西建设工业基地，扩大辽东煤铁股本的作为结合起来，何向东的意图相当明显了。” 鞍山制铁c本溪湖煤铁c抚顺煤矿。这些煤铁企业都是日本根据条约，与中国平民“合资”举办的。权且不论企业的决策权在谁手中，只说煤铁产出如何运回日本本土这一项，在《许可证》制度下就生出天大的麻烦来。 英国c法国驻华公使俱都认为：日本可以拥有在华势力范围中的特权和占有在华商业利益，却不能破坏中国政府的战略物资军管制度，应当积极的配合c服从。 配合了，服从了，申请了，却无一通过，理由统统是——首先满足英c法需要。这话可以说得再极端一点：“中国宁愿精铁砂被奥c土c德等国潜艇击沉在地中海和北海，也不愿意输出日本！” “坂西君，你的意思是。” “要联合英法压迫支那就范，帝国就必须顺应英国的要求，派出海军舰队到印度洋和地中海护航。帝国一旦出兵，就能够获得协约国框架的支持，取得支那战略物资的输出。” 林权助皱起了眉头，对华外交，从独霸利益转向联合列强分润利益，看来，这一步是必须要走出去了！对外交官来说，显而易见的是绝对的失败。 正文 第315章 【百万利益】 上海法租界，爱多亚路口的一间咖啡馆，光野兵太郎一身得体的西装坐在临窗的位置，品咖啡c看《字林西报》都是掩饰，他的目光不时扫过街口和店门内的座钟。 虽然说是作样子，可报纸上的内容还是或多或少的看入眼里，光野兵太郎忍不住小声骂道：“八嘎！” 自从袁世凯发布“军管战略物资输出”的大总统令以来，千金难求一纸《许可证》。看看，今天的报纸上又刊载了苏省（包括上海）十三家获得《许可证》的公司，依然没有日本背景的公司上榜。 骂归骂，光野兵太郎还是寄希望于答允“出来见一面”的客人。许可证不仅仅是暴利的代名词，还是日本获得中国战略物资的门槛。这道门槛不跨过去，欧战的红利在很大程度上会被美国c中国拿走，日本只能是旁观者。 细雨霏霏似乎是冬日上海的常态，街面上的人大多打着雨伞，样貌被雨伞遮蔽了，光野只能通过观察行进方向与咖啡馆大门的关系来作判断。一次，又一次，判断失误，进入咖啡馆的不是那个中国人，而是几个白皮肤的西洋人。再看看座钟，约定会面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光野感觉自己的耐心正随着秒针的移动而一点点的快速消失。 在上海，光野兵太郎是少数受中国人信任的日本人，这还是起源于沪宁铁路上海站的“刺杀”案件。即便如此，他也无法从驻在南市的战略物资管理局获得《许可证》。 陈筱庵，来自湖北武昌的花花公子哥儿，在今日的上海滩租界c华界是大大的名人。公共租界c法租界都要给他面子，卫戍司令部和驻军将领都要瞧他脸色，就连在南京的冯国璋上将也会待之如上宾。这等人物，光野兵太郎是好不容易才攀上关系，求爹爹告奶奶的约到一个见面机会，那就不能不等待下去！ “滴滴”，电喇叭的声音与气喇叭的声音截然不同，对1916年初的世界来说，电喇叭肯定比气喇叭更高级。 一辆光野兵太郎说不出牌号的小汽车停在咖啡馆门口，很不妥当的把大门挡住了一半。车门推开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西洋女子下了车，一位披着黑色军用大氅的黄皮肤男子下了车，早已经抢到门口等待的光野兵太郎急忙鞠躬致礼。 “陈君，您的汽车真漂亮，啧啧。” “光野先生不是为了赞美这辆破车来的吧？”不客气的说着话，陈筱庵举步进入咖啡馆，目光一扫，眉头微皱，作出一副无可奈何只能将就一下的神情，带了挽着他胳膊的西洋女子，跟随光野入座。 “感谢陈君能屈尊来此，鄙人不胜荣幸，实不相瞒” “许可证？” “是，许可证，陈君，请开个价钱。” “价钱？”陈筱庵给了日本正金银行和三菱商事在上海的代表一个白眼，哈哈一笑，摆手道：“买卖许可证是重罪，要掉脑袋的，你拿再多的钱给我，我也得有命来花。光野，如果就这个事儿，那，我走了。” “请留步。”光野兵太郎左右看看，他选择的位置很好，左右都没客人，压低了声音，他说：“陈君，鄙人出资，您出面开个公司，专营精铁砂输出，与英国人交易，每吨精铁砂，陈君可以得到十元的利益，一年十万吨，就是一百万元。” 陈筱庵出面开公司，与英国人交易，货船一出海，到底往哪儿开？那就管不着喽！不用一分钱投资，只用挂个名申请许可证下来，一年就能赚一百万元，一百万元呐！ 对个人来说，一百万元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哈同夫妇建造哈同花园，花费大约七十万两银子，也就是折合一百万元左右，号称海上第一花园；朱志尧的求新船厂屡屡得到银行投资和军费扶持，如今的资本规模略超一百万元，已经在造钢质船舶的规模上超过马尾造船；投资十余万元开办一家如今获利最丰厚的缫丝厂，一年两季产生丝十吨，纯利也不过五万元。 如果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的话，还可以看上海贵族学校圣约翰大学和教会女子学校的学费，一年期学费为两百一十元；一元钱可以买28斤上等粳米；会英文的洋行普通职员月薪是八十到一百元。 光野兵太郎是有备而来，陈家的事儿他打探的一清二楚。 陈筱庵在陈家的地位并不重要，比之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陈云卿来，那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甚至比之陈筱斋还不如，只在陈家与朱家合办的火力发电厂挂了闲差，账面上每月只有七十元薪水，若非家里接济和在外面狐假虎威的“办点事儿”，哪有如此风光？ 看到陈筱庵意动，光野又加了本钱：“日本国缺少煤铁，以往每年都从湖北大冶购买精铁砂七万吨以上，陈君想必非常清楚此事。欧洲的战争不论打多久，结束了，每年也有七万吨的利益，每吨依然按照十元返利给陈君。” 一年一百万，两年两百万，即便欧洲战争结束了，只要《许可证》还有效，陈筱庵每年都至少能得到七十万元。乖乖咧，倭鬼子还真心能下本钱呐！ 心动和行动是两码子事情。 陈家与何向东的利益紧密捆绑在一起，何向东对日本人的态度如何，陈筱庵是一清二楚。依着他对何向东的了解，一旦此事败露，何向东会杀人的！那时候，别指望陈家能为大少爷说一句好话，恐怕把陈筱庵捆到法场上的就是陈家的人。还是那句话，钱再多，得有命来花。 “大日本帝国对待朋友，一向是大方和考虑周全的，陈君在注册公司的同时，也就能得到一个日本身份，万一出现什么问题，陈君可以拿着钱到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避难，我们会尽快把陈君安全的送到日本，在日本，陈君能过上如神仙一般的生活。” 倭鬼子的话能相信吗？显然不能！可是，倭鬼子提供的赚钱机会，着实令人动心。至于出了事情躲到日本过神仙日子的鬼话，呵呵，老子在上海滩能横着走，到了日本还能横着走？！ “不，不能用我的名义注册公司。” “陈君请放心，我会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注册公司，陈君只需拿到钢铁输出的专营许可证即可。” “我需要一笔钱来活动关节。” 光野伸手入怀，摸出一张正金银行的承兑支票，上面已经签好3万元的数目字。陈筱庵收了支票，带着洋女人登车扬长而去。 汽车里，洋女人问：“达令，你不会帮助他拿到那个什么证件，对吗？” 陈筱庵咧嘴笑着，一手离开方向盘在女人胸前抹了一把，说道：“三万元，还买不动本大少爷迈腿儿，过几天让他再送几万元，许可证，哼哼，既然利益这么大，本大少爷得把他个倭鬼子拿捏够了再说。” “那我们去哪里？” “卫戍司令部。” “达令，你不是说过几天的吗？” 陈筱庵狠狠的瞪了洋女人一眼，洋女人赶紧低头。尼玛，刚想夸你还算聪明，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货色，三句话就露了尾巴，还是个他娘的笨蛋洋婆子！奶奶的，日本人出这么高的价钱，可想而知那个钢铁输出专营许可证肯定很难搞到！哪能不先试试那潭水的深浅？ 汽车穿过正在建设的新租界，停在原上海镇守使府，现淞沪卫戍区司令部大门口。挂着军区副司令官的卫戍司令朱瑞闻报，亲自迎到二门口。在他看来，总参谋长家的大舅哥登门，兴许是麻烦事儿，不过也兴许会从麻烦事儿中找到朱某人摆脱今日尴尬境地，更进一步的台阶。 1913年的南北战争中，朱瑞采取中立立场，引起了袁世凯c国民党系和两湖三个方面的严重不满。整军开始后从杭州调到上海南市，美其名曰是高升为军区副司令官，实际上却指挥不动一兵一卒，也就是个挂名的司令而已。 “许可证？钢铁输出的？”听客人道明来意，朱瑞就苦了脸说：“老弟啊，你可是进错寺庙拜错了菩萨！当今民国只有一支笔能签发钢铁许可证，就是你的妹夫，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不过嘛，对老弟来说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对吧？” 何向东几时正眼瞧过陈筱庵？从他手里拿许可证？那还不被他盘问的露出马脚来？ “这个司令官，正因为是妹夫一支笔签发，我这舅哥子才更不能向他开口，坏了他的规矩。我想，总不能每个申请都要到北京城里走一趟吧？司令官在苏浙沪三地人头熟，门路广，又是淞沪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管着口岸和淞沪两个战略物资管理处，小弟三天内把申请递交到司令官这里，如何处理，小弟静候佳音。” 朱瑞一听便知陈筱庵是拿不到许可证，这才来找自己这条门路，那么，如果事情能办好，今后就可望与陈家搞好关系，毕竟总参谋长只有陈家这一门亲戚！ “老弟啊，好像贵府上并不曾经营煤铁之类的产业，恐怕管理局对申请人有要求，必须开办矿山或者长期经营煤铁运输，实有资产不低于五十万元者，才能注册公司，申请许可证。” “这个好办，申请人不是我，另有其人。” “那，朱某就权且试一试，能不能办成老弟，最好还是给南河沿宅子打个招呼，那边有声音帮衬着就多半成事了。” 朱瑞的提议正是陈筱庵所想，二人计议一番后，心中记挂着几百万身家的陈筱庵匆匆告辞，丢下洋婆子直奔外滩商船码头买了票，旋即登船取道水路走天津，再行进京“探望”妹妹和大侄子。陈筱庵的行踪没能逃过光野兵太郎的监视，得知他去了卫戍司令部又上了船之后，光野立即给北京锡拉胡同的坂西公馆拍发了密语电报。 正文 第316章 【140万吨钢铁】 经过一个冬天的调整，欧洲战场上的交战各国都有了一些变化和“决战”的信心。 问题最严重的俄国把军队总司令尼古拉大公撤职，由沙皇亲任总司令，但是沙皇不通军事，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是大本营参谋长阿列克谢耶夫中将，此前，中将担任第12集团军司令官。 俄国从15年的10月开始就整理全国工业，加强军工生产，把国内近三分之二的工业能力转化为军事工业能力，在加班加点的情况下，武器c弹药生产量比1915年初翻了一番。但是在重型火炮和飞机的生产数量上依然少得可怜。为了把“侵入”俄国国土的德军驱赶出去，并进一步打击可俄军还孱弱的，由多民族组成的奥匈帝队，阿列克谢耶夫中将计划展开一场春季攻势作战。 德国的战争机器开动到了巅峰状态，却依然面对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 1916年的发力点是东线？还是西线？参谋总长法金汉将军认为，拿破仑的教训的告诉世人，庞大俄罗斯帝国是不容易被征服的！置换到德军来看，如果把军队主力继续投入东线作战，会因为俄国的宽大纵深和极度不便的交通状况陷入泥淖。须知，德国之所以用有限的国力c军力应付两线战争，就是依仗发达的铁路交通。军队主力一旦陷入东线纵深战场，如果英法在西线发起进攻，德军将无法抽调东线兵力回援。因此，即便要解决东线问题，首要的条件就是西线稳定或者决胜。 由此，西线决胜成为1916年德军的首要任务。法金汉选择了人力资源已近枯竭的法军作为打击对象，选择一个法国人从感情和战略地理上无法舍弃的地方——凡尔登突出部。准备用德国人能够集中起来的最大规模炮兵部队，在凡尔登把法国人的鲜血“放干”，迫使法国退出战争。如此，孤掌难鸣的英国远征军将无法在“欧战大陆”继续支撑下去。 英国政府从去年秋冬之际就开始“要求各殖民地c自治领出兵”，经济完成战时转型，军队员额进一步充实，武器装备特别是火炮数量在快速增长。习惯于堆砌绝对优势的兵力c火力，以绝对的优势压垮对手，这是大英帝国的特点。因此，英国战时内阁还不满足，1916年春就开始酝酿“义务兵役制”，从募兵变为征兵，将使得大英帝国在四亿人口基数上建立一支德国无法想象的庞大军队。 这一动作没有完成之前，英国政府和军队都没有发起决定性进攻的足够动力。 但是，英国必须考虑到盟友，特别是在西线战场上担负主力的法军。法国在得到第一批三万六千华工之后，腾出同等数目字的人力增强军队，根据法国与中国的协议，今年夏季之前，还有十二万华工将抵达法国。华工到达后带来的人力资源“解套”，驻华武官白利索中校的积极建议和远东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有关军事的变化，让法方几乎在一夜之间对远东那支军队充满了兴趣。 白利索在报告中如此说：白云鄂博广阔的大草原给我的印象不是蓝天白云和青草地，而是中国陆军第九师的精彩表演，从各个方面来看，能完成如此精彩表演的军队，已经堪比一个法国陆军师了。一个中国陆军师等于一个法国陆军师，四亿中国人能轻易的提供至少八百万合格兵员，在协约国的武装之下开到战场，英国人c法国人c俄国人都无需战争的结局了。 是啊，协约国中有日不落帝国的四亿人口，还有中国的四亿人口，兵员几乎是无穷尽的，何须法国人如此苦恼的面对兵源枯竭的问题呢？ 法军总参谋长霞飞将军虽然不太相信白利索中校的判断，却很乐意接受中校“进一步利用中国人力”的建议。引进更多华工替换法国人力加入军队，组织一场对德军的“为1915年战局复仇”的大规模战役，即，霞飞将军决定罗掘当前法国的一切力量，在英军的帮助下，在英国远征军与法军结合部的索姆河地区发起进攻。 英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法国的“进攻计划”，由此，西线的协约军队把组织索姆河战役当做1916年的头等大事。士兵c火炮c弹药c补给物资源源不断送往索姆河地区，甚至几乎抽空了凡尔登突出部的炮火。 霞飞将军把进攻时间选定在相对干燥的五月，而德国的法金汉将军却把进攻发起时间选择在三月底。 得到巴黎的信息反馈，白利索中校很失望。 显而易见的，将军们并不相信中校对中国陆军的战力评价。用法国武器装备中国人，为保卫法国和协约国利益而在西线与德军对战，这一白利索中校自认为“伟大”的设想，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无稽之谈。 法国有多余的火炮c机枪c步枪和弹药吗？没有！ 经过两年的战争之后，对胜利的渴望让战争双方都增加了军队的技术装备比例。以法军为例，炮兵比例从12增加到22，在师一级的建制中，法军拥有三十六门火炮，128挺重机枪和256挺轻机枪。从此可以看出，1916年的法军师在装备上比1914年时几乎翻倍。 不相信？火炮数量没有翻倍啊？事情是这个样子滴！战争教会人们要集中使用火炮，大会战的炮兵指挥权往往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总预备队炮兵c集团军群炮兵c集团军炮兵c军属炮兵被加强，师一级，有48门火炮和更多的堑壕炮c迫击炮就足够了，战斗时，自然会有更大量的炮火配属步兵师作战的。 假设法国能生产出用不完的武器弹药，那么白利索中校的建议就是“积极的”，否则，“无稽之谈”的帽子就落在可怜的中校头上。 即便如此，强大的爱国精神让白利索中校不屈不饶，继续他“让中国人替法国流血”的努力，又一次前往颁赏胡同拜会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 法国政府不愿意基础紧张的武器装备中国人，那么就让中国人带着自己的武器前往法国作战！ 当白利索中校刚刚把这一“建议”抛出来，何向东就毫不掩饰的用自己鄙夷的目光和鄙夷的冷笑，再加上鄙夷的语气回答：“武官先生，你的提议很有建设意义，不过在目前还行不通。等到中工整备完成，能满足六个师的军队在欧洲高强度作战所需之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六个师，高强度作战，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需要多少炮弹和钢铁？ 中国上将和法国中校对此的概念大体一致。以一个师的作战消耗量来计算，单单师属炮兵的一个战役基数就需要：150（或155c152）重加农炮每门配弹900发（身管寿命等同）；150（或155c152）重榴弹炮每门配弹1200发（身管寿命为两个战役基数）；125加农炮每门配弹1100发，105榴弹炮每门配弹1500发；75加农炮每门配弹3000发，75榴弹炮每门配弹3000发。 发射药和药筒c底火不予计算重量，一个重加农炮营或重榴弹炮营一个战役基数的“弹药投送重量”为615吨；一个轻型（75口径）野战加农炮营或榴弹炮营投送量为324吨；一个105榴弹炮营投送量为440吨。 一个标准的中国边防军师属炮团拥有一个105榴弹炮营，一个75加农炮营和一个75榴弹炮营，一个战役的标准弹药投送重量达到1100吨。再算上步兵炮（包括57步兵炮一个营，82迫击炮一个营和大量步兵营属60迫击炮，这个数目字就将超过1500吨。1500吨弹药投送重量按照7比1的比例，就要求拥有折算一万吨的钢铁产能。 六个师就是六万吨，一个战役基数就打出六万吨钢铁，这个数字相当于1916年钢铁年产量的12。按照法军目前在西线战场上的作战强度来算，全年需要投放6——8个战役基数，也就是说，中队开出六个师到西线作战，一年就把全国钢铁产能打出个精光！ 所以，何向东上将所谓“军工整备完成”，实际上就是要达到他此前提出的“中国钢铁年产量140万吨以上”的目标，以此为军工整备的首要标准。 年产140万吨，还只是初期的c初级的目标。在欧战爆发前的1913年，德国年产钢铁1832万吨，俄国年产钢铁430万吨，日本年产钢铁26万吨。没有人比玩儿“大炮兵陆军”的何向东更能体会到钢铁产量对军队的意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德国之所以敢于挑战英c法c俄三强，就在于强大的钢铁产能。何向东欲要在战后干涉俄国c对付日本，钢铁产能不跟上，武器弹药的供应也就跟不上，中国人再多，义和团那般的战斗方式已经不适于现代战争，拿人命去填别人的弹坑者，永远都是挨打的那个人。 白利索中校明白了，在国家政治间，自己的想法确乎“幼稚可笑”，摆在他面前的是三条路。第一，放弃争取中国帮法国流血的想法；第二，继续要求法国政府尽量的装备中队投入欧战；第三，等待中国完成军工整备。 现实就是如此，法国政府不会在满足军队的需求之前答应装备中队，而法军对军需物资的要求永远无法满足。 “中校，你需要耐心，唔，再有一个月，兴许法国政府就愿意武装中队了呢？” 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何向东向中校表示出“可以结束谈话”的意思。白利索中校根本没咀嚼出中国上将话语中的含义，只以为那是一句“安慰话”，如此，而已。 正文 第317章 【空白信笺】 从颁赏胡同到南河沿胡同倒是能通汽车，需要绕过大半个南海和小半紫禁城，莫德尔30开进胡同，停在大门口。何向东瞅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西洋式样的马车，问警卫军官：“有客人。” “参总，是夫人娘家来人了。” 陈家来人？呵呵，来事儿了！何某人与陈家老爷子有默契，一北一南，各自干各自的事儿，何某人决计不会亏待了陈家。想当初，是陈家把女儿嫁给了何某人；是陈家白白送了十万两银子，何某人转手就给了南京留守黄兴；是陈家把武昌东湖的别院当做“何家”；也是陈家积极响应女婿的号召，逐渐脱离“容易引起麻烦的米粮生意”，成为华新财团的发起人之一。就说这南河沿胡同的“总参谋长官邸”，也是陈家掏钱买下来的。 孤家寡人的何向东，早已经把陈家当做自家。 来人，年三十夜都没来，此时来了，定必与程汉生c夏建民报告的事情有关，与许可证有关。 何向东进了二门，正厅传出陈云卿带着哭意的说话声，同时也看到罗雅琴抱着儿子匆匆没入内院的背影。哎哟哟，何须如此呢？不就是陈筱庵要求一张许可证吗？老子连张宗昌都敢用，陈筱庵算个啥问题？ “湛侯，请客人到书房。” “是。”副官处侍从副官长葛敬恩中校是三学期制陆军大学最后一批毕业生，其后就是杨正涛那批开始的三学年制了。从前，副官处别名“马弁大队”，出任副官的都是主官的亲信或者上一级主官有意派下来的人物，或者如张宗昌那般是门面货色。现在，副官处担负起“仪仗c礼节c警卫c亲信机要参谋”等角色为一体的责任。一如带兵官大多要进机关工作一年，除了熟悉副官处工作的处长徐桂亭少将之外，从副处长c同副处长待遇的侍从副官长到普通副官，只能在副官处待一年时间就要下放部队，俱都同比高一级使用。 葛敬恩中校，今后放出去多半是边防军某个师的团长或者副参谋长。 晚饭之前把话说开了，免得影响饭桌上“一家人的和气”。何向东在书房里坐定，葛敬恩带着战战兢兢的陈筱庵来了。 在自己妹子面前，陈筱庵还能张扬跋扈，到了国防军第一号人物面前，只有低头赔笑，连妹夫都不敢喊出口，只能口称“大帅”先行见礼。 “大舅，坐。”示意葛敬恩不必回避，何向东等陈筱庵坐下了，径直说：“为了许可证来的？听说是要钢铁输出的许可证？” 淞沪卫戍司令部那边的申请起作用了，陈筱庵心中如此想，恭恭敬敬的回答：“是，是的。” “日本人光野兵太郎要的？” “”陈筱庵瞪大眼珠子抬头，又马上低头，声若蚊蚋的回答：“是。” 何向东又问：“他大舅，小日本儿给你多少好处？” 犹如赤身在街上行走一般的感觉，令陈筱庵浑身发寒却又汗水直冒，此时此刻，那个配着手枪的中校就站在门边，随时都有可能把某人拎出去一枪崩了，哪里还敢妄想什么，隐瞒什么，只能老实作答：“每吨精铁砂十元。” “嗤！他娘的日本人也太小气了，太小看陈家人了！”何向东轻轻拍打了一下桌子，起身，本想走过去安慰一下“惊惧交加”的大舅子，转念一想，这家伙该当吓一回！“十元，你就把我给卖了，把国家利益给卖了？！” 听出何向东声音里的冷冽，陈筱庵干脆来个打死不认账：“不，不是，不是，大帅，我就想从日本人那里弄点钱花，真要拿到许可证，哪个王八蛋才给他！” “给他。” “给给他？！”陈筱庵唯恐何向东在说反话。 “大舅，我是认真的，没有说反话。许可证可以给他，每吨精铁砂你要提三十元。” 三十元！？1914年8月以前，一吨精铁砂的卖价也才三十几元！如果按照这个条件，日本人要得到精铁砂，就要在时价四十二元一吨的基础上再加每吨三十元的“好处费”，实际购入价格就成为七十二元一吨。这价格比日本从美国购进c长途海运还贵了一些。 看到陈筱庵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何向东也不解释，就那么冷场着，等陈筱庵想好之后再继续谈话。 日本已经在准备派出舰队了，在协约国的框架下，中国不可能在战略物资输出问题上过于针对日本，那只能逼得日本走投无路，须知，狗急还要跳墙呐！但是，如果按照输出协约国的价格提供精铁砂或者别的战略物资给日本人，又与遏制日本的战略宗旨冲突。 如何处理这个矛盾？《许可证》发放制度就是为解决这一矛盾打下的基础，而后，以核发《许可证》拖延对日提供战略物资输出的时间，抬高准入门槛和价格。 上海，是中国全面开放的桥头堡，上海的租界c华界是程汉生c夏建民工作重点之一。陈筱庵在上海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何向东，包括这位大舅哥喜欢勾搭玩弄洋女人的背后心思，何向东也是一清二楚的！对日要在表面缓和关系的同时遏制之，恰好，日本人把手伸向陈家人，那就不妨让陈筱庵合理的从中弄点好处，在不损害国家利益和何某人对日战略的前提之下，满足他小小的，谁让他是云卿的大哥，咱儿子的大舅呢？ “大帅，三十元，倭鬼子真能认账？” “你不去谈谈，谁又能知道呢？我给你一个底限，少了二十五元，不谈！噢，每吨你只能提五元，其他的统统充公。” 尼玛，天上掉啥啦？！掉啥啦？咋就一下子掉老子面子呢？冒着杀头的风险得一吨十元利益，在外甥他爹面前正大光明的得一吨五元利益，如何选择？当然是五元喽！不过，日本人愿意接受这个价格吗？不管了，总要去谈一谈才知道，万一 “大帅，我，我立马去办！” “吃了饭再去。” 陈筱庵哪里还想在此吃饭，忙道：“不了，刚下火车就碰上日本人，今晚在坂西公馆吃料理看歌舞伎。” 何向东撇撇嘴，叮嘱道：“别急，今晚千万不要跟日本人谈生意。” 日本人的布置也真是周密，招待也果真更有吸引力。何向东也不留客，此时，陈云卿还不知被她大哥气成啥样呢？ 陈筱庵刚走，葛敬恩就道：“参总，提价二十五元，日本人肯定不愿意，陈先生这笔生意做不下来。” “此时不愿意，今后，日本人还是会掏钱的。湛侯，在考虑关乎战略的问题时，所谓就事论事是错误的。你可以联系美国与我国密切关系的动机，日本从美国进口精铁砂和从中国得到精铁砂的价格差，再考虑美国如果参战势必控制战略物资输出日本，还可以考虑我们在辽西开发对辽东钢铁产品的抬价作用，还有朝鲜军对日本在朝鲜山区的小型煤铁矿的破坏。把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考虑，未来一年到两年之内，精铁砂的价格还会上扬，日本肯定会买账。” 战略物资不是不卖给日本人，而是首先满足在作战的英c法c俄等国需要。为了保证满足协约国家的战争需要，中国政府就以许可证的方式管控战略物资的输出。而有些战略物资，中国本身产出就少，比如精铁砂，因此能够挤出一些来给日本，那已经是考虑到中日邦交正常化了。 日本一直把中国作为廉价资源供应地和商品倾销地，以“工业经济”的手段掠夺中国大笔财富。 而今，许可证制度和抬价销售精铁砂，让日本造的成本因此抬升，中国造就能在市场竞争中占据优势，赢得更多的欧洲订单，获得远东国家中最多的欧战红利。 此消彼长之下，1923年的中日决战，将鹿死谁手？ 一家四口人围着圆形的餐桌，却只有三人在吃饭，陈云卿胡乱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气鼓鼓的看着何向东。家有家规，何向东立下的家规不多，吃饭不说话是其中一条。 许可证是什么？陈云卿并不清楚。但是她很清楚大哥是怎么回事的一个人，当大哥从上海跑到北京来求妹子疏通一张《许可证》时，不知许可证为何物的陈云卿也就知道——许可证关系重大，否则，他陈筱庵在上海就能轻易搞到，何须来此？ 亲眼看到被自己拒绝的大哥乐呵呵的出门，陈云卿实在担心丈夫因为自己和孩子而犯下错误。当初北洋军第二师师长王占元将军，可就是因为贪墨军饷而被拿下的！何向东如此做了，今后还如何能腰杆挺直的面对忠于他的军人们？ 气鼓鼓，是陈云卿在生自己的气，生大哥的气，也有些生何某人的气。 好容易，何向东搁下碗筷，不等陈云卿发难就向罗雅琴说：“明天寻个机会，把我书桌上那沓空白信笺的第一张给坂西（公馆）送去。” “偷取”空白信笺交给坂西公馆，坂西公馆从烙在白纸上的笔迹读出“重要情报”，已经成为菊子小姐的主要工作方式。 “将军，写的是什么？” “今年军费预算三万万四千万元。”说着话的何向东起身，朝罗雅琴眨巴了一下眼睛，扶着陈云卿的肩膀示意，二人走到一旁去说道大舅哥的问题。唉，到了某个位置，家事也就是他娘的国事。 正文 第318章 【帷幄奏事】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坂西利八郎少将的一份密电，让寺内正毅立即召开了五相会议。 外相本野一郎尚未从驻俄国大使任上回国就任，五相会议实际参加者是首相兼外相寺内正毅c陆相大岛健一c海相加藤友三郎和藏相胜田主计。当寺内正毅出示“支那1916年军费预算三万万四千万元”的电报时，诸相哗然。 1914年，当日本大隈重信内阁决定出兵山东时，曾经对比过两国国力。结束分裂和内战的支那政府全年财政总收入在三万万元左右；日本的财政收入在1913年才突破三万万元，1914年达到三万万四千万元。日圆和银元的币值基本相同，两国政府财政收入相差无几，支那政府要担负高昂的历次赔款支付，日本政府是在20亿日圆的债务下“负债经营”。 1915年，欧战红利开始显现出“巨大威力”，两国经济都在高速发展中，一年之后的结果却迥然不同。1915年间，促成日本政府更迭c对支政策变化的最大因素就是经济！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日本政府总算与支那政府“和平”了，而1914c1915两年时间里对支贸易的出口下滑87，进口下滑62，让日本经济在“欧战红利”之下，发展速度远远落后于支那，财政收入的增长也相应落后。年度决算，日本政府全年财政收入不到五万万日圆，支那政府却能拿出三万万四千万元来作为军费，可见其在1915年度的财政收入增长之速！ 由此，各相读出了不同的奥义。 寺内正毅不能不对当前的局面给个说法，他看了一眼前任内阁陆相大岛健一中将，说：“出兵山东，夺占青岛得到利益，与日支关系从1914年8月开始的紧张c交战到1915年底的缓和，让帝国工业c经济c金融和财政收入停滞了一年的发展，支那政府对帝国的敌视之情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改善。没有支那的资源，帝国的工业能力无法为帝国带来利益。诸君，前一任政府留下的烂摊子，请诸君为了帝国利益，秉承对天皇陛下的绝对忠诚，勉为其难的承担起来吧！” 责任，是大隈重信内阁的；未来，需要寺内正毅内阁来担当。首相的话就是这么个意思，当然还有继续与支那改善关系的“宗旨”。这一宗旨，其实是与坂西少将发来密电的意图完全相反。 坂西的“速决”思想，在内阁不是没有支持者，大岛健一中将就是其一。 “阁下，统一军政后的支那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就能如此快速发展，长此下去，帝国对支那将毫无优势可言。支那以控制战略物资输出来阻扰帝国获得欧战利益，阻挡帝国国力的壮大。帝国如果放任支那如此作为，后果不堪设想！本官认为，必须打破支那的快速发展，核心就是击垮支那统一军政的三巨头政府，迫使支那重新陷入分裂c混战的局面之中。” 寺内正毅不悦反问：“大岛君打算如何击垮支那的三巨头政府？全面战争吗？” 大岛健一还未说话，胜田主计就接口道：“诸君，局面艰困呐！当前，帝国全部铁矿石存量只有十一万吨，折算为精铁砂只有五万吨，要以此完成欧洲的订单，支应海军出兵已经是相当的困难，请问大岛君，对支全面战争需要出动多少个师团？” 陆相无言以对，据可靠情报，截止1915年底，支那陆军已经完成九个师的整编和其中五个师的全面换装，也就是说，像第九师那样的陆军师，支那已经拥有八个！以日本师团对支那精锐师一比一战力来换算，发动对支那的全面战争并获得胜利，至少需要出动两倍于敌的力量，即十六个师团。 “国力发展速度的比拼，是帝国与支那决胜的最佳方式。”胜田主计的目光扫过陆相和海相。“以裁军示好支那，节约军费投入工业和原材料购入，在欧洲订单的支持下迎头赶上支那的发展速度，才能奠定未来帝国对支战争的绝对胜局。诸君，帝国对支那的优势在哪里？在于帝国教育普及c科技比之支那发达数倍，也有数倍于支那的工业制造能力，扬长避短方为制胜之道，绝非明知协约各国不愿意看到日支交战，不愿意帝国独霸支那利益而贸然开战；也绝非明知支那陆军难以轻胜却主动挑衅。总而言之，谋求对支那的全面胜利，应当着眼于长远，陆军教育总监山梨中将不也这么认为的吗？隐忍，隐忍数年，得到欧战红利壮大之后的大日本帝国，才能以绝对的优势压垮支那！” “统一的支那是无比庞大和可怕的。”加藤友三郎感叹了一句后，说：“本官非常赞同首相和藏相阁下的意见，贸然与支那交战，只会使得协约各国对帝国大生不满，更多的订单肯定会转而抛给美国。而且，对支那的战争已经离开了海洋，海军无法为陆军提供更多的帮助。陆地作战，支那有庞大的人力和宽广的纵深，听说，支那的两位陆军将领已经提出了国防战略，即把帝国拖入长久的陆地战争之中。目前，海军占据对支那的绝对优势，支那陆军无法登陆帝国本土，这一优势应该继续放大，确保帝国在欧战期间的利益获取。” 要裁军，可以，裁陆军！跟海军无关！这是海相表达的真实意图。 “不可能，绝不可能！”大岛健一咆哮起来，他是山县门下，是陆军的代表，在山县有朋的“寺内正毅内阁”里闹出裁撤陆军的事情来，那不仅仅陆相的失败，更是长洲藩阀的失败！“支那增加军费到三亿四千万，帝国就必须增加军费与之抗衡，至少在陆军军费上要大大的增加。支那陆军新增六个师和三个旅的编制计划，帝国陆军最少要新增五个师团才行！” 加藤友三郎不会与大岛健一对峙，转向寺内正毅，语气平淡的说：“首相阁下，海军已经承担起编组特遣舰队出兵欧洲护航的任务。” 如果，如果寺内正毅还仅仅是陆军将领，那么他无疑会极力赞成陆相的新增五个师团建议。从朝鲜总督到内阁总理大臣，角色的转变需要他极力平衡各方利益，维持帝国在欧战背景下与支那的“发展竞争”并竭力谋求胜利。 日俄战争让日本得到了关东州和南满铁路沿线特权，进一步增强了日本国力，却也因为战争让日本政府承担了高额军费支出，顶着20亿日圆的债务。 日俄战争结束之后，历届政府都在削减军费开支和“帝国利益要求增加军费”之间左右权衡，把军费开支维持在财政总收入的30以下。然而，这一数字在1914年被打破，出兵山东c占领青岛c陷入朝鲜的治安战和与支那的经济战争，造成日本财政收入增长缓慢而军费开销猛增到41。 “收束军事，发展经济，这一既定战略不容更易！”寺内正毅不打算就陆相和海相的观点表态。裁军还是扩军，重海还是重陆，看起来是无法在五相会议上拿出决断来的。 此时，寺内正毅完全没有意识到，何向东泄露出来的情报，正是新一轮中日战略竞争的开始。何向东借“准备出兵欧洲”造成扩军之势，压迫日本持续增强陆军，造成中日两国扩大陆军竞赛，削弱日本营造的“日支亲善”气氛，让有利于中国的经济战争持续下去。 五相会议无果而散，大岛健一却嗅出危机，赶紧的约请上原勇作c山梨半造会商对策。此时，哪里还管上原勇作是萨摩派，山梨半造已经沦为山县元老的忠实走狗这些，保持陆军对支那陆军c对海军的优势才是根本。 上原勇作看到山县有朋全力支持的寺内正毅内阁陷入危机之中，危机，对寺内内阁来说是危险的境地，对萨摩的陆军军人来说却是机会。参谋次长田中义一是山县派，只要这位次长卷入裁撤陆军的旋涡之中，那么将会立即失去陆军新锐军官们的支持，也就不会在参谋总长面前晃来晃去c十分碍眼了。 山梨半造中将曾经“预言”日支之间必有决战，他给自己的任务是为决战作出充分的准备，以期在对支作战的胜利中洗刷沙河之败的耻辱。此时此刻，即便是山县有朋元老支持的寺内正毅作出裁减陆军的决定，在他看来也决不可容忍！ 三总长会商之后，由陆相利用“帷幄奏事权”，向大正天皇递交了“扩军五个师团以应支那威胁”的三总长联名奏折。 大正天皇有大正天皇的立场，虽然扩大陆军会拖累财政，会增强陆军对政治的影响力，但是，能够削弱藩阀特别是长洲阀对陆军的控制，打击藩阀政治，也就是打击山县有朋元老那一股强大的势力，对天皇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1916年2月的最后一天，大正天皇召见内阁总理大臣，垂询陆军增编五个师团的可行性。 寺内正毅意识到陆军有了动作，天皇显然想利用陆军对首相的不满掀起一场政治风潮，却依然坚持陈奏：使用武器的战争就要结束，为应付即将到来的经济战争应致力于举国一致，维持c发展工商业，振兴贸易。此时扩军五个师团毫无意义，就战略来说，支那扩军的目的是争取未来欧战之后的国际地位，而帝国派出海军的目的也与此相同。但是帝国与支那不同，帝国需要的不是表面地位的获得，而是真实国力的发展。 天皇把三总长奏折发给首相，寺内正毅黯然告退。 一场政治风暴在日本四岛暗中酝酿着。这一次，陆军一部分人罕见的与议会c政党悄悄的携起手来，在天皇的推波助澜下，以扩军还是裁军的争议，即将掀起一场议会政治与藩阀政治决斗的大战。 正文 第319章 【哑巴武官】 法国瓦兹省的尚蒂伊城堡，因风景优美驰名欧洲，被选择为协约各事代表会议地。 中华民国驻法国武官徐树铮少将c武官助理兼首席翻译唐宝潮中校受邀于2月7日到达尚蒂伊参加会议，目睹了俄国与英c法两国的角力和又一个“悲剧性”决定的诞生。 俄国希望英c法两国转用兵力到巴尔干半岛打击土军c奥军，如此可以形成俄国从北面c意大利从西面c英法联军从南面夹击奥军c土军的态势。英c法认为西线战场才是决胜战线，动用过多兵力到巴尔干，只会造成俄国在巴尔干的势力增长。在英法的坚持下，俄国代表日林斯基将军不得不放弃他以及圣彼得堡的打算，还答应派出两个旅的象征性兵力到西线作战。 英c法两队首脑经过多次磋商，依旧没有在统一指挥方面取得进步，预定于六月底c七月初展开的索姆河地区进攻作战行动，还是在英c法两个总司令部的指挥下“分别”进行。更搞笑的是，英法为了减少索姆河当面德军可能得到援军数量，要求俄国c意大利c塞尔维亚分别的东线c阿尔卑斯山南麓和巴尔干先行展开作战行动，以分德军之势。 在徐树铮看来，英c法的决定是愚蠢的！ 首先，德军不会放任英法做好准备，于六月底c七月初发起进攻，德军肯定会在春天来临时首先发起进攻，迫使英法推迟或者中断索姆河作战计划。如此，德军就能取得在西线的主动权。 再者，俄国c意大利c塞尔维亚分别发起进攻，其后才是英c法两军行动，看似“分德军之势”的想法实在荒谬透顶，因为德军可以借内线作战和发达的铁路来如意调动军队，在很大程度上抵消协约军的兵力优势。如果是各军同时进攻，那还可以在某个地区实现一点点突破，但那“某个地区”，绝非西线战场！ 糟糕透顶的战略，骄傲自大的英法军队首脑，迟早要被德军好好教训一番。没有一兵一卒在法国的中华民事代表徐树铮少将也只能如此作想了。 徐树铮知道自己出任驻法武官和中事代表，乃是三巨头共同的意思。 黎元洪自从1913年信阳之战中险些吃亏上当，就对两个人心怀恨意，其一是徐树铮，其二是刘成恩，因此，徐树铮从陆军部次长“降”为总参第一局局长，再从第一局调任驻法武官，副总统都没有半分的意见。 段祺瑞则是出于磨砺小扇子心性的想法，从日本陆士学成回国后，因为有段祺瑞着力提拔，徐树铮在北洋体系中爬得很快，原本就有些恃才傲物的性子越发张扬。若非屡次在何向东手里吃了亏，恐怕尾巴都已经翘上天了。当武官，以中国之羸弱国势为背景，出任陆军强国的法国，干的尽是一些低眉顺眼c轻言细语的事儿，想必就能把小徐的狂傲之气压一压，嗯，狂气少了，才气就会更加凸显出来。 何向东是把驻法武官这个位置当做“战略执行节点”来看待的，他的计划只有徐某人体会最深，除了参战c打仗，还有战后在欧洲的必要“留手”，都寄希望于徐树铮这一任驻法武官来完成。用别人去，何某人是真心的不放心！ 种种原因，让徐树铮只带了一对耳朵参加尚蒂伊城堡的会议，却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建议？啊呸！本武官在中国远征军脚踏法兰西之前决不在这个鬼会议上提一个建议！ 德军真的很配合徐树铮少将，二月二十一日，以九个小时的炮击为前兆，德军向凡尔登要塞筑垒地区发起了规模空前的进攻。二月二十五日，凡尔登要塞第一线最重要的杜奥蒙炮台陷落；二十七日，法第2军撤出韦夫尔谷地，退守默兹河右岸高地，把凡尔登外围最重要的“无遮蔽地区”丢给德军。 贝当将军被任命为第二集团军司令官，统一指挥第二c第三集团军，他下达坚决死守命令，调动一切可能调动的力量增强凡尔登。到了3月2日，凡尔登法军数量增加一倍，防御能力有所增强。德军转而进攻默兹河左岸地区，以304高地c莫尔特—奥姆高地为突击目标，给予凡尔登要塞内法军以喘息调整之机，彻底断送了赢得决定性进展的机会。 凡尔登大战导致尚蒂伊城堡的会议时断时续，直到3月7日战局稳定下来之后，会议才正常召开。 法国坚决要求英军在索姆河提前发起进攻，以牵制和吸引德军兵力，减轻凡尔登法军当面的压力。英国人以尚未完成准备为由推脱了法国人的请求，法军参谋总长霞飞将军转而要求俄国在东线发起进攻，俄国人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请求，于3月18日发起匆忙组织的c伤亡惨重的纳罗奇湖战役，随后又准备在加里西亚发起对奥军的进攻，迫使德军暂停进攻凡尔登行动八天，进一步给法军争取调整部署c增加兵力的时间。 三月二十一日，法国前任陆军部长米勒兰受彭加勒总统和白里安总理委托，邀请中国驻法公使胡惟德从波尔多来到尚蒂伊城堡，列席会议后，以商讨“增加华工数量”为由，又邀请徐树铮和唐宝潮一起聚会，发出“中国陆军组织远征军赴欧参战可能性”的试探。 在等待和观察日本反应的同时，何向东等来了又一个战略契机！ 用大炮兵的脑子想象一下，双方两万多门大炮c无数的机枪在正面一百二十公里，主要进攻地段四十五公里，重点突破地段八点五公里的范围内来回“翻土”，两百万军队来往争夺“绞肉”，是一副何等惨烈又令某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远征不是去为法国或者英国人流血，而是树立全新的中国形象，以战后军队在欧洲的存在支持外交谈判，为国家争取利益。十几万劳工在欧洲与十几万军队在欧洲绝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何向东很清楚，凡尔登战役远远没有结束，只有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之后，法国政府和人民才会对中国陆军的远征抱持极为欢迎的态度，法方会是一样的态度吗？不会！ 换一个角度，如果何向东跟日本人打得不顺手，段祺瑞就招引“援军”，何向东心里会舒服吗？ 因此，军队在开出国门之前就要做好一切准备，包括开到法国火线上却被英c法军队将领歧视甚至冷遇的心理准备。当然，物质准备和军队本身能力的锤炼是主要的，三万万四千万军费要实实在在的花在刀刃上，发挥作用。 如同去年一样，一万万元作为军队采购武器装备和建立必要弹药储备库存的费用，一次性划给了汉阳兵工厂（集团）。一次性划拨有助于颇具经营头脑的刘庆恩少将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汉阳厂的建设目标是——东亚最大的军火生产企业集团，汉冶萍只是为其基础配套而已。 新增十三万名士兵，两万七千多名军官和士官，单单军饷开支就相应增加2340万元。六个师另三个旅（重炮旅c辎重旅c工程兵旅）的武器c被服c营房c车辆c马匹等等需要花费六千多万元。其中，辎重旅和重炮旅将引进美国福特t型皮卡作为观瞄车（24辆）和炮兵侦察车（48辆），引进美国马克ac型三吨和五吨卡车（244辆）及法国贝利埃火炮牵引车（162辆），还有美国霍尔特15吨拖拉机用于牵引48门长管加农炮。这一大笔开销及必须的技术支持，还需再等德国人把法国人打得更加头晕眼花之后提出来，那中国就能少付一点代价实现“远征军特种部队的摩托化”，把钱花在其他同样需要花钱的地方。 实际上，美国马克卡车公司的技术人员即将带着12辆卡车和备件c油料到达保定，为第九师和边防军第一师培训驾驶人员和初级维修工人。总参谋长能开莫德尔d，远征军就应该有福特t皮卡；远征军有的，第九师就应该有。 不管凡尔登战役打得多惨烈，等法国人挨够了打，咱们再伸出援手，这怎么也不算是落井下石，而应该是雪中送炭吧？ “可以就此磋商，地点应当放在北京为宜。”——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如此回复驻法公使和武官。 4月2日，当德军在凡尔登恢复进攻作战的第二天，法国驻华公使康蒂得到政府授权，拜访段祺瑞c何向东，双方指定由康蒂c唐绍仪c蒋作宾c白利索四人负责磋商相关事宜。 正如何向东预料的那样，法国政府虽然有了邀请中队直接参战的想法，却仅仅是想法和试探而已，还不是非常迫切的需要。这就注定谈判c磋商的进程会很艰难，很漫长。 不急，咱不急，在流血的法国佬都不着急，不舍得；那凭啥咱要着急忙慌的，舍出十几万军队去帮他打仗呢？ 再说何向东已经看准了一个事儿——法国将在战争之后失去世界性大国地位，退居地区大国。因此，与法国单独谈判出兵问题不如与协约国家这个整体谈判出兵问题。拖延谈判，也是给英国c俄国以及还没加入协约的美国，更重要的是日本一点反应的时间。 法国驻华公使康蒂与唐绍仪的频频会晤，很快就引起了别国的注意，法国单方面要求中国出兵的消息不胫而走 正文 第320章 【花落白云家】 送走林权助和坂西利八郎，常务参谋次长蒋作宾兼第一局局长就进了何向东的办公室。 “怎么说？”何向东用小趾头都能想得出日本人的来意，无非是鼓励中国出兵参战而已。三万万四千万的军费和六个师三个旅的编制计划，让日本人紧张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该有反应和收获了。 蒋作宾面有愤懑之色道：“总长，日本人不承认满清勤王复的存在。” “呵呵”何向东笑了，请常务次长入座后，缓缓说道：“鬼子要承认了才真是见鬼了，那不是让我们抓住把柄在协约国面前说道他吗？我们提出来了，他们就会考虑悄悄的处理掉这个勤王复，怎么处理呢？我想无非有两个办法，第一，如果勤王复还堪用，他们会把这些人分散送出金州，到草原上与巴布扎布会合；第二，勤王复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我想，多半是就地解散。” 蒋作宾释然，他不是想不到，只是被日本人的无赖态度给气懵了，一时间没有想通透而已。 “林权助对我国突然增加一倍军费表示极大忧虑，要求我国公布军费使用计划，以免生出友邻国家之间不必要的误会。” “明天，雨岩兄召集协约国和美国武官，公开本年度军费使用计划，完全照实了说。” “这个”蒋作宾沉吟起来，说实在话，自从段祺瑞和何向东把被袁世凯幽闭在西山的蒋某人放出来，委为总参谋部常务次长之后，几乎朝夕相处c每有重大事件定必商榷之下，他逐渐的认清了何向东。如果蒋作宾是坚定的革命党，那么何向东就是当前中国革命的领袖人物；如果蒋作宾是真正的国家军人，那么何向东就是他的统帅；如果蒋作宾是总参谋部常务次长，那么，他就把总长当做朋友，可以时时给自己启发的良师益友。在总长面前表露出困惑，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总长会帮着助手梳理思路，得出一个令人豁然开朗的结果。 合作两年来，何向东对蒋作宾是相当满意的，甚至觉得放眼中界，唯有蒋作宾适合这个常务次长的位置。为何？有一定的战略眼光和思想，有足够坚定沉稳的性格，有处理大小事务的气魄和足够细心，还能在军事外交工作上胜任有余。简单一句话来评价，那就是“如果革命推迟三年爆发，则南北新军皆是革命军矣！何来辛亥战争和二次革命战争？” “公布计划，有五个目的。其一，正式宣布我国是准备出兵承担协约国家责任的，让法国人先把定心汤圆吞进肚子里；其二，告诉各国，中国的整军尚未完成，要编练参战军队，就必须时间，我们已经在着手作了，各国需要耐心等待；其三，配合与法国的双边谈判，我估计，远征军最早于本年秋冬之交登船，这段时间里，谈判很可能会拖而不决，公布计划和实际的编练远征军，是制造一个热烈的气氛，不至于冷了场；其四，就是给日本人看的，远征军编练出来了，他们可以鼓励我们出兵欧洲参战，却只能暂时调开这些威胁，一旦远征军归国，日本人还是要面对二十八个中国师和二十个日本师团的问题，因此，他们打听我们军费计划的真意，其实还是想调走远征军，顺便揣度我军后续的动作，为日本国内决策之参考；其五，给协约各国看的，中国在积极行动牵引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这，才是我国在列强的远东战略格局中的棋子作用，至少在英国和美国看来，这个作用比之加入欧战更重要。我们是他们的棋子，哼哼，他们何尝不是我们的棋子？这个世界就这鸟样子。” “总长，按照你前番的分析，恐怕法国会觉得中国陆军参与欧战比牵制日本更重要吧？” “法国的态度不重要！虽然我们认定德国会输掉战争，但是，法国和参战各国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能迫使德国认输。法国在付出足够惨痛代价，需要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中国出兵流血时，就充分说明他元气大伤，没有十年二十年是恢复不了的。战后的十年c二十年，中国的国际地位提升需要一个或者多个国际伙伴，选择伙伴，是法国还是英国？或者美国？因此，从现在开始，我们在考虑问题时就必须考虑到未来合作伙伴的选择，符合伙伴的利益和我们的利益，才有成为伙伴的可能。” “惨胜如败！”感慨之余，蒋作宾陡然醒悟到，总长这是在交托家务了。 感觉到常务次长的目光变化，何向东坦然笑道：“宋公c泉公瞩意由我领军出征欧洲，总参谋部这摊子事儿，老兄要独力承担起来。明天我就去张北主持边防军第三师c第四师的编组。” “这么快！？”蒋作宾惊讶的问话中有被信任的欣喜，也有唯恐自己力有不逮的担心。次长护理总长职务，因为强势的总长给总参谋部揽了太多权而变得异常吃重。 “战略方向已定，计划已经拟制出来，该交代的重点已经交代，这一次由你坐镇总部，是我最放心的一次出征。” 得了最后一句话，蒋作宾除了感激和做好工作的决心之外，还能有什么？ 何向东说的是大实话。1913年的战争，他背后有一个喝了日本人汤，又被袁世凯的代表恐吓不浅的黎元洪，若非徐树铮暗中帮忙，何某人在鸡公山上差一点待不住。1914年的山东之战，全国都不抱希望，段祺瑞和黎元洪还没能充分掌握北京的政权，幸好袁世凯在国战关头还是识大体的，没有出幺蛾子，否则。即便如此，何某人也是担心的要死。 这次不同了，加入协约的谈判给中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国权，京奉铁路沿线恢复驻军，收回关税自主，停付赔款及袁世凯的大借款；经济，美国无息贷款，英法整备军工贷款先后来到，欧洲的订单更是一沓一沓的丢过来，刚刚在全面开放道路上起步的中国，这一顿开胃汤喝得无比舒畅。 当三万六千劳工编组为两个师到达法国后，参战与否已经无人争论了。国防军有在沙河挫败日军的能力，再加增强的远征军就有在欧洲扬威建功的底气。学部理事c教育总长梁启超甚至要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鼓吹“立即派兵参战”的，被总参谋长劝阻拦下。 目前，还不到煽动国民战争情绪的恰当时候。 “总长，次长。”葛敬恩出现在门口报告：“学部理事会议选出1915年度学部奖金获奖名单，呈请总理召开国务员和战略委员会议审核。总理请二位立即去开会。” 1915年度，中国第一次集中仅有的力量解决“关键性工业技术和学科难题”，产出不多，能够拿到台面上竞争十万元奖金的也就六个。 大冶钢三厂的45倍径150加农炮管，因为涉及德国技术人员，特别是在锤锻和膛削工艺方面尚未完全掌握。虽然对国防建设意义重大，但是不能完全算作“国产”，竞争力不大。 周仁主持大冶第二试验场的冶金耐火材料，用作钢铁冶炼的炉体c炉壁，最大承受温度稳定在1800摄氏度，完全能够替代进口材料。由此，中国大c小钢铁厂都能节约一大笔“维护”开销，经济价值已经远超十万元，随着辽西c包头两大钢铁基地的先后规划c建设，未来还将派上更大的用场，效益显著。 周仁主持大冶第一试验场的陶瓷铸模，这一技术突破改变了中国机械铸造以“砂土模”为主，铸铁沙眼多c强度差c加工难度高的现状，为中国机械制造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翁文灏领导的白云鄂博矿石分析，这是一个庞大的矿冶c化学体系工程，也开启了中国稀土矿藏化学分析的先河。短短半年时间里，可谓成果斐然，先后发现七种矿物和稀土元素，白云鄂博矿也因此名声渐显。日本人最先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三井财团已经表示愿意出资“共同开发”。 军事工程局领导的京汉铁路黄河新铁桥设计建设，这一项目在1915年国家工程建设项目中难度最高，其中也有德国人的参与，同上原因，竞争力不强。 学部理事穆藕初领导的“泰罗”科学管理法在汉阳兵工厂实践论证，实现精细化工业管理和流水线生产c引进女性工人三项创举。同样的机器设备c同样的加工工艺c同样的原材料，汉阳兵工厂的产量硬是在保证军品质量的同时翻了两番！这一成果是何向东本人最愿意给十万元奖金的，因为这一成果并非仅仅表现在军事工业的产能翻番，还对中国人投资工业c提高工业生产效率c增加工厂利润而进一步激发工业投资，促进中国社会从农业向工业转型，意义重大啊！ 原本何向东无比期待的在美研究金属钨提纯工艺尚未取得突破。 国务员c战略委员c学部理事联席会议的结果，并不符合总参谋长本人的“意愿”。翁文灏主持的白云鄂博矿物分析获得十万元学部年度奖金，理由很简单，因为白云鄂博矿是中国独有的，鼓励继续研究c开发c利用白云鄂博矿对中国意义重大。而周仁的两项技术突破是在列强已经突破的基础上实现“国产”，穆藕初的科学管理法推广也是如此。 联席会议还决定，从1916年开始，除每年评出十万元学部奖金之外，每五年评出一次学部大奖，奖金为一百万元。 正文 第321章 【金昌焕变节】 欧洲打得热火朝天，鸭绿江畔却是乍暖还寒，长白山积雪化冻的时候，山风比之寒冬腊月时还要刺骨三分。 江右岸（西岸）高地上筑有原木结构的哨楼，楼高一丈三，木板盖顶敷设泥土，时日长久又逢冬去春来，盖顶上绿色褐色夹杂的苔藓中萌发出嫩黄的草芽。这座临江边境线最大的哨楼上，赵白朗身着国防军冬季作训服蹲在重达五十三公斤的十倍观察镜后，缓缓摇动金属手柄转移观察视野，把对岸的情况尽收眼底。 从图们江口到鸭绿江口，即便是在两江发源的长白山区，日军沿线警戒很严，在这一段较为平坦的江边，不时出现日军骑马巡逻队和徒步巡逻队，夏季水线处正有日军督促朝鲜劳力忙着钉木桩，在木桩间张挂铁丝网，好几处似乎还挂了铃铛。 特勤队员们随意进出边境线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喽！ 整整一个冬天，特勤大队在千里边境线上来回了不下百次，接回失散的军c逃亡中国的朝鲜百姓和一些流亡政府指名的重要人物，除了一次发生交火后顺利撤退之外，就没出过岔子。 赵白朗的操纵观察镜看向对岸纵深大约两公里处的小山头，消息树在说：今晚请派人接引，切！切！ 会是谁呢？居然把四棵消息树全给放倒了？年前接引申根植过来，也不过放倒三棵树。那个叫申根植的家伙如今该到了上海法国租界，当上大韩民国流亡临时政府的什么部长了吧？ 疑问不会从望远镜里得到答案，看了一会儿，少将让位给观察员，人家才是正主子，在战位上有正经事要做。拿战术眼光来看，这一带江水流速缓慢c东岸地形较为平坦，高地都在东岸纵深最少千米处，是鸭绿江中上游地区最适合大兵团强渡的地带。边防哨楼的任务不仅仅是“边防”，还要在整个白天换班观察c监视对岸的一举一动并作详细记录。隔了一夜再看，如果某处翻出了一片新土，某处突然多了一棵小树，甚至某处不合理的出现一个什么物事，都要记录c分析c上报，更别说摸出鬼子巡逻队的时间c路线规律这种最简单的事儿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兴许中国国防军永远不会从这里强渡鸭绿江，哨楼上的官兵们依然要坚持这项工作，这就是国防。 接应的工作由特勤大队负责，杨虎上校率特勤大队主力离开了，留下的陈楚云中队足以胜任此事。第二联队于腊月间从茂山撤回延吉的龙井之后，部队作了重要调整，取消“日式番号和建制”，称为中国国防军东满警备旅，得到人员补充，编制为两个团六千人。 部队还在整训，抽调了四十七人到上海与另一批从朝鲜来的人一起去遥远的昆明，学习山地步兵战术，最早也要等到1918年才能学成归队，也就是说，这支部队将以东满警备旅和朝鲜境内的“军游击队”双重身份，最少等到1918年才会有大动作。 当然，如果日本在朝鲜的驻军数量突然减少了，军还是愿意再去闹上一回的。赵白朗不指望长谷川好道大将会犯傻，也就不指望在1918年之前“弄出点什么事儿来”。看看，现在是1916年初，到1918年，他奶奶的，这两年赵某人除了派出小股游击队之外，还能做点啥稍微大那么一丁点儿的事情呢？ 第十五师里在风传一个消息——第十五师要“生娃”，据说番号都落实了，边防军第六师。边防军名不副实，并非与这国境线上巡逻的奉天省暂编师部队一样，就是“边防军”，而是参战军，是远征军。这个，赵白朗少将是知情的，他领受的朝鲜任务，就是从一个方面为远征军创造最佳的“远征契机”。 离开哨楼的赵白朗少将隐隐有种感觉，总觉着远征军走了，军在朝鲜的活动就还应该扩大，以牵制更多的日军在朝鲜，让日本人无法集中力量对付“精锐抽走后的”中国。 当初，总参谋部要求赵白朗和军牵制日军最少两个师团，现在看来，这一任务是超额完成了，日本陆军整整四个师团被粘滞在朝鲜，北部山区和边境线上就有三个师团近六万兵力。日军兵力厚集的当下，除了派出精锐小股游击队之外，军无法以军事素质低下的大部队过江闹腾，唉如何才能拖住更多日军呢？ 半夜里，陈楚云给赵白朗带来一个人。 “老二！怎么搞得？怎么是你！” 风尘仆仆的宋老年咧嘴一笑，故意抱拳道：“当家的，我给你带来几个好消息。” “你啥时候去了那边？” “江满战役的报告到总参之后的第四天就出发了。”宋老年说：“姜玄洙，你还记得吧？” 听那个名字从宋老年嘴里蹦出来，赵白朗就知道姜玄洙并为战死在江界城里，点点头，用目光示意快说。 “我刚刚到达上海，朝鲜方面的吕运亨就通过夏参事的门路找到我，报告了几个情况。第一，他从朝鲜带了一批人到上海，准备入军事学校的，请我们给他们开一个特别的朝鲜班，参总答应了，与军干部培养计划合并执行，这个事情你应该知情；第二，金昌焕被重伤被俘，目前尚未痊愈，仍然在江界的日军第七十四联队医疗队，由朝鲜籍日军少尉池青天看管，池青天却是大韩光复会的人，由此生出一个计划，待会儿详谈；第三，日军在江界先后四次抓捕了军被打散的人员，枪毙了一百多人，还有一批被送到山里开矿，你的传令兵姜玄洙和第七中队长崔日伦被朝鲜百姓保护下来。我命令他们二人继续潜伏，配合金昌焕和池青天的工作。” 你的传令兵，那么，军也可以称为“你的军”。听闻日军枪毙了一百多人，尽管其中可能有无辜的江界城内外的朝鲜青壮百姓，赵白朗也恨得是咬牙切齿，土匪有土匪的道德标准，有些被他带进了军队，带入了军。 “说计划！” “想不想再过江去搞一场大的？” “当然，你奶奶的，别卖关子！” “金昌焕在日本人手里，就算有池青天帮忙，也很难凭在江界的那点力量脱身，而且，日本人也不会太相信在日军中的朝鲜人。我跟池青天碰过面，他有两个建议，其一，设法营救金昌焕，他积极配合；第二，金昌焕可否作为变节者？” 实际上，宋老年是带着特别行动队去的，本想救出金昌焕或者“彻底解决”问题，却因这般变故而临时决定取消行动计划，又冒险过江来找赵白朗问计。 “营救难度大不大？”赵白朗倒是不知道宋老年接到的命令中有“万一难以营救就处决之”的内容。 “江界城如今是外松内紧，边境线上的日军逐渐增多，营救c潜回的难度都很大。吕运亨c池青天以及金昌焕本人的意思都是让他变节投靠日本人，理由有三个。” 赵白朗把宋老年伸出的三根指头拢回去，皱眉作态，宋老年赶紧道：“第一，军有我们的支持，肯定会长期跟日本人斗下去，只要军还在斗争，朝鲜人就还有希望复国，虽然联队长被俘变节肯定会被日本人大家宣扬，以打击朝鲜人的斗志，但是军才是斗志的根源，而非一个金昌焕。第二，日本在朝鲜逐渐实行以鲜人治鲜人的策略，池青天如果能够说服金昌焕投降日军，必然受到日军重视，就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第三，我看目前边境线上的阵仗，除了小股精锐部队能够勉强出入之外，已经很难派出大股部队过江，若是强攻，无异于公开的战争，会破坏整个局面，不可取。” “这个，我知道。”赵白朗已经心动了。其实当时在法洞分兵时就有在朝鲜扎根经营的打算，不曾想出了“强攻江界”的岔子，军主力损失惨重。率第二联队在南方活动的洪范图得到消息，生怕第一c第三联队吃亏，也担心江界之战后第二联队孤立无援，故而放弃了扎根经营的计划，凑巧给李显扬解了围。 宋老年继续说道：“我临离开北京时，参总曾交代一句话，军不能单单依靠长白山为基地，还应该以军的活动鼓舞朝鲜人的斗志，在朝鲜各地掀起复国的武装斗争。金昌焕等人留在那边，起到的作用比之营救过江来继续当联队长c中队长c传令兵什么的，要大许多。话就这些，如何决定？反正我是听你的。” “这么说，参总把你调给我了？” “也不完全是，我手里还有几个事情要办，金昌焕的事情只是其中一件。你知道，特勤的事儿，大当家就不用问了。” “你娘的封口倒是挺快，长进不少！” “嘿嘿，大当家的，兄弟我要是不长进，丢的可是大当家的脸面。” “少放屁！”赵白朗佯怒却怒不起来，笑道：“金昌焕还是留在那边为好，嗯，这个，你是回江界还是留这边，我另外派人去江界？” “还是我回江界去，你把陈楚云中队交给我就行。” “嗯？”赵白朗一下子就捉摸到一些不同寻常来，既然金昌焕的事儿已经说定，无需营救了，宋老年还要调一个特勤中队去干嘛？“狗日的，刚才那句封口的话哼哼，真他娘的有长进！” 宋老年的脸上露出胜利，不，是在大当家面前扬眉吐气的神情。 正文 第322章 【败军之将】 开春，化雪，口外的张北城热闹起来。 先是军事工程局长邓承拔带着一千多工兵在城外修建两座各容纳两万三千人的兵营；后是京绥铁路北线，实际上就是张北——库伦——恰克图的铁路开工，大批民工涌到工地上挣钱养家；再接着，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进了新建的兵营，宣府c张家口c张北以及关内山西c直隶c山东c河南c两湖等省也竖起了边防军第三c第四师的招兵旗。 募兵与征兵孰优孰劣？这个问题还得放在具体的情况中才能说得清楚。在全国尚未统一推行普遍义务兵役制，又要扩军十五万准备远征欧洲的具体情况下，老兵变得宝贵起来，能留下的都留下充当骨干，新兵也全靠招募。 人口普查的结果还没有最后汇拢，估摸出来的数字是——截止1915年12月，中国在籍人口是三万万九千四百七十七万余人，不在籍人口主要集中在走西口c闯关东c下南洋和因为两次战乱而避居脱籍者，这部分人口约莫有三千万人，加上少数民族地区人口。最后数字是多少？目前不敢定论，却肯定少不了四万万人。 四万万的人口基数理论上可以提供几乎无限大的兵源数量，人平每年150元的军饷代表从军的待遇与晚晴新军持平，职业军人是极为吃香的行道。尽管工商业在蓬勃发展，可发展期间的绝对规模相对中国的人口而言还远远不足匹配，大量青壮还是把“当兵吃粮”当做谋生的一条出路。 招兵旗一竖，立时应募者如潮水般涌向各个招兵点。 华工去法国，每天能得到六个苏（20苏等于一法郎，一法郎约等于一银元，）的报酬，也就是一个月九元年一百零八元的工资，比之在国内码头c矿山c工厂扛活计c下苦力要多一倍的收入。当兵，新兵入营训练三个月后的列兵就不说了，在军营里混个温饱，一个月一元钱的津贴，没啥出息！二等兵c上等兵才是真正的兵，晋升到士官c军士长或者专业的准尉，那就是职业军人了！ 兴许，大多数的应募者都是本着“当兵吃粮c扛枪打仗”的想法，并没有多少国防建设意识，更不知道“中国利益在远征欧洲的体现”。这些都不是问题，从鄂东革命军时期就存在文书c司书制度在国防部军政总监部的发展下，已经成为正式的整套的政治工作体系。当了边防军的兵，不出三个月，目不识丁者就能认字明理。 何况此次招兵还有一部分是“特种部队”，即炮兵c工程兵和辎重兵汽车部队，要求是具备初小文化水平。 招募数量有限，应募者众多，招兵的条件自然就苛刻起来。 新建的一号兵营大门外竖起了二十根木桩，木桩上都有公制的刻度，木桩旁摆着都摆放了桌椅板凳，都有一名士官和几名上等兵负责登记c考核c体检c维持秩序。兵营大门内，那些得到“新兵资格”的青年拿着填好的表格，换取符合自己身形的军服和一个号牌，自个儿找营房去，找到了营房就找到了自己的新兵班长。 身高不够160公分，不要！军队没准备小尺码的军服。 体重不足108斤，不要！体重超过180斤，脑满肠肥的。切，咱也不用来当兵了。口吃，不要，尼玛，万一半夜遇到个什么情况半天对不上口令，就只有吃枪子儿的份儿。左撇子，不要！军工还没有生产出枪机柄在左边的步枪。 近视眼，还是算了吧，做学问去才合适，做学问的前途也远比当兵强得多。正如去年何向东将军在迎接蔡元培理事长回国的致辞上所说：“国家需要军人守护版图，更需要你们（指学者）真正的挺起国家和民族的脊梁。” 所以，高等中学和大学的学生，咱也不要！除非你是考取保定c武昌的军官学校或者昆明的山地步兵c武昌的炮兵c奉天的骑兵c南京的工程兵c南苑的辎重兵等专门军事学校的军官班或士官班。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由地方或行业的民先会组织推荐，与军队推荐者一同入隶属国防部军政总监部的军政训练班学习两年，而后分配部队。 张北是察哈尔特别区行政机关所在地，为口外到外蒙商c邮路，把边防军两个师的训练营地设在张北，何向东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四万多人涌入兵营，日常消耗的粮食c肉类c蔬菜采购大部分通过军需部调剂c小部分就地采购解决，这一小部分，就给张北商业添了几分繁荣。 远征军开走之后，这里还将作为远征军后备兵训练基地，给远征军提供补充兵员并作为“北进”的出发营地，至少在五年之内，张北兵营会相当的热闹。 远征军以何种条件出国？法国人除了派出一名陆军少将来担任驻华武官，以显示中法两国外交对等，提高军事谈判级别之外，还没有其他实质性的表现。在这种情况下，拿出“编练边防军可以为了赴欧洲参战，也可以就是为了边防”的架势，或多或少可以给法国人造成压力。 两个新编师在张北，对有异心的某些蒙古贵族就是巨大的压力，日本人也不得不收敛几分。 除此之外，何某人还有一些难言之隐。 通过1913年内战和何系的收容c同化以及两年多时间的整军，国民党在军队中的力量几乎消散，却不能由此小看了“普选年”的民主气氛中，孙c黄在民间拥有的号召力和国民党势力。请孙先生回国担任铁路总办，本是进一步消除国民党对段祺瑞内阁敌意的良策，偏偏在黎元洪c段祺瑞“利益一体”之下被阻止，经书信c电报和夏建民在上海的解说，孙c黄二位先生倒是没说什么，表示一如既往的支持何向东，注意，是支持何向东而非三巨头同盟。 随着春天的到来，夏天也就不远了，普选势必然要推行，矛盾势必然要激化。何向东左右为难，不如在矛盾激化前“退避三舍”，看清楚情势之后再做决定。不得已时，何某人还有最后一招——参战才是头等大事，国内政治必须以暂时的妥协来换取稳定。 既然是最后一招，近乎于倒地打滚撒泼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愁白了何姓少年几多黑发，换得内战彻底消弭c政局越加稳定的结果，中国才有了奋起直追的本钱。谁要动何某人的这点子本钱，倒地打滚撒泼虽说无奈，借参战实施军事管制法彻底排除“异己”，何某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另外，长居京城，一把勺子搅两口锅，累得慌不说，还没见成效。再说，何大帅要领军出征，身体要紧，远离温柔乡英雄冢，回到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上，顺便把第三c第四师带成像当初的第九师那样的精锐，到了欧洲，咱老子的腰杆子也粗了三分，对不？天不遂人愿，何向东前脚到张北的察哈尔警备司令部住下，罗雅琴后脚带着“云卿姐的担心和嘱托”进了张北城，让何某人要成效来了。 磨蹭了好几天，何向东一狠心，下了一道军令：天津军事医护专科学校1916年届提前一个月考核结业，立即分配部队，在张北原国防军第三师军医院的基础上，扩大为张北军事基地医院。这么着，大洋马，你去当你的军医院总务处长，我去兵营里跟大头兵鬼混去，咱一周一碰面？ 一号兵营是边防军第三师营地，二号兵营是边防军第四师营地。 边军第三师是从原国防军第三师抽调三分之一的干部c军士和四分之一的老兵为骨架，先暂编为第三训练总队，总队长陆军少将吴佩孚，辖20个新兵大队，每个大队1000人，分为步兵十三个大队，炮兵三个大队，骑兵一个大队，工兵两个大队，辎重兵一个大队。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时正逢军校毕业分配，充实军官后正式定编。如此，可望在六个月时间里得到一支具备基本战斗力的新编师。 边军第四师是从原国防军第一师c第十六师抽调官兵三千余人，暂编为第四训练总队，总队长冷遹陆军中将。 何向东住进第四总队，立即引起原本就不服气的吴佩孚的强烈不满，面上不说，暗地里卯足了劲儿要把第四总队压下去。本地招募的两个大队新兵刚进营，吴佩孚不等关内和南方新兵开到就展开练兵，三千多军官c老兵和一千多新兵硬把声势造成十足，那动静从城西门外能吼到城东门外。 冷遹乃是国民党军系“老资格”战将，南京临时政府时期就是第一军第三师师长，参加北伐作战，从南京追着张勋打到徐州。南京留守府撤销后，黄兴竭力将同盟会军队的精华浓缩在仅存的三个师里，冷遹的第三师比之陈之骥的第八师在装备上稍差，却在作战经验上c士气上远胜之。1913年，冷遹率第三师以孤军奋战苏北c死守徐州，足足抵挡了冯国璋十万大军七天，若非张宗昌c褚玉璞倒戈，徐州城兴许还能坚持数天。 敢战，善守，出身安徽武备学堂的冷遹由此进入中界最高军学研究组织——兵学会，此次出任第四总队长，乃是自然而然，无人异议。 相比之下，吴佩孚是信阳的败军之将。虽然在山东之战时“镀了金，沾了光”，又在整军中出了力气，进步神速，勉强凑够了总队长的本儿，但是同为败军之将，他的分量却比冷遹着实轻了几分。 正文 第323章 【徐树铮挑事】 何向东亲自到张北主持练兵，洪范图c赵白朗在长白山南北整军；特勤大队主力和骑兵第一师的小股分队配合在草原上寻剿巴布扎布；特勤大队陈楚云中队分批潜过鸭绿江，在江界周围的山岭间与日军周旋，寻机展开行动；中南军区也受命启动编组边防军第五c第六训练总队。 中国驻法武官徐树铮少将如今常驻法国尚蒂伊城堡，隔三差五就要列席协约国家军事代表会议，在装哑巴的同时，他也清楚看到欧洲列强庞大而强劲的战争潜力。 四月，凡尔登战区已经稳定，法军开始尝试组织反击。20日，在组织了八十个炮兵连的火力支援下，法军夺回莫尔特—奥姆高地；5月4日，在100多个重炮连支持下，夺回304高地。其后在五月二十二日，在51个重炮连的支持下，法军夺回杜奥蒙炮台，可惜只坚守两天就于24日被德军反击下来。 德军也不甘示弱，围绕莫尔特—奥姆高地和304高地，先后组织反击，如同在杜奥蒙炮台一样，法军刚刚占领c立足未稳就被德军反击驱逐。每一次的进攻和反击，都有数万人丧命。 可是，法国人的血还远远没有到流干净的地步。在凡尔登战役如火如荼的同时，英法共同组织的索姆河战役在原定计划中略微修改了法军投入兵力兵器数量后，不紧不慢的准备着。 列席会议的徐树铮少将能够得到许多珍贵的资料，很多资料的数据让他咋舌以对，羡慕的不得了。 从凡尔登战役开始到6月15日，法军在凡尔登发射了一千四百五十万发炮弹，其中重炮和超重炮弹两百万发。号称要建设大炮兵的中国陆军能拿出手的沙河战役与之相比，消耗的炮弹连人家零头的十分之一都顶不上。大炮兵建设对中国陆军来说，还真他娘的漫长得很呐！ 英法两国似乎是专门给徐少将上眼药似的。从五月到六月的尚蒂伊城堡会议调整了索姆河战役部署，也是截止6月15日，法军为索姆河战役准备了六百万发75炮弹和两百万发重炮弹，虽然比之凡尔登打到目前的消耗少一些，却已经超过法国在开战前的库存总和。由此可见协约国家军事工业的产能何其庞大？ 法军准备投入索姆河作战的是第六集团军和第十集团军，最大兵力为三十九个师。当中国竭尽全力为炮兵准备一个战役基数的国防库存时，人家法军又提高了战役基数配量——75和105炮，每门配给三千发炮弹；120和155重炮，每门两千五百三十发；200以上超重炮每门一千七百发；堑壕臼炮炮弹总储备量是四十万发。 徐树铮注意到，巨量炮弹的配给在法军炮兵部队中并未完全平均，新式火炮得到的炮弹多一些，老式火炮相对较少，维持在此前的每炮1500发的水平。这就是证明着——战争中，法事兵器工业又有了新成果，其轻型火炮身管一次使用的寿命从1500发猛增到最大3000发！这是冶金材料工业的进步。 另外，一种口径为37的新型堑壕步兵炮出现，性能远比中国陆军以格鲁森炮改装而成57步兵炮优越。 应该给与阶段性的总结报告了，徐树铮如此写道： “在尚蒂伊城堡里，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法国政府和军方对本武官的态度差异，也能感受到法队和英队对本武官的态度差异。从个人感情出发，我会作出‘除非法军将领跪地哀求’，否则绝不愿意看到远征军赴法作战。至于英国人，这辈子我都不想跟他们并肩作战。” “本人极为赞同总长的意见，欧战是我国建立和完善军事工业基础的良机，最好是能够在未来决定出兵时换取法事工业新技术。工业差距太大，中国要把工业发展放在第一位，十年c二十年甚至永远不得改变。” “华工的表现得到法国人的高度评价，埃德隆将军甚至说，从华工身上可以看到勤劳c刻苦c聪慧而沉默的品质，可见与华工一样的中国陆军兵员品质。法国人在隐晦的提出要求，本人在一如既往的装聋作哑。” “医疗队到达后受到华工总部的欢迎，冯焕章自有报告，本人只提出一点，一事，一人。华工还需增加数量并严密组织；今后远征军赴法作战，可否从在法华工中就地征召后备兵员？中国留法学生民先会干事姚青荷提出，应该考虑派出华工从劳动性向技术性工作转向，由此需要组织具备一定文化或者工业技能基础的人员加入华工军团，在战争中甚至战后一段时间里留在法国工厂，完全学成后方才归国。” “另，法国物资短缺日益严重，留法学生和旅法人士大多生活艰困，然学子求学心切而旅费过高，分流回国后很难再得机会，故请求中央以专项财力支持学生完成学业。此事前已呈请公使胡翁报告，顺带一言，以示关注。” “我军应当注重37步兵炮c枪榴弹发射筒c喷火器c毒气的运用和防护，另外，法方的统计数字显示，钢质头盔和机枪手护甲是必须装备。” “法军开始利用炮兵进行反准备炮击，弹幕徐进炮击，虽然时间上比我军落后少许，却在规模上远超我军。” “6月1日的海战被英国大肆吹嘘为战略胜利，法国人在暗中表示怀疑。可以看到，英法两军要完成统一指挥c密切协同，还需进一步的加强互信和合作。就当前而言，索姆河战役还是英c法两军各打各的战役，凡尔登的战事帮了法军的忙，因此减少兵力兵器的投入，在我看来未必不是法军之福。” “英c法两军都已经认识到，在整条战线的狭窄地段上实施孤立突破是不可能的，防御者可以从友邻抽调增援部队，用预备队建立后方阵线。在法国福煦将军的力主下，今后英c法两军的进攻性作战都会同时进行，尽量扩大突破正面，并采用‘连续突破’的战法。不过，从最近两次会议的结果来看，英c法两军都缺乏‘快速连续突破’作战中步炮协同，特别是炮兵快速前移和快速射击的技术准备。由此似乎得出两点结论，第一，我军炮兵战术战法放在欧洲依然有一定的领先优势；第二，鉴于突破正面放大c需要的进攻兵力兵器增加，往往一个军只负责三公里到五公里的突破正面，一个师只有一公里到两公里半，因此，我军应当考虑扩大远征军规模，至少要达到在某个集团军正面上完成突破任务的程度。” “尚蒂伊城堡里传说着一种新准备的名字，英文译音名坦克，意思是水柜。查阅战地资料，尚未发现英国远征军任何作战地段上需要大型c专门储水设备的必要。另，法国航空队飞行少尉朱斌候已向使馆武官办公室报到，少尉建议中国航校抽调合格学员前往法国，以协约国家志愿军人的形式加入法军航空队，先于远征军参战。” 徐树铮少将在撰写报告的时候，不知不觉把自己放在未来远征军的某师师长或者司令部参谋长位置上，唉，要求还可以低一点，就算当个旅长也行。殊不知在何某人脑子里，当远征军在中国港口登船时，徐某人就应该结束驻法武官的使命，赶回国内主持“北方战略”的实施。 驻法武官的报告“乘坐”法用快船从马赛出港，到安南后转商船到上海，再沿铁路送到北京总参谋部第一局，用时21天。比用普通商船快了七八天，与和平时期经俄国西伯利亚大铁路，穿越俄国c德国到法国巴黎，用时差不多。 常务次长蒋作宾带着报告和总长的电报批复参加每周一的国务员会议，成为此次国务员会议的主要议题。 增编远征军，驻法武官的这一建议在总参谋长那里就没走得通，不议。 从南苑航校抽选志愿者赴法参战，国务员会议通过，责令本就是留法归国的航校校长兼航空署副长秦国镛办理。 增派华工和华工从业类型的转变，这事儿由外交部专人与法国方面接洽。同时，英国也向外交部提出要求华工，外交总长唐绍仪还拖着没办。 军工事务在总参谋部就得到解决，不必提交国务员会议。 留法学生是否由国家财政给予补贴？这事情从留法扩大到留欧，因留德学生在宣战后纷纷回国或转入英c法两国求学，英国也因为战争而导致物价上涨，留学生生活困难，故而这一议题就扩大为全体官费留欧学生。计有1913年以前留欧尚未学成者241人，1913年242人，1914年218人，1915年184人，1916年已经派出181人，合计1066人。按照先前胡惟德的报告提议，每人每月需要补贴十元，也就是每月10660元，一年不到十三万元。 十三万元，放在1913年以前的中国政府来说也够挠头的，对今天的中国政府来说，不说小菜一碟，也能说个“小事一桩”。可事情虽小，却引起了国务员会议上教育部和财政部的激烈冲突。 正文 第324章 【禁制党争】 在梁士诒眼里，留法学生，多出另类。 比如前清名臣李鸿藻的儿子李石曾就是留法的，去了法国沾染了一堆洋毛病，加入同盟会，学了一身无政府主义回来，又是宋教仁组建国民党时的元老人物。对当今的三巨头政府不买账，评选他为学部理事，人家偏不当，若非蔡元培请他，他连北京大学任教的差事都未必会干。 官费公派，学成回来以后就得为政府服务。这一点，留美c留日c留英c留德回来的，普遍表现要好的多。 加上学部成立后，李石曾与李守常陷入“社会制度”的争论，各自办了一份小报来打口水仗，也在北京大学开演讲，有个叫江亢虎的也跳将出来，甚至说出“无政府，无祖国；个人自治，世界大同”的昏话。搞得青年学生们颇有无所适从c头昏脑涨之感，对当今政府从战略物资输出许可证开始的“军事管制”产生怀疑，暗地里有人已经在指责政府走“军国主义”道路了。 梁士诒是从前清到袁世凯到现在一路走过来的，深知当初日本利用官费留学生和自费留学生的心思。看看前番争论国家整体和立法的都是什么人？留日学政法的占了大多数！就是他们在彼此争论，搞得人心惶惶，世道大乱，中国险些分裂！因此，从去年开始，官费派遣日本留学的限制为理科生。 虽说年度预算已经划定，可开销还是各部在预算范围内签字到财政部申领或者报销，划拨得几千万的教育经费也是如此。十三万元的补贴，梁士诒是真心打算卡一卡，最好能造成今后少派或者不派人留欧洲，都去美国算了！ “看看去美国的，1915年8月考入麻省理工的十三个学生全部学成，其中五个硕士，八个学士；在康奈尔也相当不错，就连芮恩思都赞不绝口，称中国留美学生勤奋好学，聪颖可造。而且，他们学成之后大多立即回国报效，没有回国的也是受命继续深造或者搞专项研究。如今庚款退还和无息贷款指定的公费留学生越来越多，财政上也确实比往年好过了许多，可这钱不能拿去欧洲打水漂，还得望美国派人学习。再说去年国防部c总参谋部和海军司令部派出官费留学者也多去美国，我记得就有魏子浩c韩玉衡c余俊杰c陈鸿泰c李世甲c丁国忠等人。如今法国战火连天的生活困难，留法更不如留美，可偏生有人还别有用心的鼓动学生搞什么赴法勤工俭学，把人望法国拉，想干啥？！无政府主义，干出来的尽是的事情，政府还要给他补贴？这不是自己造自己的反嘛！？” 梁士诒一番话说到后来都有些失态，就差爆出粗口来了。身为临时内阁财政总长，可算内阁的第四号人物，这般说法明里是维护政府，实际上还是针对孙c黄在留学生和华侨中的影响。 教育总长梁启超则是就事论事，鼓励留洋求学是教育部既定计划，留法是早已有之，不独今年。中国要普及教育，要填补大量的空白学科，必须大量的人才，还需要与世界先进国家的教育c科技水平看齐c同步。明知道梁士诒在借题发挥，也有几分拿捏教育部的意思，言语间尽向政治上扯，梁启超岂能上当？ “燕孙总长说的颇有道理，主义要有，是国家主义c民族主义还是无政府主义c军国主义c帝国主义，咱们姑且不论，就说补贴这一件事情。在法读书的已经在法了，不可半道而废，也不可坐视这些学子们挨饿受冻，教育部前番接到国务院秘书处转交的胡惟德呈文，已经拟制了补贴计划，今天就一并报上请财政部转拨驻法使馆发放下去。” “留法，一个学生一年就是伍佰元的费用，再加每月十元的补贴下来，一个人就是六百二十元” 梁启超听着话要变味，忙提声道：“那也就是各部总长一个月的薪水！学部理事张君劢曾在学部大会上发言说，只有教育c工业和科学技术都发达的国家，才能在近世战争中稳操胜算，打败敌人。于中国而言，唯有从现在起注重教育才能培育科技和发达工业，教育实为强国之本。中央政府从14年起就注重教育，格外重视公费派遣留学人员的培养，怎么也不能穷了这些学生们！“ “任公。”段祺瑞在一旁听得真切，明知这是梁士诒在充当段某人以及黎某人的喉舌，在普选即将开始的当前借故在国务员会议说一说，可以，但是拿捏的问题错了。“此事就按照你的说法，再穷不能穷了留洋的学生，说不一定回来后就能有所成就进入学部呢？看看留美的周仁c王钧豪便是如此。燕孙也别说了，照拨便是。” “泉公，任公，就怕政府出钱却养了一帮子鼓吹无政府的人。此次普选是按照行业人数分省区进行，必须严加防范那些个什么党派的拉票，把神圣的选举搞成了金钱交易或者什么无政府主义的鼓吹大会。” “可以，既然是全民普选，自然是要真切反应民意，不能被党派组织蒙蔽民众c包办了。”梁士诒已经把话递到了嘴边，段祺瑞哪有不接下去的道理，目光扫视与会的国务员们，觉出自己的话似乎并未激起什么不良反应，乃继续道：“任公刚才说了学部张理事的话，段某深有同感，对国家而言，教育c工业c科技为国家发展之本，而办理教育c工业c研究科技的基础是什么？政局稳定！政策推行！古人曰，政通人和，政通则人和！诸位都是目睹国家从混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务必珍惜眼前大好局面，掌控各部，得力行政，确保政府的威权c威信和普选c出兵的顺利达成。” 诸人听出真意来，确保政府的威权c威信，不就是临时内阁总理的威权c威信吗？有了这个基础，普选就是一个过场，最后结果多半就是临时责任内阁变成正式的责任内阁。确保政府的威权和威信，首要的就是把最具影响力的孙c黄二人排斥在普选之外。至于无政府主义之类的东西，别说段祺瑞要打击，在座众人都想打击，就算孙c黄回来了，对这个东西也绝对不感冒。 在段祺瑞和梁士诒的唱和下，国务院会议通过并下达了三条行政命令，《禁止政治党派干扰普选令》，《公派和自费留洋学生资助及奖学金办法》，《普选期间治安管制令》。 三道行政命令一刊发c公布，势必引起一阵波动。负责社会研究并协助黎元洪c梁启超组织普选的学部理事张君劢得到电报，匆匆搭车从北京赶到张北，在警备司令部里见到何向东。 张君劢原在德国留学，欧战爆发后听闻中队在山东挫败日军，日军攻占青岛的消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中国究竟是偏向协约还是同盟，宣称的中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担心之下返回国内，刚一回国就被推举为学部理事。 何向东心中的普选与段祺瑞心中的普选并非一样，何向东想得更多，更远，更深刻，并不仅限于排斥孙c黄党人，维护政府威权c威信。 “张理事一路辛苦，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还请恕罪。” 总参谋长嘴里说的客气，但身上透出的一股汗酸味儿确乎有些冒犯斯文，好在张君劢并不为意。 “总长召唤张某定必是为了普选事情，张某分内之事，不敢怠慢。” “张先生。”何向东换了称呼，容色郑重的说：“国务员会议把资助的留学生扩大到自费，很好；禁止党派干扰普选，也很好，毕竟民国至今没有一个政治党派申请c注册c管制的相宜办法，在普选出来的，代表全国民意的国会制定出符合中国国情的宪法，并据此制定出党派活动相关法律之后，党派活动的禁制才会取消。政府用意虽好，民情民意和党派人士的心里未必买政府这本账，因此，政府在以政令统治的同时，需要就中国适合于何种主义的社会，公开讨论c协商，达成最大化团结国人，全力建设国家的目的。请张先生来，就是想在普选的同时把这个事情办下去。” 就社会制度的问题展开讨论，把党派势力的注意力从选举转移到“学术讨论”上，这个。不失为好办法，但是，听何向东言语中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了什么定论。张君劢对何向东的心思没有把握，遂出言问：“总长，请问总长是何种主义？” “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有这个主义吗？张君劢一愣神间，看到总参谋长咧开嘴，露出大白牙笑开了。 “呵呵，我在张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 何向东的笑带了一丝自嘲的味道，不过张君劢却分明感觉到总长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他没有说话，只等年仅三十岁的总长“解惑”。 “向东索性说一说当前的主义？” “请。” “主义，就当前和未来几十年甚至百年而言，必须从当前国情出发，以强国为目的。无政府主义者，约莫等于逃避现实的空想者，最适合的他们的生活是隐居遁世，最适合他们的论坛是华山之巅，人迹罕至之处。因为，他们的主义已经脱离了现实，寄希望于一股超出世界范围的力量来获取全世界各国c各民族，各种境况下的人同时接受他们的主张，那才能实现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大同。任何一个国家或者民族甚至团体c个人不接受他们的主张，世界就会乱成一团，而不接受者便成为最强力者。原因很简单，没有政府的组织，个人的力量是单薄，就是一盘散沙，而不接受可以用政府组织军事力量，成为一盘散沙的统治者。说到这里可以下一个结论，问题归拢起来其实只有一个关键点——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利益协调问题。” 留德研究社会科学的张君劢接触过欧洲许多的主义，军国主义c殖民主义c无政府主义c社会主义c马恩主义及马恩界定的资本主义到了总参谋长嘴里，似乎什么主义都没有，不，他是实用主义。 老实说，把实用主义这个生活或者说处世方法放到国家政治的“主义讨论”中，何某人似乎是第一人吧？ 正文 第325章 【两湖总监察】 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想法，强迫别人改变想法，服从自己的意志，把四万万个想法变成一个想法，这种蠢事儿何向东不会干，不屑于干。 人类社会以及人类还没正式诞生的猿时代，个体就生活在群体之中，群体必然有个领头的，这个领头的是猿还是人？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几个领头的碰到一起了，怎么办？当人类还是氏族社会时，群体里都是一家人，都有血缘关系，张家家长和李家家长碰面，彼此为了家族利益而产生冲突，招呼家人大打一场，那叫家族斗殴，中国人的老祖先黄帝和炎帝干的其实就是这事儿。不过，他们先是和别的家长打了，商量了，妥协了，利益一致了，组成了家族联盟c部落联盟之后开打的，那就叫战争了。 国家是形成于部落联盟基础之上，实际上就是国家这个大群体内部利益的某种程度调和。国家是由无数个家庭c氏族c部落c部落联盟形成，国家形成的根基就是彼此利益协调，达成基本一致。 把所有人的利益诉求扼杀，彰显一个人或一个团体的利益，那，那只能造成国家崩散的结局。所谓主义，归根到底是国家组成中的某一部分人根据自身和同类利益，美化和“科学化”后提出的诉求。 身在张北，避开京城必将掀起的普选波澜，何向东是要准备出手的，张君劢就是他的起手第一颗棋子。 “总长对无政府主义者的评判甚为精辟，可是，一旦论战挑起，如何应对无政府主义者？毕竟他们的主张颇具诱惑力。” 不用交税养政府和军队，好不好？没有警察管你，好不好？没有法律没有监牢甚至没有国家c国土c祖国的概念，世界上所有人都自由自在的想干啥就干啥，好不好？那当然c简直c真他娘的太好了！因此，社会弱势群体，很容易受无政府主义的诱惑，而无政府主义又多半切合商人的利益。 “对付无政府主义，不要跟着他的幻想走，只说现实，让他解决现实问题。” 张君劢又问：“军国主义，国家主义，民族主义呢？” “我和孙先生在书信中达成了共识，皆认为除了无政府主义之外，任何主义都有可取之处，却要切合国家发展的阶段慎重选择。我们在交流中提出以当前中国所处的国际环境和国家现状，在国家政治建设中不能一成不变的坚持某种主义。在民国仅仅跨入第五个年头的国家建设初期，就初期论初期，当行国家主义c民族主义，凝聚华夏民族的意志，集合全国之力建设国家，达到国富民强的目的。政府行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手段，有军事法管制的军政c有民主共和的宪政，目前，民国事实上是军政，军政有利于凝聚民族意志，集中全国力量，切合了实际，就当推行，就当说明后让国民接受。在军政期间筹备普选就是为宪政铺路，但是，普选开始未必就是军政的结束，军政统治未必就是宪政的终结。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出发，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相宜的主义，就是实用主义。” “政府和军队管控一切，频频发生与民争利的事件，《战略物资输出许可证》就是一例。”张君劢面有忧色的说：“无政府主义者之猖獗，很大程度上就与许可证关联。” 张君劢没有点名，何向东却知道他所指之人乃是张静江。此人在法国经商时就与李石曾等人鼓吹无政府主义，去年生丝大战获利甚巨，今年遭遇管制，利益预期减少，势必导致不满。政府以“军事管制战略物资”为名与民争利之论就此滋长，着实在江南c四川c山东等主要生丝产区有些市场。而且，张静江是国民党的元老级人物，他和李石曾的所为，已经引起段祺瑞的极度担心，在普选背景下导致《禁制令》的下达。 软硬两手，何向东乐意看到段祺瑞下达禁制令，他要做的是说理，却不适合经由何某人自己的嘴巴。 “张先生，许可证一事，不也反证了军政于民国当前之必要吗？”何向东反问一句，没有停顿的继续说：“就事论事，许可证一事，无政府主义者指责政府和军队与民争利，根本点还是罔顾国家形成的必然，否认国家存在的必要上。先生可以此作为论据，强调一个观点——国家存在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自然选择，是当前的现实。今后是否存在国家？那将是人类社会的发展说了算，而非不切实际的空想和拖累人类社会发展的行为说了算。国家是四万万人的国家，政令符合四万万人的整体利益，那么政府就是合格的，符合为政者道德，也必将符合未来宪法规范。为了个人或者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而破坏国家整体利益，也就是与四万万人的利益作对，轻者是不道德，重者是犯罪。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一方面在破坏国家整体利益，一方面为了不被道德谴责和法律制裁而鼓吹无政府主义，用心显而易见。” 鼓吹主义的人，未必就是坚信主义的人，而是投机者。 “普选就在当下，一部分为了自己利益指责政府者，他们本身也是国家的一份子，有权提出自己的利益诉求，《禁制令》如《许可证》一样，只是暂时的，政府推进普选本身就证明政府的政策是符合国家利益的。无论怎么辩，我们都不会输，辩论越激烈，我们就能得到更多的国民认可，在普选之后的国会中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拥护，党派政治c主义之争就越没有市场。” 张君劢明白了，总长其实是一个“没有主义的实用主义者”。 何向东的想法，段祺瑞无法理解，张君劢能够理解一些，却无法洞悉历史给予何某人的教益和思考。今天的何向东上将转头审视曾经的何向东中尉，何尝不是为了个人利益（理想）而政治投机了呢？再看看今天的欧洲，世界还以欧洲为中心，人类的目光几乎全部聚焦在欧战时，欧洲的社会学研究成果必将随着欧战席卷欧洲乃至全世界，中国也势必受到严重的冲击，甚至成为新的分裂c内战cc独裁的根源。 这是一股潮流，与张君劢相对而坐的何向东已经感触到潮流即将席卷而来，他想要阻挡，向让今日的国家安然的c不受影响在潮流中按照既定的方向前进。 在当前中国教育普及程度十分低下的时候推行“无党派c主义干扰”的普选，难度之大，超乎想象。但是，没有如此普选出来的国会，没有这样的国会来制定宪法和法律，来给政府撑腰，今后的中国就无法避免卷入潮流了。 段祺瑞讨厌国会，把普选当做走过场；何向东期待国会，把普选作为国家建设的必须。 合法的拒绝被卷入潮流，合法的镇压无政府主义以及其他什么主义，合法的禁止超越行业范围内的政治活动只要符合中国的整体利益，何向东就敢依靠军队，调动军队以一切反对者。 “张先生，还需要劳烦您去一趟湖北，武汉适合作为论战的发起地，《大汉报》会作出全力配合。” 张君劢面现难色，沉吟：“去湖北” 何向东知道，张君劢是有意在组织普选中进入国会顶个议员头衔的，此时离开北京去武汉，脱离普选的组织机构和行政中心，又离开本籍和从业所在地，看起来显然不太有利。 “怪我没说清楚，张先生是以普选两湖区总监察身份去的，根据副总统c梁任公和张先生拟定的办法，总监察虽然不能参加普选，却是参政会议的当然参议员。” 总监察三个字一入耳，张君劢就明白了，无需何某人再加解释就欣然领命。 经全国普选出来的国会是立法国会，有制定宪法，审核法律，监管政府行政和选举c罢免大总统，国务总理，最高法院院长的权力。参政会议是行政咨询会议，议员由政府提名并经立法国会通过，协助政府行使政权c拟制法令c推敲国策c咨询国务，有向立法国会提名国务总理c国务员c最高法院院长候选人，向立法国会弹劾大总统c直接罢免国务员的权力。实际上，参政会议就是战略委员会在法律名义下的确立c扩大和延伸。 立法c行政c司法，在1916年的普选中，依然还是以行政为主导。 何向东渴望权力却并不“贪求”权力。为了避免内战和分裂，推黎元洪上大总统宝座，让段祺瑞主持国务，何某人躲在二人背后却实际负责国家战略的制定和执行，从1913年末开始到现在，三人配合还算默契，所有矛盾冲突都在控制范围之内。如此，需要政局稳定，逐步推行强国战略的何向东于愿已足，有些帽子暂时不戴在头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总参谋长的这番做派，越发引得工商巨头c学界达人c社会名流组成的战略委员会的支持。如果不是何某人阻止和授意，至少程灏功c聂云台c朱志尧c蔡元培c梁启超c严复这些战略委员c学部理事是极愿意把年轻人捧上巅峰的。 不急，不急，与五十多岁的黎c段c孙c黄相比，三十岁的总参谋长实在年轻的过分啦！ 正文 第326章 【馅饼？陷阱！】 顶着烈日，身穿学生装的姜玄洙从光秃秃的南坡爬上江界城东北的一字岭，极目向北望去，莽莽苍苍的山林间，哪里有特勤队员们的踪影？ 抬手捏着嘴唇打了一个长长的c响亮的呼哨，姜玄洙侧耳倾听，除了山风吹得山林的枝叶沙沙作响之外，别无其他声响。搞什么？他们去哪儿了？心中嘀咕着，他看准了山脊线延伸到岭头的一棵高大松树，拔刀在手，蹲在松树下，在松树树干靠近根部，朝向北面的比较潮湿处划了一个记号。 野外行军辨识方向，这棵松树是最好的参照物，在参照物的北面留下特殊的记号，隔天来看看，只要特勤大队还在这一带转悠，姜玄洙就肯定会有收获。 着急啊，好不容易弄到了最可靠的情报，如果不能及时传达给特勤队员们，一个绝好的战机就会错失。 战机，为牺牲在江界城下的千余弟兄报仇的机会，乃是金昌焕争取来的。在养了大半年之后，金昌焕总算痊愈了，这大半年里，朝鲜籍日军少尉池青天没有少做他的工作。朝鲜总督长谷川好道大将下令，第七十四联队长矶村良大佐亲自护送“归顺大日本帝国”的金昌焕到汉城，务必于七月八日之前赶到。 汉城的景福宫朝鲜总督府已经准备了一台好戏，矶村良c金昌焕二人就是主角。矶村良会在那里正式晋升为少将旅团长，金昌焕则会在一大群朝鲜人和报纸记者面前，向天皇的画像鞠躬致礼。 记号是等边三角形上插着一面小旗，原本是地作业时军司令部的符号，此时代表司令部传令兵姜玄洙。在符号下面，他又画了三道横杠，表示“非常紧急”的意思。 画完，起身，收起刀子，突然，姜玄洙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因为他觉出身后似乎有人！转身，扭头，还没看清楚就被身后的人扭了胳膊压住后颈扳住下巴，只要那人稍微用点力气，传令兵的脖子就会发出“咔嚓”的声响。也就是眨眼功夫，背后那人看清楚树根处的记号，松了手，姜玄洙自由了。 看着眼前的“学生”，陈楚云有些不认识司令部的传令兵了，问：“传令兵？怎么穿成这样？” “陈队长，是你。”姜玄洙几乎认得特勤大队的所有军官。“我是姜玄洙，参谋长的传令兵，噢，在江界城里叫李相旭，慈江道新学的学生李相旭。陈队长，明天午后，鬼子司令官矶村良要带联队长去京城（汉城），必经黄草岭。联队长和池少尉请特勤大队组织伏击，一定要杀了矶村。” “情报准确？” “绝对准确，是池少尉亲自送来的。” 陈楚云心底生出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来。矶村良狡猾无比，平素里龟缩在戒备森严的江界城内，就算特勤队把周围的几个郡c里搅了个底儿朝天，也根本不见矶村出城一步，倒是好几次险些给日军合围。这一次，矶村良要去汉城了，连准确的时间也被池青天掌握，这，这，究竟是馅饼还是陷阱？ 顷刻间，陈楚云的脑子就转了几转。 日军势大，矶村良却足不出户；特勤队势力单薄却可以利用盖马高原西部几条山脉的复杂地形，行动灵活c踪迹难寻，也决不轻易进城。从三月渡江以来到现在，双方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如今，矶村良把大好机会拱手送上来？不真实，不真实！ 龟缩了大半年，一出来就是如此“招摇”，矶村的变化太大了。陈楚云设想自己是矶村良，小心翼翼了大半年，又是准备当旅团长的人了，即便要带金昌焕去汉城，也完全没有必要提前就告诉金昌焕和池青天，只需临走前带上二人就行，甚至于连目的地都要保密，这才是正理。 姜玄洙看着默不作声的陈上尉，上尉的心理活动或多或少的表现在脸上，看得姜玄洙如坠入云雾一般。这么好机会，队长为何不马上下令集合队伍，赶去黄草岭设伏，只等矶村良前来送死？ “队长？” 陈楚云一摆手止住传令兵，似乎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而坚决的说：“这是陷阱！等等，让我想想。” 传令兵乖觉的闭嘴。 陷阱，这是最基本的判断，确定无疑的判断。那，老子再来猜一猜矶村小鬼子会如何布置这个陷阱，以期把他无可奈何的特勤队一网打尽？告知时间和路线，确实，从江界到汉城必经熙川，江界到熙川必经黄草岭，黄草岭的地形确乎适合打阻击c伏击。去年江界之战，李显扬不就是带着第三联队的一个大队在黄草岭阻击日军第六混成联队吗？只可惜第三联队的训练不足，李显扬的阻击战没打成，还差一点被日军困死在卧碣峰。 陈楚云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放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 “传令兵，你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到的池青天？” “今天凌晨，池少尉到李家找到我，亲口说的。” 陈楚云想了想，切齿道：“矶村老奸巨猾，狗日的，这老狗日的想要一箭双雕。传令兵，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是矶村，在江界城里躲了大半年之后奉命去汉城，应该怎么做？是悄悄的走，还是事先向金联队长或者池青天透出风声？这二人终究都是朝鲜人。” “上尉”姜玄洙隐隐捕捉到可疑之处，再望深处一想，豁然，惊道：“如果黄草岭果真有伏兵，李家的人就会被抓，池青天也就会暴露，而且，矶村良肯定会在黄草岭一带布置包围圈。上尉，上尉，我们怎么办？” 陈楚云再度摆手示意传令兵闭嘴，他也正在想对策。 如果不伏击矶村良，那就啥事都没有，李家安全了，池青天也不会暴露，矶村会带着金昌焕一路顺风的到达汉城。如果不在黄草岭而在别的地方设伏，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凌晨传出消息，午后得到消息，召集部队赶到黄草岭设伏，明天午后伏击矶村良。狗日的矶村老鬼子根本就没给咱留多余的一丁点时间，要伏击他，那就得在黄草岭！ 击杀矶村，为战死的军将士复仇，还能极大的振奋慈江道朝鲜百姓的抗敌信心。击杀矶村，是陈楚云从赵白朗少将，宋老年上校手里接的死任务。 矶村既然想来个一网打尽，那么，矶村会不会真的带着金昌焕出城，途经黄草岭，以身犯险进入伏击圈呢？江界虽然是日本人的地盘，可周围到处都是朝鲜人，其中肯定有许多军的眼线，看不到矶村出城，在黄草岭埋伏的“军”肯定会察觉圈套，在日军尚未完全形成包围圈之前溜走。 嗯，这是一场赌博，那性命作为赌注的赌博。 矶村虽然在江满战役中立了功，却迟迟没有从大佐晋升到少将，当上旅团长，还得凭着这次“克尽全功”后到达汉城“邀功请赏”，长谷川那个老鬼子才会抛出骨头。 既然矶村都敢拼，凭啥老子不敢拼？！哼哼，包围圈？伏击？杀一个矶村，何须第二中队全体出动？黄草岭地形有利，一个狙击组就能要了矶村的狗命！ “传令兵，你马上回去办两件事情。第一，让李家人设法，如果能不确保在明日正午后出城或切实的躲起来，你就在南门的城根下留下记号，伏击行动就此中止；第二，告诉池青天这是圈套，让他务必小心，确保自己和金联队长的安全，如果无法确保，一样留下记号。” 姜玄洙心中疑问颇多，却碍于传令兵的身份不好问，只能领命执行。 江界城内，日军第七十四联队司令部。 矶村良大佐和铃木造作少佐隔着一局围棋相对而坐，矶村良的背后是一幅慈江道的地图，铃木造作少佐的目光时不时瞧向地图，显得心不在焉。矶村良成竹在胸，这也表现在棋局上，他的白子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一阵苦思审局之后，铃木造作鞠躬道：“大佐阁下棋艺高明，卑职认输。” “铃木君心不在焉，连出误着，不是你的真实棋力。”矶村良一边说一边尖着手指收捡棋子，他是有意结好铃木造作的，此次行动也打算拉着铃木一起立功，今后，旅团长阁下手里就多了一位贴心的大队长，而且，旅团长阁下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话，铃木少佐背后的人物肯定会“投桃报李”的。 “阁下，鲜人叛军游击队会不会上当？” “我就知道铃木君一直放不下此事，唔，从开局到现在，铃木君至少看了二十次地图。来，我们换一个位置再战，铃木君没有地图牵扯，必然能够心无旁骛，发挥出真实战力来。” “卑职阁下，卑职实在无心棋局。” 铃木造作说的是实话。野心勃勃的铃木少佐原本想要在朝鲜建功立业，却不料遭遇了平身最觉耻辱的败仗。准确的说，那是比战败还令人不齿的败仗。整整一个大队的官兵鏖战半夜，对手竟然是第六混成联队的一个加强大队。双方的鹤城山北的高地争夺战中付出伤亡四百余人的代价，让鲜人军从容撤到鸭绿江西岸。 江满战役，江界是胜仗，鸭绿江边c鹤城山下都全是败仗！引得朝鲜总督长谷川好道大将雷霆震怒，若非矶村大佐阁下宁愿自己暂缓晋升，也力保少佐留任，戴罪立功，铃木造作可能已经可耻的被送回国内了。 “放心”矶村微笑着，目光却转向传来脚步声的门外。 一名少尉军官出现在门口，立正道：“联队长阁下，李相旭出城了。” “哟西！”矶村良的微笑舒展开来，示意少尉离开后，伸手把棋盘上的棋子和了，说：“铃木君，我也无心棋局了，不如小酌一杯，如何？” 铃木造作再次抬头看向地图，目光集中在“黄草岭”的那几圈等高线上。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27章 【真假矶村良】 金昌焕对日本人，价值几何？ 他是长谷川好道大将掩盖江满战役真相，在勉强保证颜面的前提下给军部和内阁的“交代”；他是日本人用来向朝鲜人挥舞的“旗帜”，旗帜的一面是示好，另一面则是威胁；他还是矶村良大佐的进身之阶。 日本人准备以金昌焕为道具在汉城演戏，朝鲜百姓c日本驻朝鲜军官兵c中国政府和日本政府都是观众。戏一唱完，金昌焕很可能被日本推上中枢院的牌位供养起来，需要时又拉出来唱作一番，直到日本人完全消灭军c控制朝鲜。为了让观众看得满意，矶村良颇费了一番脑子，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金昌焕是演员也是观众。 心中矛盾的计较着，金昌焕坦然的带着几分“不自然”，与矶村良共进出发前的午餐。 很显然，日本人已经掌握了姜玄洙的情况。虽然传令兵有慈江道推官李承彦庇护，但是朝鲜人中也有卖国求荣之徒，时间一长，“李相旭”的突然变化瞒不过别人。池青天呢？估计已经被矶村怀疑上了，这一次，矶村良打着的如意算盘是——要么围歼了军游击队，要么自己带着俘虏安安全全的从江界到汉城。 两位联队长以绝对不同的身份相对而坐，彼此都想显得自然一些，却又在吃饭的同时猜度着对方的心思。 实际上，矶村对池青天少尉还是颇满意的，并未怀疑这位“照料c说服鲜人叛军联队长”的功臣。昨天上午，他向朝鲜“前政府慈江道观察使”李亨佑透露了自己的行程，授意李亨佑“策略的”告诉老友李承彦。午后，李承彦的“儿子”出城了。 金昌焕相信特勤大队又担心特勤大队。 在自己和池青天没有看出日本人的阴谋时，陈楚云上尉却仅仅凭借姜玄洙的“传话”就瞧出了破绽。为何会如此？恐怕是金某人和池少尉太想干掉矶村，眼见得天大的好机会出现，来不及也根本不曾想到其他吧？此时，得知也想透了矶村的圈套，金昌焕的思想就在“特勤队行动与特勤队不会行动”之间来回打转c纠结。 思想间，金昌焕吃完饭放下碗筷，向对面的矶村良欠身示意。 矶村良并未吃完，却笑着用手绢擦拭了嘴角，起身道：“金君，那我们就出发吧！” 不多时，矶村良和金昌焕就在五十多名骑兵的护卫下出南门，走江界——熙川的土路，大张旗鼓的带着一路烟尘向黄草岭急进。 黄草岭东侧，距离狼林山卧碣峰大约十多公里的一个山头上，铃木造作少佐从望远镜里看到大约五c六十个身着灰白色衣装c背着包袱c携带武器的“鲜人叛军”从黄草岭的东南坡登山，翻过山头后就不见了，想必就趴伏在江界—熙川土路的侧旁，准备伏击矶村大佐。 矶村大佐，确实是经验丰富c足智多谋c胆略过人，还是铃木造作少佐的恩人和学习的偶像。鲜人叛军已经落入包围圈，彻底消灭在慈江道活动的鲜人叛军游击队和江界城里的“鲜人内应”，这一功劳似乎已是唾手可得。那么，矶村良大佐就会风风光光的领受一颗将星，铃木造作也能摆脱“无能c白痴c笨蛋”之类的骂名，安安稳稳的在少佐大队长的位置上熬资历了。 嗯，有少将旅团长的推荐，报考陆军大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一阵清风吹来，铃木少佐遽然一惊，在心中大喊：“铃木造作，冷静！临战前不可被功利之心迷惑！”抬起手臂，戴着洁白手套的右手轻轻作势，两名待命的中队长默默鞠躬，小跑着离开。山岭间，一队队身穿酱黄色军服的日军“悄悄”展开两翼，向黄草岭合围过去。 除了铃木大队封锁“鲜人叛军”逃向卧碣峰的东面之外，西面有七十四联队的木下大队，南面有吉野大队，北面有山口大队，四个大队三千多人在以黄草岭为中心的，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内形成四面张网c向心合击之势，只为彻底肃清慈江道的“祸乱之源”。 陈楚云带着五十七名队员刚刚从东南坡翻过山脊线就回头趴下，举起望远镜，尽管山间植被茂密，却也给他看出敌军活动的迹象，一如他的活动被山头上的鬼子发现一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家玩儿的都是这么一手。 “换装，潜进就位，行动要快！” 一声令下，五十六名队员迅速行动，脱下显眼的灰白色朝鲜服装，换上没有任何符号的绿灰色衣服，解下裹着的“包袱”，展开c披在身上。灰白色在内，外面则缝着一层渔网，渔网上打着无数的活扣，就地取材，树枝c草叶都能利用上。 转眼间，五十七人于环境融为一体，又借着山脊线的掩护，以低姿向北面潜进。北面就是江界城的方向，北面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上，还有近百名队员潜伏着，随时准备撕开日军的包围圈，接应“诱敌分队”突围。 山脊线下西坡趴伏着伪装严实的许登魁上士，不对，如果他此时身在鸭绿江西岸的话，作战服的领章上已经挂着军士长的标记了。许登魁是湖北麻城人，1911年8月入民团，1912年初进警通连，随后被挑选出来跟随何向东c杨虎c裘三升c程汉生到木兰山特训，是特勤大队最早一批队员，也是队员中的第一批军士，全军步兵作战部队中第一位军士长。 许登魁的正后方半蹲着同样伪装严实的宋贤辅中士，湖北黄陂人，鄂东革命军占领黄陂后第一批参军的黄陂中学堂学生，在特勤大队堪称“读书人”。读书人，特勤队员，宋贤辅的“双重身份”让他进陆军武昌军校的大门随时敞开着，只要他愿意，两年后就是中尉而非中士。 不过，特勤队员的“服役期”很短，也就五c六年的时间，读书要花两年时间，那等等再说吧，等老子干不动特勤大队了，再去考军校，当军官，嗯，最好是炮兵军官。 狙击枪与直射火炮类似，狙击观察员与炮兵观瞄员（通常是炮长）差不多。此时，拿着改装三八式步枪的狙击手许登魁军士长就是一门性能优良的直射火炮，火炮的方向c高低射界由谁决定？中士宋贤辅！ 炮兵望远镜里，山下的道路显得异常平静，几乎没有从南向北的行人c骡马，偶尔出现的都是从北面的江界城向南边的熙川城去的。 中士在心里鄙视了小鬼子一番，选中了一棵矮树，用大分划框住，调整望远镜达到最清晰的观察效果后，矮树在大分划里占了不到两格。记住位置后，中士又用小分划框住矮树，再次调整望远镜达到最清晰的观察效果，矮树刚好在小分划中占了一格。 “参照物，矮树，方位47，36，距离530。” “矮树，方位47，36，距离530。”小声重复着，许登魁从瞄准镜里找到那棵矮树，略一观察，中士选择的参照物很合适，位置c距离c周围的地形地物c相对开阔的射界c与道路在距离上的重合度都不错。从鼻孔里发出声音表示满意后，调整瞄准镜，又略微调整了趴伏着的身体，以最舒服的姿态准备射击。 “风向西南偏南，风速2。” “西南偏南，速2。” 没有先进的电子设备辅助，狙击手依靠“原始”的两倍g08重机枪瞄准镜实施530米的远距离精确射击，几乎已经达到极限。极限之内能打出何种效果？取决于许登魁的经验，他只需通过瞄准镜的十字分划线来略微纠正风偏，发挥出平时的射击水平即可。风速不大，确乎有利于今天的行动。 “嘘！”宋贤辅发出警示后，过了一小会儿，轻声说：“方位41，33，距离860。” 许登魁举枪转向正西偏南，很快就在望远镜里找到“目标”，哼哼，那边有一队小鬼子依靠树木为掩护，却还是露出了马脚，不，不是马脚，是露出了狗腿子。日军酱黄色的军服在山野间有不错的隐蔽效果，但是普通的士兵难以长时间的保持不动，作为掩蔽物的树干也不可能提供三百六十度的掩蔽效果。角度关系，让埋伏着的日军露了行藏。 860米距离上的潜伏日军，对狙击组而言几乎毫无威胁。 “别分心，注意北面信号方向。” “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太阳从头顶正上方朝着西南慢慢倾斜。许登魁缓缓又缓缓的挪动了身体，调整姿态让绷紧的几股肌肉放松，肌肉放松的感觉能让有些“久候无果”的焦躁心情略微平复一些。 心情会影响心跳c呼吸和肌肉对大脑指令的响应。这是当年的总指挥在木兰山里教导的。不过，大脑指令这个词儿和含义，被许登魁自动的置换为“心神”，大脑，啥玩意儿呢？ “信号。”炮兵望远镜里，北面远处的山头有白色的东西发出讯息——目标来了。 许登魁再次调整姿态，拉动枪栓把五发弹仓里的第一发子弹顶上膛，从瞄准镜里找到那棵矮树，心中默念着射击要领，调匀呼吸后，目光离开瞄准镜看了看周围绿色的山岭，顿觉耳聪目明。 山间，小道，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改装三八式步枪瞄住第一名日军骑兵，许登魁没有开枪，默默估算速度c角度，取准提前量。 马队以两骑并列的队形鱼贯而来。 “发现目标。右，4密位，栗色马。“ 许登魁看到了，一匹栗色的战马背上端坐着一名日军军官，挂着大佐军衔，上唇蓄着小胡子。就是他，他就是矶村良，朝鲜军的仇人！ “慢！”宋贤辅突道，他从望远镜里认出，那个日军军官竟然是军第一联队长金昌焕！“青花马，那个才是目标！” “大佐”侧后方，一名穿着大尉军服，上唇同样蓄着小胡子的军官才是真正的矶村良。 正文 第328章 【枪枪爆头】 矶村良在计划在任何人眼里，都可谓万无一失。 早在一个月前，李承彦的邻居就报告“李相旭换了人”，又在七天前，朝鲜总督府的电令就发到江界。整整七天时间里，矶村良精心设计了一个看似冒险，实则最有可能将鲜人叛军游击队一网打尽的计划。 黄草岭的地形烙印在矶村大佐的脑子里，他来到这里的时间掐的很准，他的位置恰好在金昌焕的侧后方，还特意更换了装束。在他看来，土路西面偏北方向的那个小山头距离在200米左右，这是三八式步枪和经过训练的射手能够准确射击的“通常距离”，远比土路东侧那个距离大约500米的高地更适合埋伏。而且，从鸭绿江边的第十二混成联队得到“鲜人叛军中有神枪手”的情报，可以推测出伏击者多半会装备瞄准镜，此时，西南半空中的阳光会在土路东面的瞄准镜头产生折射。 一路策马小跑，矶村良警惕的观察着西面偏北的小山头，那里不像是有大量伏兵的样子，也没有任何的反光出现。嗯，即便有伏兵，子弹多半会冲着前面的金昌焕去的！ 眼看着就要脱离西面偏北山头200米的最佳射击距离了，矶村良不禁松了一口气，又觉出几分惋惜和几分安慰来。看来，鲜人游击队并未在此埋伏，那么就说明一个问题——李承彦并未与鲜人游击队勾连。 “浅野，回去！”一名军曹应声调转马头。 马队通过最危险的地段，包括抱定“被自己人打死了也好，干净”心思的金昌焕都放松了警惕，马速也在不自觉间放慢了一些。 “可惜了，对吗？金君。” 侧后方的矶村良问话中带着浓重的失望，因为要铲除难缠的鲜人游击队，还需他从汉城回来后另行设法，哎，伤脑筋呐！伤脑筋还是其次，矶村良想不明白，自己如此精心布置的陷阱，叛军游击队为何不跳？！ 疑问还在脑中萦绕，突然间一股力量把所有思维打断，凝固，一切都停止了。 枪声，矶村良大佐听不到了，他前面的金昌焕以及周围的日军骑兵都听到了枪声，却在瞬间并未发现大佐已经中断，也判断不出枪声来自何方。毕竟，响起枪声的地方距离他们足足有五百多米远，子弹以两倍音速从大佐的左侧太阳穴射入，从右侧后脑穿出，大佐的身体还未失去平衡，山岭间的回声就已经传来。 “噗通！”没有意识支撑的身体在坚持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失去平衡轰然跌落。人喊马嘶中，后面的日军纷纷勒住战马，避免马蹄践踏到坠落的大佐。金昌焕尚未回过神来就被两名日军骑兵用枪逼住，喝令下马，然后两名日军骑兵几乎同时动作，将“重要的俘虏”扑倒在地，死死压住。 一名骑兵中尉挥舞着日野二六式左轮手枪，向东南边的高地扣动扳机，“啪！”枪声响起的同时，他大喊：“那边，那边，一分队，左边；二分队，右边，合围!不要。” “啪！”远比手枪声大得多，也显得有些沉闷的步枪声传来时，子弹已经从中尉的嘴里钻入，从后脑钻出，又击中他身后的战马，战马中弹吃痛，前蹄抬起，发出“咴咴儿——”的悲鸣，而后猛然栽倒。 “啪啪啪”日军骑兵纷纷打响手中的马枪，却没有人敢于遵照中尉的命令，从左右两翼向高地合围。因为，也没有人能够确定枪手的位置，也就是说，枪手还在暗中，随时会射出子弹命中不知哪个倒霉蛋？ 被压得趴在地上，一侧脸庞与地面紧贴着的金昌焕正好面对矶村良了无生气的脸庞，把那个冒着血水的血洞和暴突出的双眼看了个分明。 日军大呼小叫着漫无目标的射击，此时的金昌焕却一下子变得冷静无比。远处飞来的子弹没有打中穿着大佐军服的自己，却准确的命中了身后的矶村良，这是一件让人感觉无比奇妙的事情，似乎只有特勤大队的那四位神枪手才能创造出如此奇迹！ 只是，周围的山岭间不知道有多少日军？击毙矶村良的特勤队员能够安然脱身吗？可惜啊，金昌焕不能跟随他们而去，因为金昌焕有金昌焕的使命和计划，必须前往汉城，对着那个据说脑子有点迟钝的天皇的画像鞠躬。事实上，被两名日军死死压住的金昌焕也无法脱身，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噼里啪啦”北面的山岭间响起一阵阵枪声。 金昌焕听到周围的日军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有的人在谢天谢地，援军总算出现了；有的人暴跳着希望援军能把这一带严密封锁，抓住杀死大佐的“敌军”；有的人在地上匍匐着爬到矶村良身边，一声声的呼喊着拿出绷带，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大佐“裹伤”。 别说山道间的日军群龙无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在卧碣峰方向的山头上督战的铃木造作也没反应过来，枪声响起代表着“战斗打响”，他急令传令兵打出“合围，战斗”的旗号。 枪声响了两次，之后就没了声息，看着漫山遍野的部队从两翼合围过去，很快就涌上山头的状貌，铃木造作能够想象得到——部队没有遭遇敌军，没有遭遇抵抗，甚至连子弹也不曾打出一发！ 怎么回事？一时间闹不清楚状况，铃木造作只能继续发出号令，让部队“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命令刚刚发出，北面的山岭就传来密集的枪声，右翼的一个中队立即还击，还击的枪声显得很零散，分明就是被压制了。 “第四中队，向右翼增援，夺占北侧高地！” 因为计划实在“周密”而地形比较复杂，大队主力从左右翼押上后，第四中队是铃木造作手中仅有的“预备队”。 “刮刮刮——刮刮——”北面山岭间传来重机枪的射击声，三八式重机枪的声线与哈奇开斯一般无二，如同一群鸭子扯着破锣嗓门在“嘎嘎”大叫。第四中队加快了速度，向枪声密集的北面冲去，很快就被茂密的植被掩藏住了身影，只是偶尔从盛夏翠绿的枝叶间透出一点酱黄色。 枪声在北面远处，隔着一个山头的山道方向和铃木造作少佐的周围几个山头安静下来。远处的枪声，近处的安静，对比之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一面膏药旗在山头上飘扬，证明日军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山路东南侧的山头。 “嗯这么快？”铃木造作少佐更加糊涂了，情况与预想中完全不同，准备的几套预案竟然没一个能对应现实，也就一个方案都用不上。失去对战局的把握，感觉到山头上飘扬的膏药旗在无奈的诉说——扑空了，铃木造作急切的想要了解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切的希望得到矶村良大佐的指导。 可是，整个大队，不，东面和南面的合围部队，是以铃木少佐所在的山头为指挥中心，所以，身边只剩下大队部十几名官兵的少佐不能轻易离开指挥位置，否则，在地形复杂c植被茂密的山地作战中，各部很可能失去统一指挥，陷入混乱之中。 无奈之下，少佐只能频频派出传令兵去对面山头寻找大佐，或者去北面枪声密集处查看，又或者去南边催促动作显得缓慢的木下大队加快行动。 日军涌上高地时，许登魁和宋贤辅各自爬上一棵大树，从上到下俯视一个个日军拉成散兵搜索线，端着步枪在树干后c灌木和草丛中搜索着渐渐离去，二人不约而同的溜下地来，放低身形，一前一后互相掩护着向东面的卧碣峰“转移”。 默契是存在的，二人都看出从两翼包抄到高地的日军来自东面，都判断出东面的山头上就是日军的指挥位置，都生出想要“浑水摸鱼，再捞他娘一把”的心思。大队日军被北面的枪声吸引过去，南边的日军还没见到踪影，西边的日军纷纷漫过土路向北面山头蜂拥而去。 战局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又有序”的景象，能够从混乱中捉摸出“有序”来，需要的是经验和处变不惊的心理素质，还有能够包覆天地的胆子。 反正，上尉和弟兄们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身，那就趁乱在这边造出动静来，把围向北面山头的日军牵扯一部分过来也是好事。不过，两个人要造动静，难度确乎很大，只能抓住敌军重要目标干他一家伙，让敌军帮忙造出声势来，才能撬动整个战局向二人想要的方向发展。 下到山脚，宋贤辅掩护，许登魁又爬上一棵大树，跨坐在横出的枝桠处，瞄准山头的一个显眼目标射出一弹。 “呃——”少佐身边，一名伍长发出异样的声响，身体缓缓向后倒去。铃木造作听到一名枪响，与北面的枪声完全的不同，那是孤立的c也因为孤立而显得格外清脆的声响。转头看去，伍长的眉心出现了一个血洞。 少佐急忙趴下，拔出手枪掰开击锤后四下张望。身边，还剩下的四名士兵也纷纷就地卧倒，哗啦啦的拉动枪栓，只等少佐发出射击命令。 如同山道上的日军骑兵一样，少佐也无法判断子弹的来向，又哪能给等待命令的士兵们下达指令？ “注意警戒，警戒。” 不用少佐的命令，身边倒下一个眉心中弹的伍长，四名士兵早就以百倍的精神“警戒”着四周。 看着伍长脑后渗出的鲜血把岩石和浮土浸染成褐色，褐色的范围渐渐扩大，一股子寒意从铃木造作少佐的脚底升腾起来，直冲脑门。 “旗号，命令第四中队回援！” 一名士兵匍匐着行动，从伍长腰间抽出信号旗，又匍匐着爬向北面，随即就听到少佐大骂“混蛋”，心一横，猛然跃起，挥舞信号旗发出指令。 正文 第329章 【三七堑壕炮】 黄草岭的战斗呈现出多层馅饼的态势。 北侧高地上是大约一百名特勤队员依托地形，以机动灵活的班组战斗迟滞日军山口大队，高地下是铃木大队的第一c第二中队组成的右翼部队，与山口大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而铃木大队两个中队也被自己追踪而不得的陈楚云上尉率五十六名队员，从侧后方不断的冷枪攻击，偶尔还会对其侧卫实施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当铃木大队的第四中队投入战斗后，陈楚云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危险起来。五十七人的队伍分为五个战斗班，上尉身边只有九名队员，却主动承担起返身阻滞铃木大队第四中队的任务。 对陈楚云上尉来说，战局是清晰的，虽然自己面临险境，但是只要稍微拖住背后的敌军，高地上的队员们就会交替掩护着逐渐收缩，从高地南侧向东侧转移，最终还是钻进狼林山，让日军无可奈何。 突然间，背后的压力消失了，日军整整一个中队一百七八十名战斗员在后撤，为啥？！ 不管为啥了，一阵奇怪的喇叭声响起，高地上枪声大作，那是准备撤退前的最后一阵排子枪射击。 东侧的小山头上，铃木造作少佐从中弹毙命的伍长身前小心翼翼的站起来，举起望远镜看向西坡下，正好看到一颗大树有异常的晃动，仔细一看，一个绿色的物体顺着树干滑下，快速的移动到一丛低矮的灌木中。那是一个人，一个敌人，一个伪装得如果不动，别人根本无法从茫茫山林中发现他的敌人！ 鲜人游击队中有支那军，这一幕，让推测变成了事实。 “那边，射击！”铃木造作半蹲下身体，手指坡下，指挥三名士兵向灌木丛射击。可惜，大约350米的距离实在有些远，仓促间，士兵们并未确认目标，只是朝着少佐手指方向开枪，应付命令而已。 坡下，许登魁刚刚钻进灌木丛与宋贤辅会合，还喘息匀净就听子弹“嗖嗖”作响的破空而来，两发子弹就在近处钻入泥土中，发出“啾啾”的声响。 “狗日的，居然看到老子了？走！”许登魁见暴露了行藏，遂打消“再捞一把”的念头。宋贤辅却用炮兵望远镜看到北面的日军在回撤，认为已经达到调动敌军的目的，足够了，可以收手归队。二人皆因为身处低地而没看到山头上的情况——只有四个活人。 三名士兵打光了子弹，忙着装弹时，铃木造作从惊讶和恐惧中恢复了理智，摆手示意士兵停止射击。如果继续射击，迟早给山下的“鲜人游击队”瞧破虚实，那么，游击队肯定会强攻上来，那时候，少佐和三名士兵如何抵挡得住？还是等第四中队回来之后再作行动较为稳妥。 青天白日下，茫茫山林让双方的视野受阻，闹不清对方的虚实。 山路上，木下大队总算赶到，一部冲上东南侧的山头，一部越过在山路上就地结阵的骑兵们，向北面急进。少佐大队长木下幸二郎看到大佐的尸体，揭下军帽鞠躬后，对骑兵少尉说：“本大队在前面开路，你们，跟上，必须确保金君安全的回到江界。” “不，我要去京城（汉城）。”摆脱被压制在地面上的处境后，金昌焕变得很坚决，似乎矶村大佐的毙命反而坚定了他“投靠日军”的想法。 木下幸二郎的脸抽搐了几下，斜眼看着金昌焕，沉吟片刻后对骑兵少尉说：“你，原田君，务必确保金君安全到达汉城景福宫！” 就像是唱戏一样，几千日军从四面合围过来，漫山遍野都是酱黄色，可除了北面的山口大队有较为激烈的战斗之外，其他几路忙里忙慌的赶来，累得就差伸出舌头大喘气了，却发现——己方与鲜人叛军似乎脱离了战斗接触。 几个大队长一碰头，看看东面起伏绵延的狼林山，俱都生出“不想追击”的心思，也俱都生出另一个心思，互相打量了一番，山口雄少佐在陆士同期同班的同学木下少佐耳边嘀咕：“此战，全因铃木大队行动缓慢，而且中途从高地下撤兵，导致鲜人游击队逃遁进山。” 铃木大队属于七十五联队，其他三个大队都是七十四联队，阵亡的矶村大佐正儿八经的部下。 但是在江界城里，大佐对铃木少佐格外亲热，甚至替少佐在总督府求情，还让铃木负责这场战斗的组织和控制。这种待遇，山口c木户等人何曾享受过？心中对铃木本就不满，此时铃木造作“犯了错误，导致精心布置的包围圈缺了口，对叛军游击队的围剿功亏一篑”，那么，铃木少佐就应当为“大佐阵亡，围剿作战失败”承担全部责任。 三位少佐默契的达成了利益同盟，把十九师团唯一尝试过小股部队作战的铃木少佐推到“责任人”高度，去承受长谷川好道大将的雷霆。 七十四联队三个大队长都不追击，在小山头上“掌控全局”的铃木造作在第四中队回援后，属下第一c第二中队还处在分散作战的境地中，无法立即集合起来排出宽大正面的搜索阵线，也就不可能在地形复杂的情况下搜山c追剿。 几天后，日本人在朝鲜的报纸上大肆吹嘘“强化治安”的成果，金昌焕的名字和对着大正天皇画像鞠躬的照片频频出现在朝鲜和日本的报纸上，成为长谷川好道大将治理朝鲜功绩的“金牌发言人”。 而上海法租界的报纸则大力渲染“朝鲜军击毙日本陆军少将旅团长矶村良”的消息，把黄草岭的小小战斗说成一场规模庞大的“会战”，似乎，朝鲜运动的武装斗争已经发展得如火如荼一般。 无聊的舆论战不会引起中国和世界的注意，因为中国的注意力在为大总统袁世凯治丧和普选中，世界的注意力则几乎都集中到欧洲战场上。 1916年6月24日，英法联军在经过大半年的准备之后，以持续七天的炮火准备为揭幕，发起了索姆河战役。 中事观察团成员c军工考察组长蒋廷梓少将选择了前往法国第六集团军下属的第35军观战，在35军司令部，他意外的遇到了一名日本军官——绪方胜一中佐。 距离最前方的堑壕大约四公里，法第35军攻击部队出发前地，前线指挥所的掩蔽部外，以前方传来的隆隆爆炸声为背景，日本陆士第14期炮科毕业的少将与第7期炮科要塞班毕业的中佐有了一场算得是难得的c观点一致的c“推心置腹”的谈话。 必须要说明一下，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包括日本陆军，最先是学习以“黑船事件”敲开日本大门的美军，接着发现美军也不过是法军的学生而已，乃转而学习法军，士官学校就是学习法军的成果之一。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前十一期，都是接受法式的陆军教育，之后才改为学习德军，从第十二期开始采用德国陆军操典。不过，这并不代表二人的军事学术思想有何不同，因为绪方胜一在陆士毕业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分别在日本陆军炮工学校学习，还在德国留学军事c军工四年，其实也是一个“德国陆军派”。 法国第35军对面是德国第17军的一个师。 “持续突击，重点是炮兵要发挥机动性，在保障步兵取得突破后要随之前进，始终在步兵冲击线前方四公里保持火力存在。”作为观战武官，绪方胜一在法军将领眼中的地位要比军事观察团炮工组长高那么一点点。“蒋君，贵国陆军在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并没有给法国陆军以借鉴。看看，持续七天的炮火准备，不仅仅会摧毁德军的防御，还会给法军炮兵向前推进制造极大的障碍。几百万发炮弹，几百万个弹坑，火炮的轮子将如何克服这些弹坑障碍？唔，是个恼人的问题。” “本人很赞同绪方君的观点，法军能取得突破，但是极有可能仅仅限制在第一c第二道堑壕线，落后的炮兵很快就无法给步兵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持，步炮协同的强击突破作战不是这么干的！” “蒋君，你有何建议？” “缩短炮火准备时间。”蒋廷梓很认真的回答，他当然知道对方在这个充斥着白皮肤军人的指挥所里靠拢自己的用心。毕业于日本陆士炮科的少将，是北洋军系中难得的技术性将领，曾任北洋军第四师炮兵团长，实打实的六大炮兵团之一的长官。这一次来到法国观察军事，张广建是被调虎离山，冯玉祥是“被观察”，真正担负观察责任的是蒋廷梓等人，其中又以蒋廷梓为首。 “缩短炮火准备时间？应该以多长时间为宜？蒋君，在炮兵兵力和火炮数量有限的前提下，缩短时间就等于减少了炮火投放量。鄙人读过富山正彦大佐的报告，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中，贵国第九师的炮火准备时间就很短暂，与法军此时的作为相比，法军的炮火准备好像是试射，而贵国第九师的炮火准备则是效力射，鄙人在想，第九师是如何做到的？” 你的问题太多啦！蒋廷梓在心里如此揶揄着，面子上却不会让两个黄种军官在白种人的指挥部里显得“不愉快”。 “绪方君，很遗憾啊，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开始前，本人就已经到达法国考察军事工业了。” 绪方胜一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色，他需要继续扮演一个“军事学术的讨论者”角色，即便被直接拒绝或者婉转拒绝，他也要继续试探下去。 “法军的新式37堑壕炮（步兵炮）不错，这一次法军在师正面（一公里）投入了24门，平均40米左右就一门堑壕炮，足以压制攻击正面上的机枪火力点。我建议蒋君可以重点考察一下此种火炮，对贵国和我国来说，军队在较差的道路交通条件下作战，轻便火炮尤为重要。” 之所以把法军新式37步兵炮称为堑壕炮，乃是此炮体积小c重量轻c火线低c发射速率快，直射距离较大，能够在狭窄的堑壕中放列c发射。 蒋廷梓含笑点头，却并不代表他赞同绪方胜一的“建议”，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给中国陆军规划的“步兵炮”不是这样的！ 正文 第330章 【出兵条件】 中国炮兵将走向何方？除了总参谋长何向东之外，恐怕就只有赴法军事考察团军工组长蒋廷梓少将最清楚不过。 1914年冬天，他曾作为总参谋长的随员到关外考察c踏勘，确定在锦州的大凌河和女儿河之间建设一个军事工业基地，为八年后的中日大决战就近提供军械c弹药。在那一段考察的时间里，总参谋长向蒋廷梓c韩麟春二人掏了底——未来步兵炮由直射炮c曲射炮构成，曲射炮由迫击炮担当；直射炮由无后坐力炮和更加轻便的火箭筒担当。 逐层燃烧性能优良的巴里斯特型火药和用作火箭发动机喷口的耐热金属，是当前中工需要克服的两个课题。 留美的学子在美国实验室里当助教，为的就是利用美国实验室的有利条件，找到大规模工业利用中国钨矿资源的门路；少将到法国来忍受那些家伙们的白眼，无非是想看看法国佬手里有没有就便的材料和技术，看中了，配合出兵谈判搞回去，那可就美死个人了。 法军的新式37堑壕炮和中国陆军当前勉强使用的57步兵炮，都注定要过时，很快就会过时，为了这种转眼间就没用的东西花费精力，不划算。不过，日本人想要，那咱们还是要表示出赞赏之情的。 虽然蒋廷梓和绪方胜一对法军此次作战抱持同样的看法，但是二人也都保持着强烈又尽量掩饰的警惕。欧洲，法国和德国是不死不休的对手；东亚，中国和日本也是不死不休的对手！因缘际会下，两工炮工负责人在法第35军前线指挥部碰头，不能不说是老天爷刻意开的一个玩笑。 军事技术c炮兵装备，透出的就是陆军的核心战术思想。 当湖北陆军拥有了德造105榴弹炮，就在信阳战役中歼灭了北洋军第2c第3炮兵团；当中国陆军拥有了德造150榴弹炮和长管加农炮，就在沙河战役中打垮了第十八师团，一支以久留米矿工组成的，在编成就在日军中享有“顽强”之名的师团；当中国陆军拥有了完整的炮兵体系，就在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中，向各国驻华武官展示了一个师对一个师的进攻突破作战。 今后，中国陆军还将发生何种变化呢？ 绪方胜一想打听c弄清楚中国陆军。因为在他眼里，山东沙河作战的中国陆军和富山正彦大佐报告中的“白云鄂博中国陆军”，在战术思想上又发生了进步性的蜕变！蜕变的速度太快了，简直令人无法适应！日本陆军在战术上落后的越来越多，这就是绪方胜一到欧洲战场上“取经”的主要目的，他想从炮兵决胜的欧战战场上找到克制中国陆军的办法，可惜，法国人呈现给他的也不过如此，甚至远远不如中国陆军在白云鄂博展示出来的。 长久以来，至少是从1894年到1914年的二十年间，日本陆军对付的都是一支孱弱的中国陆军。军事思想是日本的，武器装备很多也是日本的，军事教官还是日本的，甚至于操典都是照搬日本的，这样的中国陆军对日本陆军有威胁吗？绝对没有！因此，日本陆军的假想敌从1895年之后就不是“清国陆军”了，而是俄国陆军。 今天，与蒋廷梓少将肩并肩在站在掩蔽部外，看着远处腾起的黑烟，绪方胜一却无比清晰也无比坚决的认同了山梨半造中将的判断——未来一个时期，支那陆军将是帝国陆军的劲敌。 “轰隆隆”不远处，一个法军重炮营12门155施耐德重型加农炮在宽300米，纵深40米的狭窄阵地上次第开火。这是重炮兵密集列阵的极限，20来米的炮与炮之间横向距离，对于155加农炮来说，邻侧火炮开火时的炮口动能带来的冲击力，已经严重影响到旁边火炮的人员。 两人都转头看向那个新加入“炮火准备”的重炮阵地。 “拦阻射击。”蒋廷梓少将作出如此判断。 “面积覆盖。”绪方胜一中佐更进一步。 二人相视一笑。 兴许，中国和日本陆军都没有足够的火炮和足够的炮弹，能发起像法军一般的“炮火准备”。可是，二人都从心底里觉得，如果是自己制定作战计划中的炮击方案，一定不会把炮弹如此白白的浪费在几乎没有效果的“炮火准备”上。155加农炮是军属压制火炮，这种火炮要么不开火，一旦开火，目标不是敌军在地平线上的坚固据点就是敌军在战线纵深（通常是7000米）的炮兵阵地。拿155加农炮以面积覆盖的方式打拦阻射击，浪费！ 尽管来自东方的陆军同行们抱持不同的看法，却出奇的一致性选择了不言不语，任由法第35军及集团军属炮兵向的德第17军阵线“狂轰滥炸”。 每公里正面上，法军集中了77门野炮和24门堑壕炮，英军也集中了74门野炮和堑壕炮，之外，军属c集团军属和法军预备队c英国远征军总部属重炮也以每公里正面上至少20门的密度配置，在德军阵线的每纵深米的地域范围内，投放重达900吨的弹药。由此，索姆河战役完全有资格称得上“世界有史以来投放兵力最多，炮兵火力最猛烈”的会战。 与英法军队的猛攻相对应，德国参谋总长法金汉将军直到炮击发起前还执拗的认为：英军缺乏单独发起进攻的能力，而法军的主力被牵制在凡尔登，也没有能力在索姆河方向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战役。 三个英国集团军c两个法国集团军面对的只有一个德国集团军，三十多个协约国家师面对六个德军师，本来可以通过短暂炮火准备消除德军防线前地的障碍物，而后发起绝对优势的突击，可七天的炮火准备给德军高层以充足的时间判断战局，从别的战线调动了二十多个新锐师增援索姆河。从而，一场英法联军有可能取得重大突破c恢复运动作战态势的战役，很快就被拖入阵地战的泥淖之中。 而且，英国远征军的部分将领没有吸取法军在大战之初“边境战役”的教训，7月1日晨，当全线总攻发起时，英国远征军第四集团军下辖的五个军中，只有侧翼攻击的第13和第15军以步兵跟随徐进弹幕取得突破，第3c第8c第10军还遵循着炮兵轰击c步兵占领的理念，在猛烈炮火轰击结束之后，大批步兵在手拿鞭子的军官督促下，以集团冲锋的人海战术向德军阵线进攻，在德军机枪火力的打击下，造成一天伤亡30000人的惨重损失而寸土未得。 相对而言，法约尔将军领率的法国第六集团军获得重大突破，却因为侧翼的英军没有进展，按照战役训令只能就地等待英军突破，从而失去了向德军纵深进攻，把战术突破发展为战役突破的机会。 阵地战，在西线交战双方的技术装备条件下不是不能被打破，而是双方都缺乏打破阵地战的信心和相宜的战法。 1916年7月底，当德军把陆续增强的第二集团军分为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之后，索姆河战役其实已经失去了“战略意义”，变成一场持久的阵地战。 凡尔登和索姆河，让法军紧张的人力资源出现枯竭的征兆。 北京的谈判突然间就顺利起来，8月3日，外交总长唐绍仪和总参谋部常务次长蒋作宾先后打电话到张北，向总参谋长何向东报告：法国政府同意部分武装十五万中国远征军，可以提供最大48门150以上口径重炮c256门125c105c75口径加农炮c榴弹炮c堑壕炮c迫击炮，并承诺给以中国远征军以法国集团军同等的补给待遇。 “不签，继续谈。” 重炮制造的冶金技术c航空兵装备和训练c给以中国政府的出兵补贴c协约国家就战后中国地位问题的统一态度这一系列问题没有谈清楚之前，何向东不会出动一兵一卒。不过，在结束与唐绍仪c蒋作宾的电话通话之后，他立即建议国务总理兼国防总长段祺瑞和国防部军政总监部，给予驻法武官兼军事首席观察员徐树铮少将晋临时中将军衔，又给在尚蒂伊城堡的徐树铮发了一份密电，曰：可以就作战问题作适当的c积极的建议。 徐树铮接到电报后，立即从尚蒂伊城堡赶赴索姆河，在法国第六集团军所属殖民地第一军和法国第三十五军结合部后方的前线机场所在地——普吕埃尔——召开军事观察员会议。 应召出席会议的有：陆军中将c观察团团长冯玉祥；陆军少将c军工组长蒋廷梓，驻法国公使馆副武官唐宝潮少将（临时军衔）；陆军上校加衔少将戴恩育；陆军中校游凤池c袁炳宗c孙岳c杨以来；陆军少校黄述均c秦虎臣c刘凤仪c董云忱；陆军上尉李翼c王鸿勋c朱斌候（临时军衔）等人。 分在英c法各集团军的军c师c旅甚至营一级担任观察员的众人首先汇拢了情报，得出一个结论——协约军队无法突破德军防线。由此，他们又衍生出另一个令他们自身无比兴奋的结论——换中国陆军第九师来，肯定比协约任何一个师级部队打得更好！ 吹牛皮，在遥远的国内倒是没问题，但是在这里不行！ 吹牛皮？与会众人起码能提出数十条足供英法军队参考的意见，徐树铮中将斟酌之后，选择陆军上尉李翼提出的建议转达法军参谋总长霞飞将军——编组装备37步兵炮和轻机枪等武器的精干突击队，采用短促的渗透突击战法打击德军侧翼，配合第35军一部向威尔曼多维勒尔的攻击行动。 正文 第331章 【解散勤王军】 金州c旅顺c大连，被俄国和日本称为“关东州”。1894年的日清战争中，日军侵占辽东半岛c登陆山东半岛，《马关条约》签订之后，俄c法c德三国不甘心日本势力壮大而联手加以干涉，要求日本把辽东还给中国的满清政府，即为“三国干涉还辽”。 日本以三国干涉还辽为奇耻大辱，在向满清索取三千万两白银的“赎金”后黯然撤离辽东。不料两年后俄国就在德国强租胶州湾的“带动下”，出兵强占旅顺c大连，更引得日本对俄国的极度不满。 日俄战争后，日本“继承”了俄国在“关东州”及南满铁路沿线的特权，设关东州总督府，把金州c旅顺c大连经营为“实现大陆政策”的桥头堡。 川岛浪速的住所就在大连湾。这一天午后，几个面色黧黑，穿着白色布褂，蓄着胡须的男子在日军预备役大尉青柳敏胜的陪同下，拜访川岛浪速。不久，川岛浪速和青柳敏胜就陪着几位白衣男子出门，坐马车到旅顺一座两层高的俄式红色洋楼前。此处，就是满清肃亲王善耆在旅顺的居处，被别有用心的日本人也称为“肃亲王府”。 枯坐旅顺c愁肠百结的善耆听闻拜兄川岛浪速来访，急忙出迎。 “艾堂，我来介绍” 为首的白衣男子抢先拱手道：“巴布扎布。” “善耆。”善耆是久闻其名，今日才见到其人，心中暗自嘀咕：他不在大草原上秣马厉兵，跑这里来做什么？“久仰镇国公大名，苦思晤面之机，今日总算得偿所愿。这个听闻镇国公（巴布扎布曾被外蒙哲布尊丹巴政权封为镇国公）在阿木古郎图积蓄实力，此来关东州莫非是要大举了？” 巴布扎布苦笑不语，川岛浪速说：“艾堂，你先听我说。镇国公当初有两千余骑，尤格吉庙遭遇重创，开春后又被骑兵第一师和黑c吉c辽c热河各部追剿，竟然无法立足，故而来此会商与勤王复国（和谐）军南北配合，共举大事。” 此时的善耆对日本政府和川岛浪速都失望之极，又见巴布扎布已经成为丧家之犬，满立的泡沫彻底破裂，灰心之下两手一摊道：“哪里还有勤王复国（和谐）军呐？！” “汉人大举移民关外，满蒙人心思念大清朝，只要勤王复国大旗一举，别的地方不好说，锡林郭勒草原上定然是响应者众！”巴布扎布确实是走投无路了，不过，既然人在关东州，就得让这里的人看到巴布扎布还是有实力的，否则，又如何打混下去呢？所以，这一番话说的言之凿凿，似乎内蒙古草原上的人们真的盼望着满清复国一般。 善耆眼中掠过一丝希冀的神光，随即又想起一事，神光黯然，叹息道：“可惜勤王军力量单薄，难以成事。” “巴布扎布愿入宗社党，为大清复国奔走犬马！” 这句话，善耆等了五年才等到。早在辛亥年他就托川岛浪速和日本军官联系过巴布扎布。可惜，那时的巴布扎布想要的是“大蒙古国”而非“北清帝国”，虽然他们都视中华民国为敌，却很难真正的携起手来“共举大业”。今日，巴布扎布主动前来投靠，只是因为中俄已经达成协议——俄国承认中国对外蒙古的领土主权，中国承认俄国在外蒙古之前拥有的特权。哲布尊丹巴见势不妙取消了，依附于外蒙政权和俄国人的巴布扎布被抛弃，被追剿，只能投靠日本人，站在日本人主导下的“满立”和“恢复满清”的旗号之下。 善耆作出一副感慨和惋惜的样子说：“世事艰难，人心叵测，谁能想到俄国人竟然会服软呢？” 巴布扎布能纵横大草原数年，绝不是笨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世事艰难，这话确实！人心叵测，肃亲王指的就是巴布扎布前来投靠是“被迫”而非“忠顺”；俄国人会服软，今天的日本人不也跟民国服软了吗？ 话，听着就是，此时的巴布扎布不合适回答，只能看向川岛浪速。 川岛浪速何尝不觉失望c失败？大隈重信内阁时期，川岛浪速鼓吹的“满立运动”得到政府和军部的支持，勤王复国（和谐）军在大连编组c训练；寺内内阁转变了对华方针，军部和外交省对川岛浪速的计划提不起兴趣，勉强呼应的也就那么少数几个人而已。其中，日本驻朝鲜总督长谷川好道大将是最为积极者，不过，大将有大将的想法，大将的想法与善耆c巴布扎布的想法差距颇大。 此时，川岛浪速带着巴布扎布来到善耆府上，就是希望能够成为“满立运动”和长谷川好道大将“朝鲜治安战略”之间的调和人。 “中国加入协约，俄国被德军牵制在东线作战，无力控制外蒙，这时运也！但是，大日本帝国对满立之支持态度没有改变，只是同为协约国家，对中国现政府的外交c经济诸般手段都采取了变通之法。艾堂c镇国公，朝鲜总督长谷川好道大将希望你们能够在勤王复国的统一旗号之下，在整个满洲和内外蒙古坚持作战！也许一年，或者两年c三年，只要坚持下来，欧洲的战争不会永远打下去，一旦俄国人从欧洲腾出手来，大日本帝国就能联合俄国执行日俄第三次协约，共同对付中国。” 中国政府暗中支持朝鲜流亡的运动在朝鲜游击作战；长谷川好道大将东施效颦，也想借助川岛浪速之手在满洲和内c外蒙古掀起游击作战。这个概念在大将那里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中国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心里却是——“代理人战争”。 巴布扎布拍打着胸膛，豪气万千的说道：“只要有军饷c枪械c子弹，别说一年，就算十年也能坚持。” 枪械c子弹倒是问题不大，前番中村中将就答应拨出五千条步枪和一批子弹，军饷就是大问题了。善耆皱眉问：“川岛君，日本政府能否给以借款？” “这个”川岛浪速心道，帝国政府的政策是抛弃满立运动，改由经济竞争占据对华优势。此时，在中国正积极准备出兵之际，日本政府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激化中日矛盾的！否则，长谷川大将又何须如此曲折的找川岛浪速呢？找关东州都督兼驻军司令官中村觉中将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不过，实话一旦说出来，眼前二人定然丧气，满立运动就真正的完蛋了。 “寺内正毅内阁没有政党支持，财政政策难以在国会得到通过，因此，以帝国政府给以满立运动贷款是不可行的，只有”目光打量着这座府邸的客厅，川岛浪速略犹豫了一下，才说：“向商人借款，抵押借款，此事，本人愿意去找大仓财阀通融。” 善耆知道“拜把子兄弟”川岛浪速的意思，那就是用自己的财产作为抵押，贷款来充当军费。前番宗社党势力在关内外遭到重创，骨干分子都退到旅顺待机，有几个人能拿出钱来的？甭指望别人了，心中还有大清朝和宣统皇帝的只有肃亲王善耆啦！ 没有直接回答川岛浪速，善耆转向巴布扎布，问：“镇国公，您的意思呢？” “鄙人纵马草原，除了一腔热血之外身无长物，如蒙肃亲王爷不弃，巴布扎布愿在麾下效力。嗯”看了一眼川岛浪速，巴布扎布从日本人的目光中感受到催促的意思，只好一横心，说：“刀枪无眼，巴布扎布虽已以身许国，却不能不为家人设想一二。王爷，请王爷收留巴布扎布的家眷，了却这一桩心事，也好干干脆脆的跟汉人拼了老命！” 善耆的眼角不禁抽动了几下，他要的东西，巴布扎布主动送来了。有了巴布扎布的家眷在手，肃亲王就不怕自己的银子变成“大蒙古国”的军费。 日本大陆浪人以及背后的长谷川好道大将，满清余孽宗社党，蒙古马匪巴布扎布就此结合起来。三人议定后分头行动，川岛浪速拜见中村觉中将，并得到驻华武官坂西利八郎少将的暗中支持，又请示长谷川好道大将，三方面共同作用下，立即拨给“勤王复国（那个）军”五千条步枪和八门四五式75野炮；并以川岛浪速为中间人，由大仓喜八郎给善耆贷款一百万元充作军费。 7月12日，在大连的勤王复国（那个）军被日军“遣散”，分批向北满c内蒙转移，约定于8月中旬在阿木古郎图集合举事。又过了几天，巴布扎布派人把儿子甘珠尔扎布送到旅顺，入日本第二小学插班读书。 2800名满清余孽从日本人控制的关东州地区流出，立即就引起奉天警备司令部的注意。从1915年初开始的大规模移民c工业规划建设和人口普查c普选，警备司令部已经初步完善了移民军事编组c居民户籍整理，一下子从金州流出的近三千“外人”，脚步刚刚踏出南满铁路沿线车站，脱离日本护路队的“保护范围”，就自然而然的暴露在光天日化之下。 北京政府从未指望能强迫日本人解散在其保护下的所谓勤王复国（那个）军，既然主动解散了，那咱也不客气，流散出来的人员都是中国国民，受北京政府“保护”，那就一个个，一伙伙，一群群的请到锦州的建设工地上，在刺刀和皮鞭下接受国民改造好了。 正文 第332章 【军队代表】 河南，项城。 占地三十余亩的袁世凯陵园——袁林刚刚建成，就迎来国葬的最后一道仪式——百日忌。何向东站在腰系麻布条的段祺瑞背后，跟着司仪的唱和鞠躬，心中却道：“老袁啊，你能有今天的善终，还得感谢我啊。” 何向东的出现，让袁世凯的后半生没有随着历史的惯性发展下去。1913年的战火被控制，没有蔓延开来；1914年的山东没有被日军控制；1915年也自然没有二十一条出现，更没有向已经“退居幕后”的袁世凯建议帝制什么的了。 在普遍仇日的国民情绪中，袁世凯是一副“派”的形象，而日本也曾处心积虑的要推翻袁世凯政权，让中国陷入分裂之中。在民主舆论的眼里，不管袁世凯是主动还是被迫，却实实在在的从1913年解散国会的独裁袁世凯转变为1914年正式实行“责任内阁制”的民主袁世凯，舆论因此冠之以“审时度势c缔造共和；气度宏大c为国家干城”的评语。 从1912年末到1916年夏，这一任大总统，袁世凯干得很不错。接下来，就该看黎元洪的了。在理想的国家政治形态没有出现之前，何向东很乐意担当一个“躲在强人背后的真正强人”角色。 “敬上吧。”鞠躬完毕，段祺瑞迈步之前轻声提醒了一句。 何向东打开副官手中的锦盒，取出一副装饰着流苏的大元帅肩章，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放在香案上，立正，行军礼。大元帅肩章，就袁世凯生前的地位和他为中国陆军近代化建设作出的贡献而言，是该得的。 站到一旁，默默的看着内阁各部总长上前行礼，又看着各国驻华公使上前来，何向东用有些阴暗的心理猜度着朱尔典和林权助二人的心思。 日本海军出兵护航了，英国和日本在暗地里达成了何种“出兵条件”？何向东没有得到任何渠道传来的情报，却用小脚指头都能猜出来——日军从德军手里占领的青岛，肯定会成为所谓的既成事实，被英国人大方的承认。承认就承认吧，到了某个时候，英国还得承认中国收回青岛c旅大甚至朝鲜宗主权的既成事实！ 游戏规则本来就很简单，实力决定一切！ 不过，英国在得到日本海军帮助的同时，也在处心积虑的削弱日本海军，看似矛盾？其实不然！英国至今在暗中阻止法国向中国要求远征军帮助，目的是想在远东给日本陆军以压力，持续执行那个“以中国陆军发展牵制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的策略。同时，因为青岛的利益已经许给了日本人，如果中国出兵，势必要求在战后收回青岛，那么一来，英国就会左右为难了。 英国拥有庞大的殖民地和资源，英国要把对德国的战争持续的打下去，依靠的就是源源补给的资源。德国的潜艇战在1916年的上半年里，把从美国运到英国的钢铁c粮食的百分之五十九送入海底，英国政府甚至开始担心本土会发生饥荒了。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人对日本海军舰队的需求肯定比对中国陆军远征军需求大得多。 看到朱尔典带着很真诚的神情对着汉白玉的墓碑鞠躬，何向东很努力的摁下发笑的冲动。朋友？外交官和政治家会成为朋友吗？不会，他们的朋友只有一个——利益。 再看日本驻华公使林权助，也是一副很真诚哀悼的神情。他在哀悼谁？是日本政府一直以来视为大敌的袁世凯吗？恐怕是哀悼前任大隈重信内阁“分裂支那战略彻底破产”吧！说起来，何向东还得感谢日本前任内阁的“分裂中国战略”，没有这个战略，何向东起家时就少了二十万日圆的军火，少了在湖北化学工业起步时的部分资金今天的林权助担负着“非常重要时期”的对华政策转变任务，以确保日本能够顺利的利用中国资源，赚取更多的欧战红利。 不好办呐，林权助公使，本人会随时随地给你设置障碍的。嗯，再等几天看看奉天c北京和上海c武汉的报纸上，那上面会有许多“反正分裂分子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控诉”，巴布扎布事件会成为下一个中日关系冰冻期的开始。 1916年9月12日清晨，京畿卫戍司令部驻在东单兵营的宪兵第一团几乎全体出动，协助京师警察厅的三百多名警察在紫禁城至海淀颐和园沿途设立岗哨。大约8时许，南苑的第九师开来六辆卡车停在金水桥头，头车上，一名辎重上尉探出来，高声问站岗的宪兵：“我是辎重第九团的，奉命来此找你们的施参谋领受任务。施参谋人呢？” 另一边车窗下，一名黑领章中间有一道白杠的宪兵上尉踏着钢梁站在驾驶员旁边，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马得才，别问了，我在这里。” 辎重上尉马得才转头道：“老子不叫马得才了，叫马铁军。” “马得才，这东西怎么弄的？” “马铁军！” “好，马铁军，这东西怎么弄的？” “施上尉，施采甫，这个简单，你先说说找我来这里来干啥？” “帮清朝的小皇帝搬家。哎，马得才” “马铁军！小皇帝人呢？” “下来，下来再说。” 所谓驾驶室只有钢木结构的架子撑起的帆布，马铁军跳下车，刚转到另一边就被施采甫拉着走到无人处。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们师选的是谁？” “这个”马铁军看着车队，抬手指了指紫禁城紧闭的大门。 施采甫拉下马铁军的手臂，低声说：“不急，先说正事儿！” 第九师司令部下令，马铁军上尉率辎重团汽车队一排到北京金水桥向宪兵上尉施采甫报告，领受任务。这还不是“正事儿”？ 确乎不是！普选开始了，农工商学兵各界以人口比例，以省或军区为单位选举国民大会代表，再由国民代表大会选举出中华民国第二任正式大总统，并成立专门的宪法起草委员会制定中华民国正式宪法，以取代“漏洞百出，已经不合时宜”的中华民国元年临时约法。 国民代表大会的参会人数是两千八百多人，以紫禁城太和殿为“象征性”的大会地点。开会前，自然要请前清逊帝宣统按照《中华民国优待前清皇室条例》搬到颐和园居住，腾出象征着国家权力中心的紫禁城供国会使用。 施采甫c马铁军执行的就是这么个任务，绝对的正事儿。不过在武昌陆军学校第四期（第一期是两湖三地作战部队挑选，第二期是南京入伍生队在陆军第二中学的毕业者挑选，第三期与第二期相同，第四期开始正式招生）毕业的二人看来，还有一件比之更重要的事情。 国民大会，军队也是国民一份子，自然也有代表，而且按照人数来看，占了颇大的比例。师c省警备司令部c兵种司令部c海军舰队都各有三个名额。第九师是全军教导师，也有三个名额。 “都是我们的人，军官代表是田师长，军士代表魏玉章，士兵代表李才俊。你们呢？” “我，董占奎c盛先永。你去海淀，能顺便到丰台边防军第三c第四总队后勤部打听一下不？” 马铁军想了想，可以顺路办了这事儿，默默点头。身为军人，别的不敢说，军队，如今的二十二个标准师（第一至第二十师，拱卫军一个师，骑兵第一师）和边防军两个师（第一c第二）c四个总队c三个特种部队旅，加上国防部c总参谋部c陆军司令部c海军司令部c京畿和淞沪两大卫戍司令部以及各军区机关共计一百七十多位代表，占据百分之五的席位。 军中的少壮派军官们就是要把这百分之五捏弄在一起，把总参谋长推上大总统的宝座。 施采甫伸手在马铁军肩膀上轻轻拍打了一下，说：“除了第十六师，其他各师c各单位都好办，我现在只担心四个边防军编训总队。。” 马铁军没有好气的说：“担心个屁！总长亲自训练第三c第四总队，蔡（锷）司令和张（孝准）参谋长也是亲自训练第五c第六总队，现在都说边防军是新嫡系了。他们选出来的代表，绝对没问题。” 施采甫笑着打趣道：“哟，你们第九师的也会吃醋，别呀，边防第一师不就是第九师下的蛋嘛！” 是啊，边防军第一师就是第九师抽出一半人马加上新兵组成的，说是一家人准没错！可是，第九师和边防军第一师能一样吗？绝对不一样！边防军是要准备跟着总参谋长到欧洲打仗的！那是啥？文书们c教导员们都在吹“霍嫖姚c班定远”，远征万里呐，去洋鬼子的地盘上打仗呐！这个对中华民国国防军陆军来说，着着实实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第九师，全军的第一精锐，全军的教导部队，全军装备最优先c最好的部队，却捞不到远征欧洲的机会，还得为边防军各部培养军士，包括汽车驾驶员你说，马铁军连名字都改了，心中能不觉得憋屈吗？ “滚你的蛋！少跟老子提这事儿！” “有个消息，听不听？” “不听！”马铁军回答的斩钉截铁，却在看到施采甫露出古怪的笑意后立马改口：“听！” “总参二局那边有弟兄透露了一些风声，说你们第九师会有大任务，等着吧，比远征欧洲也差不了的大任务。” “什么任务？” “我哪儿知道？！狗日的就算喝了酒透了口风也挺警惕的，立即闭了嘴不说，打死都没说。” 在京城里当差就是好，又是四大兵种司令部之一的参谋，消息渠道比之在南苑的第九师多了不少。马铁军听施采甫这么一说，心中稍觉安慰，醋意也消散了不少。见问不出名堂来了，心思又回到了“此次的任务”上。 刚巧，紫禁城的大门“吱呀”的从里面打开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33章 【马车密谈】 “。紫禁城的大门开启，一队宪兵鱼贯而入，整齐有力的跑步声在深邃的城门洞内产生共振，传出的声音更加铿锵有力，宣示高高在上的皇权终被神圣的民权所取代！”——《中国白话报》记者黄受之当场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在金水桥南“观礼”的还有各国驻华公使，他们先接到民国是外交部的邀请，后接到一帮满清遗老的“请求”，作为见证人到场监督，以保证满清皇室“安全的转移到颐和园居住”。 中国陆军都开始装备汽车了，英国公使朱尔典还是那辆马车，抱持传统思维的人不独中国有，洋人中也有。那辆马车在各国公使的汽车中间鹤立鸡群，紧挨着法国公使的雷诺牌小汽车停放。 朱尔典与康蒂并肩站着，目睹小皇帝的“御辇”过了金水桥，在一群实在显得有些老的太监c臣子们的簇拥下往西走远。朱尔典嘀咕了一声：“有一个皇帝总是好的。” 康蒂没有做声，事实上，在中国政体之争期间，朱尔典想影响中国成为“立宪君主制”国家；康蒂却是民主派，觉得如今中国的“责任内阁制”是法国的仿版，如此，何尝不能把小皇帝的移居颐和园看做是法国人在政治思想上影响中国人的一场胜利？ 胜利者在失败者面前，最好保持大度的作态。 国防部军政总监姚青松少将高声通报：“诸位，请上车前往颐和园。” 朱尔典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突然停步，扭头对已经拉开车门的康蒂说：“康蒂阁下，不如乘坐马车一并前往？” 法国公使接受了英国公使的邀请。这一段时间来，中法两国的出兵谈判受到英国的极大阻扰，私下里，康蒂多次约会朱尔典沟通，可英国人的态度依然故我，朱尔典甚至拜会了黎元洪陈说“协约国家军队已经占据战略绝对优势，无需中国出兵”。中法两国的谈判由此陷入停顿的局面。如今已经是九月初了，凡尔登战役和索姆河战役都接近尾声，交战双方都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残酷搏杀逐渐的转向阵地对峙。然而，如果说凡尔登c索姆河两次规模庞大的战役没有发生的话，法军领导人霞飞将军还不会转变“对中国陆军”的态度。 截止八月底，法军付出了八十多万人的伤亡，八十多万的减员在短期内根本无法弥补。与此对应的是英国远征军正因为英国采用强制义务兵役制而得到大量人力增强。战争继续下去，协约国家军队会赢得胜利，对此，法国人没有丝毫的怀疑，可是，胜利是在法国陆军让出西线战争主导权或者说相对重要地位获取的。 引入中国远征军，置于法军总司令部的指挥之下，是法国政府增强在协约国体系中主导地位的必要手段。因此，法国愿意就此与中国举行两国间的会谈，而非摆放在协约国框架的桌面上来。 朱尔典的邀请显然是有话要说，康蒂是却之不恭，欣然接受。 “得得”的马蹄声取代汽车引擎声，成为朱尔典与康蒂私下会谈的背景音。 “康蒂阁下，我们作为最重要的两个协约国家驻华公使，目睹了这个国家从1911年以来的巨大变化，当中国在焕发出崭新面貌时，我们的国家却陷入战争的泥淖。此消彼长，我本人已经无法想象到战争之后的世界，为此而深深的忧虑着。这里，有一份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的报告。” 中国关税自主后，英国派驻海关税务各司的人员并未完全离开，少部分人继续作为中国政府的雇员留在海关工作。 康蒂从朱尔典手里接过报告，报告很长，足足有十多页纸，他略看了一眼就收起来。 “1916年上半年，英国对华输出商品总额进一步缩减到1914年上半年的17，总额为一千六百三十二英镑，其中英国本土商品仅占其中的20，也就是八百万英镑。商品输出数量急剧减少，商品价格同比下滑42，以前在中国市场上非常畅销的毛呢c机器c高级奶粉c药品c化学品等等几乎难觅踪影。” 朱尔典忧心忡忡看了康蒂一眼，他知道法国对华贸易的情况与英国差不多，自己的说辞应该能够打动法国人。 “同样是1916年上半年，中国对英贸易输出商品总额进一步增涨到1914年同期的74倍，与去年同期相比足足翻了一番；商品价格一涨再涨，半年贸易总额已经突破五千万英镑。巨大的贸易顺差让收回关税自主权的中国政府可望在下半年或者明年上半年，完全摆脱债务影响。1840以来的局面，因为1914年的战争的，在远东被完全颠覆，战后” 听出朱尔典的弦外之意，康蒂有些不礼貌的打断道：“阁下应该看一看美国的情况，英国c法国商品减少输出中国，这块市场迅速被美国商品和中国本土商品占据。中国与英国之间的巨大贸易顺差不是个例，日本与英国之间同样有巨大的贸易顺差，比之中国在规模上似乎还要大一些。而美国与英国之间的贸易差，恐怕是中国的几倍c几十倍吧？” “不，不，阁下误会我的意思了。”朱尔典摆手示意，等康蒂彻底安静下来了，才说：“战争对物资的庞大需求，战争占据了工业生产能力，中国和英国之间出现贸易顺差是正常的。不过，既然法国政府在引入中队参战问题上已经表达出足够的坚决，英国政府提请在远东中国的相关谈判，还是放在协约国框架之内。” “噢！？英王政府转变态度了？“ “是啊。”朱尔典很勉强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四十多万英军士兵在索姆河遭到伤亡，而战争的僵局却依然没有打破的希望，协约国家军队在战略上的优势，还需战场上的战术优势加以强化，如此才能尽快的击败德国，结束战争。” 康蒂欣然点头，中法之间的谈判少了英国作梗，那就容易多了。 “尊敬的康蒂阁下，我之所以提出这份报告，就是希望协约国家在远东当前的格局下制造一种特殊的平衡。” “特殊的平衡？” “对，特殊的平衡。”朱尔典加重语气的同时，脑子高速运转着，想把“中国远征军出兵”之后，英国势必在战后遭遇的尴尬，与法国“分享”。既然是分享，就要努力把事情的发展描绘得法国人可以接受。“不止一位中国将军以及更多的日本人说，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今天欧洲的战争让中c日两国在欧洲订单中实现了巨大的贸易顺差，让一个新崛起的强国和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得到充足的滋养，充分的快速壮大。未来的远东格局，将围绕着中日两国的利益而纠葛。预作准备，不使中国和日本轻易的战胜对手，维持一种巧妙的c对抗中的平衡局面，则中国和日本都需要协约国，需要英国和法国作为利益冲突的仲裁者。那么，英国和法国就依然是远东的实际主人。” 英国人在玩儿国际政治的手腕上，确乎比之法国人要高明一些。当然，实际情况是，战争在法国北部进行，法国一个不好就会陷入亡国的境地，而英国则有海峡之隔，有绝对优势的海军大舰队保护，即便协约国家军队的西线战败，英国也不会被伤及根本。因此，法国政府此时此刻哪里还会去想战后的事儿？先把当前的德军赶出去，击败，结束战争，之后，咱们再来谈远东的未来。 正因为没有去想，或者说很少去想，又或者说想过了却没有能力去做。听闻朱尔典一番话，康蒂心中着实掀起了波澜。 法国在远东的利益首先在印支半岛，其次才是中国。民国继承了前清于列强的一切条约，法国在中国西南云贵川三省c在南方的广东c广西拥有势力范围。不过，从1870年以后，法国人的军事注意力一直在德军身上，对远东颇有鞭长莫及之感，完全是依靠以前的条约和英国在远东构建的体系维持在华特权。 战争中，法国在削弱，中国在壮大。法国在华特权已经被提到中法两国的谈判桌面上，丧失只是时间和方式的问题。当然，中国人做的并不过分，完全开放和大力协助上海法新租界的建设c华工的输出，足以表明其开放c合作c务实和与法国加强交流的诚意。因此，白里安政府已经在考虑“以确保印支殖民地为大前提，与中国谈判修正双边关系”。 谈判，也是一种交流。在谈判桌上，康蒂与新任武官陆军少将阿方索都深切的体会到——中国人谋求强大的决心和行动无法阻挡。 朱尔典的建议看起来确实很好，似乎能保障英法在远东的主导权，其实法国人的肚子里也有一本账。因为军事外交级别的提高，新任武官阿方索少将到来后，工作卓有成效，对远东两大陆军力量的评估已经结束。少将作出“中国陆军完全有资格站在欧洲的战场上，与任何强国陆军进行军团级的对抗”的结论。 该当如何解读这一结论呢？重点就是军团级三个字。少将认为中国陆军尚不足以应付一场几百万人甚至上千万人的全面战争。 此时的中国派出远征军到欧洲参战，事实上也就是向法国说明——我们对安南没有任何的看法和想法，倒是你们需要小心日本在中国碰壁之后，把目光从北面转到南面来。 朱尔典的建议，康蒂将会上报，却并不妨碍他继续与中国谈判，签订一个确保法国在印支半岛殖民地安全以及在华“公平利益”的新条约。 正文 第334章 【意外突破】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大冶，德国村里有一座哥特风格的礼拜堂。 中南军区司令官蔡锷中将作为军队代表行将赴京参加国民代表大会，这一次进京后短期内不会回任，多半会出任边防第一军司令官。临行前，他与参谋长张孝准少将一同来到德国村，就世界形势c欧洲战局和中国的参战作一个“朋友式”的友好说明。 “交战双方力量对比在1916年秋天变得更加悬殊，从开战时的中欧同盟670万对协约国家820万，到现在的中欧同盟980万对协约国家的1890万。军队数量是如此，资源c工业能力也是如此。既然双方都无法打破西线的堑壕战，战争变成一场扩日持久的消耗战，那么从以上数字可见，包括德国在内的中欧同盟输掉战争已经是必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张孝准用流利的德语作出他自己都有些不愿意接受的结论，在这个礼拜堂里的七百多德国侨民代表就更加不愿意接受了。其实，就中国而言，倒是希望德国不要败得那么快，德军能尽量的削弱法国c俄国和英国，对远东的中国参战谈判条件的达成和最终摆脱“英国世界霸权体系”就越有利。 “作为一个在德国接受几年军事教育的军人，我对各位的心情感同身受，也很想帮助德国赢得战争，但是感情和现实是截然不同的，作为中人，我必须效忠于祖国的利益，一如在座各位一样。说到这里，我建议大家把目光从战争的胜负转移到战后德国重建上来。中国有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德国在，只要德国人在，只要德国还有如你们这样的爱国者，假以时日，必然有一个全新的c强大的德国出现在战后的欧洲。” 德国村负责人，前任德国驻华公使馆商务参赞福禄克起身，向张孝准欠身致礼，说：“请问将军，如果战后真的出现一个全新的c强大的德国，中国会否与德国结盟呢？” “从个人感情来说，我c蔡将军和总参谋长何向东将军，都愿意与德人并肩作战，而非互相为敌。至于今后中国和德国的关系如何？取决于在座诸位和全体德国人民的意愿。德国侨民这两年间在湖北c大冶c德国村的生活c工作c学习以及与中国同事的交流c合作，已经证明了一切。” 福禄克深深鞠躬后，回座。此时的他已经不再记恨“何向东的阴谋诡计”了，事实应该是这样的——在中国的革命期间，德国政府是支持满清政府，与革命军为敌的，甚至出现德国炮舰在汉口水面向革命军运兵船开炮的事件。 而中国的革命者掌握政权后，对在华德国侨民是相当宽厚的，德国村不是集中营，滞留在中国的德国人过着远比国内同胞好得多的生活。没有战争，没有死亡，没有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严格配给，没有刺刀和机关枪的威胁，没有蔡锷将军和张孝准将军来此，足以表达出尊重之意，那种发自内心的c平等的尊重。 张孝准并不因为讲话被打断而不愉快，向福禄克微微点头后，继续说道：“着眼战后重建，首先要解决的是粮食c药品c布匹c生产资料，有了这些东西，德国重建就有希望。本人奉命转告诸位，何向东上将决定，战争结束后，从签订停战协定之日起，中国将一次性向德国提供价值为德国贷款和投资两倍的生活c生产物资，并一次性归还德国政府的贷款和德国公民投资本金及利息。” 福禄克张大嘴巴，心中仅有的一点点不满都消失无踪。这，是一个行将派出军队到欧洲去与德军作战的将军说的话吗？中国人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们真的是把德国人当成朋友在看待？ 德国人发出嗡嗡的议论声，他们同样感觉难以置信，生怕是自己听错了话。坐在蔡锷身边的福鲁施泰因博士在中将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起身，向张孝准鞠躬道：“将军，请转告何向东将军阁下，德国和中国会成为朋友的，至少在这里的德国人回国后，一定会为中德友谊奔走呼吁。我，我们，会把中国人当做最真诚的朋友。” 张孝准颇有风度的含笑点头，继续讲话。蔡锷却从心中生出一股恶寒之感来，唉，何向东的算盘不是这么打的！ 战后，中德两国关系尽快正常化，有助于中国得到更多的德国工业技术，吸引更多的德国人才到远东来“谋生”。单单只有这些目的倒也罢了，何向东还想着帮助德国掀起一场“复仇之战”，直到把战后以英法为主的国际体系打个稀巴烂。 滞留中国的近两万德国侨民，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了何向东的棋子。 两位中国将军专程到大冶德国村召集“说明会”，以及中国对德宣战之后对滞留德侨的优待，确乎让德侨们感激涕零。 会后，伯恩斯坦找到福禄克。 “参赞阁下，我想我不应该在中国朋友面前保守秘密了。” 福禄克知道伯恩斯坦的意思。 自从德国发现白钨矿之后，克虏伯c西门子c联合钢铁c海军伏尔铿造船厂炼钢厂的专家们在美国通用公司1907年的研究基础上，采用粉末冶金法攻克了金属钨提纯的难题。为了德意志帝国的利益，为了商业利益，受聘于中国的伯恩斯坦找到钨矿之后并未吐露秘密，坚持只与中国合资举办矿石精选厂，使合办金属钨精炼工厂的计划泡汤。 战争爆发后，在华德国人与柏林的交通中断，湖南瑶池仙钨矿大量开采c精选c库存之后却没有销路，最终导致钨矿停产，工人大多遣散，矿山机器已经开始生锈 “伯恩斯坦先生，你相信张将军的说法吗？帝国将输掉这一场战争。” 伯恩斯坦艰难的回答：“但愿帝国优秀的陆军会创造奇迹。” “奇迹，奇迹。”福禄克念叨了两遍，摇头说：“菲力少校回国前曾经向我说起过，何向东将军阁下在中国陆军大学的授课时曾经分析过这场战争。德国没有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只是寄希望于施里芬计划能够指挥军队创造奇迹，避免陷入长期消耗战。施里芬计划失败了，德国在一场没有准备的长期消耗战争中，坚持的越久，损失就越大。菲力少校还说，何将军建议德军大踏步后退，诱使协约国家军队追击，而后发起运动战歼敌。少校回国已经一年了，没有任何消息，战局也没有任何改善，显然，帝队没有采纳少校的建议。” “也就是说。”伯恩斯坦艰难的选择了一个自己感觉稍微舒服一点的字眼儿：“我们错过了机会。” “张将军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战后重建才是我们的希望所在！为了这个希望的实现，伯恩斯坦先生，你可以自由的作出决定。” 福禄克的话没有说明，意思却很清楚。德国工业企业的商业机密，是否向中国人吐露，那是商业和技术代表决定的事务，与商务参赞无关。当然，中国将军既然如此郑重的许出诺言，从滞留德侨得到的照顾来看，中国将军的承诺是可信的，未来德国重建可以指望中国的帮助，至少是在物资上的。 国家之间，有真正的不求回报的帮助吗？外交官c商务参赞福禄克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他隐隐觉得，这一次显得有些突兀的说明会，似乎就是一场交易的大背景，而伯恩斯坦找到自己拿主意，说明伯恩斯坦已经有了交易的冲动，那么就可以成交了。 伯恩斯坦是个实在人，没有得到商务参赞的确切答复，显得心事重重，垂着着脑袋走远。 “伯恩斯坦先生！”福禄克一边喊一边追上去，说：“对德国的战后重建，中国的钨矿资源还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分享技术和资源，就有可能继续合作。去吧，立即去找张将军，希望我们的投资在战后还能存在。” 中国将军已经承诺会在战后归还德国贷款和投资，那么，当初德国给以贷款和投资的目的是什么呢？ 伯恩斯坦眼神一亮，向福禄克点点头，大步走向德国村门口的“内线铁路”，恰好搭上一列满载生铁锭到码头装船的小火车，比骑马到码头的两位中国将军还早了几分钟到达。 蔡锷看到码头栈桥入口处那个穿着旧西服的厚嘴唇洋人，低声说：“闰农，参总又猜对了。”说完后，蔡锷翻身下马，拉了拉军服下摆，走向迎上来的伯恩斯坦。 “蔡将军，张将军，我，我”想要说出秘密的伯恩斯坦话到嘴边，却突然觉得自己对朋友保守秘密的行为实在有些“对不住人家”，一时间之间不知道该当如何解释才好。 “别急，有话慢慢说。”蔡锷少年时就埋下暗疾，前两年在北京因为天气苦寒而开始发作，幸亏福鲁施泰因博士和助手们的悉心照料，今日的蔡锷才有可能担当起边防军第一军司令官的责任，率领中队开赴欧洲作战。战场上，他可以对德军痛下杀手，可在这里，在面对厚嘴唇的德国矿产冶金专家时，实在生不出半分敌意来。 深吸一口气，伯恩斯坦向两位将军深深鞠躬后，用很快的语速说：“将军，钨矿石是可以提纯c利用的。” 什么？什么？蔡锷和张孝准对望了一眼，蔡锷在出京前，张孝准在长江巡阅使署任上时，就听何向东说钨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稀有金属，对国防科技的发展意义重大。 钨矿石提纯，利用，学部以转向资金支持在美留学生搞研究，为的就是要取得突破。不料，二人为了战后利益而在德国人面前的一场作秀却产生了“意外突破”。 正文 第335章 【国会之前】 北京紫禁城西南面的象来街，因参政院大楼在此而被称为国会街。 参政院大楼是清末所建，原名资政院，辛亥革命结束后，南京临时参议院北迁到此办公，直到1913年被袁世凯下令解散后，因为种种原因而迟迟没有选举参议员，故而参政院大楼空空荡荡的，国会街也有些名不副实了。 10月1日，全国普选出来的国民代表大会将在紫禁城太和殿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选举出民国第二任正式大总统和立法委员会c参政委员会，其中参政委员会将回到参政院大楼办公，行使政策咨询c国策建议c行政监督和立法提案等权力。 黎元洪c段祺瑞c何向东和冯国璋相约于9月28日齐聚参政院大楼前。两层高的欧式风格大楼整修一新c清扫干净，随时准备着迎候新选举出来的186名参政委员开会c办公。 所谓普选，在这四个人心里也就是一个过场而已，特别是在“排斥孙黄于局外之后”。当今的中国蹭了欧战红利，经济蒸蒸日上，外交c内政c军事各方面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在整体的“上升期”里，国民对临时责任内阁以及代理大总统职务的副总统黎元洪都很满意，不出意外的话，顺利选举黎元洪为第二任正式大总统，冯国璋为副总统兼立法委员会主席，又由黎元洪任命段祺瑞组阁行使政权，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走走看看，冯国璋突然说：“向东，得空也把你那个衙门整修一下，那么多的军费就真挤不出百来万元？” 颁赏胡同的总参谋部原本是郡王府，说来规格不差，只是总参谋部的摊子从何向东入主后就铺开的很大，人员众多，办公用房舍实在紧张。何向东干脆选择厢房为办公室，把正屋让给了核心的第二局。气派的参政院大楼和寒酸的总参谋部厢房，对比实在过于明显，此时冯国璋心中高兴，又有心示好，故而显得很唐突的就提出了这一问题。 “华甫说的对。”段祺瑞反应很快，指点大楼说道：“总参谋部是军令机关c国防要地，也关乎政府的脸面。向东啊，你那个地方实在寒酸的过分，三万万四千万的军费如果存银行，一年的利息就够你翻新总参谋部了。” 何向东不想翻新总参谋部的屋舍，在他看来，这幢欧式风格的参政院大楼放在北京城里是不伦不类，煞风景得很！今后，政府c军队的办公场地还是在内城之外较为妥当，不过，这事儿等出征欧洲回来后，再放在首都规划c建设的大框架中加以解决为宜。 总参谋长的心思不在房子上，而在自己率军出征之前要办的几件大事。 “宋公c泉公c甫公，刚好说到利息问题，我有些担心呐！” “嗤！”段祺瑞瞪了何向东一眼，转向黎元洪说道：“宋卿，你看看这小子还担心利息了？工发银行整理中国c交通两行之后，已经是一家独大了。如今经济兴旺，投资踊跃，存贷利息逐渐拨高，去年c今年，梁士诒c程灏功c黎澍他们三次增发钞票，工发c中国c交通三行盈利甚多。嗯他手里好像有工发银行的股子，赚了不少吧？还担心个啥呢？！” 黎元洪知道何向东在“抢救汉冶萍”时捐了几千银元，按照程灏功等人后来订立的规程，摊入工发银行的股本。所以，何向东以及当初捐款的军民百姓都是工发银行的股东，有啥好奇怪的？何某人不是说工发银行才是真正的国民银行吗？对此，他不置可否，面目慈祥的看着何向东，只等他的下文。 “泉公，存贷利息过分拨高不是好事，经济过热c通货膨胀，加之战略物资输出较多，已经造成物价上涨，对民生不利。而且，工商业投资预期看好，存贷两旺，利息拨高使得投资成本和风险增大，不能不预作防范。三位前辈，我们发行的纸币终究是信用货币，经不得半点风雨！” “什么意思？”冯国璋闹不懂其中关节。 “甫公。”何向东不得不解释清楚。“当前中国经济因为欧战而处于繁荣期，可以说只要投资办厂或者办个小作坊c做点小买卖都能赚钱，有的还能赚大钱。由此造成社会资金一窝蜂的涌向工商业，银行也乐意向工商业放贷，银行的钱哪里来的？吸纳储蓄来的！大家都想投资工商，社会资金的自然储备量大大减少，造成银行吸纳存款困难，不得不提高存款利息。对举办工商者来说，本钱不够而要快速赚钱，上投资规模c增大产出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相对利好来说，银行提高一点贷款利息也完全可以承受。由此，手里有一千元投资办厂的人，往往敢于向银行贷款一千元甚至两千元，建成的工厂就是三千元的工厂” “这个好，这个好。”冯国璋连声叫好。 何向东哭笑不得，再看看黎元洪c段祺瑞二位，似乎与冯国璋一样的心思。 “一旦欧战结束，交战双方都忙着治疗战争创伤时，欧洲市场就向我们关闭了。年初推行《战略物资输出许可证》制度，当时就有两个考虑，一个是限制相关产业的盲目扩大，二个是防止日本浑水摸鱼。道理是一样的，没有市场，价格回落，产品滞销，一千元的本钱和三千元的工厂，其中的两千元是带着银行或者民间借贷利息的，拿什么来还？影响还不仅仅于此，还有产业链的断裂，大量失业人员的产生，银行贷款无法收回也就无法支付储户利息，整个社会都因此乱套，甚至于陷入经济的总体崩溃境地中。” 崩溃，何向东用了一个显然过分夸大的词，不过，非这个词不能刺激三人。 经济确乎过热了，但是这种过热不是没有好处的，也不是在除却欧洲订单之外没有消化市场的。在经济热乎起来的期间，社会在不知不觉的在发生转型，人民的消费能力和消费需求在增加，国内市场在逐渐成型，却距离完全消化盲目扩张后的工业产能尚且遥远。 1915年初到1918年底，谁能指望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就把中国从“半封闭式小农经济社会”转变为“开放式的商品经济社会”？如果不能处理好过热期产生的盲目投资，最后反而会打击中国人投资工业的积极性，阻碍工业化进程。 段祺瑞的面色郑重起来，却还是带着一丝侥幸心理，问：“向东，不会如你说的那么玄乎吧？” 冯国璋说：“我倒是相信向东的，他在湖北创立的那些基业，如今可是蓬勃兴旺的很呐！” 黎元洪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透出浓浓的担心来。当年的首义都督是怎么走到今天来的？军事上，靠何向东；政治上，靠何向东；经济上，还是依靠何向东。这么几年下来，期间还有几波风雨，对何向东的见识能耐，黎元洪是绝对相信的。当然，他们二人之间还有那么一层“干爹和干女婿”的关系。 “三位前辈，今天的局面看似热乎，普选也看似顺利的得出结果，一切看似皆在掌握之中，其实不然。许许多多的矛盾c危机就潜藏在欣欣向荣的表象之下，一旦某个地方出现问题，很可能就会产生连续的反应，摧毁我们眼前的这一切。这绝不是晚辈在危言耸听！假如1918年底欧战结束，1919年初就可能在国内经济上反应出来，如果我们不提前准备，到时候经济流通困难c银行倒闭c纸钞贬值甚至废纸一张，社会陷入动荡，人们很可能就会想起今天的普选来，他们会找出问题，孙c黄二人为何不是候选人？他们会说这一切都是政府操纵选举，胡乱施政造就的，甚至于远征军参战c流血，为国家争取利益也会被说的变了性质。上升期，一切都是美好的；下滑时，一切都是坏的！如何在上升和下滑间找到平衡？避免经济流通不畅而有崩溃之虞？今天，我们就要着手调整经济政策，用金融手段来遏制经济过热和盲目投资。” “你有对策了？”段祺瑞听着“假设”，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来了，听闻最后一句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何向东暗道，不如此吓唬你们，你们也不一定会听本人的“建议”。 “从工发银行c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开始，行紧缩银根政策，不再增发钞票，提高存款利息，严格放贷条件和提高贷款利息。” 黎元洪有一半身家在银行里，听到此言终于发话了：“那不是要亏本儿？” 段c冯二人也有同感。三大银行提高存款利息，那就能吸纳社会游资储蓄；同时，工商业不好贷款了，利息高了，投资预期的利润下降，冒险的精神也就萎靡下来。如此造成银行付给储户高利息，却又减少了从贷款中获得的利益。虽说距离亏本儿还远，但是至少是金融业的利润大大缩水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有钱不赚”段祺瑞嘀咕了一句，摇摇头，只是抱怨的意思，并不反对何某人的提议。 看着利益在眼前，却生生的要把利益推开，这种事情常人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对银行来说也是如此。 “此事要办下去，非得军法管控不可。”何向东悄悄的动了一下小指头，看看三人没啥异常反应，继续说道：“立法是来不及了，只能军法管制，就着派兵参战这股子风头顺便办了。泉公，此节能否加入对国会的政府报告里面提出？” “胡闹！”段祺瑞白了何某人一眼，顿足道：“这种事情提到国会上去，那还不让人吵翻天了？！宋公，请你给个授权，我签字，让他办了，别惊动国会。” 啊。。哦！说了半天，可不是就等这句话吗？何某人就是要在国民代表大会召开之前办了这事儿！ 正文 第336章 【御驾亲征】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嗡嗡” 索姆河和昂克尔河之间的高地棱线依然由德军控制着，在这里据守的德第17军巴伐利亚第11师掷弹兵第二团已经连续战斗两个多月，在频频爆发的战斗中早已成为惊弓之鸟。1916年9月29日清晨，空中传来的轰鸣声惊动了德军团长菲力中校。他急忙从掩蔽部爬出来，举起望远镜看向天空，当他看清楚纽波特型战斗机双层翼下的五色旗徽时，惊讶和恐慌的神色就凝固在脸上。 他们来了！ 菲力中校目送八架纽波特17型战斗机“缓缓”飞过高地棱线上空，消失在北边远处的空中。他难以向任何人述说心中复杂的情感，在遥远的中国山东，他和中队实际上在“并肩作战”；在中立的中国，他有整整一年时间泡在武昌的陆军学校和南苑的第九师中，成天与中人扎堆在一起，对中国陆军的了解远远胜过任何一位德国将军。 那些黄皮肤c黑眼睛，穿着绿灰色制服的中国士兵，具有令人惊讶的服从性和忍耐力，由此，燃烧在他们胸腔的熊熊怒火容易被人忽略，那是积累的七十多年的屈辱被民族主义的火种点燃的结果。 那些看似愚昧木讷c老实巴交的农民士兵，脑子里却有磨灭不去的祖先的烙印，他们对祖先有着比别的民族更为尊崇的习惯，他们渴望着恢复秦人c汉人c唐人曾经创造出的强大帝国。 那些以“民族复兴”为生存意义的会员们，有着远比菲力中校“德意志民族意识”更加强烈的“华夏民族意识”，从山东沙河之战的种种传说中可知，为了他们的民族复兴，这些军人可以比任何欧洲国家的军人更加坦然的面对死亡。那是东方人一些奇怪的观念使然，他们说舍身取义c为国捐躯c马革裹尸是军人最完美的人生。悍不畏死，不，他们不是西方传说中那些野蛮的c悍不畏死的蒙古人，而是视战死为莫大荣耀，可以笑着面对死亡的疯子！一群疯子！四万万个疯子！ 当这种“疯子”被现代化的武器装备起来，使用他们创立的新式战术c战法小试身手，就已经把具有很大相似性的日本陆军揍得满地找牙。今天，他们又来到欧洲西线战场的天空中八架飞机之后，会有多少中队开到这里来，与包括菲力中校的德军对战呢？ 菲力中校回想起他见识到的中国陆军步炮协同战法，也回想起回国之初向军队高层“建议”的结果，顿时觉得身在这个高地棱线战场上的自己实在可悲。 “嗡嗡”八架飞机去而复返，菲力中校再次举起手中的望远镜看向半空，正好看到领头的一架飞机在左右晃动机翼。哎呀！差一点忘记了！他立即命令手下的官兵用白布在高地反斜面的缓坡布置了一个白色的十字架。 领头的飞机脱离了机群，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对准白色的十字架丢下三个黑乎乎的物事，那不是炸弹，而是圆柱形的铁皮筒。铁皮筒里装着滞留中国的德侨给家人的书信，还有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部第二局潘正道将军写给菲力中校，准确说是写给全体德人的信。 “对德意志民族和中华民族而言，这是一场没有谁对谁错的战争；对德人和中人而言，为了民族的生存c国家的利益而舍身忘死，抛弃一切顾虑，展开一切手段互相搏杀c战场决胜，是军人的责任。中国远征军已经在编组中，我们不会因为友谊而手下留情，相信尊敬的德人朋友也一样。尊敬的菲力少校以及德意志帝国的军人们，让我们在战火中相逢，用手中的武器成就彼此的军人荣誉和永久的友谊吧！等到战争结束，中国还是中国，德国还是德国，朋友也还是朋友。” 这是一封战书，鲜血淋淋而又温情脉脉。 菲力中校唤来通讯兵，把铁皮筒和信件一并送交第17军司令部。中队将加入西线的协约国家军队对德作战的消息随之公开，只不过，德国皇帝和将军们并不认为在糟糕的战局中，中国人的加入会造成多大的麻烦。 同样不以为然的还有法国c英国的将军们。 霞飞将军希望中国陆军到来可以从“不那么重要”的战线上替换出法军来，六个师另三个旅的十五万中国远征军，至少能替出一个五万人的法吧？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黑格将军曾经担任过印度军队参谋长，因为地缘关系，对中国陆军也有所了解，因此，他在参加尚蒂伊城堡的协议国家军队将领会议时，当着徐树铮将军的面，公开宣布“希望中国远征军不要出现在英国远征军的战线上”。 徐树铮暴怒了，当场发作声言“撤回中国的一切力量，包括华工和战略物资输出”，有当然应该的情绪发泄，也有刻意增强c渲染的意思。法国人还希望更多的中国劳动，也指望着中队替换出来的部队，当然不会让徐树铮将军的话变成现实。 会议最后决定，中国远征军将作为集团军级战略预备队，列入法军预备集团军群，配置在相对“安静”的凡尔登战线以南（偏东）的圣米耶尔后方，可以保持相对的指挥体系。 其实，那段战线属于法国东方集团军群，把预备集团军群下属的集团军放在那里，就可以随时替换出法军来增强目前已经很强的凡尔登战线。 徐树铮少将亲自监督拍发了越洋加密电报后，回到“法军总司令部中国观战武官办公室”，看着墙壁上的地图发愣。 漫长的西线从海峡延伸到瑞士，部署兵力分别为比利时国王阿尔贝指挥的比利时集团军（六个师）c法国第十二军c英国远征军c法国北方集团军群c法国中央集团军群和法国东方集团军群。凡尔登地区是中央集团军群和东方集团军群结合部，因此成为德军选择的攻击目标。圣米耶尔在凡尔登要塞地区南部，德军在这里形成一个突出部，楔入法国东方集团军群和中央集团军群之间，让法国人感觉有些难受。 中国远征军还在遥远的远东，普选之后的国民代表大会还没有确认中国派兵参战的“合法性”，法国人就指望着中队来此当“替补”了。 “他娘的！”想起这个，徐树铮就来气，改版的国骂就脱口而出。 若不是指望着在远征军中谋一个位置，谁他娘的愿意在这里受洋鬼子的窝囊气呢？说起来，心高气傲甚至目空一切的徐某人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化是表面的，徐树铮变得能够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了，本质上却还是那个徐树铮。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如此。 刚刚拍发的电报中，徐树铮建议“远征军到法国第一仗就是抹平圣米耶尔突出部”。中队单独打，不跟洋鬼子搅和在一起。现在看看地图，这个想法有些过大，过于一厢情愿，也过于的带着个人情绪了。不对，这个电报要坏事儿！不是说军事行动上的，而是落入何某人眼里之后，就等于说——徐某人的臭毛病还在！ “他娘的！”徐树铮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门，惩罚带来的震荡感之后是思维的清晰，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壁橱内立放的一幅图画上。那实在不应该称之为图画，梵高c塞尚用油彩绘制的图画是美丽的，自称“学过绘画”的医疗队员兼武官处机要翻译姚青荷的画作却是由油彩堆积出来的“泥土”。 在这幅被徐树铮暗中称为“泥巴”的画作中，反应了法国北部地区的土壤颜色和战区少得可怜的植被，白土c砂土和少量的紫色土壤，以及可能是青草带来的一丁点绿色，还有特殊的蓝色土壤，用大大小小的色块表示出来，晃眼一看，似乎就是用不值钱泥巴糊在“昂贵”的亚麻画布上。 低头看看笔挺的毛呢将官服，徐树铮脑子里响起何向东的声音——“我说司长大人多久没带队操练了？”再想想在前沿看到的法军“战地的壕沟生活”，嗯，满眼都是那“泥巴画”上的颜色。 中国远征军的作战服c钢盔c背包c捆扎带c伪装网c炮身和车身油漆都将是画中的颜色。 颜色能够对人产生影响，或者说给以某种心理暗示。此时的徐树铮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带兵打仗了，呃慢着，徐树铮少将，你何时带兵打过仗呢？ 回到办公桌后，徐树铮拿起电话要通法军总司令部电讯部门，追回刚才拍发的电报。从尚蒂伊城堡向万里之外的中国北京发电报，中间要通过十几次“接力”c转折，以协约国家紧急军务的优先级别，都要三天时间才能送达。因此，用法军总司令部的名义拦阻一封刚才拍发的电报并非什么难事儿。 1916年9月30日夜，参加国民代表大会的一百多名军队代表齐聚颁赏胡同口的海陆军军官旅舍，他们中有将军c校尉c军士和普通士兵，却有共同的身份——民先会员。 政府下令“不准党派组织干扰选举”，却在实际推行普选中需要民先会员们下乡动员，街头宣讲，帮助不知“普选c权利”为何物的老百姓搞清楚“自己是国家的主人了”。由此，不愿意撂下活计出远门开什么国会的主人就把代表自己的权力赋予民先会员们。军队中的情况也大致相同，民先会员原本就是军事技术或者文化教习的骨干，特别是在所谓的嫡系部队中，上等兵都几乎清一色的民先会员。 什么样的土壤就生出什么样的苗子，何向东敢推进普选，就是因为民先会已经深深植根于中国这片土地上。 就是否推举总参谋长为大总统的问题，军队代表们在会前的小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田金榜中将瞧了一会儿热闹，把代表们的反应都看清楚了，记牢了，才起身说了一句——“大总统带兵远征欧战，搞御驾亲征呐？”——顿时，争论平息。 正文 第337章 【白脸黑脸】 十月一日，天刚蒙蒙亮，北京城内就热闹起来。分别在各处下榻的国民代表们乘坐汽车c马车或者人力车，还有骑马和步行的，纷纷向聚拢。 金水桥前，戴着白色头盔的宪兵已经拉出警戒线，线内由宪兵复杂，线外由警察负责。所有代表都要出示代表证才能入内，而南北各大报纸的记者们早已经等候多时，“噗噗”声中，镁光灯频频闪烁，看到相熟的代表，赶紧的上前招呼，俱都在打听此次普选的重头戏——选举民国大总统的话题。 记者们大多数都可以跟随代表进入，再穿过端门c午门，在太和门前就需止步，只有获得特别通行证的少数报馆记者才能进入，其中又只有几个人获准进入太和殿会场旁听。 太和殿前的广场上，身着礼服的军乐队奏响1915年初重新修订的《五色旗共和歌》，京畿卫戍司令部警卫一团两个营一千二百名官兵身着军礼服，手扶步枪在左右严整列队，充作依仗。 湖北代表，《大汉报》总编胡石庵跟随乐曲小声哼唱：“亚东开化中华早，揖美追欧，旧邦新造。飘扬五色旗，国荣光，锦绣河山普照。我同胞，鼓舞文明，世界和平永保！”唱罢，在湖北另一代表，湖北省政府秘书长余祖言耳边说：“这歌比卿云歌好，不过，还是第九师的军歌听着来劲。” 胡石庵话音未落，奏过国歌的军乐队就奏响了第九师战歌，顿时，胡石庵眉飞色舞，一边随着代表人流拾阶而上，一边开声高唱：“中国男儿，中国男儿，要将只手撑天空！睡狮千年，睡狮千年，一夫振臂万夫雄。”身为普选出来的国民代表，代表们的心气儿本就很高，此时一人高唱，立有众人应和，两千多人络绎进入太和殿时都在放声歌唱，兴奋得脸面通红。 挫败袁世凯借复古搞独裁，消灭满清残余武力辫子军，沙河一战大振国威民气，外蒙取消，经济兴旺百业繁荣，全国普选尊重民意c倡行民主中国这些年来发生一切都是好的，国家似乎已经逐步摆脱孱弱c落后c愚昧c封闭的形象，在强国之路上快步迈进了。 能在国运发生巨大转折的关头荣膺国大代表，参与决定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与有荣焉！ 八时三十分正，大会典仪官c前任国会副议长王正廷宣布大会开幕，全体起立向已故大总统袁世凯默哀致意后，由代理大总统职务的副总统黎元洪上台述职。 今天的黎元洪刻意冲淡身上的军人气息，穿了一身灰黑色的天鹅绒燕尾服，在如潮的掌声中施施然登上“暂时移走龙座”的丹陛，恍惚间真有一种荣登“龙座”，接受人们山呼的错觉。对，就是错觉！民国了，真正的民国开始了，再也没有什么皇帝了。 “公元1912年，元洪承蒙临时参议院诸公厚爱忝任临时副总统，后经正式国会选举为副总统，本年端午节日，大总统袁项城公不幸因病弃世，抛下虽内忧外患，然四万万同胞一力同心，国势蒸蒸日上之民国，驾鹤西去。按照民元临时约法，大总统因故不能履任时，职务由副总统继任。左右皆如此说法，但元洪思之再三，决意仍以副总统之名义暂摄大总统职务，虚大总统之位以待普选诸君携四万万民众之意推出有能力者居之。所谓思之再三，绝非托辞虚言，而是实情。今日普选已成大半，诸君齐聚一堂，实为民国肇建以来的一大盛况。在此，元洪叨扰诸君视听，把思虑不决之三件事务，一一道出，向诸君问计。” 黎元洪这番说话是颇了心思的。不表功，不争权，却要借三件事来大谈民主c法制，这才是国民代表们参与此会时最为关心的问题。千年封建的中国，国家权力一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如今是民主共和了，国家权力分解为立法c行政c司法三大项，作为本该宣布就任大总统的副总统黎元洪，为何不在袁世凯过世之后就登大总统之位？此时黎元洪轻轻一提，就勾起了与会代表们的好奇心。 “其一，民主共和国家，以宪法为立国之根本，以民意立法，以法治国，方能打破行政权力之专擅局面。共和国家的大总统，其地位由普选之民众赋予，其权力由宪法来确立。此前的中华民国，没有普选，也没有宪法，如人之没有双腿，焉能挺立于世乎？故，元洪以为，民国大总统当由本次大会选举产生，而非救济权变的匆忙就任。” 这番话，说白了就是在讨好卖乖，以进一步确定与会代表们的崇高地位，由此产生的大总统才是真正民主国家的大总统。 另一个意思则是——袁世凯搞南北对立c搞复古独裁那一套，不是民主共和制度的错误，也不好追究已故大总统的责任，中国人的传统是“死者为大”，那就是民国肇建太过仓促，很多事情都没有考虑完善，由此造成了1914年之前的那些个不如人意的事情。 还有一个意思，听者都能感觉到，黎元洪与袁世凯是不同的，黎元洪更合法，黎元洪更公正c宽厚c尊重民意。 “其二，当前国际风云变幻，欧洲战争越演越烈，远东格局扑朔迷离。值此非常之时，肩负民国大总统之责任，元洪自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前番，政府与列国多次谈判，遂有加入协约，对德宣战，派遣劳工，挥军远征之协议。按照民元约法和民主国家的通常办法，宣战c派出军队都需要通过国会表决，而后由大总统宣布。可在今天之前，民国没有国会，元洪贸然宣布以副总统就任大总统，必然引来列强要求立即派出军队履行条约。故，元洪不敢擅专，特拖延至今，交请四万万国民之代表决断。” 这话就是半真半假了，英国人转变态度之后，中国与法国的谈判扩大为中国与协约各国的谈判，因为早已经酝酿充分，很快就达成出兵协议，却因为何向东不想过早的卷入战争而借故拖延，准备是在明年开春之后才出兵参战。 “其三，大总统一职，地位崇高，当最有能力c民望者担之。元洪自忖不才，辛亥年首义时不过一新军协统而已，因缘际会之下被革命诸君推为都督，又选举为副总统，更要在大总统不幸去世之后担当起全国之责任来。每每思泰山之重任，元洪每每自问，新军协统尚且未能做好，焉能作四万万人民的大总统乎？！” 谦虚了，太谦虚了！ 黎元洪这三段话明里都在说自己不能在袁世凯去世后立即就任大总统的原因，实际上把人们想象中的大总统应该具有美德都揽到自己头上。 国大代表们当然不会顺着副总统的表面说辞去理解，真要这般傻瓜的话，也坐不到这里来开会了。 黎元洪是首义大都督，是南京临时参议会推举的大元帅c副元帅c副总统，是两湖三地裁军c举办工商c社会改革的表面领导者，是阻止内战蔓延的国家功臣，是领导中国从内战到沙河战胜到今天的杰出领袖。他不当大总统，难道请段祺瑞来当？或者请还没有撤销通缉令的孙文c黄兴来当？ “发言之后，元洪就是普通之国民代表，愿与诸君同心努力，同当重责，以天下事为己任，不党不群，不偏不倚，以中正公平和对国家民族之责任感，选举出最有能力c德行者为大总统，领导四万万国人建设国家，光大中华！民国万岁！国民代表万岁！中华民族万岁！” 黎元洪山呼万岁，立时引来两千八百多名代表的群起响应，万岁之声如惊天波澜一般潮涌拨高，直到黎元洪迈着稳重的步伐下台，王正廷上台来招呼c示意了好一阵子才算整肃完毕。 人们为何反应强烈？因为三巨头把持政权太久了，已经形成了三巨头“共同独裁”的局面，而黎元洪的这一番讲话，无疑是给人们以打破三巨头把持政权，实现真正民主共和的希望。否则，这一场普选就是做戏，大家都还是空欢喜一场，兴高采烈的进京开会，而后灰头鼠脸的回去，噢，少部分人会成为立法委员或者参政委员留下来充当龙套，配合三位主角继续唱民主共和这场大戏！ 兴奋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黎元洪下台后走向前排，与旁边的段祺瑞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才微笑着坐下。 胡萝卜大棒，这词儿是舶来品，换中国老话就是红脸白脸黑脸灰脸大花脸什么的。黎元洪当了菩萨，那么接下来上台述职的段祺瑞该当唱什么戏码呢？ 王正廷刚刚宣布有请临时责任内阁总理登台致辞，身着上将军服的段祺瑞的腾地起身，就地整理军服后，转身向众人扫视一圈，而后才大步流星的脚踏云阶，高居丹陛之上。行动间，眼神中，脸容上，那股子军人杀伐决断，内阁总理权柄在握，聛睨一切的风度，足以把情绪还有些兴奋的众人给压迫的呼吸一滞，彻底的冷静下来。 立正，行军礼后，段祺瑞开声吐气，第一句话就把国大代表们给惊得目瞪口呆。 “制度是人定的，人是活的。国家正当剧烈变化之际，是蓬勃向上还是因循不前？决不取决于制度而在人为。我大中华民国的民主共和制度，必须建立在适应国家间竞争的基础之上！本人尊重民主c共和体制，但是本人更加认为，民主c共和体制是以利于国家竞争，强国富民为目的，而非政客们蝇营钻营之鱼市茅厕。” 代表民意的议员，最后却变为利益集团的政治代理人，成为不折不扣的政客。这决不是三巨头想要的结果，倘若果真如此，那还不如继续“三巨头独裁”，老子凭啥让权给你们，又凭啥听你们吆喝，“请”你们来掣肘老子？！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38章 【三万元孝敬】 黎元洪的述职只花了十来分钟，临时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的政府工作报告则是长篇大论c包罗万象，还夹带私货，想要在国会之初就确立能够适应战时c平时两种状态的双轨制度，为政府争取更大的操作空间。 中午休会，代表们都在紫禁城内用膳。 副总统c总理要代表总统府c国务院与国大代表们拉近乎，何向东自觉的与国务员们凑拢一堆。刚放下筷子，冯国璋过了来，使个眼色，二人溜出午宴的体仁阁。 “向东，这个副总统”冯国璋实在有些担心选举的事情，在他这个位置上，对当今民国的政局有与常人不同的看法。黎元洪给人以敦厚c持重c道德完美的大总统印象；段祺瑞给人一种果决c能干c执政能力突出的印象。综合来看，黎元洪大总统和段祺瑞总理，简直就是珠联璧合c最佳搭档。实际上，真正决定国家战略者还是何向东。为何冯国璋会做出如此判断？今天的民国政局，与当初何向东经南京到山东时，与冯国璋描述的一模一样。 只要大总统和国务总理在国家战略的戏台上不走调，何向东就一直甘居幕后，这是三巨头的默契，也是在普选大背景下中国政权结构的基本形式。 “甫公，泉公说了一上午，强调国家正在享受战争红利c国际地位在逐渐提升c参战乃是必须承担的协约国家义务，这其中也有劝说国大代表们接受一位军人副总统的意思。” 黎元洪，军人；段祺瑞，军人；冯国璋，军人因此，营造出一种临战气氛才能与当下国内浓郁的民主共和气氛相适应，国民看待站在民国政治权利顶峰的几位军人，也能释然了。 冯国璋不过是事到临头有些患得患失罢了。他清楚普选里面的把戏，禁止党派组织干扰普选的背后是政府主导推动普选，政府的意志在普选中得到贯彻，加上以半政府c半民间人士身份出现的民先会作用，推动冯国璋登上副总统之位，完全是顺理成章c水到渠成。 当然，普选之后就不会那么简单了。党派组织形成有其根源，所谓存在就是合理，党派组织本就是政治组织，当然会无孔不入的参与到政治活动中来，把他们完全排斥在外，那就很可能造成在民间的活动猖獗。因此，普选形成立法c参政两会之后，还有“政府指定”的议员加入，譬如进入参政委员会的张君劢，又譬如一些前国民党员如李烈钧c钮永建c居正c胡汉民等人。 想当初的前清参政院中，议员就是钦定一半c民选一半，此时参政委员会是普选一半c政府指定一半，也似乎合情合理。 民国有民国的实际情况。 从辛亥革命之初武昌成立湖北革命军政府时，就以军政府条例确定了三权分立的模式，却又在军政府面对战争时的实际运作中，革命党的孙武c张振武等人把持军权，以军事需要为借口，强化军务部的权力，凌驾于咨议会甚至军政府都督，把刚刚确定的三权分立模式破坏殆尽，成为之后以军事强权干涉c把持政治的开端。 南方的革命军阵营方面是如此，北方也是换汤不换药。袁世凯挟北洋军势力要挟清廷，直到清廷垮台后又要挟南京临时政府。由此，南北方面都存在军事强权，也就造成了事实上军阀横行的社会c政治基础。 强权与民主，本就是对立的。何向东在消灭军阀之后引入普选，何尝没有限制强权c杜绝军阀再生c避免国家陷入内战的企图？ 之后的整整两天时间里，国大代表们都忙着选举两个委员会，得到提名者都要登上高高的丹陛发表自己的政见，以期在两千八百多名代表中引发共鸣。何向东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就借故溜走，与其听国大代表们在台上欢呼民主实现，对行政指手画脚，谋划中如何在未来限制政府权力，不如干自己的正事，准备一下选举之后的“参战远征”演讲。 虽说普选了，国家却还是经过军政到宪政的转变过程。这一过程是国家走向混乱c衰弱，还是走向整然c强大？不是取决于制度，也不是取决于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国大代表们，而是手握真实权力c决定国家战略的强者！ 对国家这个整体来说，普选和民主共和的政体不是要杜绝强者的产生，而是制定一个强者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机制，符合国家利益的机制，避免内战c内耗。情知强者也有死去的那一天，强者也不可能恒强，三巨头煞费苦心的唱了一出普选的戏。 10月3日，国民代表大会选举黎元洪为民国第二任正式大总统，选举冯国璋为副总统兼参政院议长。随即，二人宣誓就职并自动解除军职，再于当天晚间举行国宴，邀请各国驻华公使c武官参加，并于国宴上任命段祺瑞为民国责任内阁总理。 10月4日，段祺瑞向国民代表大会和正c副大总统提交内阁组织和名单，顺利获得通过，为：国防总长段祺瑞（兼）c总参谋长何向东c外交总长唐绍仪c财政总长梁士诒c内务总长朱启钤c农林总长王人文c工商总长张謇c教育总长梁启超c司法总长伍廷芳c交通总长周自齐c卫生部总长颜福庆c学部理事长严复c陆军总司令张绍曾c海军总司令李鼎新。 卫生部从原内务部的冷衙门升格c单列，总长颜福庆是湘雅医学院的发起人之一，著名的公共卫生学专家和医学教育家，也是学部理事。 在十四个部总长之外，还有根据经济发展，国家工业和社会基础设施建设而特设的委员会和特别署（总局），有：直属大总统府的国家战略委员会理事长陆徵祥c国家建设规划委员会理事长黄炎培；隶属财政部但名列国务员会议的海关总署署长刘揆一c海关总署主计长周学熙；国防部和总参双重管辖的航空发展署长秦国镛c军事工业总局长蒋廷梓；直属国务院c名列国务员会议的矿冶总局长李四光c机械制造总局长魏翰。 以上新设部门中，战略委员会在中南海有办公室和会议室，成员为各部总长c次长c署长c总局长和临时邀请的相关专家，是为战略咨询机构。 建设规划委员会则新设衙门于大栅栏外，负责城市规划c建设相关事宜，与内务部c交通部联系业务。海关总署自不必说了，这是收回关税自主权的成果。 航空发展署仍在南苑办公，原本是总参直属，如今为国防c总参双重管辖，权限提升，权力增大，获得财政预算拨款的额度也将相应提高，为航空工业和航空运动c航空军事装备的当然主管，并且兼管气象c无线电通讯等业务。 军事工业总局与国防部c总参的军械部看似重叠，其实不然，他直接掌握军费特别拨款和学部一部分专项资金，军事装备技术研究c工艺论证c设厂生产c装备部队都该他管，在何向东的计划里，最后会升格为总装备部。 矿冶c机械专设两总局，乃是前番集中力量课题攻关后的结果，也是国家从机构架设发端推动工业化的必然，随着工业建设和经济发展，迟早会升格为部。 政府对规划建设和公共卫生的重视，得到与会代表的一致好评。 从4日下午开始，除尚在欧洲的蒋廷梓少将之外，各部和新设委员会c署c总局负责人分别在大会上宣誓履任并发表就职演讲，重中之重，当然是国务员c战略委员c总参谋长何向东上将就国家发展战略和c国防建设和远征欧洲的讲话 上海，法新租界，刚刚命名的贝当路。这是租界当局给凡尔登战役的功臣——贝当将军的荣誉。华新财团十二执行董事之一，承担新租界设计c建设的陈记营造公司老板陈仲燮选择贝当路十八号，居仁里作为居所。 这几天，陈仲燮的心情格外的好，原因嘛，陈家上下都知道！ 晚饭桌上特意备了一小壶绍兴老酒，老陈与夫人c如夫人和大儿子陈筱斋刚刚端起酒杯，就听门外有人招呼“二少爷回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筱庵回来了？稀奇，古怪！四人不约而同的放下酒杯，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看去。 陈筱庵没有带招家人白眼儿的洋女人，倒是两手都提了盒子c篮子之类的东西，规规矩矩的进门鞠躬，毕恭毕敬的向老爹c老娘c姨娘问好，奉上礼物刚刚落座，就听老爷子闷哼一声道：“老二，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爸，我这不是特意孝敬你嘛，能玩什么花样？” “听老大说，你最近跟日本人光野开了一家什么公司吧？” “这个”陈筱庵斜了陈筱斋一眼，得意洋洋的说：“是的，这是妹夫给的差事儿，替政府办差。” “你？妹夫？”陈筱斋第一个不相信，他和老二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啥德性，妹妹和妹夫也是一清二楚的，以前在武昌的时候还曾想着在军中弄个体面的位置，结果是妹子回了一句话——“去南湖教导旅待三个月后再说，将军说了，能挺下来的，至少给个上尉军需官的差事。”得了吧，三个月，三天都他娘的待不住！ 从此，陈家兄弟就绝了“替妹夫办差”的念想。 陈筱庵没有理会大哥，对老爷子说：“这话就家里人知道，千万不能传出去，反正我干的是正事儿，大事儿！今后也不向家里伸手了，爸c妈c姨娘，这是我孝敬你们的。”说着话，陈筱庵从西服内袋里取出三张工发银行的即兑本票，分向三位长辈奉上。 陈仲燮看了一眼票面，瞪大眼珠子又一把抢过另外两张，都是一万元的票面，三张就是三万元！ 正文 第339章 【半夜的爆炸】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当初的武昌陈家能够毫不含糊的拿出十万银元“借”给汉黄镇守使，把如花似玉的掌上明珠嫁给无亲无故的第九师师长，顺带着还送了东湖边一幢价值不菲的宅子，在陈仲燮而言就是投资。 当年陈家的资财也就五c六十万银元吧！ 三万元，在今天的陈仲燮看来还真不算是什么一笔大数字，不过，儿子第一次孝敬双亲和姨娘，那得收着，还得顺带着提点几句。 家人知机的添了酒杯碗筷，陈仲燮心中高兴，脑子里转着如何提点儿子的念头，伸手执了酒壶给陈筱庵斟满酒杯，浑然不觉大儿子眼中不平之色一掠而过，自顾自的说：“替总长办事，得深体总长的处境c宗旨和原则，这些，是陈家与总长关系的根本，是我这些年来小心翼翼试探c总结出来的。别看今天的陈家有大总统提携，有总长女婿，有千万家财，可这种攀附当道而来的荣耀，一个不好就能落个鸡飞蛋打。中国自古以来就恨外戚专擅，咱们这家人如果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必然招人嫉恨，总长就快领军出征了，咱们一家子都得去一趟北京送一送，事前，就先说一说吧！” 想当初，黎元洪让陈仲燮拉拢c巴结何向东并搭上女儿，乃是要帮助黎元洪巩固在湖北的地位，给黎元洪招来一支精锐的亲军。这一目的达到之后，黎元洪在湖北接连搞了几次大清洗，稳定了地位，何向东在湖北军界的声望也节节拔高，那时的陈家确实动了“把持军粮供应”的念头。十一万鄂军，每年的军粮供应在八万吨左右，每斤粮食只赚一个铜板，一年下来都有十五c六万银元的利润。 何向东却不准陈家插手军粮供应，反而让陈家出血认捐“抢救汉冶萍”，又再增资入股工发银行，投资工业和到上海搞地产投资和营造。大笔的钱从米粮生意中抽出，后来干脆关张了粮行，得到的利益却比供应军粮多出了数十倍。 今日的上海滩，工商界的顶层人士心目中，陈家c盛家c朱家c聂家算得一流，当然洋身份的哈同除外，比之仅仅经营纺织c米粮加工c垦殖的工商总长张謇家族还有实力。 只要响应何某人的号召，大笔投入了不能短期见利的重工业，何某人总能让人从别的生意中赚得盆满钵满。陈家是如此，配合汉冶萍股子转让c扩本的盛家是如此，经营求新船厂和南市电气自来水的朱家是如此，搞铁合金c机械铸造和职业技术教育的聂家还是如此。 “总长要陈家出钱做什么，陈家就做什么，即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投资进去c认真做好。”陈仲燮其实是借故定家规，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定的，可老二今天的表现触动了他，感觉似乎开始成器了。“总长说过，陈家人不要去做官，商人身上确实有钱钿的气味。议员，商会的职务都不要沾，当然，你们的下一代人不在此列。” “爸，你这话，妹子也说过。她说，陈家有今天，一半是父辈努力的结果，另一半是妹夫带来的。陈家要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任何把柄c污点给人来为难妹夫。” 陈仲燮微微点头，心中却在大摇其头，就连女儿都没看清楚何向东！在陈某人看来，何向东不是军人c将军，而是一个不折不扣c地地道道的商人，经营的是国家的未来。符合他经营宗旨c跟着他走的，一个个都会发财c发达；跟他作对或者是向国家利益伸手的，都要倒霉。其他的，就算陈筱庵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着调的玩儿洋女人，他不管！就算陈家在上海大把捞金，几年间就成了沪上巨富，他也不管！ “把柄，污点，只要不触犯法律，不损及国家利益，那都算不了什么，至多是德行有亏而已。一旦触犯法律，损及国家利益，别说陈家人了，就算何家有至亲的人，也甭指望总长出手拉一把！” “爸！”陈筱斋有些不服气了，自家老汉叫妹夫一口一个总长，还把妹夫的规矩搞得与家规一般，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儿吗？似乎何向东倒成了陈家的祖先人一样。“凭你和大总统的关系，两家多年来的交情，就算没有何向东回护，我们陈家一样好好的！想当年，他不就是一个汉黄镇守使c第九师师长嘛！“ 陈筱庵听了，低头不吭气。 陈仲燮闷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好半晌才缓过来，一脸失望的神情看着陈筱斋，摇头道：“唉，你这么大个人，平素里我也懒得管你，任你吃狗肉（推牌九）逛青楼，游手好闲，只要不闯出大祸来也就罢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担心起来，如今陈家是树大招风，你这般看事与小儿无异，我又怎么敢再放任你不管！？老二，你也这么看的吗？” 家里老少两代三个男人说话，平素里吃斋念佛的陈夫人和王氏都不敢多言，只是觉出陈仲燮被气着了而本能的认为陈筱斋说错了，如此而已。 老二比老大机灵一些，却又不好由自己出言说明，只能低声嘀咕一句：“大哥说的不对。” 陈仲燮指点着陈筱斋说：“旁人都照你这么说，倒也是好事！可惜你身在陈家也这么认为，闹个不好，有一天掉了脑袋也说不出道理来。总长在内则统筹全局，出谋划策，在外则领军打仗，战无不胜。大总统今日的地位，多半依靠总长而成！你呀，根本就不知道1913年秋天，总长从信阳凯旋归来时，差一点就与大总统闹翻，如是那样的话，恐怕今日之民国大总统就不是黎宋公了！” “那何向东如此能耐，为何不当大总统？” “混账话！”陈仲燮心知肚明，却觉得对大儿子讲那些事情c道理，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也不知从哪里谈起，只能骂一句了事。 挨了骂，陈筱斋也不犟嘴了，心中却道：何向东帮了老二不帮我，显然是看不起我。那，我倒要趁着机会去北京找大总统，偏偏讨个差事来做，以免得在老头子面前惹厌烦。嗤，老头子也是见钱眼开，何向东帮陈家指路赚钱就被当成祖先人一般供奉着，老二拿回来三万元，就从受白眼儿的变成青眼有加，哼哼 原本有滋有味的一餐饭闹得不欢而散。陈家餐桌上发生的事情，夏建民当天半夜就知道了，只道是寻常家务而未予理会。 深夜里，汉阳兵工厂钢药厂内灯火通明c机器隆隆。在第二座火力发电厂投入运行和穆藕初到厂编制科学管理章程后，钢药厂招聘了不少女工，又实行计件的三班制生产，产量翻了一倍多，若非厂子即将完全搬迁到大冶而停了几个工段，那半夜里的钢药厂还要热闹三分。 既然要搬家了，总办沈凤铭c襄办孙绍祺这些天都住在厂里清点家当，整理文书c账册。 “文楼，我这边差不多办完了，你且忙着，我去看看废酸回收。” 伏案办公的孙绍祺头也没抬，“嗯”了一声。废酸回收利用是沈凤铭的创举，随着无烟药和的产量急速增高，废酸回收利用的效益也水涨船高，每年能为钢药厂节约三十多万元。对陆军小学堂出身的孙绍祺来说，自己在技术上搭不上手，只能干好管理c文牍的事务，二人也算配合默契。 孙绍祺搞军工确实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半路出家。他原是共进会的骨干成员之一，首义打响之后负责军需c军械的管理c筹措，曾率队增援汉口，参与大智门之战。汉口c汉阳失守之后，武昌革命军弹药不济，乃受命收罗从兵工c钢药二厂逃出来的工人，在武昌举办军工厂。汉阳兵工厂重建时，武昌临时军工厂合并入汉阳厂，他被黎元洪委任为钢药厂襄办，辅助沈凤铭管理工厂。 钢药厂就是弹药厂，生产子弹c炮弹的地方。1914年时，钢药厂的产量仅能满足三个师的作战消耗；到了1915年，军费中购买军械c弹药的款子一次性投入到汉阳兵工厂，加上德国在青岛海军修械所的技术人员和英法帮助整备军工，遂在大冶新建钢药厂。 大冶新厂分为铸铁c切削c卷筒c火药cc引信（和底火）c压铸c动力等分厂，其中熔铸分厂就是炮弹厂的主体，有四条从美国购进的，以压铸法装填炮弹tnt装药的生产线，每条生产线以日工作二十小时计算，能生产1000发75口径炮弹或者1200发60口径迫击炮弹，又或者720发105口径炮弹。此种依靠马达c机械流水线作业的方法，加上装弹工艺从倾铸改良为压铸，使得炮弹产量和炮弹装药密度大增。 以75炮弹为例，等大冶新厂投产后，中国造75榴弹的杀伤威力就能与日本造75榴弹齐平，在弹丸总重8公斤，装填tnt和氯酸钾（增加密度和氧含量）混合药0。81公斤的标准状态，威力半径为22米。 全厂年产75炮弹最高能达到一百四十六万发，按照1915年初总参谋部制定的炮兵战役基数，可满足十八个师属炮兵部队（团）的高强度作战需要。 在国会通过出兵参战提案，远征军即将出国作战的当前，钢药厂从总办到工人，都有些急切的希望赶紧的搬家，赶紧的投入最大化生产，为军队扬威异域准备足够的弹药。 孙绍祺拟好“钢药厂明日开始搬迁，计划七日内搬迁完毕，于本月15日正式投产”的电报稿，收起纸笔，看了看桌上掀开盖子的怀表，已经凌晨一点三刻，估计总办不会回办公室了。他伸手拽住电灯开关的拉线，正要用力拉动，突然看到玻璃窗户外闪过一道白色的强光，紧接着“咣”的一声巨响传来，在巨响中，玻璃窗无声的碎裂，无声的掉落一地。 他娘的，最后一天，居然出事儿了！ 正文 第340章 【一截铜线】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孙绍祺冲出门，只见厂内消防队c警卫队已经向冒出浓烟的硝化车间冲去，也赶紧跟上，此时，他才回过神来——总办不是去查看废酸回收吗？他应该就在硝化车间！ 硝酸自产后，硝化工序扩展为车间，分为四个工段，冒出浓烟的正是两个tnt工段之一。那里采用英国式的三段硝化法，以甲苯c硝酸c硫酸c氢氧酸为原料生产三硝基甲苯，每个工段的每次工艺流程（包括硝化c提纯c结晶c检验c包装或熔解待装填）耗时18小时左右，能产出三硝基甲苯2800磅（约合1。26吨），两个工段年产tnt一千吨，其中约九百吨用于装填炮弹。 搬到大冶新厂去，tnt变成六个大工段，为专门的tnt分厂，年产能也将达到八千吨。 旧厂的最后一班生产，天亮就要装船搬迁，偏偏闹出了爆炸事故，孙绍祺又悔又恨，又急又怒，欲要冲进着火的车间却被两名警卫队员拉住。他左右看看，挣脱警卫队员后揪住一个拖水管的工人，问：“看到总办没有？” 工人摇头。 孙绍祺又找到一名硝化车间的工人，大声问：“你看到总办没有？” 工人摇头。 孙绍祺急眼了，正好一群消防队员推着水柜车到来，他爬上水柜车，双手拢在嘴前作喇叭状，高声喊叫：“我是孙绍祺，大家不要乱！不要吵！各就各位，最后问一句，谁看到沈总办了？！” 乱纷纷的人群依然如故，有几个声音从不同角落中传来：“总办就在车间里！” “嗡”孙绍祺自觉脑袋一震，所有的声响都化作嗡嗡的声音。四年前，当孙某人就任襄办时，何次帅就专门找到他说：“你是军人，沈总办是技术专家，在这个厂子里，他是灵魂，是核心，你就是包裹灵魂c保卫核心的躯壳。我们已经失去了徐建寅（中国化学启蒙人c军事化工开山人徐寿之子，也是有名的军事化工专家，中国第一代无烟火药发明人，1900年到湖北钢药厂，1901年因爆炸事故牺牲），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宝贵的人才。” 言犹在耳，还是出事故了，而且总办就在车间里！ 孙绍祺从两米多高的水柜上跳下，不顾旁人的拉扯劝阻冲进厂房，浓浓的白烟还没散去，气泵加压的水柱“哗哗”的喷入，水柱过处，浓烟消散，火头熄灭，可就是不见人。 “总办！沈总办！” 喊声中，几名消防队员冲入，举着干电池灯四下寻找，一边找也是一边呼喊。厂子里的人都知道沈总办对厂子的重要性，没有沈凤铭就没有今天的钢药厂！孙绍祺加入消防队，在干电池灯的光线下焦急寻找。突然，他在一座倾倒的硝化器边看到花格子西服的身影横躺在地，那不是沈总办还能是谁？！ “在这里！快来人！医生！” 救火在继续，搜寻也在继续，可是围在沈凤铭身边的人们却停了下来。发生爆炸的就是这座硝化器，沈凤铭的遗体已经被炸烂了大半 襄河对岸，五十岚次郎听到从钢药厂传来的爆炸声，也看到那边腾起的白色浓烟，那是爆炸的硝烟夹着酸液在高温中形成的蒸汽而成。结果究竟如何？还需等待消息，不过，五十岚次郎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炸死那个支那人。 军部别动队c特务机关部c黑龙会c友邻会几次想要何向东的命，可要么是临机失当，要么是中途被严令阻止，今天的寺内正毅内阁更要与支那改善关系，几乎是要巴结那个何向东了。结果却是光野兵太郎那边传来消息，为了换取支那的精铁砂，帝国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杀不了何向东，难不成还不能对兵工厂以及钢药厂的人下手？兵工厂这边难以制造事故，钢药厂就是站在堆上的地儿！一颗小小的定时炸弹就能造成惊天的大爆炸，只可惜，为了炸死沈凤铭，那就只能选择沈凤铭必在钢药厂硝化车间的今夜动手。也就是说，在爆炸规模和炸死沈凤铭之间必须做出选择。 据可靠情报，最后一班生产后，沈凤铭会亲自监督废酸回收！一班一道工序会产生大约5000磅废酸，经过回收c分解c纯化之后，还能得到大约3000磅合用的硝酸c硫酸c氢氧酸，支那人就是这么省钱的。 “突突突”几条水警厅的机器船从三官庙向北逆流而上，显然是去增援钢药厂的。 五十岚次郎顿时紧张的看向上游，生怕动手之人贸贸然的过江来，却落到警察手里。机器船在对岸上游处靠岸，在一阵铜哨声中，船上的警察纷纷上岸，整队向钢药厂跑步而去。 其实，五十岚的担心是多余的。半夜三更的突然一声巨响，早已惊破了汉阳百姓的美梦，钢药厂附近的居民们担心还有爆炸，纷纷穿衣出门，向远处躲避，很多人选择登上龟山。如此乱纷纷的局面下，水警队又一心去增援救人，再说也来不及甄别事故，又哪里会想到在黑漆漆的夜里，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揪出一两个“可疑分子”呢？ 一条小船悄悄过了汉江（襄河），一个黑影靠拢五十岚次郎。 “黄君，怎么样？” “保准没问题，我看到沈凤铭进了硝化车间。按工艺流程推算，正是tnt二线回收酸液的时间，确定他就在硝化器旁边！先生，定时炸弹能引爆硝化器酸液中残留的tnt，听那响动，足有几颗150炮弹爆炸的威力，沈凤铭必死无疑。” “喔，黄浩君，干得不错！”五十岚次郎左右看看，伸手入怀摸出藏在腋下的尖刀，却又从内袋中顺带出一条丝巾搭在尖刀上，笑意盈盈的说：“按照约定，这是” 上前一步，靠近伸出双手来接奖赏的黄浩，五十岚次郎左手迅速捂住对方的嘴，右手持刀照准对方的胸腹部连连猛刺。黄浩还是发出了惨叫声，却是喑哑的，无力的，随即软倒在地。五十岚次郎生怕对方没有死绝，又横刀在其颈动脉了拉了一下，喷出的热液浸透丝巾。 确认黄浩已经死亡，五十岚没兴趣掩藏尸体，转身扬长而去。 支那军警迟早会查出爆炸不是事故而是人为破坏，钢药厂工人黄浩曾因违反操作规程而被沈凤铭处罚，怀恨中为了伍佰元钱而替日本人放置定时炸弹。此事，只要黄浩开不了口，那就只能不了了之！ 天一亮，消息传出，学部理事c汉阳钢药厂总办沈凤铭在昨晚的爆炸事故中当场身亡。 中南军区副司令官兼长江水警总队长何锡藩中将c军区参谋长张孝准少将c军校校长蒋方震少将赶到钢药厂。钢药厂停止一切生产或者搬迁活动，全体当班人员被切实控制，警察已经拉起警戒线，但是爆炸现场一片狼藉，在救火c救人的过程中再加破坏，无法看出爆炸瞬间的现场了。 “沈总办和两名操作工友当场身亡，还有七人重伤，十多人轻伤，其中包括两名救火队员。司令官，我在现场找到这个。” 钢药厂警卫队长罗德均是第九师伤残复员军人，在大泽山之战中与白崇禧一同负伤，失去了右手。此时，他用仅有的左手呈上一个布包。 何锡藩打开一看，是一截铜线，还有烧焦的漆皮附着在上面。何锡藩眉头一挑，心中已有定论，把布包转给蒋方震和张孝准，二人一看，也是眉头紧锁。张孝准问：“罗队长，这个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那儿！”罗德均左手直指倾倒的硝化器，又补了一句：“总办就倒在那里。” 张孝准大步上前端详硝化器，这是铅和陶瓷的复合体，已经在爆炸中倒覆c变形，沉重的铅盖也不知去向，显然是被爆炸掀飞或者碎裂了。 “让孙襄办来。”张孝准仔细查看之下找了更多的线索，不过还不能确定，需要熟悉厂务的人来认证。孙绍祺很快赶到，张孝准手指硝化器，问：“文楼，这个硝化器是第一道硝化还是第三道？” “第三道。” “第三道工序完成后，tnt是处于油液状态吧？” 孙绍祺虽然说是半路出家，可耳濡目染了四年，早已经从外行变成内行了。此时，他立正回答道：“是，将军！第三道硝化完成后，三硝基甲苯形成浓稠的油液，还需经过硫酸提纯工艺才能制成纯度在85以上的一等品，再去除硫酸，得到纯品的结晶。如果是用作装填炮弹，就立即运到熔化装填车间，如果是其他用途，会送到镀铜工段，熔铸成方块后镀铜保存。所以，只要第三道硝化工序完成，这里是没有成品tnt的。” 张孝准又问：“油液状态的tnt爆炸性能如何？” 孙绍祺再答：“tnt的特性是被击穿之后也很少起爆，多半是燃烧。因此，爆炸不是残留tnt引发的，而是硝化器里大量残留的硝酸在剧烈作用下的反应。所谓距离作用就是引爆。” “对了！”张孝准得到答案，印证了自己的发现，他手指硝化器底部，说：“你来看看，这个地方以前就有炸裂痕迹吗？” “报告张将军，硝化器每周都会检查至少三次，绝对没有！” 何锡藩已经听明白c看明白了，点头道：“有人放置炸弹，定时炸弹。”下了结论之后，他却迷糊了，又喃喃自语：“奇怪了，他要搞破坏，应该在硝化工序正进行时，或者在工厂最大量生产时，而非工序结束，工厂即将搬迁时。这个” 张孝准说：“除非他就是冲着沈总办来的。” “查！”何锡藩悚然动容。蔡锷去北京了，中南军区由何某人负责，这才几天功夫就出了恶意破坏事件，折了学部理事，让何锡藩如何向四万万国民交代？向大总统c参总和蔡司令官交代？如果对方真是如张孝准所说，专门冲着沈总办来的，那么，谁会用此种手段，伪装成生产爆炸事故来谋杀一位学部理事？ 中国有多少学部理事？有几个军工方面的学部理事？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而已！ 别说何锡藩等人肉痛c震怒了，恐怕何向东c黎元洪c段祺瑞更肉痛c更震怒！查清楚，揪出祸首，该杀的千刀万剐！该报复的加百倍讨要！ “报告！”一名警士出现在三位将军身后，立正道：“襄河东岸的码头边发现一具尸体，经查证是钢药厂硝化车间工友黄浩，被人用利刃割破颈动脉身亡。” 三位将军互相对视，瞬间就心灵相通，齐齐举步出了钢药厂，直奔码头。 正文 第341章 【炮兵之眼】 国民代表大会已经散去，正阳门火车站月台上的标语却还来不及撤下，杨虎上校c邓铎中尉一下车就看到两幅标语，一幅写着：四万万国民当家做主；另一幅写着：反对官本位，打倒官老爷，公务员是国民公仆。 嗯，这是讨好国民的宣传手段。 杨虎上校从不认为老百姓个个都如总参谋长那般英明神武，家，还得参总来当！主，还得参总来做！ 朝标语扬扬下巴，转头看着邓铎使个眼色，邓铎会意的笑了笑，瘪瘪嘴，耸肩整理背囊的位置，提了上校的背囊走在前面。杨森中校站在出站口，看到两位军官出来，挥手示意。 “杨子惠，是你吗？”杨虎有些认不出人了，不是他糊涂，而是他与杨森就接触过一c两回，时间很短，印象不深。 “是，大队长。走，车在那边。” “车？”离京日久，杨虎看到的是一辆汽车，而不是马车，故而有些犯晕了。 “参总的车，让我开来接大队长。大队长，若非汉阳出了一点事儿，参总会亲自来接站的。” 杨虎心中涌起一股股暖意，两年的辛苦似乎在一瞬间化作乌有。杨麻杆儿，你算个啥呢？没有总指挥一路提携c指点c教训，你就是杨二少爷的小跟班，永远没有出息的小跟班，哪里当得起参总亲来接站呐？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迅速反应过来，问：“汉阳出了什么事儿？” 汉阳，兵工厂所在，当年汉黄镇守使署所在，称之为第九师的老巢也不为过。老巢出事儿，参总改变原定接站计划的事儿，肯定是大事！莫非，把特勤大队中辽西走廊的松岭招来，就是为了汉阳的事儿？ 特勤大队主力在结束朝鲜作战后，又再次开赴大草原监控巴布扎布所部马匪，等着满清的勤王军一个个自投罗网。之后开进辽西走廊的松岭山中实训炮兵侦察和无线电通讯，准备开出国门到欧洲一展身手。 凯迪拉克停在颁赏胡同总参谋部大门口，常务次长蒋作宾中将在台阶上招招手，示意上校和中尉跟上，径直来到何向东的办公室。 “参总！”二人立正致礼。 “坐，你们来得正好，看看这个。”何向东也不寒暄，拿起手边的文件递给杨虎，在杨虎看文件的同时，才想起应当问一问的。“部队在山里可好？训练科目完成没有？叶志国表现如何？” 杨虎也不在意礼节的问题，一边看文件一边回答：“部队一切都好，听说要开赴欧洲作战，士气很高，训练很刻苦得劲，三大新科目合格率为100，优秀率是23，基本做到人人可以操作电台，人人可以测定方位。叶参谋很不错，有文化，能吃苦，就是枪法还差了一点。” 叶志国是从南苑航空队调到特勤大队，担任通讯参谋和无线电技术教官。此时的无线电台还不是步兵用便携式报话机，而是体积相对庞大c重达七十四公斤的“便携”无线电收发报机，而且是收c发分体。需要在高处架设天线，还需要掌握摩尔电码和熟练敲键，有效工作距离因为地形缘故，在山地为18公里，在旷野为30公里。 最后一句批评，实际是杨虎有意想搞笑，轻松一下气氛。从大门口到这里，再看到手中文件，沉闷c压抑c愤怒气氛和情绪都他娘的太紧张，对特勤大队长来说，这样的气氛和情绪是会坏事儿的。 没有人笑，气氛也一点都没被调剂c改善。看来，特勤大队长开玩笑的工夫还欠一点火候。 “汉声。” “到！”邓铎从凳子上弹起。 何向东的问话很简单，在旁人听来还很突兀：“理解炮兵了？” “是！”邓铎中尉却知道参总问话的深意，作为机炮分队长，噢，不，作为炮兵特种侦察分队长，在未来的欧洲战场上就是“炮兵之眼”，专门引导远程火炮对敌纵深之重要目标遂行火力覆盖。要当炮兵之眼，首先就得理解炮兵，成为炮兵，邓铎中尉一直很努力，从朝鲜回来以后比别的队员要付出三倍的努力才能承担起未来的责任。他要学习无线电技术，学习法语，学习从直射炮兵向曲射炮兵转变，如此，才能在法国北部或者东北部地区遂行战斗任务，引导远程火炮。 “很好。”何向东满意点头，说：“情况有变，特勤大队另有任务，杨虎就不去欧洲了。” 还在看文件的杨虎刚才在心中猜到，此时话从参总嘴里说出来，也禁不住双手抖索了一下。他的反应也就仅此而已。 “炮兵特种侦察分队还是要从特勤大队中挑选精锐编组，隶属远征军司令部的炮兵指挥部，邓铎中尉晋升上尉担任分队长，叶志国中尉为参谋。汉声，去第二局领受正式命令后，到军政总监部向姚总监报到。” “是！”邓铎领命，立正致礼后离去。 杨虎还在看文件，只因为文件太长，足足三十几页，每一页，每一个字都要认真看。这是一份针对朝鲜投日c亲日人员的报复性行动计划。简单说来，就是要求特勤大队全力配合宋老年别动队，不管用何种手段，名单上的两百三十七人都得死！其中包括李完用c李拓c金允植c李根泽c权显重c朴齐纯等著名韩奸c依附于日本的朝鲜贵族和日本在朝鲜总督府的军政要员，不过，长谷川好道大将没有在名单上。 中日在朝鲜c东北和内蒙持续暗战，既然是暗战，就有某种默契。当日本人把毒手伸到三地以外的地方时，那就对不住了，你毁我军工脊梁，我就让你在朝鲜的“傀儡”消灭。默契被爆炸案打破，就要在腥风血雨中重新达成才行。 “报告！”宋老年上校赶到，他是最初计划的拟制者。不过，最初计划不是要杀这么多人的，而是监视c设法在这些人身边安插朝鲜籍人员，逐步渗透c控制之后，利用他们收集日本在朝情报，供流亡政府参考。 宋老年就座后，何向东示意杨虎停止阅读，说：“黄草岭行动成功杀死矶村良之后，日军在慈江道c两江道c平安道大事报复，对朝鲜山民烧杀抢掠c无恶不作，还向我国提出‘借道剿匪’要求，被我政府予以拒绝。此次，日本人策划了汉阳钢药厂爆炸事件，虽然我们还没拿到确凿的证据，但是已经能作出判断——汉口日租界的日本浪人组织友邻会与其有关。二位都知道沈凤铭先生无异于国宝，他的牺牲必须要让日本人付出百倍的代价。除了名单上的人以外，日本在朝鲜驻军中队长以上者c日本在朝鲜殖民社团头目c日本在朝鲜的工矿商业投资经营者，能顺手干掉多少就多少！“ “是！”宋老年和杨虎齐声作答。在朝鲜干这种事儿，咱们不担心日本人报复，就像黄草岭行动以后那样，日本人想杀多少朝鲜人泄愤就杀，想烧多少朝鲜村庄就烧！那只能让朝鲜人更加仇恨日本人，只能让日本在朝鲜的殖民统治更加不稳，更加的难以利用朝鲜本就寡薄的产出补给日本。总之，事儿闹得越大越好，当然是在协约国框架和中日外交“和解”的范围之内。 “你们仔细研究一下基本的行动纲要，具体行动由你们协商c把握c决定，补充一句，你们的行动与中国无关。” 最后一句是多余的，却也是必要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口的卫兵在立正，接着，机要处长刘戟中校就出现在门口，略站住脚算作立正致礼，目光在快速扫过杨虎c宋老年时用眼神打了招呼，走到何向东办公桌前递上一份电报抄稿。 “吴蕴初！？”何向东看了两行字就失声喊出声来，随即就皱眉苦思。 嘶这个名字似乎c好像c可能c大概在哪里看到过？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以前，以前的哪里看到过呢？何锡藩c张孝准c蒋方震以及汉阳钢药厂，不，是大冶钢药厂襄办孙绍祺都推荐前任制药（）课长吴蕴初出任总办，想必他是确有能耐的。 不管怎么说，有几人的联名电报推荐，加上脑子里模糊不清的记忆，那就提笔签字认可好了。 刘戟会错意，忙道：“参总，吴蕴初是从金陵厂转到汉阳厂的，曾在耐火材料项目上为周仁先生的帮手，三个月前接任制药课长。” 何向东点头表示听到了，心中却在大叫，不是，不是。签字完毕，把电报抄稿交给刘戟，等刘戟走后，他对杨虎和宋老年说：“经过两年的游击战，日本大大增加在朝驻军，新近又把第三师团全员开到朝鲜釜山，有向中部c北部地区部署的迹象，你们的行动环境将越来越恶劣，任务要完成，队员的安全必须保证。因此，我不会给你们限定时间，什么时候完成，你们什么时候就回来复命。” 二人苦着脸对望一眼，连出声答话的心思都没了。 参总的意思很明白，你二人就老老实实在朝鲜待着吧！估计在欧洲作战结束之前，这趟差事儿也办不完！ “怎么，没信心？” 二人惊觉，尼玛，管他朝鲜还是欧洲，有差事儿办还能咋的？ “有！” “尽快办，张宗昌那边还等你们去帮忙。” 二人又是同时眼神一亮，那可比去欧洲“替法国人流血”更有意义喽！赶紧滴，麻溜滴，办差去！ 正文 第342章 【瓜分师长】 同一件事物，在不同人看来，得出的结果迥然不同。 陈仲燮带着家人乘火车来到北京，还没来得及与总长女婿说上几句热乎话，副官就前来通报，大总统c副总统和总理来拜会陈老先生。此事在陈仲燮看来，乃是三位老总合起伙来找总长女婿商量要事，否则断然不会一起来给陈某人这个“面子”，真给面子的话就不是这里，而是在车站了。 陈筱斋的看法不同，瞧，咱家老爷子多有面子！前脚到南河沿宅子，民国的三大要人后脚就来拜会。 寒暄一会儿，陈仲燮知机告退，毕竟一大家子人来，还有人要陪女儿和外孙长住，带来诸多物品需要整理。 “向东，说几个事。” 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平素里都是黎元洪在东厂胡同的大总统府；冯国璋在国会街参政院；段祺瑞在铁狮子胡同国务院和国防部（二者一墙之隔）；何向东在颁赏胡同总参谋部，四人其实除了国务员会议之外很难碰到一块儿。 段祺瑞提了头，何向东心知肚明，肯定是为远征军的人事而来。国会通过派兵参战案子之后，远征军的存在就合法了，不再戴着边防军的帽子。沙河之战打消了一些人的恐日症之后，民心士气见日的拨高，恐怕今天三位大老爷来，就是要望远征军里塞人，跟着何某人去扬威异域，镀个金身了。 谁说不是呢？你何向东在国会上把参战得胜说得是板上钉钉，还列举出一系列令人不能不信服的数据来证明。譬如，以前的德军虽然有素质优势，可是随着战争进入第三年，素质优势因为大量军官c士官的阵亡而大幅度抵消，无法与协约国家的数量c装备优势抗衡。近两千万协约对九百万同盟，谁输谁赢呢？ 早在1914年8月间，人家梁士诒就断言：德奥以小搏大，必难幸胜。 而今就连傻瓜都知道这个道理了，何况那些人并不傻，自然会通过门路来往远征军里钻。 “泉公，请说。” “第一个事情，如今远征军算是有了名分，那边防军还编不编？北征部队是以边防军名义直属中央还是以北方c东北两大军区下属名义列编？” 军队要扩充，要大量扩充！ 首要条件当然是要有充足的军费和武器装备，通过与英法为首的协约国谈判，中国远征军仅仅自备口径为7。62的轻武器和弹药补给，重装备一件不带，全部由英法提供。 其次，英c法特别是法国财政已经陷入困境，协议用硬通货（黄金储备）换取战略物资，而中国远征军军费则由中国政府自行承担。 再其次，六个师另三个旅的中国远征军到法作战，兵员补充需要预作准备。英法从联军在西线的经验出发，要求最少加征三个新兵训练师，其中一个师必须驻扎法国中c南部地区，以随时补充作战部队，必要时可以就地招募在法华工入伍，保持远征军满员。 段祺瑞提到北征部队，乃是出于两个原因需要存在。第一个原因是外蒙依然不那么归心c稳定，需要一支常备军团应变；第二个原因是如果俄国在战后要转向外蒙，更需要一支常备军团针锋相对之，当然，如果俄国被何向东给诅咒了的话，北征部队就会剑指贝加尔。别说老子趁火打劫，沙俄老毛子哪一次不是趁火打劫啊？！ “泉公，一切按照原定计划，无需改变。”何向东尽量规避着某些个话语，免得把话头主动给段祺瑞送去。 “好，那就边防军继续存在，但三个远征军补充师人事如何安排？” 何向东最受不了的就是段祺瑞行事咄咄逼人，此时是他们三个一伙要在何某人身上砍个口子，那。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认栽。 “请大总统c甫公c泉公定夺。” 三人听了，俱都在肚子里发笑，黎元洪说：“这一次得给金晓峰（金永炎）一个师长干了吧？”冯国璋说：“陆建章一案已经了解，冯焕章以前就是中将混成旅长，又在法国观战两年多时间，对法国情况熟悉，了解新的战术战法，可任补充师长。”段祺瑞说：“又铮” “又铮回来。”何向东急忙出言打断段祺瑞，说：“边防军交给他c杨正涛c潘正道三人办理为宜。” 段祺瑞不吭气了。远征军一个补充师长，当然远远比不上边防军司令官。本来嘛，何c徐二人本是穿连裆裤的，何某人让人委屈了一年多，是该给点甜头尝一尝了。 黎元洪笑眯眯的说：“那还有一个补充师长，不如就由石星川出任？” 冯国璋暗悔自己嘴巴慢了一步，照理说，冯某人把东部军区司令官一职交卸给黎元洪c何向东的心腹杨曾蔚了，怎么也得再给一个师长位置吧？补充师，别看名头不响亮，别在总参谋部的长期战略规划中，补充师建起来就不会撤销，此时以补充师的名义，大战一结束就会有别的名义，正式的番号。因此，一个师长还是很值钱的哟！ “中南军区责任重大，石舫庭还是留在中南军区为宜，王承斌或者萧耀南，二选其一，我建议选择萧耀南，他在第三批第九师轮训中成绩拔尖，堪当大用。” “中！”冯国璋立即表示赞成。 段祺瑞虽然想把曲同丰从保定军校校长的位置上换下来当个师长，不过目标显然不是补充师，这话得等一会再说。 “第二个事情，我们三个合计了一下，此次出战欧洲，向东，你说必胜我们相信，但是伤亡给我们控制在五万以内，成不成？” 欧战之惨烈，一场战役动辄就是几十万人的伤亡，按照今天中国陆军的规模，也仅够一场战役的消耗。身为决策者，哪能不为即将奔赴尸山血海的远征军担心？这些个部队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要么就是精挑细选后经过六个月训练的，其中吴佩孚c冷遹两个师还是何向东用近半年时间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未经战斗还不敢夸口说战斗力有多强，这两个师应该能比肩沙河之战时的第十一师吧？ 阵亡c残废之类的折损多了，那可是国防军的精华，要伤元气的！国家财政花大笔金钱来抚恤都是小事儿，首脑们如何向国民交代？又如何支撑起北征和对日决战呢？ 何向东伸出二指道：“两万，不超过两万。” 黎元洪急眼儿了：“当真！？向东，你可别胡说！” “我倒是相信他没说大话。”段祺瑞面色倒是平静得很，他对沙河一战记忆犹新，曾经也以为何向东是以“不顾己身的决死之心奔赴疆场”，结果却是何向东只是去压阵，杨曾蔚等人付出伤亡三千余人的代价就把沙河战役打下来，等于是全歼日军第十八师团。若非最后和平协议留了手，估计战果会变成三千伤亡对日军三万伤亡c被俘。 冯国璋不理黎元洪的担心和段祺瑞的放心，拍案道：“立个军令状，少于两万，重赏！” 段祺瑞笑道：“华甫兄，你打算怎么个赏法？是政府掏钱还是华甫兄自掏腰包？若是政府掏钱如何列支？国会追问如何解释？” “芝泉，你甭激我，宋卿c你c我三人掏腰包，重赏！” 这可不是玩笑话，在这里的四个人也没心情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地位到了某一步的时候，金钱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段祺瑞雄心勃勃的以六不总理著称，冯国璋却有贪财之名，但是决不会搞贪墨之类招人非议的事儿，他是插手举办实业，在上海开发和前番的举办实业中获利颇丰。如今副总统之位稳固，五年之后再行选举，未必不能登大总统宝座。掏私囊奖励带兵将领，以在取胜的前提下尽量减少伤亡，这个钱花得值！ 其实，在冯国璋身边的亲近人都知道，该当花钱的时候，这位爷还是挺大方的。比如他的秘书长恽宝惠奔母丧，他一下子就给了一万元；又有王廷帧家中变故，他给了五千，眉头都不皱一下。 何向东含笑看着，心中觉得很安慰，什么重赏？多少金钱？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稍微放心的领军出征，而不必担心三位大佬在家里掐架斗狠了。谁能说说府院之争是怎么一回事儿？谁能说说直皖战争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何某人把军权c财权拢在手里，他三位想不和睦都不成，如今天这般合起伙来挤兑何某人的事情越多越好！ “三位前辈请放心，说两万就两万，决计不会多出一个。至于重赏就免了吧，这是向东分内的事情，真要领了赏，反倒让人笑话了。” “第三个事情。”段祺瑞扮演的逼债鬼的角色，责任内阁总理本该就如此。“包括补充师，足足二十万大军出征在外，花费甚巨，你估算一下，这战得打多久？也要立下军令状的，别跟我说后年就会结束的话。” 得，何某人曾经万试万灵的预言都说不通了。人家根本不相信，不对，段祺瑞可能相信，却希望得到一个比预言更加实在的答案。问题是没打到那个份儿上，战争就不是说结束就结束的。哎，身在其位，老段的担心也是正常的，可这问题真像是小儿提出来的，让人如何作答？ “1918年内必定结束，三位前辈若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两手一摊，何向东的表情是相当的无奈，也相当的无赖。 “第四”话一出口，黎元洪和冯国璋就瞪视段祺瑞，这第四件事情，刚才三人会议的时候可没听人提起过，那么，段某人要兜售私货了。“曲伟卿（曲同丰）出任远征军第六师师长，杨子萌（杨祖德）继任保定校长，如何？” 最难的题，往往都搁在最后。 正文 第343章 【临别交心】 曲同丰当第六师师长，这个人事提议让何向东很为难。 中国陆军以鄂军第九师为模板的建设不过两年时间，何向东努力消除“何系”的印迹，却在编组出国参战的关节上，还是希望任用有实战经验的c自己熟悉的，也熟悉“何式战法”的将领。 曲同丰是日本陆士出身，曾任云南新军第十九镇正参谋，北洋第二军正参谋，南京临时政府北洋招讨使，山东宣抚使等职务。在段祺瑞把蒋方震排挤出保定军校之后，继任军校校长，却号称是“蒋规曲随”，保定军校教学工作照搬蒋方震成例，未作丝毫变更。 蒋方震担任武昌陆军学校校长之后，全面采用第九师的军官养成体系，曲同丰也跟着改变，经过段祺瑞与黎元洪协调，武昌c保定两个军校互相交流教官，才使得南北两大军校的训育体系基本相同。 不过，管理军校与当师长，确乎有些不同，优秀的军校校长未必是合格的师长。同样的道理，你让田金榜去当保定军校校长，那估计教学秩序马上大乱，习惯训练场上用“三操两讲”搞教学的田某人决计对教室里的那一套“慢慢培养”没兴趣。 看到何向东作难的神情，段祺瑞不死心，继续说道：“伟卿在保定军校干得不错，上任之后就把你那套在保定贯彻始终，成果斐然啊！既然他能带军校，带一个师绝无问题。” “这个”何向东把徐树铮都“撵”回来，就是不想段祺瑞前番培养c拉拢的一班人顺藤摸瓜。在段祺瑞身边的将领们大多没有实战经验，甚至没有带部队的经验。徐树铮就是典型的例子，不过徐树铮有出色的战略眼光和过人的胆略，倒是“不带兵”的大将之才。其他人也如徐树铮一般？不好说！万一来个纸上谈兵的家伙，那就麻烦大了，何某人刚才还拍着胸脯担保伤亡不超过两万呢！ 段祺瑞脸色不好看了。 靳云鹏c曲同丰c傅良佐c徐树铮四人，他是势必要给一个好去处的，另外还有张敬尧c吴光新c吴新田c陶云鹤能安排几个算几个。靳云鹏担任北方军区司令官，比之前清的直隶提督还威风，倒是没说的；曲同丰当校长，按照总参和国防军政部的新规矩，如果不带部队，没当过师长c旅长的将军，就很难望上再进一步了；傅良佐是故人之后，论交情比徐树铮还深厚一些，当那个最高军法裁判所长也没啥出息，少将恐怕就顶天了。 原本以为，段某人开了口，何某人怎么着也要安排几个人的。师长这个位置，段某人只安排一个，曲同丰也用保定军校的成绩证明了能力。其他的人就是旅长甚至团长一级的职位也行，他们也不求啥，只要跟着何向东到欧洲镀金就成。 哪知道何某人居然是这副态度！？第一个人选就卡了壳，那让段某人的脸面往哪儿放？接下去的话又如何说？ 黎元洪在一旁瞧得心惊肉跳，身为大总统的他发现自己竟然插不进话。真要说起来，以前的段祺瑞是瞧不起黎某人的。辛亥之前，段祺瑞早就当了统制官多年，一带兵就是军总统官，而黎元洪不过协统而已！今天倒好，黎元洪在何向东的强力扶持下，与段祺瑞的关系也在何向东的捏合下，顺风顺水的当上大总统，地位还在责任内阁总理之上。 哼哼，大总统，看着光鲜，等到坐上这个位置才会更深切的体会到，当真何向东与段祺瑞发生不愉快了，大总统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六个师长，三个旅长，给他段祺瑞一个圆满了面子，有啥不可？！ “向东呐，曲伟卿这人着实不错，带一个师绝无问题。” 冯国璋见黎元洪发话了，也赶紧加了一句——“曲伟卿在芝泉这里，在孙文那边，都能说得过去，是个识大体c顾大局的人。” 何向东情知这个事情只能忍着不愉快，挤出笑脸来生生接受了，否则就要影响团结。不过，既然刚才已经做出犹豫之态惹人不快，既然师长的位置给出去了，那就得设法挽回自己与段祺瑞的“感情”，索性，好人当到底吧！ “三位前辈误会了，我是在想，曲伟卿一个人到第六师也不妥当，不如请泉公给他搭个班子，参谋长，两个旅长，一个炮团长，一并发配下来，只是师司令部作训参谋主任，非熟悉步炮协同的刘明昭莫属。” 上尉军衔的师作训参谋主任，放眼全军，刘明昭独一无二，足足比其他师的低了两级军衔，当然，这不是贬低而是破格提拔。 “啊——哈！”段祺瑞释怀了，脸色瞬间就阴转晴。这就对了嘛！连边防军司令官都给徐又铮了，何向东这小子哪会小器到一个师长还需跟段某掰扯？嗯，方才那番沉吟不决，多半真是在设想为曲伟卿搭配班子吧？ “傅良佐跟着你在总司令部当个少将副参谋长；陶云鹤能掌一个炮团，给他配个得力的团参谋长就没问题；张敬尧” “张敬尧就算了，他都是第七师师长了，哪能在远征军里屈就旅长？请泉公另行推荐。” 段祺瑞还是听徐树铮说起过，何向东对张某人莫名其妙的非常不感冒，为啥？不清楚！ “九江之战，有英国船掩护，海军火力支持，张敬尧率一个团登陆，被一个连给打下长江去。泉公，此人不可用！” 这。。原来如此！段祺瑞也不好替张某人再多说一个字的好话了。让何向东给出这么一个差到极点的评价，张敬尧的军人之路算是走到尽到，趁早的另寻出路为妙。 “国防部军政总监姚青松，泉公，我想调到到法国出任民事协调官并掌握宪兵，总监一职由蔡济民继任为宜，您看” “哈哈！”段祺瑞笑指何向东，却转头对黎元洪c冯国璋道：“我就说这小子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儿，看看，转眼工夫就要价来了。得，军政总监部本就是你操持起来的，蔡济民，只要不跟着算了，就他了！” 北京这边的大人物们早早的决定了二十万人的命运，法国尚蒂伊城堡里的徐树铮还在“为自己留在远征军谋个差事”而努力。在与法国陆军部的代表里司平会谈后，他就要把观察团成员，炮工组长蒋廷梓放回国内就任军工总局长。 蒋廷梓不会空手而回，在法国陆军部的协调下，施耐德公司与汉雷公司达成“长期合作”协议。 这一协议的达成背后，又是法国政府与施耐德公司达成的协议要求“战后，法事采购以施耐德公司为主，施耐德公司必须保持相当数量的军工设计c制造技术人员”。 施耐德公司就要考虑战后军事采购数量急剧缩减，生产规模和员工数量又必须保证法国国防需要的最低限度。那么，庞大的产能和法方减少的采购数量之间，施耐德公司该当如何保持自己“法国第一大军火商”的地位？技术c设备c资金c产能输出远东的中国，装备徐树铮少将承诺的最少一百万陆军常备军，就是一个法国政府c施耐德公司c中方皆大欢喜的结果了。 行将带着几大箱子“法国人愿意提供”的图纸和资料踏上归途，蒋廷梓少将对徐树铮少将的观感大为改观。 二人都属于以前的北洋军系，还都是日本陆士毕业，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蒋廷梓是北洋武备速成学堂毕业，再考入日本陆士第三期，担任过炮团长，是按照北洋军系将领的一般晋升之路熬出来的，可以算是科班加行伍双出身，正经八百c根红苗正的北洋军人。 而徐树铮则是段祺瑞的记室（私人秘书）出身，学的是旧学，后来由段祺瑞亲自推荐公费派遣到日本考入陆士第七期，比蒋廷梓晚了整整四期。却在学成归国后不久就担任第二军正参谋，陆军军学司长c军马司长c次长。如此晋升速度令人瞠目结舌，又大生不满。 自认为“老子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蒋廷梓，就是最为不满者之一。 来到法国观战一年多来，有几分真本事的蒋廷梓没有给中国谈来施耐德，人家徐树铮却谈成了！虽说其中有时势变化的因素，却不能不说徐某人能抓住法国人的软肋穷追猛打，完美的配合了国内谈判。这种本事，蒋廷梓自认不如徐某人。 共事一年多后，临别了，两位少将才真心实意的坐下来谈交情。 “廷梓兄（蒋廷梓名峰，字廷梓，以字行），这封信是给姚英节的，劳烦你带回去。他是军政部总监，军工总局长少不得要跟他打交道，这也算顺手人情，一回生二回熟，熟络了就好。另外，兄弟我提醒你一句，姚英节是何向东的学生。” “他”蒋廷梓头一回听说此事，虽说对年纪差不多的人以师生相称有些不理解，但也明白了一个事实——何向东确乎把握了军权，而段祺瑞c冯国璋似乎对此很放心。那么，作为军人，将军，军工总局长，今后就得用心了。“又铮老弟，多谢提点！” “嗨，只要老兄不在背后给我白眼儿就成。” “你”蒋廷梓又一次说不上话来，这回他是彻底领教了徐树铮的脾性，照以前的观感，肯定给一个“目空一切，嚣张跋扈，桀骜不驯”的评价；现在却变了，徐树铮的臭脾气在他心目中，反倒是“直率c坦诚”的印象。 有了徐树铮之路，蒋廷梓又曾跟随何向东到关外考察，还能与姚青松拉上熟络，不知不觉间，蒋某人就化身为“何某嫡系”，今后又岂是一个军工总局长的前程可以限量？！ 正文 第344章 【马赛的港】 法国南部港口城市马赛，以《马赛曲》而蜚声世界。 当德国潜艇在北海肆虐时，地中海港口马赛是安全的；当法国北部地区在多雨中进入冬季时，马赛温暖如春而较少雨水。若是和平年代，法国人喜欢在冬季来到南部的这个港口城市过冬，享受地中海气候带来的暖意。战争时期，这里也是一些法国人躲避战火的天堂，在“军国主义”的全国总动员体制下，这些人要么是拥有特权的显贵，要么就是老弱病残障。 1916年冬天的战局，已经不容许任何法国人以任何借口逃避了。 马赛港的水面不很宽敞，怀抱港口的岩壁很陡峭，无论是从陆地上还是海面上看马赛港，都能为其险峻c峭丽的风景所陶醉，无论春夏秋冬。当然，如果你的船要靠泊的话，就只能用船头靠岸了。 站在高高的教堂山上，华工军团医疗队员c观战武官处机要法语秘书姚青荷充满期待的眺望海面，期待着那条载着哥哥的“河内”号商船出现。 中国远征军来了。远征军，这个词儿有多久没有出现在中国历史中了？似乎从明朝前期的征讨蒙古之战后，中国的军队就再也没有振作过，就连壬辰援朝抗日之战也是靠拖c靠耗才把丰臣秀吉的日本军队赶下大海的。历史被一群年轻的中国人改写了，他们的核心叫何向东，姚青松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份子，而姚青荷看起来却是一个逃避者。 第一批抵达法国的是远征军司令部机关和直属部队，由工兵团c宪兵团和辎重一团组成，一万余人的部队脚踏法兰西大地的那一刻，也将是所有留法学生c旅欧华侨c援法劳工们最为心醉神迷，最觉幸福的时刻。 单单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就让旅法学生会的青年们兴奋的彻夜难眠，让姚青荷始终在眼眶中包含着滚热的泪水。 “嗡嗡”一架飞机在海面上空徜徉，有气无力的抗议着——远征军早就到了法国，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无视飞行队呢？！飞机和军靴；机翼下的五色旗与迎风飘扬的五色旗c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几十名飞行员与十五万远征军之间，怎可相提并论？ 飞机机翼下还是那面五色旗，机头的法国三色圈换成了五色星与飞翼的组合图案，从今天开始，飞行员将不再是“志愿军”，而是中国远征军直属飞行队了。 “嗡！”飞机发出咆哮，贴着教堂山顶和大教堂的十字架尖掠过，同时，半空中晃悠悠的掉落一个黑乎乎的物件，正正的落在姚青荷的脚边，那是一束鲜花。 机身cj101的编号暴露了献花者的身份，前法国航空队飞行上士，现中国远征军航空队作战指挥官朱斌候上尉。捡起花束，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戴着飞行皮帽，穿着翻毛领夹克，个子矮壮的青年军人，就那么一瞬间而已，那个黄陂西城楼上的高大身影就排斥了一切。 朱斌候，名迎生，字斌候。中国学部名誉理事长马相伯老人的侄孙，著名重工业实业家朱志尧的次子，击落德军第五航空队司令官的法军空战英雄，远征军航空队作战指挥官，未来中国空军的中坚力量。如此家世，如此战绩，如此人才，与远征军司令部军政部长的妹妹，可谓门当户对，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飞行员是这么认为的，旅法学生会的同学们是这么认为的。只可惜，人一旦入了魔障，岂能以常情度之？姚青荷就是入了魔障，而且很深的那种人。 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的放大，成了一串黑点。船队打头的是一艘700吨的法国驱逐舰，紧随其后的就是河内号商船了，姚青荷能够从前独桅和并列的两根烟囱辨认出来。从得到消息之后，她就找到河内号同级商船“艾济穆”号的照片，牢牢的记住了外形特征。 捧着花束，快步下山，完全能赶得上商船靠岸，能够在第一时间把手中的鲜花送给至亲的哥哥。 码头上已经挤满迎接的人群，法国外交部c陆军部c参谋总部c南部军区司令部c马赛市长c马赛市议会议长以及法乐队早已在此迎候，还有中国驻法武官徐树铮少将c观战团长冯玉祥中将c副武官唐宝潮中校和旅法华人代表，当然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法国人，不，他们不是看热闹，而是一样的热切期盼着中国远征军的到来，为法国的安全而战。 勤工俭学发起人，无政府主义者李石曾的侄儿，留法学生会干事李宗侗站在徐树铮的背后，正焦急的向后频频打望，看到姚青荷挤入人群了，赶紧的招手示意。徐树铮感觉到身后的异常，回头一看，机要秘书出现了。按理说，麻城那地方是山区吧？第九师里那些麻城佬都是短腿儿，比如杨麻杆c洪四五那伙子人，偏生姚青荷却是一个长腿大美人儿！嘿嘿，朱斌候那小子！ 船队没有马上靠岸，驱逐舰进入港湾之后，本在码头靠泊的船只纷纷生火，待到锅炉的压力足够之后又纷纷移动，有几条大吨位的船只甚至开出港湾。这一行动只为远东来的商船队腾出横向靠泊的空间。 似乎感觉到码头上人群在期待中的焦躁情绪，河内号商船船头出现了一面五色旗，在码头上引起一越发高亢的欢呼声，“中华民国万岁，法兰西共和国万岁，中国远征军万岁”的声音由中c法两国语言吼出，《马赛曲》c《五色国旗歌》c《中国远征军军歌》由军乐队次第奏响。 欢呼声中，乐曲声中，河内号泊岸，船舷放下钢制的栈桥。徐树铮c冯玉祥和法政代表们涌到栈桥口，迎上一身少将军礼服的姚青松。 站在徐树铮背后，看着徐树铮一个个的为哥哥介绍法国人，那慢腾腾的节奏实在令人着急，总算，徐树铮闪开了，姚青松微笑着向妹妹张开双臂。一阵远比刚才更“猛烈”的镁光灯火力袭来，法国报纸记者们敏锐的抓住了这个远比单纯记录历史时刻更为吸引人的瞬间，这一瞬间，远比用千言万语去鼓吹中法友谊来得更加震撼，更加现实。 法国接受大量中国留学生，中国派出远征军到法国对德军作战，这不再是冷冰冰的c功利主义的国家政治，而是热乎乎的民间情谊，是法国人乐意接受的“伟大人性”的体现，是哥哥从遥远的东方来到法国保护留学的妹妹 “嗡嗡”那架飞机又兜转过来，在码头的上空晃动双翼，又俯冲向河内号两根并列烟囱后方，从一群群整装下船的官兵们头顶掠过，冒失的飞行员没有引来骂声一片，船上响起一阵阵叫好声，出现了一双双向空中挥舞的手臂。 官员们挪到一边，腾出宽敞的空地。 成千上万双目光注视着一队队鱼贯而下的中人。他们身上没有如少将那般穿着军礼服，而是比中国陆军常服更深的深灰绿色作训服，头戴蒙着同色薄帆布的护耳钢盔；背着同色帆布背囊，背囊上横着采用中间威力枪弹的新式7。62汉式步枪，横插着一柄工兵铲；腰间挂着三个牛皮子弹盒个帆布手榴弹容纳袋c蒙着深绿灰色帆布的水壶以及灰色的刺刀鞘；还有深绿色灰色的绑腿c深绿灰色的黄牛皮军靴深绿灰色，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与光鲜亮丽c缀着金闪闪的铜扣的法军，着实完全的不同。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马赛要塞司令部的法军上校上前拦住一名远征军士兵，打开士兵的子弹盒盖，露出满当当的黄澄澄子弹。检出一发子弹，上校放在耳边摇动着倾听发射药在药筒中的声响，“沙沙”声表明药筒中还有空隙，细碎的声音表明发射药是高效的柱状而非片状。 尽管对中国子弹比法国勒贝尔子弹短的药筒存疑，上校还是露出满意的笑容，并在伸手拍打中国士兵肩膀的同时转过脸来，把笑容展现给那些注意到这个动向的记者们。 又一阵猛烈的镁光灯“火力”袭来，想必晚间或者明天的报纸上就会出现——法军上校对中国远征军单兵装备表示满意的报道。 一旁的徐树铮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的板起脸来。姚青松也是同样的神情，对着士兵一挥手，士兵立正后小跑着跟上队伍，加入队列。 陆军部长助理c彭加勒总统的私人代表里司平注意到两位中国将军的不满，走到上校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上校站在两位中国将军面前，立正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优雅的法语”。 姚青荷翻译道：“事实刷新了法人对中人的印象，中国远征军是健壮的c装备精良的，中国远征军是真心为了履行协约国家义务和增进中法友谊而来，对此，本人再无任何疑义。” 1916年12月3日，法国南部海港城市马赛的晚报上，中国远征军的消息充斥着几乎所有版面，法军内拉上校的评语占据了头版头条，用粗大的字体写着标题——中国远征军是值得依赖的！ 正文 第345章 【寸土不让】 协约国家军队代表于十一月初在法军大本营尚蒂伊城堡会议中决议，把1917年的战局发展为决定性战局。所谓决定性战局，在各国代表的眼中略有不同。 法国霞飞将军希望把德军驱逐出法国领土，让战争在德国进行。因此，当波尔多的政府临时所在地传出消息，彭加勒总统因为1916年下半年法军的惨重伤亡和极度的财政困难，准备给以霞飞将军以元帅的尊荣，调离总参谋长职位之时，霞飞作出“催促中国远征军到达东方集团军群所辖地境，替换法军增强中央集团军群，在开春就发起1917年香巴尼攻势战役的决定。这一决定被其继任者尼维尔将军全盘接受。 英国希望进一步控制海峡，即法国北部敦刻尔克和比利时新港一带，为英国大量增加的人力c物资运输以及发挥海军作用留出空间。因此，英国远征军总司令要求法军增加在英国c比利时军队战线，即增强其北方集团军群左翼，确保英军能够集中力量发起向康布雷的突击。 英法两军经过在尚蒂伊城堡的协调，决定优先执行法军作战计划。 俄国代表日林斯基将军则继续希望英法联军在巴尔干半岛上发力，这一要求被英法两事领导人毫不客气的加以拒绝。 中国代表徐树铮将军表示，由于中国海洋运力十分有限，法国能够给以的支援也不足以让十五万远征军尽快抵达。所以，中国远征军在1917年3月以前难以投入进攻作战行动。 1916年即将结束，1917年即将来到的平安夜里，前线出现了交战双方士兵举行联欢的“不幸事件”。 12月28日，作为协约国家军队联合会议成员，姚青松少将受邀参加前线军纪调查组，到埃纳河一线巡视。这一线从西面的苏瓦松到东边的兰斯，恰好是计划中法军春季攻势的发起地。 多雨雪的冬季，堑壕内格外的潮湿c阴冷，无形中加重了已经战斗两年多的法军士兵们的厌战情绪。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厌战也是一支军队几乎拼光精锐，特别是核心军官和士官之后会发生的必然现象。非职业军人是难以承受长期战争压力和“非正常生活”的。 即便如此，法军将领们依然认为他们的军队比之“新来的东方军队”有战斗力。 与徐树铮的反应不同，姚青松乐意看到法军将领们的轻视。临走前，他与老师有一夜的长谈，他那位总是具有惊人先见之明的老师说：“法军拒绝徐树铮提出的组织精锐部队训练连续渗透突击战术之后，我们不能指望法国人在战术上作出重大改变，因此，即便西线协约国家军队得到增强，发起攻势，效果也将是微乎其微。” 何向东不看好1917年的春季攻势作战，不希望中国远征军卷入这场攻势作战当中去付出“毫无价值”的牺牲。 带着如此心态，也抱持着对法军士兵们的深切同情，姚青松少将在埃纳河北c克拉翁台地以南地区，花了整整两周的时间体验前沿生活。因为1916年的战争重心在凡尔登和索姆河，埃纳河一线成为双方军队的“休假地”，法国预备集团军群的第十集团军负责这一地区的防御，他们对面的克拉翁台地是德军第7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结合部。 尽管是休假地，两军前沿最近处仅仅相隔300余米，随时都会爆发一场在堑壕中的“火力竞赛”。这种火力竞赛往往是由德军前沿的狙击手首先挑起，因为他们在台地上，居高临下的狙击手总能找到法军这边的目标加以冷枪狙杀。一旦法军遭遇伤亡，准确的说是一旦德军阵线响起枪声，法军这边就会神经质的用机枪火炮轰隆隆还击过去，掀起一个地段的全面战斗。这种没有多大杀伤力的战斗有时候只持续一c两分钟，有时候则会持续一天c两天甚至更长时间，直到双方的高级指挥部发现部下在浪费弹药而下令禁止。 黑面包c玉米和土豆加一点动物油脂煮的浓汤，有时候会有一些蔬菜和面条，这就是前沿法军通常的伙食，一天三顿几无变化。 少将得到的待遇比之普通法军官兵好了许多，能在一个团级掩蔽部内拥有一张网状的吊床，配给的面包也不那么黑，浓汤中总有肉块，尽管味道实在没有可夸赞之处，在旁边法国人羡慕的眼神中，也他娘的成了美味佳肴。 法国确实很困难，法军的处境确实很艰苦。这个只有四千多万人口的国家，在一场旷世大战中足足坚持了两年半时间，粉碎德军“以第二次普法战争般的胜利快速灭亡法国”的梦想，把德军拖到了消耗战c堑壕战c持久战之中。法国人为此付出的代价无比惨痛，几乎这一代年轻男性都在堑壕里，每天都有年轻法国男人阵亡，有时候是几千c几万的，一批批一群群的倒下！ 军队如此，平民的生活就更加困难了。1916年的圣诞节被戏谑为“土豆节”，意思是如果某个家庭能够在平安夜里用土豆填饱肚子，那就是上帝的格外眷顾了。 待在堑壕中的时间越长，姚青松就越发觉得这个时代的中国人也是幸福的了。当然，幸福是由十五万远征军官兵将在法国浴血奋战换来c确保的！ 这一天，少将决定去最前沿看一看，他的执拗让法军团长让—皮耶中校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德军例行炮击的空挡，陪着中国少将一块儿去。 克拉翁台地是东西走向，地形普遍比埃纳河谷抬升了大约三十米高度，这一高度是由坚硬的玄武岩壁支撑起来的。如果法军要从这一地段进攻的话，首先就要考虑如何克服这三十米的高度。 法军用两个营据守大约四百米宽的正面，另一个营作为预备队。在距离德军只有三百米的第一线堑壕中有两个连和一个团属的机枪队，大约五百多人挤在四百米的堑壕中很是拥挤。于是，又有大多数人平时都待在掩蔽部里，那里有分为三层的铺位，就像中国北方人过冬时囤积大白菜的地窖一般拥挤，空气污浊。 因为双方都有狙击手存在，平时没有人愿意把头部暴露在堑壕之外。姚青松操纵潜望镜伸出两个镜头，视野中，雨后的台地显得格外清晰，铁丝网c支撑铁丝网的木桩c稍微纵深处的钢帽工事c还有一面在步枪难以准确命中距离上的德旗。 震动和“啪嚓”的玻璃破碎声混合着对面堑壕传来的枪声，姚青松觉得目镜的天然橡胶护套撞在自己的眼窝上，尽管有缓冲，还是让他觉得脑袋发晕，眼眶发痛，眼球也酸胀起来。 让—皮耶中校快速的咕哝了一句，拖着少将就走。少将却听清楚了，中校说：“又得修理可怜的潜望镜。”很显然，人家是在抱怨某人，又觉得不好明着抱怨，只能拿被德军狙击手打坏的潜望镜作文章。 少将带着歉意给出建议：“你们应该撤离这里，到埃纳河南岸去，那边的地形更加有利。” 中校坚决又无奈的说：“法国的土地，一寸都不能放弃。” 死脑筋！少将心中如此评价，当然不是针对小小的中校团长，而是冲着法军将领们去的。法德两军在此对峙，占便宜的是德军，法军连正常观察前沿敌情的机会都没有，那么，如果从这里发起进攻的话，法军前线指挥官能说清楚敌军一线阵地有几个火力支撑点？配备了几挺机枪？平时在什么位置？有无预备发射阵地？前线指挥官都说不清楚这些，如何给炮兵指示目标？观察并引导修正炮击？那么，法军发起进攻前，往往要进行几天时间的炮火准备就可以理解了——用绝对数量的炮弹轰平敌军阵地！ 轰平德军阵地的同时也就提醒德军加强预备阵地的构筑，增调援军，做好防御和反击准备。轰平德军阵地的同时，在那里留下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弹坑，成为法军继续进攻的天然障碍，对法军炮兵前进来说，比之铁丝网c地雷阵和堑壕更加难以克服。因此，步炮协同无法在短暂c有限的突破之后保持下去，最后变成步兵无依无靠的一冲向德军后备阵地，倒在机枪和速射炮的火力之下。 如果是某个中国将军搞出一套这种打法的话，别说姚青松的那个坏脾气老师了，就算姚青松也早就把他娘的给枪毙了！ 偏偏，法国佬不撤退到地形相对有利的地区，白白丧失了前沿的观察权，也就白白的把攻防作战的主动权让给处于战略劣势的德军。 寸土不让的观念害死人呐！ 观念从何而来？政治家们不允许将军们后退，后退就等于把国土让给敌人，国土的丧失会带来民意的丧失，政治家们多半就要垮台！相对来说，德军可能后撤到有利地形上，法军却绝对的不可能。 两周时间过去了，令法军官兵们尊敬的姚青松少将没有揪出一个“与敌军联欢的卖国贼”，带着对法军阵线的担忧和满肚子的话，以及一个进攻战役构想回到尚蒂伊城堡，迎接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司令官田金榜中将的到来。 正文 第346章 【看守圣路】 乱，混乱！1917年1月3日的尚蒂伊城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姚青松乘坐悬挂着五色旗的雷诺16型敞篷汽车通过岗哨进入城堡，就从那些神色惊慌c脚步匆匆c忙碌中又显得毫无章法的法军参谋军官们身上看出异样来。 “将军，德军从努瓦荣——佩罗内突出部撤退了。”一名法军少校如此说。 撤退了！德军从突出部撤退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多大规模？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当前战线态势如何？尚蒂伊城堡对此作何反应？带着诸多疑问，也带着脑中战役想定被此消息一下子击碎的愤怒，姚青松少将无视门外的妹妹，直接闯进徐树铮少将的办公室。 “又铮，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上要交卸差事，回国晋升为中将，就任边防军司令官的徐树铮却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懒洋洋的说：“等等，看你那样子着急忙慌的，急个啥呢？等伯元兄回来再说，他和范绍垓被福煦找去开会了。” 努瓦荣突出部，正是福煦将军担任司令官的法军北方集团军群正面，与之对峙的是德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集团军群的第二集团军。 姚青松没有理会徐树铮的“怠慢”，从武官的办公桌上找到地图，铺开来看了看，地图上的敌c我战线还在努瓦荣以南地区，这地图已经过时了！“蓬”一掌击打在地图上，姚青松摇头道：“索姆河战役打了那么久，那么惨烈，德军愣是一步不退，还频频反击。此时却主动让出努瓦荣和佩罗内一线，何意？” 徐树铮还是一副旁观者的腔调：“德国人要输了呗。” “我却认为，至少在德第二集团军安然撤离努瓦荣突出部的行动中可知，德军尽管面临一些困难，却还能坚持下去。笑话啊，笑话！整整一个集团军近四十个德军师（索姆河战役中，第二集团军得到大量预备队增强）几十万人的大撤退，协约国家军队方面竟然一无所知？！” “德军换将了，掌握德军的是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何参总最有兴趣（最忌惮）的两个人物。” “我知道！又铮，别那副事不关己的腔调成不成？！”姚青松表达了不满情绪，目光又回到过时的地图上，希望从之前的战线后听到的消息之间，看出德国人主动撤退的“阴谋”。去年八月，在凡尔登流干德军鲜血的法金汉将军被德皇撤职，原本负责德军东线指挥的兴登堡元帅被任命为参谋总长，鲁登道夫将军被任命为第一军需总监（相当于副总参谋长）。二人上任后露的第一手，就给以法军刚刚上任的参谋总长尼维尔将军和北方集团军群福煦将军“响亮的耳光”。 徐树铮抽走地图的同时说：“别看了，坐下说话。” 姚青松默默坐下，他必须承认自己与徐树铮之间还是有差距的，至少在此时此刻的反应上就有区别，区别就代表着差距，着急忙慌者与稳若泰山c轻松自在者相比，自然落在下风。徐树铮不是那种卸任后就不管事儿的人！ “这是一场漂亮之极的军事行动，太漂亮了！四十多万人的大撤退让拥有空中优势，战线紧密相接，与之近在咫尺的法军毫无察觉，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是用撤退行动向世界传递几个信息。第一，这是德军对协约国家拒绝和平条件的回应；第二，德军处于战略劣势，却有信心使用战术优势扳回局面；第三，撤出突出部的德军能够获得较为充足的预备队，恐怕，德军的反击已经在酝酿中了。哎，英节，你那个老师不是建议德国人大踏步撤退，以争取运动歼敌的时机吗？德国人这次大撤退，却严密的加以掩蔽，看来兴登堡并不想打运动战，而是别有玄机。” “什么玄机？” “你猜”徐树铮又拖长了语气，又是懒洋洋的了。 思索半晌，姚青松确乎猜不透德军大本营的想法。 徐树铮轻声道：“看你都着急忙慌的，被人打了耳刮子的尼维尔和福煦会作何反应？” “又铮说的对！”田金榜中将人到声到，进门来一屁股坐在圈手椅上，架起二郎腿，似乎是幸灾乐祸一般的晃荡着腿，说：“尼维尔被激怒了，他要改变原定计划，集中一切力量拉平整条战线。从新港到凡尔登，拉平，那就等于是把德军彻底驱逐出法国北部地区。” “伯元兄这个样子，像是要打胜仗的。”徐树铮以半开玩笑的方式点评了一句，说着，还顺势瞟了姚青松一眼，意思是某人还需要改进，就像徐某人这样在法国修炼一番才行。 田金榜看出姚青松的尴尬，作为“鄂系”，当然不会让姚青松的尴尬继续下去。他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把刚才姚青松铺开的地图重新展开来，拿起红蓝铅笔刷刷的画了几笔，又添加了几个符号。 如此，法国北方集团军群的第三集团军就前移了大约十三英里，抵近圣康坦。第一集团军从北方集团军群的地域调到中央集团军群西侧，也就是苏瓦松和兰斯之间的埃纳河阵线。加上原来在这一线的法军第十集团军，在兰斯的第五集团军，还计划抽调的第六集团军，尼维尔准备用增强后的预备集团军群指挥四个集团军发起攻势作战。这一战线对面之敌是德军第七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 “二位，这就是尼维尔的决断。显然，他对被德国人耍了的福煦很不满意，削弱北方集团军群而增强预备集团军群，是攻势需要，也是惩罚。” “埃纳河北岸的克拉翁台地易守难攻，以法军发起进攻战役，获得突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姚青松先做出判断，后把自己两周来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 徐树铮一边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边从地图堆里找出一份尚未翻译的埃纳河北详图，铺在大地图上，取来放大镜细细察看克拉翁台地一带的地形。五米的等高线很密集，几乎形成一条黑粗线，那就是峭壁！ “尼维尔知道，他要采取的战术是在四十公里正面上的强击，如果攻击部队在克拉翁台地被阻止，两翼部队获得突破后就可以包抄克拉翁台地，围困或者歼灭，就看他的心情了。”田金榜揶揄了一句，摇头道：“这一地区的地形都很不利，唯一的好处是德军守备力量也相对薄弱一些，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法军能把进攻准备做到德军大撤退的隐蔽程度，倒是有可能取得全线突破的。” 徐树铮微微点头，表面上认可了田金榜的乐观“如果”，心中却引用了姚青松的说法，地形不利，德军居高临下控制埃纳河谷北侧，对南边的情况一览无余，法军又如何做好“隐蔽的准备一场大规模进攻”呢？法军无法隐蔽进攻的意图，部队一调动，德军就会做出反应增强苏瓦松——兰斯战线，那么法军碰上去的就不是虚弱的德军防线，而是峭壁加铁壁！头破血流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真不知道这个尼维尔是怎么混上法军参谋总长位置的？他犯浑，老子可不能跟着他淌浑水。 “伯元，听你这么说来，莫非尼维尔要你上阵？” “上阵是不可指望的。”田金榜面色平静，语气却带着恨意。“他没空见老子，让福煦告诉我说，中国远征军第一军驻地在巴勒杜克，暂归德雷佩雷将军（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指挥。” “巴勒杜克？”徐树铮反问了一句，不等回答就说道：“凡尔登战役初期，法军就是依靠从巴勒杜克到凡尔登的次等公路运输物资c军队，保住了凡尔登。那条公路被称为圣路，派伯元兄去守法国人的圣路，充分说明人家法国人是很重视中国远征军的！” 这话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c最恶毒的挑唆。 “滚他娘的！”田金榜怒形于色的骂了一句，没有徐树铮想看到的后续“发展”，倒是面色又归于平静，点头笑道：“正好，咱们可以安心的等着参总，噢，总司令。” “伯元，有时候我很迷糊，不知道你这位大当家的怎么就如此好脾性了？”徐树铮收了“考验之心”，很认真的说：“看到你这样反应，我很放心，可以收拾起行礼滚蛋了。哎，真不知道你们跟着何向东会在法国搞出什么名堂来？” 田金榜神色夸张的看看装饰精美的办公室，撇嘴道：“边防军司令官徐中将，吃惯了法国人的酒肉，去了大草原别叫苦就好。” “哼！哼！”徐树铮重重的哼了两声，说：“北征，你们是赶不上了。” 田金榜还以颜色：“有没有北征还两说。” 北征，边防军的继续存在，是基于何向东的假设。他假设俄国因为长期战争而激发出严重的国内矛盾，一如日俄战争期间那般，而且比日俄战争期间还要严重。那么，俄国会发生内乱甚至内战，中国边防军如果不趁机作为，岂不浪费老天爷给的大好机会？！何向东在少数高级将领作出假设时，并未透露他另一个更加严重的担心——未来的苏俄会被沙俄更具威胁！ 徐树铮知道田金榜如此说话的意思——徐又铮，你就看着咱们远征军在法国建功吧！您那儿，搞不好没戏唱！ “英节，给他记下，田伯元竟然敢质疑你老师的战略预判？！” 姚青松自觉身份还不能真正的与二人比肩，忙连连摆手表示不参与你们胡闹。徐树铮和田金榜看他状貌，各自“嘿嘿”笑了两声，玩笑就是玩笑，徐树铮考验了田金榜，田金榜也觉得徐树铮这个不怎么带兵的家伙，也着实是个方面人才，嗯，参总的眼光和判断总是不会错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47章 【窝囊的会面】 法国上马恩省杜勒望堡，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上将刚刚从尚蒂伊城堡军议完毕，回到自己的司令部，就得到“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将前来拜访”的电报。 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抽了好几根香烟，又喝了好几杯红酒，德斯佩雷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应付“政治地位高于集团军群司令官的下属集团军司令”。 中国政府对派出远征军参与欧战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以其军队总参谋长为远征军总司令官，足以说明中国政府的重视程度。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中国是协约国之一，中队总参谋长的地位与法军参谋总长相当；同时，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的地位也应当等同于英国远征军总司令或者法军总司令。按照这个说法，德斯佩雷上将应该以下级的身份到火车站迎候何向东上将。 中国远征军有六个师另三个旅，还将在法国增加一个师级补充司令部，规模上与比利时国王阿尔贝指挥的比利时集团军六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相当，也就是一个集团军。尚蒂伊城堡的军事会议决定，把中国远征军划入东方集团军群，替换出至少五万法军到中央集团军群和预备集团军群，定于四月发起埃纳河战役。照此决议，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又是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下属。 第一次见面，德斯佩雷将军该当以上级还是下级抑或干脆平级的身份与何向东将军握手呢？ 以何种姿态见面其实不是多大的问题，德斯佩雷将军最大的烦恼是——如何拿出中国人要求的一个重炮旅和一个辎重旅装备？ 霞飞将军在政府的强烈要求下答应了中国人的条件，可霞飞将军又被政府荣升为元帅退居二线。接任的尼维尔将军一心组织一场规模庞大的进攻战役，把原本答应给中国人的装备连同东方集团军群主力部队一并调走，却让为其解决困境，勉强接受中国远征军列入麾下的德斯佩雷将军来应付局面。 这世界，尽是老实人吃亏，为难。 没等德斯佩雷将军作出决定，何向东上将的军队已经驶入城堡。事到临头，德斯佩雷将军也不去考虑什么地位c姿态的问题了，匆忙间整理军容，下楼，迎到门口，五十一岁的法国上将与三十一岁的中国上将互相敬礼后握手。 “费朗索。德斯佩雷上将，战前是法国陆军第一军军长，在1914年8月的边界战争中脱颖而出，率部成功掩护第五集团军撤退，摆脱德军的追击。随后被任命为第五集团军司令，在马恩河战役中表现突出，粉碎了德军击败法军的图谋。1916年3月升任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冷静而果决，是这位将军的特点。” 得益于徐树铮的前期工作，在何向东的脑子里，牢牢的记着法军上将的简历。而且，徐树铮在马赛登船前，何向东下船时留下一句预言——尼维尔攻势必然失败，尼维尔本人将成为法国白里安政府的毒药。 认可徐树铮预言的何向东必须考虑到当前中国远征军在法军将领眼中的地位问题，要改变现状就需要机会，机会由尼维尔创造出来时，中国远征军还得有途径来证明自己的战力，由“信任”中国陆军和被何某人信任的c合适的法军将领出面提及此事，肯定比何向东自个儿当王婆来得有效。 在去尚蒂伊城堡之前，先到杜勒望堡拜访德斯佩雷将军，何向东的想法不仅仅是顺路这么简单。 “将军，我是代表中国远征军向将军领受任务的。” 德斯佩雷的烦恼结束了，他生怕遭遇的是一个年轻冒失的c把政治地位与军事统辖指挥关系混淆的中国上将。热情的寒暄着，德斯佩雷c何向东互相介绍了双方的“随员将领”，而后步入城堡宽大豪华的大厅，这里早已经被布置成为作战室。 满墙的五万分之一法国北部c东部全图，巨大的东部战线沙盘是作战室的核心。 德斯佩雷将军亲自为新来的集团军司令官介绍战况： 截止1917年2月，协约国家军队的部署从西到东为——比利时新港到伊普雷为比利时集团军六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法军则由第三十六军替换了疲惫的第十二军；伊普雷到鲁瓦为英国远征军的第2c第1c第3c第5c第4集团军，共有六十二个步兵师c两个葡萄牙步兵师和五个英国骑兵师。法军则负责从鲁瓦到贝尔福战线，分为三个集团军群战线，即福煦将军的北方集团军群c贝当将军的中央集团军群和德斯佩雷将军的东方集团军群，拥有十个集团军一百零九个步兵师和七个骑兵师，从西到东的序列是第3c第1c第5c第6c第10c第4c第2c第7c中国远征军和第8集团军。西线协约国家军队共有一百七十九个步兵师，总兵力四百五十多万人，拥有一万门以上的轻炮，六千八百多门重炮和五百多门超重炮。 德军的情况是，从北海边到苏瓦松由王储集团军群负责，辖第四c第六c第二集团军；苏瓦松至凡尔登由皇太子集团军群负责，辖第七c第一c第三集团军；从凡尔登到瑞士国境线由符腾堡公爵集团军群负责。 德军主动撤出努瓦荣突出部，“受辱”的尼维尔将军决定专门编制预备集团军群负责此次攻势作战，特别是从东方集团军群抽调了大量火炮c机枪和强力作战部队，法国政府答应给中国远征军的162门重炮和244辆汽车泡了汤。 聆听着的何向东一直面带微笑，并没有因为重炮和汽车的事情向德斯佩雷将军发难。尼维尔将军破坏了两国政府决定的事情，那就让胡惟德公使和冯玉祥中将c唐宝潮中校去解决，咱犯不着给德斯佩雷将军治气。 看看，德斯佩雷这个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也当得挺恼火，挺没面子的！东部战区不会有重大作战任务，第7c第8集团军各部被抽走骨干，补充进去的不是新兵就是殖民地第二军的刚果c阿尔及利亚部队，甚至有安南步兵组成的131c132两个师。 嗯，看看吧，法军将领们把中国远征军当做刚果c阿尔及利亚和安南部队一般看待了。 何向东不指望第一次见面就解决一切问题，他是来表态的，是来接受任务而非提出指责。指责，改变，还是等徐树铮的预言显灵之后再说。 “集团军群对中国远征军的部署是，第一军之第一师替换法107师，第二师替换122师，第三师驻巴勒杜克为预备队；第二军替换俄国第一c第三旅和法军第83师。如此，中国远征军沿着默兹河西岸从北到南配置，防御正面为七公里，正对德军据守的圣米耶尔突出部。集团军群司令部要求远征军随时提供不少于两个师的机动兵力，为集团军群司令部预备队。” 德斯佩雷上将一边说，一边注意中国上将的神情变化，特别是提到提供师作为集团军群预备队时。可喜的是，中国上将的神情没有变化；可虑的也是如此。据说，东方人是含蓄的，他们喜怒不形于色，喜欢用旁敲侧击的办法来表达真实意图，还听说他们有一种腹语之术，专门跟人打哑谜。 包括德斯佩雷上将在内的大多数西方人搞不清楚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区别，对中国除了旧有的落后c野蛮（来自于1900年）c软弱可欺的印象之外，缺乏进一步的了解。 “阁下，中国远征军接替防线，有堪称最完善c优良的堑壕体系，您的工兵部队甚至可以不同镐锹就能让十五万军队过的很舒服。” “非常感谢集团军群司令官的安排。”说着话，何向东并了脚后跟发出声响，暗示这次领受任务的会面可以结束了。 德斯佩雷指点左侧一名少将说：“布勒少将负责安排中国远征军的补给。” 何向东看向自己的随员，其中包括担任法国驻华武官不久就被任命为专任联络官的阿方索少将。他向阿方索点头示意，补给的事情还是法军少将跟法军少将接洽为好，远征军后勤司令部只需向联络官提要求即可。 气氛融洽的午餐会后，何向东一行离开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前往巴勒杜克远征军总司令部，在完成集团军群司令部交给的布防任务，安顿好部队之后，才会去尚蒂伊城堡参加协约国家军队领导人会议，决定尼维尔攻势的战略。 旅途，汽车上。 何向东在前排抱着膀子打盹，后排的副参谋长傅良佐少将悄声问第二军司令官蔡锷中将：“松坡兄，老总怎么不提重炮？童绪鹏的部队在马赛已经逗留一周多时间了，没有得到重炮分配，六千官兵难不成就那么等下去？” 大炮兵的陆军，今儿到了号称陆军强国的法国，居然没有重炮分配！？这让已经习惯于运用炮兵决胜和步炮协同战术的中国远征军情何以堪呐？ 蔡锷看着前排何向东扯了军帽盖在脸上后，露出的大半个后脑勺，在大沽口登船前，总司令官和所有远征军官兵一样都剃了光头，一个月的海上旅行后，光头上已经有了寸许长的头发，一根根的短发有些像刺猬的尖刺。这一感觉，来自于蔡锷对何向东的认识，在他看来，何某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副参谋长的问题，蔡锷不想回答，偏头笑了笑，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后，也摘下军帽扣在脸上，头一扬，双臂一抱，打盹！ 正文 第348章 【不错的合作者】 蔡锷对日本陆士的学弟傅良佐不感冒，起因还是蒋方震被段祺瑞排挤而悲愤的在保定军校师生面前开枪自杀；之后是留在北京的蔡锷被袁世凯利用来压制段祺瑞，造成段c蔡两人之间几无私交。 在蔡锷看来，傅良佐没有资格出任远征军的副参谋长，镀金是其一，段祺瑞不太放心远征军长期在外而布设钉子是其二。反正，他是怎么看傅良佐都不顺眼，却又不得不照顾何向东的存在和选择，勉强应付之。 问题的答案就那么简单，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说明傅某人的能耐确乎不济。 中国远征军来到法国参加欧战，势必要服从协约国家军队的大战略。战略决定了要全力发起埃纳河攻势作战，则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都要朝埃纳河战线投放，包括原本许给中国远征军的大炮和汽车。 徐树铮不看好埃纳河攻势，何向东对徐树铮的看法持肯定态度，蔡锷略一深思就能得出相同的结论。政治领导军事，军事服从政治，这是一个国家和一支国家军队的常态，正常之极。可是政治干涉军事，那就错了！法国白里安政府因为战争持续而需面对军队厌战c民众不满，生怕前线一个不好的消息就点燃一座蓄势爆发的火山，故而强令军队不得放弃一寸国土。这就剥夺了军队将领们的操作空间，德军则利用这一点选择了有利地形作为阵地，形成地利和战术的双重优势，堪堪抵挡住协约国家军队的战略优势。 战争是一门科学，一门综合了许多科学门类的军事科学，外行人横加干涉的结果只会延长战争，增加战争带给国家和人民的痛苦。 如此说来，被白里安政府陆军部长潘勒韦捧上总司令宝座的尼维尔将军，日子过的也并非如表面那般风光。 选择在地形不利的埃纳河战线实施突破，那是因为努瓦荣一线的突出部消失，法军进占德军大肆破坏后的放弃地需要时间才能建立防御，完善交通和储备足够的军火c辎重，支撑起新的进攻作战所需。故而法军在短期内无法在那里组织有力的进攻。再看东方集团军战线，此处从1914年以来就没有激战，去年的凡尔登战役中抽调了东方集团军群不少精锐，新补充的士兵刚刚熟悉了战争又被抽调到埃纳河攻势中，那么，东方集团军群的战线最好就是“新兵训练营”。 话说回来，中国远征军到这里来熟悉法国地形c民情和堑壕战，倒也非常合适。 回到正题，法军难以在努瓦荣一线发起进攻，又不可能在新兵训练营发起进攻，那就只能在埃纳河发起进攻了。进攻，是战略需要，是法国人心中急切希望把德军赶出去的心理驱使，满足了这个心理，岌岌可危的白里安政府就稳定了。 法军在方方面面的因素作用下发起的埃纳河攻势，注定是一场悲剧。 但是在杜勒望堡高高的天台上目送中国远征军总司令车队远去的法国人不这么认为。 感觉到德斯佩雷将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布勒少将说：“真不明白霞飞元帅怎么会把162门重炮和244辆卡车配给中国陆军？幸运的是中国上将没有提及此事，否则我们的部队将不得不把这些东西交给中国人了。” 德斯佩雷上将皱着眉头瞪视布勒片刻，转头看向中国将军车队消失的北方，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霞飞元帅错了，也对了。” “阁下。”布勒少将一头雾水。 “亲爱的布勒，你对中国人的感觉如何？” “他们”布勒少将竭力搜罗脑子里对中国将军一行的印象及感受，缓缓的说：“何将军是一位标准的军人，他的随员也是标准的军人，可是他们太年轻了，缺乏在军队中长时期的历练和经验沉淀，未必能对付德军。” “霞飞元帅就是如此设想的。中国陆军装备的重炮全部是仿造德国克虏伯，口径150与德造火炮通用，弹药也是一样。当中国陆军把他们的大炮带到法国战场上来时，我们不能不考虑到一种情况，万一中队被德军击垮，他们的火炮落入德军之手，将会立即投射炮弹到法军阵地上。我们的155口径火炮就没有类似的顾虑。” 布勒恍然大悟，一副被霞飞元帅的远见卓识而折服的样子。 “司令官，那你为何说元帅错了？” “我们都看错了中队，何将军c蔡将军的眼神中分明溅射出一种不屈的意志，让我不由得想起他们新近挫败了日本军队。我想，他们至少比俄军强一些吧？值得我们配给相当数量的重炮。” 布勒少将总算明白过来——霞飞元帅提拔的上将原来并不赞同元帅对中国远征军的看法。在天台上目送中国将军的车队远去，何尝不是上将希望中国远征军真的能为法军守住七公里的阵线？那么，德军如果察觉对面的法军换成了中国的军队，会否发起一场进攻呢？ 七公里正面，在防御作战中，通常配置是一个法不超过三个师，而且是二流甚至三流部队。战争打到现在，敌我双方统帅部都习惯于把最精锐的部队掌握在手中作为预备队。 想到这里，布勒少将惊讶的看向上将，上将恰好也转眼看向少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触，似乎 “司令官阁下” 德斯佩雷上将摆手阻止布勒少将，说：“从何将军和他身边的军人身上得到启发，使我改了主意。希望，师作为预备队的决定不是错误的。亲爱的布勒，尽快给中国远征军以必要的补给，最少一个战役基数。” 布勒少将又明白了一些东西，他之前根本就不曾想象过的东西。德斯佩雷将军绝不愿意在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任上成为配角，让东方战线继续成为新兵训练营。在尼维尔将军组织埃纳河攻势的同时，东方集团军群被削弱了，中国远征军填补了七公里的战线，法军高层尚且信不过中国远征军，德军恐怕就更不相信中国远征军有多强大的战斗力了，那么对于德军来说就是战机。既然预见到这一情况，德斯佩雷将军就想利用德军可能会对巴勒杜克战线发起的进攻，把整个战略的重心或多或少的向东牵引。 “上将阁下，我认为此事必然会惊动尚蒂伊城堡。如果尼维尔将军洞悉你的意图，会否影响他对你的看法呢？” “凡尔登战役的教训告诉我们，必须在巴勒杜克储备一定数量的弹药和军需物资。至于，让中国远征军驻防巴勒杜克一线，那是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的决定，尼维尔将军可能提出建议，却不能强迫我们改变部署，布勒将军，明白了吗？” 布勒何尝不想在“没有战事”的东部战线上争取战功？此时见德斯佩雷上将如此态度坚决，当然要表达出绝对服从并欣然领命的态度。“是！我立即办理！” 少将离去后，上将并没有离开天台，而是依靠着天台的花岗石矮墙，手指在花岗石上自由的敲击着，陷入他自己的思考之中。 霞飞元帅失去对法队的控制，尼维尔依靠在凡尔登战役后期收复杜奥蒙炮台的功绩而受宠，又说服了英队将领们，使得意图统一西线协约国家军队指挥的法国政府选择尼维尔作为霞飞元帅的继任者。 然而在德斯佩雷将军眼里，尼维尔中将却是才能平庸者。尼维尔中将选择作为预备集团军群指挥官的夏尔。芒让中将虽有才能，却过于极端的抱持着“炮兵进攻，步兵占领”信条，无视德军机枪和速射炮的威力，盲目的组织进攻作战。凡尔登战役中法军惨重的伤亡，何尝没有贝当c尼维尔c芒让等人盲目进攻的因素？ 不看好埃纳河攻势作战，希望自己能够再一次“脱颖而出”，德斯佩雷将军酝酿中的计划，把中国远征军作为一颗重要的棋子，也是最后的赌注。 要么，中国远征军在德军的猛攻中崩溃，那时候的德斯佩雷将军不会派出一兵一卒增援中国人的，他会在巴勒杜克西侧构筑新的防线堵住突破的德军，维持东方集团军群的战线。 要么，中国远征军挺过德军的猛攻，挫败德军的攻势。那时候掌握在德斯佩雷将军手中的预备队就能发起反击，击破久战疲惫的德军，就有极大把握能够在反击中削平“圣米耶尔突出部”，在悲观的埃纳河攻势之外创造奇迹。 这一想法才刚刚因为中国远征军司令官的来访而产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完善c实施。在没有充分把握之前，上将不会向布勒少将和盘托出，甚至于，他不想对任何人说起他的谋划。 法国将军在天台上的谋划，并没有瞒过何向东，他一上车就蒙着眼睛打盹，其实是集中精力回想与德斯佩雷会面时的每一句话c每一个眼神。 不得不说，德斯佩雷留给何向东的印象着实不错，特别是把中国远征军部署在圣米耶尔德军突出部当面，尤其符合徐树铮提出的“在圣米耶尔打一个成名战”的想定，正正的迎合了何向东的口味。 徐树铮有此想法，难道德斯佩雷就心甘情愿的充当尼维尔的配角？难道东方集团军群就能长期忍受圣米耶尔突出部的存在？如鲠在喉的滋味也能让德斯佩雷上将“成瘾”？不可能！ 抽出师作为集团军群预备队，这一要求暴露出德斯佩雷的野心！这老小子，有料！跟他合作远比跟尼维尔合作有趣的多！ 杜勒望堡之行，收获不小哎 正文 第349章 【攻防之道】 巴勒杜克的萨文思旅馆被法方征用后交给中国远征军作为总司令部。 在旅馆三楼的天台上，用望远镜向东看去，默兹河西岸的高地遮蔽了河谷和东岸的沼泽c树林c溪流c平原。高地由德军占据，形成一个突入河西16公里的楔子，掐断了巴黎——南锡铁路和凡尔登——土尔铁路，造成凡尔登——贝尔福一线法军无法自如调动的局面，也造成刚刚开到此地接防的中国远征军几乎就在高地德军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被其一览无余。 法军通报，驻守圣米耶尔突出部的德军为新建之符腾堡公爵集团军群的第五集团军，指挥官是马克斯。冯。加尔维茨炮兵上将。 何向东仅仅在天台上看了一会儿，就知道仅仅凭借十五万中国远征军无法对十六公里的突出部发起决定性突击。因为从正面进攻突出部是仰攻高地，即便成功也是击溃战而非歼灭战，最好的战法是从默兹河的上下游实施对向攻击，像剪刀一样把突出部从德军防御体系中剪下来，拉平默兹河西防线。 对向攻击，两个攻击作战正面都在二十公里左右，总的进攻正面就是四十公里。法军总司令尼维尔将军在埃纳河准备的攻势正面也是四十公里，却动员了七十多万法军，七千多门火炮和八个营两百多辆坦克，这一数字还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增加。 十五万缺乏重炮的中国远征军无法对圣米耶尔发起进攻，只能居于防御的地位。而且，担负的防御任务是高地西侧七公里，屏障巴勒杜克的地段，也是居高临下的德军如果发起攻击，最容易选择的“突破点”。 看到如此地形的何向东，算是彻底搞清楚德斯佩雷将军的“阴谋”。 打防御战，这是何向东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他故意拖延谈判拉后参战时间，避免中国远征军参与凡尔登和索姆河的战役，就是想等到协约国家军队彻底占据上风，抢占了进攻先机之时才加入进来，以发挥中国远征军的“进攻特长”。组织良好的进攻完全可以避免重大伤亡，而被动的防御和对某要点的反复争夺，才是“绞肉”，一如凡尔登战役被称之为“绞肉机”。 把伤亡总数控制在两万的海口已经夸了出去，面对德斯佩雷给出的防御难题，何某人挠头了。 高级军事会议在萨文思旅馆召开。 参加会议的有观战团长冯玉祥中将c观战武官李根源c韩建铎c方本仁c李俊魁等人；远征军参谋长张孝准少将c副参谋长傅良佐少将c作战主任参谋张少雄上校c特勤作战参谋邓铎上尉，后勤司令汪庆辰少将c参谋长张子襄上校；第一军司令官田金榜中将，参谋长范绍垓少将，第一师师长邓国泰少将c参谋长杨杰上校，第二师师长翟彪少将c参谋长徐祖诒中校，第三师师长吴佩孚少将c参谋长杨森中校；第二军司令官蔡锷中将c参谋长殷承獻少将，第四师师长冷遹中将c参谋长何遂（观战团调任）上校。第五师（川滇）c第六师（豫鄂）和重炮旅等部尚未到达，故主官和幕僚长未能出席此会；军政部长兼宪兵司令姚青松少将还担负着联络工作，在尚蒂伊城堡等着阿方索少将，也无法出席此会。 “既来之则安之，服从战略全局执行防御任务，是总司令部的决定。”主持会议的何向东开门见山定了会议基调，免得听到一些老部下骄狂的叫嚣。“四百六十多万协约国家军队中，我们只占了3，不能指望97来服从3吧？” 总司令的目光扫过张少雄上校，张少雄低了头，不敢吭气。他是领率司令部机关随姚青松第一批到达的，对法国了解要深一些，也受到徐树铮c姚青松的影响，认为尼维尔的攻势完全就是瞎扯淡。一路上，这位参谋主任没有少说怪话，自然的成了出头鸟。 何向东盯着张少雄，直到上校的耳根子开始发红了，才说：“你来说说尼维尔将军准备的春季攻势吧。” “是！”虽然低着头，张少雄也知道总司令点名那个出头鸟是谁？当即起身，立正后走向地图，从好心的邓铎上尉手里接过指挥棒，指点道：“从苏瓦松到兰斯四十多公里的阵线，大多在埃纳河以北地区。埃纳河是瓦兹河的支流，常年径流宽度在50米左右，两岸山峦起伏，北岸为谢曼—德—达姆山脊和克拉翁台地，南岸为马尔梅松台地，除了苏瓦松到拉昂的铁路之外，整个战区还有一条并行公路和一条小径，相传小径是法国国王替公主修建的，专门为了公主能够观赏埃纳河两岸的风景。因此，法军中有人把此战称之为贵妇小径攻击战。” 张少雄稍微停顿了一下，从地图中检出姚青松少将标记过的地图，由邓铎钉在地图墙上。 “诸位请看，山脊c台地和沼泽c河谷间小块平地夹杂的地形中，德军占据高处，法军将要发起仰攻，法军远程火炮却只能在南岸建立阵地向北岸的德军轰击，一旦前沿法军获得突破，法军重炮兵就得通过一座铁路桥座公路桥向埃纳河北转移，展开，再行轰击德军纵深阵地，掩护步兵突击。渡河，是法军步炮协同作战中无法克服的巨大障碍。” 似乎要充分论证尼维尔准备的攻势真是瞎扯淡一般，张少雄上校又检出一份地图，还是由邓铎上尉挂出来，这却是一份法国北部地区的年降雨量曲线图。 “春季的法国北部地区多雨，从三月到五月的降雨量占全年降水量的35，埃纳河谷地区的降雨除了西风带来的潮湿气流之外，还有地形抬升变化的地形雨，雨量比平原地区多出15左右。多雨c多雾c多倒春寒是埃纳河谷春季的常态，在如此季节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势必影响炮兵观察，削弱炮火准备效果，对防御者来说却大为有利于机枪和轻炮的直射。” 降水量曲线地图又被扯下来，换上一幅此时还是协约国家军队绝密文件的“进攻准备”地图。在更换地图的同时，与会者们纷纷交头接耳，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何向东很满意张少雄以标准的参谋主任姿态作会议讲解，如果所有的军c师级参谋主任都如张上校一般的话，何某人就可以离开巴勒杜克到尚蒂伊城堡过舒心的日子了。 “法军集中了第四c第五c第六c第十集团军全部和第一集团军大部，第三集团军也将发起配合性的佯攻。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准备无法瞒过占据高地的德军，法军进攻的是有准备的德军。尼维尔将军宣称在48小时之内突破德军防御，预计付出代价在一万人以内。徐树铮将军根据2月初的法军作战会议决议估算，法军不可能在48小时之内完成全线突破，也不能具备连续突破的能力，必将付出沉重代价获得有限的突破之后，陷入长期的c处境极为不利的战斗。” 何向东适时示意，走到地图前，等张少雄回座之后，说：“凭心而论，在埃纳河发起攻势是有必要的。协约国家的战略优势越来越显著，对陷入苦战多年的法国人来说，尽快的胜利结束战争已经成为主流的c高涨的民意民情，而以进攻把握战略的主动权也是战略优势下的必须。在法军负责的阵线上，可供尼维尔将军的选择太少！此时此刻，在春季来临之时，没有比埃纳河北岸更加合适的进攻地区了。” 第一军各师的与会者纷纷表示赞同，他们已经达到法国一个月的时间，能够体会到法国老百姓在战争中无奈和艰困，没有土豆的平安夜是难过的，长期生活在战争的威胁之下，随时听到家中男人阵亡c负伤的消息，已经把人的战斗精神摧垮。只要接触一下法国家庭，你就会发现，每一个家庭都几乎一模一样，没有青壮年男子，只有老人c妇女和孩子；没有足够的谷物c肉类，杂粮成为法国人维生的主食；没有马匹c车辆，这些东西早已被政府和军队征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第一军各部就出现了十三起夜不归宿事件，充分证明总司令坚持设立宪兵司令部的正确，打消了此前将领们还或多或少存在的抱怨。 没有青壮年男子的法国城市c乡村是中国远征军士兵的天堂。 法国人渴望结束战争的心理需求已经放大了极限，政府如果不能加以满足或者说是某种程度的安慰，比如一场进攻作战的胜利突破，夺回了一些国土，那么政府本身的存在就是问题了。 战争打到这个份儿上，法国人也难啊！否则，怎么会有中国远征军的出现呢？ “从这次会议之后，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里，不准议论埃纳河的春季攻势。全体官兵只有一个任务，做好在默兹河西岸的防御和防御反击准备。另外，管好你们的弟兄，嗯这个，告诉他们，没有一场拿得出手的胜仗之前，别厚着脸皮在人家法国姑娘的面前晃来晃去，成何体统！” “轰” 会场上笑作一片，总司令是啥意思呢？大家都知道，得了，执行命令吧！ 正文 第350章 【战书的回应】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德斯佩雷上将没有吹牛。 面对德军在圣米耶尔突出部的法军阵地构筑良好。虽然地形上处于低位，被德军时刻监视着，但是前后相距五公里的两道防线都各有三道堑壕。 堑壕底部是钢制和木制的框架垫高，挖出排水沟后铺设木板，护壁也是由几层木板夹圆木柱子构成，尤其是在加顶的掩蔽部c避炮洞c弹药囤积点c前沿指挥所位置特别牢固，显示出法军已经把野战筑城技术发挥到当前技术条件下的极致。 在阴雨绵绵的法国春天里，这里相对法比边界的低洼地区和埃纳河谷地区要干燥一些，加上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特别关照，中国远征军不缺补给，官兵们在堑壕里的生活也较为舒适。 相对舒适的生活环境还因为减少了防御兵力的原因。中国远征军各级指挥官完全不能理解法军那种堑壕里堆满人的做法，在弹性防御战术思想指导下，第一线堑壕的前方是前哨的单兵掩体和简易防炮洞，只有少数值哨人员驻守，他们的武器通常是一挺14年式轻机枪。第一线堑壕还是被看做“掩护阵地”，堑壕前面是密密设置的铁丝网，留有少量的固定缺口供值哨人员进退；铁丝网后面是几组木制的拒马，拒马之间也张挂着有刺铁丝，堑壕里通常是一个步兵连负责四百米的正面，他们平时就拥有九挺轻机枪和三门迫击炮，此时又增配了两到三门法造37堑壕炮。 大多数情况下，一个在前沿的连队会得到团机炮营的一个重机枪班加强，重机枪班长肯定为上士，分为两个战斗组两挺重机枪，全班一如既往的保持鄂东革命军大编制机枪班的传统，为十九个人。 中国远征军缺乏攻坚的重炮，直到4月初的几天里，重炮旅长童绪鹏和官兵们还在马赛逗留。师属炮兵团却是有装备的，75野战加农炮c野战榴弹炮是每个团各18门，还有105榴弹炮18门。6门炮制连，54门火炮编制的师炮团也已成为传统。 炮兵的使用权下发到师级，在前沿与敌接触的四个师都把三分之二的步兵和几乎全部炮兵（步炮兵除外）集中在师指。每个师在第一道堑壕和前地的兵力只有一个加强营，第二道堑壕也只有一个营，第三道堑壕是两个营，总数为四个营的部队由一个旅级指挥部统辖，旅指挥部全面负责第一道防线并联系炮兵。 整整七公里的中国远征军防区的第一道堑壕里，只有3500人据守，平均两米一个人，比之法军通常会放置一万人左右的做法，中国官兵们当然觉得法国佬构筑的堑壕里无比的宽松c舒服了。 饱暖思。这不，在上级三令五申之下，还是有色胆包天的家伙偷偷溜走，肯定不是当逃兵，身在法国，逃兵能逃到哪里去呢？ “滚进去！”一名宪兵中尉一脚把上等兵王文忠踹进掩蔽部，滚地葫芦般的王文忠惹得正在打纸牌贴胡子的官兵们哄堂大笑，等大笑的他们看到王文忠额头上写的两个字后，更是笑得满地打滚。 “淫贼”。 尼玛，宪兵们也太他娘会惩罚人了。抓了偷腥的，不关黑屋子，不体罚，不用作检讨，只需在额头上写那两个字保持三天就完事儿了。谁要遮掩，擦拭，那就对不住喽！依然不关黑屋子，不体罚，不用作检讨，收拾好背包，以逃兵的名义上船，回国。 也许是笑声惊动了高地上的德军，“啪啪”几声枪响。官兵们收住笑抓起武器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等着少尉排长李绍章踏着弹药箱顶开掩蔽部角落的“活动顶盖”，探出半个头去看了看外面。少尉摆手作势，各人该做啥就还做啥。 “王文忠，你搞了哪个？” “上面说了，等打一场胜仗之后再去法国娘们儿面前晃荡，你小子咋就那么猴急呢？” “看看，看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真是，额头上写了那两个字的王文忠大咧咧在铺上一坐，掀开饭盒的盖子，用光亮的里层作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额头，很满意的“嗯”了一声说：“这字有点像文书写的。” “等文书来咱们排，让他写来瞧瞧，如果像就饶过你，不像，那弟兄们就在他屁股蛋子上刺那两个字。”李绍章说着话关上顶盖跳下弹药箱，嘿嘿笑着说：“下回你再去，法国妞儿问你屁股蛋子上写的是啥，你咋说？” 王文忠翻着白眼说：“英雄。” “噗嗤！”一个正在喝水的弟兄呛住了，喷水的同时把手里的搪瓷茶缸往王文忠砸去，王文忠躲开茶缸却没躲过飞溅在身上的水，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装着委屈的样子说：“本来嘛，你们和那些宪兵没胆子去，我去了，替咱中国爷们儿争了光，不是英雄是啥？” 李绍章摆手止住要上前“教训”某人的弟兄们，说：“我说，你那法国妞儿长得怎么样？叫啥？好看不？要是揣上了怎么办？” “他，他，还有他们都见过，叫露易丝，排长，这名字好听吧？”远征军编训时专门学过法语常用语，王文忠说起洋名字来还颇有几分味道，也是，若是说得歪瓜裂枣，估计也没法国姑娘看得上他。 “嗯，好听！我问你，揣上咋办？毕竟是你的种。”李绍章不想为难王文忠，相反的，他对胆子大的王文忠还有几分欣赏。本来嘛，老子是来打仗的，法国佬把老子摁在这堑壕里算什么一回事儿？难不成轰轰烈烈的万里远征就在堑壕里混个几年回去了？弟兄们都是活生生的汉子，闲得无聊时，哪里经得起那些寡妇c姑娘们勾引呢？不过嘛，上头是有命令的，莫要远征一回，留下一大堆乱摊子归宪兵司令部去收拾，也莫要十五万人出来，回去就是三十万人甚至四十五万人了。那样的话，乐子就闹大喽！ “排长，我想打仗得个法国勋章。”王文忠这么说着，又想起这两个多月来的堑壕“和平生活”，打仗立功得勋章的机会似乎越来越渺茫了，已经对露易丝用心的他哪能不急？法国政府也管不着民间的这些破烂事儿，干脆给出一个规定，中国远征军的官兵们如果建立战功，得到法国政府颁发的勋章，就有“资格”把相好的娶回中国或者自己留在法国。 “你不打算回去了？” “回！当然回去！家里还有老娘和妹子c弟弟，一大家子人呢！“ “这还成个话。”李绍章笑着赞了一句，正要借题发挥把王文忠树为榜样的，却听头上的掩蔽部顶盖发出“嗙”的一声响，众人吓了一大跳，又纷纷抓起武器跳起，只等排长一声令下。哪知声响过后就没了动静，准确的说，那声响变成了一种轻微的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 “谁去看看？”李绍章问了一句，王文忠起身就出了掩蔽部，向东边高地看了一眼，一跺脚跳起看了看，说：“有个铁筒子。”接着翻身跃上掩蔽部的顶盖，就势快速翻滚起来，翻滚间眼疾手快的抓住铁筒，跳下堑壕。 高地上的德军明明看到下面的情况也没有开火，距离四百余米，用重机枪一通打，就算王文忠属猫的有九条命也不够送。 李绍章接过铁筒掂量了一下，轻飘飘的，不可能装着，再看铁筒子上有刺刀扎出的洞，显然对方不想让中国人误会里面装着毒气。打开来一看，一卷纸张写满了德文字母，说的啥呢？不知道！只能往上交。 德第五集团军司令官加尔维茨炮兵上将写给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的亲笔信，三天后，也就是4月7日送到何向东的手里。此时，他正在法国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部所在地蒂埃里堡拜会尼维尔将军和芒让将军，顺便观摩这一场进攻作战。 战役已经由凌晨发起的炮火准备揭开了帷幕，只是蒂埃里堡距离前线足足有四十公里，又有一连串的高地阻隔，倒是一点炮声都听不到。 何向东得到的信已经不是加尔维茨的亲笔了，张孝准把信件翻译成中文，以工整的毛笔小楷誊写在信笺上，一眼看去倒是赏心悦目。至少，何某人是绝对没本事写出这么一手漂亮毛笔字的。 信，是潘正道写给菲力中校的信在德军将领中引起反响之后，在此时的恰当回应。加尔维茨炮兵上将表示“理解中国的立场和中国远征军与本部的对峙”，建议双方以骑士精神来进行这一场“迫不得已”战争，保证德军会如中国善待德侨一样善待中国战俘，相信中国远征军也会作出相等的回应。最后，炮兵上将希望在战争结束之后，以职业军人的身份与中国同行亲密交流。 信，来得不早不晚，恰恰是在法军发起进攻之时。 信，加尔维茨炮兵上将在信中表达意愿的同时，何尝没有隐含着威胁之意，似乎，德军已经准备着发起一场对巴勒杜克的攻击，以作为法军发动埃纳河攻势的回应。 总之，何向东从信里嗅出了浓浓的火药味儿。 正文 第351章 【糟糕的开局】 中国古代有许多咏赞春雨的诗句，民间更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可在1917年4月的埃纳河两岸，法军却把“如约而来”的绵绵春雨称之为“霪雨”。 细密落下的雨水湿润了泥土，无数双脚踩踏之后，大地一片泥泞。肉眼看向远处是蒙蒙一片，高地c德军的碉堡c树林都模糊在雨幕中，三百米外的物事就难以分辨清楚了。如果炮兵用觇口直射或者炮膛靓视直射的话，他会发现视野更加模糊不清，所有的景物经过狭窄的孔径投射到眼睛中时产生各种折射现象，稍远处就是白茫茫一片。如果使用照准镜，原本较差的视野在放大作用下变得更加糟糕。 炮火准备的第三天，也就是4月9日，雨水来了，而此时的法军炮兵们已经完成对德军前沿的轰击，正向纵深加以饱和轰击，炮火准备的效果由此大打折扣，就连炮兵指挥官也说不清楚炮弹到底落到哪里去了？ 七千多门火炮的合奏，在恶劣天气的干扰下变了调子。 雨，继续下，刚刚回升到15摄氏度左右的气温逐渐降低到4摄氏度左右，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 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何向东上将，民事协调官姚青松少将乘车从蒂埃里堡前往埃纳河前线时，亲眼看到一群塞内加尔黑人士兵在身上裹着一切能裹着的东西，跌跌撞撞c叫苦连天的步行前进。 几乎，预料中的一切不利因素都出现了。 “一万伤亡代价，48小时，哼哼。”何向东从路边的黑人士兵身上收回目光，顺手裹紧军大衣。倒春寒来了，雨水会不会变为雪花呢？老子不管了（其实也根本没法管）！ 深受英国将领影响的尼维尔将军对中国远征军的态度，实在令何向东有些接受不了。徐树铮把与英国远征军将领的关系弄得很僵，尼维尔公然违抗陆军部长潘勒韦的命令扣下中国人重炮，还让中国远征军司令官从巴勒杜克到蒂埃里堡，再从蒂埃里堡到苏瓦松，为的只是实现两军高层的“礼节性会晤”。 抛开协约国家的共同利益和对法民的同情心理，何向东是巴不得尼维尔栽跟头的！ 姚青松开着车，何向东坐在前排副手位置，后面是两名警卫参谋，可以说没有“外人”，少将说：“老师，是否派出全部医疗力量增援埃纳河？” 显然，刚才何向东带着嘲笑和幸灾乐祸意味嘀咕的那一句，给姚青松造成了一些影响。 “我在想，埃纳河一线炮火准备已经第三天了，德军大本营应该已经可以作出大规模攻击在即的判断，派出预备队和从次要战区抽调援军。如此，加尔维茨的第五集团军会否被削弱？如果第五集团军被削弱，那么他的战书就是虚张声势，我们完全可以抽调大部分的医疗力量增援埃纳河；如果，德军把破解法军埃纳河攻势的目光转移到圣米耶尔呢？中国远征军刚刚来到，立足未稳，没有战绩也就没有在欧洲的作战经验，是软柿子还是硬石头？法国人c英国人c德国人，谁也不知道！我看，加尔维茨冒险发起进攻，企图以突破我军防线而给法军造成压力，迫使法军把预备队投入圣米耶尔方向，削弱埃纳河攻势的强度，这一可能性大大的存在。” 姚青松说：“东部战区对法军和德军是相同的概念，即便德军完成对巴勒杜克的突破，要造成对法军侧翼的实际威胁，就还需向巴黎挺进。这一路地形比之别的方向更加复杂，德斯佩雷将军也会设法阻止。是否把第六师野战第一医院调出来？” 何向东听出姚青松的意思了。姚青松其实也认为德军会对巴勒杜克发起进攻，又认为进攻的规模c强度都不会太大，只是作为对中国远征军战力的试探，如果德军顺利突破就会投入预备队，如果不能则就此作罢。由此，姚青松少将有把握认为己方能稳守战线，甚至能抽调一部分医疗力量来替尼维尔擦屁股。 法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部按照尼维尔将军的估算，为埃纳河攻势作战准备了应对一万人伤亡的医疗力量。 “不，华工军团医疗队也要调往巴勒杜克！” 不容置疑的语气，那就是总司令官的命令了。姚青松在路边的宪兵勤务哨停车，一名警卫参谋下车跑到架设了天线的帐篷门口，出示证件后进入，不多时就拿着一张底稿回来，完成了“调动华工军团医疗队”的命令下达。 车辆开动，何向东的思绪也跟着动了起来。 “英节，既然你我都认为德军会对巴勒杜克发起进攻，为何我们不能在巴勒杜克争取一场胜利呢？没有重炮支持是现实问题，可是防御反击作战可以削弱对重炮的依赖。如果我军要在巴勒杜克长久驻防的话，第一师当面高地就必须拿下，与突出部之敌至少在高度上拉平，取得炮兵前观阵地，否则我们会很难受。” 德军会试探性进攻，前沿地形态势不利，这是一对矛盾。 中国远征军被尼维尔扣下了重炮，调整前沿态势获得炮兵前沿观察阵地，发挥炮兵作用，又需要发起“调整态势”的小规模进攻作战。这又是一对矛盾。 如果是别人，兴许就会把困难上交给集团军群司令官，何向东却不打算那么做！先前一席话中，他已经给学生指明了方向。 “防御反击！” “德军一旦发起进攻，我军稍事抵抗就撤到第二线阵地，把第一线的三道堑壕全部交给德军。没有重炮，那就让工兵利用应用地雷，让曲射炮兵部队充分发挥特长，把放弃的阵地变成德军的坟墓。” 姚青松马上就跟随何向东的思路展开思考，他停下车，示意警卫参谋接替驾驶位置，自己钻进狭窄的后排，从皮包里取出地图查看，过了一会儿，说：“放弃一线阵地意味着德军轻易突进四公里。从突出部的态势来看，德军最好的进攻发起地就是第一师当面237高地，我们不能全线退却，那会让进攻的德军占据内线的便宜，加大我军的防御正面。撤退，只能在第一师和右翼的第五师阵线，放开正面两公里，纵深四公里的口子，至少能装进两个德军师。撤退必须做出仓促的c慌乱的假象，撤退的同时还需组织小股部队的连续反击，迫使刚刚进入我军放弃一线阵地的德军不得喘息，立即应对我反击部队，难以修整加固或者检查阵地。” “两个师正面两公里，纵深四公里。”何向东沉吟不决，反手向后摊开，姚青松会意递上地图，趴在椅背上指点了几下，何向东看了看，道：“第一师布防详图。” 警卫参谋找出地图。 何向东看了看，笑道：“第一师左翼师第二师，右翼是第五师，从第一线堑壕的构筑来看，每隔三十米就有一道斜切折线，每隔两百米有通向后方堑壕的交通壕，加上掩蔽部c避弹坑c弹药囤积所我看，撤退放弃第一线阵地的方式要作修改，不能是稍事抵抗就放弃，而应该发挥我军在步兵轻武器上的优势，跟德军打一场堑壕内的短兵相接战。” 14年式轻机枪比德军修改的g08一15式马克沁“轻机枪”轻便，600米射程内的威力和火力连续性差不多；汉造元年式手榴弹与德军16年式手榴弹相比，威力可能略小一些，但是在堑壕狭窄空间内几乎没有区别；每个步兵班一把雷明顿霰弹枪就是优势——堑壕不是一条直线，为了防炮和展开堑壕争夺，法军在构筑堑壕时就加以充分考虑，每三十米一转折，转折处，一把霰弹枪喷射出无数霰弹，清扫一米半宽，三十米长的空间正好合适！堑壕扫帚之名可不是随口胡诌的。 短兵相接，敌军就无法发挥重炮优势，而其中等口径火炮和轻炮，则有中国远征军的同类火炮相对应。 “第一线阵地要放弃，至少需要德军付出相当代价才行，只有付出代价得到的东西才会被重视，德军才会在两公里宽度，四公里纵深的狭窄地区内，逐渐的增加兵力到两个师甚至三个师。第一场交手战，就这么多吧！” 六个师的中国远征军，与德军第一场交手战之前，何向东就似乎笃定的要吃掉人家两个到三个师！？ 从1914年底战争逐步转入堑壕战之后，交战双方在发起进攻时，基本都遵循“一个师进攻正面一公里到一点五公里”的规则，这一规则是由装备技术条件和相应战术赋予的“铁律”。 由此可以推测出德军如果向中国远征军驻守的巴勒杜克防线发起进攻时的情景——依靠237高地赋予德军的地利，德军两个步兵师在高地东坡集结，在整理进攻队形的同时缓慢推进到高地棱线待命。德军炮火发起轰击，因为高地的缘故，参加轰击的只能是在高地上的小口径直射炮和纵深的榴弹炮。往往是在一天甚至两天c三天的炮火准备之后，德军两个步兵师在演化为徐进弹幕的炮兵射击下向前推进，也就是从高地向下冲击撕开中国远征军第一师和右翼第五师结合部，突入第一防线的第一道甚至第二道堑壕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一旦德军步兵冲进第二道堑壕，高地上的德军炮火给以的直射火力支持就会因为距离放大而大大减弱。那么，中国远征军的堑壕争夺战，就应该是在第二c第三道堑壕内展开，迫使德军持续增加兵力到何某人满意的程度之后，再向第二线阵地撤退。 再之后，就是炮兵指挥官姜明经中将集中使用师属炮兵部队“按照地图发射”，战斗工兵部队摁下应用装药起爆器 雷诺16型汽车上的四个人，脑子里几乎都浮现出了这么一幅图画。 正文 第352章 【俯冲射击】 苏瓦松位于埃纳河南岸，从东向西流淌的埃纳河经过苏瓦松铁路大桥和并行的公路桥，在下游三十公里的贡比涅北部地区汇入瓦兹河。瓦兹河向南流动，马恩河从东向西穿过巴黎时汇入塞纳河，而后，塞纳河又接纳瓦兹河水，一起奔流着投入北海。 这是法国巴黎地区的主要水系图。 埃纳河和马恩河，是屏障巴黎的天险。1914年秋冬之交，法军就是在第一次马恩河会战中挫败德军进取巴黎的企图，保卫了巴黎，随后把德军拖入长期的堑壕战之中。 一路从南边的蒂埃里堡赶到苏瓦松的何向东，在距离火车站不远的教堂钟楼的裙楼里等待法军总司令的“召见”。尼维尔将军很忙，原定在蒂埃里堡的会面被挪到苏瓦松，到了苏瓦松还需等待将军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可以断定，尼维尔是故意的！即便是以前面对徐树铮时，尼维尔也绝不会如此托大。 做贼心虚嘛！ 扣了人家的重炮，转用到埃纳河战役中来，人家找上门来，不管是不是说重炮的事情，尼维尔都会认为何向东是来讨债的。在尼维尔的计划里，战役只需花费48小时，原定计划是4月7日发起炮火准备，炮火准备持续5天，4月12日发起进攻。到4月14日，尼维尔就可以把重炮“还”给中国远征军，也就无需面对那尴尬的c羞辱的“见面”了。 在尼维尔看来，与东方“猴子”打交道就是对法国将军的羞辱！他的这一看法，与曾经于1900年在远东中国作战的德斯佩雷将军截然不同，德斯佩雷将军也会在谈论中国远征军的时候提到“义和团”，他是带着几分不理解的尊敬提到这个词儿的。 那些中国人虽然愚昧但是不怕死！ 何向东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向联络官阿方索少将咆哮着抗议一番后，心安理得的接受少将建议，去埃纳河边（南岸）观察法军重炮兵第三十三团对北岸高地的炮击。 三十六门155施耐德加农重炮在马尔梅松台地北侧的阵地上一字儿排开，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巨大的炮口动能把飘飞的雨水都震得向四周躲开，如果仔细观察雨水的动态，你就会在视觉上产出一种美妙的“错觉”——雨水不是从上而下滴落的，而是包裹着巨炮形成蒙蒙的水汽层。 身在重炮阵地后方不远处尚有这种视觉，那么，看向对岸一万米远处的谢曼德达姆山脊又会如何呢？肉眼看，山脊并不存在，北面的空气中流淌着一层白色的雨幕。用光学器材看，山脊隐约存在，空气的扰动c雨幕的运动让山脊在望远镜中产生“运动”的假象，山脊在飘忽的摆动着。 心里说着“浪费炮弹”，嘴里，何向东却对阿方索说：“没有炮兵指挥官向总司令官提出延后进攻时间的建议吗？” 阿方索丝毫不觉得任何建议是积极的，他完全站在尼维尔的角度，很生硬的回答：“因为干扰高级指挥部的战役决心，热朗勒内少将已经被解除职务。” 热朗勒内少将正是这支重炮兵部队的指挥官。 “傻比！”何向东无所顾忌的吐出这个粗通汉语者搞不懂的词儿，这个词就算给此时的中国人听了，也未必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阿方索听出中国上将在骂人，那又怎么着？答应给的东西不给，让联络官受到两方面的压力，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本少将也想爆粗口骂娘呢！ “铁桥，公路桥，最大承重分别是多少？” 阿方索少将听清楚了，却无法回答，他是联络官，不是战地指挥官。就算是战地指挥官，他也未必会留心这个问题。嗯，在法军详细的分工中，这是工程兵部队和辎重兵军官应该考虑的。 又一阵地动山摇，雨水飞溅，重炮兵射击的频率实在不高，两轮齐射之间足足花费了两分多钟，估计指挥官与前沿观察的电话联络就花了两分钟时间吧？法军的炮火准备就这么盲目的c有气无力的进行着，旁观的何向东打消了去重炮兵指挥部查阅炮击计划的念头，因为，可能有的计划都已经无法正常实施了，废纸一张，有啥好看的？！ 炮兵轰击，步兵占领。贝当将军提出的战斗口号也是战术准则，被几乎所有的法军将领们奉为经典，似乎，经典就应该是“言简意赅”的，正如贝当将军的口号。 何向东也赞成“炮兵轰击c步兵占领”的说法，不过，他脑子里的炮兵轰击不是这种单纯的以投射出多少吨位的炮弹，而是一系列复杂的c经过严密计算的c多炮种c多波次c有目的和针对性的炮击，由此组合出三个大类，无数个小类又综合作用的战法。 火力急袭是一个大类，建立在不经试射的大规模炮击基础上，为消灭敌军有生力量的最佳炮兵战法。所谓不经试射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按照地图发射可以不经试射；选取与正式打击目标类似的目标，经过差别试射的检验装填射击诸元后，也可以不对正式打击目标遂行试射。 遮蔽射击是一个大类，利用炮弹的自然散布和相当规模的炮群，在目标地区形成火海，完全遮断目标地区，造成被打击地区与别处交通中断c联络不畅c就连从堑壕中跳出来逃向后方也不可能。 面积覆盖是一个大类，徐进弹幕射击就是面积覆盖与遮蔽射击的组合战术之一，而对开阔地行进间敌军有生力量的火力急袭式的面积覆盖，甚至加强战术到同时弹着，往往会造成惊人的杀伤。 看看法军重炮兵第三十三团的打法，经过近三年战争磨练的法军炮兵部队，还真是入不得何某人的法眼。 巡视炮兵阵地之后，尼维尔将军还是没有空闲来接待中国将军，何向东也不生气了，留下一句“4月20日之前，我要看到162门重炮和244辆卡车”，钻进汽车，径直回蒂埃里堡，而后转乘火车到巴勒杜克的指挥位置上。 “嗡嗡” 一群飞翼标志五色旗的中国飞机和三色圆标志的法国飞机出现在默兹河上空，圣米耶尔突出部的德军高射炮“蓬蓬”开火，却最多起到“干扰飞行”的作用。此时的高射炮弹还只有击发引信和简单的定时引信，对空中目标的杀伤力微乎其微，蓝天就是那群空中骄雄们以骑士精神翱翔搏杀的战场，别人很少能插得上手。 高射炮是由中c小口径野战加农炮演变而来。设计专用的大仰角炮架，加大火炮倍径比（也就是加长身管）c加大药室（增加发射药量），炮管从最初的50倍径到1917年初的62倍径，炮弹出膛速度提高到将近900米每秒。高初速决定了最大射高，也往往造成炮弹穿过飞机布质蒙皮而未触发引信的现象；简单的定时引信无法对付忽上忽下c盘旋缠斗的轻型战机，战斗中，炮手击发时机很难把握，仓促中无法调整炮弹引信的定时机构，也就无法将适当定时（也等于定高）的炮弹射中飞机或者在飞机左近炸开。 没有近炸引信和快速的方向射界转移能力，高射炮就是摆设。 德军射出的定时炮弹在机群上空炸开，几乎在炮弹炸开的同时，机群像是被惊吓到的鸡群一般散开来，几架飞翼战机以每小时一百三十公里左右的速度从半空中栽下来，掠过默兹河上架设的两座浮桥，路易士机枪“咣咣”作响，在水面上溅出一排水柱。 纽波特17型飞机上下机翼连接结构不稳，导致飞机最大安全俯冲速度只能控制在一百三十公里。 完成一次俯冲射击后，朱斌候上尉拉起机身的同时向侧后两方看了看，两名队员都跟着，三架飞机以正三角队形向半空拉升。 大约一千五百米的空域，法军战机与赶来的德军战机缠斗在一起，掩护中国远征军航空队遂行地面攻击的实弹训练。对，就是实弹训练！目标，浮桥！盘旋，对准，俯冲，射击！ 第二次俯冲射击还是没有命中，无论朱斌候还是其他队员，对这种战法都很陌生，需要大量的实践来总结经验。 浮桥的东端就是圣米耶尔镇，德第五集团军司令部就设在镇中的学校。 马克斯。冯。加尔维茨炮兵上将无心观看空中的“骑士表演”，他正为来自大本营的电令而烦恼。身为高级将领，炮兵上将已经从凡尔登c索姆河战役之后的德军身上看出疲态来，战略的劣势在加大，德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德皇和政府在去年12月提出的“和平条件”中，依然自居为战胜者，想要把目前控制在德军手中的一切成果在和平谈判中确认。无疑，这一异想天开被协约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战争还将继续，德军还要设法维持作战。 早在4月3日，德军突击队抓获一名法军士官，从士官身上搜出的文件表明，法军在埃纳河准备一场大规模的进攻，印证了前沿部队的报告。由此，兴登堡元帅通过鲁登道夫将军下令从大本营预备队中调遣十五个师增援埃纳河一线，并从东线抽调三个师回援西线；还命令埃纳河一线德军守备重点在山脊和台地，山脊和台地前的掩护阵地可以丢给法军。 原本，埃纳河之战与第五集团军没有任何的关系，炮兵上将还有心情给中国人修书一封，展现德人具有的骑士精神。他在写信的时候，发出良心的，压根儿的没有想到要进攻中国远征军。可是电令来了，鲁登道夫要求第五集团军尽量发起一场对中国远征军的进攻。 尽量！？第五集团军属下几乎全是从索姆河c凡尔登撤下来得疲惫c残破部队！尽量的意思是用最大的能力进攻，尽可能的攻击到敌军防线深处。 炮兵上将看着地图，在心里东拼西凑了一番，估摸着整个集团军的两个军九个师中，最大能抽出四个师投入进攻，其中担负主攻任务的“稍微强力”部队，也就是符腾堡第三师和预备军第十二师了。 今天的炮兵上将加尔维茨，已经深切体会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 正文 第353章 【工兵利器】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透过指挥部的玻璃窗户，马克斯。冯。加尔维茨炮兵上将把目光投注到默兹河西岸的237高地。 军事地形学都是相通的，中国远征军把脱胎自第九师的远征军第一师放在237高地下，抗衡德军可能发起攻击的正面；炮兵上将则把高地作为发起进攻的德军第一候选出发地。 投入进攻的兵力极其有限，要想收获足以让“鲁登道夫满意”的战果，那么就要打破常规，兵行险着。加尔维茨上将在德军将领中素以冷静c谨慎著称，此时也不得不“赌一把”了。当然，尽量的减少风险是必要的，选择237高地作为进攻发起地就是有效减少风险的直接办法，能做到进可攻c退可守。 “马克西米安，请菲力中校来。” 菲力中校报告了中国远征军的到来，交出了“私人信件”，也曾经在比洛将军面前提起过“大踏步撤退，运动歼敌”的建议。当中国远征军真正到来并接替法军驻守巴勒杜克一线时，德军立即将菲力中校以“中国通”的名义调到第五集团军司令部担任参谋，辅助炮兵上将对付中国人。 参谋长马克西米安少将很快就召唤来菲力中校。 炮兵上将招手示意中校到窗户前，指着静静流淌的默兹河和对岸高地，排除时不时出现在河面上玩儿俯冲射击无聊把戏的飞机带来的影响，说：“中校，根据你对中国人了解，他们会在对面干什么？会如何应对我们的进攻？” 菲力惊讶的问：“阁下，我们要进攻吗？” 上将把手中的电令递给中校，等中校看完了，才说：“尽管第五集团军很困难，但是敌人也一样很困难。战争就是与困难作斗争，战胜困难才能获得胜利。对峙解决不了问题，也不能发挥我们占据的地形优势，唯有进攻立足未稳的中国远征军，威胁巴勒杜克，才能迫使法军抽出预备队投入巴勒杜克，减轻埃纳河一线第七集团军的压力。因此，我们必须清楚看到这是一次战略牵制任务，在没有达成突破中国防线，调动法军来援之前，进攻就不能停止，第五集团军就要持续的投入力量。” “我想，何向东将军巴不得我们向他发起进攻。1914年9月，在中国的山东省沙河流域，他就是以防御反击的战术获得了歼灭日军一个加强师团的胜利。” “亲爱的菲力，这不是一个师的战争，我们将投入四个师。” 菲力中校惊叫起来：“将军阁下，四个师！那我们就没有力量防御了！” 炮兵上将的回答斩钉截铁：“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菲力有些困惑了，迷茫了，眼前的上将就是号称冷静c谨慎的加尔维茨炮兵上将吗？处在他得层级，他还不能深切体会到大本营给出电令的意图和无奈，德军太虚弱了，明明知道法军要在埃纳河发起规模庞大的攻势，英军也在阿拉斯一线提前发起了配合进攻，拖住了德军大本营的一部分预备军，如此，大本营对第七集团军能否固守埃纳河一线没有把握，而把希望寄托在第五集团军的牵制性进攻上。 中国远征军的到达和布防在第五集团军当面，对兴登堡元帅来说，就是打破战略颓势的窍眼。 扭转战略颓势和付出高昂代价，最终的结局都可能是德军战败，但是，就目前而言，扭转战略颓势，应付法军的大规模攻势才是当务之急，第五集团军必须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投入到进攻中。 中校只是咨询的对象，无法影响决策，特别是当炮兵上将已经决定为战略利益而做出冒险和牺牲之后。 长时间的沉默中，各怀心思又都心事重重的上将和中校，都举起望远镜看向细雨中的对岸，237高地隐隐约约的展露出羞涩的身姿。而在望远镜的视野里，飞机的干扰被彻底的排除了。 圣米耶尔237高地下，第一师第一旅第二团第三营第三连的堑壕中，因为连日的淫雨霏霏也显得阴冷起来。 “有人来了！”负责把风的王文忠低声示警，立即有七八个人把搪瓷水缸里的水泼到火盆里，“滋滋”声中，火盆倒是灭了，掩蔽部却被浓浓的白色水雾笼罩，众人又七手八脚的用衣服，用军毯煽风，想把水雾排出去，可惜终归是迟了一步。 “哟呵，烤火呐！”战斗工兵中尉袁立峰钻进掩蔽部，一边脱下雨衣，一边对心里有鬼c呆若木鸡c手足无措的一群士兵笑了笑。的，排长不在就翻了天，哼，从今儿起，偷偷烤火的好日子结束啦！“来几个人，帮把手。” 中尉的军衔扛在那儿，被人抓了现行的步兵们表现自然殷勤，当即就有五c六个人除了掩蔽部，帮着几名工兵搬运箱子。其中就有临时担任排长的上士刘根喜，他与一名工兵下士联手抬着一口木箱，问：“兄弟，啥玩意儿？这么重？” “tnt。” “啊”步兵的第一线堑壕里，需要储备这玩意儿吗？他奶奶的，这玩意儿一来，雷管就跟着来了，那，咱们这些弟兄们还能在掩蔽部里生火取暖吗？的法国老天爷啊，开春了还这么阴冷潮湿，要不要人活了！？ 和器材搬进来了，中尉立即变了脸，不耐烦的挥手道：“出去出去，上士留下，其他人统统出去，待命。” 尼玛，战斗工兵就是这么牛皮哄哄的！弟兄们腹诽着，拿了武器乖乖出了掩蔽部，接受老天爷降下的“甘霖”洗礼。没办法啊，且不说被人抓了把柄，就算平时，步兵也不好得罪战斗工兵。不信？露个头到堑壕上去瞧一眼，高地的山坡上有啥？铁丝网c拒马c人口开凿的陡壁一旦攻击命令下达，步兵只能指望炮兵用大量的炮火在障碍物中开辟一条通路，即便如此，炮火也不可能准确到恰恰开辟出一条地形地物路线完全符合步兵进攻需要的通路来。此时，步兵靠谁？就靠战斗工兵了！ 掩蔽部里“叮叮咣咣”响作一片，王文忠探头一看，妈呀，他们是要拆了掩蔽部吧？ 露头多数时候都不是好事情，额头上刚刚抹去“淫贼”二字的王文忠被工兵中尉抓了差：“你，进来，帮个忙，负责这里到这里，挖，就照那样。”能怎么着？拿起工兵铲，拆掉护壁的木板和木柱，挖呗！ 挖着挖着，王文忠手上有了感觉，轻松了一些，心思活泛起来，带着巴结的意思，问：“长官，这是要准备打了？” “准备撤。” “。”闷了一口气，王文忠问：“为啥要撤？撤哪里去？” “喏，高地。” “长官真会开玩笑。撤退，哪能撤到德国鬼子的高地上去呢？” 袁立峰不能透露太多，要说也只能是等他们排长回来，或者他们的连长来说。他脸一板，厉声道：“别多话，干活儿！” 镐锹c工兵铲一阵忙活，掩蔽部前胸墙的根部变了样，护壁被拆除，出现一条深沟，与垫底木板下的水沟大约有三十公分的高差。袁立峰见弄得差不多了，冲着步兵上士喊：“来人，把土铲走，（怎么处理我不管），不能被德军发现。” 步兵们老老实实的打扫“卫生”，整理内务，工兵们打开两口板条木箱，先取出一根根一米长的铁管子，又取出一块块圆柱形的c经过镀铜封装的tnt药块，一块块的头尾相连塞进铁管里，最后装入雷管，用油纸密封妥当后牵出一根胶皮电线，再把铁管盖子开一个小口，把电线从小口中穿过，接长，然后旋紧盖子。盖子里两头都有螺纹的，第二根铁管子拿来，装入，装填雷管后，就由两头都有螺纹的盖子旋紧c连接起来。一米一根，十根就是十米，每根都能容下四公斤tnt。 四十公斤tnt连带装填好的雷管，就这么留在步兵的掩蔽部里，还得由步兵重新装上护壁的木板条和木柱。依靠几根牵走的电线连接不知藏在哪里的起爆器。当然，如果步兵们想不开了，硬要试一试四十公斤tnt起爆的威力，那就继续在掩蔽部里烤火好了！ 封装良好的tnt不怕火，甚至可以当做燃料来生火取暖，可装填雷酸汞的雷管怕啊！ 串列式爆破筒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对某些人来说就是脑子一转的事儿，却是战斗工兵手中破障c排雷c开路c杀敌的利器。 法军和德军在埃纳河杀得难分难解的几天时间内，远征军各师属工兵团的战斗工兵营在第一师和第五师第一线阵地的第一c第二c第三道堑壕里布设了总重量为3吨的tnt，在连接各道堑壕的交通壕和避弹坑c指挥所位置c屯兵掩蔽部里又布设了同等重量的应用装药。 应用装药可比串列式爆破筒阴狠毒辣了许多。 和起爆装置在下，上面敷设铁钉c铅子c石块，覆盖上泥土。往往七八处装药连接在一起，由一个起爆器掌握，一炸就是一大片，而且爆炸都将发生在堑壕内，对堑壕里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杀伤死角，避无可避。 工兵在忙活，炮兵更没有闲着，没有重炮绝非等于部队就不打仗了。在姜明经中将的指挥下，各师炮兵团参谋c解算军官c军士和测绘队都忙碌起来，把第一师c第五师的第一道防线准确的绘制在五千分之一的炮兵地图上，按照炮种c射程c弹药种类不同，把每一地段c每一个目标划分给各炮连，炮连自行测距和标定参照物，或者在地图上更加详细的作业，把各点的射击装填基本诸元都计算出来，写入连一级的射击计划表中。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正文 第354章 【军事契约】 何向东留下类似最后通牒的话离开苏瓦松，回到巴勒杜克时，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上将已经等候多时了。 中国远征军司令官在蒂埃里堡和苏瓦松的遭遇，只是国际现实利益的侧面体现而已。4月6日，美国对德国宣战了。4月7日，法国就决定以退居二线的霞飞元帅为军事代表团长前往美国。也就是说，当法军在埃纳河发起炮火准备的时候，法军总司令尼维尔将军以及法国政府的注意力被相当程度的牵扯到大西洋彼岸。 美国比之中国，更值得指望。美国人的双脚还没踏上法兰西的土地，十五万中国远征军和十五万中国劳工就被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直到何向东上将发出“最后通牒”才有人回过神儿来。至少，在巴勒杜克一线，还需要十五万中国远征军驻守那一段不长的，只有七公里的防线，与德国第五集团军主力对峙。 德斯佩雷上将就是奉命给法国政府和总司令的怠慢行为擦屁股的。顺便的，他还要解决巴勒杜克地方行政官员对中国远征军的投诉——中国士兵在骚扰法国女性。 巴勒杜克街头到处都是宪兵，在乡村也偶尔可以看到宪兵把士兵从屋舍中逐出，喝骂着在额头上写了什么字，推上马拉车带走，看那架势是要严厉处罚的。 上将亲眼目睹的事实是中国远征军的宪兵部队在竭力的维持军纪，而中国远征军的军纪着实的说不上“坏”。个别的害群之马总是有的，得到处罚就可以了嘛！在预谋中的功业尚未展开，更远未实现之前，对中国士兵骚扰法国女性现象抱持“绝对不可容忍”态度的上将也绝不愿意与棋子翻脸。 看到满脸堆笑的德斯佩雷上将带着一群法军将领在旅馆门口等候，何向东在下车的同时嘀咕了一句“老狐狸”，换上比春风还春风的笑脸迎上去，二位上将互致军礼，握手寒暄。 “蒂埃里堡和苏瓦松的事情我听说了，很抱歉，何将军，尼维尔将军” 何向东打断了对方马上就要出口的“无聊解释”，他说：“尼维尔将军忙着处理军务和美国人c俄国人的事情，对他，对阁下你，对整个协约国利益来说，美国和俄国比中国重要。这是事实，看清楚了事实，我的心情就平复了，一丁点的不愉快也消失无踪。对了，集团军群级司令官阁下，你对巴勒杜克还满意吧？” 德斯佩雷分明就听出某人的不愉快来，忙绕过对巴勒杜克的印象问题，径直说：“航空队报告，对面的德军有异常调动，从南锡新近开来三列火车，德军正在准备进攻。” “是的，我到达蒂埃里堡时也接到了报告。” “何将军，你准备如何应付德军的进攻？” 何向东就是要表现出满腹怨气的状貌，以堵住德斯佩雷可能提出的作战“建议”，该怎么打，何某人心里有数，只要符合集团军群司令官的利益，咱们的合作就是愉快的，之外，老子没心情闲扯，也没工夫跟你磨叽。 “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请下命令吧！” 德斯佩雷上将严肃了神情，说：“坚守巴勒杜克一周。” “一周”何向东故作沉吟之态，半晌才道：“很困难，我需要重炮。” “今天是4月11日，三天后，你的重炮就从埃纳河畔或者施耐德的工厂启运，大约在4月20日就能到达巴勒杜克。将军，你的重炮兵部队应该立即开到巴勒杜克，准备接收武器。” “请集团军群司令官下达书面的命令。”何向东不打算继续被人忽悠了，亲自到埃纳河边看过之后，他明白尼维尔将军所谓48小时结束战役的话纯属放屁，指望从埃纳河方向以及施耐德工厂得到重炮？可能吗？即便施耐德赶工生产出一批火炮来，恐怕第一优先就是提供给埃纳河战役吧？接下来，如果埃纳河战役打得很惨，那么法军就会以补给的名义继续“挪用给中国远征军的重炮c汽车配额”，直到美国人来。美军截止到战前才三十万（包括陆军和国民警卫队），一下子要扩充到几十万上百万，大批装备特别是火炮还指望从法国人手里得到，于是乎就成为“抢夺中国远征军重炮配额”的有力竞争者。 等到把美国鬼子都装备好了，战争也就他娘的结束了。弄来弄去，中国远征军就是得不到重炮！ 现在，咱们不说协约国家的共同利益，共同事业之类的大话。 就站在旅馆门口，何向东一直没有表示请“客人”入内，反倒是语气僵硬的大声说：“没有重炮，三天也守不住，我不会拿士兵的血肉换取德军的钢铁！” 德斯佩雷皱起眉头，他需要中国远征军在巴勒杜克拖住德军，疲惫德军，拉长德军战线而摊薄德军兵力。而后，他会用手里的第14军c殖民地第三军的五个师从南北两个方向对突出部进行“切割手术”，必要时还会要求中国远征军的两个预备队师配合。这一计划，等于是把中国远征军作为铁砧，法军作为铁锤，德军就是在铁毡上被捶打的对象。 何向东如此说法，就是明显的不配合了。从情理上说，法国人确乎没理，可是从任何军队的条令来说，何向东以集团军司令官的身份，必须服从集团军群司令官。 问题是德斯佩雷上将无权处置中国远征军总司令，甚至于把问题上报法国政府，由中c法政府来协调此事，恐怕中国政府也会以何某人的态度为态度，那样一来，丢脸的还是法国人。 看到德斯佩雷的脸色瞬息万变，猜度到法军上将脑子正转动“让步？强硬？”之类的念头，何向东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供法军上将反应。反正，他已经看出德斯佩雷的阴谋诡计了，这位将军要利用中国的牺牲博取在东部战区的胜利，极大的提高其个人声望，满足其个人野心。可以！前提条件是给老子好处！不给好处，光凭如尼维尔那般的忽悠就想蒙的老子去傻乎乎拼命？少来！ 两位上将在旅馆门口僵持起来，他们在比拼意志和决心。双方的随员们不敢插嘴，旁边的警卫一个个都把总司令官的话听了分明，怒目瞪视高个子（其实也没总司令高）的洋鬼子老头儿将军。 “嗡”一架飞机以有些夸张的左半旋动作掠过巴勒杜克上空，向后方大约九公里处的野战机场飞去。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尴尬而沉凝的气氛，德斯佩雷上将转眼看向飞机消失的西方，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来，说：“只要何将军能保证坚守七天，我可以从第八集团军抽调54门155加农炮和54门155榴弹炮给中国远征军。这是我本人尽最大努力能够办到的所有了。” 何向东追问：“德军进攻在即，108门火炮何时能送到？” “四天之内。” “那，我们立个军令状。” 翻译把军令状说成“军事契约”，惹得德斯佩雷惊讶的问：“军事契约？为什么？我们两国已经订立了军事同盟的协约。” “简单的说，火炮按时按量送到并保证炮弹配额，我坚守巴勒杜克七天，办不到，我对准我的脑袋开枪。至于德斯佩雷将军阁下，四天之内如果没有履行承诺，那么随便你了，反正德军的炮弹一落下来，我就下令部队后撤到巴黎去。当然，这只是对军事契约一词的解释。” 对德斯佩雷来说，何向东的话既是暗含讽刺之意，又是一颗定心丸子。得了中国远征军肯定会坚守七天的承诺，那么108门火炮的投资就是值得的。七天时间，足够组织一场规模并不庞大c目标有限的进攻战役了。 “布勒少将！立即从集团军群重炮兵部队抽出108门火炮和一个战役基数的弹药，四天之内送到这里！” 布勒少将姿态优雅的并退立正后，朝何向东微笑示意——你挡住门口了，你不让开，我怎么进去派发电报，下达命令呢？ 何某人的脸比谁都变得快，微笑着伸手在矮了自己小半个头的布勒肩膀上轻拍两下，说：“下回，我要你藏起来的54门火炮。” 布勒少将听了翻译，脸色一变，低头从侧身的何向东身边钻进门内。 事情是这个样子滴！ 扣下中国远征军火炮的命令不是尼维尔直接下达的，而是尼维尔与德斯佩雷之间有默契。德斯佩雷支持尼维尔出任法军总司令并发起埃纳河战役，尼维尔对德斯佩雷选择适当时候打一仗表示支持。想进攻突出部的德斯佩雷在埃纳河战役即将发起时，难以从别处搜罗对于进攻战役来说至关重要的重炮，就把目光转移到东方集团军群序列中的中国远征军。当然，“容留”别的集团军群司令官都不要的中国远征军，德斯佩雷哪能不拿一点好处呢？ 如今事到临头，德斯佩雷也没有把属于中国远征军的全部重炮和卡车“还”给何向东，依然扣了54门火炮和配套的牵引车，还有属于辎重部队的卡车。 德斯佩雷听到了何向东对布勒的说话，却是脸色不变，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大步走进旅馆，穿过门厅进入大堂，此时的大堂已经成为作战指挥中心。法军航空队有报告，中国远征军航空队也有报告，根据飞行侦察情报分析c整理后，张少雄上校大胆的把自己的“判断”标示在地图上——德军将从237高地以至少两个师的兵力进攻第一师和第五师结合部。 正文 第355章 【无耻的要求】 英国远征军将领不欢迎中国远征军与其配合作战；法军各集团军群司令官来回踢皮球，最后由好心的c战区没事可做的东方集团军群收留了中国远征军，替换出黑人部队参加埃纳河之战；德军在承受法军在埃纳河发起攻击压力的同时，把撬动整个战局的节点放在中国远征军的防区，在德军大本营眼里，中国远征军就是软柿子。 两个军c十五万人，防守七公里的正面，这是一个法不足五万人的防御正面宽度。在东方集团军群里，中国远征军依然被人“鄙视着”。 美国人要来了，英法政府和军队对远征军的态度随之变得更加恶劣，中国人如不抓住机会争一口气，恐怕这场在国内轰轰烈烈的“赴欧参战”，最后会落得个很不好看的结果。 从远征军司令部到前线的营级指挥所，从何向东上将到普通的二等兵（远征军没有列兵），十五万人俱都憋着一口气，个个摩拳擦掌要打一场“争气仗”c“翻身仗”，让洋鬼子刮目相看的c漂亮的歼灭战！却又要在前线德军眼皮子底下作出一副浑浑噩噩，全然不知进攻即将来临的样子。 第一道防线的第一c第二道堑壕里，依然是稀稀落落的那么几个人，遵循着两个月来养成的习惯，在绵绵细雨中过着舒服的c悠闲的堑壕生活。 4月13日夜，埃纳河战场上的法军还在进行炮火准备，原因是天公不作美，到了计划中发起进攻的12日，雨下得更大了一些，迫使尼维尔将军决定把进攻延后两天。此时，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远征军司令部向前沿各部发出“德军进攻迫在眉睫”的警报。 237高地下，李绍章少尉决定按照平时的规律，由刘喜根上士带半个班担任前哨值夜。因为在德军眼皮子底下的缘故，前哨不能在白天换班，那会招来高地上的德军火力。也就是说，全连的前哨分为两班，分别在入夜和清晨天亮前交接。派最好的班长值守德军最有可能发起进攻的凌晨，是排长的信任，也是莫大的考验。 “喜根，德军的炮火准备一开始，你们就赶紧撤下来，明白没有？” 刘喜根疲沓的笑道：“还能咋地？总不能待在那里拉开口袋接德国人的炮弹吧？哈哈，走了，敬礼！” 李绍章目送九名弟兄钻出掩蔽部，突然出手拉住王文忠说：“机灵点儿，想立功娶露易丝回去，你就得挺过今夜！” “排长，德国鬼子真要进攻？” “你怕了?” “嘿嘿嘿”王文忠哑笑着抬手抹了一下步枪的枪托算作行礼，小跑出了掩蔽部，很快就消失在下着细雨的黑夜中。 李绍章摇摇头，把对弟兄们的担心暂且搁在一边，披上雨衣站在掩蔽部门口的战位上。他脚下垫着空的弹药箱，高度正好合适射击，也就能看到237高地黑黝黝的剪影。排长想看弟兄们是否按照战术要领，动作标准的穿过铁丝网预留的豁口，以匍匐前进的方式进入前哨阵地的？可惜，雨夜里的视线太差，几乎没有天光，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黑锅隆冬的啥也看不到。 过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换下来的九个弟兄在下士陈昭山的带领下回到掩蔽部。 除下沾满泥浆的胶皮雨衣后，陈昭山站在掩蔽部门口向排长报告：“一号c三号战位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我在二号战位负责地听，泥土都被雨水浸透了，啥也听不到。” 地听又称潜听，哨兵在黑夜里侦察c监视敌情的手段之一。 野战条件下一般是用碗c茶缸作为声波收集器，倾听敌人活动造成的特殊声响。一般而言，挖掘掩体的声音在一公里左右就能听到，小声谈话c轻轻咳嗽在三百米左右能听到，火炮射击声在15公里距离上就能听到。 雨夜，湿润的土壤传递的声波减弱，加上雨滴声的干扰，地听效果大打折扣。 听不到，可能是敌军特别小心而雨水帮了敌人的忙，也可能是真的没动静。按照常理，如果军队要在天亮时发起炮击，半夜就要完成准备，包括火炮c人员移动c进入阵位，构筑炮阵地，把大架助锄打入土中，搬运炮弹，传递口令这些响动应该很明显，即便是在雨夜里也能被潜听人员发现。 “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好好休息，看来，德军还没有做好准备。”李绍章之所以如此说，无非是让陈昭山放心，好好休息而已。上面既然下达如此确切的警告，身在前沿的少尉排长就不能不提着小心。万一德国鬼子也学会了咱们的战法，不经炮火准备就搞奇袭呢？ 反正，这一夜的李绍章是无法入睡了。 “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巴勒杜克总司令部的三楼某房间里，小别近半年的男女缠绵在一起。总司令有第六师野战医院的罗少校陪伴，当然不会对某些违纪事情做出太过分的处罚了。 过后，喘息方定，见面时来不及说的话，罗雅琴可以说出来了。 “将军，在马赛，我看见五十岚次郎了。” “五十岚次郎”何向东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脸型略胖，上唇蓄着仁丹胡子，有着典型罗圈腿儿的日本“商人”，曾几何时，这位日本是中国革命的大方支持者，当然也是分裂中国，陷中国与内战深渊的阴谋者。如今，这狗娘养的分裂中国的企图被彻底挫败，没辙了，跑到法国来做什么？难道，罗雅琴送情报的线路还需这个五十岚次郎来维系？日本驻法使馆干啥米吃的？不管了，身体的饥渴感还没完全满足，再来一回！ 房间里燃着壁炉，被窝里更是温暖如春，这个，好像现在就是春天了吧？ “笃笃！”房门被敲响，参谋副官李新华在门外报告：“总司令，德斯佩雷上将求见。” 尼玛！几点了？这时候还来？！ 何向东情知有大事儿，掀开被子起身拿起枕边的手表一看，快半夜十二点了。 “老家伙真烦人，雅琴，整理一下，你担任翻译。” 总司令办公室里的炉火都拔得很旺，德斯佩雷上将品着红酒，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推门而入的何向东，随即就看到在西方人眼里也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少校，顿时，他明白自己深夜前来商讨军机的举动着实莽撞了。 “非常抱歉，何将军，尼维尔将军刚刚决定把进攻时间再推迟两天。这一决定将对我们的计划产生重大影响，因此”德斯佩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同步翻译的女少校震住了，他暂时还不知道女少校说的了什么？ “尼维尔究竟怎么想的？这种糟糕的天气还会继续，今晚比昨晚又冷了一些，明晚到后天凌晨多半会有雨夹雪。航空兵飞行c观察条件恶劣，炮火准备的效果很差，步兵进攻的难度加大，他应该干脆下令停止进攻而非拖延时间，一天，德军就能增援几个师，两天，法军迎面撞上去的就是铜墙铁壁。时间一拖再拖，战机已失，发起强攻只能得不偿失！” 女少校用流利的法语翻译了何向东的话，德斯佩雷迷糊了，不是因为何向东说的话，而是他看清楚了，听清楚了，有些拿不准眼前美丽的少校究竟是法国人还是中国人？他甚至有些恼怒的怀疑，何某人是以军服和翻译的身份，来掩盖“带头骚扰法国女性”的“罪恶”。不过再一想，人家女少校的中国话也说的很流利啊！？ “上将，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 “噢！”德斯佩雷回过神来，想了想刚才何向东的话，说：“包括陆军部长c三个集团军群司令官在内的大多数将领都不看好这次埃纳河战役，这也是我此次此刻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在路上，我甚至在祈祷德军尽快发起对巴勒杜克的进攻，噢，对不起，我的意思，何将军应该明白。” 德军进攻中国远征军，按照中国远征军的作战计划，会很快的放弃地形不利的第一线阵地，让德军占据正面两公里c纵深四公里的地域。如此，德斯佩雷就能以“中国人挡不住德国人”为口实，向尼维尔要求大批援军，预备队被抽调后的埃纳河攻击作战，兴许就会因此停止。 “直到今夜十点，前线报告，237高地上的德军依然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德军的进攻准备还在军事运输阶段，要体现到第一线的进攻出发阵地上，估计，最快还需三天时间。不过，不排除德军发起无炮火准备突袭的可能。” 德斯佩雷心神不宁的搓着双手，德军发起进攻越迟，法军在埃纳河陷入困境的可能性就越大。他曾经无法阻止尼维尔准备埃纳河攻势甚至从中趋利，现在，进攻发起的时间一再拖延，巴黎的咖啡馆里到处有人谈论“法军总攻时间”，泄密已经是肯定的了！那，身为法军高级将领的德斯佩雷还能容许自己的思想沉湎在个人功利上吗？不能！ “何将军，你你的军队能否提前发起进攻？” “绝无可能。”何向东的回答很轻声却很坚决，甚至带着浓重的愤慨c谴责c鄙视之意，若非是在自己的办公室，他会选择立即摔门而去！尼玛的，你们遭遇麻烦不知道怎么解决，不知道把那个操蛋的尼维尔拿下来，却要老子的弟兄们去拼命！ 进攻！？尼玛的重炮还没到？尼玛的地形如此不利，天气如此不良，干脆，你直接说让中国人去送死，用足够惊人的阵亡数目字来证明此种气候状态下是不可以发起进攻的，以此阻止尼维尔的蛮干好了！ 无耻！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56章 【冰冷的雨夜】 在1916年的10月和1917年3月，尼维尔将军两度成为法国人民心目中的“伟大战略家”和英雄。 在凡尔登战役接近尾声的时候，尼维尔在夏尔。芒让率领的殖民地第二军塞内加尔黑人部队的帮助下，以娴熟的炮兵技巧和欺骗性炮击争取了炮兵对决的胜利，然后以塞内加尔部队在两小时之内收复杜奥蒙炮台，取得法军从1914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战术性进攻胜利，堪称大捷。 德军主动撤退到兴登堡防线，把努瓦荣突出部以焦土的形式让给法军，在法国陆军的操纵下，舆论宣传把法军前进的事实加以夸大，却没有提及任何的歼敌数字，前进的法军官兵除了遭遇有毒的饮水c埋藏着爆炸物的陷阱c被夷为平地的村庄c城镇以及一切可以破坏的建筑，连德军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一个。这些，都没有阻碍巨大的荣誉落到尼维尔的头上。 努瓦荣突出部的“被抹平”的真相如何？ 德斯佩雷上将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中国远征军的到来，因为中国远征军的配置问题和“变相的支持尼维尔埃纳河战役”，他很可能就接受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任命，而非留在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位置上了。 法军准备的“努瓦荣突出部”作战，一拳打空。如果把事实真相告诉法国人，结果恐怕是军方和政府都不愿意看到的。那么，运足力气准备发出的一拳必须找到目标打出去，面对撤出突出部后的德军形成严整的兴登堡防线，尼维尔没有接受德斯佩雷“在圣米耶尔打一场”的建议。因为东部战线不重要，在战略上，在舆论效应上，在于英国远征军的配合上，都比不上埃纳河。 1917年3月之后的尼维尔，迅速的从一名炮兵专家c战术家c法军将领蜕变为一名军人政客。 从努瓦荣突出部仓促转移到埃纳河的兵力c兵器，事先未经战斗调整的不利战线地形，没有考虑天气因素而想当然定下的进攻时间，在进攻学派代表人达朗松上校影响下制定的进攻作战计划，以及夏尔。芒让将军无视地形条件和天气因素，拿干燥平原上负重士兵的平均前进速度作为依据，定出的弹幕徐进掩护步兵的前移速度——每分钟三十码。 加上一再延后的进攻发起时间和拙劣的保密效果，进攻还没有发起，原在巴勒杜克的东部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将军就已经看到了失败。 避免失败，避免进攻失败时法军士兵势必遭遇的大量杀伤，德斯佩雷从法国的利益出发选择把“自己的东部战区削平突出部计划”化作“在东部战区搞出危机来，迫使尼维尔取消埃纳河攻势”。削平突出部计划不是想当然的，而是从3月初开始酝酿，原本指望得到尼维尔的支持，取代埃纳河攻势；然后又变成以中国远征军为诱饵，法军趁机夹击德军的计划。 何向东干脆的拒绝了德斯佩雷的提议，二人谈话似乎总会陷入僵局一般，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迅速冷却下去，犹如玻璃窗外的雨夜。 罗雅琴起身取来酒瓶，为德斯佩雷将军斟上，又给何向东斟上一杯。何向东从愤怒中找回“主人”的自觉，也不言语就举杯邀酒，德斯佩雷无声的点点头，举起酒杯示意，二人抿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的同时出声说话，又同时闭嘴，互相看看，微笑着再次点头，达成“主人先说”的默契。 “如果，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把第七集团军交给我指挥，我就以拿下圣米耶尔突出部，把战局向南锡c梅斯方向牵引作为回报。” 这一建议，是何向东能够在保证中国远征军利益的前提下，为法军分忧的最大限度了。中国远征军实力不够，无法单独拿下圣米耶尔突出部，必须要法军的配合，而指挥权，也只能c必须掌握在何向东手里。当然，提出这一建议的同时，何向东知道获准的几率几乎为零。为啥呢？因为法国人到目前为此还没有见识到中国陆军的真实战力！还把中国人当做填充堑壕的棋子和付出牺牲的傻子！ 德斯佩雷闻言，瞳孔放大的同时眼皮却眯缝起来。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提议，不是吗？中国人要求法国第七集团军的指挥权，放言以两个集团军大约二十八万的力量拿下圣米耶尔突出部？哎哟，这位年轻的中国上将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这里不是中国，对手不是流寇毛贼！ “将军，我也有一个提议。”德斯佩雷明智的选择了不去触怒年轻的中国人。“在东部战线的战斗结束之后，中国陆军以不少于两个师向埃纳河增援。” 增援埃纳河？前提是这里的战斗结束之后。那么，这边结束之后，那边也就打完了，法国人的血必将染红埃纳河水，而中国援兵的任务多半就是接替疲惫的法军固守堑壕，如此而已。顺便的，兴许可以因为两个师的调动离开注定没有作为的东部战线，到埃纳河边走一趟，说不一定还能有些收获。 何向东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在心理承受范围之内，当下点头应承下来。 半夜三更了，达成此行最低限度的收获，心事重重的德斯佩雷告辞，在何向东的隔壁房间住下，准备天亮后就启程返回集团军群司令部。 “新华，请参谋长c吴师长准备一下，到勒摩耶村（第一师指挥部）碰头。”送客归来，何向东一边换上作战服，一边吩咐参谋副官，罗雅琴拿来雨衣，默不作声的站在他背后。这个男人决定的事情无人能够改变，漆黑的雨夜就更挡不住了。“雅琴，天亮后你就回医院去，我估摸着要打响了。” 罗雅琴闹不懂战局，何向东却是清清楚楚。德军在圣米耶尔的进攻准备有些仓促，明显是配合埃纳一线即将爆发的大战，意图压迫中国远征军防线而促使法军分兵，减轻埃纳河一线第七集团军和兰斯当面第一集团军的压力。法军的进攻时间一拖再拖，毫无秘密可言，德军最有效迫使法军分兵的办法就是“趁机”提前发起进攻。4月16日是法军进攻的最新时间，还会不会向后拖延，这个恐怕谁也猜想不到。那，4月14日这个之前的进攻时间呢？恐怕就是圣米耶尔当面德军行动的时间吧！？ 4月14日已经来到一个多小时了，前线除了昨晚十点“平安无事”的报告之外，竟然没有新的报告送来，反常的状况让何向东放心不下，这才决定亲自到第一师走一趟。 参谋长张孝准前脚进门，看到罗雅琴站在何向东身后，急忙缩脚。 “闰农兄，我马上就好。”何向东飞快的转身，带着“不能陪伴佳人度过来到巴勒杜克第一晚”的歉意，紧紧地搂抱了一下罗雅琴，捡起挂着手枪皮套的腰带转身出门。 夜，气温降低，雨水密密的落下，法国的春雨丝毫没有“润物细无声”的觉悟，发出“簌簌”的声响，干扰了潜听的刘根喜。 前哨阵地不是壕沟，而是依托地形地物构筑的散兵坑，在冰冷的雨水簌簌落下时，刘根喜上士还得全身趴伏在冰冷c潮湿的地上，右脸贴着倒扣的搪瓷水杯，全神贯注的倾听每一个声响。不多时，身体就在固定不动和降低的气温作用下僵硬c酸痛起来。 稍微调整一下姿势，顺便看了看一号和三号阵位，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弟兄们与班长一样静静的趴伏着，努力睁大双眼c在漆黑的雨夜里警惕的严密监视各自阵位的“观察地境”。 据说，德军今夜或凌晨会发起进攻的警报是总司令部下发的，那么就是真的了。远征军十五万人，中国陆军c海军近百万人，谁听过总司令官说瞎话？！ 侧耳再听，朝天的左脸从胶皮雨衣的豁口露出，立时就有冰凉的感觉。刘根喜睁大眼睛看了看，尼玛，法国的老天爷真不是东西！四月了，你老人家咋还能下雪呢？ 细碎的雪花在簌簌落下的雨水间飘飘而下，气温似乎在发现雪花降临的那一刻起又降低了少许。 今夜值哨，真正是他娘的苦差事，可，李绍章少尉不会派给别人，也只能是刘根喜了。 响动！异常的响动！ 刘根喜伸手作势，他侧后的王文荣赶紧的收敛，一动不动，屏住呼吸，确保不发出任何干扰班长潜听的声音。 响动！异常的响动！刘根喜甚至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十几个人推着沉重的火炮前进的景象。使劲儿的眨巴一下眼睛，用力而小幅度的摆动脑袋，感觉意识更加清晰了，刘根喜又凝神倾听。 响动！异常的响动！动静越来越大，似乎也越来越近。来了，德国鬼子的进攻就要来了！ 伸手拍打王文荣的钢盔，打出“回去报告，有敌情”的手势，王文荣愣了神儿，期待中的战斗真要开打了？班长第二次打出手势，又在他钢盔上轻拍了一下，他才缩了脑袋，匍匐着倒退离开阵位。 雨夜中，飞机无法起飞也无法观察，237高地的剪影在默兹河西岸是那么的高大，完全的遮蔽了德军两个师集结，向前进入攻击出发阵地的行动。但是，德军没能料想到的是——他们的对手与法军完全不同，他们的对手具备远比法国人强韧的意志，可以在德军的眼皮子底下，距离第一道堑壕不过170米的地方，也就是铁丝网前方一丁点设置前哨，还能一动不动的捱过一个个冰冷的雨夜！ 超乎常理，自然也就无法想象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57章 【炮兵交手】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匍匐前进，在冰冷的泥泞中匍匐前进，王文荣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爬回第一道堑壕。 当他滚入堑壕时，几乎快要丧失意识，陷入迷迷瞪瞪的状态中。迷糊中，有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进掩蔽部，脱下泥污的雨衣，又裹了好几层军毯，再撬开嘴巴灌进一口中国的老白干。 “咳咳！”王文荣的知觉被呛回来了，应该说是老白干带来的烧灼感激发出身体的能量，脑袋瓜子也因此清楚了一些。“排长，咳咳！排长，有动静，德军要进攻了！” 王文荣此时从前哨阵位上回来，本身就说明“有情况”，李绍章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闻言，拉过一名弟兄说了两句，那弟兄立即向后面的连部报告，连部会用野战电话向营c旅（第一道防线由旅直接掌握四个营）报告。 “都起来。。”这个命令显得多余，王文荣闹出的动静已经把掩蔽部里的六十多人惊醒，看到传令兵出去，弟兄们纷纷摸黑穿戴齐整，“咔嚓，咔嚓”推弹上膛，检查枪机和子弹的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感觉到弟兄们的警惕和战意，李绍章心中翻涌出一股股的暖意。少尉不是军校出身，而是从信阳之战开始到沙河之战再到白云鄂博的军事演习，一步步的从士兵成长为军官的。如果不是坚持要求进远征军，此时的少尉应该在南京的军校读书了。 “记住，不要硬拼，听我号令，该撤退的时候马上撤退！要不，给咱们的送上天去，浪费！” “呵呵呵。。”弟兄们发起压抑的笑声，这里面有担心德国人听到的因素，也有心情紧张的原因。毕竟，全排只有三分一不到的人参加过沙河战役，还有一部分人在第九师时参加过白云鄂博军事演习，剩下近乎一半的人没有战斗经验。 “一号，六号阵位，上！其他人，待命！” 漆黑的雨夜里，战斗准备在无声的进行。 何向东c张孝准c吴佩孚到达第一师指挥部时为凌晨四点四十分，邓国泰已经得到报告并以电话和密语电报通报全军。看到三位将军到来，他立即引着三人到地图桌前，用指挥棒指点道：“237高地下的前哨发现敌情，进一步的报告估计很快就会送达，基本可以确定，德军不会遂行大规模的炮火准备，一上手就是炮火急袭和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兵突进。第一道防线的第一c第二道堑壕工事为师级前哨阵地，没有构筑钢帽堡垒和钢筋混凝土工事，估计应对中小口径火炮的急袭火力和徐进弹幕，问题不大，伤亡应该在预估范围内。按照战役预令，他们只需在徐进弹幕之后稍事阻击即可。。” 何向东摆手道：“火力急袭转化为徐进弹幕时，第一线和第二线就要次序后撤，还是那句话，咱们不能用血肉与德军拼钢铁。要炮指！” 第一师参谋处作战科长吴石少校要通炮兵指挥部的电话，把话筒递给何向东。 “我是一号，要三号。” “我是三号。”那边接电话的竟然是姜明经中将。 “全部105榴弹炮连预备，甲一号地图，目标237高地纵深4一6（炮兵简解指挥器以方格网按比例把地图格状化，第一个数字指横向第四格，第二个数字指纵向第六格），11地区，以中轴线为基准左右延伸500米，每炮30发杀榴弹，准备完成后无需报告，齐射，自由（决定诸元）齐射！” 何向东刚刚放下电话，邓国泰就道：“总司令，咱们先打，不就告诉德军奇袭计划行不通吗？万一他们。。” “取消进攻？不可能！”何向东对德军仓促发起进攻的驱动因素解析的很确定，已经形成坚定不可动摇的判断。德军挨了一波炮火反突击准备轰击，依然会发起进攻，否则，加尔维茨就无法向德军大本营的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交代。 雨夜中，伪装网下，放列在第一c第二道战线之间的105榴弹炮群的108门火炮掀开炮衣c昂起炮口。凌晨五时正，随着姜明经中将在电话里的一声令下，各炮连指挥官劈下高举的右手，得到信号的各炮长吹响含在嘴里的铜哨。 “咀——咀！” “轰轰。。”从接到命令到以全炮群齐射发射出第一波炮弹，耗时不过十三分钟。108发炮弹呼啸出膛，以48度角斜斜的飞向东边的半空，在逐渐的耗光动能同时改变弹道，最终在动能与阻力平衡的临界点上呈自由落体运动，发出“嚯儿嚯儿”的啸叫声落向地面。 第一师指挥所的观察孔后，何向东看到237高地的剪影在一阵阵强烈光线的映照下，从视线模糊的雨夜中“凸显”出来，剪影棱线的每一个转折都映射的清清楚楚。随即，隆隆的爆炸声从6000多米远的地方次第传来，一，一阵阵，连续不断。 “哼！”何向东不自觉的冷哼出声。他看不到炮击效果，却能想象得到。人力，虽然能够一定程度上改变地形地貌，但是改变地形地貌的程度与花费的人力相等，没有任何一支军队会彻底去改变一个战区的地形地貌，只会利用之。在法国作战的好处是，法国人能够提供战区任何一点的详图，由此研判地形，根据敌我态势和前沿观察回馈，分析出进攻者选择集结军队的地段，并未多大的难事儿。特别是在地形狭窄的圣米耶尔突出部。 冷哼声中，何向东还带着极大的不满。法军一个集团军打炮火反突击准备，绝对不会只用3000多发炮弹就了事，按照法国人的习性，不打个三万发c三十万发绝不可能罢休！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给以中国远征军一个战役基数的炮弹供给非常有限，却要支撑起何向东规划中的全场战役，又哪能在炮火反突击准备的阶段就打个痛快呢？ 五分钟后，以每分钟六发速度遂行的炮击完成，除了雨夹雪簌簌落下的声音之外，大地恢复了平静。 “参总。”闻讯赶来却落后一步的田金榜中将出现在何向东身后，轻声问：“天亮前是否再来一波，在237高地棱线上？” “呵呵。”何向东笑着转身，此时的他似乎回到二龙山上，田金榜把龙头老大的宝座让给何某人坐的时候，第一军司令官田金榜，安徽新军炮队出身，此时却俨然是体会“何氏战法”最深刻的将领！ 就这么一个建议，就已经证明田金榜中将在大炮兵陆军建设中已经锤炼成功了。 确乎，因为105榴弹炮射程有限，方才那一波炮击是针对集结后前移德军的，效果不会好到哪里去！前移到前沿的德军会第二次集结，按建制编组进攻队形，地点多半就在高地棱线之后。在有过一次炮火反突击准备之后，再来那么一次，无论是炮击点的选择还是时机的把握，都能确保“奇袭”的效果，收获极大的战果。 “伯元，此战由你负责全局，我回旅馆去坐陪集团军群司令官大人，估计他听到炮响就不会走了。” 负责全局，鄂系出身的田金榜中将，在远征军奠定了比第二军司令官蔡锷还高那么一丁点的地位。 再说237高地下，德军布设的铁丝网前的第一师前哨。 无需用搪瓷茶缸，刘根喜就能把接二连三分不清个数的炮弹爆炸声听个实在。得意的，也不怕高地上的德军发现，他吹了声口哨，示意弟兄们应该结束任务撤退了。 “嗵嗵嗵。。”高地上，德军打响了重机枪，从红色的弹道在夜空中划出的散射轨迹便知——德军并未确认敌情位置，子弹是冲着第一道堑壕去的，而且没有明确的目标。 头顶上子弹飞射，刘根喜带着七个弟兄在泥水中艰难而愉快的匍匐前进。前哨任务能够引来一场步兵们看起来很过瘾的炮击，那就证明任务完成的不错！淋了半夜的雨，受了半夜的冻，憋了半夜的气，在此时此刻全都值当了！ 半空中传来异常响动，刘根喜在本能的抬头看天的同时反应过来，摆手作势让弟兄们停下，切实隐蔽。 “咣咣。。”德军的报复性炮击总算来了，无数炮弹一片片的在第一道堑壕前后左右炸开，在两军相接的七公里前沿，几乎没有不被炮弹照顾的地段。 “趴下！肚子c胸口别贴地！”刘根喜在炮声隆隆中大声吼叫着提醒弟兄们，他们的位置距离自家堑壕不过三十多米远，已经被席卷进德军的报复性炮火之中，被雨水浸透的泥土会干扰声波的传递，却不会干扰震动波，一剧烈的震荡从炸点传来，从四肢向心腹c脑袋传递，把人震得四肢麻痹，脑袋晕眩。 德军是利用前沿的火炮对中国远征军前沿阵地“报复”，还有刻意掩盖他们即将发起进攻方向的企图。迫击炮和75榴弹炮的威力有限，声势虽大，对堑壕中掩蔽良好的人员来说，却是把新兵变成老兵的一场磨练。只要挺过炮击，新兵就算是老兵了。 爆炸惊动了老天爷，或者是爆炸的能量提升了空气的温度，雨夹雪变成了小雨，随着天色的逐渐转亮和炮击的持续，小雨竟然渐渐的停了，突然间，德军的炮击也停了。 “嚯儿嚯儿——” 刘根喜和七名弟兄，以及在前沿第一道堑壕里的中国远征军官兵们听不到这个声响，他们脑子里，耳朵里满是“嗡嗡”声，直到“咣咣咣”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从高地上传来时，他们才被惊动，纷纷通过自己的途径看向高地，那是一片火海，令人陶醉的，绚丽的火海。。 正文 第358章 【进攻暂停】 无视战略大局，不顾大本营的电令而坚决反对第五集团军向巴勒杜克进攻的陆军中校菲力得到命令，从默兹河东岸来到西岸，在距离237高地棱线大约两公里的地方，看到一幅虽在意料中却还是让他倒抽一口凉气的景象。 这是一个以高地为中心线，向两侧，也就是南北方向自然延伸的“被轰击地带”，从几千个弹坑的分布范围来看，纵深为四百余米，宽度为一千二百米，如此大的范围内“只有”几千个弹坑，炮击的密度不大，时间不长。可是，德军的损失出奇的惨重！ 十多门被打坏的火炮斜着c仰着c栽着，倾覆的炮车c倒毙的马匹c受伤呻吟的炮兵和已经被整理出来，排列在空地上的好几排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一名随军牧师潦草的应付着如此多的伤亡。 集结计划是移动不便的炮兵在一部分工兵的辅助下先推进到高地东侧，因此遭遇炮击的大多数是炮兵部队，对于第五集团军来说，异常珍贵的炮兵部队。 菲力中校估计，第五集团军仅有的十七个野战炮兵连，在这里就被打掉四个左右，其他的连队情况怎么样呢？不好说！虽然中校不赞成发起仓促的进攻，但是当进攻实际上已经拉开帷幕之后，他还是选择服从，选择尽到一个德官的责任。 翻身上马的中校朝着牧师工作的尸堆行了一个举手礼，右手刚刚放下，237高地上的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附近的伤员c医护兵c匆匆行进的部队顿时慌乱起来，也不管爆炸的地点距离此处接近两公里，纷纷寻找掩蔽物或者就地卧倒，还有一部分人显然缺乏必要的训练，仓皇的四处奔逃。 这是第五集团军，1917年4月的第五集团军。那么，随着兴登堡计划的展开，征召年纪在十六岁到四十六岁之间的男子服役之后，曾经精锐的c光荣的德意志帝国陆军又会是何等情形呢？端坐在马背上的菲力中校环顾四周，双腿微微用力，战马“得得”小跑起来。 中校的镇定自若的表率作用和发现距离炮击地点尚远，让人们恢复了镇定和起码的判断力，纷纷起身忙碌各自的工作。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符腾堡第三师的指挥部里，懊丧c悔恨的情绪主宰了加尔维茨炮兵上将的思维，真要细究的话，还有几分的难以置信和一丁点的不服气。 炮兵上将在大本营的严令下被迫决定发起进攻，却除了炮兵数量和弹药储备不太充足之外，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非常完善，特别是参战部队的隐蔽集结。物资从铁路运来无法瞒过空中的协约国眼睛，部队却是昼伏夜出，在连续的几个雨夜里跌跌撞撞却纪律严明的向237高地集中。炮兵上将努力的控制部队减少照明，减少一切不必要发出的声响，从德军的视角看来，此次部队的进攻集结堪称无声！ 所以，当第一波炮弹落到首先开进的炮兵群中时，炮兵上将还认为是巧合，是自从开到前线就没开过炮的中国人撞了大运！ 就算给你一个炮兵上将的脑子，你能想象得到——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炮弹从几公里外射出，越过能够遮蔽视线（黑夜里其实也没视线）237高地，落到高地后面两公里的地方，正好在德军前进的炮兵队伍中炸开——能吗？！ 不能！而事实就在眼前，看到部队遭遇重创的炮兵指挥官马勒尔上校当场失控，当着上将和指挥部众多军官掩面痛哭。 德军炮兵前移是准备发动步兵进攻前的火力急袭，不曾想却遭到中国炮兵的火力急袭。炮兵进入阵地的时间后延，原定在天亮前首先炮火急袭二十分钟，然后转化为徐进弹幕，步兵跟随弹幕推进的战役计划被迫改变，仓促中以先到的一部分炮兵和前沿迫击炮c堑壕炮展开炮击，后续来到的炮兵部队在已经展开的炮击中放列，准备组织缩小规模到七百米正面的徐进弹幕。当前沿的炮击接近尾声时，步兵刚刚从堑壕中爬出来，在高地棱线后面组织进攻队形时，中国人的炮弹又飞来了，正正覆盖了高地棱线。 到了此时此刻，谁还能相信那是撞了大运？！ 进攻暂停，进攻不得不暂停。炮兵上将无法组织弹幕徐进与步兵的配合了，因为步兵们伤亡惨重，比之炮兵还惨！进攻者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这种进攻还能进行吗？ 炮兵上将加尔维茨很想下令中止进攻计划，却不得不考虑到战略大局和大本营的严令，这东西对中校阶级的军官可能效力不太明显，对集团军司令官c炮兵上将来说抉择非常艰难！ “报告，步兵中校参谋保罗。菲力奉命来到！” 此时，中国炮兵对高地棱线的炮击突然结束了。 “菲力中校，你对中国陆军的见解是正确的，这是一支堪比德意志帝国陆军的精锐。我本人非常希望你能够就战局提出积极的建议。”斟酌了半晌，炮兵上将还是决定要继续进攻，希望得到“中国通”的配合，找到中国陆军的弱点再加以打击。 “乐意效劳！”菲力中校跨前一步再次立正，此时不是指责上将不听劝告，不重视对手而酿成巨大损失的时候，积极的建议才是德意志帝国利益需要的东西。可是，菲力中校能提出什么积极建议呢？如果不能，那就重复中国陆军的强势特点，避免与之硬碰硬吧？ “将军阁下，中国人很早就推崇炮兵决胜和弹性防御，他们善于利用地形，把地形的力量看得很重要，在237高地下的中国人不会坚守前沿阵地，他们肯定会撤退，而后以猛烈的炮火打击进入阵地的我军。因此，我个人认为，是否继续发起进攻，攻占敌军的前沿阵地，首先取决于我军炮兵能否对敌军炮兵实现有效压制！其次，才是我军炮兵继续掩护步兵向纵深发展胜利的问题。” “你”中校的话，炮兵上将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确实，当众人被战局刚刚开始就丧失主动权而且伤亡惨重时，都丧失了对战局的判断力，甚至继续进攻的勇气。偏偏是最初坚决反对仓促发起进攻的中校，此时作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建议。“中校，你现在是符腾堡第三师的参谋长了，在当面的这个方向，你还能得到两个师大部分兵力的配合。” “阁下，我们需要一个炮兵压制作战计划，在重型加农炮没有搬运到高地上建立阵地之前，没有进攻。” “马勒尔，你配合中校重新拟定一份炮兵压制作战计划，命令你的重炮兵营必须利用今晚的时间在高地构筑阵地。明天天亮之前，我们就要发起决定性的攻击。” 天渐渐亮了，一群协约国的飞机从西向东飞来，很快就遭遇到从东向西迎战的德军飞机，双方在半空中盘旋飞舞，时不时的有中弹的飞机拖着黑烟坠落。双方的阵地上，人们对这一幕已经没有“观赏”的兴趣，各自准备着势必会发生的一场恶战。 德斯佩雷上将盘踞在巴勒杜克的旅馆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里，起初他根本就不相信半夜和清晨的炮击是战役计划的一部分，因为事实与书面上的计划不符。先前制定的书面计划确有炮火反突击准备，却不是在德军发起对前沿阵地进攻时，而是在我军退到二线阵地，抗击c粘滞德军向纵深发展攻击时。 以战役计划为蓝本，组织部队针对性训练，根据实际情况临机决断，如同何向东那般信手拈来的神来之笔，法国人的脑袋是无法理解的。 面对德斯佩雷的不相信，何向东一笑了之。 德斯佩雷上将可以怀疑是中国人过于紧张，神经过敏，草率的发动了两次炮击，看看，德军没有进攻嘛！这个判断以及“事实”进一步证明了——中国远征军的战斗力实在不怎么样！ 围绕着“草率的炮击”，德斯佩雷大作文章，其目的是让何向东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拱手请法国上将来指挥中国远征军。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直说呗，藏着掖着绕着弯子，累不累？ 参谋副官李新华出现了。 “报告！e17航空队（法军航空队配属集团军群司令部，东方集团军群下属航空队以“东方”的英法文首字母打头）发来战果确认报告。” 何向东看也不看，指向神情略显惊愕的德斯佩雷上将，说：“请集团军群司令官过目。” 李新华中尉早有准备，从文件架子里翻出法文的“原版”交给德斯佩雷，把中文版交给何向东。 何向东快速晃了一眼，看向德斯佩雷，他很愿意享受法军上将神情变化带来的愉悦心情。德斯佩雷似乎注意到了年轻人的目光，故意把文件拿的有些高，似乎他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必须拿近一些才能看清楚文件中的字母一般。 切！小气！ 航空队的报告也只是粗略的“战果评价”，是从空中俯视观察的结果，在这份有着航空队指挥官米奇尔凯特上校签名的文件中写着：在纵深两公里地区，德军损失火炮约二十门，伤亡人员估计在五百左右，还有马匹c物资等无法估算；在高地前沿，德军损失暂无法确认，只能从237高地下聚集的大量医疗车辆和临时搭建的十几个包扎所估计，德军人员损失非常严重。另，德军无在白天发起进攻的迹象。航空队指挥官，米奇尔凯特。 “你是如何做到的？何将军。” 这个嘛，说来就话长喽！ 正文 第359章 【编号一】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德斯佩雷上将在法军将领中有脾气暴躁的名声，偏生在中国上将面前无法施展。 在接受中国远征军进入东方集团军群作战序列时，法国政府就给出明确的说明：中国与法国体制不同，中国远征军总司令仍然兼任着国防军总参谋长一职，他的职权同比法国的陆军部长兼总参谋长再兼陆军总司令。所以，与中国远征军总司令打交道不能要坏脾气，要懂得运用外交的手腕。 1917年4月14日的上午，德斯佩雷上将就算不看在何向东的职位上，也不想对这位小露身手后却三缄其口的中国将军发脾气。哎，有求于人嘛！姿态当然就要放得低一些才好。 法国上将想不明白许多事情，都是关于炮兵的。 黑夜，下着雨夹雪，伸手不见五指c视线糟糕到极限的黑夜里，中国炮兵的105榴弹炮部队是如何发现敌情，确定敌军位置的？又是如何在黑夜的情况下，让几百名炮手以盲操的方式装填射击诸元，完成指挥官下达射击命令并准确覆盖目标区域的？战果的得来出乎意料，出乎意料是因为之前根本就想象不到，想象不到是因为法国炮兵不能做到！ 中国炮兵，着着实实的用自己优秀的表现给法国上将上了一课，告诉他——世人眼中落后的中国，依然可以诞生出一支优秀的炮兵部队！拥有优秀炮兵部队的陆军又是什么呢？ 问题是，人家提出疑问了，作出求教的姿态了，何向东该当如何回答？ 告诉他，中国陆军的步兵就是炮兵的眼睛，这是步炮协同的第一科目；告诉他，榴弹炮最大的价值不是用轻量化的炮架支撑起较大口径的身管，仅仅获得机动性与火力兼得的结果，而是曲射战法能够引导炮弹打击反斜面和堑壕内的目标；告诉他，盲操不是什么难事儿，当你的炮兵把火炮当做亲人c朋友，与之朝夕相处后，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摸索到齿轮咬合时的感觉，稍微垫高其中一个小齿，就能造成转动方向机和高低机时的清晰手感，把握到炮口指向和仰角是否对应指挥官的命令；告诉他，我的战绩还来自于对法军提供的战区地图最大化利用，按照地图发射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让你的炮兵军官换一个思维却很困难；告诉他，老子的炮兵指挥部里有三件法国佬都没有的法宝——炮兵射击指挥简解图板c速查射表和算盘；告诉他 从一百年积累的东西里精选出来形成的体系，几句话哪里说得清楚？对不住啊，不是本人不想说，而是实在没办法说！ “将军，在指挥中心或者炮兵指挥部，又或者炮兵团指挥所看一看，肯定比坐在这里有趣。” “将军，我能多带一些人吗？” “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请便。” “何，亲爱的中国将军，你太好了。” 何向东就这么打发了德斯佩雷上将，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锁上房门补瞌睡，可惜美人儿已经去了第六师野战医院。否则，嘿嘿，那可就美死个人喽！ 事物都是相对的，有人清闲就有人忙碌，何向东答允法国将军可以带多一些人，一心想搞清楚炮兵秘密的德斯佩雷老实不客气的一个命令下去，左近的法第七集团军从集团军c军c师各级抽调有经验的炮兵参谋，开车c骑马c步行，纷纷赶到巴勒杜克——曾经被法军将领们认为会被中国人弄丢的省级城镇。 一下子来了七c八十名法官，远征军参谋长张孝准头大了，不过他也干脆，唤来参谋主任张少雄，一句“你搞掂”了事。 张少雄抠着后脑门发了难，人多倒也不怕，集团军c军c师指挥部留一批，各炮团分一批，可问题是，这些鬼子都操着洋话发问，咱出国前强化的那丁点法语不够用啊！沟通c交流大成问题，咋办？左右看看，会法语的军官屈指可数，一个人带十个人都不够，不行，这个差事老子不接！ 耶？参谋长呢？躲了？我找总指挥去！ 噔噔噔张少雄径直从底楼大厅的指挥中心望三楼窜，看到总司令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伸了脖子一瞧，哟，只有李新华在，还没发问，李新华说：“总长在休息，有急事？” “这个，那个，没，没有！” 李新华是湖北黄陂人，当然知道上校是总长的得意门生之一，出声指点了一句：“找翻译吧？军医院。” 尼玛！张少雄一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大洋马夫人以及大洋马夫人带出来的一班军医护，勉强的都能当翻译，总比中法军官们比划着也说不清楚，干着急强吧？！更别说先期来法国的华工军团医疗队也转到巴勒杜克，他们的法语应该比较纯熟了。 噔噔噔 楼梯口拐角处，张孝准拦住张少雄，狠狠的盯了一眼，说：“叮嘱下去，别学着参总臭显摆！” “那” “自个儿拿捏！” 拿捏？那可是要按照保密条令承担责任的！张少雄摊开十指默算了一些，哪些能说，哪些必须敷衍，哪些最好藏起来，哪些根本就不带法国佬去看心中计较之后有了数，拿起电话召唤翻译到司令部开会。 晌午时分，法国的老天爷又发起了脾气，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 “嗡嗡”三架纽波特飞机从东面的默兹河飞来，在临近巴勒杜克时没有爬高反而降低了高度，当先一架脱离品字形编队向左飞去，又压低了一些高度，看上去就如同贴着地面飞行。 “嗡——嗷！”飞机从飘扬着红十字旗和五色旗的华工医疗队帐篷营地掠过，带来得气流把两面旗帜吹得呼啦啦作响，几名医护人员好奇的抬头看去，噢，又是编号1。晃悠悠的，一束鲜花落下，立时有人捡起跑向办公室。 姚青荷不在，鲜花就只能摆放在她的桌子上。 在华工医疗队里流传着编号1和姚秘书的事情，在众人眼里，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哪里会想得到，参加翻译“预防泄密会议”的姚青荷会顺便打了编号1的小报告呢？ 在总司令部的门口，姚青荷碰到了熟人，身穿少校军服，带着红十字袖章的罗雅琴。在看到罗雅琴的那一瞬间，姚青荷就想起哥哥的话——“何向东已经有两位夫人了，你应该尽快的我看编号1就不错。” “青荷！”罗雅琴也曾想到会在法国与姚青荷碰面，却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其实，第六师军医院距离华工医疗队营地不过三公里。看到姚青荷，想起在上海南市第九师代表处的日夜，想起自己把人家骗上船，自以为能捡到一个天大的便宜，就此顺当的接近何向东。罗雅琴目的达到了，却是当初完全不曾想到的结果，以至于现在看到姚青荷，心里有些发酸，也有些发憷。 两个女人都带着复杂的心情，至少姚青荷是完全没有想到当初是个骗局，还是很亲热的与罗雅琴握手倾谈；罗雅琴带着愧疚，表现的更加热情。 等候开会的一小会儿时间里，足够两个女人说足够多的话。 罗雅琴试探着问：“青荷姐，你还是一个人？” “不是！”姚青荷的自尊心让她在“何向东的夫人”的面前迅速作出决定：“我准备接受航空队指挥官朱上尉的求婚了。” 罗雅琴暗中松了大大的c长长的一口气，嘴上却说：“我听说过他，是求新船厂朱志尧先生家的二公子，也是在总参谋部和航空发展署挂了名的，今后一定会像秦将军（秦国镛）那样，当上航空队的飞将军。” 姚青荷决定假戏真做，故作担忧的皱眉道：“他是得了风湿病从法军航空队退役的，本就不应该飞了，可是航空队里就他说了算，无人可以阻止他。夫人，请你把实际情况转告总长，命令他不准飞行，否则一旦在空中发病就会机毁人亡。” 夫人，这个称呼既让罗雅琴心安，又更加的为姚青荷觉得心酸。顿时，说什么话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握住姚青荷的手，传达着无法用言语来传达的某种情绪。 “开会了，开会了！”一名参谋出来招呼“翻译们”。 姚青荷松开手，走进会议室之前，说：“夫人，请你一定c务必转告总长。” 罗雅琴分明就听出冷淡的意思，想了想，会议也不参加了，直接上楼找何向东去。既然姚青荷已经作出选择，那么，罗雅琴愧疚的心理就需要以确保飞行员的安全来平衡，也算是为姚青荷作的一点补偿吧？她没有想到姚青荷只是性格和场面驱使着应付的顺嘴一说，也没有想到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如果姚青荷真的看上飞行员，那她完全可以让军政部长兼民事协调官姚青松少将来下这个命令！何须等到今天在这里与自己碰面了，才以“请夫人转告总长”的方式来阻止飞行员？！ 姚青荷与何向东的距离，就是底楼和三楼那么一点点。 罗雅琴上楼进了房间，何向东早醒了，抱着脑袋躺在床上作思考状，见罗雅琴回来，自然是又惊又喜，一下子坐起来正要说几句热乎话，却听罗雅琴开了口说：“将军，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 “姚青荷。” 何向东伸出去的双臂僵了一下，又很快的搂住罗雅琴的腰肢。 正文 第360章 【老掉牙的炮】 沙河战役时的炮兵指挥部参谋长童绪鹏，战后回到陆军大学担任炮科教官，协助总教官叶秉甲少将把“第九师炮兵思想”条令化，贯彻到边防军（远征军）的编练中，完成从师一级炮兵战术思想向国防军大炮兵建设战略的转化。 此次出战欧洲，童绪鹏得到临时少将的军衔，出任重炮旅长，在总司令部里，绝对是能排进前五的“重量级人物”。 法国东部战区的相对安静和南部的“平安无事”，让童绪鹏和重炮旅官兵从马赛到巴勒杜克的行程堪称快捷，一天一夜即可抵达。当他脚踏巴勒杜克站台时，东方集团军群总军需官布勒少将就堆着满脸的笑容迎上，手指车站另一边铁道上的平板列车说：“将军，你的162门重炮和244辆牵引车（卡车）已经到达。” 不是108门吗？！ 这个问题就不必讨论了吧。事情如果被随军记者传回国内，多半就会在报纸c茶馆酒楼出现如此的议论：我军小试身手，法军乖乖送炮。 世间的事情哪里有如此简单？德斯佩雷上将决定把中国远征军作为东方集团军群主力使用，完全按照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作战计划，法第七集团军及从第八集团军抽调的两个师全力配合，由上将坐镇巴勒杜克，发起一场针对圣米耶尔突出部德军的防御反击作战。此战的目的最低限度是歼灭德军有生力量一个到两个师；中等要求是削弱德军守备力量后再要求法军统帅部增派预备队，一鼓作气削平突出部；最好的结果则是在防御反击作战中拿下至关重要的237高地，随后以增强后的中法联军夺占突出部，跨过默兹河，向梅斯进军，其实是威胁凡尔登当面德军侧翼。 如果德斯佩雷将军的东方集团军群能够突破默兹河威胁梅斯，那么就将迫使在凡尔登当面的德军调动力量保护其左翼，在德军精锐的预备队大多调向埃纳河一线时，凡尔登方面的德军难以在短时间内得到足够预备队。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侧翼，凡尔登的德军只能选择后撤，在德符腾堡公爵集团军群和皇太子集团军群之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空挡。 这，就将是西线战场上打破僵局的绝佳战机！把握住战机，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就可能取尼维尔而代之。毕竟在去年9月间，德斯佩雷上将也曾是法军总司令一职的有力竞争者。 既然要中国远征军卖大力气，再藏着54门重炮就没啥意思了。 在布勒少将的殷勤引领下，童绪鹏率重炮旅军官查看c接收了东方集团军司令部划拨给中国远征军重炮旅的全部装备。 这一次，法国人尽量的拿出了最好的货色。 最新的施耐德1917年式155榴弹炮五十四门，此炮行列全重3250公斤，放列全重1245公斤，身管长15。3倍径，膛速每秒450米，以最大装药和最大42。3°仰角发射重43。5公斤的高爆弹时，最大射程为11500米。 有意思的是，此炮是法国在1915年式榴弹炮的基础上改变炮尾和药室结构，以适应药包为发射装药，本是为沙俄陆军研制的，却因为二月革命后俄国出现严重危机而未能及时交付，就给中国远征军用上了。还更有意思的是，此炮和前身1915年式155榴弹炮，法国陆军自己不用（或者装备很少），是为巴尔干国家生产的，主要提供给塞尔维亚陆军。 此炮落到童绪鹏手里是宝贝，只需在构筑炮兵阵地时略花点心思，就能达成最大45°的射击仰角，最大射程也能略有提高。 法军不重视榴弹炮，但是法国的兵器工业技术在火炮方面是优于德国的，表现在法军较为重视的重型加农炮上，就有了更令童绪鹏想不明白的1917年式155长管加农炮。 中工与法工相比只能算是在政府和军队的强力扶持下刚刚起步，却也知道榴弹炮最大效用在曲射，设法增加榴弹炮的最大射击仰角到60°左右，以期配合装药标号变化获得更加多变的弹道性能。因此，为了增加最大仰角，大冶炮厂正在研制一种开放式大架的榴弹炮，避免炮身后座时与单列式发生干涉，并于构筑阵地时在炮身后挖坑增大后座空间，从而获得60°的仰角。法国榴弹炮没有用开放式大架，法国长管加农炮却用上了，目的是增大仰角提高射程，而非追求弹道的曲率变化。 看看这五十四门也是最新的长管加农炮吧！ 为了增加野战机动性c减轻炮重而把身管定为32倍径（大冶厂获得的炮管长为45倍径，德军装备150长管加农炮也在40到45倍径之间），采用滑轨炮架和底置油液制退机构，最大射击仰角42°，火炮全重8800公斤，以全装药发射43。5公斤高爆弹时，最大射程15900米，最大后座动能为12吨。 这种炮一旦发射，强大的炮口动能就会激起漫天的尘烟。当然，作为射程近16公里的重炮，它的任务是担任集团军c军属压制火炮。 如果说前两种火炮都是按照中国出兵谈判要求配备的，而且被法国人很友好的配给最新式的型号，那么剩下的五十四门1916年式120加农炮就让童绪鹏少将感觉鸡肋了。 这种火炮看着年份近，其实是在1878年的120加农炮的基础上改进药室和炮尾，增强大架后得到的“新品”，在总体设计上没有丝毫的亮点，应该是法军在战争压力下改造旧炮而成。27倍径炮管，最大仰角30°，五号分装药包，最大装药发射20公斤重榴弹时，射程为12200米，全炮重6400公斤。 对比一下，120加农炮比155榴弹炮重了3吨，射程多出1000米，弹丸重量少了23公斤，一发155榴弹的重量等于两发120榴弹还有余。也就是说，这种120加农炮又重c射程又没优势c发射弹丸威力又小，拿来干啥呢？与法军新改进1897“法国小姐”而成的1916年式75野战加农炮相比都不如！ 童绪鹏拿着布勒递过来的文件拍子，看到右下角留出的签字栏，摇头道：“布勒将军，这种火炮已经过时，我拒绝签字接收。” 布勒脸色平静的说：“按照集团军群司令官的命令，火炮按时送到，数量完全符合，如果将军不签收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你也无法带着其他108门火炮。” 尼玛，这就是法国鬼子的策略，新旧搭配，不要坏的就得不到好的，所谓坏的其实也能发射炮弹，起到一些作用，可是却占据了部队编制员额，发挥不出部队的最大战力。人与炮的结合才是炮兵部队的战力所在，重炮旅由全中国最优秀的炮兵组成，却配备54门老掉牙的120加农炮，那是对整整一个团重炮兵的浪费，三分之一的重炮兵呐！ 童绪鹏把文件拍子往布勒手中一塞，大步钻进车站的后勤代表处要通了司令部的电话。 总司令部的总司令办公室里，何向东放下电话，对“坐镇”在此的德斯佩雷上将说：“在兵力有限的前提下，反击作战应当止步于收复圣米耶尔之后，这是最大限度。除非，上将阁下重新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之前的提议，乃是中国的集团军级司令官要指挥法国的第七集团军。 德斯佩雷上将皱着眉头考虑了片刻，缓缓摇头。他不敢冒风险，风险是全体第七集团军的军官们反对上将的决定，把上将的决定当做对法军军官的侮辱，那么一来，上将就别指望什么法军总司令的职位了，他会连现在这个位置也坐不稳当。触犯众怒的事儿，明智者往往都会选择规避。 “那么，反击就只能在夺取237之后结束。”何向东的语气很冷淡，也很坚决。在中国远征军小试身手之后，法军对远征军的观感有些改变，却还没有到容忍中国人指挥法军的地步。但是，如果按照德斯佩雷将军过大的战役企图来行动的话，何向东是绝不愿意被法国任何一个将军指挥着，以中国远征军官兵的生命给法军的胜利铺路！ 夺取237高地就结束反击，这是一个以中国远征军战力来衡量的最大战果，实际意义是——中国远征军和法军各打各的。 协约国家军队中要达成联合作战，在统一指挥下作战，何其困难呐！ 在德斯佩雷看来，何向东的说法是把整个东方集团军群的作战当做改善前沿态势的小战斗，而非有决定意义的大战略。这不符合德斯佩雷的战略野心和来此坐镇的初衷，要达成目的，就必须说服中国远征军的年轻上将，因为，被抽调了精锐的东方集团军群的两个集团军都没有多少进攻能力。 “何将军，我最多能抽调两个师的兵力配合作战。” “阁下，在此问题上，我们暂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不如谈一谈另外一件事。” “噢？” “拨给重炮旅的装备中有54门老式120加农炮，我能理解法军装备的困境，所以打算从中国运送54门150火炮装备部队，因为口径和型制不同，需要在法国寻找一家工厂生产此种炮弹，供给这个炮兵团使用。” 暂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和在法国寻找一家工厂之间，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嗯，从旁边担任翻译的军医少校的语气中，德斯佩雷上将确乎感觉到了何向东将军的语气松动。 法军的埃纳河攻势作战将于明天打响，法军的火炮产量终究有限，接下来还要考虑装备美军的问题。此时，中国远征军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足以打消一些顾虑，那么，接受中国造德式火炮装备远征军，似乎难度不大。 “我尽量的努力试一试。” “谢谢上将阁下。”何向东点头致谢之后，拿起电话要通车站，对等候回复的童绪鹏说：“签字接收。” 正文 第361章 【失落的勋章】 德军四个野战重炮兵连的行动被严格限制在夜幕降临之后，东方破晓之前。 凭借飞机的数量优势，协约国家军队在西线无论哪个方向的战区都拥有制空权，白天目标明显c行动缓慢的重炮兵很容易就被飞机发现，招来轰炸甚至炮击，特别是在重炮兵前移的过程中。 一个晚上，16门重达十吨的重炮以及同等吨位的大量炮弹无法全部送到237高地上放列完毕。 德第五集团军的攻击时间被迫延后，表现在前沿的是战斗间歇进行，一般是由占据高地的德军以前沿的37马克沁机关炮对中国远征军前沿阵地进行“骚扰性”炮击。37马克沁机关炮是德国人的创举，他们以马克沁机关枪为蓝本，放大自动操纵机构c加大口径发射炮弹，这种只有0。5公斤重的炮弹堪称“麻雀虽小，肝胆俱全”，爆炸威力稍弱于一颗手榴弹。不过，当马克沁机关炮以每分钟120发的速度向空旷的野地里喷洒37炮弹时，威力就堪称惊人了。 口径小，爆炸装药少，直射，三个特点让它对堑壕内和有掩蔽的目标毫无杀伤力。 “砰砰”由此，37马克沁机关炮获得“砰砰炮”的别称。 骚扰性炮击刚开始的时候，堑壕内的李绍章排很是紧张了一阵子，根据法军传授的经验，轻微的爆炸声往往是毒气弹。他们急忙戴上防毒面具躲到掩蔽部里，只留几个人在堑壕的战位上监视德军。不一会儿，留在战位上的弟兄摘下防毒面具，在周围不间断的爆炸声中说笑起来。 李绍章少尉谨慎的顶开掩蔽部角落的顶盖，悄悄的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了，才缩回头来摘下防毒面具，笑骂道：“他娘的，这些德国人就是不消停，来来，继续，该谁出牌了？” “排长，真的一打响咱们就撤？”脸上贴满纸条的刘根喜抓起纸牌却没有出手。 “出牌，出牌，你想待在这里抗炮弹啊？那不是本事，是死人！撤下去能打回来，那才是本事。” 刘根喜出牌的同时拍了一记马屁：“啧啧，排长就排长，这话说的” “滚犊子，这话是军司令官说的。” “啊，你见着田司令官了？” 李绍章脸一红，提声道：“葛团长转述，转述，你懂吗？”葛敬恩中校以团长职分负责旅级指挥部，统辖第一师在前沿阵地的四个营。 “排长，既然咱们随时要撤，王文荣那小子你得管一管，别咱们撤了，他玩儿得晕头转向回来，嘿，妈的，满战壕都是德国兵，那咋办？再说最近宪兵抓得这么紧，别又” 外面有人喊：“王文荣回来了，又被逮了。” “狗嘴。”李绍章示意大家伙儿收起纸牌，扯下脸上的“胡子”，率先出了掩蔽部，正好碰上王文荣被两名宪兵押解回来，这次不是耻高气扬的了，而是蔫头耷脑的。李绍章抢先一步，挥臂一掌拍在王文荣的脑壳上，骂道：“丢脸的玩意儿，告诉你拿到法国勋章才去找露易丝，这么急着干嘛？看看，又麻烦宪兵兄弟送你回来！抬头，看看这回写的是啥？” 带头的宪兵中士一听，哟，听说前晚的炮战中有一线步兵的功劳，怎么着，原来就是这个屡教不改的家伙？算了，送回来就算了。两名宪兵把王文荣一推，并退立正后转身离去。 李绍章揪住王文荣说：“抬头，抬头给大家伙儿看看。” 刘根喜从背后掰住王文荣的下巴，硬把王文荣头的抬起，众人一看，哄堂大笑，引得高地上的机关炮又“砰砰”的乱打一气，搞得气氛是格外热闹。额头上还是“淫贼”二字，脸上加了码，一边是“屡教”两个字，另一边就是“不改”了。如此一来，满脸都是字，王文荣变成了大花脸。 众人在笑，王文荣却想哭。好不容易瞅个机会，在排长网在一面的照顾下，王文荣溜到师指挥部所在村庄去找露易丝，却被宪兵当场揪出，还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法官看到。那些法官也真他娘的奇怪，愣是去报告什么司令官，要取消王文荣的勋章申请。 眼看到手的勋章，就这么没了带着哭腔一说完，王文荣的眼泪花子还真的夺眶而出了。 李绍章撇嘴道：“看你那出息，没了再挣呗！” 刘根喜一脚踹过去说：“滚一边哭去，婆娘都不如，跟着参总打仗还怕没机会立功拿法国勋章？要不，我那个让给你，反正老子也不想弄个法国娘们儿带回去。” 排长c班长嘴里在骂，心肠却是滚烫的。王文荣哪会听不出来呢？ “排长，今晚还是派我值前哨吧？” 李绍章看看弟兄们，弟兄们没有表示不同意见，那就这么着吧！炮兵把德军的进攻准备打了回去，昨夜平安无事，今夜呢？多半就事儿可做。王文荣急切的需要一个勋章，弟兄们不想跟他抢立功的机会，这也是兄弟间的照顾和“成人之美”。 第一线的堑壕里，士气依旧是满当当的几乎溢出来。 巴勒杜克东北三公里处的勒摩耶村，第一师指挥部所在地，师属炮兵团阵地在村庄的南侧稍偏东的一条小溪边。宪兵抓了一名偷腥的士兵，在第一师“学习观摩”的法军军官们哗然，事情因此闹大了。 参谋主任吴石中校认识那名士兵，此时，他背靠着七五野战加农炮的轮辋，旁边是法军参谋卡尼尔中校正在弓着腰身查看炮身底座上的铜质铭牌，铭牌上镌刻着火炮的基本射表。75炮是从中国带来的，德国制式，法军炮兵军官对此不算太陌生，对中国人在铭牌上作出的一些修正产生了兴趣。 修正是在射程六千米以上出现的，数值偏差很小。炮兵中校卡尼尔知道，方向机和或者高低机的一丝偏差，足以造成炮弹偏离六千米距离上预定落点很远，甚至超出计算出来的“有效散布范围”。在更远的距离上，譬如说一万米，以一个炮兵营12门（法军炮兵连为4炮制）实施齐射，能有一半炮弹落在“有效散布范围”之内，炮兵营的战技考核就可以评为“合格”，如果75的炮弹落在有效散布范围之内，就是优秀到拔尖的程度了。 法军炮兵，德军炮兵，在战前最优秀成绩是炮兵营十轮齐射，射弹散布范围内落弹73，有个别炮兵连能做到75，这就是75评定标准的由来。 航空队的报告说，400米乘以1200米的范围内有数千个弹坑，之外，没有！ 作为内行人，卡尼尔中校查看了中国的105榴弹炮阵地，其一个连六门火炮的放列阵地面积为2700平方米，炮间距为15米，炮兵阵地纵深30米。那么，18个炮兵连遂行的反突击炮火准备，是如何从不同方位c距离的“标准连放列阵地”上，把炮弹准确的投射到六千米以外，400乘以1200米的范围之内呢？ 这个问题，师属炮团105炮营的长官没有回答，指引卡尼尔中校找到吴石中校。 吴石号称“无第一”，从南湖的陆军中学预科班开始到武昌军校，再到第九师的历次考核，都是第一，自然而然的，别人只能争夺第二名了，对别人来说，根本就没有第一名的设置。 卡尼尔直起身，满脸的迷惑，不甘心的看着那门75野战加农炮，快速的嘀咕了几句。翻译说：“难以理解，连正常的射弹散布范围概念都几乎可以不存在了？” 切！死脑筋！你不会用标兵炮啊？嗯，这个东西可以教给他，不过，得让他付出代价。 “卡尼尔中校，你的问题在我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这里有一个大问题，很难解决。” “什么问题？中校，请你说出你的问题，看看我能否帮到你，我们可以交换。” 耶，这下子怎么变得聪明起来了呢？吴石忍住笑，说：“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不瞒你说，违反军纪的那名士兵与我是同乡。同乡，你知道吗？我想你可能体会不深吧！中国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中国的每一个省几乎都有法国这么大，中国有四万万多人，几乎每一个在家乡之外生活的人都注意同乡之间的互相帮助和照顾。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地方语言，共同的生活习性甚至共同的朋友，说不一定还带着血缘的亲戚关系呢。” 翻译作了难，却还是尽力的按照参谋主任的意思，断断续续的翻译成法语。 “我明白了，那名士兵是你的亲戚。” “对，可以这么理解。”吴石一拍大腿，尼玛，老子为何不这么干脆的说呢？！ “中校的意思是让我为士兵说情，撤销处分或者从轻处分，中校为我解答关于射弹散布范围概念在你的炮兵部队中消失的问题？” “对，不过，我郑重说明，射弹散布范围是事实存在的。我给你的办法，只是在炮群的实战应用中尽量避免散布范围扩大，也就是单炮射击诸元快速修正的技巧。” “我需要电话。” “请。”吴石向翻译示意，翻译带着法军中校走向炮团指挥部，看着卡尼尔远去的背影，他脱出而出一句骂：“他娘的！” 弟兄们替法国人在前沿堑壕里蹲着，挨德军的炮弹c子弹，冒着生命危险，克服巨大的困难侦察敌情，建立了功劳，那是用命换来的，你们一句话说取消就取消了！？尼玛，法国已经损失几百万青年，那么空出来的几百万法国姑娘怎么办？弟兄们是在用实际行动帮助法国，安抚法国人民，应该得到奖励而不是取消战功的处罚！ 不过，那叫王文荣的家伙该当教训一下了！包括他的班长c排长c连长还有文书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62章 【达成合作】 夜幕降临时，没完没了的小雨又从天而降。 营部的传令兵来到李绍章排的掩蔽部，告知“法军司令部已经接受王文荣申请法国勋章”的消息，此时王文荣正跟随刘根喜匍匐着爬向哨位。 隔着体积庞大的237高地，设在高地东坡的符腾堡第三师指挥部迎来集团军群司令官符腾堡公爵元帅c第五集团军司令官加尔维茨炮兵上将和集团军参谋长马克西米安少将。 地图桌前，师长施密特步兵中将和参谋长菲力中校带着惶恐的心态对望一眼，步兵中将说：“由于突击部队的编组尚未完成，针对性训练刚刚开始，我和参谋长建议，把进攻时间推迟到4月20日以后为宜。” 符腾堡公爵元帅恼怒的瞪视加尔维茨上将，他来此是要看到德军击破中国远征军的防线，拿下巴勒杜克，而非来听人以无论什么原因推迟进攻时间表。 大本营急切的需要符腾堡集团军群发起进攻，牵制法军，确保埃纳河一线防御作战的胜利，维持兴登堡防线的完整和稳定。否则，德军有彻底c立即输掉这场大战的可能。 与不可接受的“可怖”结果相比，符腾堡公爵元帅认为，无论部队付出何等惨重的牺牲都要进攻！只有积极的进攻才能让处于战略劣势的德军掌握战局的主动权，争取战术上优势利益，抵消协约国家军队的优势。“以积极的进攻达成稳固的防御”，这一战略指导性理论是兴登堡元帅和鲁登道夫将军共同提出的，得到皇帝陛下和各集团军群司令官的认可c支持。 “进攻时间表必须执行，本司令官将在这个指挥部里亲自指挥作战。”加尔维茨梗着喉咙作出回答，他比公爵元帅更加了解部队，在第五集团军中抽出符腾堡第三师和预备队第十二师，已经是整个集团军能够拿出“唯二”的有战力部队。如果进攻失败或者遭遇重大损失，第五集团军就必须考虑收缩防线，放弃占用过多兵力的突出部，节省出兵力来加强默兹河东岸的防御。 加尔维茨上将如此打算着，却决计不会在此时此刻，在上级和下级都在场的情况下提出来，他需要做的事情是——严格督促部下执行公爵元帅和大本营的命令！这是第五集团军为整体战略利益作出的牺牲！ 施密特中将悄悄踩了中校的脚尖，抢先说道：“司令官阁下，菲力中校的工作是积极而有成效的，他在此次进攻准备中大胆提出连续突击的战术，专门为此抽调精锐兵力和兵器编组突击队营，为突击队营配备火焰喷射器c37克虏伯速射炮，37马克沁机关炮，75山炮以及迫击炮c轻机枪和手榴弹c尖头铲c手枪等武器。我个人” “什么都不必说了。”加尔维茨上将挥手打断了中将的报告，他知道中将在竭力描述新战术，引起别人的兴趣之后，肯定会再度提请延迟进攻时间的要求。 唉当中国远征军炮兵焕发出惊人战力之后，集团军司令官何尝不知道仓促发起进攻的结果？但是，德军必须进攻，没有任何理由能够阻挡大本营c集团军群司令官和集团军司令官的这一决心。 菲力中校心中的幻想彻底破灭了。假如给他一周的时间训练部队没有假如，那就让自己的幻想伴随着自己亲手组建的突击队营冲向死亡吧！ 在公爵元帅和炮兵上将的监督下，德军第五集团军所属的两个主力师和两个整补师在夜幕的掩护下，尽量保持安静的做着临战准备工作。 按照更新后的作战计划，两个师另一个旅四万二千人的步兵，其中包括一个实验性质的突击队营，将在6门240要塞加农炮（圣米耶尔炮台），16门150野战长管加农炮和一百多门150加农炮c榴弹炮以及更多的，数量达到三百多门的105轻型榴弹炮，88野战加农炮，75山炮c野炮和迫击炮，机关炮的支持下，以火力急袭为前奏，在徐进弹幕掩护下，在正面为两公里的237高地西坡发起进攻。 菲力中校精心制定了步炮协同计划，把全部炮兵分为压制射击和步兵支持两个炮群。规定以炮台的要塞加农炮和在高地构筑阵地的150长管加农炮为纵深压制火器，专门打击敌军火炮阵地；以150加农炮c榴弹炮为重点轰击火器，在遂行火力急袭射击之后，负责射击敌军阵线内坚固据点c火力支撑点c指挥所c纵深内屯兵所，并对敌可能的援军实施拦阻射击；以中等口径火炮（80—105）为徐进弹幕组织火力，并采取以炮兵连为单位的“跳跃式交替前进c射击”办法，始终跟随步兵前进，并保持一定的炮火密度。 根据高地和高地下方的地形特点，预计到壕沟c弹坑和障碍物的影响，中校把弹幕徐进的速度规定为每分钟三十五米（注意，不是码），特别指定只有营长以上军官才有权发出信号，变更弹幕徐进的速度或者要求组织第二层弹幕。 中校还把火力急袭分为两次，两次的间隔时间为十五分钟，每次的轰击时间为二十分钟。因此，整个火力急袭耗时五十五分钟，比之前的计划多出三十五分钟。 作战计划还要求，在徐进弹幕掩护下突入敌军阵地之后，突击队营必须c只能向前突击，不用顾及两翼和后路，也不用强攻敌军坚固火力点和防御支撑点，做到避强击弱，直扑敌军炮兵阵地和指挥部。 突击队营放过的坚固阵地，由后续部队在炮兵的支持下逐一清除。 菲力的作战计划还对在纵深内组织第二次突击作出规定几乎，德军中校把在中国武昌和保定学到的东西，统统的股脑的c半生不熟的运用到这一次进攻当中。 如果把菲力中校对军级规模战局的把控能力，德军符腾堡第三师c预备队第十二师的针对性训练不足，德军指挥部对修改后的战役计划尚未完全消化等等因素去除，只从计划的文字本身和展露出来的战术思想，已经足够的引起将领们的重视了。 这也是符腾堡公爵元帅亲临237高地观战加督战的原因之一。 缺乏充分的战役准备时间是德第五集团军的软肋；缺乏军级指挥部的指挥工作经验，使菲力中校的软肋，由此他决定扬长避短，亲自带领突击队营进攻，尽到一名德意志帝官的责任。 同一片雨幕下的巴勒杜克城里，已经预见到德军进攻即将发起，“中法联军”将领聚集在远征军总司令部指挥中心，继续讨论“巴勒杜克—圣米耶尔战役”应该以何种规模来展开的问题。 正如双方最高级将领在办公室里的谈话一样，讨论很快就陷入僵局。 法军要求中国远征军承担此战主力任务，在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上将的统一指挥下作战，那么，第七集团军和第八集团军的两个师将积极配合此次作战，把防御反击的目标直接指向默兹河东岸， 中国远征军要求以总司令何向东负责此次战役的指挥，如果得不到第七集团军的指挥权，那么中国远征军将把防御反击的目标定在夺取237高地。 双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布勒少将拿着电报抄稿从机要室出来，在德斯佩雷上将耳边嘀咕了几句，德斯佩雷上将接过电报纸看了看，走向地图墙前的何向东。 “何将军，陆军军需司令部已经就中国制式150炮弹的生产给出建议，指定巴黎莱利拉区的炮弹工厂负责此事，这是工厂的地址和负责人姓名。将军，你可以派遣专门的军需官到巴黎联系此事，陆军部会给以全力的配合。” 何向东接过满是法文的电报纸，随手递给张少雄，张少雄艰难的拼读：“第四区炮弹工厂，安德鲁。雪铁龙。” 雪铁龙！？尼玛，不会这么巧吧？ “何将军，此事我方已经做出最大努力，东方集团军群的作战行动，应当由集团军群司令官负责指挥。”布勒少将看到何向东神情变动，误会何向东在战役指挥的立场上有所松动，乃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说：“当然，司令官阁下会尽量的保持中国远征军在战役中的性，确保以第七集团军c第八集团军两个师的部队辅助你们完成对237高地的反击，而后，中国远征军负责固守高地并向纵深发起积极的牵制性进攻，为法国从南北两个方向的对向攻击争取战机。将军阁下，从我个人的立场来看，这样的战役兵力部署是恰当的。” “你确保中国远征军不参与攻击默兹河东岸的行动？” 布勒回头看了看德斯佩雷，德斯佩雷微微点头。 “是的，中国远征军不参与攻击默兹河东岸的行动，但是必须强调一点，你们必须在夺取237高地之后，对浮桥桥头堡地区发起积极的进攻。” 合作？不合作？ 不合作就是一拍两散，今后如何相处？ 合作，这样的条件虽然距离何向东要求的还有一些遥远，却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了。 何向东转向张少雄指了指地图，张少雄会意，立即招来一群参谋军官围着地图研究兵力部署调整。 正文 第363章 【二次炮击】 看到张少雄上校带着部下开始地图作业了，第三师师长吴佩孚少将不动声色的缓步退出大厅，在楼梯口的转角处停下来，等参谋长杨森出来后，二人并肩走出旅馆大门，顶着小雨在台阶上站定。 里面的人太多了，气闷又嘈杂，说点第三师的私事都不方便。 参总把战役目标限定在夺取237高地，调整前沿态势，得到一个炮兵前观阵地，对此，吴佩孚赞同c拥护，虽然这样的作战目标多半不会动用列入预备队的第三师和第四师。 总司令答应法国佬的要求把战役目标扩大到配合法军夺取整个圣米耶尔突出部，吴佩孚也赞同c拥护。如此一来，第三师就大有作用喽！ “子惠，咱们师是第一军预备队，又是集团军预备队，还是集团军群预备队，这次战役眼看着打大。。” “师长，打不大的。”杨森在白云鄂博得了教训，乖乖待在机关里半年，心性沉凝了一些，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就有了改变。在他心目中，参总是意志坚定的人，认准了此战咱们只能拿下237高地，那就必有原因，权且答应野心勃勃的法军将领是场面上的应付。“法国人如果不改变战术，就算我们拿下237高地，牵制大部分德军，他们也难以实现南北对进。刚才，我们只看到他们的战略野心，没有看到他们的战术准备。我看，法军两面进攻和我军夺取237高地，最好的结果是打掉默兹河西这个突出部，却又在默兹河东形成一个新的突出部。” 吴佩孚脸色微变，半闭着双眼，让脑子里浮现出的战区地图更加清晰。唉！预备队师长的固有心态作祟喽！预备队，只有打大了才有上阵的可能，否则就一边儿待着去。万里迢迢来到法国打仗，可不是为了在一边儿待着的。 杨森继续说道：“侦察显示，德军进攻动员规模并不大，桥头堡南北两面的德军几乎没有调动。法国佬明白这一点，所以要我们在夺取高地之后积极进攻，牵制桥头堡德军到我军当面，给法军以可乘之机。但是，法军并没有做好充分的进攻准备，这种留下来蹲战壕的三流部队能进攻吗？子玉兄，不容乐观呐！我的判断，此战的结果是德军在有效抗击法军南北对进，争取其在默兹河西共计七个师逐步后撤到河东之后，放弃突出部在河西的部分，形成以圣米耶尔镇为北面顶端c默兹河东岸的高地斜切部为西缘，南面以摩泽尔河北岸高地依托的楔形突出部。” 吴佩孚总算明白何向东刚才为何要“咬死”一句“中国远征军不参与攻击默兹河东岸的行动”。法军攻不动，德军在稍微阻击，争取时间撤回其西岸部队之后，多半会放弃失去237高地之利的西岸突出部。那时候，没有吃到肉的德斯佩雷上将会怎么做？投入集团军群预备队强攻东岸！有了事先预定，第三师c第四师就可以不理会德斯佩雷上将“为挽回法军面子”而下达的乱命。 归根到底，何向东根本就不想打到默兹河东岸去！当然，如果整个法国东方集团军群由何某人指挥的话，另当别论。 妈的，没看清楚啊，白高兴一回。 “唉。。” “子玉兄，总司参谋长说了，咱们用力的地方不是这里，还得是埃纳。。” “子玉c子惠，你们两个躲着人说什么呢？” 二人转头一看，哟，老对手来了。 吴佩孚排除懊丧的情绪，挤出笑脸说：“御秋老弟，你怎么也出来了？” 冷遹面上乐呵呵的，眼神中却有几分黯然之色，凑拢二人道：“里面没咱们什么事儿，待在那里憋闷的很，出来透透气。” 吴佩孚心中暗凛，自己被参总的唱作迷惑了，白高兴了一回，若非杨森点破的话，估计此时还在傻乐着呢！可人家冷御秋却是自个儿看出来的，嗯嗯，第四师也不赖啊！ 远征军第三c第四师被列为预备队，最大的原因是两个师由何向东亲自在张北督练出来，又根据两位主官的特点，在攻守兼备的基础上，强化了第三师进攻的战术能力，第四师的防御战术能力。攻防之间本就是矛盾，两个师又同在张北组训，一直明目张胆的叫着劲儿，时间一长，较劲就变成了习惯成自然。 出门就看到吴c杨二人的冷遹心中何尝不“警惕”，情知二人已经窥破里面戏台子虚实的他也不隐瞒，直接摇头道：“参总根本就不想过河，又不想我们作为集团军群预备队被德斯佩雷胡乱使用，就使了这个障眼法，只有那些法国佬傻乎乎的还乐着呢！” “御秋老弟，喝一杯去？” “喝一杯暖暖身！”冷遹不是没有与吴佩孚喝过酒，那是在张北和法国的场面上，除此之外绝对没有二人私下里碰头喝酒的事儿。“我叫何叙甫顺便向总司参谋长请个假去，就街口那个酒馆。” 张孝准欣然准了两个师主官和幕僚长的假，不错嘛，能够在预先不打招呼的情况下看出虚实，这四个人选，何向东当真英明！ 1917年4月16日凌晨，小雨又演变成为雨夹雪，气温在零摄氏度左右徘徊。在巴勒杜克城内酒馆里的将领们可以喝酒驱寒，在堑壕里的官兵们可以在掩蔽部里裹着军毯睡觉，在237高地下的刘根喜c王文荣和其他七名士兵却只能在不断落下的雨水和雪花中，匍匐在泥泞冰冷的地面，用手不断揉搓最容易冻僵的双腿。 依旧负责潜听的班长刘根喜上士突然抬手，王文荣立即停住一切动作。 凝听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刘根喜用蒙着红布的干电池灯朝第一道堑壕的排掩蔽部方向发出信号“敌袭在即”后，打出手势，一号c三号哨位没有动静，他又捡起两颗小石子儿丢过去，觉出那边有动静了，又重复了“撤退”的手势。九个战士倒退着爬出哨位，逐渐汇拢在一起，按照三个战斗组的划分，交替掩护c警戒着匍匐撤退。 东边的天空似乎有了一丝光线，却被237高地黑黝黝的剪影遮蔽了大半。刘根喜c王文荣和卢家有又一次交替为掩护组，匍匐转身的一瞬间，三人都觉得237高地的剪影一下子清晰起来。 “轰轰——”无数门火炮打响。 “咻儿咻儿——”炮弹划破破晓时天空，带着暗红的弹道迅速飞过。 “咣咣咣。。”足以撕破黑夜的连续强光闪现时，爆炸声接连不断在七公里的防线上响起，又以第一师和第五师结合部的第一道防线最为密集。 炮弹一片片的落下，却诡异的没有落在铁丝网c拒马等障碍物构成的“前地”（或称无人地带），而是看上去似乎漫无目标的在第一c第二道堑壕炸开。这是火力急袭，目的是把防守者赶进掩蔽部或者就近的避弹坑。 距离堑壕还有五十来米远的哨兵们被迫停下，此时强行回到堑壕就等于是自动的投入火海硝烟之中。 炮击虽然不猛烈，却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 刘根喜回头看看高地，尼玛的，德军步兵呢？没动静啊！步炮协同，协同，火力急袭之后就应该组织弹幕徐进掩护步兵突击，如果此时炮火的短暂停顿是德军炮兵在转换射界，组织弹幕射击的话，那么德军步兵就应该编组好进攻队形，从高地棱线后c半山腰的堑壕中爬出来准备前进了。这才是协同嘛！反正，刘根喜参加第九师呃白云鄂博演习时就这么搞的！ 难道，德军是闹着玩儿的，就是想骚扰一下？ 怎么办？继续蹲哨位，潜听？还是回到堑壕里去？此时此刻，在德军已经炮击我军之后，班长刘根喜上士可以作出自由的选择，两个选择都符合战术条令对前哨勤务的要求。 想了想，刘根喜向哨位匍匐前进，弟兄们明白班长的心意，纷纷跟上。 九名战士还没有回到哨位，高地那一边又响起轰隆声，接着，炮弹发出啸叫掠过头顶，又在一线阵地的第一c第二道堑壕间炸开。 奶奶的！狡猾的德军！ 刘根喜c王文荣回头看向自家阵地，俱都在默默祈祷着弟兄们千万别在第一波炮击停止后就离开掩蔽部冲上战位，那样的话，势必会在第二波炮击中遭遇重大伤亡。他们看不清楚，暗弱的天光，黑沉沉的大地背景中，只能看到德军炮弹爆绽开来的强光，刺眼的强光。 王文荣明显感觉到班长横在自己眼前的大腿抽动了一下，似乎是被针扎了一半的反应。 明白了，战斗即将开始，不，已经开始了！王文荣跟着班长加快速度，如快速游动的蜥蜴一般贴地爬行。刚回到哨位就拽过步枪，用袖口擦拭了枪机上的泥水，前后拉动枪机到感觉活动自如，旋转后拉到位再顶上子弹，端起枪向半山腰上瞄了瞄，保持着枪口方向放下枪，又从后腰处摸出三颗手榴弹，挨个儿的旋开盖子，挑破防潮的油纸勾出拉环。 德军的第二次炮击还在继续，半山腰处的堑壕处涌出一个个黑影。如果从阵地上看去的话，在己方阵地被炮击而强光闪闪时，很难发现237高地的黑色剪影中出现的这些黑影。刘根喜他们却能凭着德军炮击的闪光和从下到上视角，清清楚楚的看到密密麻麻的德军正小心翼翼的顺着山坡而下，小心翼翼的搬开拒马c拉开铁丝网的木桩，如潮水一般从高处奔泻而下。 “咣咣。。”爆炸声突然近了，冲击波带来剧烈震荡， 刘根喜再次回头，己方阵地前沿的铁丝网c拒马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正文 第364章 【沸腾的火墙】 德军炮弹在身后形成弹幕的那一瞬间，刘根喜就发现自己犯了大错！ 第一次炮击过后，高地的德军没有行动，造成刘根喜错误的判断炮击为骚扰性炮击，德军的进攻不会马上到来。那么，为了继续监控德军，在天完全大亮之前，前哨就应该坚守岗位，找德军发起攻击的第一时间以任何可行的方式警报后方。 实际上，第一次炮击就是德军进攻的开始！ 弹幕在背后形成，短时间内停留在障碍区，反复的清扫铁丝网c陷阱壕c拒马c铁蒺藜布设带，用强力的爆炸为德军步兵的到来扫清道路。当德军步兵到达弹幕后，炮兵才会按照时间表向前推进弹幕。如此就造成刘根喜率领的半个步兵班被弹幕阻隔在前哨和第一道壕沟之间，与排长李绍章少尉失去了联系，而高地上的德军一片片冲下来，形同孤军的刘根喜等九名官兵何去何从？ 没有时间给刘根喜后悔，后悔也于事无补。 “拼了！”王文荣也看清楚形势，在班长背后大吼一句。 “哒哒。。哒哒哒。。”作为前哨火力支撑的一号哨位，14年式轻机枪发出清脆的长短点射组合声。 相对于一万多德军组成的第一攻击波人潮，九个人的抵抗力微乎其微。 机枪c步枪先后打响，再接着是一把霰弹枪有节奏的“砰！砰！”喷射出霰弹子，再接着，六枚手榴弹飞出，在前哨三个阵位前三十多米处炸出一股股白烟。无济于事，刘根喜他们打倒了一大片德军（也有可能是就地卧倒），却立即引来德军几门37机关炮的打击。 “砰砰。。”的爆炸声过后，前哨阵地再无枪声响起。 弹幕“咣咣”的从第一道堑壕上方越过，向后延伸。李绍章也犯了如刘根喜那般的错误，但是因为处境不同，少尉的错误还可以挽回。在德军第二次炮火急袭降临时，从掩蔽部顶盖缝隙中看到高地上情况的李绍章立即下令撤退。但他没有走，他不能带着一个缺少半个班和最优秀班长的排去见连长。 目睹前哨阵地上的抵抗消失，一片片也穿着绿灰色军服的德军如潮水一般涌动过来，李绍章扭头看了看身后沸腾的火墙，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堑壕前胸墙护壁，里面埋着串列式爆破筒，电线也被很好的隐藏在护壁之内，看样子，应该不会受到炮击的影响吧？ 可惜控制器并不在步兵少尉手中！他只能一个个的投出手榴弹，直到遏制不住的德军人潮涌上来，一名个子高大的德军用g15马克沁轻机枪喷出的弹雨，阻止了少尉投出手中的手榴弹。 “轰！”手榴弹的爆炸声被完全淹没在徐进弹幕的轰鸣之中。 菲力中校趴在地上朝着倒下的少尉身后，也就是向不明情况的掩蔽部打光了子弹，摆手示意，一名火焰兵闪出身形，对准黑漆漆的掩蔽部抠动扳机，呼啦——蓬！火龙钻进掩蔽部，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剧烈燃烧，发出一声闷响。同样的，相对于炮击来说过于轻微的闷响实在无法引人注意。 突击队营沿着交通壕前进，菲力中校从少尉肩上扯下肩章，又从少尉军服的内侧扯下符号章看了看，收起，并腿后跟随人流奔向距离六百米的第二道堑壕。 “轰！”掩蔽部在一次剧烈的爆炸中四分五裂，变成腾上半空的无数个着火的碎片，细小的碎片大多在半空中就燃烧为灰烬，稍大一些的却掉落在方圆两百米的区域内，形成天光初亮时的一个个火头。一样的，这一个个火头被徐进弹幕形成的沸腾的火墙夺去了光彩。 第一道和第二道堑壕间的空地上一样有铁丝网c拒马等障碍物，徐进弹幕打掉了其中大多数，德军步兵的人潮踏着滚烫的c冒着白色水汽的大地稳步推进。只有精锐的突击队营才敢于在情况复杂的交通壕内一段段的攻击前进。 237高地的钢帽堡垒内，加尔维茨炮兵上将借着东方天际线上的几丝光线，努力的排除爆炸强光的影响，仅用肉眼就把战况看个大致清楚。进攻非常顺利，步兵推进的速度并未受到零散战斗的影响，始终保持与徐进弹幕的同步。 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必然能够顺利的突破敌军第一道防线，甚至能。。当然，如果强击造成敌军指挥体系混乱或者大面积的溃退，在炮火支持减弱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顺利攻入第二道防线的。如果顺利的话，组织第二次步炮协同的突击就没有多少必要了。 上将转头看向施密特中将，中将蹲在一具炮队镜后，右手调整炮队镜的旋钮，左手却攥着一块掀开盖子的怀表。 “轰轰。。”高地背后，高地东面远处的要塞里，重炮c超重炮群发出咆哮，这是阻断炮击，目的是封锁住行将被突破的敌军第一道防线守军退路，同时也阻止敌军援兵。 中将的视野离开炮队镜，看了看怀表，步兵攻击展开到现在耗时二十三分钟，已经达成近一千米的突破。只看这个数目字，进攻是成功，可是，高地上的重型野战长管加农炮群尚未开火，那就证明敌军炮兵尚未开火，没有暴露出炮兵阵地给德军压制炮群。也就是说，敌军的抵抗还未真正开始！ 菲力中校对中国人的了解c判断非常准确，中国人会放弃第一道防线，等到大多数德国炮兵部队不得不前移才能支持步兵时，中国人的反击就会降临。这种善于保存有生力量c以后撤集中兵力兵器反击的打法与法国人完全不同，法国人是拼尽每一分力量坚守每一寸土地，一上来就是全力以赴，直到被分为三个波次的德军进攻折磨得筋疲力竭c死伤惨重之后才不得不撤退或者战死。 在德军达成突破的时候，中将反而情愿去面对法军。 部队在前进，炮兵上将的肉眼不够用了，换到中将让出的炮队镜之后，半蹲着看了半晌，战场上，德军第一攻击波步兵已经越过第二道堑壕，开始遭到强烈的抵抗，大多数人不得不停下来陷入缠斗，脱离了徐进弹幕的掩护。而徐进弹幕依然按照时间表，不紧不慢的向前移动，可以预见的是，很快的，徐进弹幕就因为射程因素而消失。 弹幕消失前，步兵必须要夺取第三道堑壕，在炮兵交替前移射击的掩护下坚守住，为第二波次的进攻争取时间和出发阵地。第二波次则需要等待徐进弹幕的再次出现，然后向敌军第二道防线推进。菲力中校的计划就是这么拟定的。 上将说：“施密特，可以投入第二波次的步兵了。” 中将尚在犹豫，他已经预见到敌军的反击即将到来，到底是被突破第三道堑壕之后还是之前呢？因为炮兵遭到火力急袭打击，原定的一公里宽度徐进弹幕被迫削减到七百米，实际炮击中的弹幕为八百多米。这就是符腾堡第三师三个团和突击营组成的第一波次进攻达成的突破正面。八百多米宽度的突破口，甚至连步枪子弹都能“射穿”。 问题来了，在中国远征军的反击势必到来之时，德军第二波次的兵力投入，是用来扩大突破口还是向纵深推进？又或者，只用来坚守第一波攻下的敌军堑壕，避免在敌军反击炮火中因为部队密集而太大的伤亡？ 炮兵上将用严厉的语气吼叫道：“速度，速度！保持进攻力度就是前进速度的保证，保证了速度就能克服敌军的反抗！” “第二波！”中将不得不下定决心：“出击！” 钢帽堡里的参谋用电话下达命令，不多时，在一声声铜哨催促下，高地棱线后的堑壕里涌出由预备队第十二师大部组成的第二攻击波。 沸腾的火墙刚刚漫过第三道堑壕，葛敬恩中校就冲出指挥所的掩蔽部奔上最近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战位，在机枪射手的协助下操纵机枪，向弹幕后方百余米处的德军人潮开火。 几乎与此同时，弥漫着炮击过后的烟尘中，无数个火力点难分先后的打响。没有指挥官的吼叫，也没有下级的报告或者请示，每个人应该做什么，战前就清清楚楚。此时此刻，就算你扯破嗓子震破喉咙去大喊大叫也没人理会你，因为每个人耳朵里只有炮击过后的嗡嗡声，每个人的眼睛里只有照门c准星和敌群，每个人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坚守阵地c阻滞敌军c迫其集中，为炮兵部队创造出最佳的战机。 国造60c82迫击炮，法造37堑壕炮，霰弹枪c机枪c步枪c手榴弹，四个步兵营手中掌握的全部火力在一瞬间爆发，无数个炸点出现，密集的弹雨泼洒进敌群。 中国远征军突然旺盛了数倍的火力下，尚未解脱第二道堑壕缠斗的德军无法应付，纷纷后撤。菲力中校却带着突击队营兵分四路，沿着四条连接第二c第三道堑壕的交通壕逆势向前。 对德军突击队营来说，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菲力中校非常清楚的知道，当德军第一次尝试渗透突击c连续突击战术时，中国陆军几个精锐师的每一个步兵营，其实就是他现在组建的突击队营。 中国陆军精锐师的步兵营在突击战术上更加成熟，战斗技能上更加娴熟，他的突击队营唯一能够依靠的是——为德意志帝国的胜利勇于献身的精神。 正文 第365章 【第三攻击波】 随着葛敬恩在第三道堑壕组织强有力的防御，德军在第一c第二道堑壕如水银泻地一般流畅的攻击状态顿时终结，突击队组训时间不足c战力有限和新旧战法间欠缺磨合，无法发挥出最大战力的弊端显现，德军第一攻击波被迫返回第二道堑壕。 在第二波德军赶到之前，两军各据堑壕，隔着600多米的距离用枪炮对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光也愈发明亮起来，德军选择的最佳进攻时段因为攻击受阻而失去“时间”。这一情况并不为听到密集枪炮声越来越近的法国民众所得知，当德军距离勒摩耶村只有千余米，距离巴勒杜克不足四千米时，流弹“嗖嗖”飞来，剧烈的爆炸震碎了房屋玻璃，法国妇孺老弱们纷纷收拾细软离开家园，或者到火车站准备乘车去雷维尼，或者沿着凡尔登到圣迪济埃公路南行。 在巴勒杜克的法官们没有也无法阻止民众。 “嗡嗡”一群飞翼标志的飞机在一大群三色圆圈标志的飞机掩护下，从西向东飞越巴勒杜克。 飞行员们从空中可以看到地面上不断爆绽出的闪亮火光，看到从高地涌向勒摩耶村的德军人潮和骡马c火炮，当然也能看到慌乱的法国民众组成的人流向西c南两个方向逃难。 没办法啊，这就是战争！ 何向东在自己的房间里，披着一件大衣推开玻璃窗，仰头看着机群飞临炮火连天的战地。身为总司令，他没有插手田金榜负责的防御作战指挥，也不打算插手蔡锷负责组织的反击作战指挥，而是在四公里外传来隆隆炮声的时候，悠闲的过着比前几天更悠闲的日子。 一旦机群发回无线电讯号，指示出德军重炮阵地位置，反击就将发起。 空中，最后一次执行飞行任务的朱斌候带着四架战机护卫着一架双座的c拥有船型机身的寇蒂斯双翼飞机向237高地飞去。他清楚的记得昨天受命到总司令部报到时，总参谋长给飞行员描绘的一幅蓝图——未来中国空军，将装备自己制造的先进战机，拥有战略轰炸航空兵c战术轰炸航空兵c制空航空兵及对地（对海）攻击航空兵，成为于陆军c海军的第三大军种。 朱斌候，一个兼有机械制造知识和空战技能的上尉飞行员，最佳的用武之地不是驾机作战，而是为未来的空军奠基。 参总的话毫无疑问的是道理，是朱斌候不得不由衷服从的道理。这一战，是飞行员朱斌候上尉的最后一战，而未来的夜夜里，朱斌候上尉将迎来漫长的c充满希望的“空军建军之战”。 吴振玺上尉向护卫长机打出手势后猛然降低高度，小雨和零星的雪花阻碍了视线，他需要降低高度才能看清楚237高地的情况，寻找敌军肯定会藏在高地某处的重炮群。三架飞翼标纽波特以比寇蒂斯更快的速度“一头栽下”，迎着德军匆忙发射的防空炮火和机枪弹雨掠过237高地棱线。三名飞行员都顺便拉动连接路易士航空机枪扳机的连杆，“嘭嘭嘭”在轴同步机构的调整下，子弹安全的穿过旋转的螺旋桨，飞窜的火流以某种规则钻入地面或击中什么东西，同时，飞机掠过带出的气流席卷高地棱线。 降低高度后的吴振玺上尉看得分明，敌军重炮阵地分明就在高地棱线上，虽然经过伪装，却还是呈现出炮兵阵地特有的那种景象——地物（或者伪装地物）的规则性。 跟随纽波特拉起飞机，完成一个右半旋动作的同时，后座的无线电报员熟练的操作按键发出电码。 第一师的指挥部依然在勒摩耶村，却因为田金榜中将率军司令部作战参谋人员的加入，变成了第一军司令部。 天光条件的改善让田金榜可以利用炮队镜看到德军第二攻击波出现。 “记录，第五师，第二师，各以不少于三个营对被突破地段发起反击。” 参谋们在记录的同时，在地图墙上标出这一新动态。军参谋长范绍垓c第一师主任作战参谋吴石小声商量了几句，范绍垓说：“突出部太小，无法容纳更多德军进入，两翼反击无论是否达成迫使德军投入预备队的目的，都要在二十分钟之内结束，还要作出攻击不果，被迫后撤调整的态势。两翼后撤的同时，葛敬恩也可以撤下来了。” “发下去！”田金榜没有离开炮队镜，下令的同时挥手作势加强语气，也表示对参谋长调整c补充命令的确认。 “司令官，从刚才德军的动态中，我好像看到了菲力少校。”范绍垓站在炮队镜旁边，说：“德军炮兵会用交替前进c射击法了，还有一小股突击队活动迹象，菲力会不会冲着我们或者那边的野战加农炮炮兵阵地来呢？” 田金榜知道参谋长的意思，让出炮队镜的同时说：“你看看，就这种水平的渗透突击能起什么作用？葛敬恩能轻松应付。菲力学会的不止这些，我看不像是他。” “最多中午就清楚了。” “司令官c参谋长，无线电讯！”吴石从通讯参谋手中接过电报抄稿，大声报告：“敌重炮，坐标方位48，72；05，67。” 范绍垓不用看地图就道：“就在高地棱线，找！” 炮兵参谋在地图上找到方位坐标，果真就在高地棱线上！立即作业，把无线电讯给出的目标罗经方位坐标转化为战区炮兵地图方位坐标，用野战电话通报炮兵指挥部。 “咣咣”前方突然炮声大作，在第一道防线的第二c第三堑壕之间又生成一道沸腾的火墙。范绍垓摸出怀表看了看，前后两次弹幕徐进间隔时间为接近三十分钟，德军轻炮兵部队给出的答卷还算不错，如此，更能确定菲力就在对面的德军之中。 轻炮兵负责弹幕徐进射击，轻炮兵以跳跃前进方式保持对步兵不间断火力支持，轻炮兵在行进——战斗状态转换的同时预备构筑弹幕，这些技术被菲力这个学生用来对付老师了！不错，但愿下一次作战，他能拿这些本事去给英法军队造成一些压力，这样才符合参总下令第九师和两个军校栽培菲力少校的初衷。 “伯元兄，计划不变？” “不变，等两翼攻击结束，葛敬恩后撤到位时，打掉敌军重炮！” 田金榜的心里有谱，目前卷入战斗的德军不过两个波次，以一个波次大约一万人计算，此时德军投入的进攻兵力只有两万多人。诚然，德军又组织弹幕徐进下的新攻势，前沿官兵们正在浴血奋战，每分每秒都有伤亡。可是，如果为了减少己方伤亡而仓促的发起反击，得到的战果会比发起战役决心时的预期少一半！为将者，必须割舍婆婆心肠！古人云，一将功成万骨枯，确乎真理。 抓住德军“捡软柿子捏”的心理，组织一场防御反击作战，消灭德军有生力量，顺势夺取237高地，远比强攻237高地付出的伤亡小，得到的战果大。如能达成，为将者就算是“爱惜将士而善战”了。 “老子绝不拿血肉之躯换钢铁！”这是何向东的信条，也是田金榜的信条。 炮声隆隆间，德军的徐进弹幕以每分钟三十多米的速度缓缓地从第二道堑壕向第三道堑壕推进，同时，与之在声势上不成比例的第二c第五师的有限反击展开，在突破口两翼响起绵密的枪声和步兵炮c迫击炮的爆炸声。 战斗打到现在，中国远征军的炮群还没有动静。而昨天才接收装备的重炮旅则需要最少五天时间才能投入战斗，根本指望不上。 237高地上，德军将领的视野与中国将军的视野相对，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沸腾的火墙在前进，火墙之后的情形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加尔维茨炮兵上将和施密特步兵中将能看到弹幕后的德军人潮，也看到两翼的危机。摆在两位将军面前的问题是——投入第三波次抵御两翼的反击，还是撤销弹幕徐进掩护下的进攻，转攻为守？ 答案在加尔维茨上将的心中无比明确。 施密特中将却看出莫大的危机来，他急切的说道：“太密集，太密集了，阁下，敌军的炮兵没有动，一直没有动！与14日凌晨的炮击联系起来，完全可以确定这是中国人设置的陷阱！阁下，不能再打下去了，必须撤回来，把部队统统撤回到高地上来！” “敌军炮兵只是忌惮我军压制炮群。” 加尔维茨炮兵上将对重炮兵前移到高地棱线，俯视射程范围内一切目标所带来的优势非常笃定。一万五千米的射程，巴勒杜克城都在重炮直射范围内，中国人的火炮位于地处，射程不及德军重炮，视野更是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那么，他们不敢开炮暴露阵地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 因此，在炮兵上将以炮兵思维来看待这场战役时，得出的结论与步兵中将完全不同。 “中国人没有多少火炮，法国人不会好心的给中国人多少火炮。施密特中将，这一场进攻战役是难得的机会，难道你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军占据绝对火力优势的进攻就此作罢？投入第三攻击波，坚守阵地，对两翼敌军实施坚决反击，扩大突破口，保障一线部队毫无顾虑的展开最勇猛的攻击！下命令吧！中将！公爵元帅在圣米耶尔的炮台里看着我们呢！“ 公爵元帅！施密特的脑子里浮现出那张高傲的c刻板的脸和那双射出无情神光的眼睛。 带着无穷的担心和更多的无可奈何，中将向候命的参谋们摆手示意。 德军第三攻击波出现，一万余人绕过高地棱线的重炮阵地，从两侧下到半山腰的堑壕整队，再分作两股向左c右翼枪声密集处增援。 正文 第366章 【步兵占领】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远征军第五师官兵大多来自川滇，由第十七师c第十九师各出一个旅而成。如同云南讲武堂被改作昆明山地步兵学校一样，第五师是作为山地步兵师为编训目标。 山地作战，炮兵运动不便，对第五师来说，法军1916年式堑壕狙击炮都嫌沉重，最好的武器还是自家的60c82迫击炮，配合14年式轻机枪使用。山地步兵们能在缺乏炮兵支持的短兵相接式战斗中发挥出自身轻便c灵活c爆发火力也颇强的优势。 默兹河西岸，237高地下，地形与中国西南的崇山峻岭完全不同，当第五师一部由参谋长傅常指挥，以李挽澜的十九团三个营一字儿铺开，从突破口南侧向德军占据的第一道堑壕侧翼发起进攻时，隐蔽在堑壕中的迫击炮以三门为一组，在一架潜望炮队镜的指挥下，以每分钟十八发的战斗射速向德军据守的堑壕发起铺天盖地的“面积覆盖”。 炮弹如暴雨一般在敌军防线中落下，爆炸的硝烟和蒸发的水汽阻碍德军的视线，一时间难以做出火力反应。 乘此机会，一群群步兵以班机枪组为核心形成疏散的进攻队形，或匍匐前进，或提枪跃进，或瞄准射击，或为火炮和机枪指示目标看似杂乱却配合默契，行动快捷，兵力c火力随时在连一级范围内因应敌情调整组合，保证向敌方最具威胁的地段倾泻足够密度的火力。 遭到攻击的是德军第一攻击波的少量留守分队，他们刚刚占据堑壕，肃清抵抗，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完善火力配系就仓促应战。一交手就吃了不大不小的亏，被迫放弃一截三十米的堑壕，退到拐角处据守。 “可以了，做足了样子就该收手。”傅常看到从237高地增援而来的德军，离开李挽澜的指挥部。 李挽澜命令传令兵打出信号弹的同时，心想，不收手能咋地？难道眼睛里就瞅着这个小战果，继续跟德军纠缠在一起，等着自家的炮弹落到脑门儿上不成？ 两发白色信号弹冉冉升起，第五师十九团各营在当面德军得到增援之后，纷纷后退，脱离短兵相接的战斗，只用82迫击炮遂行牵制性的骚扰炮击。 237高地上的钢帽堡内，加尔维茨炮兵上将也从战局的突然变化中觉出不妙来。敌军明明有可能从南北两个方向合围突破口的，却在第三波次尚未切实增援到位的时候退却了。是中国人缺乏缠斗的勇气？还是中国人的阴谋诡计？毋庸置疑，在营c连c排c班的小分队作战方面，中国人具有一定的优势，他们从堑壕中发射的炮弹往往能够及时的c成片的在德军火力点上炸开。 占据优势者主动撤退，不是阴谋还会是什么？ 加尔维茨转眼看向施密特，施密特中将的喉咙鼓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却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他从战局的诡异发展和炮兵上将看过来的眼光中蕴含的担心，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陷阱，德军落入了陷阱！ 施密特中将的反应，在炮兵上将看来就是无言的谴责，也是“请上将阁下继续行使集团军司令官的权力，亲自指挥战役”的意思。 “命令，莱茵兰第九师c黑森第三师从两翼发起进攻！”加尔维茨炮兵上将绝非泛泛之辈，很快就作出应对。 第五集团军里都是在皇太子和王储集团军群打残了的“整补部队”，而且除了预备队第十二师为战前的帝国陆军正式编制精锐师之外，其他的都是“地方部队”。莱茵兰第九师c黑森第三师都在凡尔登战役中损失严重，作为两翼辅助使用尚且勉强，战役一发起就处于守势。此时令其进攻中国远征军两翼的第二c第五师，就是想给突破口内的德军减轻来自两翼的压力。 “命令，重炮部队按照14日凌晨观察到的敌军炮兵阵地位置，发起炮击！” “命令，施密特中将的指挥位置前移，切实掌握突破口内的符腾堡第三师，预备队第十二师，力争向巴勒杜克突破前进。” “命令，桥头堡守备部队严密监视当面法军动向，做好击退法军进攻的准备。” 炮兵上将下达的一系列命令，没有让施密特中将看到“争取胜利或者平局”的可能，当心事重重的中将带着参谋人员和警卫部队走下高地，正要进入夺取的第一道堑壕时，背后的高地上响起巨大的轰隆声。 “好运结束了”施密特轻声嘀咕着跳入堑壕。 十六门150野战长管加农重炮呈前后稍微有些错落的一字型展开，因为地形限制而使得炮位横向间距只有不足二十五米，紧密布局的重炮在齐射时声势惊人。对大口径c长身管c高膛压的直射火炮而言，25米的距离确乎有点小了，通常情况下，炮间距与火炮发射的炮弹威力半径相同，需要40米才恰当。这也是炮兵对决理念要求的——必须考虑敌军装备同等火炮的杀伤威力。 在1917年4月的德军中，总共只装备了大约450门k16型150加农炮，第五集团军在“并不重要”的符腾堡公爵集团军群，当然轮不上装备。所谓长管加农炮其实就是旧型，1907年德国提供给日本的150野战加农炮加长身管到45倍径，故而有了“长管”之名，日本仿制成功后命名为三八式150野战加农炮，也有40倍径原版和45倍径长管版本之分。 与日军在沙河交手，缴获了三八年式长管加农炮的中国陆军对其性能非常了解，哪里会给占据高地优势c射程优势的德军抓住“把柄”？射程只有6800米，改进后只有7000多米的105榴弹炮群早就趁夜换了阵地。德军重炮以每分钟两发的速度抛射的弹丸多数落在空地上，少数几颗落在巴勒杜克城内，造成不小的破坏，还震碎了萨文思旅馆三楼何向东办公室的玻璃。 张孝准和几名警卫参谋闻声上楼，却见何向东面向237高地站在窗户边，窗台内侧一地的碎玻璃。 “攻？守？战？撤？”何向东听到脚步声，情知是参谋长来了，似乎是自言自语其实就是对参谋长说话：“加尔维茨拿不定主意，攻无计c守无力，战不能胜，撤？就看法军能否及时夺占桥头堡了。” “要不，总司令亲自到德斯佩雷将军那边去走一趟？估计他已经给法军总部急电要求援军了。” “噢？”何向东转身，似乎要从张孝准脸上看出此话的真意一般，目光停留了一小会儿，摇头道：“我情愿我们的战果小一点，也不想法国人在此战捞到大便宜，收网吧！” 一名参谋立即上前，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要通楼下作战指挥中心说：“参总有令，收网！” 电话，无线电波，信号弹，指挥旗，口令收网的命令迅速传达到参战各部。 十八个散布在巴勒杜克——凡尔登公路和巴黎——南锡铁路两侧的105榴弹炮阵地上，官兵们在伪装网下掀开炮衣，在指挥官的口令声中转动方向机c高低机，108门德造09年式105榴弹炮以42°仰角对向237高地，随着炮兵指挥姜明经中将的一声令下，108门榴弹炮一齐打响。 巴勒杜克西南侧的野战飞机场上，待命已久的十五架纽波特17型轻型战斗机以三架为一组，分成五个波次迎着西风次序起飞，在空中回转一百八十度的同时完成编队，嗡嗡的飞向237高地。 二线阵地上，各战斗工兵营都有官兵守在压柄式电流起爆控制器边，当237高地上爆绽出一片片火光时，控制员们不约而同的压下手柄。无数个爆炸点在一瞬间组成一个正面宽度1200米，纵深4000米的庞大的炸点，“咣啷”一声巨响，大地被震撼得似乎蹦跳起来，地面的一切物事都止不住的频频跳颤，直到冲击波消散才稳定下来。 各75野战加农炮，75野战榴弹炮连还嫌爆炸不够猛烈，炮手们卯足了劲头，以平均每炮每分钟发射12次的速率，组成一个无需步兵跟随的徐进弹幕，以每分钟五十米的速度从高地脚下倒推向己方的第二道防线。 到处都是爆炸声，到处都是频频闪现的强光，到处都是弥散的硝烟 徐进弹幕刚刚从高地脚下漫过第一道堑壕，五师左翼阵地上的傅常c二师右翼阵地上的郭松龄就几乎同时令号手吹响冲锋号。步兵还没跃上堑壕的胸墙，迫击炮手们就把一的炮弹抛射出去，从200米打到400米。南北的对向炮击，实际上又形成两道规模和威力较小的徐进弹幕，把刚刚被轻炮弹幕耕耘过的第一道堑壕封锁得严严实实。 堑壕在应用地雷和爆破筒的破坏下本就不成形状了，又经过野战炮和迫击炮的轮番轰击，到处都是崩塌的缺口。 炮兵轰击，步兵占领。法国将领贝当吼出的口号，并非由法军实现，而是由中国远征军第二师c第五师各两个团形成三个波次，在稳步匀速的对向攻击运动中，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德军阵地，毫无阻碍的证明——步兵是可以不停顿前进的！ 237高地上，炮弹依旧在不停落下，德军重炮阵地上除了爆炸和硝烟之外，难得看到德军官兵活动的身影。 加尔维茨炮兵上将离开钢帽堡，顺着一条交通壕下了高地，连声下令让高地下放列的榴弹炮部队后撤。战局已经不可收拾，手中没有一兵一卒预备队的炮兵上将无法拯救高地下的符腾堡第三师和预备队第十二师，也无法守住高地，中国人很快就会冲上高地，冲向榴弹炮兵战地。届时，榴弹炮部队要么留下炮，要么就人和炮一并被中国人俘虏。 中国远征军不是软柿子，他们设下如此明显的陷阱，却偏偏让加尔维茨炮兵上将毫不犹豫的跳将下去 正文 第367章 【手下留情】 高度决定眼界，当战地被一片硝烟火海笼罩后，在旅馆三楼的窗户边的何向东就看不清楚战况了。他和张孝准拿着望远镜等上楼顶的天台，后面跟着捧着电话机的参谋，参谋后面是敷设电话线的通讯兵，看这动静，不就是攀升了四米不到的高度吗？动静也太大了一点。 电话线刚接好，铃声响起。 张孝准抓起话筒听着，说：“等等，我请示参总。参总，航空队给出敌军在高地东侧炮兵阵地坐标，我各炮阵地都够不上，第一军司令部请示是否联络法军实施炮击？” “不！”何向东回复的很简单，坚决。 有些事儿不提还好，一提，何某人就火大。德斯佩雷本来是要以中国远征军这个“软柿子”为诱饵来实施“削平突出部”战略的，故而扣下重炮，直到见识中国炮兵的手段之后才改变主意，却足足让重炮旅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重炮旅到今天还没能完成人与装备的磨合，无法投入实战。造成中国炮兵部队在射程上处于完全劣势，无法对高地后方敌军炮兵阵地实施打击的结果，也让此次作战多了许多的波折。 张孝准刚刚挂了电话，那电话又刺耳的响起。 “参总，第六师要求出击，配合第五师进攻当面德军侧翼。” “第六师原地待命！” “向东。”张孝准捂住话筒，压低声音说：“曲伟卿是曲伟卿，第六师是第六师” “闰农兄误会我了。”何向东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说：“咱们三拳两脚帮德斯佩雷把所有障碍清除了，他好顺顺当当的跨过默兹河，兵锋直指东北的梅斯c东面的南锡，这个结果对彰显中国远征军力量不利。我们得给德军留点力气，多打几场，每一场有所收获，想必协约各国再也不敢小觑中国在此次大战中的贡献。那时候，外交部在谈判桌上就好说多了。老实说，我们虽然赢了一场小战役，却也应该清楚的看到，如欧战这般的全面大战，我们还打不起，还得趁着大战的机会想方设法增强国力！让曲伟卿他们也受点委屈，长点耐心和本事，总不能让我们一直这么操心吧？” 中国加入协约国对德宣战，德军就是敌军。不过，在实际的作战中，对敌军也不是不能留手，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实现“中国国际地位提升”的国家战略。 到了嘴边的肉，硬是忍住不吃，这也是一种本事！ 张孝准还真是误会何向东了，抱歉的笑了笑，对着话筒以严厉的语气道：“第六师原地待命，不得命令不准擅自行动！违者军法严惩！” 何向东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摩拳擦掌c跃跃欲试的曲同丰c靳云鹗c刘昭明等人听到回复后的情态。哼哼，不是何某人针对某人，而是此战正面c纵深不足以容纳更多部队投入进去，过于密集的兵力兵器在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优势，而是绝对的败笔。他们，自己个儿想去吧！要给国内打小报告也尽管请便！ 反击发起到德军完全陷入被动挨打境地，第二c第五师突击部队一路高歌猛进，五色国旗和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正在237高地的半山腰间向上攀升。一场防御反击作战即将完美达成战役目的，调整中国远征军前沿态势，夺占237高地。 此时，法军在干嘛呢？ 从德斯佩雷到迪歇纳再到集团军c军c师一级的将领们以及东方集团军群的参谋军官们，原本还等着237高地和勒摩耶之间的战斗打个三c两天的，甚至还做好了面对德军打到巴勒杜克城下的局面，何曾想到是如此结果？留在指挥中心的法军参谋军官们急忙报告德斯佩雷上将，上将急忙要求法第七集团军发起进攻，第七集团军回报——进攻准备尚未完成，最早于明日清晨发起进攻。 第七集团军的进攻部队根本就还没进入攻击出发阵地！就算德斯佩雷上将急得跳脚也无济于事，他没有本事一巴掌就把几万c十万部队“扇”到前线去立即投入进攻。 于是乎，一长溜汽车停在旅馆门口，以德斯佩雷上将为首，一群法军将领进入指挥中心，随即就登上旅馆的天台。 何向东转身迎向德斯佩雷，却从将军的随员中看到一张东方人的脸，身穿日军军服的一名炮兵中佐。 “何将军，你的预备队应该立即投入战斗，从237高地出击，向桥头堡进攻，把有限的胜利发展为一场东方战区的决战胜利！将军，你的部队有这个能力，你有整整两个师的预备队，还有第六师只有前沿零星战斗，完全可以投入进攻。” “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我也想向纵深进攻，夺取桥头堡，争取更大的胜利！可是”语气一转折，何向东的目光扫过日军炮兵中佐，那家伙立正躬身，用生硬的汉语道：“上将阁下，本人是大日本帝国陆军驻法观战武官绪方胜一。” 德斯佩雷恼怒的瞪了日军中佐一眼，急切的说：“何将军需要什么样的配合？尽管说，我军一定全力协助。” 看看，看看，他自个儿都把“我军协助”的话说出来了！ “237高地，我的炮兵部队需要翻越高地c建立阵地之后才能有效的支持步兵实施纵深突击。”何向东手指远处的237高地。“炮弹也急需补充，一个战役基数的弹药配备已近耗尽，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只要今夜补足弹药，明天天亮之前，我军就能发起全线进攻。” 明天？黄花菜都凉了！德军不顾被合围在勒维耶村东面的残部而全线撤退，真有几分壮士断腕的气概，既然都断腕了，还会恋战吗？肯定不会！半个白天加一个晚上，足够在默兹河西的德军撤到河东，依托圣米耶尔炮台布防了。 “中国远征军应该立即发起进攻，只要缠住德军就能争取到更大的胜利。炮兵可以部分跟进，弹药可以集中调配给跟进炮兵部队使用。何将军，第七集团军可以接受你的指挥！” 呵呵，现在知道送上第七集团军指挥权了？迟喽！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张孝准故意没接，何向东也趁机拿起话筒：“我是何向东。” 田金榜在电话另一头说：“总指挥，德军一万多人被完全围困在第三道堑壕内，人员c装备极其密集，我军步兵进攻受挫，请示是否炮击？” “严密包围，停止进攻，派人劝降，噢，不，派飞机投掷劝降信。”何向东说完挂了电话，双手一摊，说：“阁下，你看，勒维耶还有一万多德军据守堑壕作垂死挣扎，需要时间和兵力加以解决。关于向纵深发展进攻的任务，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以法第七集团军大部和第八集团军两个师执行为宜。” 何向东如此说法等于关上“谈判”大门，德斯佩雷也不可能真的抹下脸面苦苦相求，他勉强保持着礼貌和应有的风度告辞离去，却在匆匆的脚步和不甘心的回头一瞥之间暴露出他的心情实在糟糕透顶。 法国佬心情不好，关我屁事！老子越不顺着他，他反而会更加重视老子，至少在今后的东方集团军群里，德斯佩雷会充分的尊重中国远征军的利益了。 绪方胜一没有离开，向张孝准双手递上中国驻法公使馆武官处的函件，他将作为观战武官留在巴勒杜克。 总司令的命令得到执行，勒摩耶村方向的枪炮声逐渐稀落下来，237高地东侧依然炮声隆隆，不时在高地上有火花闪现，那是德军后卫部队在阻击越过高地棱线的第五师。差不多结束了，何向东抬腕看了看时间，德军发起进攻是凌晨五点四十分，经过五个小时的激战，中国远征军赢得出国参战以来的首场胜利！ 嗯，该当到野战医院和部队看看了。 绪方胜一中佐没有跟着去巡视前沿，而是留在充满敌意目光的指挥中心，其实，身在巴勒杜克的中国远征军里，日本陆军中佐到哪里都要承认这种敌视带来的压力。 对日本观战武官来说，把注意力集中在4月9日开始，英军在阿拉斯发起的进攻战役上，忽略了中国远征军的存在，实为最大的失策！当得知中国远征军炮兵部队赢得交手战后，绪方胜一立即惊醒，连夜从英军前线转向亚眠，登上火车赶到巴勒杜克，却依然错过了一场值得观摩c研究的战役。 作为必要的弥补，趁着德斯佩雷访问中国远征军司令部，绪方胜一混进了指挥中心，从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图中，也算是看到了几分战役的状貌。 “嗡”三架纽波特从低空掠过巴勒杜克城，转眼间就飞越三公里的距离，在德军据守的堑壕上空盘旋一圈后，其中一架战机又压低了一些高度，照准堑壕投下一个圆柱形的铁筒。 1917年4月16日午后两点，德军被围部队一万五千余官兵十分干脆的认输投降，交出武器，秩序井然的步入临时开辟的战俘营，其中也有被应用地雷重伤的战地指挥官菲力中校 正文 第368章 【该来的来了】 法国民众的注意力都放在“英雄的大战略家”尼维尔将军发起的埃纳河攻势作战上。 4月16日清晨，法军在埃纳河的进攻仅仅比德军对巴勒杜克的进攻晚发起20分钟，在徐进弹幕的掩护下，法国第五c第六集团军为主，第四c第十集团军为辅，总计120万法军，五千多门大炮和两千多门堑壕炮，一百二十八辆坦克投入这次规模庞大的战役。 德军对法军的进攻早有预料，他们在法军炮火准备开始后就放弃容易被进攻的掩护阵地，退入地形有利c工事坚固的山地防线。在法军的徐进弹幕过去之后，混凝土钢帽堡内的德军纷纷进入阵地，用留在战位上的机枪向法军一的人潮疯狂扫射。 鲁登道夫搜罗在手的五十多个预备队师，只有八个师派往英军发起进攻的阿拉斯，其余全部逐次投入到埃纳河战线。 激战24个小时后，法军伤亡已经远远超过尼维尔将军预计的一万人，也远远超过法军为此战准备的c容纳一万五千人的野战医疗体系，达到惊人的九万多人。尽管伤亡超出预期，尼维尔还是决定继续进攻，在面对法国记者们时，他在地图上把德军放弃的前沿指出来，吹嘘为“可喜的突破”，隐瞒了法军在德军主要阵地前的惨重损失。 4月16日到17日，整个法国都沉浸在对尼维尔大突破的期待之中，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在上马恩省的杜勒望堡，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给出通报——“东方集团军群成功击退德军对巴勒杜克的进攻，在积极的反击中收复237高地和默兹河西岸地区，将德军驱逐到默兹河东岸和摩泽尔横切河三角地带。中国远征军在此战中获得显著战绩，歼灭德军三万三千余人，其中俘虏两万五千余人，缴获火炮二百八十三门，轻c重机枪八百余挺。” 到了4月17日晚间时候，法国陆军部长潘勒韦已经预见到尼维尔攻势的不妙前景，立即组织大批的记者从埃纳河转向默兹河。 刚刚接替白里安上台不过两个月的里博政府需要对失望的民众给出交代。东方集团军群以四十万军队取得的战绩，在此时此刻俨然成为法国政府的救命汤药——大力宣传默兹河西岸的胜利，冲淡埃纳河战局的惨重损失和微不足道c令人失望的突破；大力宣传中国远征军的战绩，把民众的注意力和期望从法军身上转向中国远征军，以及在年底才能开到的美队身上；大力宣传中国远征军以两千余伤亡获得的相对巨大的战果，让人们看到赢得胜利付出的代价在急剧减少，从而，埃纳河畔巨大的伤亡也许就可以被接受了。 随后的几天里，埃纳河之战还在继续，法军继续流血，总算于20日攻占谢曼德达姆山脊的南侧坡地，却陷入与占据地利的德军火力打击之中。 22日，当德军预备队22个师赶到埃纳河一线之后，法军的进攻实际停止了，法国政府控制的报纸上充斥着237高地c大批德军俘虏的图片，还有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组织力量撰写的大量“战术分析”c“东部战区战略前景展望”c“战斗花絮”等等文章。 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指令军政部长姚青松全力配合法国人的宣传，但宣传毕竟是宣传，宣传不可能代替立即就能起作用的庞大医疗需求，特别是在法第四c第十集团军负责的谢曼德达姆山脊阵线，大量的伤员无法得到有效的救治，甚至在雨夹雪中露营，在战友无可奈何的注视下流光血液。法军士兵的怨气丛生，军心因此动摇，不可避免。 巴黎，第四区，雪铁龙的炮弹工厂。 在法军炮兵预备役上尉安德鲁。雪铁龙的陪同下，驻法公使馆代理武官唐宝潮临时少将巡视了日产75炮弹五万发的工厂。 得益于1915年法国的工业转型和之前法国工业的成熟配套，雪铁龙炮弹工厂其实就是一个“组装厂”，炮弹弹体由铸造厂提供，发射药筒从铜板厂运来，底火由专门的火工品厂为之配套，发射的火药c炮弹内装填的，也都从别处运来。组装厂只需负责熔化tnt和添加剂，在蒸汽动力驱动的流水线上，以熔铸法把装填进弹体，而后把装入定量发射药的药筒与弹体组合起来，检验合格就可出厂，通过轻便铁路与法国的铁路网会合，输送到前线的炮兵阵地上。 雪铁龙工厂里的大量女工和流畅的生产线，给唐宝潮少将以良好的印象。 “生产150口径的炮弹比之更加简单一些。生丝发射药包和定造底火无需我工厂负责，将军阁下完全可以放心的把生产任务交给我来处理。”战争把雪铁龙变成军火商人，经营齿轮厂的他因此也快速的积累着财富。 因为制式不同而需要单独生产，法国陆军部给他的订单拥有很高的利润，决定订单是否生效的中国武官就成为雪铁龙眼里的天使，等同于“哗哗”流入自己腰包的金法郎。 “二十一万六千发炮弹，雪铁龙先生能否在六月之前交付？” 少将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在六月中旬，中国远征军重炮旅就将得到从国内运来的54门重炮，提前做好弹药储备是必须的，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对雪铁龙来说却有些为难。炮弹厂的产能已经被法军的订单占用，雪铁龙还得设法增加工厂的生产效率挤出产能来满足150炮弹的生产，一个月，挤出来得可怜产能无法制造出这么多炮弹来。 炮弹生产流水线上，熔铸c装填的工序最为费时，在保证装填密度的前提下，150炮弹比75炮弹多耗时近一倍，一条生产线需要四分钟才能装填出一发。 唐宝潮面带微笑的看着雪铁龙，觉出炮弹厂主的为难来之后，笑道：“雪铁龙先生可以为这笔订单专门新建一条生产线。” “啊？”雪铁龙闻言，感觉是中国武官的要求越来越离谱了！生产时间卡得紧，还要新建生产线，就为了二十一万发炮弹而投入巨资？一旦中国人的订货结束，雪铁龙能指望152c155制式的法军炮兵来买单吗？不能！这话换一个说法就是——投入巨资生产150炮弹的同时，雪铁龙的命运就被中国人控制住了！ 唐宝潮不紧不慢的说：“战争结束后，我国会以投资金额的两倍购买你的生产线设备，运回中国继续生产。或者，雪铁龙先生投资的新生产线，由我军指定的人员出资一半，双方共享利益。” 雪铁龙粗略的计算过，二十一万发炮弹能够给自己带来大约三万金法郎的利益，为此，不值得花费大约一万八千金法郎投资新的生产线，因为女工的培训c产能的维持c机械维修和燃料储备等等都需要花钱，产能形成后不能变成交易，那么就是得不偿失的投资。中国人负责一半投资，看起来似乎减少了雪铁龙的投资风险，也确保了在战争结束之前能够持续得到订单，但是减少一半利润之后的投资回报，又给人以鸡肋的感觉。 “能否。。将军阁下，能否在战后由中国以两倍投资收购我手中持有的一半生产线？” “你真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唐宝潮笑了，不是嘲笑贪图利益的法国厂主，而是因为总参谋长料定了法国人的选择。雪铁龙很精明，可是这笔交易从一开始就处于信息不对等的状态，炮弹厂主不知道法国政府已经在举债度日，勉强保持战争期间法郎的币值，努力的压制物价。战后，法国需要重建c工业经济要转型c大笔的战争债务要偿还物价暴涨c法郎贬值的局面已经可以预期，精明的雪铁龙签订这么一份协议的话，到头来会因此赔个血本无归。 少将武官不知道总长为何要“整垮”雪铁龙，但这种对中国明显有利益的交易，他还是愿意积极的达成。 中国远征军军需部指定中国留法学生李宗侗为投资人，出资九千金法郎投入雪铁龙炮弹厂150炮弹分厂，以及一份“战后的收购协议”。 安德鲁。雪铁龙对从天而降的馅饼也曾生出疑虑，在多方打听之后，得知中国远征军缺乏重炮，中国缺乏兵工厂，中国人急切的希望得到150炮弹本来嘛，中国就是落后的国家。当馅饼变得合情合理时，雪铁龙亲笔签字，把自己的利益与中国人联系起来，逐步的把自己捆绑在何向东掌握方向盘的中国战车上。 唐宝潮“合作成功”的电报打到巴勒杜克，何向东特意举杯庆贺。 酒杯刚刚举起，蹭酒喝的人出现了，警卫报告：“德斯佩雷将军到！” 警卫的话音未落，德斯佩雷上将的闯入门来，在何向东身边的几位中级参谋军官知趣退出后，上将对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和参谋长说：“情况很糟糕，法国需要你的帮助，将军！” 该来的，来了，不早不晚，刚好合适。 “士兵们夸大了埃纳攻势作战的伤亡，有几个师的部队公开驱逐高级军官，从前沿阵地向后撤退到埃纳河南岸地区，并有向爱莱特河进一步退却的迹象。埃纳河战线需要增援，法军需要强有力的帮助来恢复秩序，将军，你的两个师何时能登车出发？” “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两个师是临时调动还是作较长期的战役任务性质的调动？” “政府准备撤换总司令，贝当将军极有可能出任总司令。”德斯佩雷的脸上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虽然他对陆军部长潘勒韦提名贝当而非德斯佩雷极为不满，也不愿意在中国人面前流露出半分来。“陆军部长要求我做好接掌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准备，中国远征军将作为北方集团军群的预备队从东部战区调到北部战区。政府在尚蒂伊城堡即将召集会议，到时候，一切就都会清楚了。” 何向东故作面色沉凝的点点头，心中却道，对老子来说，一切早就清楚了！ 正文 第369章 【双基发射药】 德斯佩雷有可能出任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这才是何向东感兴趣的信息。 埃纳河的大量流血而得不偿失，默兹河的轻松取胜，法国人脑筋再不够用，也会利用默兹河的胜利大做文章，继续大做文章。可以想见的是，如果法军真的发生大面积哗变的事件，北方c中央两大集团军群的战线就会岌岌可危，法国就需要东方集团军群作出牵制性的行动——进攻默兹河东岸。 德第五集团军虽然遭到重创，可凭默兹河天险据守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德军从埃纳河解脱出来，大量预备队就可以调到符腾堡公爵集团军群。 如果法军还在埃纳河保持攻势，准备妥当的中国远征军尚可考虑发起强渡默兹河的战役。可法军都显露出无能为力，要中国远征军积极行动c配合了，那还能指望什么？ 乖乖的c赶紧的答应德斯佩雷上将的请求，赚个人情不算事儿，趁着法国人还没有预料到事态会发展到最为恶劣地步之前，把兵力转移到北方集团军群去才是关键，就算帮法国人蹲堑壕也好过“为了协约国利益”发起没有取胜把握的进攻。 “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第三师和第四师随时候命，可以在第二军司令部的统领下行动，不过，他们将调往何地？执行何种任务？” “上帝保佑！”德斯佩雷见何向东响应积极，松了一大口气，右手在胸前画着十字走向地图，指点道：“第六集团军下辖第三军伤亡惨重，塞内加尔师溃散，他们当面的马尔梅松台地至少有六个德军师。你的第二军将全面接替法第三军守住阵地，屏障埃纳河，右翼是4月17日夺回的马尔梅松要塞，左翼到这里，苏瓦松——拉昂铁路东侧，防御宽度大约八公里。你的左翼是法第11军，右翼是第14军。” 德斯佩雷尽管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在中国人面前说出来，可这一番任务介绍之下，何向东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法第三军已经丧失战斗力，不管是因为过于惨重的伤亡还是军队内部的混乱。 “上将，我认为确保埃纳河谷地区安全的办法是尽量抽调可靠部队，在马尔梅松发起一场有限的进攻作战，这种德军在高处，我军在低处的日子，唉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不是吗？” 事实上，德斯佩雷确乎没有可能在尼维尔失宠之后继任法军总司令，在新教的法国，坚定的罗马天主教徒德斯佩雷上将可以统率北方集团军群，却不可能得到统率全军的信任和机会。他刚解决了抽调师到埃纳河的问题，下一个问题还没好意思说出口，何向东主动说出来了。这个狡猾的c善战的c功利的c年轻的中国上将揣着什么主意？不管了，尽快发起一场稳定埃纳河战线的有限进攻，将帮助法军稳定军心！ 马尔梅松台地，是埃纳河与北面十八公里处的爱莱特河（也是瓦兹河支流）之间的，由三块平行台地构成的高地。据守这里的德军在法军发起埃纳河攻势后，已经突出于友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突出部。 “何将军，我听说你的宪兵司令官曾经在尚蒂伊城堡会议上提出过一个建议——夺取马尔梅松这一带的高地群，就能威胁德第七集团军右翼，迫使瓦兹河东岸到克拉翁台地一线德军全面后退到爱莱特河北岸。从数目字上来看，这将是一次正面十公里c纵深八公里的突破作战，如能达成就是了不起的突破。那么，我们就用三个月到四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次进攻？” 中国远征军在237高地下的强势表现，法军陷入混乱而不可依靠，两种因素复合作用下，由不得“几乎铁定”担任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德斯佩雷上将不拉着何向东“共同进退”。何向东也想离开很难再有所作为的东部战区，到急切需要中国远征军填补空挡，也是中国远征军最能秀出“存在感”的埃纳河去。 如此，二人是一拍即合，这一次，总算是在战略目标上c国家或者个人利益上都趋于紧密一致的真正合作。 总司令部一声令下，第二军司令部和第三c第四师用一天时间就完成开拔准备。在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和法国铁路部分的紧密配合下，于1917年5月3日在巴勒杜克登车。四万人的部队用了二十三趟列车经巴黎转到秩序一片混乱的苏瓦松下车，改步行和汽车运输跨过苏瓦松埃纳河铁桥。5月9日，两个师在马尔梅松台地东南侧c铁路正东侧，铺开八公里的防御正面，直接与夏万蒙高地的两个德军师对峙，还用侧翼牵制克拉翁台地之一个师德军，而实际上，中国远征军左右翼的友军都陷入混乱中，极为不可靠。 5月11日，德斯佩雷上将被陆军部长直接任命为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立即前往巴黎北面瓦兹河畔的尚蒂伊城堡参加法军总司令部高级军事会议。四天后，法国政府任命贝当为法军总司令，协约国家军队领导人受邀到尚蒂伊城堡参加军事会议。 贝当的邀请和德斯佩雷的私人电报一齐送到何向东的手中。 尚蒂伊城堡给何向东本人的印象是极不愉快的，他曾在那里等候与尼维尔将军的会面，足足浪费了两天时间。贝当显然知道这个情况，在邀请电报中以平级的姿态，朋友的口吻，诚挚的c热情的文字说：“老炮兵们希望通过一次聚会来探讨用钢铁代替鲜血的课题。” 德斯佩雷的私人电报显然经过什么人的授意，他说：此次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参加会议，将是中国远征军从东部战区转到北部战区的契机。本人会尽量的避免中国人和英国人并肩作战的情况发生。 徐树铮发的誓言，何向东准备严格的执行下去，自以为是世界主宰的英国佬终会后悔！ 既然法国人诚意十足，那就勉为其难的去一趟好了。 地球的另一面，中国湖北大冶，汉雷武器公司弹药总厂。 总办吴蕴初把管理工作几乎全丢给了有经验的襄办孙绍祺，接手沈凤铭耗时近两年也没有完成的工作——研制枪c炮用双基无烟发射药。 从黑火药时代跨入无烟药时代，从纯硝化纤维素无烟药时代跨入双基无烟药时代，这是从1880到1910年代的三十年中连续发生的“划时代革命件”。当诺贝尔发明出巴里斯泰火药，法国人发明柯达火药十多年后的1917年，中国却还只能制造纯硝化纤维素无烟药或者使用进口双基无烟药。 纯硝化纤维素比之黑火药自然是大大的进步了，却也有发射药对枪管腐蚀性强c容易被击穿引燃和环境温度变化后燃烧速率下降的缺点。双基无烟药种类很多，虽然也会腐蚀枪管，但程度可以根据需要调整硝化甘油（或硝化纤维素）的含量来适当减轻，却避免了击穿燃烧和燃烧速率受环境温度影响的弊端。 同一名士兵，同一支步枪，同一批次子弹，实弹射击考核可能会出现夏天打优秀，冬天打及格的情况，那是因为发射药在低温状态中燃烧速率降低，影响子弹的弹道性能。 抵肩发射的轻机枪大批量运用已成趋势，如何保证弹道性能的同时降低肩射武器的后坐力冲击，让射手能够较长时间内以最佳状态操作轻机枪作战？这就需要研制出燃烧速率较慢而推力符合弹道要求的缓发双基无烟药。同样的原因，在火炮制造技术的进步和无烟火药技术进步协同下，法国造75野战炮射程已经突破10000米，日军装备的四五式75野战炮也成为亚洲陆军中射程超过一万米的轻型野战火炮，而中国自造的发射药只能给75炮提供7000米的最大射程。 基于伯恩斯坦先生的合作，碳钨混合物的氢气高温烧结技术已经不是秘密，耐受高温的新材料将逐步运用在军事工业c冶金工业和机械加工工业中。基于高温材料的出现，刘庆恩c宾步程和求新船厂动力机械厂也开始合作研制火箭发动机，总参谋长何向东“设想”的火箭炮正在一步步的实现。可是，纯硝化纤维素无烟火药燃烧速率太快，几乎就是一点着就烧光的德性，绝对不适合用于火箭发动机燃料，还得指望在千百次的双基无烟火药的试验中找到一种燃烧速率较低而稳定c提供推力大的“燃料配方”。 还有一支特别作战部队对枪弹发射药提出新的要求。在朝鲜，他们用配备瞄准镜的日造三八式步枪配合减装药子弹打击日军，虽然取得了较好的隐蔽射击效果，但是又不得不承受弹道性能下降，600米以外距离射击“没谱”的后果。他们需要一种推力稳定c膛焰少甚至没有c几乎绝对无烟的枪弹发射药。 各种各样的需要让中国的双基无烟火药研制工作变成一个庞大的工程，当这个庞大的工程启动一年之后，负责人沈凤铭却在被敌国间谍收买奸细制造的爆炸事故中牺牲。 又是半年过去了，吴蕴初从几千次的试验中分类c比对c筛选出来的枪用缓发巴里斯泰双基火药配方试制品今日试枪。 正文 第370章 【研发加榴炮】 枪炮综合靶场设在狮子山下，周围有六尖山环绕，形成相对封闭c安全的环境。 军工总局长蒋廷梓少将早早就来到靶场等候，作为他上任之前就已经启动的研究项目，也是在他任内有可能出现的“第一个成果”，少将又焉能掉以轻心？军工总局从国防部军政部领导升格为国防部c总参双重领导，比国防部军政部低半级的“衙门”，掌握军事采购预算，却同时又是国内仅有几家军工企业的主管，这种自家管c自家造c自家买的方式在考察过法工体系的蒋少将看来并不合理。 究其原因，还是中国工业底子太薄，国家从前清开始到现在勉力举办军工，能在汉阳兵工厂的基础上发展出专利c业务c资产涉及美国的汉雷武器公司，已经是奇迹了！ 总长说的好——“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来考虑一个良性竞争发展机制的问题。” 汉雷武器公司现在是唯一，今后会有在包头以白云鄂博煤铁c稀土产出为依托的新军工企业诞生。而且，李四光已经从美国招募了一群石油勘探人员奔赴陕北，同蒲铁路北延线已经开工。两年或者三年之内，军工总局长就能指望给汉雷武器公司找到一个竞争对手了。 片状c柱状c粉末状，紧密药c疏松药，单基药c双基药c分子药，有硝化甘油无硝化甘油，巴里斯泰型c柯达型，燃烧速率c膨胀系数c环境稳度军工局长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详尽的实验数据，他不想看也多数都看不明白。少将目前还不是军工技术专家，而是炮兵团长出身，注重的是武器弹药的实战性能。数据再好看都是浮云一片片，还得在靶场上表现出来，在部队实际运用中得到好评才行。 前方大约十米处，沙袋掩体上架着14年式轻机枪，少将会亲自操纵这挺机枪来验证新发射药的技战术性能。 弹药厂总办吴蕴初带着一班技术人员和几名警卫士兵，赶着一辆马拉大车，满载着武器弹药来到靶场。总局长和总办简单握手寒暄时，吴蕴初看到沙袋掩体上的机枪，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机枪，一笑释然。 “吴总办，我来试射，没问题吧？” “蒋将军试射当然最好。”吴蕴初没有斗气的想法，示意随员把弹药箱搬到战位上，耐心的向总局长叮嘱道：“这次是对比试射，以充分检验新型枪弹发射药在轻机枪弹药上的运用效果，需要注意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各距离的弹道稳定性，由100米c200米c400米和600米距离上的射弹散布和命中率来检验。此种检验分为两个步骤，首先是固定表尺1的各距离射击特制标靶，收集每个距离上的命中率和射弹散布率，概算后画出弹道图；其次是对应表尺打对应距离，检验枪弹发射药和枪械瞄准具的配合。” 蒋廷梓心中暗道：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的问题就如此复杂，要在4个距离上重复打几次，那看看一箱箱黄澄澄的子弹，看看几名警卫士兵正在给弹鼓压子弹，少将有些后悔了。 “第二，此次试射除了现役的发射药要打一个标准之外，还有两种发射药要检验。第一种是步枪c机枪通用子弹发射药；第二种是狙击步枪和机枪重弹发射药。新旧发射药的射击感受都要记录，所以，蒋将军要每种发射药型打五十发，细细体会。” “第三，在我们取得实弹射击的检验数据之后，还需根据试射结果分别调试步枪c马枪c狙击步枪和轻机枪瞄准具。调整完成后再打一轮。总局长，车上的子弹要打光，所以，试射不能由一个人来完成，而是警卫部队挑选出来的优秀射手，分组打c轮流打，以更多的采样结果来达成最接近准确的结论。” 保证弹道性能，减轻后坐力冲撞，确保连续射击姿态稳定性。这是对新双基发射药的研制要求，衍生出来的复杂试射论证，让提出要求的总局长颇有头皮发麻之感，听到吴蕴初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头认可了“分组c轮流”的办法。 在一名中尉军官的带领下，一队士兵两人一组携带轻机枪跑步来到，中尉本想对弹药厂总办打报告的，却见少将在场，立即转向c立正c报告。 六挺机枪一字儿排开，按照测试要求向前方的标靶射击，“哒哒哒”的射击声响作一片。 蒋廷梓打了一个47发弹鼓，换上新装药子弹的弹鼓打了几个短点射之后，立即有了感觉——后坐力大大减轻，射击时枪身震动减小，瞄准具几乎没有产生震动而模糊的现象。只要各个距离上的射弹散布成绩合格，全新双基发射药对14年式轻机枪来说就是成功的！ 至于更详细的测试嘛，炮兵团长已经没了兴趣。 目视蒋廷梓离开战位，拍打身上的尘土回到小桌子后的马扎上坐定，吴蕴初含笑说道：“总局长，前番试验中，我们对雷明顿霰弹枪的发射药进行了分析和调整组分，得到一种近似于法国加农炮发射药的高膛压药” “什么？”耳朵里嗡嗡作响的蒋廷梓生怕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确认。 吴蕴初只得再说了一遍。中工的弹药技术进步是得益于汉阳兵工厂和雷明顿的合作，也得益于加入协约c整备军工c奔赴欧洲战场c装备法造火炮。虽然因为技术基础太薄弱，产业底子太薄，创新说不上，却在充足的研发经费支持下，可以集中力量进行课题攻关，引进c消化美国杜邦c法国施耐德的发射药技术和工艺设备，再根据中国装备条件调整组分，得到符合中国陆军技战术要求的发射药。 沈凤铭c吴蕴初c孙绍祺以及王小徐c陈应章等人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 “高膛压药36倍径75炮能打多远？” 吴蕴初犹豫片刻，说出一个保守的数值：“从实验数据对比来看，估计在9000米左右。” 蒋廷梓面色沮丧的自语：“终究还是落后日本啊！” “蒋将军，等炮厂加厚炮膛c药室，加固炮尾的样炮出来，我们就可以组织测试，9000米还是一万米甚至更远，不仅取决于发射药的性能和数量，还取决于炮膛c药室和炮尾的耐压强度，日本人不修改三者，同样打不出一万米。” 加大发射药室容纳更多得发射药包或者更长的药筒，加厚炮膛c药室的壁厚，加强炮尾闭锁装置的强度，这都会增加火炮的整备重量，降低机动性。中国虽然进入铁路建设的一个期，可通车里程与庞大的国土面积相比还少得可怜，铁路网的密度与德国相比，那根本就没得比！因此，德国陆军炮兵比例从战前的17增加到1917年初的26，完全可以仰仗德国和西欧发达的铁路，初步成型的汽车工业和公路网络实现炮兵机动。 身处军工总局长的位置，蒋廷梓要操的心就不是一个炮兵团那么简单了。 “重量，控制重量！装备了性能优良的火炮，因为重量关系不能及时到达战地发挥作用，跟没有装备有何区别？”蒋廷梓是对吴蕴初如此说的，说到最后竟然有些激动起来，语气也加重了少许，不过他很快惊觉，向总办微笑致歉后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请刘总办c宾总办来个现场会议？” 吴蕴初能说什么呢？这是军工总局长的权力范围，与隶属于汉雷武器公司的弹药厂总办之间，差距还是相当遥远的。 一个电话过去，汉雷武器公司董事长，大冶兵工厂总办刘庆恩少将和炮厂总办宾步程上校联袂赶到枪声此起彼伏的靶场。 “国臣兄，你们的样炮准备的如何了？” “正在技术攻关。”宾步程代替刘庆恩作了回答：“按照参总的新式压制火炮研发要求和提供的思路，我们配合新材料的运用改进德造150长管加农炮，期间发现该型火炮从设计思路上完全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因此，改进火炮的工作改为研制新型火炮。限于国内机械加工技术，研制火炮和大量生产将分别在中国和美国进行，因此，我们可以参考美工企业和法工企业目前的技术水平进行设计。再根据研发要求c设计要求寻找适当的材料和加工工艺。” 宾步程的回答对蒋廷梓来说着实有些绕，他一摆手说：“你就直接说，搞成没有！？” 炮厂总办没办法了，只能把话语权还给与军工总局长地位对等的刘少将。 “廷梓兄，你且莫急，炮工的事情你也清楚，急不来的。”刘庆恩慢条斯理的说：“我们经济c技术c军工产能的底子都薄，加上交通条件c部队训练c今后的压制炮兵战术发展方向要求，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要综合在一门火炮身上，焉能不难？！参总要求采用开放式大架，单单大架的重量就增加三分之一；参总要求新炮驻退机构必须完全消除后坐弹跳现象（日造三八式150炮在增大倍径比，满足射程要求的同时也造成炮身质量分配不合理，重心靠前的弊病，在发射时炮管后坐倒是没有问题，就是火炮大架会高高翘起，影响火炮的发射姿态）。参总要求压制火炮采用五级变装发射药和铜底火，药室增大c增厚，重量又在全炮重基础上增加十分之一稍弱；参总要求最大射击仰角为50°，这哪里是加农炮啊？新炮必须兼顾直射和曲射，因此，新炮与现在欧洲列强陆军装备的榴弹炮相比肯定要重许多，介于同口径加农炮和榴弹炮之间。唉！新炮就叫150加农——榴弹炮！所以，不能急，军工在远征军初战告捷的鼓舞下已经全力以赴了，能否得出满意的结果？还待来日才能见到分晓。” 刘庆恩一口一个参总要求，语气中有尊敬也有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是在现有技术条件下，被某人赶鸭子上架，去寻找一条缩短百年差距的“新炮研发之路”。 不难？那才有鬼喽！ 正文 第371章 【初见福煦】 西欧的法国，风景优美的瓦兹河畔冲积平原上矗立着尚蒂伊城堡，从马恩河战役之后，它就成为法军总司令部所在地，也就协约各事领导人的固定会议地点。 霞飞将军荣升元帅之后，元帅的忠实部下福煦将军也跟着不走运起来，德军在佩罗内——努瓦荣一线的成功撤退，让他在尼维尔获得巨大荣誉的同时丢掉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职务，在总司令部里出任一个“协调各队行动”的高级联络员的职务。 里博政府大力宣扬中国远征军在默兹河畔的战绩，贝当总司令诚挚的邀请何向东上将到尚蒂伊城堡作客c会议，高级联络员从自身职责出发，承担了到车站迎接中国上将的差事。 福煦将军坐在军事调度员的办公最后，目光无聊的停留在挂钟转动的指针上，思想却没有如指针一样在固定的范围内周而复始的打转转。 已经展现力量的中国人，即将来到的美国人，无疑是欧洲西线战场上的新鲜血液。在法军陷入兵变c刚刚上台不久的里博政府已经摇摇欲坠的此时，福煦在自己的职业军人生涯陷入绝对低谷后，反而看到转折点的出现。 战争打到现在，本土置身于炮火之外的英国和陷入麻烦的法国占据了协约国家的绝对主导地位，二月革命之后的俄国克伦斯基临时政府虽然表示“要把战争进行到底，把协约国责任履行到底”，却无法让俄国强有力的坐在三国协约中原来的位子上，不得不后退一小步来衬托出英c法的首领地位。 福煦显然不愿意承认法国其实越来越依赖英国了，法军陷入兵变的后，一些法军将领甚至寄希望于英国远征军来承担大多数的“德军压力”。 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得不到。 法军必须振作，否则法国就会步俄国的后尘，乖乖的从英国身边后退一小步。 六十岁的“炮兵老上校”（特指贝当，战前他是行将退役的殖民地军炮兵上校）在竭力恢复法军的士气，也就是恢复法军在战场上的主力地位，更是恢复法国与英国之间的平等地位。 福煦却打算另辟蹊径，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不仅仅是振作法军士气c提升法国在协约国家中的地位，还要能压制住“趁着法军混乱而要求更多的英国人”。办法嘛，联合在协约国家中相对不那么重要甚至很弱小的意大利c中国c美国c塞尔维亚c葡萄牙c比利时，促成协约国家军队组成同盟军，由一个同盟军总司令来统率。如果此事能在福煦的穿针引线下达成，如果贝当能及时恢复法军的纪律，那么出任总司令的人选最大可能是法军将领，不是贝当就是福煦！ 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和法军总司令，总有一个位置是福煦的！那么，福煦就可以从个人事业的低谷中堂而皇之的登上军人生涯的巅峰。 同为君主国家，比利时过于亲近英国，不太适合作为第一个争取目标；葡萄牙投入兵力过少，影响力不够；塞尔维亚远在巴尔干，受到英法联军的庇护，发言权绝对的不够；美国过于庞大，它只能作为被影响的最后目标而非建立影响力的首选。 福煦对前任中国驻法武官徐树铮少将在二月份的会议上，当场发出“中国陆军不与英国陆军并肩作战”的誓言印象深刻，德斯佩雷的报告也证明中国远征军总司令会履行武官誓言c维护军队和国家的荣誉。这么一来，中国远征军与英国远征军就“天生”的走不到一块儿去，也让中国成为福煦的首选。 因此，法国上将才会如此的降尊纡贵来到火车站迎候中国上将。 担任车站警卫任务的是特意安排的中国宪兵，他们此时是尚蒂伊城堡能够放心依靠的武力，甚至对那些发生大面积纪律事件的法军部队来说，他们都是一种威慑。在法国政府的着力宣传下，中国远征军已经在法国家喻户晓，在法军中也建立起“中国人也能打仗”的印象，至少，德斯佩雷是极愿意与中国远征军继续合作的，他接任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首要条件就是把中国远征军纳入麾下。 对不起喽，福煦要作的大事不允许中国远征军成为法国集团军群的下属，而是地位更高的，与法军总司令平起平坐的协约国家军事领导人。在这一点上，具有相当政治能力的贝当c福煦是一致的，而脾性耿直暴躁的德斯佩雷却浑然不觉。 火车准点来到，在进站之前就妥当的减速，隆隆的开进车站，在中国宪兵整齐划一的敬礼中停下。车厢门打开，值勤的宪兵上尉跑步上前，向第一个出现在车厢门口的上校军官敬礼c报告，期间很明显的向福煦身处的位置看了几眼。 上校消失在车厢门口，不多时，一位穿着深灰绿色军服，身材高大的年轻上将出现在站台上，微笑着大步向福煦走来，福煦也大步迎上，宪兵上尉唐任远权充翻译。 初次见面，多多关照之类的屁话无需多说，火车还没停稳，何向东就透过车窗看到了法国上将，也从看到的照片资料和本人的比对中认出，显得形只影单c落落寡欢的上将就是鼎鼎大名c大名鼎鼎的福煦。 让张少雄先出现，无非是何向东要想一想福煦出现在车站的原因而已。当他想清楚了之后，就剩下着力的与法军上将搞好关系这么一件事情了。 “福煦将军，听说英国人要求法军在皮卡尔迪和北部海峡地区联合发起夏季攻势，可确有其事？”何向东最善于把话题送到法国将军的嘴边了，不等翻译完毕，他又说：“我认为在法军恢复纪律之前，英国人应该考虑单干，而非故意的找人难堪。” 福煦绞尽脑汁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以便拉近二人的距离，把关系先搞得热乎了，下面的事儿才好继续嘛！在甫一见面，二人刚刚寒暄完毕的此时，就被何向东一番话抢先把关系拉近了，让可怜的福煦将军苦心准备付诸流水，却高兴的几乎忍不住想跳起来。 在如此“可爱”的何向东面前，福煦不打算遮羞，大大方方的说：“此时的法军不适合发起进攻作战，政府和总司令都认为，法军应该放弃发起大规模进攻作战的想法，以小规模的c准备充分的c以炮兵为主的进攻作战来牵制德军，等待美国人的到来。” “我同意。”何向东嘴里如此说，心里却未必如此想。美国人来不来都无所谓了，美国人一来，老子还得费心费力的从美国人的战绩中划拉一些到中国人的盘子里来。“不过，随着协约国家军队越来越多的投入战场，而四月攻势中英法两军间存在的配合问题也证明，协约国家利益强力的c统一指挥的总司令部来实现。正如本人在率军远征之前所说，中国远征军不能隶属于法军或者任何一个国家军队的总司令部，而应该与法军c英军一样，以平等的地位c协作的姿态，隶属于协约国家的总司令部。” 上帝！他就是知音！他就是根本无需作工作就能成为“福煦计划”强力支撑的人物！ 一瞬间，福煦觉得自己的想法和苦心勾画的蓝图绝对可以实现，因为中国人本身就有这样的诉求！原本不那么坚定的信心坚定了，无比的坚定了！ 两位将军亲热交谈着走出火车站，登上福煦的汽车。 “协约国家军队在西线战场上占据绝对的战略优势，可在战术实践的多次战役中，这种战略优势没有体现出来，没有转化成为对德军的压倒性力量，取得胜利的同时减轻伤亡。我们可以看到，伤亡惨重的战役往往是攻防双方拉锯的战役。” “何将军的见地，本人深有同感。”福煦是职业军人出身，是前任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绝非那种单纯的军人政客，何向东的话可谓一针见血的指出协约国家在这场战争遭遇的问题核心。“何将军组织的默兹河西进攻作战，从战略上有力的支援的埃纳河作战，从战术上为协约国家军队未来进攻作战打出了一个范本。伤亡两千余人，取得歼敌三万余人的战果，这样的战役多打几场，我几乎可以指望在1917年就看到战争的结束。” 福煦在吹捧人，在进一步拉近关系，在为他登上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的职位作铺垫，哼哼，何某人倒是愿意当一回垫脚石的。 “将军阁下过誉了，在这场战争中，中国能够投入的力量非常有限，战争的主角还是法国陆军。当然，如果有可能让适当的战术在某种战略环境下被协约国家军队采用，共同对付德军，那么距离战争结束的日子就不远了。” 中国人确乎是真心需要一个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 福煦作出判断，他太需要像何向东这样的合作对象了，可以说，他的计划已经从何向东开始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那么，在军队总司令们开会时间之余，福煦完全可以在幕后奔走，鼓吹“统一指挥”计划。 “福煦将军，我将会成为你出任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的最坚定支持者！” 闻言，福煦愣了神，何向东见状，暗叫：尼玛，话说过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72章 【我要坦克】 上帝是公平滴！ 德国出了一个仰仗先辈威名的小毛奇，擅自修改大战略家施里芬伯爵制定的战略计划，把能够快速结束战争的“轴枢运动”变成陷入持久战的“两翼夹击”。法国也出了一个凭着在局部反击作战中得手而身居战略高位的尼维尔，以“凡尔登战役杜奥蒙炮台收复战”的模式扩大为英c法联军四月攻势的战略，付出惨重代价而几乎寸土未得的结局收场。 小毛奇被德皇撤职，尼维尔被里博政府撵下台。结局对于职业军人来说是应当的，可是对交战中的德c法两国来说，他们必须为“用人不当”付出惨痛的代价。 相对来说，德国需要付出的代价比之法国要更深重一些。而在比利时根特的大本营里，德军第一军需总监鲁登道夫将军竭力的想要把代价尽量减轻，以期得到一个可以接受的“和平条约”。 放弃佩罗内——努瓦荣突出部，退守齐格菲防线（可以把此防线作为后来兴登堡防线的一部分）的战略行动中，鲁登道夫暗藏了杀手。 远在1870年代的普法战争中，克虏伯大炮虽然打出了威名，当实际上发挥作用的是“克虏伯小炮”，鉴于炮兵往往只需轰击3000米距离上的敌军，普军和法军对“地形测绘为炮兵超视距射击作准备”没有概念。 到了1917年，概念无比的清晰起来。交战双方的压制火炮射程在一万米以上，就连75轻炮也被改进的可以把炮弹打到一万米远。一万米，十公里，在空旷的平原上，这一距离也超越了人类的视野，借助光学观瞄器材能够达到，却必须把器材放在高处才能克服地球曲率带来的影响。 直接看，不行！那么，唯有精细化的炮兵测量和按照地图发射的战法才能让“战争之神”发挥最大效能。德军决定从努瓦荣突出部撤退之前，鲁登道夫已经指令几乎所有大本营预备队炮兵所属的测绘队，在行将放弃的努瓦荣突出部完成炮兵精细测量。到了1917年5月中旬，鲁登道夫的远见已经逐渐的显露出“威力”来。 当然，威力不会因为测绘而产生，还需要足够的兵员c火炮来实现。在应付完英军在阿拉斯，法军在埃纳河，中国远征军在默兹河西岸的进攻之后，鲁登道夫竭力的向兴登堡元帅鼓吹“在美事力量实质性介入之前，以积极进攻换取体面的和平条件”。 兴登堡元帅在全面的权衡过时局之后，接受了鲁登道夫将军的建议，但是接受建议和实现建议之间尚有一大段距离需要拉近。 幸运的是，俄国在发生二月的革命之后，军队战力大幅度下降，保皇党的军官不忍心看到沙皇的退位，暗中尝试“借助德军恢复沙皇统治”的可能性；俄国国内政局一片混乱，克伦斯基政府的效率被没完没了c各式各样的苏维埃拖累得几乎为零；俄军缺乏补给c缺乏武器弹药c缺乏把战争继续下去的决心，就算是在虚弱的奥匈帝国战线上，革命与反对革命的斗争也把军队战斗力消磨得无法发起一场具有战略意义的进攻。 再一次打击俄军之后，德国人就可能收获俄国退出大战的果实，德军就能极大的从东线脱身，大批军队转用到西线之后，鲁登道夫将军具有“先见之明”的安排就能发挥出作用来。 理想化的预测很好作出，兴登堡在指望东线打出结果之前，还得应付德国内部的矛盾。包括政府与工人的矛盾和主战派与和平主义者的矛盾，以及军人与政府的矛盾。 动员德国一切力量，在解决东线问题之后，全力在西线发起一场进攻。这一设想必须取得德意志帝国政府的积极支持和配合，把动员范围扩大到15周岁到50周岁。 在1917年的夏季还未到来的时候，兴登堡元帅的精力就从战线上转移到国内了。而与此同时，鲁登道夫将军则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自己手中能够调用的兵力数量，谋划着在南线（意大利）和东线取得战略性进展，从而可以抽调兵力，期盼着集中两百个师发起最后一击的时刻到来。 在德军做好一切准备之前的西线，只要英军c法军不挑战，德军是不会做出任何“过分”反应的。在如此的战略背景下，法军的虚弱，法军的混乱，并未被鲁登道夫注意到并加以利用。 法国人有法国人的战略思考，德国人有德国人的战略思考，英国人也有英国人的战略思考。 错误的信任法国将军尼维尔，并把黑格将军统帅的英国远征军置于尼维尔指挥之下，发起失败的四月攻势之后，劳合—乔治首相的地位猛然间动摇了。在国会下院中几乎是一片支持黑格的声音，要求英军决不能受无能的法军将领影响和指挥。同时，黑格在得到新一批殖民地援军之后，从阿拉斯的攻势中回过气来，准备在夏季发起一场蓄谋已久的攻势。 在已经决定单独发起攻势后，黑格故意向法军提出配合作战要求。贝当则尽量在维持体面的同时给予婉转的拒绝，直到在黑格咄咄进逼下，被迫说出——“七月底以前，法军不能进攻”。 这几乎就成为此次尚蒂伊城堡协约国家军事领导人会议的主旋律。 参加会议时，何向东很愿意抱着膀子一言不发的看着英国人唱戏，法国人受窘。会议结束后，何向东成为法军集团军群和集团军级将领社交圈子的明星和“最受欢迎的人”。他不遗余力的鼓吹“协约国家军队应该统一指挥权”，“统一指挥的协约国家军队应该任命一位法军将领为总司令”，骗得法国将军们一次次的欣然掏出私囊或者拿出珍藏很久的美酒来，一次次的宴请中国上将。 中国远征军和法军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如此的融洽过。 主旋律与背后的唱作不搭调，注定何向东的鼓吹还无法搬到台面上来说。五月中旬的会议中，尽管法国将领们很想为中国远征军总司令争取发言的机会，可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却婉言拒绝，而英国人则厚颜无耻的占据了主席台，没有让出话语权的一丁点自觉。 急啥呢？法国红酒和法国大餐还没吃够，英国佬还没被德国佬教训，俄国虚弱的临时政府还没垮台统一指挥权的事儿上，咱不急，慢慢来吧！倒是，有些事情需要立即办理。 飞机有了，重炮有了，卡车有了，甚至专门配套的炮弹厂也有了，那么坦克呢？ 深夜，送走福煦将军之后，何向东离开自己的房间，慢腾腾的踱着方步穿过走廊，在德斯佩雷的门口停步，伸手敲门，看似沉重的门扇竟然被屈起的手指关节“打”开了。 “嘘！”德斯佩雷上将站在打开的窗户边，回头向中国上将示意。何向东走到窗边凝神倾听，夜空中隐隐传来“嗡嗡”声，法军航空队已经开始训练夜间轰炸了！ 没人比何向东更清楚的认识到，英国在发展航空兵的方向问题上再一次受益于地理位置。英国人可以不过多考虑本土防御，而用海军封锁北海，用远征军到法国作战，在飞机从配角逐渐的变得重要起来之后，英国人开始发展战略轰击航空兵。而法国人有技术，有较为成熟的机型和大规模的飞行员队伍，却受制于航空队配合陆军作战的思想和体制，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对地攻击上之后，对战略轰炸的兴趣着实不太大。 德斯佩雷倾听夜航的飞机轰鸣声，并不代表他对夜航c战略轰炸感兴趣，只是在感受法军武力的同时，消除一些对法军纪律丧失现象进一步扩大的担心而已。 轰鸣声渐不可闻。 关系到位了，说话也就直接了许多，何向东径直伸手道：“集团军群司令官，我需要最少54辆施耐德坦克和54辆雷诺坦克。” 对中国人伸出的手，德斯佩雷总是本能的挡回去：“四月攻势表明，埃纳河——爱莱特河谷之间的地形不利于使用坦克。” “不是为了攻击高地，而是为了发展胜利。”何向东岂能轻易罢休？来都来了，不拿点东西再走人，绝对的说不过去！“三种战术可以赢得马尔梅松，即便法军不能恢复战斗力，等远征军全部调动到埃纳河北岸之后，我也能攻取马尔梅松突出部。” “这”中国上将的话很诱人，此时，一场胜利能够助力贝当将军恢复法军士气，德斯佩雷也相信何向东有能力实现他的话。 只是事情越来越有些复杂了，在法军大部分陷入混乱之中时，总司令部有了一种声音，打算在北方c中央c东方三大集团军群之外，把尼维尔原本临时组建的预备集团军群作为常态化建制，把中国远征军纳入预备集团军群作战序列。贝当是这种声音的源头，无非是要达到削弱各集团军群，让在法军高层政治中根基尚浅的自己在新编制预备集团军群中巩固地位。 德斯佩雷把北方集团军群的配额划给何向东，转眼间，何向东归属预备集团军群了，拿着德斯佩雷调拨的坦克去赢得马尔梅松攻击作战胜利，在贝当六十岁的老脸上涂脂抹粉，与德斯佩雷没有关系。 这不是赔本儿的买卖吗？！ 察言观色，最近与法军将领们混得熟稔无比的何向东能猜出德斯佩雷肚子里的小九九。 “虽然中国远征军在名义上具有的指挥体系，但是在实战中，将坚持c永远的隶属于北方集团军群作战序列。噢，准确的说，我本人非常愿意与德斯佩雷上将合作，而非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啊哦，这个可以考虑。法军已经陷入瘫痪，那些新出厂的坦克根本就没人去开动，倒不如调配给中国远征军用来争取一场胜利。 正文 第373章 【真渗透突击】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坦克，还不是一种可靠的兵器。”德斯佩雷上将拿起电话之前这么说，拿起电话之后对他的副官说：“马修，把那个k拿来，噢，还有马尔梅松的地图。” 几分钟后，新铺开的地图上就出现一夹五发特别的子弹，是何向东很熟悉的7。92口径尖弹，退出一发子弹在手中掂量的感觉，明显比普通尖弹要重一些。放在耳边摇一摇，药筒内的沙沙声比较沉闷，证明发射装药也比普通子弹多。看看底火上的字母k，这就是德军最新式的穿甲子弹了。 何向东记得自己第一次打汉阳造的情形，后座力比之95突大得惊人；后来在南京亲自试射14年式轻机枪后，右肩擦了一周时间的药酒才消除红肿。 他的体格算是强健的了，在部队中，普通官兵用汉式步枪打79尖头弹，少有不停顿射击一百发之后还能保证射击精度的。原因很简单——即使射击要领完全掌握，尽量的减轻后坐力对人体的影响，却还是因为过大的后坐力消耗了精力和体力。 趴在堑壕里打一百发子弹，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步枪手战斗携弹量125发，其中50发是帮14年式轻机枪组携带的，而轻机枪正c副射手，也会在最多两个弹鼓的射击量之后交换阵位。 k子弹增加发射装药，采用碳钨弹芯，能够击穿雷诺坦克的装甲，却几乎可以肯定会再度增加毛瑟枪弹给人体的后坐力影响，减弱士兵持续c有效作战和应付高强度战斗的能力。在何向东眼里，毛瑟98步枪发射k子弹不是最好的反装甲手段。 德斯佩雷拿子弹说事儿，目的为何？不是要拒绝给中国远征军配备坦克，对他来说，他需要一场胜利，而目前能够用来争取胜利的只能是中国远征军。上将需要提醒尚未接触坦克c反坦克战斗的何向东——德军有反坦克的手段，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坦克上。 当然，如果德斯佩雷上将知道何向东以前是干嘛的，那 “在马尔梅松的地形限制下，坦克不会用作突破，而用作扩大突破。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我们可以就三种战术做一个简单的探讨。” “乐意之至，我洗耳恭听。”德斯佩雷几乎算是目睹了237高地下的战斗，中国远征军使用的弹性防御战术c以小股部队对付渗透之敌的“合成分队”战术c炮兵的“逆徐进弹幕”战术等等，给他的印象可谓无比深刻，让他对何向东以及中国远征军的信心也远比其他法军将领坚定的多。在他眼里，何向东就是来自远东那个落后国家的，军学修养和战术思想完全脱离那个国家现实的“怪人”。 “三种战术都可以突破马尔梅松的德军防线，不过三者之间各有优劣，如何取舍还得到时候再做决定。第一种以炮兵为主，步炮协同为辅。具体做法是在弹幕徐进掩护下，步兵每突破一道德军堑壕，炮兵就以不动弹幕将步兵与德军阻隔开来，给步兵争取一个小时左右的调整c补充c编组进攻队形和加固已夺取阵地的时间，后续部队也可以从容跟进。一个小时之后，徐进弹幕继续掩护步兵冲击敌军第二道堑壕。” 这么简单？就是让徐进弹幕在适当的时候停一下！尼玛，在尼维尔的血战中，徐进弹幕一直向前，向前，怎么就没想到要停那么一下，等待落后的步兵跟上之后再继续前进呢？！ “此种战术需要大量炮兵予以支持，要保证在德军防御纵深内维持弹幕徐进射击，执行弹幕徐进射击任务的就是两个大炮群，实行交替射击c前进的方式，始终确保步兵得到切实的弹幕保护。而且，重炮兵压制部队也要强大，足以对抗甚至压倒德军重炮兵。因此我给出的前提就是以炮兵为主的突破作战方式。” “何，与你共事是愉快的，与你并肩作战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惜英国人永远也得不到这种幸福了。”德斯佩雷在感慨之余没有忘记嘲弄英国盟友，这几天来，英国人表现得着实令法军将领们有些厌烦了。 “集团军群司令官的褒扬令我受宠若惊。”何向东嘴里如此说，却完全没有作出受宠若惊状来配合说话的自觉。“第二种战术，德军在勒摩耶没有成功的渗透突击战术。德军没有成功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和地点，与不恰当的对手打了这么一仗。加尔维茨发起进攻很勉强，投入兵力进攻时又考虑到防御，两只手都想把握住东西，却得到攻不动c守不住的结果。防御中的局部c有限反击和进攻中的侧翼保障性防御，加尔维茨没有把握好。” “他是兵力不足。”德斯佩雷说了一句公道话，法军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和德军的符腾堡公爵集团军群司令官，有着相同处境和感受。原本西线的东部战区是无事可做，双方可以和和气气的坐等战争结束，哪知中国远征军成了有力的搅局者。 软柿子变成扎手的铁蒺藜，法军没想到，德军就更没想到了。 何向东点头认可了上将的说法，继续道：“渗透突击战术在德军来说是全新的，对我军来说，班c排c连c营在上级火力支援下的进攻战术就是德军的渗透突击战术。以火力急袭掀起进攻战斗，以徐进弹幕为先导，渗透突击步兵群暂不行动，欺骗德军实施拦阻射击，我军压制炮兵对暴露之德军炮群遂行打击之后，再以徐进弹幕掩护步兵冲击。实现突破一点或者一段德军防线后，步兵突击队自主进攻，以灵活机动的分队战术渗透敌军纵深。突击队攻击c骚扰c控制德军要害部位的同时，正面我军在组织第三次徐进弹幕，以步兵主力跟随前进，与先期渗透之突击队前后夹击德军，取得全线突破。马尔梅松一带的地形多山c多河谷，天气多雾c多阴雨，植被相对茂盛，观察盲区和射击死角很多，尤其适合这种突破战法。” 恍惚间，德斯佩雷以为自己坐进了久违的军事学术课堂，正在听教官或者教授讲解“进攻”二字。 渗透突击，单靠突击队是无法达成突破的！突击队的任务是在炮火砸开口子之后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搅个天翻地覆，打乱敌军的指挥体系，干扰敌军的兵力调动，袭击敌军要害部位，控制敌军控制战斗进程的关键节点，甚至于召唤己方炮火对敌重要目标实施打击。而后，在敌军已经陷入一定程度瘫痪之后，全线进攻！此谓，渗透突击。 菲力中校只学到皮毛，打不过老师是必然的结果。 “第三种。” “何将军，等一等。” 那就等吧，等德斯佩雷消化一下。 东c西方的军事思想有着明显的分别。西方“现代”军事思想大多来自于德c法两国的军事斗争，德c法斗争有他们的特点，从地理来看，两国交战正面限制在大海和瑞士边界之内，再扣除不适合大兵团作战的东南部山地，交战正面只有三百多英里。 地理条件决定交战正面有限，那就表示在交战双方的军队规模已经足以布满正面的每一点时，所谓战略就是选择某一个重要的点，集中自己手里能够集中的力量打击之，企图击破一点而动摇全局。选择点，集中压倒对手在那个点上的力量，最后就变成了堆砌兵力兵器的竞赛。 德军稍微灵活一些，却依然没有摆脱这个窠臼，被始终在窠臼里待着的法军拖得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的战略实际上是一样的，他们的战略在战争刚开始的冒险结束之后，就已经注定了战争结局——堆砌兵力兵器能力较弱的一方输掉竞赛，输掉战争。 东方则不然，准确的说，东方的军事思想就是特指中国的军事思想。在宽大到几乎无法计量的正面上，在深厚到无法计量的纵深内作战，任何庞大的兵团都如沧海一粟。东方军事思想也会堆砌兵力兵器，也会搞防线那么一套东西（长城），但是，东方军事思想注重在战略上造势，在战术上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根本。 仗势欺人，这话原本是战略上的说法，后来就变了味儿。造势之后仗势欺人，战争还没开打，对手就认输或者居于绝对劣势了，此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西方压倒东方凭借的是武器技术，是在几百年前比东方脆弱的农耕经济社会被打破，而中国的农耕经济社会却缔造出一个个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强大帝国。也正是因为农耕经济社会的缔造帝国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在工业经济时代来临时，中国在强大惯性之下很难改弦更张。社会如此，国家就如此，军队也势必会如此。 啊哈，高明的东方军事思想败给了粗陋的西方军事思想！狗屁，试一试武装一百万中国人，在中事思想指导下，与一百万同等武装的任何一支军队对抗，谁输谁赢呢？ 何向东展露在德斯佩雷上将面前的只是冰山一角。 “第三种。”何向东试探的开了头，见德斯佩雷的目光转过来了，才说：“在马尔梅松特定的地形条件下，不以时间限制的，发起多次c逐一的拔点战斗。一个点一个点的敲掉德军高地，以此为压力，慢慢的把德军防御中心向马尔梅松牵引。而后从两翼和其中一个侧翼实施强击，突破后迂回敌军背后，在马尔梅松制造一个大量包围c歼灭德军的机会，结束战争。” 结束战争！？在马尔梅松！？ 德斯佩雷上将蓝灰色的眼珠子差一点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正文 第374章 【英军的突破】 “保罗，保罗。” 菲力中校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模糊的人影渐渐的变成张孝准少将的笑容。他赶紧闭上双眼逃避开来。 昏迷中有梦境的绝大多数时间里，菲力中校都在向那个堑壕中奋力将一枚枚手榴弹投向德军人潮，最后被菲力中校用g15轻机枪击倒的少尉忏悔。 中国人接纳了从青岛逃出的德军残部，中国人在湖北大冶给所有在华德侨营造了一个条件不错的安乐窝，中国人把自己的军事教育成果无私的分享给德国朋友，中国人甚至在加入协约之后还释放了菲力少校，让他给德军带去制胜的战略为何会如此呢？菲力中校曾经强制自己相信——中国人有阴谋！ 阴谋，难道就是自己还活着，就是张孝准将军那张亲切的c关心的c熟络的笑脸和呼唤？ 觉出菲力的难堪和逃避，张孝准知道在菲力中校从战争阴影中走出来之前，自己与他没有多少可谈的话题。走到门口，轻声叮嘱医护人员小心照看之后，走了。 中国远征军逐步向埃纳河方向转移，但是容纳了大量德军俘虏伤员的野战医院暂时不在转移之列。何向东明确表示不把俘虏和伤员转交给法军看管，那样的话，在国仇家恨之中会否有法军官兵丧失理智呢？德国人需要被保护，今天的保护会换来明天的回报。 大爆炸让德军进攻部队折损五分之二的人员和装备，其中当场身亡者约有一千两百多人，重伤c失去知觉而丧失战斗力者有四千多人，爆炸造成的几乎没有轻伤。另外，被第二师c第五师两翼进攻压迫在第一道堑壕里的有七千余人，加上最后被围困在第三道堑壕里选择投降的一万五千多人，还需加上攻击237高地时的一些零星杀伤，这就是歼敌三万的战果。 菲力中校是震荡伤和撕裂伤，3公斤tnt在不远处爆炸的瞬间就夺去他的意识，也就丧失了对攻击部队的控制。突击队因此乱了套，被炮火合围c压迫c威胁，进攻又被阻止的德军陷入上天无路c入地无门c补给（增援）无望的处境，又没了核心的指挥官，干脆的选择了投降。 感觉到张孝准将军离开后，菲力睁开眼睛，眼神空洞的看着屋顶的檩条发愣。 俘虏c伤员，躺在中国远征军医院的病床上，享受着独居一处的优厚待遇，甚至于军团参谋长阁下还来亲自探望，这就算是阴谋，也是温暖的c让人最容易接受的阴谋。问题是，中校还看不出阴谋究竟是如何存在的！ 渐渐的，有些混乱的思绪化一了，中校似乎回到远东c中国c北京c颁赏胡同的国防军总参谋长办公室，上将坚定又温和的说：“德意志民族和中华民族是优秀的民族，两个民族间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而交流愈加频繁，互相也愈加了解。作为一名军人，我对德意志帝队表示赞佩，希望能在未来统帅中国陆军与德国陆军并肩作战，争取中华民族和德意志民族的共同利益。但是在目前，希望必须让位给现实。德国很可能输掉这场战争，原因是复杂而深刻的，在我看来，缺乏必要的战略纵深和战略地理的劣势，加上缺乏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是关键的原因。输掉战争的德国不可能指望打破英国独霸世界而制定的秩序，唯有在战后卧薪尝胆十年c二十年。之后，德军应该向东进攻，首先把德国和中国之间的阻碍清除之后，才能达成中德联合作战的战略态势，中国和德国才能打破各自孤立的战略劣势。” 渗透突击战术还未能发挥出威力来，菲力中校就被俘虏了，此时再回想起当初上将阁下的一席话，体会自然大为不同。在皇太子集群和公爵集群服务的经历告诉他，德军确实已经精疲力竭，无法赢得对协约国家军队的战争。那么，德意志帝国将不可避免的要承受失败的屈辱，与战死的德人相比，活着的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上将说的对，学会承受屈辱才能洗雪屈辱c伸张德意志民族的利益，一如近代以来的中华民族一般。 德意志民族和中华民族有着几乎相同的遭遇，民族利益的实现又都受制于英国秩序的束缚，挑战英国秩序，那将带来又一场战争。在未来的战争中，德国如何才能打赢呢？ 至少在菲力中校看来，与同情相怜的c同样具有一支优秀陆军的中国联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要与中国实现密切同盟，首先就要打掉俄国这个庞然大物！ 1917年5月底c6月初的一段时间里，病床上的保罗。菲力中校得以安静的思考，确定了自己将要付出全部努力的目标。 5月28日，英国远征军总司令官黑格还在尚蒂伊城堡争取英军对战争的主导权，英国第二集团军就以间断的炮火轰击为梅森—维夏埃高地攻击战役拉开序幕。 英军攻击开始，各方都没有得到满意结果的尚蒂伊城堡的会议被迫宣告结束。 法军总司令贝当在下达严厉的命令之后，到各条战线的各个部队去视察c游说c安抚c镇压，着手改善法军底层官兵们的处境，企图以此恢复法军纪律和士气。高级联络官福煦上将则继续他的计划，甚至准备亲自前往马赛迎候中国政府派遣的特使陆徵祥。 在贝当的支持下，德斯佩雷上将很快就给中国远征军调来施耐德坦克和雷诺坦克。前任观战团长冯焕章（貌似需和谐）中将任师长的补充师（包括汽车训练队）在补足第一c第二c第五师的两千多兵员缺额后，成建制改编为装甲师。以六辆坦克为一连，五十四辆坦克为一个团。全师辖施耐德中型坦克团（第一团）c雷诺轻型坦克团（第二团），牵引炮兵团，装备一吨半轻装甲汽车的机械步兵团，装备两吨半卡车的摩托步兵团，一个装备五吨卡车的辎重营，还有一个摩托化工兵营和师部直属单位c宪兵连。 六月七日，当英军在梅森战役中用准备多时的大地雷轰开德军防线，取得突破德军第一c第二道堑壕的战术胜利时，何向东率远征军司令部进驻埃纳河南岸的苏瓦松，为装甲师制定必要的基本战术条令并督促训练。 苏瓦松，属于皮卡尔迪大区埃纳省辖重要城镇，在尼维尔发起的埃纳河四月攻势作用下，成为北方集团军群与中央c预备集团军群的防区分化线，苏瓦松以西c以北（主要指埃纳河以北）由北方集团军群负责；以东归中央集团军群；以南的安全区域则由没有撤销建制的预备集团军群驻防。 中国远征军这一有些尴尬的司令部所在地，是由贝当和德斯佩雷共同商议后指定的，目的是利用中国远征军来弹压那些发生混乱的法军部队。 何向东采取了温和措施。他把汽车兵的训练变成运载法军休假人员到后方的公共班车；把运送第二c第五c第六师的回程火车车厢扣下，专门转运法军伤员；把中国远征军在默兹河赢得的小小胜利印刷成法文的宣传品到处散发；还给从前线撤下来的法军官兵们准备了较为舒适的宿营地，时不时的还在宿营区域内提供中国口味的饭食。 法第11军和第14军的司令官很快就找上门来表示感谢，因为在苏瓦松得到帮助的法军官兵多半是他们的下属。 英国人在梅森取得的进展，着实的刺激了法国人。作为两个军和另外两个军（21c39）的上级，法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梅特尔中将随后就接到“第六集团军战役配合中国远征军”的命令，也登门造访，成为中c法两个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协作制定马尔梅松进攻作战计划的开端，也让中国坦克部队的训练和维修保障得到法军的大力支持。 深夜的埃纳河北皮农高地下，华工军团第22营帐篷宿营地。 七百多名华工在经过整天赶修工事的劳作后酣然入睡，准备在明天以最佳状态迎来重要的客人和夏季热病诊疗队。两条黑影先后从帐篷中溜出，在一片低矮而茂盛的灌木丛边停下。 “小林君，我听法国管营官说，明天有重要人物到这里来视察。” “何向东！肯定是他！否则，法国人不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让整整一个营的劳工休假一天，还准备了难得的肉汤。长桥君，无论如何，只要何向东在这里出现，我们就必须立即行动！” 长桥廉十二神情决然的说：“我已经受够了这种劳工的日子，上天给了我为大日本帝国效忠捐躯的机会放心吧，小林君，我不会犹豫的！但是，何向东真的可能到这里来吗？” “《劳工报》上说，默兹河西岸战役刚刚结束，何向东就视察了野战医院和参战部队。这一次他到埃纳战区来，肯定会视察部队，也包括华工军团各营，22营的位置和负责的工程最为关要，加上法国人的反应异常，应该可以作出如此判断。长桥君，为了保证完成任务，我们两人一起动手！” “嗯！”长桥廉十二的最后一丝顾虑被打消了。 二人商量完后，又相隔好一段时间，一前一后回到帐篷。早在青木宣纯就任日本驻华武官时就成立青木机关培养间谍，坂西接任后因为时局关系而下令减少间谍活动，却趁着法国与中国达成劳工输出协议，让已经在山东扎根的长桥和小林两名间谍报名加入华工军团，以便在华工中遴选c招募更多的间谍。中国派兵参战，何向东亲自出任远征军总司令，日本无法阻止，只能把土肥原贤二的提议付诸实施，由观战武官绪方胜一通过驻法使馆与小林等人取得联系，相机在法国暗杀何向东。 华工军团的人在法国刺杀何向东，那是中国人自己个儿的事情，与日本无关！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75章 【枪声响起】 为了不造成恐慌，应对德军最新在战场上运用芥子毒气的调查，以在前线部队和劳工中的热病调查c诊疗为名而进行。 第22华工营吃过早饭后不久，就在理查德工兵上尉和他的军事助手大卫军士召集下列队。工兵上尉原本是一名桥梁工程师，应征入伍后授予工兵上尉军衔，因伤退出作战部队，负责管理华工军团中分配到前沿构筑工事的第22营，并作为技术负责人。 上午九时刚过，三辆篷布上画着红十字的雷诺卡车摇摇晃晃的驶入营地。 华工医疗队员姚青荷从驾驶室的副手位上下车，与第二辆车上的法医少校会合后，华工医疗队和法军防疫部队分别下车。 “上尉，让你的人以十人一组分开，我们会尽快安排人员分组检查。” “我们”理查德还闹不清楚虚实，他接到的命令确乎是第11军司令部下达的，要求他接待好尊敬的客人。怎么，原来医疗队就是尊敬的客人？接待就是接受莫名其妙的热病检查？ “执行命令。”军医少校年轻不小，脾气却不太好。 理查德暗想，我这里停工休息一天的代价可不小！得想办法把今天的工期损失弥补回来才行。 “大卫军士，执行。” 在大卫军士的口令下，700多名华工分为70多组，在皮农高地北坡的河谷营地周围分散开来。这里每到盛夏暴雨时节都会被埃纳河水淹没，德军驻守这里时就没有构筑多少防御工事，四月攻势的炮火准备刚开始，少量的德军就撤到后方阵线上。之后嘛，法军付出惨重代价拿下几个不那么重要的小山头，包括皮农高地北面的谢曼德达姆山脊的南坡。华工驻扎在这里，工作地点却在高地上。 法医少校对理查德上尉很不耐烦，对充满东方女性柔美风情的医疗队员却很巴结。第六集团军军医部有消息给他，姚小姐在华工军团和中国留法学生里拥有巨大影响力，姚小姐的哥哥姚将军正在法国，统领中国远征军的宪兵部队。在军医少校看来，她就是重要人物了。 军事防疫人员在华工医疗队的帮助c翻译下询问情况，检查华工有无沾染芥子毒剂后常有的皮肤红肿c溃烂以及视力下降甚至短暂失明现象，并传授防范芥子毒气的技术；华工医疗队担负着双重任务，要协助军事防疫人员工作，还要真切的关心华工的健康，其中也包括在暑热来临之时，以中草药熬制“大锅汤”，作为基础的热病防治手段。 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华工人群中的大桥廉十二和小林直很失望，却也各自在背地里松了一口气。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呐？现在他们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把踹在身上的武器悄悄藏起来？否则，万一医生要求脱下衣服检查，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的一干二净了。 “下一位。”姚青荷注意到一个人，他总是要轮到自己时就后退几步躲到队尾，一组过去了，又一组过去了，他还在队尾，而且东张西望的像是有什么急事？嗯，男人就是这样的，明明身体出了状况也要在同伴中表现出健康c强壮来，或者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排在最后也好，待会儿让军医少校好好替他检查一下。 理查德和大卫背着手，很有军人气度的站在一旁，注视着自己的下属一个个的接受检查，喝下那腥臭扑鼻的奇怪液体，每次看到下属劳工皱眉喝药时，二人都情不自禁的跟着皱起眉头c紧缩鼻翼。 奇怪的中国人，奇怪的中国药汤！不过，这群华工在二人眼里是可爱的，他们性情温顺，能吃苦耐劳，而且很聪明，往往稍稍调拨一下就能掌握军事土方工程的窍要，以显著的效率提高工作进度。管理他们远比管理工兵或者法国工人容易多了，在私底下，二人都认为就如此度过战争的时光实在是一种天大的享受。 一位华工跑过来，一边指向上尉的帐篷比划接听电话的动作，一边结结巴巴的用上尉听不懂的“法语”说着什么。上尉明白，和善的笑了笑，快小跑进帐篷接了电话，转身出来时嘴里已经多了一只铜哨。 “哔！哔！” 已经喝过药汤或者等待检查又或者正在检查的华工们立即从各处跑向哨音响起处，在各小队领工的口令声中列队。 当大桥跑过小林身前时快速的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正要偷偷溜回帐篷去藏武器的，小林也回了一个相同的表情。 姚青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扭头看看北方，没有枪炮声传来，前线没有战斗，那就不太可能是紧急的抢修工事任务。她走向华工队列的前面想要问清楚，却听到工兵上尉说：“总司令官何向东上将马上就要到第22营，他还给你们带来了满满的一卡车礼物。” 闻言，华工们欢呼雀跃，极少数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姚青荷却默默的转身走开，看看周围，她找到了躲避总司令官的理想地点。 躲开，为什么要躲开？为什么就不能勇敢的放下早应该放下的东西，大大方方的迎上去，以一名华工医疗队员的身份与总司令官见面？恐怕，总司令官根本就记不起自己几万万拥戴者中还有姚青荷这么一个小女人。 躲在灌木丛之后，姚青荷想明白了，至少自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下定决心回去融入医疗队员和华工队伍中，像所有人一样带着满怀的崇敬迎接总司令官的到来！ 帐篷后有两个人，看上去就是鬼鬼祟祟的，他们在干什么？隔远了，又有小树枝叶的阻挡，姚青荷没有看清楚，却隐约认出其中一人就是踌躇着屡屡躲在队尾，不肯上前检查身体的那个人。 迟疑着不肯接受体检，又和人躲在帐篷后面议论什么？此时此刻，得到总司令官要到华工22营探望大家的人们都感受到总司令官的关心，热切的等候总司令官的到来。 这两个人的行为太反常！前后一联想，姚青荷紧张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十多辆大小汽车组成的车队从西边拉鲁埃村沿着埃纳河谷边的土路驶来，掀起了漫天的烟尘。 随着中国远征军各部陆续到达埃纳河前线，原本第二军配属法第六集团军作战的格局被转化为法第六集团军配合中国远征军。那么，起处顶替第三军而夹在11军c14军中间配置的第二军就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何向东离开苏瓦松的总司令部前来视察战地情况，亲自踏勘地形，顺便调整前沿部署。看过第二军的布防后再去法国第14军，途中要经过华工军团第22营。 华工军团在何向东心里是远征军的一部分，他是远征军总司令官，自然也就是华工军团司令官。他决定把慰问华工，切实了解华工在法的工作c生活状态作为此次视察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车队在帐篷宿营地外停下，以免漫天的尘土给列队等候的华工们带来影响。 军医少校莱菲布勒作为法军在此的最高阶军官在宿营地外等候，看到中国上将和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梅特尔中将下车后，他抢步上前举手致礼。 “第六集团军军事防疫部队长莱菲布勒向将军报告，华工第22营全员在营地等候，请将军训示！” 何向东回了军礼，转向梅特尔中将说：“军医少校是一位标准的法官。”梅特尔点头微笑表示同意上将的说法。 当翻译把这个评价告诉少校时，少校有些晕乎了，等到将军和随员们走了十几步远了才回过神来，赶紧的跑步跟上，此时，空地上列队的华工们已经在领工的带头下，把欢迎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总司令好！远征军万岁！中华民国万岁！” 七百多名华工，七百多名同胞兄弟，他们到法国来是谋生，也是中国践行协约国义务的一部分。他们大多穿着西式的工装，却是轻帆布的质料；他们的肤色黧黑，那是在太阳底下劳作的结果；他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c幸福的神情，那是他们看到亲人时的反应，当然还有中国人打了胜仗之后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何向东此时代表着国家c政府c军队。他走到高处，立正行举手礼，正要开口说话，就听人群后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有刺客！有刺客！” 队伍大哗，却在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声音起处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姚青荷一边喊一边冲上去奋力扭住大桥廉十二拿枪的右手，旁边一名华工反应过来，奋身扑上，一拳砸在大桥廉十二的脸上，同时，“砰”的一声枪响，接着，又是“砰”的一声枪响。 一股巨大的力量透入身体，震荡得浑身无力，姚青荷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下。刹那间，她看到何向东身前站着一名上尉军官，何向东那高大的身影在上尉身后依然挺立着，安然无恙。中国的希望还在，军队的魂魄还在，那，姚青荷可以放心了，可以放下一切舒舒服服的休息了，再也不用逃避。 华工们终于发现了藏在队伍里的刺客，无数双愤怒的手狠狠的向两个人抓扯，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把大桥廉十二和中弹的小林直撕了个粉碎，根本就没理会或者没听到军人们在高喊“留活口！” 正文 第376章 【他们那类人】 军政部长兼民事协调官的工作非常忙碌，十七万远征军和十四万华工在法国作战c劳作，产生的民事事务繁多，都需要姚青松领率的部门来协调解决。他刚刚主持了勒摩耶的远征军烈士墓园落成典礼，双脚踏上苏瓦松的站台，就听到华工第22营地的刺杀事件，也就听到妹妹中枪的消息。 远征军医院设在苏瓦松城镇外，距离车站不远的一座庄园里。 走廊的椅子上坐着副参谋长傅良佐和警卫副官严再初，看到姚青松来，二人起立相迎，傅良佐悄声说：“英节兄，令妹救过来了，总长在里面。” 姚青松轻推门扇，从门缝中看到的不只是躺在床上不知情况如何的妹妹，还有斜靠着椅背似乎打盹的何向东背影，还有坐在一旁的军医少校罗雅琴。犹豫了一下，他打消了推门而入的念头，转身走过傅良佐时以手示意。傅良佐起身跟上，二人走到庭院中。 两人名字中都有一个“节”，傅良佐这位来镀金的副参谋长恰好分管远征军军事裁判法庭，业务上与宪兵司令部对接，故而交往较多。而且，姚青松对傅良佐的态度受到高层政治结构的影响，比蔡锷对傅良佐热情多了。 “清节，总长去之前没有安全检查吗？” “我提过，总长不准，说，那样会疏远与同胞的距离，还不如不去华工第22营打扰人家。”傅良佐说到后面，完全就是模仿何向东的语气，把那种平缓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调学得惟妙惟肖。 “什么人干的？查过了？” “在山东应募的两名劳工，乔承源和林直。我调阅了他们的登记档案，太简单，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不过总长说他们肯定是日本间谍，我看过尸体，特别看过他们的脚趾，没有长期穿木屐留下的厚茧，无法判定。他们用的武器是法国民间常见的比利时造纳甘手枪，普通子弹，看起来不像是准备充分的样子。” 谁也不会想到中国远征军会从东部战区调到北部来，更想不到何向东会到华工第22营巡视，但是刺杀却在第22营地发生了，说明什么问题？ 姚青松皱眉道：“那就是日本人干的了。” “英节兄也如此判断？” “嗯，日本人早有谋刺总长之心，甚至组织过两次行动都无果而终。这一次总长到法国来，正是日本人的机会，只是他们无法渗透到总长身边，也就无从把握总长的行踪，组织针对性强c把握大的刺杀行动。换一个位置想一想，也就是广布网c碰运气了。也好，日本人这一次刺杀失手，下一次肯定会慎重许多，只要我们严密防范，应该可以确保总长安全无虞。” “令妹” “没有危险就好。”姚青松嘴里如此说，实际却心痛的要命。 可是，真要姚青松在妹妹和老师之间选择一个的安全，他会选择老师。从共进会派到麻城民团的联络员c意图接收麻城民团指挥权的全权代表开始，到真诚的合作者，又到从何向东身上看到革命成功希望的追随者，今天姚青松心中的何向东已经不是老师二字涵盖的了，早就与国家命运c民族前途融为一体。保护好何向东，全力协助何向东的工作，那就是报效国家。 “令妹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确有女中豪杰c巾帼英雄的风范。”傅良佐有些诧异，却还是把恭维话和后面想说的说了出来。“我听总长夫妇在里面说话，好像有那个直说了吧，总长想娶令妹为夫人。” “什么！？”姚青松猛然止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随即醒觉，左右看看并无他人注意后，压低声音问：“清节兄，此事不能开玩笑！” “我都四十岁的人了，怎能拿此事玩笑？” 确认了，姚青松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女子普遍在十四c五岁就嫁做人妇的当下，姚家却出了一个不嫁人的老姑娘，这事儿说起来与姚青松有很大关联，他得负几乎全部责任。在湖北陆军测绘学堂读书时，姚青松不仅积极参与革命活动，还把革命的火种从武汉带回家里，给妹妹灌输了一套民族c国家c民主革命的思想。辛亥年，姚青荷跟着哥哥毁家参与革命，成为鄂东革命军的一员，却也如哥哥一样，逐步认为何向东就是国家和民族前途的希望，就是革命的化身。 哥哥可以尊与他差不多大的何向东为老师，誓死追随。妹妹怎么就不能把何向东放在心里，一如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那般重要？！ 反正，姚青松拿自己的妹妹没办法。挣扎了这么些年，虽然还是有些无法从本能上接受“妹妹师母”，但是已经有了认命的思想准备。不过，今天不一样了，华工医疗队已经有风声传出，妹妹终于醒悟了，与编号一似乎有了意思，此时此刻，何向东就不能因为出于对妹妹挺身而出的感谢之情而 三两步回到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姚青松推门而入。 何向东真是在打盹，没有任何反应。罗雅琴扭头看来，作了个“肃静”的手势，等姚青松看过脸色苍白，陷入昏睡的妹妹后，罗雅琴示意姚青松“出去说话”。 又是在庭院里，姚青松的谈话对象却换了人。 “子弹击中腹部，虽然取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将养一c两个月就能痊愈，但是手术的法国医生担心，青荷很可能无法c无法当母亲了。” 姚青松捏紧了拳头却没有说话，他心疼妹妹，难以想象在中国的社会环境下，年老无依的妹妹该当如何生活？更难以想象妹妹终生不嫁人那样的人生根本就是不完整的，痛苦的！同时，他也有些明白何向东的意思了。 “向东本想亲口跟你说的，但是他太累了，就由我来说，向东决定娶青荷为妻。” “不，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知道” “你不知道！” 罗雅琴的声音有些尖锐起来，尖锐得令姚青松生生的打住了说话，诧异的看着她。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罗雅琴喃喃说着，脑海里却是在上海南市杨家山货铺二楼上众女抢夺报纸的情形，又是何向东闻听姚青荷“来开会”的消息时的动作迟疑反应。“我现在明白了，向东的心里一直有青荷，青荷也是。我支持向东，希望你也支持你的妹妹。” 尽管语气中有酸楚的味道，可罗雅琴的态度还是很坚决。她已经能够切身感觉到陈云卿的那种感觉了。陈云卿能做到，罗雅琴为何不能？实际上，罗雅琴很清楚，自己和陈云卿才是局外人！ 何向东与陈云卿是政治婚姻，这一点，姚青松和罗雅琴都清楚。 何向东与罗雅琴的婚姻是阴谋和阴谋之间的对抗中，故意和无意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使然。对此，姚青松却是知道的。 何向东与姚青荷之间才是纯洁的，真正志同道合的，没有沾染一丝其他因素的，双方都刻意避免却无法避免，甚至为之付出牺牲的。确实，六年过去了，杨姚两家的亲事早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在陆军大学深造的杨土根也在他哥的撮合下，与上海张家结亲的事情有了眉目。阻碍他们的只有关于编号一的传闻了。 在罗雅琴等着给回复的目光逼视下，姚青松只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左右这件事情的发展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尊重妹妹的意愿。 “我尊重青荷的意见。” “那就好。”罗雅琴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立即转了话题：“向东坚持认为是日本人干的，但是之前我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姚部长，是否由我主动联系日本人查清此事？” “不行！日本特务机关背景复杂，派系众多，既然你在事前没有得到消息，就说明不是由乐善堂和友邻会负责，恐怕跟日本军部有直接联系。你放心，我会尽快查明此事。那我就告辞了。” 姚青松立正后，转身离去。 罗雅琴怔怔的目送姚青松的背影消失在庄园的大门外，对姚家兄妹二人，她从深心里生出由衷的敬意来。身居国防部军政总监部长高位，又出任远征军总司令部军政部长，等同于何向东在民事c军政c外交上的代言人，真正的左膀右臂。何向东对作战的事情要操心，要干预，要着力培养将领们，在姚青松负责的一亩三分地上却从不干涉，亲信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何向东与姚青荷真的走到一起来，姚青松在国防军中的地位恐怕，不，不，他如今的地位已经很高了，虽然仅仅是少将军衔。 何向东和他亲信的姚青松，根本就是一类人！他们活着的目的不是身居高位，总参谋长也好，总司令官也罢，在何向东眼里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不，是他实现理想必须要得到的权力c地位基础！有了这个基础，他就能做那些与他个人无关，却与整个国家c民族息息相关的事业。 这也是另一种方式的舍身忘死。 他们能做到，罗雅琴为何不能做到？以菊子小姐的身份训斥那帮“擅自行动，差一点坏了大事”的王八蛋，要求使馆武官今后策划的一切有关于何向东的行动都要通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嘛！ 正文 第377章 【中佐的愤怒】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法国东南部港口城市波尔多，法国政府临时办公所在地。 绪方胜一中佐被法国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梅特尔中将“婉转劝离”苏瓦松之后，怒气冲冲回到可以看到拉菲城堡的日本驻法临时公使馆，直接闯入二等秘书官浅野吉任的办公室，脱下白色的手套，愤怒的喝骂着“八嘎，八嘎！”在秘书官的脸上左右开弓连扇了四个耳光。 刺杀失败，面对暴怒的观战武官，在军部有良好发展前景的中佐，浅野只能低头认错，承认自己指挥的这次刺杀行动过于鲁莽c仓促了。 发泄了愤怒之后，绪方胜一中佐才发现浅野根本就不懂得自己愤怒的缘由。 骄傲的大日本帝国炮兵中佐要在战场上击败支那人，为此，他甚至愿意委屈自己待在巴勒杜克和苏瓦松，在一片充满敌意的目光中，在支那军人如同提防盗贼的情况下，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到支那军在237高地获得胜利的因素，同时也取得了法官们的信任。 第22华工营的枪声响起之后，一切都变了！ 中国远征军司令部的大门不再向所有协约国家军官开放，被限制的只有日本军官，让绪方胜一找到支那军队炮兵与机械化装甲兵器配合战法的企图被迫终止。更加恶劣的情况是，法国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对苏瓦松发生的“驱逐日本武官”事件视若无睹；与法国陆军部关于“引进新式火炮”的谈判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法国人没有干脆的结束谈判，还算是颇给面子的了。 在法国甚至在日本国内，没有人比四五式野战重炮的主持设计者，攻城重炮兵大队指挥官绪方胜一更明白此时与中国c法国维持“良好”关系的重要性。 1917年的日本虽然已经具备制造海军大口径舰炮的能力，但是后续的研发能力比之老牌的强国还差了一大截，依靠自身能力无法跟上世界军工技术发展的潮流。在早些时候，日本军队的装备技术，特别是陆军火炮技术来源于德国；1914年日德交恶，从德国得到火炮新技术的途径被掐断，日本陆军就把目光转移到法国身上。绪方胜一中佐作为观战武官的主要使命就是考察战争中炮兵技术的发展，寻找适合日本陆军装备的火炮型号并设法引入日本，再通过仿造之后掌握技术。 在法军陷入混乱之时，法国人对中国远征军的依赖性放大到极限，何向东在法军高层将领中混得风生水起，一帮脑袋里灌满浆糊的混蛋却作出刺杀何向东的荒唐事件来。 是的，法国人和中国人都没有证据证明是日本人干的，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都可以在规则范围之内给日本人以难堪，而第一位遭遇难堪的日本人就是绪方胜一中佐。 观战和专门考察中国远征军，绪方胜一获益良多。中佐的感悟通过一定渠道演化，再假以时日，就能变成日本陆军的装备技术和与装备相适应的全新战术c战法，极大地提高日本陆军的战斗力，使之与大陆梦想的雄心壮志相符合。 就在中佐快要摸索出新式炮兵战法和步炮合同战术的编制科学时，堪称革命性进步的道路被自己人莽撞的生生掐断！绪方胜一憋在胸腔内的熊熊怒火又焉能咽下肚去？ 浅野还在喋喋不休的“检讨”c“赔罪”，绪方胜一却对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厌烦了，重重的摔门而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绪方胜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最近一段时间里记录下的笔记，厚厚的两本笔记。阅读自己的笔记，还原获得感悟的场景，整理出相对完整的思路，也就是未来陆军炮兵部队的建设之路。 中佐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以何向东为榜样，试图成为日本的“何向东”并击败何向东本人。 阅读c整理笔记的过程，就是一个演变的过程。 “在高司组织中，我们往往把炮兵指挥官隶属于军团c师团指挥官；在炮兵部队的建制中，没有特别以相对的炮兵司令部的存在来强化炮兵决胜理念。在步炮协同和炮兵决胜，在发展步炮兵和组织壮大压制炮兵的过程中，我们模糊了两个概念。支那人把步炮兵和压制炮兵作为两个极端而泾渭分明的着力发展，使得步炮兵更向步兵靠近，而形成步兵和步炮兵几乎一体的编制方式；也使得压制炮兵彻底从步兵需要中脱离出来，浑身轻松的向大炮兵主义陆军前进。” “高司参谋人员中有四分之一是炮兵参谋军官，在炮兵指挥部里，有四分之一是步兵参谋军官。这一矛盾的现象阐述的正是并不矛盾的步c炮兵发展思路。” “炮兵配属步兵作战，在帝国陆军中是一个通常的c普遍的条令口令，在支那远征军中，炮兵常常被赋予更大的责任，往往是步兵配属炮兵作战。第一军司令官田金榜中将是炮兵；第二军司令官蔡锷中将是骑兵，据说，新建的装甲师将正式隶属于有第三c第四两个师的第二军。值得注意的是，支那远征军是全世界陆军中第一个把坦克作为支柱武力c配以炮兵c步兵c工兵编制师团级部队的。” “坦克出现在欧战之后，虽然成功使用的范例不多，但是每一次的成功都会产生令人惊讶的战果。十辆坦克中，九辆抛锚c被击毁c陷入堑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一辆坦克冲进德军防线，取得的成果就几乎一定大于付出的代价。在索姆河战役期间，一辆坦克攻占两道堑壕和一个村庄；另一辆坦克俘虏了三百多德军。如果没有坦克，要取得如此战果，英国往往需要付出至少五百人伤亡的代价。” “支那远征军装甲师的出现，隶属于蔡锷中将麾下，是否可以论证机动装甲炮兵存在的价值呢？” 绪方胜一任由自己的思想在军事技术的空间徜徉，随笔写下的感悟，设想的问题，几乎都是他认为足以引起帝国陆军核心层注意的，最后，他写道： 何向东是一位善于学习的将军，他的学习能力决定了他的战术创新能力。 当法国人把最新式的155加农炮配给支那远征军后，支那军远征军重炮旅在七天之内就编制出与法军射表并不一致的新射表。当法国人把108辆坦克交给何向东之后，他就把这些坦克编制为师级部队。学习c利用c创新，何向东跨过一个个这样的阶段，需要的时间是别人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创新的战术战法却连提供装备和技术给他法国人也不具备。 以非正常的手段杀死何向东，诚然可以为帝国解决一个最大的隐患，可是对军事科学的发展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损失。何向东是本人所见识的c在世的军事家中最为卓越者，没有之一。 炮兵中佐如此评价敌人的本意是想激励自己研究对手，最后堂堂皇皇的击败对手；却不曾想到，由此会引发一针对何向东的刺杀行动。 日本公使馆的对面就是中国公使馆，在馆舍的分派上，法国政府并没有掩饰对人力c战略物资和陆军的需要，提供这些帮助的中国公使馆从外观上来看，确乎比只派出舰队协助英国舰队的日本公使馆更气派一些。 中国政府在得到237高地大捷的消息之后，在特命全权驻法公使胡惟德之上，又派出以前任外交总长c内阁总理，现任战略委员会主席的陆徵祥担任“特命全权驻协约国家联络官和远征军慰劳使”。 各国特别是法国当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中国要乘胜要求或者说伸张自己的国际利益了。 法国政府的态度取决于贝当将军能否尽快恢复法军的纪律，在此之前，法国需要中国远征军的帮助，却也需要照顾英国的脸面。毕竟，八十多万人的英国远征军比十七万人的中国远征军重要的多！ 法军的混乱尚未结束，甚至发生了两个团的部队成建制从前线撤出，携带武器开向巴黎的严重事件。驻法俄军两个旅却出现了严重的“革命化倾向”，他们吼出“是时候回去了”的口号，从前线撤到后方兵营，派出代表与法军总司令谈判，要求法国政府和军队安排他们回国“参加革命”。 贝当将军一手安抚，一手镇压。对公然哗变的部队无论法军还是俄军，一律严厉镇压。两个法军步兵团被包围，强行缴械，带头闹事者被就地枪决；俄军第一旅被命令镇压革命情绪更高涨一些的第三旅，而在第一旅的背后，有法军两个步兵团个轻炮团个骑兵连和一个机关枪营，还有中国远征军宪兵部队的两个连在外围警戒。 在炮兵齐射之后，俄军第一旅与第三旅发生交火，随即，两个俄军旅被法军统统缴械，大部分人被派遣到巴尔干的萨洛尼卡战线。 到了七月初，法军的纪律基本恢复，中国特使陆徵祥也得到“法国将在战后的和平会议上支持中国合法利益”的承诺。期间，何向东一直待在苏瓦松，要么是总司令部的作战室，要么是军医院的姚青荷病房，似乎对外交方面的努力毫不关心。 正文 第378章 【打出信心来】 轰隆隆 一连串的爆炸声从并不遥远的地方传来，却让简陋的掩蔽部里所有人觉得，那不是炮声，而是从天边滚动着袭来的雷鸣声。埃纳河北岸的堑壕与默兹河西岸的堑壕相比，潮湿又闷热，掩蔽部有一大半是在泥土层之下，越往掩蔽部深处走，阴森森的感觉越加的浓郁，而闷热也奇怪的没有消散，反而随着阴森感觉的增加而增加。 阴森，应该是凉快的另一种说法吧？可是在这里，阴森与凉快绝对没有任何关联。 爆炸声过去好一会儿，一个挂着炮兵少尉军衔的人走进掩蔽部，随手把钢盔丢在地上。他没有与看向他的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钻到第二层的铺位上，借着从外面透进的一线阳光写写画画一阵，收拾好纸拍子和铅笔，抱着仰躺在吊床上，不一会儿就扯起轻鼾。 炮兵前线观察员是个劳力又劳心的活计，特别是在克拉翁台地下的炮兵观察员。 中国远征军第三师被第二军司令官蔡锷中将赋予攻占克拉翁台地的任务，准备工作从第三师到达埃纳河战区之后就开始进行，迄今已经足足三个月了，可炮兵观察员依然是那么的劳累。 三个月的时间里，炮兵观察员把他用潜望镜或者肉眼能够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画下来，整理成为第三师第六旅第十二团第一营当面地境的敌情报告。这个报告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每隔一周就必须更新，而随着时间越来越朝着1917年9月推进，更新的速度变为每三天一次，又变为每两天一次到现在的每天一次。 别说炮兵观察员了，就连第一营在最前沿的三百多官兵也个个都能把敌情背个滚瓜烂熟，只要冲出战壕前确定了基本的方向，就可以闭着眼睛去到想去的地方。 为了达成这一效果，远征军炮兵部队一改在默兹河战区的做法，对德军据守的克拉翁阵地进行不定时“例行”炮击，但是保证每天都有。只要第一声爆炸传来，一营的弟兄们就敢保证炮兵观察员会在一分钟之内跳下床铺，冲到观察阵位上去。 听着观察员的鼾声，弟兄们都在祈祷着，今天别再有例行炮击了，就算少打死几个敌人，也应该让观察员好好的睡上一觉。 “叮铃铃”电话明显的不通人情，不知趣的响起，连长张怀业中尉一把抓起听筒，左手捂住半边嘴巴轻声道：“一营四连。” “大声点！” 电话里的声音足以让掩蔽部里所有人听到，观察员从摇摇晃晃的吊床上探头看来。张怀业看到了，提起中气道：“这里是一营四连！” “我是吴佩孚，三个小时内，司令部邓参谋带领小分队到达你部，你部必须不惜代价c全力配合邓参谋的行动！”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咔嗒”一声挂了线，师长大人连听连长回应的工夫都没有。 张怀业耸耸肩膀，放下电话走到吊床边，问：“炮兵，邓参谋是哪个？要师长亲自来电话下任务？” “总长的人。” 张怀业转头看看无聊得就想听新鲜事儿的弟兄们，轻轻摇晃着吊床笑道：“呵呵，我们第三师都是总长的人，整个远征军，整个国防军都是总长的兵。哎，醒都醒了，就说说呗。炮兵，你可是咱们这沟沟（堑壕）里唯一从上面下来的，可别连你都不知道吧？” “炮兵”舒爽的享受着摇晃的吊床，就像被人推动着打秋千一样。 “要我说也可以，今夜的行动算我一个。” “这个我还不知道是啥行动呢！再说，你是炮团的人，想干啥事儿都由不得我这个小连长来做主吧？” 炮兵猛然起身，“砰”的一声响，脑门与最上面一层铺板撞了一下，“哎哟”一声捂住脑门又躺下，骂道：“的，不知道加高一点。” 掩蔽部太小，作进攻准备配置在第一线堑壕的兵力又比防御时多了三倍，拥挤之下就只能设了三层铺位，上面和下面都是固定的铺位，只有中间一层是绳索编织的吊床。如此，中间一层随时可以拆掉，让狭窄的空间可以看起来显得稍微的宽敞一点。 “是，是，炮兵，的，明儿就加高一点。” “张连长。”炮兵揉着脑门说：“姓邓的参谋，咱们第三师司令部有两个，下来办差，顶多团长给打个招呼就得了。所以，这个司令部不是第三师司令部，最少是第二军司令部，第二军司令部里没有姓邓的参谋，那么就可以猜出吴师长亲口吩咐下来的邓参谋必定来自总司令部。总司令部的参谋到咱们一线阵地上来执行夜间的什么任务？肯定就是那个邓参谋了。” “哎哟！”张怀业举起双手作出投降姿态，苦着脸说：“我说炮兵，你这都快把我绕晕了，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邓参谋啊！？” “邓铎上尉。” 张怀业听了这名字，搜刮脑子里的人物，确实没这个人物嘛！撇着嘴摇摇头。 “炮兵”用怜悯的神光看着张怀业，又吐出一个词儿：“炮眼。” “工兵？”张怀业能联想起的只有这么个名词与“炮眼”能发生关系。 “真不知道你怎么从保定混出来当上连长的？”炮兵歪着脑袋翻身下床，得意的扫视一众官兵，摆出茶馆说书先生的架势，随手在自己丢下的钢盔上一拍，道：“话说，当年南北内战时，总长坐镇鸡冠山，田司令官和范参谋长搭档领军拒北军于武胜关外，一战炮火发威击退了咱们的吴师长，再战夜袭信阳城吓跑了段芝贵。各位可知夜袭信阳城的部队是哪知？” 至少有十几个弟兄齐声回答：“第九师十七旅呗！” “错！是当初的侦察大队，今日的特勤大队。炮眼，就是特勤大队炮兵侦察分队的名字。” 尼玛，原来是这个炮眼啊？就是炮兵的眼睛呗！老子还以为是工兵凿石头打出的眼子，装上和雷管后点上，轰的一声响，大山就给炸开来了的那个炮眼呢。 “炮兵”一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些“孤陋寡闻”的步兵们对炮眼的兴趣实在不大。这不是削炮兵的面子嘛！得，今儿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给你们讲一讲特勤大队的故事和炮眼的作用 拉鲁埃高地南侧，第二军前线指挥所。 指挥所的中央是巨大的沙盘，沙盘由二万五分之一的战区地图等比例制成，根据空中侦察c前沿观测c火力侦察c捕俘战斗，以及法军通过间谍刺探和无线电通讯侦听等手段获得的情报，把第二军以及法国第11军c第14军当面的马尔梅松突出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的展示出来。 中国远征军第一c第二军，法军第11c14c21c39军的师参谋长以上级军官围着沙盘，第二军参谋长殷承獻少将手持指挥棒，指向的却不是沙盘，而是沙盘正面墙上挂着的整个西线地图。 “英军从梅森战役之后，又在法国一个军兵力的协同下发起帕尚代尔战役；同时，法军已经恢复过来，在凡尔登展开进攻，肃清了默兹河两岸的德军，夺回了几个重要的高地。空中侦察表明，帕尚代尔和凡尔登方向的进攻吸引了德军注意力，牵制了德军大批预备队，我们埃纳河一线的战机渐渐成熟。” “贝当将军通报，英军还将于10月中旬在康布雷地区发起一场进攻战役，以便在冬季来临之前把前线态势调整到最佳状态。无论是我们配合英军，或者也可以看做是英军配合我们，对马尔梅松突出部的进攻已成箭在弦上c不得不发之势。进攻时间定在10月中旬，零时暂不确定，由总司令何向东上将择机向参战的中c法两军各部下达。” 整个西线的情况和本战区决心通报完毕之后，殷承獻少将才从地图前走到沙盘边，指点着三个呈南北走向，平行分布在埃纳河北岸七公里处的马尔梅松台地群。之所以把三个台地命名为马尔梅松台地群，乃是这里有一个小村名为马尔梅松，距离小村大约三公里的埃纳河北岸有半筑垒c半要塞工事，称之为马尔梅松要塞。 马尔梅松要塞控制着苏瓦松——拉昂的铁路和公路，也控制着从苏瓦松逆埃纳河向兰斯的公路。 法军的四月攻势中，第六集团军在第十集团军一部的配合下夺取马尔梅松要塞，却因伤亡惨重而无法发展胜利，夺取台地群。使得此时的协约国家军队和德军的前沿呈现出犬牙交错之势。 “从拉鲁埃到皮鲁高地十公里正面上出击，攻占台地群，压迫德军全面后撤，从而拉平双方的战线，是此次进攻战役目的。目前，德军在马尔梅松台地群有隶属第七集团军的大约十二个师，呈三个梯次部署。第一线六个师，第二线三个师，还有三个师作为预备队，在绍尔和拉昂一线待命。我军进攻兵力为法第11c14c21军的十二个师，39军的一个师和中国远征军的七个师，总兵力为三十六万五千人，约为德军的两倍半（德军前沿为二流部队，严重缺员尚未整补完毕）。我方拥有火炮两千一百门，其中一千二百门重炮和超重炮，另有四个航空队共计450架飞机和一百七十辆坦克。在兵力c兵器上，我军占据完全的压倒优势，在战术和进攻作战准备上，我军经过三个多月的充分准备，足以一战制敌！”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准备极其充分的进攻战役。 不过，至少在与会的法军将领们看来，这场进攻战役在规模上比四月攻势小了四分之三，经历过巨大震荡得法军刚刚恢复秩序，又能否在中国远征军的协助之下夺取胜利呢？（实际上是法军配合远征军。） 很难说啊！ 殷承獻能从法国人的脸上看出“严重的信心不足”来。不过，这没啥，信心是打出来的嘛！ 正文 第379章 【真正的敌人】 参谋长们开会的隔壁，何向东面对一小幅地图，一根又一根的燃掉烟卷儿，耳朵里不可避免的钻进第二军参谋长殷承獻少将的说话。 “多用钢铁，少流鲜血。贝当将军提出的宗旨贯彻到本次进攻战役之中，虽然我们聚集了大量的火炮c囤积了足够多的炮弹，但是请各位注意，这是一次作战目标有限的进攻战役，不是战略决胜。因此” 何向东苦笑了。 5月的尚蒂伊城堡会议期间，何某曾在讨要坦克的夜晚给德斯佩雷提供了三种夺取马尔梅松突出部的战法，最后一种就是通过零敲碎打c逐步升级的进攻把德军的注意力牵扯到埃纳河一线，而后从兰斯—凡尔登和皮卡尔迪地区发起大规模进攻，得到突破后向拉昂——色当一线迂回，形成对德第七集团军全部c第三集团军大部还有大本营预备队一部的包围态势，使之失去后方的交通和补给支持，失去与左右邻的策应配合，被困死在包围圈中。 失去一个战略性兵力集群的德军，届时只有认输投降这一个选择。 从英军组织梅森战役起，何向东的构想就被实质性的破坏了。英军又连续组织帕尚代尔战役，正在组织康布雷战役，一步步的把德军的主要预备队向海岸地区吸引。这，与何向东把德军预备队向地形复杂，交通不甚方便，利于发挥中国远征军战术效力，也利于法军北方c中央两大集群协同作战的埃纳河——爱莱特河一线吸引的设想背道而驰。 因此，当梅森战役打响之后，何向东就抛弃了自己的“战略决胜”想法，把马尔梅松的进攻作战仅仅作为目标有限的“帮助法军恢复信心”之战。既然英国人捣乱无法吸引德军到中路了，那不如更干脆一些，发起凡尔登方面的攻势作战，进一步把中路的德军向凡尔登分散。如此，德军预备队主要集中在佛兰德地区和凡尔登地区，埃纳地区的兵力单薄，马尔梅松进攻作战的中c法联军面对的只有三个较为精锐的德军预备队师和六个极其疲惫c缺员的普通师，以及三个战力一般的师。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何向东完全可以在突破马尔梅松台地之后向拉昂突进，在整个西线形成中路突进的态势，发挥协约国家军队兵力相对雄厚的优势，形成一个德军啃不动就被突出部压迫而不得不全线后撤的态势。如此就能争取一个比“夺取马尔梅松台地，改善法第六集团军和中国远征军前沿态势”大得多，有影响力得多，甚至能造成法北方集团军正面成为今后战争主要作战方向的结果，那么，德斯佩雷上将就会在事实上掌握法军的百分之五十以上兵力。 假设的前提是不可回避的，其他因素在此时反而成为重要因素。 陆徵祥在波尔多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阻碍全权特使取得进展的不是法国人，而是英国人在华c在远东利益及所谓的战略。独处一室抽着闷烟的何向东早已经认识到一个问题——对中国来说，敌人不是德国而是英国。从中又延伸出一个认识——中国远征军的战略设想被英军破坏，不管英国人是愚蠢的看不到协约国家军队的战略优势而无法加以运用，还是英国人故意的破坏德斯佩雷建议（其实就是何向东的意思），英国人的作为都是在拖延战争。 拖延战争，对何向东是有利的！可是，拖延的办法和造成的影响不对。 胜利在1917年底的何向东眼里就已经出现了，可他不得不选择放弃在1917年争取胜利的诱惑，还要利用德军打英军几个耳刮子才过瘾。因此，明明可以取得战役突破的马尔梅松进攻作战，被严格限制在战术突破的层面上。部队将不向拉昂发展突破，新编成的装甲师将不投入此次进攻作战，甚至于中国远征军参战各部都无需全力以赴了。 作为盟友，中国人不好打英国人的耳光，那就放德军一马，让德军去打英军的耳光好了。 人们常说“丢了西瓜捡芝麻”这句话，啥意思呢？看看何向东的抉择，放弃把战役范围扩大到拉昂，造成中路突破德军纵深二十公里的“大西瓜”，只盯着马尔梅松突出部这粒“小芝麻”，能说他是笨蛋？ 既然决心“捡芝麻”，战役是铁定发起的，是有绝对把握获得突破的，那，何向东还愁闷的浪费一根根烟卷作甚？ 远征军总司令的脑子里还有更大的一盘棋要下，大棋盘上，西线的战争却是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 中国远征军花了足足一个夏季和半个秋天的时间还等待法军恢复纪律，也趁机熟悉了埃纳河战场，加强了部队的战术训练和编成装甲师，为今后的作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德国人在干什么？鲁登道夫难道就承认西线战场上协约国家军队占据战略优势之后又抓住发起进攻的主动权？德军就只剩下防守之力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何向东何须借德军之手扇英国人耳光呢？ 德军在东线发力了，西线处于相对平静的防御态势。德军在东线发力有纯粹军事战略的目的，也有制造俄国更加紧张的政治局面和尖锐矛盾的意图。十月革命，嗯——哼——哈！俄国一旦乱起来，退出战争，德军就能腾出手来在西线发起进攻，帮何某人打英国人的耳光了。 英国人挨了打，会否让他在中国的问题上松口呢？真不好猜测！不管怎么说，打他耳光就是创造一个契机，一个中国远征军拯救危局，配合陆徵祥在谈判桌上赢得实质性利益的机会。 所以，咱们还真不能在马尔梅松把德军给打疼了。 再所以，中国远征军在马尔梅松战役之后，得稍微的调整一下在法军序列中的位置。 想定了，何向东摁灭烟卷儿，起身，走向作战室。 夜幕笼罩在四连的堑壕上空，黑暗统治了大地，也几乎一直统治着狭窄c拥挤的掩蔽部。 当邓铎上尉带领十八名炮兵特种侦察队员出现在掩蔽部时，着实的吓了四连官兵们一大跳。 啥呢？这是什么人呐？若非有炮兵观察员秦福生少尉引领，有几个官兵差一点就抓起武器准备射击了。十九个人，披着伪装服，脸上涂得花花绿绿总体上却是乌漆抹黑，开口说话，白森森的牙齿与黑兮兮的脸恰成对比，白的阴森森，黑的阴森森，瘆人啊！ “愣着干啥？帮忙啊！”连长张怀业上尉首先反应过来，招呼弟兄们上前，从特勤队员的肩背上卸下看上去颇沉重的器材。 外壳涂成深绿灰色c看上去沉重的器材其实也并不很沉。无线电收发报机是分体式的，用胶皮电线连接，其中发报机又分为电池组c功率放大器c调谐器三块，行军时分开由人力轮流负载，需要收发电报时组合在一起，在高处架设天线即可工作。 “邓铎。”邓铎上尉向张怀业上尉伸出右手。 “张怀业，保定五期。” “我不是保定生。”邓铎上尉知道张怀业在后面加一句的意思，这是存在于国防军和远征军中的普遍现象。其中有“拉帮结派，互相帮助”的意思，也有正规化院校出身军官臭显摆的意味。 “武昌的？” “不是。” “陆大的？！”张怀业瞪大了眼珠子，又立即觉得不可能，因为陆大的报考条件限制很严，必须是军校毕业后在军队服役三年以上才能报考，又或者是团级以上主官推荐，师级主官签字同意的。陆大出来的都是校级军官，眼前的邓铎还只是炮兵上尉。 “野路子。”邓铎自嘲的这么说，其实心里蛮自豪，不，自傲的。 “张连长，你就别打听了。”秦福生知道邓铎上尉不好说，一说出来就有更加臭显摆的嫌疑了，既然他不好说，那我来介绍：“邓队长是辛亥革命期间，总长在鄂东举办军事训练班的第一批学员。” 第一批学员中有军官，也有属于程汉生侦察队的全体队员。如今还活着的第一批学员里，恐怕也就邓铎上尉的军衔c职位最低了。特勤作战的功劳在此时还不能与军衔c职位公开的挂钩，中国现役军人在朝鲜的战绩根本就不允许公开。 上尉侦察队长的行动，是师长给连长下达配合命令，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张怀业听了反倒释然，一切都明白了。今天的国防军c远征军的军事思想和战术基础就是由那个鄂东革命军的夜间军事讲习会形成的。 “休息，完全放松，等待炮击。” “是。”特勤队员们稀稀拉拉的回应了队长命令，各自选择了步兵弟兄们特意腾出来的铺位，倒头便睡。这些人也真他娘的有些那个，说睡就睡了，掩蔽部里很快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邓铎没有睡，就着干电池灯查看秦福生的记录和手绘草图，一个点一个点的询问c确认。张怀业也在一旁看着，虽然“炮兵”的小本子对他来说不是秘密，随时都可以翻看，可第一次配合“如此重要”的行动，还得更稳当一些才行。 听了秦福生少尉说解“炮眼”，步兵第四连的官兵们才明白过来——原来咱们的炮兵打得准是有原因的！咱们的远程炮兵有了炮眼的帮助就能压倒德军的重炮兵，给步兵剩下的差事儿就变成轻而易举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80章 【炮击背后】 师长吴佩孚下达的“不惜代价配合”命令，在实际执行中就变成腾出铺位，供侦察兵们休息到炮击发起，仅此而已。 1917年10月18日凌晨2时20分，埃纳河谷震动起来，上千门重炮c超重炮以直射c曲射的方式把一枚枚重量最少为35公斤的炮弹抛向德军阵地，随着最初那一阵犹如海上狂飙般的啸叫声之后，“咣咣”的爆炸声就取代了一切声响，成为统治这一片夜空和大地的唯一。 德军据守的三个平行台地被笼罩在爆炸和烟火之中，天幕的云层被一阵阵耀眼的光芒映射成灰白色，光线又折射到中国远征军在克拉翁台地下的第一线堑壕中。当然，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一边倒的好事儿，堑壕在连续不断的闪光中纤毫毕现，从高地被炸飞的碎石c泥沙也簌簌落下，落得堑壕里的弟兄们满头满脸满脖子都是。强烈的震动经过大地的传播，让堑壕的胸墙c地板一阵阵的颤抖，人体一旦接触到颤抖的地方就会被“震颤传染”。 这一次炮击，由法国北方集团军群能够抽调到埃纳河战场的几乎火炮执行。在仅仅十公里的正面上，平均每公里的重炮密度达到100门，轻炮c迫击炮和堑壕炮的密度更高，每公里正面为128门以上。而在重点轰击区域，口径在200以上的超级重炮弹每一次爆炸，都会引起一次在地动山摇中更加猛烈的地动山摇。 这一次炮击，是战争史上第一次在夜间执行的超大规模炮击，所有火炮都按照事先在地图标定的目标区域计算出射击诸元，肆无忌惮的发射炮弹。 这一次炮击的指挥官姜明经中将并不准备收获多少战果，只要把炮兵特种侦察部队送到该去的地方就行了。当然，如果德军不服气c想不通硬要用炮火还击的话，呵呵，那咱也不介意收取一些“利息”。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一个小时，在3点20分的时候突然停止。大地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可在炮击范围以及炮击的威力范围之内，所有幸存者的脑子里c耳朵里都无法安静，“嗡嗡”的声响肯定会持续很长时间。 四连的堑壕里，炮兵特种侦察队没有动弹，邓铎上尉手里捏着怀表，默默的计算着第二次炮击降临的时间。 3点30分，猛烈的炮击再度降临，轰轰隆隆在拉鲁埃c沃克赛文c夏万蒙c克拉翁高地上逗留。20分钟过后，炮击的烈度明显降低，却从重炮轰击演变成为中等口径火炮和轻炮c迫击炮组织的徐进弹幕。 邓铎上尉收起怀表，与张怀业上尉重重的握了握手，打出“出发”的手势，十八名队员踩着弹药箱跃上堑壕，小跑着跟上徐进弹幕，踏着滚烫的地面和被炮火摧毁的障碍物，步步跟进。 “炮兵！你娘的骗老子！”张怀业很失望，指望跟着特种兵们立功的他啥也没捞到，空欢喜一场。 炮兵前线观察员也很失望，可有啥办法呢？人家邓参谋压根儿就没有带咱一起玩儿的意思。在人家眼里，炮兵前线观察员c步兵都是累赘，帮不上忙的。至于步兵连长的嚎叫嘛，看到了，听不到，不理会就是。 徐进弹幕缓缓前进，不断闪耀的强光把侦察兵的身影映射出来，从堑壕里看过去，那可是一清二楚的。突然，他们趴下了，就像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几乎同时，徐进弹幕也消失了。 炮弹爆炸的亮光消失后不久，高地上出现了好几处闪光，机枪子弹在空中交组出一片片火网。这是被炮击打得七荤八素的德军匆忙间从坚固的掩蔽部c钢帽堡中钻出来，仓皇的对着黑压压的坡下射击，射击只是壮胆和概略的用火力封锁前地，压制“可能”有的进攻者。 炮兵前线观察员和连长张怀业几乎同时跑向掩蔽部门口的三门60迫击炮，不多时，迫击炮“蓬蓬”的连续发射，炮弹在半空中汇入后方和左右翼射出的炮弹群，在德军暴露出来的火力点上炸成一片。 弹幕再次出现，还是以每三分钟90米的速度缓缓推进，直到如潮水一般漫过山脊线之后又突然消失。 预演，中法联军的炮兵部队在黑夜条件下的一次进攻预演，确保在司令部制定的马尔梅松突出部攻击作战中，炮兵们能够严格执行计划表，准确组织徐进弹幕，准备的消灭复活的德军火力点，保证以“最安全的方式”把步兵送到德军阵地上。 “嗡嗡”耳朵里啸叫着，张怀业对炮兵前线观察员吼叫道：“送过去了，肯定过去了，没事儿了，该睡觉的睡觉，该值哨的值哨，他娘的，折腾老子一夜！” 秦福生还是没听到步兵连长的嘈吵，当然步兵连长也听不到炮兵的自言自语：“为了护送炮眼，竟然暴露了进攻战术，万一被德军摸出了门道，组织起针对性的战术嘶！上面是咋个想的呢？” 炮兵前线观察员完全多虑了，力量的绝对压倒优势中，只要自己不犯错，处于劣势的德军就对中法联军的进攻战术无法破解。再说了，德军在这场夜间莫名其妙的炮击中摸到门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识庐山（炮击）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炮火）中。 完成“作战”任务的炮兵各部纷纷撤出阵地，转移到预备阵地，被炮击惊扰了好梦的步兵们睡不着了，心思也活泛起来。 张怀业上尉钻进掩蔽部拿起电话机听筒又放下，他耳朵里还是一片嗡嗡声，能说话却无法听清楚别人说话，又怎么能向上级要求“前出侦察”呢？深呼吸，憋气，咽鼓管在压力作用下向外膨胀，脑海里“砰”的一声响，顿时，讨厌的“嗡嗡”声消失了。 “营长，炮击效果很好，我请求” “闭嘴！你他娘的活腻歪了？没你什么事儿，睡觉！”电话那头，营长梁万泰没好气的吼叫着把张怀业没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哼哼，世界上只有你张怀业聪明啊？老子刚刚向罗旅长打报告，得到的就是这么个回答，一字不差，就连语气也一模一样，不算委屈你张怀业了吧？ 张怀业丢下电话，着实委屈的很。 “笨蛋，活该。”秦福生少尉也如法恢复了听觉，听到电话里的咆哮声，“嘿嘿”笑着在张怀业身边坐下，说：“德军的反击炮火呢？没来，那你跟上面说啥都是白搭，找骂！这高地，也就三十多米的高差，如今是谁在上面谁挨炮，对不？” 张怀业一拍脑门，再拍大腿，顺手揽住秦福生的肩膀说：“炮兵，你这么一说我才想通透，这骂挨得不冤枉。” “真通透了？” “嗯！” “说说看，步兵上尉张怀业连长在此次炮击过后挨了骂，想通了啥？” “这个” 秦福生少尉向四连的班排长们招手道：“来，来，我刚刚想通一个问题。”等众人围拢了，他掏出记录本翻捡出一张图来，张怀业用干电池灯照亮了，是前观员和第三师炮兵团105榴弹炮营的方位关系示意图。这张图纸在炮兵团指挥部肯定有一张描绘精细的正式版本，当然，涉及的就不是秦福生一个前观员了，而是整个第三师前沿阵地的九名前观员与炮兵阵地的相对位置关系。 “德军怎么干？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咱们是怎么干的。默兹河西岸，237高地下，咱们第一军放弃了三道堑壕线，炮兵则按照这个图纸，就能方便把炮弹准确送到放弃的三道堑壕线的几乎每一个地方，轰隆！这一次，德军炮火如不还击，我们就无法确定他的位置打掉他。没有打掉德军炮兵之前，步兵莽撞的冲上去，德军炮火肯定会打下来，那时候咱们的炮兵再去打他，迟了，冲上去的步兵弟兄肯定伤亡惨重。德军步兵再一反击，咱们的阵脚可就要乱套了。” 张怀业这时候才真心觉得自己脑子还真缺根弦，怪不得营长骂娘了。 “德军在默兹河西接连吃了几个大亏，肯定学乖了。司令部派炮眼出去，又组织了这么大一场炮击，目的就是要让德军重炮露出马脚来。只有消灭了敌人重炮，你们冲到高地上去才能站稳，之前，你们看着吧，不消灭德军重炮之前，上面不会下令发起进攻的。” 步兵是挡在炮兵前方的人墙c屏障，如果步兵占据了高处，还能成为炮兵的眼睛，引导炮火有效的打击敌人。一句话，炮兵才是主要的打击力量！我方是如此，敌方也是如此。 “炮兵，我看你今后能当团长。” “团长？！”秦福生反问了一句，摇头道：“我想当军司令官。” 哄！众人哄笑起来，虽然刚刚得了炮兵的教导，大家都心生感激之情，可听了这种大话，那点感激顿时烟消云散，尽都嘲笑起“吹牛哈大气”的炮兵少尉来。 少尉与中将之间，炮团最低级的参谋军官和军司令官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 张怀业没有笑，还是亲热的揽着秦福生的肩膀，认真的说：“你会动脑子，会算计，是个好炮兵，田司令官不就是老炮兵出身的军司令官吗？好好干，我等着有一天向你立正打报告！” 两个军官郑重其事的握了握手。此时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等秦福生成为中将司令官时，张怀业的名字已经镌刻在纪念碑上十多年了。 正文 第381章 【雪藏计划】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尽管不指望德军炮火还击，可当事情真如预料中那般，东边的天空破出了鱼肚白，德军炮群依然保持缄默，让人几乎产生“德军没有炮群”的错觉之时，负责此次战役计划制定和指挥的第二军司令部里，气氛还是沉凝了。 有的人是学乖的，有的人是打乖的，战争期间是军事科学技术和战术c战法突飞猛进的时期。显然，德军吸取了默兹河西岸的教训，他们的重炮阵地隐蔽良好，他们的重炮兵指挥官颇具耐心，他们不愿意在并不擅长的领略内与中国远征军死拼。 麻烦了！ 殷承獻少将感受到司令部的气氛，这种气氛是自然生成的，表明司令部的参谋军官们都不情愿把希望单一的寄托在炮兵特种侦察上。 总司令在大总统和总理面前立了军令状，远征军伤亡不超过两万。 蔡锷中将c殷承獻少将也在总司令面前立了军令状，削平马尔梅松突出部的进攻战役，远征军参战部队伤亡不超过三千。德军重炮兵不除，三千的伤亡数字就很难保证，胜利就只能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在这个司令部里，没有人愿意带着弟兄们的骨灰或者军功章回去。 包括托着腮帮子看着沙盘发呆的参谋长在内，熬了一个通宵的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睡意，各自想法办法，偶尔才有人小声交换意见。 蔡锷中将轻手轻脚的步入指挥部作战室，摆手示意参谋们无需多礼，径直走到殷承獻身后站了一会儿。殷承獻没有睡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沙盘上起伏的丘陵c台地，全部精神都在根据地形c距离c方位猜测敌军重炮兵阵地可能的位置。军司令官的到来，参谋长没有察觉，甚至蔡锷站在他背后好久了，他也没有察觉。 “叔植。” “司令官。”殷承獻想要起身，却被蔡锷摁住了肩膀。二人是日本陆士前后期同学，蔡锷到云南任职后，殷承獻就在其麾下，颇受倚重，曾任平叛滇军司令官。 “我只说三点，第一，对炮兵特种侦察队要有信心，他们是参总一手训练出来的精中之精；第二，此战目的有限，改善前沿态势，帮助法军恢复士气和取胜信心，那么，就要让法军有建功的机会；第三，空中侦察也许会帮上忙。” 说完，蔡锷在殷承獻肩上轻拍三下。 “松坡兄，你的意思是”殷承獻感觉蔡锷施加在自己肩上的力量消失，起身伸手拔起代表法军的红色小旗插到沃克赛文台地上。 “不，不是让法军去承担牺牲而我们坐收渔利。”蔡锷把小旗拔下，放在手中无意识的摆弄着，思索片刻后说：“德军重炮不可能不用，他们会在何时动用重炮呢？切实感觉到进攻的压力，同时也感觉有把握动用重炮取得战果的时候，简而言之，德军这种心理可以用‘想吃又怕烫了嘴’来形容。我们不如投其所好，在全面发起总攻之前，先打夏万蒙台地，迫使德军重炮显出原形，同时在空中布设严密观察，力争在德军重炮准备阶段内先发制人，打他一个时间差！” 话音未落，蔡锷把小旗插在夏万蒙台地上。 殷承獻顿时领会了军司令官的意图。 在拉鲁埃——克拉翁台地的三角突出部中，夏万蒙台地居中偏东，德军重炮阵地无论在其阵线后方何处，都能形成对夏万蒙台地前沿的火力支持。只要打夏万蒙的压力给的足，就不怕德军重炮不动作。 依然是十公里正面上的全面进攻，但是并非全线同时进攻，而是攻打夏万蒙的部队先行动手，其他部队再以配合进攻姿态投入部分兵力，造成中央突破c卷击两翼的态势，调动敌军重炮之后设法加以打击，力争压制或者摧毁德军重炮兵部队。 “来一下！”殷承獻提声招呼参谋们聚拢在沙盘边，把军司令官的设想扼要阐述之后，参谋们自行组合成红c蓝两队，每队又有步兵和炮兵，就着沙盘展开对抗性的推演。 蔡锷见状，不动声色的悄悄离去。 主官决断，参谋执行。蔡锷是性格果决刚毅而外表儒雅之人，以前在军事决策和执行上有些喜欢大包大揽。现在不同了，所谓近朱者赤，何向东统率总司令部的法子比“诸葛孔明”那种大者殚精竭虑，小者事无巨细，最后落得个鞠躬尽瘁还是无法挽救蜀汉的法子，还是何向东的法子锻炼人才，自个儿也轻松得很，至少看上去是轻松的。 在炮兵指挥部熬了一夜的何向东其实并不轻松，一点儿也不轻松。 天刚亮，法国方面的联络官阿方索少将就带来一名英官——富勒少校。少校在苏瓦松相对舒适的旅馆里听了一夜炮响，天没亮就急巴巴的请求少将带着他来求见中国远征军司令官，希望得到一个“额外”的支持。 英军发起的梅森c帕尚代尔（或翻译为帕尚达埃尔，帕斯尚尔）战役虽然在初期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在德军的反击下，几乎所有进展都又还给了德军。起到的作用无非是把德军预备队牵制了一部分在佛兰德地区。富勒少校并不关心德军预备队，他在给皇家坦克部队司令官休。埃尔斯爵士将军的建议信中，提出寻找干燥c结实的地区，采用集中使用坦克的办法实施突破作战。埃尔斯爵士采纳了少校的建议，并与接到黑格将军命令发起进攻作战的第三集团军司令官朱利安。宾爵士将军达成一致，于9月起就准备在地面比较结实的康布雷发起进攻。 康布雷，在梅森—帕尚代尔南面大约四十英里处。此时应该积极组织战役计划的少校跑到苏瓦松这边来，作甚？因为他听说中国远征军史无前例的把坦克作为军事战略建制单位（师）的核心，编组出装甲师来；还听说在英军发起康布雷战役的同时，中法联军也将发起马尔梅松战役。 使用皇家坦克部队的英军，使用装甲师的中国远征军，似乎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竞赛。 在富勒少校看来，无论是英军还是中法联军使用坦克获得突破，都是军事技术革命性进步的良好例证，对少校脑子里“大规模装甲集群突破作战”的设想极具借鉴意义。 进攻发起之前来看看中国的装甲师，了解这支军队的装备构成c编制组织c战术条令，能为英军坦克部队发展为“师一级战略单位”作参考c比照。可惜，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早前发出命令，有几个单位不经总司令官本人准允不得开放，装甲师恰在其中。 嗯，都是拜刺杀事件所赐啊！ “装甲兵之父”还在为坦克部队争取上战场当主角的机会，何向东却已经抱定竭力发展装甲兵c航空兵c大炮兵的宗旨。抱着同情的心态，何向东接受了少校见面的请求。 上将与少校见面是戏剧性的，因为上将在还在军校读书的时候就认真拜读过少校的《战争指导》一书，还在笔记中把其“资产阶级狭隘军事观”批驳了一番。三十一岁的上将和三十九岁的少校，在年龄c军衔c军职上也颇不相称。 “坦克，还不是一种可靠的兵器。”何向东把德斯佩雷上将的话一字不动转达给少校，之后话锋一转：“任何兵器刚刚出现时都不成熟，战争会让人成熟起来，兵器也会成熟起来。少校，你们的计划我或多或少耳闻了一些，难道为了证明坦克的实战效能，非要在仅仅六英里正面的战场上使用坦克？一如坦克匆忙的出现在战场上？在我看来，当时间和战争需要给予坦克多一些准备后，他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绝非六英里，六英里的突破不能使他成为战争明星而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坦克的突破应该在他的最大行程范围之内——五十公里！” 通过翻译，富勒没有感觉出何向东话语里的调侃意味，仅从语言本身来理解上将的话意。单单如此，就足以让他生出一种“知音”之感，同时也在心底里呐喊：为何知音不是英国远征军的总司令呢？那样的话，英国远征军的坦克部队编成就不是三个只有坦克的坦克旅，而应该如中国远征军的装甲师一样。 不过，英国人的矜持让“主张集中坦克作战略突破”的富勒少校反而在何向东面前说：“上将阁下，那足以结束战争。” “看来，英军并不急于结束战争。”何向东这么说着，瞟了旁边的阿方索少将一眼。 富勒少校觉出中国人的圈套，立即转移了话题：“在埃纳河谷多山c多树林和河谷低洼地的条件下，中国远征军使用装甲师用于进攻” 何向东不等翻译就说：“装甲师不在此次作战序列中。少校，我希望这一次谈话是军人之间关于军事学术的交流，而非受别的什么因素左右。否则，我不得不结束会面。” 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很有兴趣摸一摸少校的底，看看他在坦克这条路上究竟走了多远，思想有多深？由此才降尊纡贵的以上将之尊与小小的少校会面谈话，当然，其中还有更加深层的原因——富勒少校在英军的环境里不可能组织起一场坦克的大突破作战，而何向东却能！那么，当1917年或者1918年出现这种坦克大突破并改变战争进程之后，全世界的军事家们c军事强国们会如何看待坦克呢？ 是尽量维持现状，偷偷埋头发展？还是一击建功，改变历史？ 半个多小时的谈话过后，何向东决定将以装甲师为核心的大突破作战计划雪藏起来 （ps，今日两更。） 正文 第382章 【敌后，坠机】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太阳从东边升起，湿润的气流从西边的大西洋吹来，清晨的勒内比农庄以及周围低矮的浅丘和大批树林间，飘浮着一层淡淡的白纱。 南北向的铁路从农庄东侧大约两公里远的一座浅丘下穿过，在北面不远处跨过爱莱特河，河的北岸有一个城镇——阿尼齐勒夏托——德第七集团军司令部所在地。同样是南北向的并行公路在穿过台地群之后稍微的离开了铁路，从农庄的西侧紧靠着森林边缘向北延伸，到了爱莱特河边时却又与铁路汇合。 公路是森林和农庄的分界线，森林在西侧，连绵不断，起伏着向西c向南铺开，据说隔着埃纳河和瓦兹河，与西面偏南方向的贡比涅森林连为一体。农庄在东侧，有一条土路与公路相连，平整的田野和逐渐与东边浅丘融合在一起的草地，还有一条汇入爱莱特河的小溪流，以及不多的几幢屋舍，让这里充满了法国北部地区的田园风情。 一队德军巡逻队慢腾腾的从北向南走过后，森林边缘，公路旁的一丛灌木下，叶志国中尉掀开垂在面前的伪装，略取准方位，避开东边升起的太阳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农庄。 穿越德军防线的行动并非想象中那么困难。大规模的炮击让德军不得不躲到掩蔽部里，等待徐进弹幕过去之后才从掩蔽部中钻出来，却又遭到第二次炮击和前沿火炮的精确射击。得了教训，在第二次徐进弹幕过去之后，德军没有马上冲到阵位上去，而有一些迟疑。就这么一迟疑，侦察队轻松的跟着徐进弹幕跨越德军两道堑壕，从瓦伊炮台的西南侧绕过，天亮前钻入森林。 奢侈的用大规模炮击和徐进弹幕护送十九人侦察队到敌后，当然必须得到相应回报。 越过德军第二道堑壕之后，侦察队在台地群的背坡发现了几处德军炮兵阵地，都是105—122口径的榴弹炮，足以为前沿德军提供充分的火力支持，甚至能用来轰击中法联军的前沿阵地。从几处轻c中型榴弹炮阵地的布设位置，与前沿距离c方位的关系来看，德军榴弹炮部队的进步很快，至少在阵地选择上已经与中国远征军师属炮兵团的榴弹炮部队相同了。 躲在高地后，处在射程够远的中c法联军加农重炮的射击死角里。如果中法联军用155级别的榴弹炮来轰击德军阵地后的反斜面，就必须把炮兵阵地前移，很容易遭到台地上和瓦伊炮台的德军直射炮火打击。 不过，有利的地形，看似周密的炮兵阵地设置，肯定都有办法来破解。趴在灌木丛下的叶志国，这位航空队无线电通讯军官出身的炮兵侦察队员心里，至少就有一种办法可以打掉德军在反斜面上的榴弹炮兵阵地。 德军轻榴弹炮兵阵地，并非侦察队的首要目标。 观察完毕，叶志国缓缓的匍匐倒退，没入森林之中。十二名队员席地而卧，六名队员在视野之内的不知什么地方隐蔽警戒，队长邓铎上尉在另外一个观察点上。叶志国中尉拉过自己的背包当桌面，在硬面的笔记本上记录观察的方位c显著地物c地形特点，又附上一幅示意图，在农庄的位置上打了一个问号。合上笔记本，背靠树干，叶志国想打个盹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重炮，德军重炮究竟在哪里？ 按照一般规律，在十公里的防御正面纵深处，至少有一百门150重炮吧？！此处距离前沿足足四公里了，正在德军第一道防线和爱莱特河谷南岸的第二道防线（预备阵地）之间，地形条件不错，又有公路和铁路的便利，正是最为适合放列重炮之地。 天上的飞行员们看不到德军重炮，没理由连渗透到德军纵深的侦察队也看不到，除非，德军在这里根本就没有重炮！ 可能吗？整整一个集团军前沿，六个师驻防的台地群背后，竟然没有重炮支持？绝对有，只是没找到，而已！ 叶志国在脑子里再一次检索可能c可以放列重炮并妥善隐蔽的地方，又一一的加以排除。哎，烦人啦！如此又怎么能让第一次执行敌后侦察任务的中尉睡得着觉呢？ “悉悉索索”，细微的声响来到身边，叶志国知道是队长回来了，扭头看了一眼算是“打招呼”。 “怎么样？” “没看到。” “我看到那条土路上有深深的轮辋印迹，那不是农庄小马车能留下的。” 叶志国心中泛起复杂的滋味儿。同样是观察农庄，同样看到了那条土路，也一样的看到了土路上的痕迹，为啥自己就没有得出与队长相同的结论？羞愧之余又有欣喜，德军重炮阵地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天黑后潜过公路和农庄，到东面浅丘和铁路之间搜寻，但愿有所收获。”邓铎说话的同时打开背囊抽出军毯，正要把军毯望脑袋上拉扯时停下来，扭头看着南边的半空。 “嗡嗡” 一群飞机从南边飞来，随着轰鸣声越来越大，邓铎和叶志国以及被惊醒的队员们能从枝叶间看到空中掠过的飞机，还有机翼下醒目的五色星飞翼标志。邓铎突然一拍脑门，抓起伪装服套在身上，几步窜到森林边缘的公路旁趴下，举起望远镜看向农庄的几幢屋舍。身边有响动，叶志国也跟了来，同样用望远镜在观察。 农庄里出现了十几个灰绿色的人影，其中有七c八个人影窜入的c看似牛棚的简陋屋舍。叶志国的视线紧紧地跟随那几个人，他们没入牛棚了也没放弃，反而调整焦距让视野更加清晰，不放过任何的蜘丝马迹。他直觉到，牛棚里恐怕隐藏着一门高射炮吧？ 空中的机群在北面不远处，可能就是爱莱特河谷上方遭遇德军机群，一场空战就此展开。 “走，再向北。” 邓铎上尉作出判断——德军机群在爱莱特河谷上空截住我军机群，农庄土路的轮辋痕迹可能只是高射炮留下的，那么，从德军机群截住我军机群的地点来看，保护阿尼齐勒夏托的第七集团军司令部不被轰炸似乎远了一点，那么，德军机群在保护谁呢？联系农庄里可能存在的高射炮再一想，恐怕小心谨慎的德军把重炮放置在距离前沿更远一些的地方了。 不能拿己方的情况去套德军！ 150的加农重炮，射程动辄达到12000米，农庄距离前沿仅4000米左右，再加上我军榴弹炮要射击德军在台地反斜面上榴弹炮阵地必须前移的4000米，德军重炮放列地点完全可能在农庄北面两公里——三公里之间。 回到宿营点，邓铎拿出地图，沿着德军防线中心线（几乎就是铁路线）在防线正面的横切点，再按比例尺向北（纵深处）推移，到达爱莱特河谷之后停下，用尺子量取河谷那个假设点与德军三个台地群和瓦伊炮台与假设点的距离。重炮群必须能够支持前沿作战，最大射程必须能够得着中法联军前沿后方3000米的范围，这个范围一般是进攻者的集结c出发地。唯有如此，重炮群才能担负起应当担负起的责任。 在地图上这么一比划，邓铎上尉心中有了底，用尺子在地图上点了点，看向赶来的叶志国，叶志国看得清清楚楚，点头认可。 “出发。” 十九人的侦察队以疏散的警戒行军队形在森林中向北挺进，空中的战斗也因为德军增援机群和一队法军机群的加入而升级。地面，德军的高射炮部队保持着静默，敌机已经被截住，地面没谱的射击很可能打中己方战机，那就当观战者好了。 公路上，旷野间出现了德军和车辆，每当空中有战机冒烟c坠落，这些人员和车辆就一窝蜂的赶向战机可能的坠落点。 “嗡——”一架飞机拖着黑色的浓烟，发出变了调的轰鸣声，从森林上空向南掠过，叶志国抬头间，恰好看到机翼下的五色星飞翼标，不禁停步。他刚停下，邓铎就拉了他一把，怒目以对。不能去救，不能去，坠落的飞机吸引了大群德军！ 尼玛，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飞机被击落，自家的飞行员不知道死活，担负着侦察任务的十九名官兵却愣是不能伸出手去！这滋味儿，真他娘的难受！ “嗡——”变了调的声音渐渐远去，突然化作“轰”的一声闷响。 叶志国挣脱被邓铎抓扯的右手，停步，转身，立正，朝着飞机坠毁处行了一个军礼。 “嗡嗡”更多的飞机从南边和西南方向飞来。 “轰！”一架德军飞机在森林中坠落。 邓铎当机立断，下令：“向西，绕过去！” 飞机坠毁爆炸引发了大火，大批德军冲进森林，让侦察队不得不小心的避开，更远的向西边绕行，这一绕就在难行的森林中多走了二十多公里，夜幕降临后才到达预定位置——爱莱特河南岸，铁路桥西侧的维尼耶村外森林边缘。 德军的密度陡然增大，维尼耶村内外可以说是遍布德军，这里已经成为桥头堡阵地。 德第七集团军的部署是六个师在台地群，三个师在爱莱特河南岸——台地群北麓，三个预备队师在阿尼齐勒夏托。越接近铁路桥和并列的公路桥，德军的密度就越大，警戒就越严。 邓铎和叶志国都感觉到——德军重炮阵地就在附近！ 正文 第383章 【36万发炮弹】 苏瓦松，埃纳河铁路大桥北侧，中国远征军炮兵指挥部。 随着夜幕降临，1917年10月3日的夜晚，对指挥部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炮击没有引起德军的反应，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眼看着24小时都将过去了，派出的炮眼侦察队也是音讯全无，航空队也没发现他们活动的踪迹。 从坐镇炮指的总司令何向东上将到值班的少尉参谋，甚至包括法军总联络官阿方索少将，一个个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的感觉揪心。 堑壕战，让敌我双方的兵力密度大得惊人，一公里的防御正面上最少有一个团的兵力，那就是几十挺轻重机枪和十多门火炮。稍有风吹草动，两军堑壕之间的“无人地带”就会被狂风暴雨般的火流和爆炸统治，在那样的环境之中，再强壮的人体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炮眼，炮兵之眼，远征压制炮兵之眼，这支特殊部队组建一有一年多的时间，却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能否在敌军纵深找到重炮？能否顺利的发送无线电讯息？能否安然无恙的撑到总攻发起c我军占领台地群之后？甚至，有的人遏制不住的想——炮眼的第十九名弟兄是否还活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们心中的疑虑也一分一分的增大，目光中或多或少带有的压力，全都于不经意间集中在训练炮眼c派出炮眼的总司令身上。 姜明经恶狠狠的瞪视“闲得蛋疼”的参谋们，走到何向东身后，轻声道：“参总，不如回总司令部休息吧？” “少亭兄能睡着，我就回去。”何向东从地图上收回目光，带着笑意看了看姜明经有些担心，又显出几分尴尬的脸，转向扫视指挥部里的一众参谋们，参谋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纷纷避开总司令的目光。 “都打起精神来，要通各炮营检查备战状况！” “是！”众人提声回答，立即行动，却不乏腹诽怀疑者。从天亮到天黑，这种检查备战的电话已经打过七c八次了。十多分钟过后，姜明经手里的参战炮兵各单位名录的“正”字又统统的添了一笔。 玻璃窗外晃过一道灯光，“吱——嘎！”汽车在指挥部作战室门外刹停，被烦不胜烦的电话检查骚扰的忍无可忍后，童绪鹏少将终于找上门来，人未进门声音就吼开：“检查啥个检查，各部在战位上待了整整一天了，保证随时都能打响，我说——总，参总！” “耐心！要是这点耐心都没有”狠话被何向东咽了回去，转口道：“战术上出其不意只有一次，以德军的素质绝对不会上第二次当，他们在跟我们比耐心，在等着我们的步兵发起进攻。难道我们真要遂了德军的心意？敌后情况复杂，无线电设备功率有限，收发条件要求很高，在十公里正面，十二公里纵深，十九个人要找到德军重炮阵地，不是一眼看过去就能完成的事儿！等！等他们三十六个小时！” 三十六个小时，从凌晨2点20分算起，要等到明天午后2点20分。 等待，是心情沉重又环境轻松的，三十六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炮眼的十九名弟兄们来说，却始终是生死关头。 童绪鹏能够猜到参总没有出口的话，那肯定是狠狠的训斥——“重炮旅长在安全的后方阵地上等不得了，那，凭啥当这个旅长呢？！” “参总，是否再组织一场炮击？” “不，昨夜都没见效，说明德军是铁了心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童绪鹏不死心，上前半步靠拢地图桌，指点道：“职部以为，可以对这里c这里c还有这里试探性的炮击一回。” “炮眼万一就在那里呢？还是那句话，等三十六个小时。少亭兄，要不请你做东摆个茶局，好好的招待一下你的大将，我也叨光一回？” “不敢，不敢。”童绪鹏急忙摆手，并腿立正后转身就想开溜，却被姜明经一把扯住，中将笑道：“绪鹏，听说你象棋下的不错，左右无事，不如陪参总杀两盘，几杯茶的客，我还是请得起滴！” 那就下棋呗！ 何向东c姜明经是有意“折磨”童绪鹏，童绪鹏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棋局，很快就体会到两位上官的心意，有了体会之后反而更加紧张，不多时就额头见汗，脊背发凉了。 “炮眼有消息了！有消息了！”通讯参谋人未到声先到，引得指挥部作战室里的气氛一下子从冰点升到沸点，一双双热切的目光注视下，通讯参谋快步走到棋局旁，双手呈上一份电报抄稿：“参总，总指挥，炮眼来电。” 何向东一晃眼，沉声道：“各就位。” 参谋们早已就位，童绪鹏少将猛然起身间碰翻了棋局，来不及收拾，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就冲出门去，发动汽车，油门轰出老大声响，飞驰而去。 姜明经从摇头微笑的何向东手里轻轻抽出电报抄稿，大声念道：“乙号三，07一12到08一12，超重炮8门，47（炮间距）一线配置；05一10，重炮12门，30，50（炮间距30米，前后炮位50米）错落两列配置；11一10，重炮8门，一线配置；甲号一，13一06到13一10，105榴12门“ 地图墙前，一名参谋复述，一名参谋对照相应地图在大地图上指出目标所在地，一名参谋立即用尺子和红蓝铅笔标记上去。在他们的背后，沙盘边的参谋们也忙碌起来，根据地图墙上显示的敌情，在沙盘上找到准确的位置，分析该处地形特点，找到最为合适的“匹配”攻击阵位上我军炮兵单位番号，根据该部上报的炮位图，在另一幅大地图上标示出来。当炮位图和目标区域结合之后，又有一群炮兵参谋和解算准尉根据装备参数和地形c目标，给出该部炮击的基本参数，计算该当动用多少门火炮c何种炮击策略c打多少发炮弹才能完全覆盖该区域，彻底打掉敌军炮兵阵地。 何向东成了没事儿的人，摘下手表搁在地图桌上，姜明经中将口述第一个目标后的第十二分钟，计算组长高声喊：“一号目标，到！”随即把计算结果呈给炮兵总指挥，总指挥看了看，呈给何向东，何向东抬手挡开说：“下发。” 重炮旅长童绪鹏还在半路上，电话就打到他的指挥部，对三号c六号c七号目标遂行炮击的战斗任务被参谋长郭邦才下达给各团。同时，法军预备队炮兵第十三c第十七c第二十二超级重炮营，预备队铁道重炮兵第1c第3c第7营，法北方集团军群直属第六c第十一超级重炮营，野战重炮兵第十c第六集群也得到战斗命令。 夜幕下，庞大的c由一千多门重炮c超级重炮组成的压制炮群纷纷昂起炮口，指向目标。中国远征军炮兵指挥部里，何向东看着手表的指针慢慢的格一格的移动到1917年10月4日凌晨零点。 “咚！”姜明经中将一拳砸在地图桌上，桌边的搪瓷茶盅蹦跳起来，盖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细碎的抗议声。 瞬间，指挥部内的空气似乎被某种力量压缩了一般，却绝非炮兵总指挥有些过大了的动作，而是实质性的，这一个限定范围内的区域内，一千多门重炮c超级重炮一齐打响，制造出来的强大炮口动能给以空气的压力，让这一区域内充斥着炮击的动能波动。 “轰”沉闷的轰响震动了埃纳河谷，在河谷两侧不高的山体反射下，显得更加的沉闷。事后查明，以苏瓦松车站为阵地的铁道超级重炮兵的齐射，把车站周围五百米以内的所有玻璃窗震碎。 口径为280，305的重臼炮，260c280的超重榴弹炮，205，220的超重加农炮，152，155的重加农炮c重榴弹炮，还有特殊的五十四门150重加农炮，以每两分钟一发到每分钟两发的速度，不断的把重量从40公斤到一吨的各种弹丸抛向德军炮兵阵地。 肆无忌惮的炮击，根本就没考虑德军报复性还击的炮击，足足储备了三百万发炮弹的炮击，足以把炮手c预备炮手们统统累趴下的炮击爆炸声连续不断的从北方远处传来，爆炸产生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幕，云层的底边始终呈现出灰白中透出一丝红色和橘黄色。 法军总联络官阿方索少将来了，法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梅特尔中将来了，法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上将也来了。炮兵指挥部里将星璀璨，黑色的c蓝色的眼睛尽都在沙盘或者沙盘边忙碌的参谋军官身上。此时此刻，其实最忙碌的还是通讯参谋，他还得小心谨慎，准确说是偷偷的把炮眼不断发来的几个重要目标炮击情况上报。 重要目标，就是德军在爱莱特河南岸桥头堡地区放列的超重炮。 中法联军的炮弹落下，炮眼观察落点，用无线电发出修正炮击指令，指挥部解算后下发超级重炮兵部队执行，炮眼再度根据炮击效果给出反馈，直到目标被彻底消灭为止。 三个小时后，弹丸总重量为两万三千吨的三十六万炮弹打出，而发射药重量几乎等同于弹丸总重量。 炮击结束。 正文 第384章 【炮击的威力】 克拉翁台地下，四连堑壕阵地。 “连长，连长。”哨兵班长使劲推攘熟睡的连长，连续两个晚上的炮击让前沿官兵都无法入眠。炮击一结束，张怀业就一头扎到铺位上昏睡过去。 “你娘的”张怀业被弄醒了，意识在迷糊中颇不满意的骂了一句才恢复，认出眼前的人是哨兵班长，深夜里最重要的人物！一个激灵下，他彻底清醒过来，抓住哨兵班长的领口问：“有情况？” “连长，有动静！” 翻身下了铺位，张怀业跟着哨兵班长出了掩蔽部，翻上堑壕胸腔，匍匐前进到哨位，贴在倒扣的茶缸上凝听。高地上，高地后侧，左右，都有大量人群走动的声响。 德军准备进攻了？不可哟！上面根本就没有德军进攻准备的通报，在堑壕战中，进攻需要动员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无论敌我双方，还没有谁能成功的掩藏进攻迹象的例子。当然，成功的隐蔽撤退倒是有那么一次，不过那事儿与中国远征军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张怀业听了一会儿，实在无法从潜听中判断德军在搞什么名堂，只知道德军动静确乎很大。联想去昨晚，今晚的炮击，在上尉的感知中，今晚的炮击没有昨晚那么猛，那么花样百出，原因嘛，上尉也有幸知道——今夜的炮击肯定跟炮眼有关！ 莫非，炮眼真的引导我军压制炮兵打垮了德军炮兵？ 没有炮兵支持的德军还会守在高地上白挨炮弹吗？ 这些动静背后是德军在连夜的悄悄撤退？！ 张怀业拿不准，示意哨兵班长加强观察后，悄悄退回堑壕，把“炮兵”从吊床上拽下来，劈头就问：“你说，德军会不会撤了？” 如同刚才的步兵连长一般，睡得正香的秦福生少尉刚要发火就琢磨出上尉的话意，使劲摇晃了几下脑袋，点头道：“有可能，看看去。” “黑灯瞎火的你看个屁！这活儿是咱步兵的，你少跟老子抢！给你一个任务，在这里待着等信号，干电池灯蒙红布，两长一短就是德军还在，我会设法回来。如果德军走了，我直接打一发白色信号弹，你马上用电话报告上头。如果德军要走没走完，那我就直接发起进攻，你报告上面后立即带弟兄们来增援我。听清楚没有？！” 堑壕里有规矩，步兵要配合炮兵前线观察员的工作，甚至要在前观员的指导下分地段c分远近c分重要和次要性观察德军。但是在作战时，炮兵前观就必须听从步兵指挥官的命令。 “德军在，两长一短；德军走了，白色信号弹；交上火，报告后增援。没问题！” “三班，接替前哨。其他人都他娘的起来，准备进攻。”张怀业骂骂咧咧的下达着命令，抓起自己的装备，最后拿起一杆汉式步枪，想了想，丢给“炮兵”，捡起四班的轻机枪掂量了一下，觉出弹鼓里装满了子弹，转身就走。 连长和前哨班的弟兄们刚刚出发，全连就从掩蔽部里鱼贯而出，官兵们依次进入战位趴着，竭力的想要看清楚连长他们的身影。深秋初冬的凌晨三点过，天幕中只有寥寥无几的几颗倦怠欲睡的星辰，在微弱的星光下，十来米远处就啥也分不清楚了，又哪能看到连长他们的动静呢？除非连长他们登顶了，才能在高地剪影或者某处透空区出现。 端着轻机枪，张怀业猫着腰尽量压低身形，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向上爬。大约三十米高的陡壁是风化岩石崩落后形成的，脚下稍微大意一点就能踩落松垮垮的石块，发出不该用的声响。这种松散的岩层在炮击时也给下面堑壕中的中国远征军官兵制造不少麻烦，若非装备了钢盔，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弄得头皮血流？上尉连长身后，前哨班的弟兄们也深知厉害，脚下都很小心，形成一个以连长为顶点的反v字队形。 昨晚两次徐进弹幕射击，把德军前沿的障碍物几乎扫荡干净，轻炮弹留下的弹坑并不大，不足以给步兵前进带来困难，倒是能随时为遭到火力打击的步兵提供掩体。 斜斜的绕过最陡峭的岩壁后，前进就从步行变为在大约30的坡度上推枪爬行。爬到一道岩石坎前，张怀业停顿了一下，寻了角落处慢慢的探头看了一眼，此处距离德军第一道堑壕不过四十米了！德军阵地上没有动静。 张怀业向后招了招手，又指向前方打出“透空”的手势。一名弟兄上前，侧身，尽量的压低身形，尽量缓慢的翻过岩石坎。如果有德军不经意的看一眼，还以为岩石就是那样的，并没有什么动静。过去一个，又过去一个。过去的两名弟兄占据有利地形做好射击准备，连长张怀业怀抱着轻机枪仰躺着慢慢翻身过去，后面的弟兄们也如法炮制。 前面是陡坎，陡坎过去就是堑壕了。 上尉占据射击位置，架好机枪。哨兵班长带着两名弟兄搭好人梯，一名弟兄右手提枪助跑两步，一脚踏在人梯弟兄的背部，在人梯向上力的帮助下又一脚踏在上面弟兄的横出大腿上，借力轻松跃上陡坎。 “哗啦啦”碎石落下，动静颇大，刚刚登上陡坎的弟兄赶紧卧倒，操纵机枪的张怀业也紧张的观察前方。几名弟兄拽出手榴弹作投掷准备，其他人都举枪瞄向德军堑壕。 没有动静！ 张怀业一狠心，咬牙低声道：“上！” 十八条黑影呈扇形冲上去，跳入空荡荡的堑壕，随即，张怀业掏出信号枪，朝坡下射出一发白色的信号弹。几乎就在信号弹发出炽烈的白光的同时，南边的远处闪过一阵白光，炮弹呼啸着从张怀业上尉的头顶飞过，落在堑壕左前方大约一千六百米处的瓦伊炮台（堑壕实际上是炮台的前沿掩护阵地），更多的在北面山坡下炸开。 轰隆隆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炮击越来越猛，动静越闹越大。 “啧啧”张怀业砸吧了一下嘴，伸手在胸口抚摸了一下，他还担心自家的炮弹不长眼睛，落到刚刚占领高地的自己头上呢！看看弹着点，分明就是铁路和公路线嘛！炮眼，炮眼，肯定是炮眼也发现德军在撤退，报告指挥部后才有这突如其来的炮击。 可惜啊，炮击来得稍微晚了一些，如果早个半小时，取得的战果肯定会大的惊人！东方破晓时，中国远征军第三师第六旅第十二团一营四连占领克拉翁台地德军前沿两道堑壕，与右翼的克拉翁炮台一起形成与瓦伊炮台对峙的局面。 瓦伊——克拉翁纳一线，也就是克拉翁台地的德军全部后撤到瓦伊—勒内比农庄一线设防，其左翼与夏万蒙台地德军右翼连接，勉强形成一条从西北向东南延伸到接近埃纳河北岸的新防线。从地图上可以看出，突出部更加突出了，失去右翼的克拉翁台地之后，德军战局的夏万蒙台地孤立的突出于法第11军c第14军和中国远征军第一c第二军之间，受到东西两面夹击c南面临埃纳河谷，只有北面才能依靠瓦伊炮台。 何向东与德斯佩雷的争论由此而起，两人从炮指一路争论到苏瓦松的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相持不下。 德斯佩雷要求等待法第六集团军完成进攻准备之后再发起总攻，他得依据的原定作战计划就是这么规定的。何向东希望法军配合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尽快拿下夏万蒙，顺势夺取沃克赛文，如此，失去地利的德军就只能全线撤退到爱莱特河北岸。 尽快拿下台地群，兵锋直指阿尼齐勒夏托，在严冬来临之前，还有希望强攻爱莱特河，进逼拉昂，形成极为有利的战略态势。 两位上将和随从翻译一前一后进了何向东的办公室，何向东用脚后跟磕上房门，几乎是吼着说：“战机稍纵即逝，原定战役计划是以突破提振法军士气为有限目的，这个不假！但是，德军在遭到炮击之后如此快速的撤出克拉翁，是战役计划没有预料到的情况，根据新情况调整战役计划，力争在埃纳河——爱莱特河之间消灭德军六个师，把整个战线向北推进十二公里，是协约国家军队在西线从未有过的突破，将更能提振法军士气！德斯佩雷上将阁下，你是集团军群司令官，我应当服从你的命令。不过，作为协约国家军事领导人，我会通过另外的途径，在别的场合，对我得计划作出必要的说明。” 法国人希望是以他们为主获得马尔梅松战役的胜利，而非当前表现出来的中国远征军为主。这个就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突破达到十二公里纵深，这个战机，德斯佩雷看到了。但是他更清楚法国第六集团军各部的情况，进攻准备还没有做好，在士兵们各方面的要求都满足之后，军官们才能驱赶他们离开堑壕，冲向德军。 时间，法军还需要最少一周的时间！而一周的时间，足够六个师的德军从容的撤退到爱莱特河以北，进入另外六个师设防的安全区域。可以说，撤出压力最大的克拉翁台地，就是德军在埃纳河北突出部大撤退的先兆。 在德斯佩雷看来，提前使用法军进攻是一种天大的冒险，如果失败或者说激起又一场兵变，结果只能是德斯佩雷来承担所有责任，离开集团军群司令官的宝座。既然是冒险，那么为何不能等着德军撤退，法军安全的跟进，收复正面宽度十公里，纵深十二公里的地区呢？ 正文 第385章 【最好的弥补】 争论，让何向东逐渐摸清了德斯佩雷的立场。 在四月攻势之后的法军大混乱中，第六集团军的情况是较为严重的，所以才抽调中国远征军到埃纳河战区填补战线。法军总司令贝当用了四个月的时间恢复法军秩序，在凡尔登也组织了一系列小的规模作战，再准备发起马尔梅松战役。 原定进攻时间大约在十月中c下旬，如今要提前到十月上旬，对士气高昂c吃苦耐劳的中国远征军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对法军而言却是大大的问题。休假的士兵没有归队，准备按期休假的士兵必须要劝说留下，贝当总司令给士兵们的一系列许诺要兑现受够了愚蠢将领们瞎指挥而付出鲜血的法军士兵们变得功利起来。 感觉到德军要撤，那就等他撤，第六集团军一样能收复国土，而德斯佩雷也可以不冒任何风险。至于歼灭德军六个师的炫目战绩嘛，这个德斯佩雷上将也很垂涎，却在法军当前的状态下，没有多少把握，反而有赔本的风险。 换个角度来看，何向东也完全能够理解德斯佩雷的立场——既然能安安全全的把60分战果收进腰包，又何须冒百分之一百的风险去追求另外的40分战果呢？ 对法国人民来说，对法军士兵来说，收复一百二十平方公里的国土是了不起的战绩，至于收复之战歼灭了多少德军？恐怕没人有多少兴趣理会。对法国的高级将领和政治家来说，如此的胜利完全可以用“高明的战略迫使德军后撤”来解释，中国人不是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说法吗？这就是！ “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不如，我们折中一下。” 翻译听出中国上将的语气松动，直接就把折中这个词翻译为“中国上将会作出让步”。德斯佩雷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颇有风度的与何向东一起趴在办公桌上研究地图。 “放过拉鲁埃——沃克赛文一线的大约四个德军师，法军炮兵以最少三分之二的力量配属中国远征军作战，首先发起对瓦伊炮台的大规模炮击，将其击毁后攻占，掐断夏万蒙大约两个德军师的退路，再一举歼灭之。” 打了大半年的交道，德斯佩雷知道中国上将的脾性，能够做出如此让步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喽。那么，风险不大的，完全按照贝当总司令提出“多用钢铁，少流鲜血”的战法来打，让中国远征军以七个师的绝对优势兵力，在法军绝对优势的炮兵火力支持下，稳稳当当的吃掉德军两个师，还是可以滴！毕竟，这又是一次不冒险的c在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指挥下的中法联合作战。 从歼敌六个师缩减到歼敌两个师，德斯佩雷从反对到首肯，真不知道这仗是中国帮法国打的？还是法国在帮中国打？尼玛，本末倒置的事儿还当真出现了！不过仔细想想也就会觉得正常c释然了。 法军士兵是颇英勇的，在战争进行到现在，法军用几百万的阵亡数字拖住了西线德军的大部分。在何向东看来，这些阵亡数字中至少有一半是不必要的，完全是将领指挥失误造成的。将领们为何会指挥失误？看看今天的德斯佩雷就能猜出一二来——军队高层使然！将领们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地位，其次才是考虑战争的问题。 法军已经腐朽了，撑过这场大战之后，他还能撑过下一场大战吗？ 总司令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两位上将满脸春风的出现在中法两军众多参谋军官眼前。何向东自觉的落后了很小很小的小半步，德斯佩雷宣布：“鉴于我军炮兵决胜作战获得重大战果，德军在强大压力下撤出克拉翁台地，我军的作战计划也作出对应。通过与何向东将军的友好磋商，我们决定以中国集团军为主，以法第14军及39军一个师为辅，首先打掉最为突出的夏万蒙高地，采用掐断后路，四面包围，一举歼敌的战法实施之。此战，由中国集团军第二军司令部全面负责组织实施。” 上将话音刚落，一名法军炮兵中校就高声提问：“将军阁下，请问将军阁下，我军炮兵部队得到的准确炮击方位坐标来源于何处？” “卡尼尔中校。”德斯佩雷赞赏的微笑着转向何向东说：“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想请问何将军的。” 何向东并不打算保密，昨夜的炮击作战战果如何？现在没有详细c准确的数目字，却已经从德军主动撤出克拉翁台地可以看出一二来。炮兵决胜，真的在1917年十月的西线战场上实现了，而决胜的决定因素——炮眼，势必不能继续保密，反而要大张旗鼓的加以宣传，最好是传得神乎其神！越神乎其神就越玄乎，越玄乎就越嘿嘿，这也是一种迫不得己的保密手段吧？ “张少雄！” “到。”张少雄从总司令的目光中得到指示，扭头看看卡尼尔中校，心道，老子来回答你的问题，还高你一级呢！“我军炮兵中有一支侦察部队——炮兵之眼。擅长渗透敌后，在纵深中寻找敌军重炮阵地，以无线电通讯的方式报告指挥部，组织炮击。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这还叫简单？说的越简单，给人的想象空间就越大！ 当然，从德斯佩雷的角度和何向东的角度看同样一件事情，得出的结果也不尽相同。比如前天晚间的炮击，法军看做是一场引诱德军炮群开火c暴露阵地的炮兵战役，战役目的没有达成；中国的高级军官们却知道真正的c主要的意图还是掩护炮眼出击，通过昨夜的检验，作战目的完美达成。 两位上将立即召开了第六集团军和中国远征军的军级以上军官会议。 卡尼尔中校并未罢休，这位工科学校毕业的炮兵军官用数学的脑袋瓜子思考问题，作出一个令他自己都感觉无比惊讶的假设——全纵深炮击，即全纵深炮兵决胜——在中国人主导的两次夜间大规模炮击中已经露出峥嵘——这是一个自从炮兵技术进步以来最为划时代的突破！ 1917年的法国陆军，炮兵比例已经接近百分之三十七。遗憾的是拥有庞大兵力和先进兵器的法国陆军并没有诞生如此革命性的战术突破，而这种战术突破一旦发扬，完全可以达成战略性的优势。 几乎是拉扯着张少雄上校，卡尼尔中校作出不搞清楚誓不罢休的态度，一定要张少雄“向友军坦白炮兵夜间作战的技术内幕”，甚至连“屎尿遁”之类的招数都不管用。 没办法，张少雄只能上报总司令批准后给了卡尼尔三张图纸，能不能看明白，那咱就管不着了。 卡尼尔中校的遗憾得到三张图纸的弥补，参加完高级军事会议的蔡锷中将和殷承獻少将的遗憾，又由谁来弥补呢？ 在去第二军司令部的汽车上，蔡锷一言不发。承担了主攻任务的第二军司令官满脑子想的不是如何完成任务，而是制定c实施c修改之后的战役计划已经接近圆满，实现战役计划的物质条件却极大的刺激了中将，让他原本对某人把持军c政c财大权，实在有军人专权嫌疑的感觉削减了不少。 掩护炮眼渗透，打了二十多万发炮弹；反德军炮兵作战，打了三十六万炮弹。直到目前，按照传统的军事思想来看，马尔梅松战役还没有正式发起，五十六万发炮弹就已经打出去了，以重量来算，其中一半以上是重炮弹和超重炮弹！到法国，用法国的重炮，用法国人造的炮弹，过瘾呐！之后呢？见识过世界陆军强国对战的中国远征军将领们，谁个不知道中国一年的炮弹产量最多也就能应付这一场战役。 殷承獻少将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战役计划，这种以“炮兵轰击，步兵占领”为基调的进攻作战没有多少花巧可言，最多就是徐进弹幕与步兵冲击波次相互配合，步兵每占领一道堑壕线就转化为不动的拦阻弹幕射击而已。此种战法用来对付缺乏炮火反制能力的夏万蒙台地上的德军，可以说十拿九稳。 确定没有问题后，少将才发现中将的不妥之处。 “松坡，你脸色很难看，病了？” “这一战过后，我打算请求离开指挥职务，回国去。” 殷承獻大骇，惊道：“你！松坡？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消沉？难道是总司令不！他一向对松坡信任有加” “叔植误会了，我也误会了。”蔡锷摆手止住殷承獻的胡思乱想，凝重的说：“回想数年前，老师与黎黄陂暗中结好后，我派遣杨杰到汉阳试探，那时候的参总在地位上还稍不如我。与之结盟，不过是想为滇黔寻求一个盟友，以防袁世凯的报复（云南在1913年二次革命期间采取中立），黎黄陂，参总也不负盟约，以战止战阻止内战扩大。到了山东之战时，我也与许多中人一样，为参总和鄂军弟兄们的忠勇c爱国c血性所感动，也为他们着实的捏了一把汗，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把参总作为中界希望，追随之，不久就领受了中南军区大任。到了中南军区任上才发现，参总实际上控制了国家的重工业c金融财政和军事大权后，我的感受有了变化，暗自担心参总会发展成为另一个袁世凯。” 殷承獻悚然动容，在他看来，何向东与蔡松坡的关系堪称“知交莫逆”，彼此信任c配合无间，哪知蔡松坡心里还曾有过如此担忧？ 正文 第386章 【见证胜利】 瓦伊炮台，是瓦兹河以东，埃纳河以北c爱莱特河南岸三座炮台之一。法军建造这三座炮台的初衷是与东边的香巴尼省首府兰斯的炮台群形成绵亘的防线，兰斯的东面，就是凡尔登炮台群了。 这是过时军事思想的产物，从1914年8月以来的战争实践来看，炮台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作用远不如人们所期待的那么高。比利时的列日要塞有环形炮台拱卫，被德军重型榴弹炮攻陷；比利时的那慕尔要塞，同样挡不住德军的榴弹炮；在远东的青岛，德军的青岛要塞在日军的榴弹炮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就算凡尔登在法国人的手里保住了，可凡尔登战役期间，几座重要炮台几乎都曾易手，其中杜奥蒙炮台还三度易手。 瓦伊炮台在马尔梅松台地群中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它位于克拉翁台地西北侧c夏万蒙台地北侧c沃克赛文台地东侧。 法国人建造它的时候，赋予它在三个台地的堑壕体系掩护下，形成整个防御体系的核心，保护它身后的埃纳河以及河上架设的公路c铁路桥梁，并可以用侧击炮火支援东面的克拉翁纳炮台。 在1914年冬季的交战中，配备了三十九门火炮c两个炮兵营和四个步兵营的瓦伊炮台几乎是一炮未放就落入德军之手，因为德军的“右勾拳”快要打中巴黎了！守军都抽调了一大半去保护巴黎，以至于当德军的人潮出现时，留守炮台部队根本无法组织起防御来。 正因为炮台是法国人建造的，炮位都朝向北面，对南面缺乏威胁，故而瓦伊炮台在德军马尔梅松突出部的防御体系中并不重要，充其量是一个较为坚固的据点而已。那些沉重的，动辄几十吨的，需要机电设备驱动在轨道上开动的炮车无法转向南边射击。除非，把炮台拆了重建。 成功利用榴弹炮部队攻陷无数炮台的德军没有太多的兴趣打理瓦伊炮台，他们看中的是炮台周围现成的机枪堡垒c堑壕和一些掩体，以及在这些工事前的一道防步兵深壕。 从某种意义上来，在中国远征军进攻地图上的出现瓦伊炮台就是一个地名，充其量具有象征意义的炮台身份，如此而已。 6日清晨，克拉翁台地上的第十二团前沿指挥所迎来重要人物——在民国战略委员会主席c中国驻协约国会议全权特使陆徵祥的执意要求下，何向东不得不陪同特使前来观战，蔡锷中将也把指挥权完全下放给参谋长，随从总司令官陪同客人。 非同小可啊，旅长罗良斌上校干脆把十二团前指作为六旅前指，留旅参谋长晏道刚在后方指挥部坐镇，而团长梅铸中校就自动降格为旅部在前指的参谋长。 “一营长梁万泰少校，四连长张怀业上尉。四连是首先冲上克拉翁台地的连队。”在团长向上面的大人物们介绍营c连长时，梁万泰和张怀业站得笔直，神色严峻，真正是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 陆徵祥曾替袁世凯看守过一届内阁，以卸任总理身份来到战地视察，进到距离瓦伊炮台不过一千四百米的团级前沿指挥所，与两位基层军官握手见礼，嘘寒问暖，却绝非做戏。这位办外交出身c曾任总理c现在肩负着中国在协约国家会议中利益伸张的战略委员会主席，本身就是一个“怪人”。 1912年6月，内阁总理唐绍仪辞职，外交总长陆徵祥继任，这位新总理在上任第一天的国会演讲时有这么一段话：“我陆徵祥办差二十年间多在外洋，难有回国的机会，与国内诸位君子没有多少交道。打交道之前，我就说说我这个人的极大缺点。陆徵祥不愿意吃花酒，不愿意在官场上恭维人只说好听的话，也不接洽来投靠攀附的亲戚，更不愿意借钱给谁花，可见我这种人没有交际可言。这一次却被叫来办极大的事体（当政府总理），我想了好几个晚上，想来想去啊，觉得今天这个荣任总理之日实在是生平最快乐的一天（潜台词是，今天就定下不吃花酒c不官官相护c不提携私人c不借钱也不向人借钱的规矩）。” 如此怪人如此说话，当时就引得参议员们非常的反感，加上袁世凯的善后大借款一出，陆徵祥不借钱的规矩被破坏，总理一职自然是当不长久的。 何向东极为尊崇陆徵祥，以下属的身份陪同，军中将领c官兵无不以总司令的态度为态度，视全权特使为大总统和责任内阁总理的化身。陆徵祥对何向东也颇为推崇，几乎就是何向东在战略委员会里的代言人。怪异的是，二人除了公务之外几无私交。 “军人为国家做个极大的贡献，国家必不负军人的牺牲。徵祥此次受任出席协约国家会议，实在是带着从未有过的信心履任。故地重游之际，人c物两非，不变的是徵祥与军人一样的中国心。梁营长c张连长，你们在前方作战c屡建奇功，我也绝不会在谈判桌上辱没中国远征军打出来的威名。二位，陆徵祥愿意与你们一道为国家民族的复兴大业努力，不惜牺牲！” 梁万泰c张怀业想不到“大人物”竟然在小军官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知如何作答之际，旅长罗良斌立正道：“请特使放心，请四万万同胞放心，中国远征军十七万健儿坚决践行民族振兴先锋军的誓言，不怕牺牲，奋勇作战！” “不怕牺牲，奋勇作战！”前指里所有军人齐声呼应。 陆徵祥的眼眶中蕴满了泪水，办理外交二十多年了，每次与列强的交道都需忍辱负重！弱国无外交，昔日的陆徵祥在欧洲各国只能依靠个人魅力来支撑使命，唯有最近两年在战略委员会的职任上协办外交最为顺畅，而又以此次出使最有意义。今日，陆徵祥的使命背后有如梁c张二人一般的，十七万英勇无畏的远征军官兵！ 何向东觉出特使情绪波动，提声道：“梁万泰c张怀业，回去后认真准备，确保步炮协同无误！” “是！请总司令放心！” 陆徵祥亲自把两位军官送出指挥部，又叮嘱一番“小心c保重”，再目送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西方偏北的堑壕中。 “嗡嗡”几百架飞机分成上c中c下三个梯次和七个大编队由南向北飞行，德军零星的高射炮火无法对其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当大编队飞过之后，几架大肚子的双座c双层翼寇蒂斯飞机在瓦伊炮台和夏万蒙台地上空盘旋，以无线电码和空中特殊机动动作向地面炮兵指示目标。 10月6日上午十时整，中c法联军集中六百多门重炮c超重炮对马尔梅松突出部前端的夏万蒙台地及瓦伊炮台发起炮击，一时间雷鸣阵阵c地动山摇。 近在瓦伊炮台一千多米的前指里，外交官陆徵祥用潜望镜观看到“如山崩地裂般的“炮击，亲眼目睹瓦伊炮台的中央筑垒被一发超重榴弹命中，从中间炸裂开来时的景象。在那一瞬间，陆徵祥觉得那威力巨大的爆炸如同蓬勃在四万万国人胸腔中德怒吼一般，而那看似坚固却灰飞烟灭的炮台就如列强加诸于中国身上的束缚，被强力的c干净的c彻底的挣脱c摧毁！ 脚踏马赛港口，有法国外交部长和福煦将军迎接；在巴黎的凡尔赛与彭加勒总统会面交流；在波尔多，特使感受到法国政府以及协约各国公使的热情；在巴勒杜克城外的勒摩耶烈士陵园，法国总统卫队向天鸣放三轮排枪；在苏瓦松，听到中国将军指挥的大炮击打得德军不得不放弃克拉翁阵地陆徵祥一直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努力维持着首席外交官c大总统和责任内阁总理全权代表的形象，此时此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四十多岁的外交官不住的用手绢擦拭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那具潜望镜片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算得什么？如同台风一般刮来的c带着呛人硝磺味道的冲击波算得什么？身在战地，身在中国远征军官兵群中，外交官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赴法参战，是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第一战！ 复兴的力量，那炮击爆发出来的力量不就是复兴的力量吗？！陆徵祥喜欢这种力量。 “欣翁，步兵马上就要发起突击了。”何向东站在一旁半吼着解说，不如此，身边咫尺间的陆徵祥就听不清楚。说着话，他伸手替陆徵祥调整潜望镜视界，让外交官可以看清楚从前沿开始的徐进弹幕射击。 炮击声变了调，从连绵不断却又能听出个数来的重炮轰击变为“轰”的单音，这个单音几乎没有音律的跳动，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从出现之后就稳定的存在着。 陆徵祥看到一道沸腾的火墙出现在眼前，火墙中爆绽出难以分清彼此的火花，白色和青黑色的烟雾翻滚着从“火花中”涌出，地面上的一切物体都被卷入翻滚的烟雾中。 深灰绿色的人群出现了，可惜，外交官看不到那些可爱的官兵们的面容，只能看到那一个个坚定的走向火墙的背影。他们排成疏散的队形，疏散中又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个人总是隔得比较近乎一些。沸腾的火墙在推进，步兵群在推进，在跳入堑壕前，一名军官突然转身挥舞着一面绿色的小旗，是他！ “梁营长！” 外交官的惊呼没有干扰指挥部的工作，也没有干扰部队的行动。 徐进弹幕变为不动的拦阻弹幕，当第一攻击波把刚刚到手的堑壕清理完毕，第二攻击波正好从后面赶来，越过已经安全的堑壕，此时，弹幕又开始以每三分钟一百米的速度缓缓前进。 10月6日傍晚，中国远征军第三师c第四师和法第六集团军一部夺取夏万蒙台地和瓦伊炮台，以伤亡八百多人的代价，俘虏德军一万三千余人。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87章 【适可而止】 夜幕降临后，梅特尔中将带着一群幕僚踩着滚烫的地面登上已成废墟的瓦伊炮台，西北面的拉鲁埃台地，东北面的沃克赛文台地，都似乎被中将踩在脚下了。 “报告，中国集团军司令部通报，拉鲁埃—沃克赛文一线德军正在撤退！” “去何将军的指挥部。”梅特尔立即作出决定，夜幕下，法军正从夏万蒙台地左右的谷底穿过，估计到天明前就可形成对拉鲁埃和沃克赛文台地的合围之势。德军此时撤退，运动中的法军隔着瓦伊炮台无法发起追击，中将也不想发起对法军来说是“弱项”的夜战。让中国人设法拖住后撤的德军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无法拖住德军，只要能收复马尔梅松台地群，第六集团军都是大功一件！ 何向东在暮色初起时就离开了克拉翁台地的第六旅前指，把全权特使送上火车之后，赶回苏瓦松的总司令部。 总司令部里一派轻松c兴奋的气氛，参谋军官为“轻而易举”获得突破，夺取夏万蒙台地和瓦伊炮台的战绩，以司令部军官们特有的方式互相庆贺。没有酒水，没有丰盛的大餐，每个人在碰面时都发出会心的微笑，甚至于有些夸张的相互击掌。 号称世界第一陆军的德军，不过如此嘛！ “敬礼！”值班参谋发出口令，众参谋军官就地立正，转向门口。只见总司令背着双手，脸色铁青的匆匆进门，从大沙盘旁经过时突然停住脚步，冷峻的目光扫视众人，伸手指着沙盘前的地图沉声说道：“打顺手仗的好日子，从今天起，结束了！这个，撤掉，换上欧洲全图！” 参谋主任张少雄感觉到总司令的怒意，当然也能觉出参谋们的不解，大着胆子上前两步，低声问：“参总，刚刚接到前沿报告，德军在撤退，第六集团军司令部刚才打电话来，梅特尔将军要来。看样子是法军还没做好准备，要不要我们出动第一c第五师对沃克赛文发起攻击？” “哼！全军就地转入休整，法军根本不想扩大战果，只等坐收渔利。通报公使馆和武官处，注意收集东线和南线（意大利）的消息。”说话间，何向东推开门，扭头看着张少雄说：“总司令部如果没有充分认识到苦战就要来临，今后的仗可要吃大亏的！你，马上收集1916年在西线战场的德军师级部队番号，对比一下今年在西线各战区出现的德军番号，有结果后立即报告。” “砰”的一声，总司令办公室的门对参谋主任关闭了。 张少雄呆呆的站在门口，好半晌没有动作。 第三c第四师顺利攻克夏万蒙台地和瓦伊炮台之后，总司令却在生气c发火，对司令部里所有人脸上挂着的喜气都看不顺眼，还摔了心腹的参谋主任的门！少见，太少见了！ 别说张少雄发愣，司令部作战室里所有目睹这一切的军官们都在发愣。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的张少雄转身挥手示意，三名参谋上前收拾地图墙上的大地图，拔掉图钉，从一侧开始裹起来。就在地图裹到一半时，张少雄突然喊道：”等等！不急！” 走到只剩下一半的地图前，张少雄一边看一边把已经裹起的地图展开，喃喃自语道：“顺手仗，不顺手的仗；顺手仗不打好，不顺手的仗就更难打。顺手仗都没有达成歼敌两个师的预定任务，今后吃大亏？什么意思？” 中尉参谋景廷柱问：“主任，收不收？” “收吧，把全图挂出来。”在部下收c挂地图的空挡时间里，张少雄右手托着左臂肘部，左手托着下巴，目光紧紧盯着地图墙，在欧洲全图挂出来的一瞬间，他想通了。问题大部分在整个战局上，少部分在法军配合不力以至于一半德军从瓦伊炮台的西侧溜走，从中牵扯出来的“战局考量”上。 德军统帅部掌握的强大预备队到哪里去了？六月在尚蒂伊城堡法军总司令部会议时，曾经通报德军统帅部拥有五十五个师（其中两个师从东线调来）的预备队。从六月开始的英军战区的进攻作战中，先后出现了十三个德军预备队师番号，剩下的四十二个师去哪里了？这些部队拿出十分之一来，也就是四个师的力量增强马尔梅松突出部，中法联军都不能如此的轻易得手。 联想起德军在2月和3月间在佩罗内——努瓦荣一线的大撤退，张少雄觉得马尔梅松战役的“成功”一下子就变得没滋没味起来。没有大批歼敌的所谓胜利，称不上是真正的胜利！ “都有了，把手里今年四月起的东线c南线战报收集c整理一下，找一找德军预备队在哪里？！” 一长串汽车在司令部门外停下，随着“梅特尔将军到！”的传报声，步入中国司令部的梅特尔中将感觉到的气氛与想象中完全不同。这里没有成功突破后的喜悦，只有一股子让人感觉沉闷c压抑的忙碌劲儿。 “上校，我需要第一师c第五师和第三师从瓦伊炮台和东侧的山谷出击，向勒内比农庄攻击，切断沃克赛文德军的退路，他们在撤退，他们”中将的话戛然而止，他看到墙上新挂出来的欧洲全图，显然，这个司令部的核心人物，已经把心思放在马尔梅松战役之外去了。 “梅特尔将军请稍等，参谋长还在第二军司令部，很快就能赶回。” “何将军呢？” “总司令尚未回来。” “那”梅特尔没有揭穿上校拙劣的谎言，在有些时候，揭穿谎言是愚蠢的，只会让自己陷入僵局的尴尬之中。法军兵站军官分明就看到何向东上将的汽车开进司令部，而那辆汽车，梅特尔中将也看到了，就在他停车处的旁边。“我等候参谋长阁下。” 总司令办公室的门开了，何向东对梅特尔招招手，用有些生疏的英语说：“请进，中将。” 何向东掩上房门，等梅特尔中将坐定后，说：“中将阁下恐怕还没体会到集团军群司令官的意图，德斯佩雷上将以及总司令贝当将军都不希望法军在此时流太多的血。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困兽犹斗’，说的就是目前在拉鲁埃——沃克赛文一线的德军。他们虽然缺乏重炮，却有撤向爱莱特河寻求第七集团军主力保护的渴望。堵住他们，歼灭他们，前提条件是瓦伊炮台东侧的中国远征军有足够的兵力，以三个师出击勒内比农庄，企图堵住夺路而逃的五个德军师，中将，你觉得可能吗？当战役规模从歼敌六个师的全线进攻修改为进攻夏万蒙台地之后，任何的追击行动都是多余的了。” 梅特尔怎么可能不知道德斯佩雷上将的意思？ 他得到的明确命令是——当中队夺取瓦伊炮台之后，德军势必全线撤退，法军顺势进占德军防线，全面推进到爱莱特南岸设防。 眼看着中国远征军以极其轻松的姿态，仅仅付出极少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就俘虏一万多德军，攻占了夏万蒙台地和瓦伊炮台，梅特尔的心思顿时就活泛起来。当面的德军没有重炮支持，如此的不经打，那法军为何不能设法歼灭其一部，如果第六集团军能够取得歼敌一万到两万的胜利，梅特尔中将势必会成为1917年10月间全法国的大英雄！ 在既定战略中，法军的位置无法截住德军退路，只能指望中国远征军了。可惜，何向东上将关上门说的这番话，让梅特尔中将的任何企图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何向东看出梅特尔的局促和尴尬来，他不想把两人前些日子建立的良好关系弄僵，中国远征军不能出兵去拦截，那种没有堑壕工事依托的遭遇战，阻击战是艰难的，势必是伤亡巨大的。付出高昂代价把德军拦下来之后，无非是给法军创造歼敌条件而已。 再说，中国的利益还需要德国人尽可能的去打痛英国人。 “我也知道，此时放走这六万多缺乏炮火支持的德军，无疑是他们得到重新武装的机会，他日卷土重来。中将，那我们就等着德军卷土重来好了。我建议，第六集团军尾随德军进据爱莱特河南岸之后转入防御，重心就在台地群和谢曼德达姆山脊一线，切不可在爱莱特河前沿放置过多兵力。” “上将阁下，你确定德军会转入反攻？” “梅特尔中将。”何向东从桌上找出一份文件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我知道。”梅特尔瞟了一眼就放下，说：“德奥准备在意大利战线上发起反攻，不就是我们继续进攻的机会吗？” 何向东提高了声量：“问题是我们没有抓住机会！法军的状况不可能允许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法国政府和总司令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美国人的身上！这次战役是目标极其有限的战役，马尔梅松台地群已经到手了，适可而止吧，中将！” 适可而止，办公室外面的地图墙已经说明了问题。 梅特尔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说服中国将军为法国第六集团军的战功，为梅特尔中将的个人荣誉出力了。 正文 第388章 【卸磨杀驴】 送走梅特尔，何向东又摔了门。 从被人看不起的附庸变成被人提防c利用的附庸，中国远征军在法国的处境看似变化了，其实“附庸”的身份一直不曾改变！ 何向东是生自己的气，并没有迁怒于参谋主任以及参谋军官们的意思。不过，适当的提醒还是必要的，早在德军从佩罗内到努瓦荣一线后撤时，埃纳河一线德军形成的马尔梅松突出部就是“待撤退”状态。中法联军进攻，德军顺水推舟来个大撤退，是德军的计划，也是何向东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还预料到，当德军大批预备队回转西线时，大仗c恶仗c最难打的仗，就会一股脑的到来。 不过，德军没有想到会付出“炮兵阵地遭到火力突袭，损失惨重”的代价；何向东也没有想到德斯佩雷上将会在临门一脚前收缩战役目标，而且把“中国人打硬仗，法国人摘桃子”这种卑劣的事情做得如此露骨。 归根结底，十七万中国远征军相对法军c英军和可以期待的美军来说，规模太小，不足以独当一面。而十七万中国远征军，是当前中国最大的能力限度了，在国内保留足够的兵力抗衡日本陆军；还要积极准备北进部队，收取中国在此次大战之后该得的果实，那才是看得见c摸得着，脚踏实地的利益！ 恍惚中，何向东似乎看到德斯佩雷上将得意的捻着上唇花白的胡须，朝着何某人微笑，那是嘲弄的微笑。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大方的给了中国远征军重炮c卡车c坦克，把第六集团军作为战役配属交给何向东调遣，还满足何向东对重炮的惊人需求，目的当然不是成就中国远征军的威名，而是 “他娘的！”何向东在只有自己的办公室里破口大骂：“的法国佬有啥了不起的！把老子当枪使？好哇，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骂完，“哐啷”一声，搪瓷茶缸遭罪了，被重重的砸在墙上，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打转。 门外，张少雄上校皱着眉头试了好几次，始终没有敲响房门。回头向刚刚回到司令部的参谋长耸耸肩膀，张孝准少将拿起电话要通军医院，此时此刻，恐怕也只有指望夫人出马喽！ 憋屈，憋气！三天后，德军撤退，法军进驻，中国远征军将士们却奉命驻守夏万蒙c克拉翁台地和瓦伊炮台，眼睁睁的看着“和平交接”的怪事儿发生，目送法第六集团军挺进爱莱特河南岸地区，完成十二公里纵深的“大突破”。 这一刻，法军的士气爆棚，中国远征军的怨气也爆棚！出国了，打仗了，胜利了，悬殊的差别待遇带来的耻辱却活生生的强加到十七万中国远征军官兵的头上。无数抱着“远征欧洲，洗雪耻辱，为国争光”而来的将士们也如他们的总司令那般破口大骂，摔茶缸c砸东西泄愤。 “纵虎归山，哼哼！风水轮流转，总有法国佬磕头求咱们的时候。”炮兵前观员秦福生少尉离开四连之前对张怀业上尉如此说：“张大哥，别跟人家瞎起哄，抓紧时间搞战术训练才是正经。”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1917年10月27日，法国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上将召集军事会议，会议之前，他特意留出一些时间与何向东私下交流。 “中国远征军英勇善战，屡建功勋，如果不是法军急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c恢复士气，我本人是极希望看到更大战果的。何将军，请你代我向中国远征军全军将士表示感谢。” 廉价的感谢背后还是德斯佩雷上将以及法军将领们从骨子里的看不起，兴许，他们不是看不起中国远征军，而是看不起远征军后面的中国。看看，中备是英c法政府贷款和派出技术人员帮助整备的，远征军的重型火力c机动车辆是由法国提供的；远征军在法国作战的军辎粮秣，也是法军代为筹措的。在很多法国人看来，中国远征军是英法武装起来的“雇佣军”，也就不奇怪了。 看到何向东客气的c有些冷淡的点头示意，德斯佩雷决定不在容易引起反感的马尔梅松问题上纠缠，话风一转：“战役结束后，总司令部决定把北方c中央c预备三个集团军群重新编组为北方集团军群” 何向东的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冷淡：“这是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应该得到的荣誉c地位。” “对此，我再次向何将军表示个人的c私下里的c由衷的感谢。”德斯佩雷这一次是认真的c郑重的说出感谢的话，在说话的同时还向中国远征军司令官欠了欠身。“德军大步收缩，战线拉平之后，双方都节约出大量的兵力来，相对法国，德国可以指望的，在目前看来似乎更多一些。昨晚得到确切消息，德奥联军在意大利掀起第十二次伊松佐河战役（后来发展为卡波雷托战役），意军处于全面被动中，损失惨重。同时，英法政府和军队对俄国能稍微强势一些的指望落空，协约国家驻圣彼得堡的代表们对俄国局势表示担心。综上所述，德军有可能在意大利的战役结束后，从意大利c俄国抽调兵力增援西线。1917年冬季和1918年春季，德军肯定会进攻！我们就有必要在集团军群序列中编制一支强大的预备队。” 兜兜转转，你总算说出真意来了。已经猜出德斯佩雷意图的何向东在内心里暗暗嘲讽着。 法国上将的想法与何向东的想法有些一致，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德军会增兵西线发起反击，这个是相同的；但是在德军会抽调多大规模的兵力在西线发起进攻，恐怕何向东和德斯佩雷的判断会有很大出入。从德斯佩雷的话语中可知，他认为德军抽调到西线的兵力不会太大；而何向东却知道再过那么几天，俄国就会发生十月革命，退出战争，届时，德军能够抽调到西线的兵力会超乎法国上将的想象。 由此，法国人想把中国远征军这么一个小规模的集团军作为预备队，似乎还远远不够！ “何将军，中国远征军将作为集团军群总预备队，从马尔梅松台地后撤到乌希堡整补，并协助训练新组建的三十一个巴黎筑垒民兵营。” 何向东笑了，是露骨的嘲讽的笑。 乌希堡在苏瓦松正南方大约十公里处，那里只有一条从夏托——蒂埃里堡到苏瓦松的公路，没有铁路。在铁路交通依然是主要c大宗军需物资运送c补给方式的今天，把总预备队调动不通铁路的地方，也就意味着中国远征军得到的补给将大大的降低到最低水准。那么，法军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终归有限的资源用来增强自己了。第六集团军c第十集团军以及在兰斯方向的第四集团军c第五集团军，那些才是法国佬的！ “我没有意见。” “何将军？”德斯佩雷觉出何向东的情绪不太对头，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是法军将领，不是中国远征军的总司令，这里是法国，法军还是主力，资源向法军倾斜是应当的，无可置疑的。只是，中国远征军在德斯佩雷麾下连打两场胜仗，给处于颓势的法军以巨大帮助，这种“巨大”的程度，德斯佩雷是亲身感受到，心知肚明的。 “我确实没有意见。”何向东已经看到一个“让法国佬跪求中国远征军援手的机会”。 德军撤退，在兴登堡和鲁登道夫领率的德军先是从佩罗内——努瓦荣一线撤退到圣康坦；后是从埃纳河一线撤退到爱莱特河。是协约国家军队确乎强大到德军无法抵挡的被迫撤退吗？不是！绝对不是！当马尔梅松战役的炮击发起之后，德第七集团军的三个预备队师没有动，就连三个普通师都没有动，前沿的六个垃圾师一触即退。若非炮击发起的太突然，太准确，让德军损失了一些火炮；若非中国远征军首先拿下瓦伊炮台，截断德军一部从夏万蒙台地后撤的通路，恐怕马尔梅松战役不会有任何的歼敌战果。 德军在有计划的撤退，撤退的目的是蓄力发起反击！ 反击会在哪里发起？这个，何向东已经可以作出准确判断了——如果是何某人需要主动放弃一些地方的话，一定会在撤退前完成军事测绘，当反攻发起时，放弃的地区就是敌军的坟墓！ 早在1915年，何向东就把战俘身份的菲力少校遣送回国，菲力少校如今又成了中国远征军的战俘，噢，已经是中校了。中校说，他曾经向德军将领们提出过“大踏步后撤而寻机歼敌”的战略。何向东教给他的是适合中国情况的“大踏步后退，恢复运动战，寻机歼敌”，菲力中校报上去，能够被德军将领理解并接受的，肯定是适合西线战场的“大踏步后退，在反击中歼敌”。因为欧洲战场地域狭窄，兵力厚集，双方军队又在三年的对抗中习惯了堑壕战，那就要用堑壕战的方式和军事技术来实施“后退反击”战略。 德军肯定会在佩罗内——努瓦荣一线发起主要反击，那里是英法两军的结合部！德军也会在埃纳河一线发起次要反击，保护在努瓦荣突破的德军左翼。 如此看来，法军总司令部以有色眼光看待中国人，区别对待中国远征军和法军，把中国远征军远远的调离爱莱特河c马尔梅松台地群，也不是一件坏事儿嘛！哼，德斯佩雷老小子，你放心，我会大大方方的接受“盟国安排”的。 正文 第389章 【预备队待遇】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法军在前进，中国远征军在后退。 车辆有限而物资众多，勤劳节俭的中国人习惯于把战利品收集起来，这些法国人看不起又懒得动用工业能力去销毁的武器弹药，遂任由中国人运回远东去。中国远征军的后退形象落在法军眼里，实在有些糟糕，怎么看也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样子，而是逃难。 沿着公路向南步行十多公里，在十七万远征军将士看来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一天之内，全军从马尔梅松地区撤得干干净净，天黑前就已经在乌希堡安营扎寨，晚饭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作息训练的晚讲。 “总结经验教训，准备应对大战c恶战。” 何向东给出晚讲和今后一段时间的军政思想工作主题后，没能给总司令部的参谋们授课，他被法军总司令贝当的一个电报“请”到火车上，赶去尚蒂伊城堡开会。 情况有变，贝当越过德斯佩雷与中国集团军司令官直接联系，想必是德斯佩雷也不好向中国人启齿吧？ 尚蒂伊火车站，唐宝潮少将看到从巴黎开向亚眠的火车进站，立即站在月台上，以骑兵军官特有的优雅c威武姿态迎接总司令的到来。 可惜啊，在英法骑兵部队遭到机关枪和速射炮的猛烈打击，死伤惨重之后，曾经荣耀的兵种在此次大战中的地位降低到可有可无的程度。在法军中，骑兵被削减到一个骑兵军另两个师，而炮兵却从占据全军12迅猛增长到接近40。在唐宝潮看来，他的总司令应该是炮兵将领，研究一下从1911年的黄陂城炮兵战斗到今天，有关于何向东的一系列战事，就能得出总参谋长是炮兵的结论。当然，大炮兵陆军建设的主张似乎更加直截了当一些。 何向东看到站台上的少将，人刚出现在车厢门口就高声招呼：“俊夫。” “参总，辛苦了。” “辛苦啥？如今是预备队了，清闲得很。”何向东随口应了一句之后，立即问：“贝当要耍哪样花招？” “意大利战局吃紧，意军有全面崩溃的可能。英c法两国首脑决定从西线抽调兵力去意大利战场。贝当手里没有多少可调之兵，恰好我们从前线撤下来，又是成建制的集团军，所以贝当想让我们来当这个援军。” “特使知道吗？” “特使已经得到英c法的通报，他把决定权交给部队。” “唉”何向东登上汽车，摘下军帽，颇不雅观的搔了搔头皮。“伤脑筋呐，原本以为成为预备队也不错，堑壕战嘛，预备队就是反击或者攻击的主力，弟兄们也免了在前沿堑壕里的苦守。没想到英c法居然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恐怕我们一去意大利就会被陷在那里，想要回到西线作战，成为战争结束后的军事存在，就不可能了。不去！” 唐宝潮不得不佩服总司令的思维和眼光，恭敬的说道：“参总一语中的，这正是英国人的主意。” “噢！？”何向东一下子就想到很多很多，包括英国人请动日本海军特遣舰队在地中海和印度洋护航的事儿。嗯哼！法国人卸磨杀驴倒也罢了，英国人却想着调虎离山，把十七万中国远征军调到遥远的意大利去，而中国远征军本身没有海洋运力，难不成真要逆着拿破仑征服亚平宁半岛的行军路线走到法国？ “贝当将军隐约透露出这么个意思。” 贝当透露出这个意思，当然是“不希望中国记恨法国，中国远征军不记恨法军，何向东不记恨贝当”。老狐狸啊，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不过，问题来了，作为协约国家，作为响应福煦将军“统一协约国家军队指挥”的军事领导人，在协约国家的意大利需要增援时，该当用何种理由拒绝呢？噢，福煦，贝当，他奶奶的，你们两个老小子斗法，怎么把老子也牵扯进去了？！ 法军新任参谋总长福煦和法军总司令贝当，两人谁是老大？比一比才知道嘛！ 贝当已经成为法军统帅，福煦争当法军第一人的路数是在法军总司令部的脑壳上加一个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部，由法军参谋总长福煦担任总司令，不就压过老贝当一头了？贝当心知肚明，趁机把主张统一指挥的中国人撵到意大利去，当然，“撵”的方式还需注意。 车上，何向东已经想清楚关节，拿定了主意。 豪华c气派的尚蒂伊城堡，六十一岁的法军总司令贝当上将在他宽敞的私人会客厅里，与三十一岁的中国远征军总司令握手寒暄。 “十七万中国远征军两战两捷，合计歼灭德军近五万人，十七比五的数目字在法军精锐军团中也很少有部队能做到，足以证明中国远征军的强悍善战。两年前，法国驻华武官白利索中校的报告曾经引起外交军官们的议论，从现在看来，中校的判断是对的，却也不完全的准确。我想还是引用阿方索少将给政府的报告中的一句话来评价何将军和你的部队比较合适——中国士兵是最优秀的士兵，中官是最珍惜士兵生命的军官，中国将领是最善于创造新战术赢得胜利的将领。” 吹吧，吹吧，老贝当，你就可着劲儿的吹吧！如此吹嘘老子和中国陆军，无非就是让老子戴着“协约国家中精选劲旅”的帽子，乖乖的去意大利，证明中国对协约国共同事业的忠诚。 英国人是这个意思，老贝当也是这个意思，哼哼，你们以为这么一联手就能哄得或者迫使老子就范？呵呵，甭想，老子只有一个字秘诀——拖！ 何向东不动声色，贝当心中有些犯疑，却还是侃侃而谈：“法军刚刚在何将军的帮助下赢得马尔梅松战役的胜利，英军正在紧密的着手准备发起康布雷方向的进攻作战，西线德军处于全面防御的境地中。可以预见，到明年开春之前，西线德军无力组织起大规模的进攻作战。” 唐宝潮翻译完毕，何向东轻轻的点了点头，对这个已经成为协约国家军队将领共识的判断表示同意。 “预备队是宝贵的力量，不能在我方组织进攻和德军进攻之前等待，这是对战斗力的极大浪费，也是对中国远征军的不尊重。” 来了，来了。 贝当看到何向东嘴角抽动着露出微笑，以为自己的马屁功夫当真了得，把年轻人吹嘘得轻轻飘飘快要飞起来了。 “10月23日夜间，奥军在得到七个师德军增援后发起进攻，德军很快取得突破，攻占卡波雷托。到26日，战局进一步恶化，意军防线出现正面三十公里，纵深十五公里的巨大缺口，不得不全线撤退并破坏伊松佐河大坝闸门，以阻挡德奥军队的前进。意大利王国首相博泽利辞职，意大利军队完全动摇，意大利很可能被德奥联军彻底击败。福煦将军和英国参谋总长罗伯逊将军已经启程前往意大利，他们要求抽调不少于十一个师的兵力增援意大利，经海运在威尼斯登岸，就近支援意大利军队作战，遏制德奥联军的攻势。” 何向东频频点头，双目很尊重c很友好的一直看着贝当将军。 “英国从本土军中抽出五个师，还差六个师，将军，你来看。”贝当说着话走到地图前，等何向东跟上之后，说：“北方集团军群刚刚合并中央c预备两大集群，爱莱特河战线的布防没有结束，第六c第十集团军难以抽出部队来。兰斯和凡尔登方向上，第四c第五集团军的情况，想必何将军也是相当了解的，他们在四月攻势中伤亡惨重，减员在一半以上，刚刚得到补充恢复秩序，要抽到意大利战线去作战，恐怕我本人和法国政府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第一c第三集团军在德军大撤退之后进抵圣康坦一线与德军对峙，德军是有组织的主动撤退，他们的军力保存完好，两个集团军当面的压力都很大，还要配合英军即将发起的进攻作战，也难以抽出兵力来。我们，协约国家在西线，唯一能够抽调的部队就是中国远征军了。” 贝当加重了“我们”，“协约国家”的字眼儿，并在唐宝潮翻译的时候紧盯着少将，生怕少将会把着重加强的语气给偷吃了。 “贝当将军，我们缺乏去意大利的必要准备。”何向东觉得贝当说的差不多了，实际上也是说的差不多了。“来法国之前，我们花了足足一年时间强化法语，在中法留学生交流的基础上，这个工作勉强算是合格。从法国调去意大利，有没有足够的翻译配备，我们没有，法军c英军如果能够提供的话，那么就需要这些军事翻译精通三种语言，汉语c英语或者法语c意大利语。” “这个不是问题。”贝当绝不会在没有准备之前就贸然提出要求。“我们会派出一个专门的，类似协约国家军队在意大利司令部的机构解决指挥的语言沟通问题。中国远征军到达意大利之后，作战指挥c辎重补给c民事民情都交由这个司令部来解决。当然，远征军依然是的，由何将军亲自掌握c指挥。” 何向东笼统提出的语言问题，被贝当以设立司令部统筹指挥c补给c民事的法子给化解开来。说白了，指挥体系还是如法国这样的，可能以福煦或者别的某个将军来负责制定战略，而后以法语系统下达中国远征军执行。 “中国远征军出战欧洲，政府得到的国会授权是在法国作战，并未涉及意大利战场。此事，我需要呈报政府方能决定。” 贝当最怕的c最担心的，就是这句话！ 法国和中国，电报往返以最快的军事特急来计算，都需要四天时间。四天呐！得到批准的中国远征军再从乌希堡开拔到马赛或者南部随便哪个港口登船，又需要四天到五天的时间，到达意大利登岸c整备，又要四c五天的时间。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意大利能撑半个月吗？ 正文 第390章 【不与猪为伍】 老狐狸！小滑头！ 在老狐狸看来，小滑头积极支持福煦是一种投资，那既然已经投入进去了，那么跟着福煦去意大利战场，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的。可是，小滑头偏偏用了一个“拖”字来回应。 小滑头有小滑头的打算，除了国家战略需要远征军留在法国之外，他还有另外的担心，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德军），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意军）。老子好不容易带着远征军打出来一丁点威风，可别到了意大利给人拖累着丢个精光啊！ 老狐狸监督小滑头签发了“向国内请示方略”的电文后，盛情邀请小滑头共进晚餐。 “。。如果何将军愿意率军到意大利战场的话，我想梅特尔将军可以作为你的副手。” 吃饭不准说话！这是何向东的规矩，可是在人家贝当的地盘上，当然是贝当的规矩更有效。 看看，人家老狐狸多敬业啊，觉出小滑头有把事情拖得不了了之的企图，还在想方设法的“完善”请何向东去意大利的诸多条件。中国远征军的不满情绪，贝当是听说了的，是啊，换做是自己也受不了嘛！因此，把“得罪”过何向东的梅特尔置于何向东之下，让一个白皮肤的中将在黄皮肤上将麾下受委屈，也是小小的满足小滑头的报复心，顺便的给福煦一个警告。 “梅特尔中将，唔，不错。” 梅特尔为何倒霉？何向东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反正不是因为马尔梅松的“露骨抢功”就行了。 “那我们就说定了，如果贵国政府批准中国远征军到意大利战场，梅特尔中将就是何将军的副手兼联络官。” “第六集团军司令官，联络官，恐怕太委屈梅特尔中将了，不过，贝当将军，对你心目中第六集团军司令官的继任人选，我很好奇。” “德尼。迪歇纳将军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迪歇纳之所以得到贝当的欢心，乃是因为他在贝当恢复法军士气的两手努力中，充当了不光彩的“黑手”角色。5月30日，当法军第三十六团c第一百二十九团的士兵们几乎是成建制脱离前沿，开向巴黎的时候，迪歇纳将军下令向“叛军开炮”，用齐射炮火镇压了这起最为严重的叛乱。 如迪歇纳这种人，注定是得不到法军基层官兵拥护的，他的最好去向是当个宪兵司令官或者军法裁判所长之类的职务，而非领率整整的一个集团军。呵呵，看来贝当也把“听话”作为遴选c提拔属下的一个标准吧？ “彭加勒总统c劳合乔治首相和美国威尔逊政府c中国全权特使决定召开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来解决包括意大利战区在内的一切作战问题。何将军，在这个新的体系中，你可望得到协约国家向意大利增调援军总司令的职务，为此，我将积极向英国方面为你争取五个英军师的指挥权。” 看起来，这好处当真是不赖啊！也看起来，何某人在贝当以及英国人眼里真是一颗老鼠屎，非得从法国战局这盆美味的浓汤中剔除出去不可。 嘿嘿，你要我走，我偏不走！ “阁下，我需要服从国防军总司令官，黎元洪大总统的指令。” 小滑头！一个来自东方的小滑头！可恶至极的小滑头！ 老狐狸要阻止福煦的“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部”计划，避免福煦凌驾于法军总司令之上。英国人不愿意把战争的主导权，至少是在西线陆地战场上的主导权痛快的交给法国人，也就需要阻止福煦的计划。英国人和贝当要对付福煦，除了把他派去意大利“视察”之外，还把福煦的支持者何向东作为第一个打击目标，同时，把中国远征军调到意大利之后，英国人还能得到远东局面的有利于英国的平衡。 梅特尔中将与福煦关系不错，在这个大局面中也成了无可奈何的牺牲品。此时的何向东已经敢肯定，无论中国远征军是否转到意大利战区，梅特尔都会被以各种理由调离第六集团军指挥职位。 何向东选择抱福煦这根并不粗的大腿，是出于国家战略利益考量的投资。支持福煦不等于容忍梅特尔露骨的某些行为，看到梅特尔中将必然倒霉，何某人还是很开心的与贝当共进晚餐，至少在表面上，这是一个美好的c融洽的c和谐的晚餐。 埃纳省北部城镇拉昂，随着德第七集团军撤退到爱莱特河一线，集团军司令部也从阿尼齐勒夏托北移到拉昂。 马克斯。冯。伯恩步兵上将在司令部里吃过晚餐，立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面对一幅战区地图和办公桌上的几份文件，勾画着在不久将来势必要进行的大举反攻。 可喜c可虑而又遗憾的是，在今天凌晨时候，德军组织的一次突击队行动中抓获两名法军俘虏供认，中国远征军已经离开战线后撤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四月的默兹河西岸战役给德军在西线的高级将领们敲响了警钟——中国人不是软柿子，而是硬骨头！当然，那时候的德军将领们包括鲁登道夫将军都不认为中国远征军有多么厉害。原因很简单，加尔维茨将军发起进攻的兵力实在单薄，技术兵器也太少，甚至缺乏必要的预备队。这是德军从上到下轻视中国人的恶果，不应该由加尔维茨将军来承担责任。到了十月，当突如其来的炮弹摧毁第七集团军五分之二的炮兵阵地后，兴登堡元帅和鲁登道夫将军才把菲力中校的报告下发西线各部将领阅读，由此，中国远征军一跃成为第七集团军司令官眼中的强劲对手。幸运的是，法国人显然不太愿意中国人出风头，把强劲的对手调开了。 中国远征军被法国人调到哪里去了？是否法军还在酝酿着一场攻势呢？负责瓦兹河以东到兰斯正面的第七集团军司令官心里生出了忧虑。中国人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德国人说，鞋匠手里总有一把锥子。伯恩上将不想被锥子第二次“冷不丁”的扎到身上。 至于遗憾嘛，伯恩上将不是大度的人，中国远征军在埃纳河施加给第七集团军的羞辱，最好能够在来年的春季攻势中讨要回来！如果中国人真被调离了第七集团军当面的话，那可就是大大的遗憾喽！ 看着地图，伯恩中将感觉到从1916年底德军就逐渐丢失的战略优势似乎又回来了。 德奥联军在意大利战线上取得空前突破，英法要维持虚弱的意大利就必须从各条战线上抽调援军，最直接的就是从西线抽调。俄国陷入空前的困境中，鲁登道夫的“木马计”也取得了显著成效，俄国人反战情绪高涨，对临时政府的不满正在造成一场新的革命浪潮。在东线的巴伐利亚王子殿下已经早早作出保证，在年底之前就将归还从西线抽调的二十二个预备队师，并且还可能从东线的部队抽出一部分增援西线。 那么，鲁登道夫在下令撤退的同时向第七集团军司令官的许诺就有可能兑现。明年四月之前，伯恩上将的第七集团军将从现有的十二个师增强到三十个师！而且，当面战线还将得到另外的援军。 目光从地图回转到办公桌上，伯恩又觉出小小的遗憾来。提供重要情报和战略建议，为鲁登道夫将军制定的反攻大战略基础的菲力中校在默兹河西岸战役中失踪了。 大撤退，大反攻，在一退一进之间迫使协约国家军队离开设防完整的战线，在运动或者新战线上寻找英c法军队的协同弱点加以打击之，力争把1918年的战局发展为决胜战局。当然，击败协约国是不可能的，得到一个体面的和平是当前德国的最大愿望。 尽管中国远征军的炮火突击和步兵进攻打扰了埃纳河一线的军事测绘，但是第七集团军还是基本完成了炮兵测地任务。有了详尽的地图和空中观察手段，集中炮火发起超视距的压制性炮击变得切实可行起来。 菲力中校曾经提到过这么一点，在随后就有别的炮兵专业军官把菲力中校的模糊说法和中国人在埃纳河使用的战术结合起来，新的炮兵作战理论正在建立之中。 摆在伯恩上将面前的问题是——第七集团军要如何才能达成具有战略意义的突破？ 爱莱特河c埃纳河c韦斯勒河c马恩河，从北道南，四条河流横亘在第七集团军和法国首都之间。在首先突破爱莱特河之后，第七集团军就需要面对正面接近三十公里的谢曼德达姆山脊线，这道山脊线在面向德军时呈现出几百米的c毫无遮蔽的斜坡。 伯恩上将该当如何克服这条曾经在自己手中给尼维尔制造灾难的山脊？这是获得战略突破的先决条件！ 情报部门的分析显示，法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梅特尔中将是狂热的进攻学派，却又很善于“配合”中国远征军行动，着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梅特尔麾下的第六集团军在1917年10月底拥有十九个师的战力，如果他还能得到中国远征军的快速增援支持的话，突破就变得有些遥不可及了。 苦思对策的伯恩上将怎么也想不到，他此时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 11月2日，德军情报部门传来新消息——中国远征军即将开向意大利战线，梅特尔中将被任命为意大利战线法军指挥官，迪歇纳中将被任命为法第六集团军司令官。 闻讯，素有军容端正c为人端庄的伯恩步兵上将当着众多部下的面欢呼雀跃。 正文 第391章 【法兰西之虎】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下过一场大雪，寒冷的天气没有丝毫的降低人们谈论欧战的热情。 巴勒杜克c勒摩耶c苏瓦松c瓦伊c乌希堡以及埃纳河c马恩河c瓦兹河c默兹河c爱莱特河这些陌生而拗口的名词很快就被人们喊得纯熟起来，在1917年岁末的京城里，说不出几个法国地名来的人根本就没脸上街跟人闲扯淡。 街头巷尾那些卖得最好的报纸，几乎都跟欧战有关联，《大汉报》正式更名为《华新日报》，总能提供独家的战地新闻，在战地穿梭采访的记者们往往能用生花妙笔把远征军的故事在第一时间呈报给读者，往往是号外一出立马就能卖个精光；《东北建设兵团报》c《申报》c《京华报》也卖得不错。 “意大利人也要咱们出兵帮忙了。” 不知什么时候，北京城里大老爷们儿开始吹牛了，协约国的秘密在北京城里不是秘密，协约国的伙伴们似乎把中国远征军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这个感觉，让四万万国民很爽，很痛快，很热乎，一有空闲就成群的聚拢摆谈战争，丝毫没有严寒来临时的缩头缩脑，窝在家里猫冬的兴趣。 自家苦唯有自家知。 法国公使康蒂起初还是信心满满，觉得中国政府一定有意让远征军到意大利作战，对英国公使朱尔典频频摇头说“不可能”的断定嗤之以鼻。眼看着街头巷尾都议论开来了，总统府和国务院以及国民大会依旧没有动静，甚至意大利公使也派出与中国政要有些交道的端纳去打听消息，得到的无非是——大总统和内阁总理意见分歧。 传说，黎元洪是准备答应协约国家要求的；而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却以“拖着不办”表达“不同意”的意见。总统府没有行政权，也不能越过国防部和总参给远征军下令，事情就这么卡壳了。 到了11月10日，意大利人快哭了！他们在德奥发起的又一轮进攻面前，把刚刚入伍未及训练的新兵都投入到战场上。 康蒂总算明白了中国人在唱戏，摆明了要把转用中国远征军到意大利作战的事儿拖个不了了之，连给何向东的“请示方略”回个电报的意思都没有，那何向东又岂会听贝当和黑格的话？11月13日，得到“不能指望中国人”的确切答案后，法军总司令贝当上将只好从第六集团军和第十集团军各抽出三个师，急匆匆的送上轮船。 期间，何向东以“随时待命”的姿态在巴黎和尚蒂伊城堡之间悠然往返，中国远征军也开始了第一次“轮番休假”。巴黎街头随时可见休假的中国士兵，他们比之任何一个国家的休假士兵更有纪律性。只要是在公众场合，他们一定是军装齐整，军容整洁；两人并肩，三人成列，数人成队，举手投足间都显示出纪律严明c训练有素和斗志高昂的风貌。 能不这样吗？总司令时不时的出现在巴黎，给他逮着了能有好果子吃？玩笑归玩笑，反正微服私访的何向东以及随时纠察的宪兵司令部，都没有发现一例军容风纪问题。 何向东偷懒没有应邀出席在意大利拉巴洛召开的“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议”，陆徵祥和远征军副参谋长傅良佐在会议上强调统一指挥的问题，还是被英c法拒绝，福煦却在渴望得到增援和补给的意大利支持下，达成了以最高军事委员会来协调各队行动的共识，总算是小小的前进了一步。 期间，何向东故意不理会从欧洲那一边传来的“最大的坏消息”——俄国又革命了。11月7日，东正教儒略历法的10月25日，俄国布党组织了武装起义，取代克伦斯基的临时政府建立苏俄政权。 消息传到法国，立即引起了一场政坛大震荡。 里博政府之后以陆军部长保罗。潘勒韦继任总理，里博转任外交部长，潘勒韦政府实际上里博政府的延续，更迭总理人选的目的无非是抵消“尼维尔血战”之后，军队下级官兵c反对党和民间掀起的“革命”风潮。里博和潘勒韦任命贝当为总司令，并恢复法军纪律之后，政权开始走向稳定。 哪知天算不如人算，俄国革命了，俄国人声称并以实际行动退出大战，在萨洛尼卡（巴尔干希腊战线）和意大利的俄国部队发生骚乱，甚至引发在萨洛尼卡的法军部队中的两个师出现“革命”倾向。 法国朝野对俄国退出大战的担心爆发了，经历三年多血战，付出无数鲜血的法国人已经厌倦了战争，失去东方最重要的盟友的同时，指望中的美国人姗姗来迟，在1917年11月间仅仅只有十余万不能开上战场的美军部队，法国赢得战争的可能性似乎急剧减少！ 在如此大背景下，有人主张“抛弃对阿尔萨斯和洛林的记忆，实现没有胜利者的和平”。温和的潘勒韦和里博政府无力应对这种呼声和反战浪潮，舆论逐渐失控，人心开始慌乱，刚刚稳定的法军部队开始出现“革命化倾向”一系列的不良反应引发了持强硬战争态度的彭加勒总统不满。 潘勒韦下台了，号称“法兰西之虎”的乔治。克列蒙梭被任命为总理兼外交部长c陆军部长。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里，何向东赶到凡尔赛，克列蒙梭刚刚宣誓就任总理，就迎来一位协约国家重要政治c军事领导人的会面。对如此支持自己的中国上将，老虎总理不能不带着一丝丝的个人好感。 “在费茹理内阁时期，总理阁下就反对法国与中国的战争，在你的文章中把印度和中国作为文明国家，是同时期西方新闻界中独树一帜的见解。我个人对总理阁下抱有真诚的敬意。此次拜会的目的开门见山的说吧，就是在战后问题上与总理阁下交流一些双方都会关心的事务，争取达成共识。” 从支持工会到镇压工会，从鼓吹新闻自由到新闻管制，从厌恶俄国到主张与俄国续签协约看似矛盾的克列蒙梭是实用主义c掌控主义的政治家，也是坚定的主战者和“惩罚德国”的号召人。他被彭加勒总统任命为总理，正是基于以上这些原因。 “战后？”老虎克列蒙梭刚刚就任，手里一大堆乱摊子要收拾，对中国将军开门见山的谈话表示很欢迎。既然中国人都直话直说了，那身为主人的法国总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现在担心的问题是俄国退出大战，德军转用兵力到西线，战争将变得更加漫长。” “俄国的失去和美国的到来，协约国的力量依然占据压倒性优势，在个别战场上的战术失利不会影响战略力量的对比。时间越长，战略力量发挥的影响力就越大，对协约国家最终赢得大战的胜利，我本人毫不怀疑，并且可以断言，1918年，战争必定结束。所以，此次拜会总理阁下，我只谈战后的事情。” “上将，你是乐观的将军，你的积极乐观比之任何一位法国将军更坚定，更具有感染力。说说吧，我们要关注哪些问题？” “首先是苏俄，因为战争，俄国政府欠了英法美等国大笔外债，俄国与中国在边界划分和历史上签订的不平等条约方面，存在着很多不友好的因素。如果，我本人仅仅是出于某种担心作出猜测，如果俄国新的苏维埃争取废除一切条约，一切债务的话，我会非常的欢心，而法国则不会那么高兴了，对吗？” 克列蒙梭沉思了片刻，说：“将军，你的消息很灵通。俄国人确实在与德国单方面停战c媾和，俄国的苏维埃也宣布因为战争而造成的债务将一律作废，各国在俄国的投资c企业将被没收为国有。赤色革命是疯狂的，与这个世界的规则格格不入，已经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担忧。我想知道的是，作为俄国的邻居，如果协约国家一致决定干涉俄国的革命，中国和将军会作出何种反应？” “中国是协约国，服从协约国家的一致决议。” 克列蒙梭礼貌的点点头，表达的意思却绝非“我明白了”那么简单。 法国在大战中苦苦挣扎了三年多的时间，法国政府在财政上负债累累，法国经济在军事工业化转型之后，在某种程度上形成对战争的依赖。如果要在战后消除这种依赖，法国政府就必须再次完成经济和社会的转型，这是需要大笔金钱才能完成的大工程。 俄国发生革命后想赖账，对缺钱的法国来说决不可接受；俄国新政权退出协约，与德国单独媾和，等于背叛了协约国利益，法国政府对俄国新政权充满了恶感；俄国的革命引发了几乎所有工业国家的动荡，“革命”的危机时时刻刻存在，唯有消灭了俄国的新政权才能压制世界范围内的“革命浪潮”。 克列蒙梭和何向东的简短会面并没有深入谈及两国间的许多问题，却在某种程度，在某些个重要方面达成了共识。至于详细的东西，那就要让专业的外交人员来继续下去了。 正文 第392章 【弹性防御】 如同贝当恢复法军士气一样，老虎总理克列蒙梭一上台就颁布了更严厉的新闻管制令和集会申报规程，把舆论的声音变为“马尔梅松战役胜利结束”的赞美诗班，丝毫不避讳中国远征军在战役中的突出贡献。 在另外一个方面，随着美军更多的在南部港口登陆，美国的“有偿援助”也大量到达，1917年的感恩节，法国那一个个缺乏壮年男子的家庭可望得到一些肉食，当然，火鸡这个东西还是别奢望为好。 随着英军于11月20日发起康布雷战役，最初的突破被英军宣传机构大肆利用，甚至伦敦塔从大战以来首次敲响了钟声。毋庸置疑，英军的突破也给法国政府摆脱困境提供了一定的助力，渐渐的，法国人心趋于安定，“击败德国，拿回阿尔萨斯和洛林，惩罚德国人发动战争的罪恶”又成为法国社会的主流声音。那些软脚虾c闹事者c破坏分子被排斥在主流之外，工会活动也从革命情绪中转向国家情绪和民族情绪。 老虎，让法兰西恢复了战斗力！ 英军在康布雷地区很快就丧失了冲力，11月29日，英军的前进步伐被迫停顿了，因为黑格元帅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大的突破，没有给朱利安。宾爵士将军的突破准备预备队，用于进一步扩展胜利或者守住突破口。随着德军预备队的投入和高射炮打坦克c卡车载着火炮机动打坦克c飞机投掷磷弹打坦克一系列战术让英国皇家坦克部队损失惨重c举步维艰。 “看吧，我早就说过，坦克还不是一种可靠的武器。”在尚蒂伊城堡的法国高级将领会议上，德斯佩雷上将用这句话给英军在康布雷的战役下了注解。 贝当上将对坦克这种兵器同样不太相信，不过，在这个由他主持的会议上，无需对英军指手画脚，而是要客观的看到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元帅的困境。 “从我们陷入混乱以来，英军承担了西线的主要进攻作战，把德军的注意力很大程度的吸引到了英军正面上。对此，我个人和法国人民都很感谢英国盟友的付出。因为意大利战局恶化，英国政府答应给黑格的五个师被送到意大利，英国远征军在梅森c帕尚代尔和康布雷战役中累计损失战斗力四十多万人，由此可见康布雷战役的结果已经决定，突破不可能扩大了。如果法军不能及时增援英军战线，英军还不得不从突破形成的突出部撤退。现在，我们来看一看从哪里抽调部队增援英军为宜。” 说着最后一句话，贝当带着情绪的眼光不自觉的瞟过左首边第一位的中国年轻人的脸。作为协约国家军事领导人，何向东上将又是集团军级司令官，在法军高级会议上拥有比集团军群司令官还高一些的座次。 何向东感觉到贝当的目光，不以为然，老子的脸皮够厚，你拿老子咋办呢？ 此时，北方集团军群已经“吞并”中央c预备两大集团军群，是法军实力最为雄厚的兵力集群，众将的目光当然的会转向德斯佩雷上将。 德斯佩雷上将知道躲不开，这个面子也绝对的向贝当和英国人抹不过去，那就只能调兵了呗。不过，从何处调兵就要颇费思量了。 “德斯佩雷上将。”贝当却等不及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在会议上落实下去。”第六集团军背后有中国集团军，通过237高地之战和马尔梅松战役，我们欣喜的看到中国集团军具有的强大战力。因此，再次从第六集团军抽调部队增援英军，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十九个师的第六集团军抽出三个师到意大利，这一次抽出六个师增强第一集团军，布置在英国第四集团军右翼。迪歇纳将军？” 新任第六集团军司令官德尼。迪歇纳中将应声而起，向贝当立正道：“第六集团军服从命令，将抽调最精锐的六个师到第一集团军。” 谁都知道，迪歇纳是贝当的人，从迪歇纳集团军抽调部队，贝当也算给了他人面子，他人又岂敢不给贝当面子呢？再说了，马尔梅松战役实在赢得轻松，战线后方厚集的兵力本该分流，对此，德斯佩雷上将都没有异议，其他集团军司令官就更不愿意多嘴了。 何向东是抱膀子看戏的心态，金口难开。 贝当注意到何向东“浑然不在乎”的状态，暗地里恨得牙痒痒，若非着实有定力，老贝当就扑上去摁住小滑头撕咬他身上几块肉下来了。唉，抽调第六集团军的部队，那是看在第六集团军背后有中国集团军的因素上。刻意掩盖c削弱中国人在马尔梅松的战绩，却被舆论一点一滴的挖出来大肆宣扬，如今，中国集团军的名气比第六集团军大多了！这个，可不是贝当想要的结果。再说，下一个议题，根本就是从中国集团军身上引申出来的。 身为法军总司令的贝当颓然发现，何向东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尚蒂伊城堡！ “总司令部根据当前战局判定，在康布雷的战役结束之后，西线将进入一个相对的平静期，明年春季到来之时，德军从东线得到大批增援之后势必大举反攻。因此，明年春夏季节中，协约国家军队在西线主要以防御战略为主。根据东方集团军群司令部总结237高地下勒摩耶防御作战的经验，认为我军的防御作战思想和战术配置方式必须加以改变。防御战术地幅纵深内弹性防御战术，是，是中国集团军司令部提出并实施的，在勒摩耶防御反击的作战过程中威力惊人，值得借鉴和推广。因此，总司令部编制了弹性防御战术大纲，各部需严格执行！” 参谋军官们在总司令讲话的同时，把薄薄几页《弹性防御战术大纲》分发给与会将领。 何向东欣慰的看到，摆放在自己的面前的这一份与别人不同，是中文版的。哼哼，老狐狸真是周到，事无巨细呢。随手翻开看了看，嗯哼，法军学习能力颇强，弹性防御学到七成了。 这一份大纲强调：防御需要布置两道以上战线，第一线通常作为掩护阵地c前沿阵地，配置兵力不超过三成，在给以进攻之敌以一定杀伤之后可以放弃。阻止敌军的主要任务由第二道防线来达成，但是必须看到，第二道防线的防御战术目的达成，也依赖于第一道防线对敌的杀伤c阻扰c打乱其进攻节奏的作用。 三成兵力在第一道防线，七成兵力在第二道防线。如果第一道防线就给以敌军以较大杀伤，那么第二道防线集结的兵力就可及时发起反攻。 说起来简单，实际运用时却需要改变很多东西。比如法国人强烈到顽固不化的守土意识，法军在营级部队之间的协同，法军连一级战斗单位的火力配系，前沿步兵与团属炮兵的联络机制和配属关系，反击强击部队的编制c战术训练和实战使用军队是一部由数万c数十万成百万零部件组合而成的精密机器，牵一发而动全身！ 何向东从文件中判断法军得了“七成真传”，还是颇给老狐狸面子的。 如果文件中多一些什么积极防御理念，提出以小规模进攻战斗打乱敌军进攻部署和节奏；倡导防御中战术横向联系c纵深歼敌，敢于在战术地幅内争取歼灭敌军有生力量的战略影响力；进一步分解c明确防御作战中各种炮兵的职能，让炮兵善于在防御支持和进攻支持中发扬火力；再抛开对坦克的一些偏见，把防御c反击c坦克突击能力结合起来，实现步c炮c坦c航空兵四位一体的协同，打一场立体的防御反击作战 那么，不急，不急，咱掰着指头算一算，唉法军总司令部下发的这个《弹性防御战术大纲》，实在是连皮毛都没学到，没啥看头！ 法军将领们还在就大纲而议论纷纷，何某人就轻飘飘的把文件丢在桌上，又交抱着膀子等待下一个议题了。 小滑头！贝当满口老牙真是痒的几乎耐不住了。 “嗯——咳！”贝当整理了一下嗓门，借此压下咬人的冲动，等将领们安静下来了，说：“以防御作战拖住德军，等待美军主力的到达和投入作战，这场大战可望在1918年终结。这个判断是何向东将军在政府总理面前立下的保证。” 尼玛，老子何曾“保证”过！？尼玛，老狐狸，你是存心在这一群本就看老子不顺眼的人前制造一个“看笑话”的由头吧？好，好，笑吧，你们笑吧，看看谁笑到最后！ 其实，法军将领们都很克制的没有发笑。从法国人的角度来看，他们希望能够尽早的结束战争；从法军将领的角度来看，面对德军肯定从东线调来的大批军队，西线的战争将会扩日持久下去。至于美国人嘛，可以期待，但是美国人至今还没到前线发射出一颗子弹！ 中国人有句俗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还是交抱着膀子，何向东的目光扫过贝当，扫过与会众将。至少，他收获了那么几道善意的回应目光。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393章 【蔡松坡要走】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英军打累了，需要法军增援才能稳住阵线；法军流了太多血，政局又刚刚稳定，不敢冒险发起进攻，干脆坐等美军的到来；美国人不急不忙的做着准备工作，不想冒冒失失的白流鲜血；何向东交抱着膀子冷眼旁观，巴不得德军给英国人和法国人以教训，在教训别人的同时德军也被削弱，那时候中国远征军才动手。 尚蒂伊城堡的会议就是这么一幅图画，反正，德军有足足的一个冬天准备进攻，法军也有足足的一个冬天准备防御。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何向东与参谋长张孝准看到法军将领似乎有“留”的意思，自觉的加快脚步出了会议室。 “参总，松坡在你的房间等候多时了。” “怎么不早说！松坡兄来这里就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看看那个会，纯粹浪费时间。哎，松坡有啥事儿？你们交情好，事先透露一下？” “这个”张孝准是不太赞成蔡锷此时离开指挥岗位回国去搞建设的，诚然，身为国家军人，一切以国家需要为重，个人利益为次。 蔡锷在法国目睹了西方强国发达的工业，亲眼看到战场上成千上万吨钢铁的消耗c比拼，又发现何向东已经培养出一支尚且合格的参谋队伍，各师的主官也任用得当，两场胜仗打下来，军心士气高涨，必胜的信心已经在十七万远征军和十四万华工中建立。 第二军司令官觉得法国战场上没有自己也能打胜仗，国内反而令人担心，特别是孱弱的工业经济基础和军工体系难以支撑起未来的大战略，需要加紧整备，需要一个胸中有大战略的人去掌控。 以前，蔡锷在这个问题上还曾对何向东生出疑心，此时已然大彻大悟，衷心地接受了“何向东的做法”。如今何向东领军在外，坐镇国内的段祺瑞c蒋作宾c杨正涛等人都不太重视军工，蒋廷梓地位太低，亟需有人主持其事。私下里，蔡锷已经与张孝准谈过，此次前来就是向何向东请命了。 “不好说？” “不是，参总，松坡这个人吧，有时候太过于清高，把名誉地位看得有些淡，他想。。回国了。”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何向东压根儿就没想到手下最信任的大将居然会在此时提出回国？嘶此次马尔梅松战役，何某人没有对第二军指手画脚吧？蔡松坡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在欧战名将的桂冠和国防基础工作之间，松坡选择后者。” 闻言，何向东的双眼眯缝起来，停住脚步手扶栏杆想了一会儿，说：“松坡兄胸怀大格局，闰农，你看松坡出任总参谋长如何？” “参总！”张孝准的情绪激动起来，他能从何向东的问话中看出对自己c对蔡锷的绝对信任来。 “我就不见松坡了，你告诉他，留在这里要准备打硬仗，回国更要担起重任。我给他的建议是领率第二军把明年春天的仗打过之后再回去，有时候，名声这个东西还是颇起作用的。不急，让他慢慢想，想好了，我再跟他见面。” 何向东独自在城堡的草坪上散步，三省吾身。 从1911年的六月来到这个世界上，六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如果没有蔡锷要求回国一事的刺激，何向东还真没想到需要抽出时间来好好的回顾c反省或者说总结一下。 十七万中国远征军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西线战场并不起眼，与德军两次交手的胜利虽然被法国人大肆宣扬，实际上在法军将领中反应并非那么的强烈。法军将领比普通人更了解战况和对手，与中国远征军交战的不是德军最精锐的预备队，而是久战疲惫c建制不全的“前沿守备部队”，按照德军一贯的做法，放在前沿的肯定是差劲儿的部队。中国远征军赢得两场胜利后，法军将领们看重的不是胜利本身，而是中国人在赢得胜利的过程中展露出来的“新战术”和战果中迥异于法军的“损益比”。 两千多比三万；八百多比一万三。 这些个数目字才是法军将领们关心的，也是法军底层官兵们看着眼红c腹诽，对他们的将领生出不满的因素之一。阿方索少将说，中官是最珍惜士兵生命的军官。评语是正面的褒奖，也是负面的在中国远征军和法军的高层交流中增加障碍。 刚才的会议上，仅有少数法军将领对何向东的目光报以善意的回应，这一事实足以说明何某人在法军高级将领中的“人缘”还不如刚来法国的那段时间。 十七万中国远征军要在西线战场上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为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又不能丧失的指挥权，由此何向东选择抱福煦的“细腿”，却也不能与贝当搞僵了关系，现在这种状况必须加以改变！ 冷静的想到自己的第一个错误之后，何向东开始从“自我陶醉”的成就中逐渐摆脱出来，更加深刻的反思过去。 审视缔造远征军和国防军的每一步，从国家实力c社会面貌c产业基础到高层的政治结构，何向东发现自己实在过于乐观也过于的相信黎元洪c段祺瑞和冯国璋了。今日的强军，乃是何向东从鄂东革命军时期就抓权c抓军训c抓军官教育的结果，而今何某人领着十七万人在外征战，等于是脱离了国家权力的核心，一直被他压制着c着力化解的一系列矛盾会否激化？ 黄兴去年十月末病故时得到风光的国葬，大总统黎元洪追授黄兴为元帅，与已故大总统袁世凯一般待遇。可是，黎元洪c段祺瑞对孙文却不闻不问，把何向东“请孙先生继续督办全国铁路”的建议抛诸脑后，必然引起追随孙先生多年，视孙先生为革命领导者的一部分不满。 何向东为何能避免内战？为何能快速缔造出国防军？ 实际上，他在北洋军和革命军之间走了一条中间路线，并通过战争的手段把中间路线扩大到融合两方的程度。1917年末，何向东的融合其实远远没有完成，段祺瑞c冯国璋身居高位，在故旧亲友的关系下北洋体系仍然存在。没有何向东，黎元洪压不住二人，而黎元洪本身也不愿意孙先生回来，成为大总统宝座的有力竞争者。 何向东麾下有一大批“国民党军系”将领，蒋作宾以常务次长坐镇总参谋部，蓝天蔚以中央军区副司令官出镇山东，冷遹任第四师师长，蔡济民接任国防部军政总监部长以前，何向东通过黄兴c通过上海办事处夏建民与孙先生多有书信来往，自从踏上法兰西大地之后，书信交流就戛然而止！ 就算孙先生甘愿在野，他身边的一大群人也绝不甘心，肯定会推动着孙先生逐渐的走到“不容孙”的北京政府对立面上去。以今日北京政府与各国的交情和战争时期各国的顾忌，还有中华革命党与日本国民党的渊源，何向东能不生出一些担心来？ 何某人行事的手法不是没有漏洞，只是别人摄于他的军力和动员民众的能力而不愿意揭破而已。民先会的存在和中央政府明令禁制党派活动干扰选举之间就是矛盾；国防军中大部分初c中级指挥职务与民先会身份挂钩；远征军中几乎就是清一色的民先会！ 依靠超卓的军事能力和民先会组织，何向东把控了军权甚至部分财权c政权，就难怪连蔡锷都要生出“何某独裁”的担心了。 除了政治利益关系尚未理顺之外，经济方面也有顾虑。何向东一手弄出《战略物资输出许可证》制度，他在北京坐镇时没有问题，如今蒋作宾能否抵挡住多方的压力，保证这个制度不走形？工商部c战略委员会能否继续对“盲目投资”采取政策c金融限制？ 你说是盲目投资，人家眼里看着的却是大把的利益啊！经济利益驱使下的力量是无可估量的。 屈指算来，出国参战已近一年，这一年时间里，国内没有重大人事变动，也没有能够牵动既定战略的大事发生，一切似乎都沿着何某人划定的道路在前进。可是，在尚蒂伊城堡的草坪上转着圈子的何向东却越想越担心，总觉得一股子自己未能触摸到的暗流正在涌动着，待机喷薄。 何向东只有一个，没有孙猴子的分身术，不能一半在法国统军作战，一半坐镇北京压制各方势力，融合各方矛盾。他必须尽快的作出选择，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参战，建功，立威，配合战后谈判特别是在苏俄问题上的“协约国决议”。参战目的尚未达成，苦战c恶战就在明年开春之时。十七万远征军和十四万华工比刚刚来到法国时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在这个问题上何向东敢拍打着胸膛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蔡锷想要回去，是真的出于国家战略利益的思考，还是感觉到在何向东的铁翼下“没有前途”？ 如果是前者，何向东会心甘情愿让出总参谋长一职，把整个战略全盘托付给蔡锷；如果是后者，那操蛋的历史书也真是骗死人不偿命，何某人也看走眼喽！ 草坪的另一面行来两个深绿灰色的身影，其中一个远远站定，另一个稍显清瘦的大步朝何向东走来。 ps，今日保底两更，争取能三更，第二更稍晚一些。 正文 第394章 【总预备队】 1917年12月初，康布雷战役进入尾声，德军调集了十六个预备队师对突入阵线的十个英军师发起反击，试图合围突入康布雷的英军。在这次反击作战中，德军大胆尝试以“校正射击法”的炮火急袭与徐进弹幕配合，并以航空兵对地突击战术协同步兵作战。 英军被俘九千人，损失七百六十一挺机枪，一百四十八门火炮和一个旅的坦克（一百辆），于12月5日被迫撤出马尔库恩——布尔隆森林的突出部，德军的合围未能取得更多战果。 “德军增强了！”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元帅把这一消息带到尚蒂伊城堡，带进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会场。 协约国驻圣彼得堡的代表们也发回消息，苏维埃俄国已经决定与德国单独媾和，甚至提供了苏俄出席和谈的代表名单，有越飞c加米涅夫c卡拉汉等人；德国出席会议的很可能是外交部长屈尔曼和东线德军参谋长霍夫曼将军，还有奥匈帝国外交大臣切尔宁c土耳其帝国首相帕夏和保加利亚的政府部长夫。 如此详细的报告证明俄德和谈的确实存在，西线德军增强的反击能力也证明了这一点——俄国彻底退出战争了。 失去俄国虚弱而庞大的陆军，协约国家与中欧同盟的力量对比在美军还无法投入作战之前，发生逆转。先前意大利战线的危局把“逆转”的后果演示的清清楚楚，协约国家将面对德奥联军在西线或者南线的大举反攻，协约国家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像俄国那样的伙伴。 何向东与蔡锷充分沟通之后，第二军司令官接受了总司令的建议，留任到1918年春夏之交。随后，何向东就被法军参谋总长福煦上将拉到凡尔赛，陷入移到此处召开的“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文山会海之中。 会议要解决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如何进行1918年的战争？ 法国总理克列蒙梭当然把全部注意力投放在法国战场上，但是他首先要解决总参谋长和总司令之间的意见分歧，以免统帅部因此分裂。 法军和英军的统帅部得出相同的结论，他们认为在俄国退出战争之后，德军将在西线集中超过两百个师的优势兵力发起进攻，奥军会增强在南线对意大利和塞尔维亚c希腊的压力。此时，西线战场上的协约国家军队只有一百七十七个师，在德军的优势兵力下，法军总司令贝当上将提出“待机战术”，实质就是专事防御，挡住德军的进攻并等待美军主力的到达。 福煦同意贝当“在美军没有投入或者替换出大量法军之前，1918年西线战事以防御为主”，却坚决反对贝当和黑格的“消极防御c不作为防御c单纯防御”。要求在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议的基础上成立执行会议，组建c掌握一支不少于三十个师的总预备队，用于在西线或者意大利投入反击，把消极防御变为积极防御，打乱德军的进攻计划，确保战事能够支撑到美军主力到达。 福煦的提议最初得到法国总理克列蒙梭和军事委员会委员魏刚（法国）c威尔逊（英国）c卡尔多纳（意大利）c布利斯（美国陆军参谋长）以及何向东的支持。 黑格和贝当都很清楚，福煦的总预备队一旦组建成功，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部就会成为现实，因此二人达成默契，寻找各种借口，迟迟不交出用于组建总预备队的部队以及相应的火炮c飞机，甚至于连提供一份象征性c应付性的抽调部队名录也被二人拒绝。 福煦与贝当的扯皮几乎占据了会议的大半时间。 英国首相劳合乔治担当了一个搅局者的角色，他提出在西线防御的同时，把击败土耳其，首先迫使这个国家退出战争作为1918年的重要战略，主要由英军在巴勒斯坦的艾伦比军团承担该作战任务。 英国首相的外行建议就连英国参谋总长罗伯逊将军也表示坚决发对，罗伯逊认为：就算英国人击败土耳其，如果在西线战败，那在土耳其的胜利将远远无法抵消在法国的失败。 克列蒙梭私下里与何向东说：“英国人主张在中c近东投入力量，那是因为两个原因。第一，击败土耳其就能攫取土耳其在中c近东的领地，扩大英帝国的版图；第二，英国人打算从黑海和高加索出兵干涉苏俄。除此之外，实在难以想象首相阁下提出如此荒唐建议的理由。” 最高军事委员会在凡尔赛会议做出的决定是：英国可以在巴勒斯坦行动，但是不能从西线和意大利战线抽调一兵一卒；西线的战略以福煦的“积极防御”为实施准则，为此积极筹组预备队（包括九个法国师c七个英国师c七个中国师和七个意大利师）。 会议结束后，被选举为执行会议主席c掌握三十个预备队师c看似取得全面胜利的福煦是沮丧的，他在第一时间邀请何向东共进晚餐，并充分尊重中国将军的习惯——吃饭不说话。 饭后，就着一杯茶和一杯咖啡，沮丧的福煦把何向东当做诉苦的对象，因为他的总预备队真正能够落实的只有何向东上将的七个师。 “贝当和黑格不会理睬执行会议的命令，我已经从他们的脸上看到这个结果。何，如果德军发起进攻，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同时得到我和贝当的作战要求，你会作何选择？” 参加会议之前，何向东还曾反省自己与贝当的关系闹得太僵，而在会议上，贝当的单纯防御c消极防御思想受到大多数人的批评，何向东也选择支持福煦的积极防御战略，把与贝当的距离进一步拉开。如今，私底下的福煦提出这样的问题，实际上是想彻底的把中国远征军捆绑自己谋求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的战车上。 老天爷太小气了，在很多时候都不会给人以两种选择的机会。面对目光殷切的福煦，面对这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何某人该当如何作答呢？ 耍滑头？那是不行的！此时耍滑头就等于在得罪贝当之后再疏远与福煦的关系，搞得里外不是人！ 答应听从福煦的要求，那就等于把中国远征军纳入总预备队中，而总预备队也只有中国远征军的七个师！如果贝当因此怀恨，对中国远征军的装备c补给稍微的弄一点手脚，那会很难受的。毕竟，贝当才是掌握法军实际指挥权的总司令，而在担任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官之前，福煦不过是法国总统和总理的军事幕僚长而已。 “我需要一个单独的装备和补给体系，满足这个要求，中国远征军就是执行会议的总预备队力量。” “唔”福煦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尽力在蒂埃里堡筹备一个补给兵站，在完成这个工作之后，我希望得到你的七个师。” 福煦的为人与贝当处事方式略有不同。贝当指使或者纵容德斯佩雷“偷走”中国远征军的荣誉，却又在法国政府的危机中由老虎总理加倍还了回来；福煦偏好公平的交易，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并不介意授意控制在参谋总部的法军宣传机构“为中国人张目”。 实际上，福煦比贝当还年长几岁，偏偏给何向东一个“他比贝当年轻c比贝当好相处”的感觉。 “福煦将军，其实我是耍了一个花招，在你得到法军预备队师之前，凡尔赛这次会议上给你的授权等同于无。当你手中只有七个中国师的时候，你会发现这股力量很单薄，根本无法起到总预备队的作用。所以，就算你在蒂埃里城堡建立了中国远征军的专用兵站，等到德军进攻时，你一样会发现根本无法用七个师来达到任何的战略目的。” “何，你是一个坦诚的人，不像贝当那般执拗又老狐狸。” “呵呵。”何向东笑了，不是因为福煦夸赞自己的人品好，而是福煦居然也称贝当为老狐狸。“他（贝当）会失败的！” “噢？”福煦瞪大眼睛望着何向东。 “当敌我兵力相当时，在地域狭窄的西线战场上，任何地方出现突破口都会得到两翼的增援，很快堵住突破口。这是1914年到1917年的西线战场常态。可是1918年有所不同，德军将首次在兵力上占据优势，德军攻击已经可以预期，但是，如果德军把突破口选择在克罗齐尔——拉斐尔一线，给英军造成德军要夺取海峡沿岸的印象，给法军造成德军要进攻巴黎的印象，会有何结果？” 福煦脸色沉凝，眼中却射出一丝异样的神采来。 何向东继续说道：“英军会向北部战区收缩，确保新港c敦刻尔克一线港口，也就是保证英军的补给线和后路。法军会首先确保巴黎的防卫力量，其次才考虑增援英军，对吗？” 福煦避开了直接回答问题：“贝当会作出这样的选择，我了解他。” “在德军强大的进攻压力下，英军向西后退，法军向南后退，英军和法军之间将出现一个空挡，这个空挡就是福煦将军登上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宝座的垫脚石。” 福煦迅速理会到何向东的意思，却仍有顾虑，忙连声问道：“巴黎！巴黎怎么办？” “德军进攻取得突破时，福煦将军可以用增援英军或者法第一c第三集团军的理由，把你仅有的总预备队从蒂埃里堡——乌希堡一线调到瓦兹河西岸。” 说完，何向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古怪的加奶红茶。 正文 第395章 【战略大危机】 在索姆河战役中担任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福煦上将明白：何向东的假设与即将发生的事实恐怕不会相差太远。 贝当和黑格用防御的思想和眼光去打量德军，去看待去年2月德军的大撤退，以及在1917年几乎全年时间里，德军在西线的防御态势，作出相同的单纯防御决断倒也正常。 换个进攻的思想来看待这一系列问题的话，德军放弃的地方就是德军发起新进攻的地方。曾经占有这些地方的德军能够在撤退时做到“焦土”化，让跟进来的英军和法军在一段时间内根本就无法作战，因为没有饮用水源c没有可以就地征集的防御工事材料c没有一粒粮食，一切都要从后方运来。既然德军有大把时间搞焦土化，就肯定有更多时间组织测地作进攻准备！ 如果在1918年元旦过后，作为法军高级将领的福煦还没有理解“不经试射的炮火急袭”是效果最好的炮击方式，而不经试射的秘诀就在于炮兵测地准备工作和前观纠偏这些似乎是中国远征军带来的新战法的话，那他也就没资格坐在参谋总长的位置上了。 炮兵轰击，步兵占领。几乎每个法军将领都信奉这一条，但是在此时此刻，福煦发现德军也做好的炮兵轰击后让步兵突进的准备。 中国上将关于德军将要发起进攻的地段，法国上将没有一丁点的异议。当然，从别的角度来看这个进攻地点选择的战术甚至战略意义，可以得出诸如“分割英军和法军”，“打击两军结合部的软肋”，“先把英军赶出大陆，失去英军的法军将无法面对德军”，“择机向南进攻巴黎”等等许多说辞。 从克罗齐尔到拉斐尔，七十公里的正面，德军要发起进攻就意味着至少要集中六十五个师以上的兵力。对德军可望的两百个师来说，六十五个师完全可能拿得出手来，那么，贝当和黑格能否抵挡呢？何向东的判断是——贝当要失败！ 法军参谋总长很清楚前线军力的布势，在何上将指出的德军进攻当面上，无论是法军还是英军都不够坚强，因为在这个地段上，黑格和贝当都没有预备队！ 英国人连续发起梅森c帕尚代尔c康布雷战役，在把德军注意力吸引过去的同时没有取得多少战果，还把自己的预备队几乎都搭了进去。造成在克罗齐尔以南（东）的英第三c第五集团军兵力空虚，除了前沿配置的兵力之外几乎没有一个预备队！ 法军的情况稍好一些，经过凡尔登的外围战役和马尔梅松战役，士气恢复，兵力相对集中，问题在于——一旦德军突破英军防线作出继续向南进攻巴黎的态势，贝当会作何决定？ 贝当肯定会选择保护巴黎，也不管德军是否“虚晃一枪”。如此，法军和英军之间就出现一个大口子，这个大口子是“协约国家军队配合不力”最有力的证明，比福煦磨破嘴皮子，浪费口水花子说一百年还管用。口子一出现，协约国家政治c军事领导人就不得不任命一位总司令官了。 福煦准备欣然接受何向东提出的“垫脚石”，但是在他的双脚踏上去之前必须想清楚c问清楚，何向东需要什么？自己上任之后又如何堵住口子？解决德军对巴黎或者对海峡的威胁？ “何，如果你是（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官，会如何应对这一局面？” 何向东见福煦认可了自己的判断，心中大定。这个人情对福煦来说简直就是”比老天爷能给的最大人情还大三分”，如果实现的话，几乎就是何向东一手把福煦推上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官的位置上，那，那个怎么说来着？再造之恩！登上宝座自然要拿本事出来堵住缺口，挽回战局，嗯。这个简单！鲁登道夫纵然厉害，可他免不了会落入何某人的算计之中。这个算计从默兹河西岸战役开始布势到现在，哼哼，恐怕现在的鲁登道夫也想不到会在进攻发起之后获得“重大突破”吧？ “费迪南。”何向东直呼福煦的名字，福煦稍微一愣后展开微笑，在他的世界里，直呼名字也是亲近的意思。“贝当给我指定的乌希堡——蒂埃里堡地区没有铁路交通，这是一个令人非常头疼的问题。一旦德军突破，如何把十七万中国远征军快速运到瓦兹河西岸地区，在阿夫勒河南岸建立阵地，挡住向巴黎进攻的德军？如果，三月中旬到四月初这段时间里，苏瓦松车站停车场恰好有三十节左右的空车厢，而铁路调度又能保证苏瓦松到巴黎，巴黎到亚眠的畅通，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福煦明白快速调动七个中国师的意义，但是挡住德军和击退德军，似乎是两个概念。 何向东的目光左右一扫，看到福煦的房间里恰好摆着一个油画架，架子上没有画框和画布，却是一幅法国北部地区的彩印地形图。在这个时代，彩印地形图可是罕见的物事儿！ 起身把画架搬过来，何向东用调羹的柄指点道：“如果德军将在春天拥有两百个师的估计没有错误的话，我们就不能把目光仅限于德军用六十到七十个师在克罗齐尔——拉斐尔一线的进攻。还得全面判断德军1918年的战略企图，猜测兴登堡和鲁登道夫手中其他兵力会作用场？有了全局的判断之后，可能德军在这一线突破并非一件坏事儿，而能为我们创造出一个大量歼灭德军的良机。当然，是在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福煦将军的指挥下！” 尼玛，最后一个大马屁拍得福煦何等的舒服啊！ 何向东似乎浑然不觉福煦的目光和神色变化一般，继续担任法军统帅部参谋长的参谋角色。 “如果我是鲁登道夫，会在克罗齐尔——拉斐尔一线发起进攻之前，先以一个集团军在康布雷北面发起一个小规模的进攻，以消除c合围英军在康布雷的突出部为目的，把克罗齐尔以南原本就很虚弱的英国第五集团军预备队进一步调向康布雷侧后，确保海峡方向。而后再发起正面大进攻！如此，我可以担保英军将被击退，一旦第五集团军被击退，其侧邻的第四集团军左翼就失去掩护，稍微稍加侧翼的压力就会撤退。当英军第四c第五集团军撤退时，法军第一集团军的侧翼就遭到威胁，德军正面就冲着亚眠而去了。德军夺取亚眠就能切断英c法两军的直接联系和可能的战役配合，向北可以进攻英军，压迫其退回海峡那一边；向南可以进攻巴黎。无论鲁登道夫是有意还是无意，达到这样的战略态势，他就无愧于战术大师的称号。” 福煦耐心的听着，何向东阐述的这些还是在说“危机”，没有提及解决之道。 “鲁登道夫还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是误导贝当，使德军在英军防线取得突破的同时，贝当不能立即增援英军；在出现大缺口时，贝当更不会增援英军，而以确保巴黎为主。如何做呢？在爱莱特河——兰斯一线发起进攻，至少是准备发起进攻。” 逻辑圆范了！鲁登道夫的思路似乎完全袒露在福煦眼前。 “当正面德军获得突破，又被中国远征军阻挡在阿夫勒河北岸之后，突破的德军实际就形成了一个凹陷在协约国家军队阵线上的巨大突出部，必须考虑到英军从阿拉斯，法军从贡比涅发起对向进攻的威胁。此时，鲁登道夫在爱莱特河——兰斯准备的攻势就从迷惑贝当的假象变为实实在在的一击！同样，从爱莱特河到埃纳河一线是德军主动放弃的，主动放弃！” 福煦能够理解何向东强调“主动放弃”的真意——德军在主动放弃的地区发起进攻时，将具有炮兵和步炮协同的战术优势，获得较大突破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德军突破爱莱特河c埃纳河，与西侧左翼的突破集群形成齐头并进的态势，这才是最大的危机。两百个德军师，鲁登道夫有实力这么做，一旦做成，巴黎就几乎在他的眼皮底下了。” 什么叫“危机公关”，“危机销售”，何向东在福煦面前做的这一套把戏，这一套看似逻辑严密的分析，就是！如果此时此刻此地不仅仅有两位协约国家军队上将和一名翻译，还有一位德军上将鲁登道夫的话，那么鲁登道夫听何向东如此吹嘘德军的战略，无疑会脸红的。 1917年11月11日，德军统帅部在蒙斯召开的参谋长会议上，仅仅确定了实施鲁登道夫将军规划的三次进攻“连环拳”计划。即，首先消除康布雷突出部；其次以极大兵力发起对英军c法军的切割攻势作战；最后从爱莱特河北岸向埃纳河进攻。三个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德军放弃地区。 战术大师就是战术大师，他不是战略大家，还没有看到连环拳打出之后的强悍威力，自然也没有充分为下一步出拳作准备。如同英军在康布雷作出战役突破时，黑格元帅没有预备队投入一般，战术大师鲁登道夫想要得到战略的结果，规划的却只是1918年德军春季进攻战役，而非真正的战略计划。 何向东也曾想，如果德军把发起埃纳河攻势的预备队派到皮卡尔迪去，英国人会不会提前来一次“敦刻尔克大撤退”呢？ 切！别胡思乱想了，看看，人家福煦将军已经“危机深重”了，还等下药的某人给他解药呢！ 那，咱们就说一说“战略大反攻”吧！ 正文 第396章 【两个人的推演】 说到反攻，何向东最来劲，最上心。 他狡猾的通过“献计献策”把中国远征军摆放在战略预备队的位置上，可以避免被德军以强大火力和兵力的进攻打击，又能在德军冲击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时，在巴黎以北地区打象征性的c“保卫巴黎”的阻击战。如此，在这场大战最关键的转折时刻，养精蓄锐的中国远征军恰好出现在最应该出现c备受世人瞩目的转折点上，一旦协约国家军队转入大反攻，攻城略地泻千里的“重担”就落在十七万官兵身上了。 防御？进攻？ 何向东与福煦的共同点是热衷于进攻，即便处于战略防御阶段的时候也要以积极的进攻来调整战略态势。略有不同的是，何向东似乎更善于组织部队打防御反击和进攻作战，默兹河西岸战役和马尔梅松战役就是例证。 “某某将军率部队守住了某处。” “某某将军率部队攻占了某处。” 从战争的不同阶段和军队所承担的不同战役任务而言，坚守某地和攻占某地之间，可能坚守某地对战略胜利的贡献要大的多，而这种判断只存在于军事专家们的脑子里，人们甚至政府都情愿把褒奖之词送给那些攻城略地者。一如贝当守住了凡尔登，而尼维尔只是在贝当守住凡尔登的大战役中收复了杜奥蒙炮台，地位就一跃而上，超过顶头上司贝当成为法军总司令。 中国远征军要当的不是浴血死守某地的“无名英雄”，而是替法兰西人民保卫首都，收复大片失地，彻底把德军撵出法国，成为协约国家军队中最耀眼的明星！如此，中国才能在战后收获想要的东西。 想归想，做起来还是颇困难的，首先还得把何某人的心思化入给福煦的战略反攻想定之中。 “防御——反击，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在防御作战期间调整态势，集结预备队，寻找机会，而后出手一击建功。这一期间，我们要做到三点，第一，确保缺口够大，大到足以引起英法两国首脑的极度担心，把拯救战局的希望寄托到福煦将军身上。第二，七个师的部队要调到阻击战线上，最少需要两天到三天的时间，两天到三天之内，德军能突进多远？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再具体论证，给出一个最接近的估计值作为参考。第三，预备队的集结数量和反攻发起的时间c地点，这里，贡比涅森林。” “什么？不可能！”福煦看到何向东手里银色的调羹指向贡比涅森林时，差一点跳将起来。他能理解贝当的消极防御挡不住德军的大举进攻，能理解英军和法军各自的战略侧重不同而出现配合失误，也能理解德军先发起皮卡尔迪攻势再发起埃纳河攻势的意义，但是，他不相信德军能从拉斐尔打到贡比涅，从拉昂打过埃纳河甚至抵达马恩河。 毕竟，那是“划时代”的六十公里以上纵深突破。大战打了三年多时间，没有谁能在西线完成这样的突破。 何向东料到福煦的反应，笑道：“所以，我说需要具体的论证。” 如何论证？福煦没有说话，他的眼神道出了心声。 “在整条战线上，敌我双方的设防纵深都在六公里到十公里之间。” 何向东说了一句，停下来，看到福煦点头承认之后，继续说道：“我们在马尔梅松战役中实现了炮火全纵深打击c重点覆盖的战法，在此种战法面前，六公里到十公里的战役纵深内最少六道堑壕，实际上只能看做为一道堑壕。德军在康布雷战役的反击阶段也开始尝试此种战法，势必在春季攻势中施展出来。在全纵深的炮火打击掩护下，步兵可以编组波次进攻，一次性拿下三条乃至全部堑壕，击穿战役防御纵深。一旦德军实现全纵深进攻，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直到协约国家军队的预备队在他们前方某处紧急构造出一条新防线来。全纵深突破一旦形成，德军的推进速度就会加快到起后勤补给能力的最大程度。六十公里，三天到五天之内，我不知道鲁登道夫有没有这个把握，反正，我有。” 福煦皱起眉头说：“何，我们还需要考虑德军的资源水平能支撑起多大规模？多长时间的高强度作战？” 何向东会错了意，以为福煦对自己提出的反击没有信心，乃反问道：“今年耗光他，他就在今年战败，难道将军不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福煦的意思其实就是根据法国的工业能力和资源水平来衡量德国的，法军无法支持全军在整条战线上出击需要的炮弹c粮秣c车辆恐怕在当今世界上，碰上如欧战西线这样的消耗战，谁也无法长期承担起如此巨量的消耗。一场进攻战役，没有十万吨左右的炮弹作为支撑是难以谋求突破的。德军连续发起三场甚至更多的进攻，如果攻势被遏制，德军就将难以为继，很可能连守卫阵线的弹药都不够。“说一句朋友之间才说的话，如果不是美国的加入，我都想谋求一个没有胜利者的和平了。” “呵呵，公理必将战胜强权。”何向东和善的笑了笑，站在福煦的立场上，恐怕事实就是如此吧。 法国几乎耗尽了人力资源，法国政府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破产，法国人已经难以承受起又一个三年的c漫无止境的战争。那些主张谋求没有胜利者和平的法国人又何尝不爱他们的法国呢？ 想想在以前那个世界，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蹭了战胜国风光的中国宣称“公理战胜强权”，结果却是再一次被“化身为公理的强权”出卖得干干净净。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公理存在吗？何向东有些拿不准，他认为把自己献祭给民族复兴c国家强盛就是公理，谁挡他的道他就灭了谁，灭了之后还要给挡道的人冠以“该死的贼”的帽子。这个，算不算公理呢？ 说起来，法国和德国的“仇恨”其实就是法国欺负处于分裂中的德意志民族而引发的，从拿破仑一世到他的侄儿，法国以整然的力量对付德意志松散的邦联，直到普鲁士逆流而上，在普法战争中击败控制欧洲大陆的法国，才统一了德国。 走神了，走神了，现在不说公正c公理这些东西的时候。 福煦没有发现何向东的走神，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被何向东说服了，承认了德军一旦学会中国人战术，就将具备“全纵深突破”的能力，是可以一致性突破当前堑壕防线的，也就能达到六十公里纵深的大突破。 看着地图上一片绿色的贡比涅森林，他已经在出神的设想把预备队集中到森林里或者边缘地区，而后从这里发起对突入德军的反击了。 贡比涅森林是一个通俗的称呼，泛指南起马恩河北岸，西到瓦兹河两岸，北到爱莱特河，东到兰斯附近的，被铁路c公路和城镇分割成好几块的森林区。在森林区的各个城镇，又以城镇名称呼当地的森林。比如贡比涅森林，又比如维莱科特雷森林，还有贝克——奥森林等等。 “贡比涅，将是这次大战中具有特殊c重大意义的地点。” “。”何向东无语了，他清楚的记得历史书上说，福煦是在贡比涅森林里的总统火车会议室里接收德军战败投降书的。难不成没有何某人的出现，历史一样会如此发展，那自己建议把贡比涅作为一个转折地，是历史的巧合吗？妈蛋，怎么今天老走神呢？！ “胜利来自于大量歼敌，要大量歼敌就需要足够的预备队，在贡比涅集结的预备队数量决定歼敌数量。福煦将军，在德军没有突破之前，贝当不会交出一兵一卒的预备队，我个人认为，你可以与美国远征军总司令潘兴将军谈一谈，兴许可以得到美军的支持，哪怕几个师在巴黎北面的瓦兹河两岸待机也好。” “美国人？”福煦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摇头道：“我们已经指望他们九个月了，可直到目前为止，一个美国兵都没有派上前线。潘兴将军c布利斯将军（美国陆军参谋长）都一再强调，美军要经过全部的训练之后才能作战。按照他们的进度，能够在今年五月以后得到美国五个师的支援就是万幸了。” 何向东手中的调羹在彩印地形图上移动，停留在塞纳河与瓦兹河的合流处，也就是尚蒂伊城堡南边大约五公里的地方。 “美军会陆续c大量开到法国，把他们其中一部分的军营和训练基地安排在这里，嗯，距离前沿大约八十五公里的地区，很合理嘛。将军，现在德军还没有发起进攻，即便发起进攻，也没有谁能肯定德军会突破到六十公里以上的纵深，对吧？” 福煦恰好也抛开“对局推演结果”而重新打量尚在北方很远处的战线，何向东说的话，正正的说到法军参谋总长的心坎上。嗯，届时，美军就算还没有完成战前训练计划，也必须c肯定要与德军面对面了。 美国人的血是血，法国人的血难道就不是血吗？ 正文 第397章 【消灭预备队】 离开凡尔赛之前，何向东以万分的诚挚邀请法国总理兼陆军部长克列蒙梭c法军参谋总长福煦c预备队司令官法约尔将军和美国陆军参谋长布利斯中将c美国远征军参谋部作战处长哈伯德少校等人，于2月20日莅临瓦兹河畔的贡比涅车站，观阅一场坦克突击和步兵反坦克作战的“战术试验”演习。 在福煦的极力鼓动下，克列蒙梭慨然应邀，并准备提前出发，把这一次出行扩大为对前线后方地区的巡视。 打着准备演习的旗号，中国远征军装甲师奉命从乌希堡移驻贡比涅，师属工兵营由华工第14营协助，在贡比涅市区北面大约三点七公里处的小河南岸构筑防御工事。坦克一团c二团和机步团c摩步团c炮兵团各部相继展开演习前的大集训，强化炮火掩护下的坦克突击和步兵跟随作战，以及反坦克战术c战法。 法国的冬天，每每要到二月初才是最冷的时候。 法国坦克，法国的油料，法国的补给，法国的土地上，训练中国的装甲兵，这门生意是如此的划算，官兵们对冰天雪地中执行演习任务毫无怨言，完全按照总司令部拟定的演习方案铺开训练。 工事构筑一板一眼，工兵c华工和步兵齐心合力，工程机械cc镐锹一起上阵，很快就在河沟南面构筑了两道正面宽度为1000余米的堑壕工事，并在左翼挖掘了众多的单兵掩体，右翼是瓦兹河，河对面是贡比涅森林，该处防御不列入考虑之中。 全师一百零八辆中型c轻型坦克每天摩托时间最少四个小时；每辆卡车的摩托时间长达十个小时。若非头顶时不时有德军最新的戈塔式夜间轰炸机的威胁，就算半夜三更，官兵们也恨不得开着车灯训练，尽量的培养更多的驾驶员和战车兵，也尽量的在训练中“出情况”，培养一批坦克c汽车维修技术军士。 炮兵团在正常炮操的同时，各连指挥班分片包干，忙着测绘“敌军来袭”的北岸地形，把法军提供的地图进一步完善。充足的时间让每个炮连甚至每一炮的放列c预定轰击区域c地图坐标方位和参照物都紧密结合起来，从团长章斌到炮手，无不想着趁这个演习的机会露一手，从此不再旁观兄弟部队打仗。 别说装甲师一万六千官兵们不知情，就连总司令部制定演习方案的作战主任参谋张少雄上校也不知情。 除了何向东c张孝准c蔡锷c殷承獻之外，就只有法军参谋总长福煦知道——所谓演习不过是从贝当那里把装甲师调出来，并瞒过可能存在的德军间谍，提前在贡比涅北面构筑阻击阵地而已。 演习准备热火朝天，何向东却接到福煦的电话，克列蒙梭总理和中国特使陆徵祥邀请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一同视察法第六集团军在谢曼德达姆山脊的防线，并祭奠去年四月在那里献身的法军官兵。之后，老虎总理就会转道贡比涅观看演习。 1918年2月6日，苏瓦松，法第六集团军司令部。 贝当从尚蒂伊城堡匆匆赶来与克列蒙梭会合，通报“德军正在大量向西线集结”，一场军事会议由此召开。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贝当亲自担任向总理讲解战局的任务，站在巨幅地图前的第一句话就让老虎总理c陆徵祥以及中c法两军将领的脸色沉凝起来，贝当似乎很满足于这种气氛，用同样沉凝的语气说：“军事情报局库安特上校提供的最新报告显示，德军从12月到2月，整个冬天都在从东线向西线调兵，初步估算德军目前在西线的总兵力从去年的二百七十万增加到四百万。” 四百万德军，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此前，法军统帅部曾于1917年11月提出报告，估计德军会从东线抽调大部分力量到西线，届时西线的德军总数会在四百五十万左右，而且还可能会有一些奥匈军队。结果却是四百万，少了的五十万在哪里呢？听说苏俄正在与中欧同盟谈判，估计那五十万德军正在谈判的同时加紧向苏俄发起进攻吧？ “根据无线电监听和敌后间谍的报告，德军在西线新增五个集团军级单位，目前，从海边到瑞士边境，德军依次为王储集团军群，辖第4c6c17c2四个集团军约八十多个师，配置在海峡到圣康坦一线；皇太子集团军群辖第18c7c1c3四个集团军约六十个师，配置在圣康坦到阿尔贡之间；加尔维茨集群辖第5集团军和c集群，约二十四个师，配置在阿尔贡到摩泽尔之间；公爵集团军群辖第19集团军和acb集群约二十六个师，在摩泽尔到瑞士边境。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德军大大增强海峡到圣康坦一线兵力，黑格元帅和阿尔贝国王对此表示极大的忧虑，请求法军最少再抽调三个师到海峡方向。” 协约国家的军事情报工作远比德国优秀，难以计数的专业间谍或者临时间谍可谓无孔不入。新一年的战局还没有开打，德军的配置情况就基本掌握在敌人手里，若非德军素质比英法军队优秀，若非德军将领善于利用预备队和新战术依然无法改变战略态势。 何向东不禁想，协约国家军队的情况是否也被德军掌握了呢？恐怕，德国人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早在十年前，法队就以“德雷福斯案件”掀起一场运动，趁机肃清在军队内部的德国间谍。最终查明，引发了这一场“大清洗”的c可怜的德雷福斯上尉却不是间谍，而从那时候起，为德雷福斯上尉伸冤，与法队打官司的律师克列蒙梭就出现在法国政坛。 此时此刻，听着贝当说解间谍资料，旁边坐着靠德雷福斯案件起家的老虎总理，何向东觉得颇具戏剧性。 “我方总兵力为五百万人，从海峡到瑞士边境分别为比利时集团军辖十二个步兵师（其中六个法国师），一个骑兵师，据守海峡到伊普雷；英国远征军第5c第4c第3c第1c第2集团军六十个步兵师和三个骑兵师，在伊普雷到圣康坦一线，黑格元帅保证在四月以前，英国将从本土再度抽调部队增强第4集团军。我军总数为一百一十个师，包括中国远征军七个师和美军四个师，分布在从圣康坦到法瑞边界地区。目前，我军编成内的四个美军师还无法投入作战，中国远征军作为北方集团军群预备队，法约尔将军的预备队军作为东方集团军群的预备队，总数为13个步兵师和6个骑兵师。” 克列蒙梭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何向东看着贝当的脸色变化连猜带蒙，理解为：德军师普遍没有满员，说明战争就快结束了。 果真，贝当缓缓摇头说：“总理阁下，德军很强大，在整个冬天都在进行战术训练，侦察航空兵从空中就可以看到训练的规模很大，一般就在阵地后方大约十公里的地区进行。因为距离较远，我军炮火无法对其实施干扰射击。” “贝当将军，你将如何应对阿尔贝国王的请求？”克列蒙梭故意忽略了黑格元帅。 “这个”贝当的目光从总理的脸上转到何向东的脸上。 “总司令。”福煦急忙起身说道：“中国远征军在战前只接受过法语训练，与英军配合多有不便。而且，阿尔贝国王和黑格元帅要求三个师的增援，法国政府与中国政府有协定，中国远征军不可分割使用，并保持绝对的指挥体系。” “噢，啊。”贝当喃喃的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单音，脸上突然浮出微笑，意味深长的盯了何向东一眼，又看着福煦说：“我只是在想，中国远征军三个师可以接替第六集团军的同等数量部队进入第一线，替换出三个师的法军增援海峡地区。这个要求，想必何将军不会拒绝吧？” 何向东已经能听懂大半了，却故意转身问唐宝潮少将，唐宝潮小声翻译的同时，看到总司令的目光越过自己看向一旁的福煦，心中了然的他干脆说的又慢又拖沓，足足花了五六分钟时间才把贝当的意思“解释”清楚。 “请问贝当将军阁下，在尚蒂伊城堡会议和凡尔赛会议中确定，1918年的战略是防御战略，防御作战，敌军主攻方向未定之时，把预备队压到一线去，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吧？” 何向东说完，唐宝潮翻译的很大声，立即引起一群法军将领们的交头接耳。 确乎，法军以及中国远征军c美军合计一百一十个师，据守从圣康坦到法瑞边境一线，兵力堪称绝对厚集，却大多压到一线，只有不足二十个师的预备队。这无论如何解释都算不上合理！而且，贝当刚才提出的要求还将把预备队削减三个师，如此一来，法军在北方c东方两大战线上只有十个步兵师的预备队了，而骑兵，众所周知的是从1915年开始就几乎不起任何作用。 贝当的用心是什么呢？能够参加这个会议的法军将领都不是傻子，聋子。法军总司令官的企图无非是“消灭预备队”，让凡尔赛会议决定的三十个预备队师计划破产，让最高委员会执行会议主席福煦上将无法得到一兵一卒。 克列蒙梭听到了将领们的小声议论，感觉出手下两大将领的严重分歧，意识到任由中国远征军的调动问题发展下去，法军统帅部将会陷入瘫痪。这对法国来说是一场悲剧，而对德军来说，无异于巨大的喜讯和战机。 克列蒙梭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面对与会将领，一字一句的说：“中国远征军原地驻扎，前线各部务必严守防线，在德军发起进攻的第一时间就把他们狠狠的打回去！法国的土地，一寸都不能再容许德军的蹄子践踏c蹂躏！” 老虎总理这番话化解了贝当和福煦之间一场眼看激化的冲突，却在法军将领脑子里留下一个疑问——弹性防御和总理“寸土不让”的讲话之间，该选择哪个来执行呢？ 正文 第398章 【老虎的顾虑】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贡比涅是瓦兹省辖县，城区位于埃纳河注入瓦兹河的南岸，瓦兹河的东岸。 从巴黎到圣康坦的铁路原本一直在瓦兹河东岸的贡比涅森林中穿行，接近贡比涅城区前有一个在森林中的机修小站，名为列赛德松车站（或莫名其妙的翻译为雷道车站），再擦着贡比涅城区西南角通过一座铁路大桥横跨瓦兹河后，在西岸设客货运输车站，命名为贡比涅车站。 为了迎接法国政府总理和中国特使的到来，车站由中国远征军总部的一个宪兵连担任警戒c仪仗，总部参谋长张孝准c首席民事协调官姚青松站在月台上恭候两位重要政治人物以及一大群法军将领的到来。 中国远征军在默兹河西岸战役中运用了“中c远距离上的超视距曲射”和“弹性防御战术中的应用装药和炮兵按照地图发射的全覆盖战法”，创造出西线战场上令人惊讶的两千多比三万多的战果。 法军还没回过味来，还没吃透，中国远征军又在马尔梅松战役中采用了“侦察分队渗透战术与全纵深炮火打击”战法，并创造性的运用“徐进弹幕转化为拦阻弹幕射击”的战法，又在进攻战役中打出一个八百多比一万三千多（德军炮兵损失不计）的战果。 因此，当中国远征军总司令何向东上将提出要在地势平坦的瓦兹河西岸搞“战术试验性”演习，并提前离开苏瓦松作准备时，就连贝当也禁不住诱惑，借着汇报紧急军情的理由到苏瓦松沾了克列蒙梭总理的光，跟班儿来到贡比涅。法军总司令都来了，那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c东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卡斯特尔诺以及迪歇纳c德古特c法约尔c夏尔—芒让等将军还能不来吗？ 何向东没有出现在站台上，两位少将的迎接排场确乎小了一点，规格级别低了一些。 “将军，你的司令官呢？”福煦感觉出总理c总司令和众位将领的不满，拉了唐宝潮问姚青松。 “总司令正作为一名普通士兵在演习场上待命，此次战术试验演习由参谋长张孝准将军指挥。” 福煦弄不清何某人在搞什么鬼名堂，只能自我解嘲的说：“新战术需要总司令官的指导？” “是的，福煦将军。” 如此问答之后，克列蒙梭和法军众将的面子稍微好过了一些。陆徵祥在一旁看得分明，法国总理和中国特使在苏瓦松受到场面宏大的热情欢迎，对比之下，呵呵，何向东啊何向东，好一个实用主义的家伙！ 从车站到演习场的公路已经清扫过积雪，偶尔还可以看到扛着铁铲的中国士兵列队向北，每每看到首车上的五色国旗和陆军旗护套上的少将阶级标志时，士兵们就会齐齐立正c举手敬礼，目送车队驶过，显示出极高的士气和严明的军纪。 克列蒙梭看到车窗外的一切，不禁回想起去年五月间法军的混乱状态，也想起自己此行苏瓦松看到的景象。虽然法军已经恢复纪律，恢复了士气，可是在中国士兵平常细节中透出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法军没有。一如世界上所有军队，中国远征军也存在阶级，阶级的差别在法军底层官兵中是对高级军官的怀疑，在中国人这里，却是一种在严明军事条令之外的c类似于信仰的反应。 这个，你只需注意那些黄皮肤士兵看向车队时，黑眼睛里射出来的精神力量就能清晰感知。 “中国士兵是世界上最好的士兵，阿方索将军几乎成为中国陆军迷，我想，我很快也会如阿方索将军一样。” 得到法国总理的褒奖，陆徵祥有理由自豪，有理由去感谢那些普通的远征军官兵们。不过，褒奖只是一句话，中国要得到的不是嘴皮子的表示，而是法国总理对中国的全新认识，中法高层的交流应该基于全新认识之上。 “总理阁下，中国陆军将在1918年底形成一百一十万的规模，一百一十万如同远征军一样素质的官兵。” 一百一十万中国陆军与五百多万法军（其中约一百万在巴尔干c意大利战场，中东战场有象征性的分队）相比，规模上似乎不太起眼，可是在决定专程到贡比涅来看演习的克列蒙梭心里，这一百一十万中国陆军堪比两百万法军！也就是说，中国将在1918年底成为亚洲的陆军强国，有了这支军队的存在，法国未来在远东的利益考虑就必须加强中国陆军的因素。 “中国政府应该考虑加派六个师的兵力到欧洲战场，这样，协约国家就会尽快的赢得胜利。” 陆徵祥预料到自己“爆料”之后法国人的反应肯定是这样，当然也准备好了说辞：“俄国发生革命，保皇派c民主派和革命派的斗争蔓延到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混乱无处不在，一个失去政府和法令约束的北极熊已经对中国边境造成事实上的压力。而且，中国的防务还受到日本因素的干扰，我们几乎没有海军，被动防御的代价就是必须保持一支在本土的，强大的陆军。总理阁下，在有限军事力量c财政能力下，我们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 “唔，我代表法国政府感谢中国政府的努力和远征军的奉献！”克列蒙梭也不过是随口说一说而已，中国远征军增加军力，那不是一句话的问题，而是要放在两国高层谈判桌上来，法国人必须付出一定代价才能解决的问题。不过，中国特使的回答中透出两个极为特殊的信息——俄国的革命和日本的威胁。 法国与日本的关系从明治维新时期开始发端，当时日本的主要学习对象是英美国，而那时候的英国和法国还在“打冤家”，法国对拍英国马屁的日本原无好感。后来，日本在1874年创办新式陆军士官学校时发现，自己仿效的美国陆军原来是以法国陆军为师的，那为啥不直接向祖师爷学习呢？从此，日本就开始拍法国的马屁。十年后，法军在中法战争中表现不佳，日本立即转而向德国学习陆军，须知，法德可是仇敌关系！故而，日本人此举惹得法国人极为不快。 甲午战争后，法国c德国c俄国联合干涉日本退出辽东半岛；日俄战争时，法国和俄国是同盟关系，而英日第一次同盟条约签订，法国对日本自然没有好脸色。直到日本政府与俄国签订秘密条约，改善关系和之后，法国与日本之间恶劣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1914年日本对德宣战，出兵攻占德军盘踞的青岛，法国是不抱反对态度的。 如今不一样了，出兵帮助法国打击德军的不是曾经以为的“东亚强国日本”，而是中国！法国和俄国的协约关系c同盟关系因为俄国的革命而破裂。中国和日本，同样是协约国伙伴，法国人追溯历史也好，看清现实也罢，都会选择在此时亲近中国。 在此时？对。国家关系之间不可能天长地久，毕竟，法国在亚洲最大的殖民地——印支半岛，就与中国接壤，以前还是中国的藩属，在文化上也受到汉文化的影响。 中国远征军的战绩和特使的到来，让克列蒙梭不能不在中法关系上考虑良多。他的态度是——加强与中国的交流，但是要提防强大起来的中国对法国远东利益的侵害，提防的办法不是增强远东军力，而是利用日本人对中国的威胁。这是一种看似矛盾，其实合理，最符合法国利益的态度。 至于俄国革命嘛，法国政府总理虽然痛恨“革命断送了法国的战争伙伴，让法军在今天要承受四百万德军的压力”，可是他知道法国被战争摧残的几乎要瘫痪了，即便要干涉苏俄，也只能在协约国的框架之下，依靠英国和美国，呃，现在可以加上中国了。 说来说去，以上种种都是克列蒙梭邀请中国特使与自己同座的原因。 “特使阁下，中国陆军的增强，是否表示中国政府在俄国革命的问题上将会有所行动？” “是的，我们必须确保俄国的新政权不会侵害我们的边境利益和侨民安全，我想法国政府也绝不会容许苏俄赖账。本人多年在俄国c法国c英国c比利时c荷兰c德国担负外交使命，对法俄之间密切的经济c军事交流有所了解，法国政府和法国商人在俄国的借款c投资不会少于五亿金法郎吧？” 要害就在这里！ 尽管掌握法国政权，洞悉法国虚弱现状的克列蒙梭知道法国无力干涉俄国革命，却也不得不在民间c政府内部的投资人压力下对“背叛协约国事业，破坏世界秩序”的苏俄表示强硬态度。自己无力干涉，那就不如顺水推舟支持中国。中国特使提出苏俄的问题，就是要求法国政府就此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目前，协约国家最重要的事情是尽最大努力击败中欧同盟，之后，就交给协约国家最高首脑会议来协商解决世界范围内的一切问题吧！不过，特使先生，如果中国愿意主动承担起责任的话，法国政府将会尽可能的支持中国用无论何种手段，迫使俄国回到世界秩序的轨道上来。” “好的，我将把总理的阁下的意见尽快报告大总统和内阁总理，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双方能够就此举行一个专门的会谈。” 陆徵祥的时机拿捏得很好，话刚说完，车队就通过翘起的栏杆开进岗哨森严的演习区。 正文 第399章 【67辆坦克】 何向东在哪里？ 聚集在乡间一幢二层小楼的看台上，所有客人都在用望远镜搜索白茫茫的雪野，试图找到此次邀请的发起人，结果出了被白雪反射的强光刺激的眼球酸痛之外，一无所得。不，他们看到了阔大的营地旁边排列成方阵的汽车群，还有以某种规律散布在北边远处的坦克群。 如果说全世界经济领域内，在二十世纪最初的十个年头里，最受欢迎的是泰罗科学管理法的话，从中国远征军装甲师的营地c汽车群和坦克群身上，兴许有人会感悟出机械化军队的宿营管理法则，这应该称之为——何向东法则吧？ 总之，尽管观阅的客人们满心里都想找到主人，但是他们依然对有序的军营秩序表示由衷的赞叹。 这一次大战中，法国的加利埃尼将军创造性的用民用汽车运兵，拯救了巴黎，也开创了陆军摩托化时代；法国的德古特将军用平板卡车运载坦克，使得机械化兵器解决了摩托时间有限和野战长途运输的难题；法国的尼维尔将军和夏尔—芒让将军创新了攻坚战法，尤其是炮兵对决的欺骗策略，让炮兵进一步稳固了战争之神的地位。 不过，法国人在制造出圣沙蒙重型坦克c施耐德中型坦克c雷诺轻型坦克以及各种型号的卡车c装甲汽车和自行火炮车的同时，并没有组织一支师级以上机械化装甲部队的经验，更没有把这样一支步炮坦合成的师级部队投入实战。 贝当c福煦等人从一进演习区看到营房和车队时就已经觉出“不虚此行”了。当然，二人的心态不同，心情也自然不同，却默契的不会在对方面前表现出来。 除了二人之外，德斯佩雷上将肯定是最得意的，他也称得上是装甲师的缔造者之一，而这支看起来就威武雄壮的部队在北方集团军群的预备队中。 张孝准少将亲自提着一支信号枪，上前问：“总理阁下c特使，可以开始了吗？” “将军，你的司令官呢？”克列蒙梭问出了福煦在火车站问的话，一字不差。 张孝准随手一指道：“他在步兵反坦克作战群中，河岸那个方向。” 众人又举起望远镜看过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找得到人呐？看来，这个何向东将军要么是故意给人难堪，要么就是要制造出某种神秘感或者惊喜，要么就是在雪野中冻僵了，连客人到来都不知道。 “开始吧。”陆徵祥用目光征得法国总理的同意后下达命令。 “蓬——”一颗红色信号弹腾上半空。 白色的帐篷里冲出一个个人影，在帐篷前的空地上整队后跑向战车停放场。施耐德ca1中型坦克乘员组为六人，雷诺ft17轻型坦克乘员组为两人，但是每一辆坦克都有两个后备乘员组和一个机修组。施耐德名为中型坦克，实际战斗效能却低于雷诺轻型坦克，54辆雷诺坦克中有18辆装载37火炮，其他36辆装备机枪，指挥坦克的角色由改装后的4辆施耐德中型坦克承担。由此，装备施耐德中型坦克的第一团有五十辆坦克，第二团却有五十八辆。 冰天雪地中，只有八十三辆坦克启动成功，多数为综合性能更好的雷诺ft17型。经过大约五分钟的预热之后，在噪杂的引擎轰鸣声和阵阵青烟中，一辆编号为02的雷诺坦克打头开出停放区，绕了一个u型弯之后，19号车切内弯赶上，两辆车并头与无名小河沟平行向西开去，速度也就比全副武装的士兵步速快一点点。 02号和19号向北转向，越过小河谷后掉头，停车，保持引擎开动。分两列鱼贯而来的雷诺轻型坦克以一辆炮车和两辆机枪车形成一个组，机枪车在前，炮车在后，炮车驾驶员通过观察孔恰好能够看到前两车的左右侧履带。稍显沉重的三位编号施耐德坦克跟上，他们没有保持呆板的团级建制，而是以两辆为一组开到雷诺坦克组的前方，从而形成两辆施耐德c两辆雷诺机枪坦克和一辆雷诺37炮坦克为基础的战斗单位。 施耐德中型坦克的预备乘员组和机修组恰好就是一个步兵战斗班，携带步兵班标准武器小跑跟上，他们就是最基本的伴随步兵单位。 看台上，德斯佩雷上将小声嘀咕：“坦克还不是一种可靠的兵器。” 贝当上将扭头看着德斯佩雷说：“该死，埃斯蒂安（法军突击炮兵司令部准将司令官）怎么就没想到把不同的坦克混编为战斗群呢？！费朗索瓦，这种东西就算还不太可靠，可一旦开到德军阵地前，就能突破铁丝网和壕沟，用机枪和火炮打翻一群群的德国狗崽子，你难道还能指望更多吗？” 德斯佩雷背后的东方集团军群首席军需官布勒少将感觉到上司的尴尬，急忙说道：“阁下，在低温天气条件下，四分之三的坦克顺利启动，已经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绩了。你看，部队没有等待无法启动的坦克，战斗队形编组完成，说明战术保障条令中已经明确了此种情况下的编制序列和指挥体系，这才是埃斯蒂安准将的司令部没有完成或者说没有注意到的重要方面，将极大影响战车部队的整体战斗力水平。” 法约尔中将高声喊道：“看，发起进攻了！” 远处的坦克群喷出一股股浓浓的青烟，就像一堆体型庞大的甲壳虫冲向蚂蚁一般，缓慢而坚决的从河沟北面向南冲击。此时，观战的人群才从望远镜里发现河沟的南面的沟坎后方出现了一个个活动的白色身影，这些身影背着观战的人群，或操纵火炮c机枪，或控制应用地雷的压柄式起爆器，或以班为单位分成掩护c预备c攻击三个小组，以步枪c轻机枪和集束手榴弹c包为武器，在沟坎背后c堑壕内隐蔽待机。 “诸位，炮兵群的战术检验将以沙盘演示的方式作出报告。”唐宝潮少将看着手里的文件夹，有些生疏的作出解说：“目前是一场实兵对抗，主要完成三个方面的战术检验任务。第一，装甲部队的机动，包括各型坦克的行进速度c方向c队形控制和步兵随进c紧急抢修c道路勤务保障，确保部队能够以最大限度的战斗单位出现在战场上。第二，步兵适应坦克群冲击时的声响c体型c速度c武器攻击等等施加于人的压力，锻炼步兵在面对坦克部队进攻时的冷静应对能力，这是步兵反坦克作战的基础。第三，应用装药地雷c集束手榴弹c包c步兵炮和轻重机枪c手榴弹对付坦克c随进步兵的战斗演示。诸位需要注意的是，在每一段连级据守的堑壕阵地上，这几种手段组成复合的反坦克战术，从远处的火炮打击，中等距离上的步兵炮直射，次中等距离上的应用装药起爆和迫击炮轰击，近距离上的轻重机枪射击，零距离上的集束手榴弹c包攻击。还应该注意反坦克和反随进步兵战斗是一个整体。”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所谓试验性演练当然不会搞得动用真家伙，轰轰隆隆的报废一大群坦克，伤亡无数的人员，取得血淋淋的教训。真要到那个份儿上，任何人都无法取得完整的c详细的第一手资料，特别是数据资料。 坦克部队要检验的是机器的可靠性c驾乘人员的技能c日常勤务保障能力c紧急事件的应对方案c乘员组在车辆突破壕沟时的动态体感和操纵武器战斗的状态保持。完整的数据资料收集之后，一个坦克团从营地开到战场能剩下多少战斗力？指挥官就已经心里有数了，部队也就有经验了，今后就可能加以改进c注意，使得装备能够最大限度的启动c开进c投入战斗。否则，一百辆不能顺利启动，不能保证摩托化机动能力，无法投入作战的坦克，对战斗力而言算作什么呢？零！ 因为坦克群是从北向南突击，看台上的人们正对着坦克，用望远镜观察时也能体会到一些“坦克临头”的压力。 壕沟里出现了多处淡黄色的烟雾，不是毒气，而是包装着的含色素火药被引燃，发出的浓密淡黄色烟雾，这是证明步兵已经引爆包。 “在通常情况下，我们从法军弹药库得到的为硝酸铵与三硝基甲苯的混合物，加入黄磷c增稠原石油后，以六公斤为一包，紧贴起爆时其威力足以轰破150厚度的普通钢板，即便在战场上无法做到紧贴起爆，也能在近爆中造成燃烧物沾染c燃烧，一样能烧毁坦克。” 贝当收起望远镜，丝毫不掩饰一脸懊丧的情绪，说：“德军的坦克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中国远征军已经准备好了对付它的战术，为什么中国远征军总能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创造出我们想不到的战术呢？” 包括福煦上将在内的法军将领们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无法回答法军总司令提出的这个问题。 简单的说，现在是试验性的演练，战场上中国的士兵能否做到以携带包击毁坦克？不好说啊！不过，法军将领们很清楚，自己的士兵是不可能那样做的，只要敌军的坦克冲到近前，法军士兵的选择只会是放弃阵地，仓皇撤退。 八十三辆坦克在行进和翻过沟坎c越过壕沟时又抛锚十六辆，这是发动机动力不足，操纵机构手感不清，驾驶员技术不熟练造成的“克服障碍时引擎最大牵引力不足导致熄火”。 没有真正的战斗，一百零八辆坦克从启动到以每小时七公里的“步行速度”开过“堑壕阵地”，就只剩下六十七辆还能保持运动。 坦克要成为突击力量，还有颇长一段路要走。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00章 【难道是佯攻】 坦克开过堑壕，何某人第一个从堑壕中探出头来看了看，翻上胸墙坐在积雪的土坷垃上，摸出一根烟卷叼在嘴里，双手胡乱摸了摸，耶，火柴呢？ 一名中士擦燃火柴，给刚才担任摩步团三营十一连八班爆破手的总司令点上。看到总司令舒服的吐出一口青烟，中士心满意足了，跳进堑壕招呼弟兄们收拾装备，准备走人。 试验性演练结束了，该给客人看的东西都摆出来了，客人如果愿意等何某人把有些烦乱的脑瓜子整理清楚，那就等，不愿意等的，何某人也不想挽留。老子今天就耍一回大牌又咋地？ 科学的管理不能抵消坦克从胎里带出来的问题，可靠性差，动力性能差，武器性能差身在堑壕里的何向东有充分把握用隐蔽良好的三七堑壕炮在中c近距离上击毁施耐德，须知，三七堑壕炮的初速只有450米每秒左右，还没有配用专门的穿甲弹。 在1918年初的法军里，三七堑壕炮好比1914年初法军的哈奇开斯机关枪一般，每个步兵团至少装备了24门。按照步兵团一线配置的防御正面宽度为八百米计算，不到四十米就有一门。法军如此，德军也差不多，德国人的37炮c47炮c57炮形成一个系列，还有77口径的野战炮，88口径的高射炮平射，如此密度的“可击破坦克装甲”的火力，让坦克集群实施大正面c大纵深突破的设想在技c战术上变得不可行。 问题还不仅仅在于技c战术实施上有困难，还在于中国远征军原本是六个师加三个补充师，其中一个补充师位于法国，已经被改建成装甲师。可以说，建制和员额都是宝贵的。在集群突破战时无法实施而步炮协同已经能够达成突破的此时，在面临开春后肯定有的大战c恶战压力下，保持装甲师这个建制有些不划算。当然，从培养战车兵和陆军装甲作战c反装甲作战的长远意义来看还是值得的。 该当如何选择呢？ 这是个恼人的选择题，看看左手，看看右手，怎么都舍不得。 一根烟燃完了，来不及续上第二根烟，何向东又面临没火柴的窘境。 “接着！”中士的声音响起。一盒火柴飞来，被何向东稳稳的抓在手里，摊开来一看，哟呵，还是正宗的国货，汉阳大燮昌火柴公司出品，老丈人好像c似乎是这个公司的董事吧？当初成立这个公司时恰逢欧战爆发，火柴需要的重要原料氯酸钾紧缺，造成全国火柴猛然涨价到四分钱一盒。有人撺掇着陈仲燮通了总参的路子，专门收购汉阳兵工厂的废料提取氯酸钾，办起了大燮昌火柴公司。两年时间过去了，该当赚得盆满钵满了吧？ 嚓！火柴冒出一丝青烟后腾出火苗来，何向东又燃起了烟卷儿。 国货火柴c国货氯酸钾c国货枪械干！既然坦克已经出现，那就让装甲师继续存在下去，不要“划时代”的去追求二十年后才出现的坦克集群大突破作战，老老实实的待在现有技术水平上搞坦克掩护步兵突击这一套，好生锻炼出一支过硬的装甲兵出来才是正道！ 拔苗助长的事儿，还是少干一些为妙。 何向东一个人枯坐雪地苦思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差距问题时，实际上是德军统帅的军需总监鲁登道夫将军务实的开始巡视前沿，包括第4c6c2c18c7五个集团军。他的第一站不是距离大本营最近的第6集团军，而是最远的第7集团军。 伯恩将军属下的炮兵上尉普尔科夫斯基在仔细研究过马尔梅松战役后，提出准确射击法，并在伯恩中将的大力支持在炮兵连c营和团级群三级成功组织了战术演练。准确射击法要求首先准确判定目标和发射阵地的位置关系，计算火炮的各种射程和射击时的天气影响。 经过战术演练，第7集团军炮兵部队已经拟定“炮兵准确射击准则”，这个准则就是战术条令，能够推而广之的文字，恰好配合鲁登道夫“先后撤，然后进攻”战略的实施，也把前期的炮兵测地工作成果最大化的利用起来，也使得军需总监第一时间就启动前沿巡视工作赶到拉昂，验收普尔科夫斯基上尉的战术创新成果。 除了炮兵上尉取得的成果之外，鲁登道夫手里还掌握了一张王牌。 炮兵上校布鲁赫米勒提出“炮兵集中兵力射击组织指挥法”，如果上尉的成果是战术性的，那么上校的成果就是战略性的。德国在火炮制造技术和炮兵数量上不如法国，一直以来依靠在榴弹炮的战术使用和相对集中炮兵来获得战场上的局部优势，但是，相对集中起来的炮兵部队之间缺乏战术上的联系，集中起来的火炮数量不等于“弹药投放效率”和在一次战役的战斗中全部的发挥效用。 不同口径，不同射程，不同威力甚至不同种类，不同弹道性能的火炮，在布鲁赫米勒上校的有效组织下，终于能够齐心协力的在不同阵地上为一个战役目标服务了。对德军来说，这是在指挥艺术上的重大进步，其意义不亚于在1898年开始装备105轻榴弹炮。 伯恩中将的指挥部里摆放着两个地图架，两幅地图都是为研究布鲁赫米勒的战法而“假想”出来的。地图上，谢曼德达姆山脊的等高线在爱莱特河c埃纳河谷之间显得密密麻麻c触目惊心，一个个火炮简略符号代表的炮兵阵地，俱都瞄准了山脊以及山脊背后的埃纳河公路c铁路桥。 全纵深火力覆盖，在普尔科夫斯基上尉的战术指导下，在事先周密的测地工作基础上，完全可以用上校的组织指挥法实现！ 法第六集团军的前沿阵地c第二道堑壕阵地c各级指挥所c弹药所c补给通道c援兵方向c纵深内的后备队集结地c铁路终端站伯恩中将只需侦察航空兵在歼击航空兵掩护下确定这些目标在地图上的位置，就能发起超大规模的炮击，一举摧毁之。 鲁登道夫从地图上看出伯恩中将的决心，不过，他还需设法说服中将按捺住迫不及待的攻击，配合整个战略的实施。 “元帅（兴登堡）的意图是首先把英国人赶出局，一旦在海峡方向取得突破，我们的远程火炮（巴黎大炮）可以发起对海峡另一边的炮击。失去大陆的英国是虚弱的，失去英国的法国将很快难以为继，不得不寻求与我们媾和。这样一来，在美国人介入之前，我们可望得到一个公平的和平条件。西线能够达成这样目的，俄国方面取得的进展就足以弥补帝国在战争中的损失，安抚国民的不满情绪了。伯恩将军，当你看到从乌克兰一车车运到德国的粮食c生猪和各种物资时，就能体会到帝国陆军在东方的成就。” 步兵上将鲁登道夫的战略性说话，伯恩中将认真的听了，没有反驳的意思，他是一个标准的容克军官，知道如何履行第7集团军司令官的职务——首先就要服从战略大局。 “我准备用第6c第2c第17集团军在皮卡尔迪地区发起进攻，王储集团军在佛兰德地区c第18集团军在瓦兹河西岸地区配合佯攻，牵制英军c比利时军队和法军。如果获得突破，我们将能够把英军击退到海峡的狭窄地带，并将英军和法军的联系切断。纵观整个战线，首先从那里发起攻击得到的利益最大。伯恩将军，单独打击法国人和分割英c法两军之间，我选择后者。当然，是否下定决心，还要在巡视前沿各集团军的情况之后，与将军们协商决定。” “步兵上将阁下，我完全能够领会你的意图，如果你需要，十二个预备队师随时听候你的命令。” 伯恩恭敬有加的如此说着，兴登堡和鲁登道夫的这对搭档，是几乎全部德军高级将领认定的最佳配合，他们曾经在东线创造奇迹，也在西线执行了一场漂亮得让协约国家军队领导人吐血的大撤退。 “不过，我还是期待着在这里发起一场攻击，中国人强加在第7集团军和我本人身上的耻辱，我一定会还给中国人。” “从你的地图上，我能够充分理解你，伯恩将军。”鲁登道夫打消了来此之前的一些顾虑，颇具风度的说：“你的当面是法国第六集团军，法国第六集团军背后是中国集团军，他们总共有大约二十个师的兵力，有爱莱特河c埃纳河c马恩河作为正面防御的屏障，还有瓦兹河掩护其左翼，韦斯勒河掩护其右翼，兵力和地形以及防御的地位，使得他们占据了完全的优势。假设我们在皮卡尔迪取得了突破，法军完全可能因为谢曼德达姆山脊和河谷的有利地形减少你当面的兵力，抽调部队增援皮卡尔迪。当你的正面敌军减少到足以使你顺利的突破时，你就发起进攻。” 说完，鲁登道夫给了伯恩一个“我会全力支持你”的眼神。 伯恩突然想起皇太子集团军群参谋长舒伦堡上校在参加了蒙斯会议后，在第7集团军的将领们面前说的话——“朝哪个方向发展突破，兵力就朝哪个方向调动，可是，我没有看到（鲁登道夫）将军这么做。” 联系军需总监刚才的说法，伯恩的脑海里浮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难道，鲁登道夫想要的并非他说出来的皮卡尔迪的突破，而是用在那里的进攻调动法军，削弱埃纳河一线防御，而 鲁登道夫选择第7集团军作为巡视前沿的第一站，应该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文 第401章 【米夏埃尔】 尽管在西线集中了两百个师，拥有四百万军力，但是面对协约国家的五百万军队，还有必将会从美国大量赶到法国的百万军队，埃里希。鲁登道夫将军还是觉得兵力不足。 巡视前沿，再一次检查c考虑通盘的战略计划，计划制定者本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战略计划能否达成目的并无把握。 看看1918年2月底德军在西线的布势就能说明鲁登道夫面临的窘境。 在战线的比利时王国境内有德第4集团军的一个军五个师与12个协约国师对抗；第4集团军的主力集中在伊普雷英第二集团军正面，还要用侧翼掩护里尔地区的第6集团军发起进攻；同时准备发起进攻的还有得到增强的第17c第2集团军，他们将在第18集团军的策应下首先消除康布雷的突出部，而后向阿拉斯和海峡攻击。第18集团军的任务是配合性的，集团军所辖的三个军将分三路进攻，尽量的绊住英第五集团军大部和友邻的法军，使其无法增援英军，掌握在集团军司令官胡蒂埃尔手里的预备队只有三个师。 总的来看，鲁登道夫还是在全线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在第6c17c第2集团军的进攻正面上建立起二比一的兵力c兵器优势。在克罗齐尔——拉斐尔一线，德军六十二个师对英军的第三c第五集团军总共三十五个师。其中第18集团军的正面上，建立了一点四比一的兵力优势。 根据兵力c兵器的投放方向和攻防力量对比，预期的突破将会出现在阿拉斯和利斯河谷。 心中如此预料的鲁登道夫有些忽略了表哥胡蒂埃尔将军善于用渗透突击战术对付优势敌军，在调往西线之前的里加战役中，胡蒂埃尔击败了两倍于己的俄军。鲁登道夫还不曾注意到，胡蒂埃尔对面的英国第五集团军司令官高夫将军依然把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二配置在第一阵地上。当然，鲁登道夫也无法得知，法国总理克列蒙梭不久前在苏瓦松的讲话，导致一个马屁精将军的愚蠢行为——把几乎全部力量配置在一线，法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手里只有零散的预备队。 如果德军的情报工作能做的如协约国家那般好，恐怕鲁登道夫还真能完成战略性的大突破呢！ 整个二月中旬到三月中旬之间，战线是平静的，战线后方是忙碌的，空中却出现一幕幕的激烈空战。空战往往是小股德军战机掩护侦察机侵入协约国家军队防线上空，引来协约国飞机的拦截而爆发，随着双方不断投入增援，卷入空战的飞机会越来越多，几十架上百架飞机的大战，当然的让地面的步兵们过足了眼瘾。但是没有多少步兵会想到，德军集中两倍于英军航空队的兵力，付出大量战机被击落的代价，就是要换取在地面上的突破。 空战在继续，英第三c第五集团军的阵地c后方目标被一一标注到德军炮兵指挥部的地图上。在3月17日，德第18集团军司令官胡蒂埃尔将军能够把他的对手——英国高夫将军的指挥部位置，从空中拍摄的照片中辨识出来，标注在地图上。 英第五集团军没有建立第二阵地，预定建立中间阵地（第一c第二阵地之间的）的地带只有零星的工事，整个集团军的防御战术地幅纵深只有六公里左右。 这就意味着对防御战术地幅的全纵深炮火打击从目标确定到射程控制都完成了。德军在行将发起进攻的七十公里正面上集中了六千八百门火炮，平均每十米的进攻正面上就有一门，即便以47速射炮弹的杀伤半径为5米计算，也能实现完全的威力覆盖。 1918年3月20日，移驻列文的德军大本营向各集团军下达进攻战役命令，在此之前，瓦兹河东岸c爱莱特河北岸的德第7集团军已经得到命令，该集团军炮兵早于3月10日就在布鲁赫米勒上校的统一指挥下，对法军第六集团军正面和第四集团军侧翼阵地发起炮击，同时组织前沿步兵对两个法国集团军的结合部遂行骚扰性进攻，以造成法军统帅部的误判。 3月21日凌晨四时四十分，经过详细测绘和周密空中侦察后，庞大的德军炮群完全按照地图发射，在黑漆漆的夜间向协约发起全线炮击，以德国新任总理名字命名的进攻战役——米夏埃尔行动展开。 夜幕，被强烈的闪光撕开，德军炮弹第一批打击对象就是英第三c第五集团军司令部c各级指挥所c通信枢纽c交通枢纽和后方屯兵营地。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用重型加农炮发射的榴霰弹和化学炮弹在英国两个集团军的阵地上一群群的落下，一片片的炸开。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重型榴弹炮c中等口径火炮c轻炮和迫击炮加入炮击，而重型加农炮也转移射击目标，从对英军要点部位的射击转为对前沿英军步兵后退线路的拦阻隔离射击。 在猛烈到前所未有的炮击下，英第三集团军遭到较大炮火杀伤，而第五集团军的损失只能以“奇惨，奇重，几乎在炮击下就崩溃”来形容。 9时40分，炮击整整五个小时后，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兵突击开始了。经过一个冬天的渗透突击战术训练，德军第一线步兵全部以营为单位，第一波次连队全部装备08—15轻机枪或者缴获的路易士轻机枪，还有火焰喷射器c枪榴弹发射器和轻型迫击炮（每个连得到三门）。 在徐进弹幕掩护步兵突进的同时，观察战斗进程和校正炮击的系留气球升空，德军一部分炮火随即转向射击英第三集团军后方目标，主要是第二阵地的支撑点和炮兵；而对第五集团军的射击却显得有些多余，执拗的德国人还是以面积覆盖的方式尽量的把英国人“留在”阵地上。 或许是大量的炮弹爆炸让空气温度升高，索姆河地区出现了浓雾天气。这对按照地图发射的德军而言没有多大的阻碍，最多是徐进弹幕与步兵稍许脱节而已。对英军炮兵来说，从天而降的大雾就是一场灾难，他们根本无法寻找目标，调整诸元开炮射击，零星的炮火还击根本就无法阻挡德军的攻势。 每小时一公里，这几乎就是德军全线推进的速度。 11点过，雾气消散，已经漫过英军第一阵地的第二道堑壕线的德军又得到空中的支援，两倍于英军的德军航空兵出动战斗机把控制空权，对地攻击机群出动，对英军阵地上的顽固据点c炮兵阵地和溃散的人群展开无情的轰炸c射击，从五十米高度上向下射出的密集火流，造成英军大批伤亡。 相对来说，朱利安。宾爵士将军指挥的第三集团军因为有较强固的第二阵地，而且在第一阵地前沿配置兵力不多，损失较小，为了避免被德军包围在突出部，宾将军指挥部下在节节抵抗中有序撤退。日落前，整个集团军都撤到了第二阵地，把纵深为四公里到六公里不等的第一阵地丢给了德第17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 在德第2集团军一部和第18集团军打击下，高夫将军的第五集团军已经混乱，司令官在匆忙中掌握了一些部队，放弃纵深为六公里的阵地，仓皇的撤向索姆河南岸设防。 前线的战报通过法军总司令部转达给乌希堡的中国远征军总部，被参谋人员一一标注在早已准备好的地图上。 何向东又开始大量抽烟了，每次遭遇难题或者心情极度郁闷时，他就拿香烟来治气，除了点烟的那一口之外，往往是点燃一根后夹在手指间燃尽，感觉到手指的灼热了，赶紧丢掉，又点一根。这种下意识的“习惯”已经被司令部的所有人员熟悉，给总司令准备的香烟多的很，国货，《民兴》牌子的，总司令的最爱！ 鲁登道夫不给力啊！换做老子，高夫集团军在战役发起的第一个白天就会彻底崩溃甚至于全军覆没！鲁登道夫给他老表兄的预备队太少，鲁登道夫根本就料想到会在高夫手里讨得如此大的便宜。 鲁登道夫，鲁登道夫，赶紧的打消从阿拉斯和利斯河谷突破的打算，把所有预备队调到第18集团军这边来，你就可能完成一个漂亮的左勾拳，从索姆河突破开始向东进攻，从南岸几乎不设防的地区绕过亚眠，把英军合围在索姆河以北c海峡以东地区。如此一来，黑格那个老小子就要对法国人拼命求救了，法国人就会找到老子头上来了。救英军？凭啥？！老子离他太远，慢腾腾的赶到索姆河战场时，英军恐怕已经从敦刻尔克撤退了吧？ 当然，鲁登道夫也可以选择增强第18集团军之后直接向南进攻，威胁巴黎，那样的话，中国远征军将很快与第18集团军交手。 “电令装甲师冯焕章c戴恩育（观战武官团成员，上校加少将衔），切实加强累斯河（以小河沟南岸的农庄命名）南岸设防，利用河坎地形，灵活应用坦克作为防御固定火力点和反击突破力量，手中必须随时掌握机步团作为预备队。最迟3月24日，第三师第五旅会向你部增援。” 福煦和贝当还没有作出反应，何向东这里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然，大前提是中国远征军不增援英军。 正文 第402章 【坑德斯佩雷】 何向东对英国第五集团军被全纵深突破没有表示惊讶，只觉得鲁登道夫的预备队给的太少，突破还不够彻底，对第五集团军的打击还不够大力。 同样的事件，放在协约国家的首脑和军事领导人c将领中，足以惊天骇地。德军的攻势竟然如此凌厉，一个攻击波次就突破一个集团军的防御地幅，这让防御者们顿时生出“大难临头”的感觉来。 法国总理克列蒙梭当天夜间从英国首相劳合乔治那里得到“被突破”消息，而非从贝当将军的法军总司令部接到报告，这让他又担心又窝心，一种被贝当隐瞒c欺骗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他立即给贝当下令抽调兵力增援英第五集团军，贝当回复：德第7集团军，第1集团军在瓦兹河东到兰斯方向有发起大规模进攻的迹象。在德军战役企图未明，英军损失不清的情况下贸然抽调兵力到英军防线，将会对法军阵线造成不利影响。 话说的婉转，克列蒙梭考虑到法军阵线的稳固和战况不清的实际情况，接受了贝当“暂不增援英军”的建议。3月21日到22日的夜间，法军没有一兵一卒增援英军。 凌晨三时许，法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德斯佩雷上将亲自驱车从蒂埃里堡来到乌希堡。 德军的突破引发了上将的担忧，高夫集团军的命运会否落在法军的某个集团军头上呢？此时此刻，法军上将才发现在自己的集团军群编成序列中，竟然只有中国集团军最能让人放心！由此，他也把战局朝最坏方向发展时的应变希望寄托在何向东身上，夤夜赶来的目的，无非是修复从马尔梅松战役之后，二人关系在微妙因素作用下出现的裂痕。 黑夜的旅途很不顺利，从蒂埃里堡到乌希堡一线，到处都是中国远征军和巴黎后备筑垒民兵营在挖掘堑壕，公路上布满了拒马或者“前有深坑c施工c绕行c小心”的标牌，上将的司机会感觉很累，而上将本人却用花费在旅途中的时间调整好了形态。 在何向东的办公室里，德斯佩雷上将足足等了半个钟头才看到一脸倦容的中国将军出现。 “皮卡尔迪战区的局势很严重，迫使我不得不半夜来打扰你。”简单的客气c解释一句后，德斯佩雷也不在乎何向东露出的“不以为然”，继续说道：“英第五集团军撤出坚固设防的阵地后，在索姆河南岸设防，你知道的，一道防线没有几个月时间的修筑无法称之为可靠。高夫在坚固阵地上挡不住德军，在索姆河南岸c克鲁扎运河地区更无法站住脚，努瓦荣已经暴露在德军的前锋面前。可怕的是，总司令官还在犹豫不决，认为德军在皮卡尔迪的攻势只是佯攻，目的是吸引我军增援英军” “贝当将军是自作自受，对此，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何向东不客气的打断了德斯佩雷絮叨的说话，不过，却用“我们”这个词拉近了距离。“上将阁下，法军以前所未有的密集状态堆积在堑壕里，法军第一c第二集团军距离战线又太远，此时，从第六c第四集团军抽调部队都会导致战线出现一定的空挡，如果当面德军发觉了这种情况而加以进攻，后果是灾难性的！” “所以，你的集团军应该做好准备增援英军。” “不c可c能！”何向东一字一句的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德斯佩雷，摇头道：“作为中国远征军的总司令，我不可能把中国驻法武官兼驻协约国家军事代表徐树铮少将，在协约国家军事会议上作出的表态作任何的丁点的修改！中国远征军绝不与英军并肩作战！即便付出退出协约国的代价。” 此时退出？那无疑就是反目成仇了！这是一句威胁的话，法国人c英国人包括美国人都不会让中国退出协约，成为协约国阵线后方的一颗大炸弹的。 “那何将军，我们至少要看到一种可能，即，英军在后退的某个地方挡住德军，德军转用兵力从亚眠到瓦兹河向南推进。在努瓦荣以南，我们没有任何的工事可以依托，也没有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噢，除了你的装甲师之外。可以预见，一旦德军转向南边，你的装甲师不可能被允许离开贡比涅，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装甲师被德军包围吗？” 呵呵，福煦的命令还没来，算作贝当一方的德斯佩雷就主动要何向东把主力向西调遣，增强装甲师在累斯河南岸的防御力量了。好啊，这个人情咱得做得漂亮一些。 “嗯”故作犹豫，何向东皱起眉头沉吟片刻，说：“战局还不明朗，德军究竟投入了多少兵力发起皮卡尔迪的作战，还有多少预备队能用到埃纳和香巴尼方向？上将阁下，你就不担心你麾下的某个集团军被德军的进攻牵引着在英军阵线和法军阵线之间来回调动，却始终无法投入作战吗？” 德斯佩雷一时间没明白何向东的话意，在思索间随手摊开何向东办公桌上的地图，看了看，想明白了，也在明白之后的一瞬间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瞪视中国上将，就好像看到了魔鬼，噢，不，看到了上帝一般。 从3月10日开始，德军就炮击埃纳——香巴尼一线的法第六c第四集团军前沿，空中侦察的结果是在战线后方有大量德军乘坐火车向这里增援。从贝当到德斯佩雷再到迪歇纳都相信，德军将在瓦兹河东岸到兰斯一线发起进攻。但是，德军偏偏首先在皮卡尔迪地区发起攻击，攻击正面长达七十公里。佯攻还是强攻？德军的重点在皮卡尔迪还是埃纳？在后方待机的法第一c第二集团军应该向英军阵线还是向法军阵线移动？而最急切间c最快就能到达的增援力量——中国远征军，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不能不想到一种情况，那就是大量援军通过铁路运输，公路强行军抵达英军战线时，德军停止进攻了，却在埃纳一线发起强攻。那么，援军就得掉头原路返回，赶到埃纳战区。一来一回之间，一个集团军需要多长时间？按照法国铁路最大运力来计算，十天！ 也就是说，在十天的时间里，一个集团军近二十万兵力在火车上，在路途中，无法投入作战。再也就是说，德军利用他们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进攻行动，直到最后暴露真正重点之前，把法军的一个集团军兵力给“抵消”了。这将是德军指挥谋略的巨大胜利！同时也会把法军在指挥谋略上的无能给暴露出来。 不管战争结局最后如何，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就军事科学和指挥艺术来说，鲁登道夫都将站在高高的神殿上，接受屈辱的法国人顶礼膜拜。 幸好，在3月22日凌晨的时间里，德斯佩雷听到了上帝的福音，揭示出鲁登道夫的阴谋诡计。 “我不能不承认，鲁登道夫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实际上，我需要何将军作为鲁登道夫的对手。” “集团军群司令官，你太高看我了。”何向东眼见目的达到，和和气气的谦虚起来，说：“当前还无法判定德军企图，那么，就让第三师以一个旅先行增援装甲师，补足累斯河防线的步兵兵力，而后视战况发展再决定是否把第二军全部调到瓦兹河东岸地区。怎么样？” “好！我完全同意何将军的意见，你可以执行了，我随后给你一份战况通报和调动建议，并呈报法军总部备案。” 德斯佩雷是忧心过甚，又被何向东一番说话给搅晕了脑袋，稀里糊涂的“替福煦”作了按照何向东和福煦既定计划的兵力调动。从某种意义上，至少是事后由贝当看来，德斯佩雷的这一命令会成为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倒向福煦的例证。 法国上将没有深入了解中国远征军各师的特点，也没有在此时考虑“何向东在六个师中派第三师去贡比涅”的选择中看出玄奥来。 远征军第一师脱胎于国防军第九师，实际的教导师出身，能攻善守。 远征军第二师从北洋军第一师和毅军一部中抽调精壮，与鄂省第一师一部合编而成，多数是老兵，战斗经验相对比较丰富，也能打硬仗。 远征军第三师c第四师是何向东花了半年时间，从广泛招募的精壮和精锐部队抽调军官c士官，一手训练出来的劲旅，一个善攻，一个善守。派出的第三师不是去防御，而是去进攻！ 强弩之末难穿鲁缟，德军再强悍，打到贡比涅一线时肯定已经疲惫不堪了，装甲师和第三师只需略作防守遏制德军攻势，就能趁势发起反击，取得一个不大不小的战果。若非何向东不想把主力过多的调到瓦兹河以东地区，导致整个远征军的战略重心西移，不利于未来更大战果获取的话，他完全可以在德第18集团军身上捞够利益。 德斯佩雷到达目的，中国远征军去增强装甲师了，何向东对集团军群司令官的态度似乎又回到巴勒杜克时期。心满意足的法军上将在天明后就赶回蒂埃里堡，随即就把集团军群司令部搬到铁路线上的埃默农维尔，以此作为整个集团军群“关注”皮卡尔迪战局的证明。 正文 第403章 【第五旅出击】 白里安政府“请走”霞飞元帅，任命尼维尔为法军总司令，却未能在一片责难声中挽救自己的政治命运；里博政府一上台就遭遇尼维尔血战，撤换尼维尔，任命贝当为总司令恢复法军士气，同样未能挽回政治颓势成了短命政府；从上一任政府中“继承”了法军总司令的克列蒙梭政府呢？ 在德军大突破的空前危机中，老虎总理克列蒙梭被贝当激怒了，彻底的激怒了！ 3月23日，当法国政府总理不得不从英国首相那里才能了解战况，并得知劳合乔治因为对战局的严重关切，马上动身到法国来的消息后，克列蒙梭召见他的军事幕僚长福煦上将，劈头就问：“贝当在干什么？他睡着了吗？！” 可怜的福煦虽然是法军参谋总长，却在贝当的法军总部故意封锁消息之下，对战局也不甚了解，只能委屈的说：“贝当顾虑埃纳和香巴尼的德军，我们又缺少可用的预备队。” 克列蒙梭摇头叹息：“哎，我错了，总预备队早该组建的。” 贝当和黑格在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形成组建三十个师总预备队的决议之后，各以当面德军在增强的理由，把下辖的部队几乎全部压到一线去，自然而然，两军总部都无法抽调成建制的师加入预备队了。在两位总司令的强硬回应之下，劳合乔治和克列蒙梭都选择了默认。 妥协换来的不是安全，而是危机！ 从3月22日开始，鲁登道夫根据前线情况略微调整了部署，他不可能得到何向东的指点，把全部预备队投入到第18集团军，从索姆河南岸向西c北方向发展，夺取或者迂回亚眠侧后，合围英军。他的策略是用六个师的预备队增强第6集团军，希望该集团军在阿拉斯方向取得较大突破；同时又看到老表兄的进展，给胡蒂埃尔将军调来四个师的预备队，着令其向北c西c南三个方向扩大突破口。 于是乎，第18集团军就如天女散花一般，分三路追击英第五集团军，而后形成对亚眠方向c对蒙迪利埃方向c对努瓦荣方向的军一级攻势。德第18集团军于23日傍晚，在三天时间里突进纵深达二十公里，彻底打垮高夫将军的英国第五集团军。 也就是在23日，在阿文的德军大本营里，德皇威廉二世亲自召开了王储集团军群和皇太子集团军群参谋长会议。根据前线报告，进攻发起后的第三天，预定突破方向进展缓慢，而第18集团军方向进击神速，战果惊人。期间，整个进攻战役估计打垮c击退了五十个英国师，由此可见英国人的力量已经极大的削弱，只要再加以攻击就可能取得战略性的成果。 在大本营以及鲁登道夫的指导下，德军依旧把攻击重点放在阿拉斯一线，不过却也开始“战略性”的重视第18集团军了。大本营命令，从24日起，第18集团军应以“相当数量部队在肃清索姆河南岸之后，对瓦兹河一线的法第六集团军侧翼发起进攻”，为此，从第7集团军预备队中抽调了三个师增强第18集团军。 连连得到增强的胡蒂埃尔将军指挥第18集团军，于25日傍晚之前，彻底把英第五集团军残部撵到西北的亚眠方向，并击退法第六集团军侧翼部队和第一集团军的前哨。 整个战线的巴黎正北方向上，亚眠——瓦兹河畔出现了五十公里的巨大突破口，在这个突破口上只有大约七万人的c建制混乱c没有重炮支持c没有野战工事依据的英c法军队！ 这就是克列蒙梭再三追问法军总部后得到的战况。 1918年3月26日，在亚眠正北方，阿拉斯西南侧，欧蒂河畔的小镇杜朗，这里已经能够听到从东北方向上传来的隆隆炮声，英军防线出现的漏洞如何才能堵住？已经动摇的军心如何才能稳定？ 协约国家首脑和高级军事代表选择在此召开会议，目的就是要解决问题。会议由雷蒙。彭加勒总统亲自主持，在开会之前，英国战时国务大臣米尔纳勋爵与法国总理克列蒙梭碰头磋商了一小会儿，随即就宣布，任命福煦上将为英法军队在法国战场的总协调官，立即着手挽救战局。 福煦绕过贝当直接向集团军群甚至集团军司令官下令，第一集团军的两个师奉命立即先行北上，全军跟进；法约尔将军的预备队全部调向亚眠。 第二军司令官蔡锷中将乘坐法约尔预备队骑兵第二师的火车到达贡比涅，这个骑兵师将配属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司令部，使得蔡锷手中有了第三师c装甲师和骑兵师三股力量。 脚踏贡比涅站台，蔡锷的心思却全在乌希堡的何向东身上。 总司令官为他的“松坡兄”创造了一个在欧洲打出响当当名声的机会，却把自己置身于乌希堡的险地之中。 在临行前的夜晚，总司令部和第一军c第二军高级军官按照何向东的战局推进假想展开一场地图兵棋推演，推演的结果是——如果蔡锷在累斯河南岸挡住并歼灭德军一部，那么德军势必把几乎所有预备队投入埃纳——香巴尼一线发起进攻。别指望马屁精迪歇纳中将能率部抵挡德军的攻势，那么，突破法军第六集团军防线的德第7集团军和第18集团军左翼一部，很可能还有德第1集团军右翼大部，就会形成一股洪流向苏瓦松c乌希堡席卷而来。 总司令领率第一c第二c第四c第五c第六师，五个师和三个旅共计十四万人要在乌希堡——蒂埃里堡一线抵挡德军的攻势，为结束累斯河战役的第二军以及法军争取在两翼集结的时间。而后两翼分别从贡比涅和兰斯对向突击，争取在苏瓦松——蒂埃里堡一线（也就是埃纳河与马恩河之间）合围德第7集团军大部。如果对向突击顺利的话，估计最起码能在口袋里装上二十万德军。 巨大的c可以预期的战果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何向东承担风险，蔡锷享受战果，这心性沉练如蔡锷，也禁不住被总司令的人格所折服。 身在共和制度的法国，目睹政府为了讨好民众而作出的一系列错误决定，包括尼维尔的英雄形象塑造和总司令官任命以及随后的灾难，都证明了何向东经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真理总是掌握在对真理孜孜以求的少数人手里。” 何向东还说：“在和平年代，国家利益应该尊重人民利益；在战争年代，人民利益必须服从国家利益。”即便是西方强国之间的帝国主义战争，也是以国家的形式在为国家范围内的人群争取利益，说白了就是为族群争取更大的领土空间和产业资源。至于利益如何分配？那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绝不可混淆，相提并论。 民主派将领蔡锷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一个意识——中国要快速强大起来，必须在一个强有力的领袖人物领导之下，他就是何向东！ 车站上没有几个军人，更没有高级军官。装甲师作战处参谋李翼上尉快步上前，立正报告：“司令官，德军刚刚攻陷了帕赛尔，冯师长c吴师长都在装甲师前指待命。” “去前指。” 虽然协约国家军队在福煦的统一指挥下，利用发达的铁路网迅速调动法军第一c第三集团军开向利斯河和瓦兹河之间，但是在援军尚在半途的同时，德第18集团军于27日发起又一轮进攻。此次进攻从三个方向缩减为两个方向，四个师向亚眠南面的蒙迪利埃镇进攻，企图控制镇周围的高地（索姆河支流阿夫勒河c努瓦耶河以及瓦兹河支流累斯河都源于此高地），掐断巴黎——亚眠的铁路；另有四个师沿着瓦兹西岸向南进攻，以夺取帕赛尔c贡比涅为目的。 帕赛尔的陷落代表着德军前锋距离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前沿不过五公里，而且，在德第18集团军左翼军和中国远征军之间，并无任何武装力量的存在。 黄昏时分，蔡锷进入装甲师前指，简单的与众位将领打过招呼之后就到掩蔽部的观察口前，用十八倍炮兵潜望镜观察北方的情况。从镜子的视野里可以看到帕赛尔小镇的痕迹。没有德军出现，只有一些被打散的英军和以分队作战的小股法军从那边沿着铁路线撤向贡比涅。 “报告司令官，德军攻占蒙迪利埃。” “好消息，不是吗？”蔡锷霍然转身走到地图桌前，找到蒙迪利埃以及周围的一群高地，指点道：“德军把主要的力量用于切断铁路线上，但是法军依然可以通过巴黎——鲁昂——亚眠铁路向英军阵线后方输送兵力。夺取帕赛尔之后，德军还需抽调力量对付瓦兹河东岸c爱莱特河南岸和埃纳河北岸地区的法第六集团军左翼。我估计，他们能用于进攻贡比涅的兵力不会大于三个师。诸位，派出一个步兵旅向西北方的蒙迪利埃搜索前进，怎么样？” 吴佩孚早有此意，正等着军司令官来做这个主，闻言后立即道：“司令官，靳云鹗旅适合担当此任务。” “职部愿意率部出击。”第五旅长靳云鹗少将的嗓门比他的师长大了三分，可决心却几乎是一样大小。 “颐恕，你的旅不要一下子都压上去，两个团以前c后梯次交替前进。正面展开尽量宽大一些，遇上德军就以小股部队缠斗的方式，充分利用那边高地c森林c河谷的地形，发挥我军敢于近战c夜战c野战的特长，跟他们绕，抓住机会就咬他几口！你只需拖住该方向德军两天即可，记住，千万不要硬拼！” “是！” 七千三百人的步兵第五旅趁夜出发，一路上都是从蒙迪利埃撤退下来的法军和英军 正文 第404章 【美国人来了】 西—东流向的累斯河常年径流宽度只有二十多米，充其量算得一条小河沟。从种植葡萄的累斯农庄逆流而上，地势逐渐走高，自然植被也渐渐的丰茂起来，森林随着海拔大约在四十米到六十米间的高地起伏延伸到西北方向的蒙迪利埃镇外。 从巴黎到亚眠的直线铁路恰好从镇西南的两处高地之间穿过。按照军学常理，夺取蒙迪利埃的德军肯定会顺势占领该两处高地，据守制高点以控制铁路线，并防止协约国家军队从高地向市镇发起进攻或者炮击。 远征军第五旅旅长靳云鹗对任务的理解是——以轻步兵旅形态向蒙迪利埃进发的本旅是全军的左翼屏障。 脑袋里充斥着进攻思想的第三师军官不会认为左翼屏障作用是挖壕据守来达成，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在高地c河谷c森林和铁路线c市镇的复杂地形条件下，重炮甚至连轻炮都难以快速移动，中国远征军从祖国带到法国的那些家当，正好合适在此发挥作用。 法国的气候受到地理位置和地形的影响，中央高原阻挡了温暖的地中海风，法国北部地区被大西洋环流影响下的西风带统治，三月下旬的气温依旧在5摄氏度左右，去年四月攻势时的阴雨和雨夹雪，今年多半会如期而来。 深夜的气温更低，第五旅的官兵们都穿着军大衣，戴着风帽，用额外准备的布条固定在四年式钢盔的系带上，在每个排队列的最后一名都会在背囊正中扎上白毛巾，以利于后续排分队的弟兄们辨识，跟进。 每名步枪手携带150发子弹，其中有94发属于步兵班配属的轻机枪，也就是两个47发轻弹鼓的弹药量，也就是说，除了个别的优秀射手之外，步兵连无论官兵都要为机枪班组背子弹，而自己参与战斗的弹药量只有56发，也就是十一个桥式弹夹外加一发。那一发，被官兵们出奇一致的藏在内衣兜里，半玩笑半认真的说成“烈士弹”。 尽管远征军军政部政教处通过营c连司书c文书一直宣传：完成战斗职责之后被俘不可耻，军队建设需要老兵，不需要烈士。可中国人脑子里的一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这种意识在革命中，在沙河之战后，在国防军的编组过程中，在踏出国内远征欧洲的荣誉感召下愈发的强烈。经过237高地之战和马尔梅松战役之后，官兵们或许存在的一丁点“恐洋症”都消失了，洋人也不过如此，号称世界第一强军的德军陆军也不过如此！ 信心是打出来，自豪感和荣誉感是建立在胜利的基础之上。恰好，何向东统帅下的国防军也好，远征军也罢，一步步的把这些东西积累的满满当当。 “宁死不当亡国奴”的说法换成“宁死不当俘虏”，烈士弹的出现也就正常得很了。 深夜在森林中摸黑行军，旅长靳云鹗觉出士气没有一丁点的问题，高涨得很！甚至连他本人都从内心里生出炽烈的渴望——跟德军精锐交手决胜！237高地下c夏万蒙台地上的德军都不是精锐，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俘虏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有一些十七c八岁的“娃娃兵”。靠着炮兵决胜之后的绝对优势，第三师轻而易举的击败了这样的德军。 这一次，呵呵，不一样喽！ 第五旅的责任很重大，这个侧翼掩护任务需要七千多轻步兵从蒙迪利埃镇西南的高地开始，沿着累斯河建立战斗线到累斯农庄的正面防御阵地。简单说来，除了瓦兹河边铁路线两侧不到两公里的筑垒地区之外，全都是第五旅的责任范围，用尺子在地图上量一量，十七公里！也就是每两米多的宽度才有一名士兵。 难吗？靳云鹗记得师长吴佩孚送别第五旅时的一句话：“他娘的，来到法国一年多，好不易才捞到这么一场脱离既设阵地的运动战c遭遇战和森林游击战打。”师长还说：“我就想看看，部队在欧洲堑壕里待久了，会不会被法国的雨水给泡得松垮垮的，脑子也被堑壕给框住，打不来硬仗了？” 总司令在给下级军官的课程中曾训令：欧洲军学思想的由来受到欧洲的历史c地理c人文环境影响，把会战决胜看得很重。由此，欧洲军队是为会战而生的，他们擅长于堆砌兵力兵器展开战斗线，这就是堑壕战之所以产生的军学思想基础。中国的军学思想由中国的历史文化c地理环境和人文因素决定，孙子兵法就强调造势c攻心c避实击虚c打击要害，不提倡消耗巨大c惨胜如败的会战，而追求以战养战c越战越强的境界。放到此次远征军作战中来，我们受制于远征军的规模和欧洲的地理因素，无法脱离堑壕战的窠臼，却不能因此发生军学思想追求上的倒退。” 靳云鹗对此心领神会，他根本不想防守，心里也根本就没有那条十七公里的线。师长说的对，机会难得！既然德军获得突破，处于长驱直入的运动作战状态中，那么咱就来个运动对运动，进攻对进攻，看看你们的大兵团推进厉害，还是老子的小股部队渗透突击，忽聚忽散c遍地开花而适当集中兵力打击要害的战法管用？ 前方来了一群人，靳云鹗起初没有在意，一路上都是撤退下来的英c法军散兵游勇。直到那群人走到近前了，他才看清楚带头的是第九团一连长，也是全旅在上半夜行军时的尖刀连长。 尖刀连长此时回头来，定有大事。 一连长王鸿遇中尉原本是北洋第四师的军士，1913年10月，袁世凯编训模范团时抽调集训，集训完成后袁世凯已经失去对陆军的掌控，王鸿遇及一大批模范团学员转入保定军校为模范团开设的特别班。1915冬结业分配到中央军区京畿卫戍司令部警卫二团，旋即作为基层军官抽调到张北进入远征军第三师。 1913—1915的两年时间里，王鸿遇经历了从北洋军到国防军的转化，接受了速成班的新战法教训，能够调到远征军第三师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连级指挥官。 “旅长，法军预备队第三十七师罗宾上尉有重要情况报告。” “35军的？”出于相同的“预备队身份”，靳云鹗对法军预备队编制相当熟悉。法约尔将军的35军是法军中少见的能打恶战的部队，从他担任军司令官到集团军司令官，又到预备队司令官，法约尔都把35军夹带在自己腋下。 罗宾上尉在黑咕隆咚的夜里，看起来与别的法军官兵没有区别，武装不齐，神情倦态。看到一位领章上有金星的中国少将，他勉力提起精神立正敬礼，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 “德军已经占领蒙迪利埃西南侧53高地，截止入夜前，蒙迪利埃周围最少有两个师的德军。美国人就在前面，铁路的西侧，他们已经在傍晚前与德军交火，目前情况不明。” 美国人！？尼玛，美国人怎么开到这里来了？一瞬间，靳云鹗就决心拿下53高地再说。 “加快速度，凌晨4点以前赶到53高地东南侧的49高地，王鸿遇，你一直担任尖刀。注意搜索前进，注意与美军的接触，千万不可引发误会，更不可打草惊蛇！” “是！”中尉连长跑步离去。罗宾上尉从中国人的语气和动作反应中猜测出什么来，又叽咕了几句。 随从翻译是留法勤工俭学生向秋翰，战争期间，大学里的法国学生很多都应征入伍，课堂上空空荡荡的，而老师们要么参加了筑垒民兵营，要么是家里有人在前线或者送了命，也无法上课。教学质量直线下降，在勤工俭学会和留法学生会的组织下，留法学生大多进入军队担任翻译和各级民事协调官。 “靳将军，上尉说德军很多，我们这点人无法对付德军，应该撤向巴黎，在塞纳河c瓦兹河之间的筑垒地区设防。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 “你告诉他，让他在巴黎静候我们胜利的消息。”靳云鹗满脑子都是美国人，不想与法军上尉多做纠缠，说完就大步走远。 此时的少将旅长无法得知，在德军占领蒙迪利埃的消息传到福煦耳朵里之后，福煦立即向美国远征军总司令部提出增援要求，美军工兵部队的乔治。凯利将军正好率部在巴黎北面的克莱蒙施工，为即将赶到的美军主力准备军营，得到命令后立即沿着铁路线北上，正好不好的比第五旅早了那么半天时间。 美国人要在靳云鹗的盘子里抢食吃？美得他了！在小声而短促的口令声中，部队加快了速度。 凌晨三时不到，王鸿遇的尖刀连就接近49高地。 全连以敌前一字纵队行军，尖刀班前出五十米，其后是一排c二排，连本队和机炮排c三排，四排殿后。黑沉沉的森林在前方出现“断层”，铁路线两侧大约二十米的地方没有树木，即便是在夜里也能从黑暗的森林中觉出前方的“豁然开朗”来。 王鸿遇打出手势，全连很快就向右转，形成以连部和机炮排为中心，1c2排在左前方，3c4排向右前方的v字队形，两百多人拉开距离，以散兵线搜索前进的方式，从铁路路肩的东侧开始向49高地推进。 正文 第405章 【橡叶徽章】 从1914年秋天的马恩河战役结束以来，德军重来没有距离巴黎这么近。 在福煦的强有力领导下，协约国家军队统一行动起来。在索姆河南岸被打散的英第五集团军部队被替换到埃纳河一线休整，法军从各个战区抽调到突破口当面和两翼，第一c第三集团军在蒙迪利埃被德军攻占的当天夜里就分别抵达阿拉斯和亚眠，法约尔将军的预备队在第一集团军的前哨部队配合英军在德军前进的道路不断的进行阻滞作战。 最让克列蒙梭安心的是中国远征军在贡比涅北面三点七公里建立阵线，那个阵线和那支军队是法国总理熟悉的。至于美国工兵部队的迅速行动，完全就是不那么重要的意外。 3月27日夜，巴黎北面已经集结了大约八万军队，在塞纳河北岸c瓦兹河西岸的筑垒地区设防。局面在危急的时候稳定下来，现在全法国四千多万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瓦兹河畔到蒙迪利埃前线”，能否抵挡住德18集团军的进攻上？在这里的恰好就是中国远征军！ 协约国与同盟国，交战双方合计有近千万大军沿着从海峡到法瑞边境四百多公里的战线上对抗，狭窄的战区c密集的军队，让堑壕战成为人们习惯的常态，一旦常态被打破，人们就会惊慌失措，一时之间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德军在打破常态，中国远征军也要打破常态。 常态是什么呢？对进攻者来说，堑壕战中的进攻是炮兵轰击c步兵占领，步兵稳固防线后炮兵推进，然后炮兵轰击c步兵占领，直到防御者从别的地方调来大量部队，堆积起优势的兵力兵器，或者在两翼造成威胁，进攻中止，进攻者转入防御，而防御者利用已经具备的优势发起进攻。就是这么一个循环c拉锯的攻防战建立了人们对西线战争的常态观念。 罕见的危局之中，养精蓄锐c准备充分的中国远征军，面对的却是强弩之末的德第18集团军。 获得巨大突破的胡蒂埃尔将军在3月27日夜到凌晨的这段时间没有休息，身在鲁瓦的司令部里，在要承受来自前线和大本营的双重压力。 麾下部队纷纷放缓了前进速度，理由是事实存在的——补给困难。今天的第18集团军已经有了五个军二十七个师的庞大规模，三十多万军队的作战物资只能通过圣康坦——鲁瓦这一条铁路来运送。由于英军的破坏，铁路勉强修通之后只能每昼夜对开十二列火车，向前线补给军需物资为每二十四小时三千六百吨，这一数量仅能维持庞大的集团军最低限度的战斗消耗。 从21日到现在获得的迅猛突破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为第18集团军的负担。挺进速度越快c突破纵深越大，对后勤的要求就高，对铁路的依赖性就越强。目前，第18集团军的突破不是以面的形态实现的，而是沿着铁路的线的状态。在鲁瓦这个铁路枢纽的中心点上，27个师不得不沿着铁路前进，分别为鲁瓦到蒙迪利埃，鲁瓦到贡比涅，鲁瓦到努瓦荣，如果算上北面的枢纽站利翁和亚眠方向的话，第18集团军如今需要面对四个方向的战斗任务。 蒙迪利埃方向上，弗林贝格中将报告，近卫第二师（从东线第8集团军抽调）在蒙迪利埃镇西南面，阿夫勒河西岸的高地与美军交手，在天黑前发起两次进攻，未能击退美军。 贡比涅方向传来中国远征军在贡比涅以北的累斯河口地区筑垒，控制铁路线两侧。那里的地形也不利于德军在没有重炮支持的情况下发起进攻，因为累斯河的流量很小，它汇入的瓦兹河流量很大，每年盛夏的汛期都会造成瓦兹河水倒灌进累斯河的情况，在累斯河南岸地区堆积了大量泥沙，抬升了河岸地形，南岸比北岸高出三米！攻占帕赛尔的巴伐利亚第17师（也是东线调来）准备在天明时分发起试探性进攻。 努瓦荣方面要警戒瓦兹河，对抗法第六集团军的左翼。 亚眠方向，依靠第18集团军的力量越来越无法取得突破了，而马尔茨将军的第二集团军进展已经落后第18集团军太多，无法从索姆河北岸策应第18集团军在南岸发起的进攻。 摆在胡蒂埃尔将军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第一，暂缓攻势，把沿着铁路线的突破扩大c连接成面。那样势必在第18集团军夺取的突出部里，导致兵力分散，面面俱到，面面薄弱的情况发生，极易被敌军反攻得手。 第二，各部不管两翼，按照大本营的训令继续在亚眠和贡比涅方向发起进攻，这一选择可以利用有限的资源供给少数部队，保持他们的冲劲，在协约国家军队缓过气来之前获取进一步的突破。问题是，拿下贡比涅之后又该怎么办呢？大本营在目前还没有对此作出回应。 “将军，大本营来电。” “噢！”彻夜不眠的胡蒂埃尔就是在等这个电报。他立即起身整理军容，这是容克军人的习惯，在他们看来，大本营的电报和大本营一样，都是上级。 “皇帝陛下签发命令，派出侍卫武官冯。贝霍利克少将为特使，向将军颁授橡叶徽章。” 橡叶徽章，是高级将领在拿到蓝马克斯十字勋章之后的最高荣誉。 胡蒂埃尔失望的摆手示意副官退出，此时此刻，重要的是大本营的作战指导，而非一枚徽章。此时此刻，橡叶徽章在将军眼里不是荣耀，而是一种隐隐的不祥之兆——如同登山者一样，胡蒂埃尔步兵上将已经获取本次大战中敌我双方的最大突破作战成功，在职业军官的登山之路上可谓达致巅峰！接下来呢？战局的发展不会让上将待着不动，他必须继续前进，而前面的道路不再是上坡。 看看桌上的怀表，时间总是无情的流逝，天就快亮了，但愿巴伐利亚第17师能够击败中国人，夺取贡比涅铁路大桥。 蒙迪利埃西南侧，两名军人各自站在一根铁轨上。 随北洋第四师驻扎淞沪时，见识过上海外滩花花世界的王鸿遇中尉手指自己说：“中国！猜你死。” 一名美军工兵少校手指自己说：“阿美瑞啃。” 中尉对少校比划了一个划铁路为界的手势，指了指北面，嘴里“啪啪”作响。 少校点头，也手指北面的高地，嘴里“啪啪”作响。 二人友好的握手后，立正，举手敬礼，向后转，消失在铁路两边的森林中。 连续作战一周的德军累了，累得无力在占领53高地之后再费力去占据并不那么重要的49高地。中国远征军第五旅在黑夜和森林的掩护下控制49高地，在高地下全部展开，攻击目标却因为美军存在的关系，从53高地改为53高地东北侧，也就是紧挨着蒙迪利埃镇的42高地，并在42高地得手后乘势袭扰蒙迪利埃镇。 全旅总攻的时间定为清晨四时三十分，而战斗实际上已经无声的展开。 42高地下，第六旅十二团一营长高荣焜把全营一千多号官兵分为两个梯次，各连又以排分队为基础，排的四个班分为前后或者左右两个梯次，每个梯次都由两个班组成。这样，两个班用轻机枪组就能形成协力，构成一个攻防作战的火力单元。而两个连作为一个梯次又可以得到营的4门82迫击炮c4挺马克沁重机枪支援，加上两个连拥有的六门60迫击炮，对付基本没有坚固工事的42高地守敌，火力相当充裕。 倒数着时间，全营官兵在植被的掩护下，以散兵攻击线匍匐前进，一寸寸的接近敌军在地形和地物掩饰下并不明显的阵线。 德军确乎很累了，在一周时间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跟着胡蒂埃尔上将的指挥棒挺进了60多公里，有些倒霉蛋则跑了80公里的路，在蒙迪利埃的近卫第二师就属于这种倒霉蛋。 近卫第二师，德军在战前的七十九万陆军常备军中的精锐部队，得到番号是在普鲁士对奥地利的战争中。当德军扩大到1918年初的五百五十万军队时，番号上能冠以“近卫”二字的师级部队也不过十一个。 虽然凡胎组成的钢铁部队被冠以光荣的番号，但是凡胎的本质无法改变，哨兵们还是无法抵挡连续作战带来的困倦。在天快亮，值哨任务就快完成的时节里，很多哨兵的警觉性已经降到最低点，还有人抛弃了责任，在哨位上趴伏着就进入梦乡。 高荣焜提着一杆汉式步枪匍匐在一棵大树后，看到左右两翼的分队都已经推进到位，几个胆大的家伙就快爬上山脊，进入透空区了，可高地上的德军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一营长掏出怀表看了看，距离凌晨四时三十分还有五分钟时间，等不等？ 犹豫的片刻时间里，那几个家伙已经匍匐着出现在透空区，眼看着就要翻过山脊看到蒙迪利埃城镇了。 等个屁！上面也不知道高地上居然是这种情况！ “嘘！”高荣焜轻轻的出声示意，传令兵匍匐上前。“命令第二梯队，直接往镇上打，打进去后各连长自行做主，各自为战！” 传令兵刚刚离开，高荣焜就提起步枪，猫着腰从树后闪出，向左右和后方一挥手臂，早就等不耐烦，把目光都集中在营长身上的官兵们纷纷行动起来，以冲锋的速度如潮水一般漫过山脊线。 尼玛，看看，狗胆包天的二连早就背着营长，不声不响的把德军哨位全摸遍了。 正文 第406章 【进攻无侧翼】 42高地下，蒙迪利埃市镇还在拂晓前的沉睡之中。 第五旅第九团和第六旅第十二团分别从西南c东南两个方向接近。王鸿遇中尉带着全连走出森林，在火车站的四条停车道之间的空旷地带，依托高出地平面的铁道为掩护，以低姿前进，很快又改为匍匐前进。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防御者很难看清楚在铁道之间的进攻者，进攻者也无法看到和判断布防情况，唯有尽量的前进，以缩短发起进攻时的冲击距离。 突然，一发红色信号弹在49高地上空出现。 “啪！”一队德军巡逻队没有发现敌情，却看到信号弹，立即鸣枪示警。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几千条身影突然像是从地心里钻出来的一般出现了，以疏散的队形飞快的冲向最近的建筑。 “嗵嗵嗵”德军掩体内，无数挺机枪打响，他们前天傍晚占领几乎不设防的蒙迪利埃，昨天就与美军工程兵部队在53高地下交战，向圣米斯特前进的企图被阻止。连续战斗一周的德军非常疲惫，在市镇周边建立的防御只是警戒性质，由沙袋机枪工事和浅浅的单兵掩体构成，尚没有形成完整的战斗线。当机枪打响时，德军机枪手们发现，本就模糊的目标以极快的速度前扑在地，又与昏暗的大地融为一体。 “蓬——”德军用迫击炮发射照明弹，照明弹以大角度被抛射到半空，在降落伞的作用下缓缓下落，发出“嘶嘶”的燃烧声，释放出炽烈的白光。地面上的一切被照得纤毫毕现。 “嗵嗵嗵”德军值班机枪又开始射击，从梦中惊醒的德军士兵们纷纷进入战位，步枪声随即加入合奏，几乎同时加入的还有“咣咣”的爆炸声。 蒙迪利埃车站停车道上的德军值班机枪首先被四门60迫击炮的齐射打掉。 “哒哒哒”耐心等待着的中国轻机枪咆哮起来，在黑暗中，机枪手已经看清楚德军枪口绽放出的火花，确定了射击目标。在两两一组的机枪火力掩护下，步兵发起突击，他们自然而然的分为进攻c掩护c侧击分队（组），营c连c排指挥官身边总有60或者82迫击炮班和机枪班组。 一个德军火力点被打掉之后，进攻的人群就像那里会发现金砖一般蜂拥而上，不停顿的向市镇中心突进。 中国远征军采用的战术很简单，在他们的总司令眼里，不过是常见的c最普通的步兵分队进攻战术而已。对付在蒙迪利埃立足未稳的德军，无需炮火准备也就无需担心炮兵运动会增加被敌军发现的危险，失去奇袭效果；对付设防不完备的德军阵线，营c连c排指挥官根本不需考虑侧翼的问题，自己的分队撬开敌军防线的口子，不是立即去扩大，那样可能会把自己的力量消耗在侧翼作战中，给敌军以在纵深内组织防御的机会，也就丧失向敌军核心冲击的力量和时机。 进攻者的脑子里只需一个念头——前进，前进，直到前方没有妨碍前进的阻力为止。 王鸿遇连从火车站突入市区之后立即化为八把尖刀，两个班为一个突击队，一个排分为两个队，正副排长各领一队，互相配合又各自为战，只有遇到无法解决的强固火力点时才要求连长带领的迫击炮和重机枪支持，更强的敌军工事就由营长手里的法造三七堑壕炮和82迫击炮来对付。咱们交待了敌情就绕过去，绝不停留，绝不恋战。其实在突破德军在外围的战线之后，市镇内的战斗在一般而言，手榴弹就解决问题了。 无数把尖刀以最坚强的决心猛插进德军纵深，事实上就把德军并不严密的防御体系分割成无数个小块，在师部和团部，在团部和各连，在连与各支撑阵地之间都出现了攻击者的身影，到处都是中国远征军，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遭到攻击后要求增援的信号。 镇中心的芒特拉旅馆是近卫第二师的司令部所在。 枪声c爆炸声越来越近，要求增援的电话铃声响作一片，弗林贝格中将却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背着双手默默看着周围建筑在不时闪耀的亮光中呈现出黑色剪影。 面对这种明显只有步兵武器和轻炮力量的攻击，中将不是胜券在握，更不是故作镇定，而是束手无策。他的炮兵团在53高地北侧待命，却不知道该望哪里发射炮弹？他的两个步兵团原本是作为对美军攻击预备队的，现在都遭到攻击，都报告侧翼被突破而要求增援。 侧翼被突破，侧翼被突破！这是事实，越来越近的枪声证明突破的存在，可是夜暗条件下，在各方零碎的报告中，师长无法对敌军主攻方向c被突破地段的情况作出判断。 攻击者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从天而降或者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弗林贝格很清楚的记得昨天傍晚之前的战场布势，巴伐利亚第十七师攻占帕赛尔，向贡比涅方向派出前哨；近卫第二师进攻美军阵地受挫，退回53高地，准备在今天天亮之后派出一个团增强，再向美军发起进攻；后备第九师在鲁瓦向蒙迪利埃开进途中得到命令“向右转”，以配合从鲁瓦向昂得希（阿夫勒河上游城镇）的第四军主力。 协约国家军队方面则是——亚眠方向得到法军数量不详的增强，在英法军队发起的反突击中，第18集团军右翼军的进攻被阻止，被迫转入防御。圣米斯特方向有美军冲上来，在53高地下与近卫第二师接战，也把近卫第二师的注意力极大的牵扯到53高地。之所以是这样，也因为贡比涅的中国远征军一部一直在加强对累斯河南岸的防御，他们的企图看起来像是要在累斯河c埃纳河注入瓦兹河的三角地带构筑强固防线，保障贡比涅。 就在昨天傍晚之前，弗林贝格中将还亲自下令派出侦察部队进入高地森林区，没有发现任何敌军活动的迹象。因此，中将才放心的让今天将要承担进攻任务的“后备队”休息，并在42高地放置了一个班哨。 没有炮火准备，没有徐进弹幕掩护，没有炮兵部队活动的任何迹象，进攻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弗林贝格中将很后悔，后悔自己身为师长却心肠太软，看到连续奋战一周之后的部队是在困倦，就默许了蒙迪利埃防御体系构筑工作的拖拖拉拉，就让整整一个团的部队在市镇内宿营，而非开到42高地在西南方向建立阵线。 奇袭者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直到现在，弗林伯格中将还无法对这一基本的问题作出回答。 “轰”，大约五十米开外的某处响起不大的爆炸声，那是枪榴弹或者手榴弹弄出的动静，却在绵密的枪声和远处的爆炸声中显得格外突出。 “将军，燧发枪团电讯中断。” 弗林贝格甚至没有回头就摆手示意，在奇袭发起之后，这个结果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是否撤出市镇，整理了部队之后再行反攻？如果撤出市镇，又往哪个方向撤退？撤向北面，那在53高地与美军对峙的两个团和炮兵部队就会与师部失去电话和有线电报联系，而失去蒙迪利埃火车站，部队的给养c弹药运输车站就要退回到鲁瓦车站，再通过公路运送到蒙迪利埃。如果撤向西南方的53高地，那么整个师就与集团军失去直接联系，补给一样会中断。 坚守？不，当一支军队的防线被突破，指挥体系被打乱，师长只能控制师司令部的几十名军官和有限的警卫c勤杂部队时，师长已经无法履行师长的职务。 看到战斗距离师部越来越近，感觉到安全撤退的时机正在快速消失，弗林伯格断然下令：“派出传令兵向燧发枪第六团c第八十七团下令撤向鲁瓦；以无线电讯命令预备第三十一团c掷弹兵第七团和炮兵团坚守53高地，以林茨上校为指挥官。司令部，立即向东北撤退！” 德军撤退如同德军的防御一样是缺乏有效组织，显得拖拖拉拉的，一点儿也不干脆。 直到天光大亮之后，市镇内依然不时响起枪声，却不妨碍靳云鹗少将向第三师司令部报告——收复蒙迪利埃。 吴佩孚兴冲冲的赶到装甲师前沿指挥所，却被已经得到消息的蔡锷中将劈头泼来一盆凉水。 “谁下令让他攻击蒙迪利埃的？谁！？他这么做了，我这里整整一个军四万多人就白白准备了两个月的时间！” 吴佩孚呆立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确乎，让一个轻步兵旅去担负侧翼掩护的任务，不是要靳云鹗夺回蒙迪利埃的，而是以积极的c主动的战斗拖住可能从蒙迪利埃转向贡比涅进攻的德军。 是，靳云鹗是拖住德军了，一个晚上就完成了阻敌两天的任务，可德军丢了蒙迪利埃之后，还会向贡比涅发起进攻吗？如果德军不进攻，那准备充分，蓄势待发的防御反击作战多半就要泡汤，或许就要演变成为一场对帕赛尔的强攻作战。 参总的计划不是这样滴！ 殷承獻少将示意吴佩孚“闪开”，在蔡锷耳边小声说：“司令官，法军联络员带来了一大群法国记者，马上就到。” 正文 第407章 【政治的胜利】 蔡锷发火不是没来由的，这事儿换做是何向东听了，更会雷霆大发。 靳云鹗也委屈啊，谁他娘的想到美国人会插一脚呢？若非美国人在，第五旅就不会打算进攻53高地，更不会让出53高地给美军打，自个儿在潜意识的“压倒美国佬”的心态下选择奇袭蒙迪利埃了。 至于，轻步兵旅奇袭夺取蒙迪利埃之后如何坚守？是否坚守？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在德军重整之后势必卷土重来，轻步兵旅无法抵挡摆开正面以炮火开路的德军大兵团进攻。没有金刚钻就不能揽瓷器活儿，在严格控制伤亡的“总司令军令状”之下，靳云鹗不敢也不愿意打艰苦的防御战，只能选择撤退，又把刚刚到手的蒙迪利埃拱手让出。 面对记者，面对肯定会引发法国人轰动的大新闻，蔡锷该当怎么办？何向东呢？刚刚宣布夺取蒙迪利埃，你转眼就丢了，让司令官对记者们怎么说？今后在法国c在协约国家面前如何做人呐？ 从德军稀松的外围警戒中嗅出战机的靳云鹗并没有考虑周全，站在旅长的位置上，他也无法考虑周全，有便宜不沾？老子又不傻！ 蔡锷中将如何应对法国记者权且不说，只说吴佩孚给靳云鹗发来脸不是脸c鼻子不是鼻子的一通臭骂电报之后，靳云鹗的小脑袋瓜子高速转动开来。正在此时，53高地方向传来枪声，他灵光一闪，嘿嘿一笑，立即唤来王鸿遇如此这般一番，王鸿遇起初不理解，凭啥啊？咱们辛辛苦苦一晚上搞下来的蒙迪利埃，非得让给美国佬？ 为了在部下面前保持正义的c正面的c光明正大的旅长形象，靳云鹗只能故作发怒的大吼：“滚蛋！执行命令去，奶奶的个小连长问啥问呢？” 美军工兵准将乔治。凯利来了，靳云鹗是如此说法：德军在贡比涅发起试探性进攻，更大规模的进攻肯定在酝酿中，我军正面只有一个半师和一个不太管用的法军骑兵师，所以，咱要去增援正面战线，这个地方就只能移交给美队。哎哟，舍不得啊，你看这刚刚到手的战果，还热乎着呢。 美国人还没想明白，靳云鹗就赶紧的给司令部打了一通电报，领率第五旅拍拍屁股走人了。 却说蔡锷回到贡比涅车站的第二军司令部，正在召开“记者招待会”，参谋长殷承獻附耳报告一番，中将心里有底了，满面春风的向法国记者以及中国远征军军政部政教处记者们宣布——“收复蒙迪利埃的中国远征军一部已向美国远征军移交蒙迪利埃防务，发扬不怕牺牲c连续作战的精神，向帕赛尔德军右翼的拉西尼攻击前进！” 长期在战地报道军事的记者们闻言立即开了锅，拉西尼在蒙迪利埃正东二十五公里处，在帕赛尔西北方向。如果中国远征军的那支英雄部队能够攻占拉西尼，就与正面形成正南c西北两个方向夹击帕赛尔c努瓦荣一线德军的态势。不过，因为第五旅的兵力实在单薄，夹击态势形成却无夹击的实力，只能起到相当的牵制作用。 即便如此，贡比涅——蒙迪利埃一线，也就是累斯河到阿夫勒河一线的战局就此稳定下来，德军对巴黎的威胁消失，协约国家军队可以从容的填补突破口，从容的组织防御或者反击了！ 1918年3月28日到29日之间，德军没有发起进攻，而整个法国都在传扬着一支英雄部队的番号——中国远征军第三师。在法国人和法国政府眼里，歼敌不过千余的蒙迪利埃奇袭作战，对法国的意义远比237高地之战和马尔梅松战役来得重要，雷蒙。彭加勒总统于28日的午餐会上宣布，将向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司令部颁授荣誉军团旗帜，并建议法国荣军院立即召开会议，向有功将佐军士颁发各级荣誉军团勋章，其中推荐第五旅指挥官靳云鹗少将获授大十字级荣誉军团勋章（总共六级，此为第二级，仅次于领袖级，是将级军官能够得到的最高勋章）。 靳云鹗的一次冒进让第二军的歼敌计划泡了汤，何向东还得作出“高高兴兴”的样子前往尚蒂伊城堡，与从英军阵线赶来的福煦将军c法军总司令官贝当将军会商战局。不可否认的是，何向东给蔡锷准备的“造星计划”搞砸了，可中国远征军在法国c在协约国家的名声却比以前更加响亮，他们被法国人民冠以“救火员”c“战局抢救者”等等称谓，把真正堵住缺口的法第一c第三集团军的贡献，以及美国远征军工兵部队的业绩完全掩盖在“收复蒙迪利埃”的巨大光环之后。 靳云鹏歪打正着，给中国远征军取得了一场重大的“政治胜利”，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在协约国家军事领导人中的地位得到升格，何向东接到克列蒙梭的电报和福煦c贝当各怀心事的邀请出席“三巨头会议”，成为战局的决策者之一。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既然要在法国人面前做戏，那何向东就不得不收起训斥甚至惩戒靳云鹗的念头来，放弃在贡比涅的歼敌计划，经营一个更大的歼敌战局。 福煦和贝当，此时已经在表面上化敌为友了。在德军大突破面前，贝当和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元帅主张的单纯防御被证明是错误的，他们阻扰组建预备队的行为更是错误的，灾难性的，他们必须为此承担责任。因此，急需改变危局的二人不约而同的从反对“任命协约国家总司令”变为积极支持福煦“承担总的责任”，英c法两军终于在法国战场上得到福煦的统一指挥，而中国远征军收复蒙迪利埃，也可以看做是协约国家军队在获得统一指挥下的第一场胜利。 福煦的地位稳固了，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官的帽子迟早会正式落在这位法军上将的脑袋上，因此，他也不会与贝当搞砸关系，二人和和气气的联袂出现在尚蒂伊城堡火车站，就像两个老朋友在等候另一位老朋友一般。 不对，与两个六十多岁的法国老将相比，生命进入第三十二个年头的何向东只能算“小朋友”。 贝当自觉的给协约国家军队总协调官留出与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单独相处的时间和空间。 “何。”老福煦抓住何向东的双手不放，此时此刻，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二人就是忘年交，更进一步也更准确的说法是——福煦把何向东真正当成自己的参谋长。“你的计划完全实现了，从料敌到布阵到漂亮的收复蒙迪利埃阻止德军前进c稳定阵线，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完美，德军完全是按照你的预料和意图在行动。如果不是亲身与你共同商定c参与到这个计划中，我也会像旁人一样无法想象。何，你是协约国家军队中最伟大的战略家，有你的帮助，我就有信心彻底击败德国人。” 福煦没有说出何向东计划中最大的两个收获。 其一是福煦打破贝当和黑格的“垄断地位”，一跃成为协约国家军队总协调官，统一指挥在法国的协约国家军队。 其二是何向东想要却通过“非计划内”的意外得到的中国远征军地位提升，也就是国家地位在协约国家中的提升。 二人各取所需，各有所得，皆大欢喜。 “不是我的计划，是我们的计划。”何向东谦虚的作出更正后，不等福煦有所反应就说：“我们还有更长远的计划要执行，总预备队必须在无论何种困难之下建立起来。” “何，我想由你出任总预备队司令官。” 这是投桃报李吗？何向东觉出福煦是真诚的希望自己成为他的预备队司令官，可是，这个司令官不是那么好当的，特别是在前番与英国人扯破脸皮之后。一句话，英国人不找特使陆徵祥的门路说清楚利害关系，何某人的态度就不会改变哪怕一丁点儿。这个态度，正是克列蒙梭所希望的，何向东对英国人的印象很坏，何向东给英国人的印象也很恶劣，那么法国就能拉着中国在协约国内部抗衡英国。 “埃米尔。法约尔将军非常优秀，他应该得到更多的兵力增强，统帅协约国家总预备队。中国远征军是总预备队的一支力量，我本人非常愿意与法约尔将军合作。” 哎哟，中国人的品格太高尚了，那么，高尚的品格背后有何利益诉求呢？福煦暗暗猜度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只能发问：“能告诉我你的打算吗？” “费迪南，你无法体会我的心境。” “说一说吧，就像朋友之间的倾诉。” “老实说，我不是为法国而战，我带领十七万军队来到法国是为我的祖国而战。我要让法国人民看到中国远征军为法国抗击德军而付出的努力和牺牲，同时也想起法国与中国前政府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想起法国人在中国还存在可耻的治外法权。荣誉军团的旗帜，荣誉军团的勋章，我情愿换来不平等条约的废除，费迪南，这是十七万中国远征军和十四万华工的诉求。” 福煦不知是被感染了，还是故作姿态，容色戚戚的沉吟片刻，说：“政府总理担心法国在印支半岛的利益。” “中法之间应该签订一个公平的c友好的条约，全面合作的条约。” 今天的福煦不再是法国统帅部的幕僚长，而是受到协约各国尊重的总协调官，即将成为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具有在军事c政治上无可置疑的影响力。二人相处这么久，何向东终于把问题摆在二人之间。既然摆出来，福煦就不可回避，就必须给出答复，否则，二人的关系恐怕也就到此为此，中国和法国的关系今后会如何呢？ 正文 第408章 【口袋的口子】 “何，我的朋友，我会向总理提出你的诉求。但是，很难（达成）。” 政府总理也有政府总理的苦衷，贸贸然的与中国缔结一个取消法国在华特殊利益的新条约，必然触及一部分的利益和某种情绪，很可能成为克列蒙梭政府的毒药，一如霞飞是白里安的毒药，尼维尔是里博的毒药。 “我相信法国人民是善良的，公正的，只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不了解远东的情况。”何向东理解福煦的话意，他也不想为难自己贪天之功“造就”的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破坏对二人来说相当珍贵的信任关系。“如果费迪南能组织一场宣传攻势，在宣传胜利c建立信心的同时让法国人民了解法国在华利益的真相，我相信事情会好办许多。” 福煦也刚刚想到了这个办法，微笑着点点头，岔开话题：“何，我想听一听你对战局的看法，我们是否可以从中找到让中国远征军进一步深入法国人民心中的机会？” 看，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德斯佩雷为何当不上法军总司令？他不会搞政治交易，一直被何某人牵着鼻子走尚不自知！贝当为何终归被福煦踩在脚下？他连一支中国远征军都摆不平，岂能统帅协约国家全部军队？真正的统帅未必是战略家或者战术家，他很可能是一个优秀的组织者，善于在政治上妥协c捏合，能把战略家c战术家和军队c装备有机的结合起来，形成合力而赢得胜利。 “德军赢得了战术突破，却没有达成战略目的。”何向东的脑子一下子就转到战局上来。“从此次突破中第18集团军分兵四向的表现中可知，德军大本营没有预料到第18集团军的突破，他们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第17和第2集团军方向。为何如此？他们的战略目的是切割英c法两军的联系，把英军向海峡地区压迫，而在第18集团军的大突破之后，又被突破干扰了战役决心，抽调部队增强突破口，减弱了第17和第2集团军可以得到的预备队力量。没有坚定决心和足够预备队支撑的战略，依靠战术突破打成今天这个局面，德军也算侥幸。” 战前，谁能想到高夫的英第五集团军会被打得那么惨，败得那么快呢？ “回到德军战略企图的原点上来，一次战役没能达成目的，反倒造成法第一c第三集团军和中国远征军一部在亚眠——瓦兹河的集结，筋疲力竭的第18集团军难以再有大的突破，但是第18集团军形成的突出部相当危险，很容易遭到我军的反攻，而胡蒂埃尔距离巴黎又不到五十公里，相当尴尬的处境。鲁登道夫必须作两手打算，第一，依然坚持先打击英军的战略决心，在佛兰德地区发起对英军的进攻，如能取得大突破最好，如不能，最少也能迫使法军向英军阵线进一步增援，减轻胡蒂埃尔的当面压力。” “你的意思是，胡蒂埃尔还会向巴黎进攻？” “德第18集团军会否向南攻击，取决于他能得到的预备队数量和当面我军力量。突出部是危险的，胡蒂埃尔很快就会转攻为守，他必须考虑到亚眠方向和贡比涅方向的威胁，这个考虑也会左右鲁登道夫的战略，使之其不敢过于的抽调其他方向的兵力去打佛兰德战役。因此，只要英军够坚强，德军就无法在新的战役方向上得到突破。” 福煦点头同意何向东的推算，不过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而他又非常关切这个问题，毕竟胡蒂埃尔距离巴黎很近，胡蒂埃尔又有大突破的“前科”，这个人和第18集团军在那里摆着，怎么也都是法国人和福煦的一块大心病。因此，他又问：““你的意思是，胡蒂埃尔还会向巴黎进攻？” 何向东笑着说：“费迪南，你太着急了。在中国有一句话，无欲则刚。没有的人就没有弱点，就不会被人抓住软肋痛击。” “中国的文化很神奇。” “中国的落后是暂时的，我坚信这一点。” 别人说这话，福煦决计不相信，可何向东不说这话，福煦也能从何某人和十七万中国远征军身上感受得到。为了未来，法国有必要与中国进一步的加深关系，而非两个人之间的亲密c信任。 “何，拿破仑说过，中国是沉睡的雄狮。在我看来，你就是唤醒雄狮的骑士，你就是中国的拿破仑。” “福煦将军，我们之间有必要互相吹捧吗？”笑嘻嘻的问了一句，何向东容色一正，说：“言归正传，胡蒂埃尔集团军不撤出突出部，那么他进攻巴黎的可能性就存在，但是还是那个前提，进攻与否，首先要看他得到多少预备队和当面我军的力量。如果我军在其当面的力量依然强大，鲁登道夫就还得设法把我军预备队从胡蒂埃尔面前调开。发起进攻是唯一的办法，在佛兰德不能得手，他就转向别的战线，比如香巴尼。” 何向东嘴里如此说，心里却很清楚，战略计划是一回事儿，战役中出现的意外往往能帮助战略计划实现或者改变战略计划。一如胡蒂埃尔的大突破干扰鲁登道夫的战略决心，也一如靳云鹗的大胆奇袭搞得蔡锷c何向东在政治和舆论上差一点被动。不过，曾经被何某人以为是来镀金的靳云鹗确乎机灵，马上就把美国人拉来垫背，加上蔡锷随机应变，这才消弭了危机。 第六集团军在2月10日之前还执行法军总部的弹性防御战术，之后，迪歇纳就执行克列蒙梭的命令，回到寸土不让，在第一阵地就把德军打回去的老套路上。德军如果在第六集团军的防区发起进攻，突破是可以指望的！ 埃纳河的突破会否干扰鲁登道夫的原定战略决心呢？很可能！只要突破得够快c够深，距离巴黎够近，鲁登道夫就会转而把主力预备队投向埃纳河一线。那时候，为了配合中国与法国新条约谈判，何向东必须出现在埃纳河战线上，又一次挡在巴黎和德军之间。为了达到这个阴险的目的，他还不能在此时此刻向福煦掏出老底。 福煦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问：“香巴尼？为何不是埃纳？如果在埃纳获得突破，德军至少能够为胡蒂埃尔拉平左翼。” “当然，如果德军预备队够多，会扩大到埃纳。”何向东的言下之意是香巴尼会是重点，埃纳稍微次要一些。 “嗯！”福煦认可了这个说法，兵力终归是有限的，无论是德军还是法军都是如此。鲁登道夫既然无法让手里的两百个师同时发起进攻，那么就肯定有个先后顺序，破解他先后顺序的排列方式，也就为协约国家军队破解鲁登道夫攻势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美军主力没有到来之前，协约国家军队在法国战场依然是积极防御为主，难以发起大规模反击。至少在此时的福煦心里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何向东却要在一定程度上打破协约国家军队对美国人的依赖性，让中国远征军的地位更加重要。 “我设计了一个歼敌计划。” “歼敌计划？”福煦有些吃惊，他已经落入一个“等待美国人”的思维中，1918年初，美军在法国的兵力为八个师20万人左右，多数未能完成“适应性训练”而不能投入作战，在乔治。凯利准将率领下的工兵部队投入只是权宜之计。根据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议要求，美军在六月底之前，需要把兵力增强到八十万，到1918年底则扩大到一百万。届时，协约国家军队就在西线战场上形成六百万对四百万的绝对优势，战略大进攻就可以掀起了。在此之前，福煦当真还没想到过要“歼敌”。 说来还是会战思想害人呐！ 在西线这种战场环境下，歼敌是很困难的，因为歼灭敌军的要求是实现包围战，把要歼灭的敌军部分从敌军阵线中切割出来，断绝其补给，再集中优势兵力兵器予以歼灭性打击。所谓优势兵力c兵器，最少是三倍于敌！ “对，歼敌二十万。不过，前提条件是一旦德军发起埃纳——香巴尼方向的攻势并取得突破，我就要该战区所有协约国部队的指挥权。费迪南，你要尽量在合理范围之内给我预备队，造成两倍于敌的兵力c兵器优势。那么，我可以保证有八成把握消灭德军第7集团军。” 这个计划比预测德军从英法两军结合部实施突破c英法两军出现配合上的大漏洞要匪夷所思的多！在福煦看来，正是何向东的预测准确才把自己推上协约国家总协调官的位置上，那么，是否该当相信他的话再赌一把呢？ 在局部战线上形成二比一的兵力兵器优势，德国人能在四百万对五百万时做到，福煦也能在五百万对四百万时做到。 “给我说一说你的详细计划。” “针对鲁登道夫的战略重心转移，预设口袋，请君入瓮。”此时，何向东也不隐瞒了，在关乎战略大局和兵力调配问题上，他无法隐瞒福煦多长时间，与其隐瞒不如把坏处和好处一并说开来，只要最终结局符合协约国家利益和法国利益，他就有希望得到福煦的支持。“口袋的口子就是第六集团军，他是德军打开口子的地方，也是我们扎上口袋的地方，口袋能装多少德军呢？取决于你能提供的预备队数量和既定的战役决心。” 第六集团军！ 福煦这段时间都忙着堵漏洞，还当真有些忽略了迪歇纳中将和他麾下的部队。忽略不是故意的，而是第六集团军的防御地形很好，谢曼德达姆山脊可以算作整个西线最优良的防御阵地。所以，即使贝当一再抽调第六集团军序列中的师，福煦也不介意。当然有一个情况是这样的——迪歇纳不就是贝当提拔起来的心腹吗？ 正文 第409章 【收复帕赛尔】 何向东的计划给福煦的感觉不是高兴而是恐惧！ 福煦不喜欢贝当，这事儿就算再作表面文章也掩盖不了；福煦不喜欢迪歇纳，几乎全体法军将士都不喜欢这个人，基层官兵们给迪歇纳中将的评价是——刻薄c粗暴和残忍。可是在大战初期的那几个月里，福煦在洛林尝到过溃败的滋味儿，能够感受当军队这个群体被打散c部队失去组织和支撑时候，普通官兵们的无力c惶恐和苦难。很难设想，何向东在他的计划里假设第六集团军会被攻击，而第六集团军还会被德军打垮，就像刚刚于几天前被德军打垮的英第五集团军一样的命运！ 该当相信中国上将的判断吗？迪歇纳真的调整了防御兵力部署？不管这些，福煦不能目睹如此悲剧在法军部队上演。 这些还不算，真正让福煦感到恐惧的是何向东对整个战局的推演能力，这个中国人似乎能够通过逻辑和数字来洞悉鲁登道夫的思想。那么，他是否已经洞悉了福煦心中所想呢？ 被别人看破内心的人，会感觉到高兴而非惊讶c恐惧？ “中国有句关于战争的成语，料敌机先。我个人更喜欢把自己摆在鲁登道夫的位置上考虑德军的战略，有限宽度的战线c有限的兵力和资源也就造就有限的战术能力和战术选择。德军的战略是既定的，表露出的征兆是现实存在的，只要花费一些心思，我想我不会是唯一一个猜想出鲁登道夫下步行动的人。很快，德军就会在利斯河畔发起进攻！” 最后这段话，福煦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的思绪依然纠结在“以第六集团军被打垮为代价”的诱敌战略上，这需要福煦从德军发起下一次进攻开始就配合鲁登道夫的思想，跟着鲁登道夫的指挥棒走，进一步削弱第六集团军在爱莱特河南岸c埃纳河北岸的谢曼德达姆山脊的防御力量，而暗中增强在贡比涅森林地区和韦斯勒河以东地区的兵力，形成坚强的“桶壁”，铁桶的底子是中国远征军从撤离马尔梅松之后就在乌克尔河（马恩河支流，发源于兰斯山地，乌希堡就在乌克尔河北岸）和马恩河之间构筑了大量野战工事，正在被巴黎筑垒民兵营和华工营加强为堑壕防御体系。盖子呢？恐怕就是在贡比涅北面设防的中国远征军第二军了。 一举吃掉二十万德军，巨大的利益让福煦不得不心动。如果能够以较小代价达成这一战役目的，协约国家军队就能在美军主力到达之前掌握战局的主动，无论是法国还是英国对美国的依赖就减弱了许多。美国太过于强大了，工业能力c经济总量c人口基数c军队规模（两百万陆军和一千五百艘海军舰船），都是中国无法比拟的，也是老牌军事强国眼红并忌惮的。 诱敌要付出代价，代价和利益之间要衡量清楚，决心不是那么容易下定的。 “笃笃。”有人敲响了房门，担任翻译的唐宝潮少将得到示意，起身打开房门，贝当一下子冲进来，说：“巴黎遭到远程火炮的打击，炮弹在圣热尔韦教堂爆炸，造成参加（耶稣）受难日礼拜的平民极其惨重的伤亡。” “上帝！”福煦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尽快结束战争，即便为此付出代价也值得！“亨利，派出航空部队所有侦察机，一定要找到这些大炮的发射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打掉他们！” “已经下达命令了。”贝当确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作出反应，在德国人面前，他与福煦还是一体的。“费迪南c何，潘兴将军转来工程兵部队的报告，德军有向拉西尼和蒙迪利埃进攻的迹象，空中侦察也看到德军正从努瓦荣c鲁瓦向蒙迪利埃c拉西尼方向集结。” 何向东交抱双臂眯缝着眼睛，在脑子里竭力回想战区地图和当前战局的态势；福煦没有做声，等待中国上将的思想结果；贝当似乎料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场面，虽然心中对福煦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也不能不承认，中国上将是最会制造胜利的人。那，就等呗。 “德军不是要进攻，而是把线的突破扩展为面，完整战线，他们要转入防御了。” “何，你确定？”福煦追问：“你确定德军不会向蒙迪利埃发起进攻，夺回他们曾经占领的市镇，与西南侧高地的德军会合？” “问题就在这里。”何向东起身在地图架上找到战区地图，摊开来说：“如果美军无意坚守蒙迪利埃，那么德军就会进攻，如果美军要坚守蒙迪利埃，势必首先发起对53高地之德军的进攻。以乔治。凯利的兵力兵器来看，他无法攻克53高地，那就只能撤退到高地群中布防，把蒙迪利埃还给德军。对整个战局来说，蒙迪利埃在政治和宣传上的意义大于战术上的价值，是否坚守？用哪一支部队坚守？这个总之，美国工兵部队已经尽到了他们的责任。” 作决定的，还是福煦和贝当，何向东似乎真心要当个称职的参谋长。这一姿态，让贝当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他把美国工兵部队摘出去，也就把第五旅和中国远征军整个儿摘出去了，因为他们已经尽到了责任，该当法军来承担责任了。 “亨利，你的意见呢？” 贝当的手指把地图戳得“哗哗”作响：“可以用第三集团军的阿尔及利亚部队坚守蒙迪利埃。” 福煦点头认可，何向东却知道，只要法军跟德军在蒙迪利埃纠缠上，自己在累斯河南岸的布置就彻底没戏了。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一旦胡蒂埃尔手中有限的c疲惫的力量被牵扯到蒙迪利埃方向，德18集团军就无法维持在帕赛尔的存在，那里的地形相当不利于防守，又在累斯河中国远征军第二军正面，拉西尼第五旅和瓦兹河东法第六集团军左翼部队的三面威胁之下。恐怕胡蒂埃尔必然不会坚守帕赛尔！ “中国远征军装甲师可以作一次攻击尝试，方向帕赛尔，以此配合第三集团军作战。” “何，你是法国人民最可信赖的朋友。”这一次是贝当带着真诚的谢意向何某人伸出右手。 尚蒂伊城堡里的“三巨头”会面呈现出和睦的气氛，但是福煦和何向东都没有向贝当吐露新的战略想定。 1918年4月1日清晨，天刚亮，大批飞机从南向北“嗡嗡”的飞去。 法国政府在国际上公布了“德军滥杀平民”的罪行，宣布在4月2日为圣热尔韦教堂遇难者举行大规模的国家葬礼。 法军航空队c中国远征军航空队和英军航空队一刻不停的在德军控制区后方飞行c侦察，一有可疑迹象就会发起大规模轰炸。协约国家军队在相关战区的全部远程炮兵都随时待命，距离最近的法第六集团军炮兵在卡尼尔中校的指挥下，向德军超级远程炮可能藏身的圣戈班森林（在瓦兹河东岸，拉昂正西略偏北方向，距离爱莱特河大约八公里）发射了五千多吨炮弹。 “轰隆隆”累斯河南岸的土坎后面响起压过机群飞过的轰响，装甲师全部坦克c装甲汽车和卡车发动，工兵部队在铁路桥上铺设木板，炮兵第三团的18门105榴弹炮c36门施耐德75野炮，装甲师炮兵团的54门105加农炮和榴弹炮，法军骑兵师的24门75野炮全部推进到河坎后昂起炮口，指向北面大约七公里处的帕赛尔。 蔡锷中将看到手中的怀表指向八时正，右臂有力的作出下劈的动作，在电话旁待命的参谋们冲着话筒大吼：“开始！” 132门火炮齐齐打响，猛然发作的炮口动能在河坎后掀起一场飞沙走石，弥漫的烟尘中，各炮以每分钟8发到15发的速度不间断的向帕赛尔抛射弹丸，从北方传来一阵阵隆隆的爆炸声。与此同时，装甲师的车辆以雷诺ft17型打头，有序的从铁路桥通过，在累斯河北岸略作整理队形后，摆开宽大的正面向北方缓缓前进。 两个小时的炮火急袭中，装甲师以每小时3公里的步行速度向前推进六公里，随着炮火急袭演化为比较稀疏的徐进弹幕（主要是以爆炸声掩盖发动机声音，以爆炸产生的烟雾遮蔽德军视线），摩托化步兵下车加入坦克后备车组，以轧轧前进的坦克为掩护，缓步向前冲击。 德巴伐利亚第17师的抵抗微乎其微，稍一接触就纷纷后退，撤向北面更远处的努瓦荣。 何向东没有猜错，奥斯卡。冯。胡蒂埃尔在决定向蒙迪利埃发起进攻的同时，就对正南方向的战局抱着侥幸的心理——如果中国远征军不发起进攻，巴伐利亚第17师就原地据守，等待预备队从蒙迪利埃方向转移过来时，再发起对贡比涅的进攻。如果中国远征军发起进攻，德军就干脆的撤退。 10点30分左右，中国远征军装甲师收复帕赛尔，这一消息立即被法国政府要员们在国葬集会上宣布，引发了巴黎城内数十万法国群众“中国远征军万岁”的呼喊。 巴黎的喊声迅速传遍整个法国 正文 第410章 【这才刚开始】 法国总统专用车厢在火车头的拖动下，从贡比涅开向巴黎西南部的枫丹白露。 豪华的车厢里，何向东与第二军司令官蔡锷以及他们的参谋长张孝准c殷承獻还在对着地图研究战局，准备到枫丹白露风光一回的众将校能怎么着？把待会儿的风光暂且抛到一边去，还是跟着参总和司令官的思路研究战局为妙，这叫上行下效。 1918年3月下旬和4月初，连续收复蒙迪利埃和帕赛尔的中国远征军成为法国民众心目中的“天使”，在人们刻意的追索下，法国人更加清楚的看到——中国远征军出现的战区，一定会有捷报传来！继续探究中国远征军常胜的奥秘，法国人又发现——原本中国是如此的落后，在过去的七十多年时间里饱尝屈辱的滋味儿——天使的背后竟然是如此酸涩的国家现实，比之法国人自认为悲惨的命运还苦涩万分！ 但是，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中国远征军是哀兵必胜。 鉴于德国超级远程火炮的威胁，法国政府总统雷蒙。彭加勒亲自主持的授勋仪式在远离巴黎市区的枫丹白露举行。在4月8日这个日子来临之前，法国的报纸上已经充斥着对中国的同情和友谊之声，中国远征军脚踏法兰西大地以来的种种战绩和种种遭遇也一并的暴露出来，舆论在呼喊——给中国以真正的友谊！ 无疑，法国政府刻意安排的授勋仪式是某个重大决定即将作出的前奏。也许何向东等人以及中国特使陆徵祥c公使胡惟德会在仪式上得到意外惊喜。 带着期待的心情研究战局，别有一番滋味。 “从29日开始，德军的进攻事实上停止了，帕赛尔德军的抵挡微乎其微，没有重炮，在蒙迪利埃的战斗也是如此，说明德军的预备队炮兵已经转移战场，应该就在这里。”何向东手指地图上“里尔”的标注，这是法国北部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之一，也是铁路交通枢纽，目前在德军的控制之中。 张孝准立即翻阅战报，说：“德王储集团军群的第四c第六集团军就在里尔北部和南部，第六集团军对面是英第一集团军，在皮卡尔迪作战中，英第一集团军抽调了三个师增援第三集团军，目前，战线上有两个葡萄牙师。也许，德军选择的突破口就在两个葡萄牙师身上。” “不是也许，而是肯定。”何向东躬身用蓝色铅笔在地图上作了标示，像是欣赏杰作一般看了看，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对不对？” 问题是冲着属下众将去的，参总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靳云鹗少将脸上。这位少将有些显赫的大哥，中央军区司令官靳云鹏加衔上将；这位少将的后台很硬，他是总理段祺瑞亲口向何向东要求在远征军当旅长。所以，这家伙闹出“歪打正着”的事儿也就不稀奇了。不过，第三师的第九团和第十二团也被沾染上了“目空一切”的劲头，自称为“新嫡系中的精锐”，这个。可以有。 靳云鹗心中有鬼，他知道自己还没到那个见识高度，如果仅仅从第二军战役目的来考量，靳云鹗少将该当被送回国去面壁思过，这个是看在总理和大哥的面子上最轻的处罚了。 如果不是蔡司令官临机应变得当，如果不是总司令刻意强调“战役目的”之上的“战略目的”达成，嗯人情欠大了，大哥就不该念叨1911年时候被蔡锷司令官撵出云南的过节了。 “是，参总c蔡司令官，新兵怕炮，葡萄牙的两个师没有打过仗，就是两个师新兵，一顿炮轰就能打垮。” 靳云鹗还是颇上道的，知道在后面加上自己在第二军序列的当然上司蔡司令官！何向东微笑点头，目光瞟过面色沉静的蔡锷又回到地图上，说：“可以预见到，德军发起进攻的目的还是把英军望海峡赶，只是范围从整个英军变为一部分英军，把割裂英军和法军的联系变为割裂英军和比利时集团军的联系，换汤不换药！” 殷承獻少将不解的问：“黑格怎么会把两个葡萄牙师调到一线上去？”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葡萄牙两个师就在战线上，确定无疑。”张孝准放下手里的战报，捡起铅笔在地图上把两个葡萄牙师的防线标出来，用铅笔指着阿尔芒蒂埃尔的标示说：“如果德第六集团军在葡萄牙人身上获得突破，可以预见到第四集团军就会发起进攻，形成南北两个方向上对阿尔芒蒂埃尔的夹击之势，英军就有被包围的可能，必须撤退。” “闰农兄说的对，英国人这个亏吃定了，搞不好真会被德军撵下大海。” “参总，我看未必。”蔡锷出声说道：“目前，法第十集团军基本兵力集中在杜朗c圣波尔一线，可以快速增援英军，堵住突破口。除非德军的突破速度超过法军的增援速度，否则难有大的作为。今时不同往日，至少英军和法军在福煦将军的协调下，很可能达成密切协同，快速增援。3月23日英c法两军配合上的大空挡将不会再次出现。” “那么”何向东看到部署们即将摸到德军发起战役的真意了，继续诱导：“德军的攻势会被阻挡，突破口最后变成突出部，鲁登道夫集中在手里的预备队又该在哪个方向上发力呢？或者是不作为，任由协约国家军队得到美军增援后发起进攻，让战略主动权从德军手里溜走。” 正如1911年秋天何向东在黄陂的晚讲会上所说，战略对比劣势的湖北革命军不能消极防御，而应该以积极防御的状态，不断的发起进攻，迫使优势的北洋清军无法组织起全部力量发起进攻。当年湖北革命军的状况几乎可以等同于现在德军，德军在兵力上c战略的后备资源上不如协约国家军队，而且这种战略劣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快速放大。因此，鲁登道夫必须不停的进攻，使得福煦只能招架，不能还击。 如果给协约国半年的时间，大批美军到达投入作战，至少可以从不那么重要的战线替换出法军来，福煦就可以集中几十万上百万的军队向德军发起进攻，掌握战局的主动权，直到赢得战争。 这就是1918年德军所处战略背景的真实写照。 参谋主任张少雄上校对此甚有感触，参总还是鄂东革命军总指挥的时候就提出这一军学原理，运用好这个原理，中国远征军就能在欧洲继续创造出胜利来。 “德军会进攻，肯定会进攻。德军无法把佛兰德的进攻转化为战役，但是能把法第十集团军的兵力牵扯在佛兰德，从亚眠到瓦兹河的突出部正面就少了在亚眠方向的压力，德第18集团军就有可能得到预备队，发起对巴黎的新一轮攻势，届时，我第二军将首当其冲。” “少雄看得更远了。”何向东亲切的冲着桌子对面的张少雄笑了笑，对老部下，对自己的学生，他无需过多的作出赞赏来。 “第三集团军，第一集团军，我第二军。兵力还是太厚，胡蒂埃尔想要突破的难度很大。”蔡锷摇着头说，却不是否定张少雄的意思，而是在进一步揣度战局的可能发展。“之前，参总说过要在埃纳河和马恩河组织一场歼敌战役，看来，只要德军在佛兰德被阻止，这场战役就可以拉开帷幕了。” 众将校的目光随着蔡锷的说解集中到地图的爱莱特河北岸，那里标注着德第7集团军的字样。 从3月10日开始，德第7集团军就不时的炮击谢曼德达姆山脊的法第六集团军，从战略上是迷惑法军总司令贝当，让其对德军发起的皮卡尔迪攻势作出误判，不能及时增援英军。德军成功达到这一目的，几乎给协约国造成灾难。从战术上来看，特别是炮兵战术，德军对山脊的炮击不会是浪费炮弹，那就是在按照地图发射的基础上再进行公开的实弹试射！ 可以想见，如果德第7集团军对谢曼德达姆山脊发起进攻的话，炮击肯定是又猛又准c狠辣无比！别说是法第六集团军了，就算中国远征军放上去，也扛不住！ 德军突破是必然的，那么突破之后呢？ 众将校都明白了，参总早在从马尔梅松移驻到乌希堡的时候就已经料定了一切！尼玛，这也太逆天了，不是人呐，简直不是人呐！难怪，当初参总能以一个鄂军第九师打出赫赫威名，震慑北洋军和国民党军，奠定了今日之中国和平c稳定基础。也难怪小日本儿在沙河会败得那么惨，他们根本就不是参总的对手！远征军到欧洲来之后，除了最初被歧视之外，可谓一路顺风顺水，每一次都轻轻松松，付出极小代价就摘取极大战果，若非远征军规模有限的话哼哼，歼敌三万，少了，至少三十万！ 战神，武圣算了，别拍这种倒牙的马屁，那是要挨雷的。还是认认真真的研读地图，切切实实的根据地形c兵力c兵器，把参总的战役想定丰满为一场漂亮的歼灭战，这才是拍马屁的正道。 火车驶入枫丹白露车站，总统车厢里的众位中国将校却已经对什么授勋不那么感冒了，面对站台上，车站外的人山人海，看到人潮中飘扬着的五色国旗和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嗯，这才是中国远征军扬威异域的开始！ 正文 第411章 【旧时代执念】 法国是白天，中国却是夜晚。远征军将校在枫丹白露受到法民热情到几乎疯狂的欢迎时，边防军司令官徐树铮中将带着两名警卫参谋冷冷清清的从张北赶回北京，在东厂胡同的大总统府向黎元洪c段祺瑞c冯国璋述职。 三巨头齐聚大总统府，方便边防军司令官述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法国传来的消息而欢欣鼓舞，顺便的议一议何向东推荐蔡锷回国就任总参谋长一事。 徐树铮变了，风尘仆仆的他变得更加粗壮一些，少了许多的酸儒味道，段祺瑞的感觉更加清晰一些——徐树铮那种机变c狡黠和些微的跋扈似乎正在进化为稳重c韬略在腹和杀伐决断的自信。这是边防军司令官亲自带队训练的结果，也是徐树铮领率的军队越来越多c装备越来越好c战力越来越强的结果，更是边防军存在的战略价值即将实现的结果。 徐树铮变了，变得很像很像另外一个何向东。 “又铮辛苦了，坐。”黎元洪以主人的身份招呼徐树铮入座，亲热的说：“向东从法国寄回来的一箱子红酒还没动，又铮，陪我们喝一点？我们边喝边说事儿，有几个事儿我们着实闹不清楚，就等你回来解惑呢。” 段祺瑞和冯国璋都含笑点头，示意徐树铮可以随便一点。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述职，正如黎元洪所说那样，召熟悉法国事务的边防军司令官回来咨询c解惑，顺便了解部队情况的。 徐树铮也不客气，亲自动手开酒c醒酒准备红酒杯，冯国璋铺开一张还是徐树铮带回来的法国地图，看了好一阵找到感兴趣的地点后，把地图折了放在面积有限的桌子上，说：“先解惑，再说边防军的事儿，问题搁在心里不解决，堵得慌。又铮，何参总在法国是越打越顺手了，转眼间，几天功夫不到就从德军手里拿回两个战略要地，搞得法国人都不好意思了，哈哈！” “蒙迪利埃和帕赛尔都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只是在战局形势中，收复这两个地方能提振法国人的士气，稳定法国政府的地位而已。”徐树铮坐下后，说：“法国是民主国家c党派政治，一旦前线失利或者民生困难就能造成舆论风潮和政党斗争，动摇政府地位，法国前番走马灯似的换届政府就是这个原因。向东对克列蒙梭有些好感，如此卖力气的为克列蒙梭稳固地位，回报应该来了吧？” 段祺瑞笑指徐树铮向黎元洪c冯国璋道：“你们看，这个小扇子不好瞒吧？” “又铮终究是法国通啊。”冯国璋赞了一句。 黎元洪对段祺瑞说：“那么，康蒂的事儿还是劳烦芝泉兄给又铮说一说。” “康蒂今日向外交部呈递国书，国书中列明三件事情，头等大事就是重新议定中法两国和平c友好c公平的新条约，结为战略同盟关系。第二件事是邀请大总统在适当时候访问法国，与法国大总统雷蒙。彭加勒总统会晤。第三件事，要求中国增加远征军编制员额。” “泉公，前两件事没问题，第三件事，估计法国人连向东那一关都没过。”徐树铮当然知道何向东出兵欧战的战略计划已经开始收获成果，也知道何向东是不会增加远征军兵员和编制的。“十七万远征军足够了，兵家有云，兵贵精而不在多，以中国的国力是无法追赶上美国增加其远征军的速度和数量的。所以，打巧仗c打胜仗足矣，没必要跟风去打堆砌兵力兵器的呆仗c硬仗c恶仗。对此，没有人能比何某人更加在行了。” 段祺瑞笑问：“又铮，你舍不得从边防军从抽调部队增援法国，你就不怕何向东回来找你算账？” 这句话就是纯粹的玩笑了，说明今夜的大总统内的几个人，心情是着实的畅快。欧战爆发之初，梁士诒c段祺瑞都极力主张参战，可参战的“参”法值得商榷，而且还需首先应付日本在山东的胡作非为。何向东击败日军，又利用开发东北c支持朝鲜军以及战略物资输出管控等手段压制日本，在美国借款的帮助下，总算带着远征军奔赴法国参战，才有了今天值得庆贺的成果。 “我们增派部队了，他回头来肯定找我算账。” 段祺瑞放下一桩事儿，又道：“又铮，向东推荐蔡松坡回国就任总参谋长。” “噢！”徐树铮有些意外，真的有些意外，不过，何向东的这个决定与徐某人没有多大关系。总参谋长这个位置，放眼全中国就是他何向东的，何向东要给谁坐一坐，他说了就成，想必大总统c副总统和总理都不会反对。意外的是，何向东还真会把自己屁股下的椅子给人坐？ 黎元洪有些担心的看着显然错愕的徐树铮，追问：“你意如何？” “职部只是边防军司令官，服从大总统c副总统和总理的决断。” “哎呀！”段祺瑞急了，屈着手指敲打桌面说：“你对蔡松坡出任总参谋长一职有何看法？” “老实话，何向东推荐的，错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黎元洪以手抚额连道两声好，从他的角度来看，蔡锷和段祺瑞没有任何交道，蔡锷与段祺瑞亲信的靳云鹏c曲同丰都有过节，何向东提出这个推荐人选能否被段祺瑞接受？反正在此之前段某人是没有表态的，黎元洪就担心徐树铮表示反对意见，那事儿就要办砸，不是何向东推荐就能落实的了。为何？边防军是当前国防军最大的兵力集团，已经从最初的三个师编制，计划扩大到今年年底的九个师，到1919年还要扩大。有总理为后台的边防军司令官若不卖总参谋长的账，那。。 段祺瑞意味深长的看了徐树铮一眼，没有说话。对蔡锷，他始终心有芥蒂！如今何向东的安排隐隐然把蔡锷推上军界第二人的高度，比徐树铮还高了一丁点，至于政府总理c副总统c大总统，都不能算是军人喽！狂狷如徐树铮竟然表示服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匪夷所思呢，又让段祺瑞觉得有些失望。 “从法国回来的临行前，我陪着何参总与冯焕章谈话，他说，旧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如长江大河奔流入海一般不可阻挡，处在新旧时代交替的中国人该怎么选择？放弃旧时代的执念，秉承国家和民族利益为第一，个人利益次之的宗旨，在新时代的路就会越走越宽。” 徐树铮到法国走了一趟，受了气，也开了眼界，早已经成了何向东的代言人。在感情上，他当然亲近如同恩人一般的段祺瑞；在国家大事上，徐某人唯何某人马首是瞻。 黎元洪c段祺瑞c冯国璋互相打望了一眼，知道徐树铮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说假话，否则装甲师长的职位未必就是补充师长的。何向东这话是冲着冯焕章去的，因为冯焕章与因为盗卖国宝而落马的陆建章是甥舅关系，陆建章得了冯国璋说好话，拿出家产赔了个血本无归才没有锒铛入狱，依然是无法翻身的结局。 从王占元到马良再到陆建章，都是教训。 “放弃旧时代的执念”这话，大有深意。旧时代的执念是什么？旧时代又是什么？徐树铮在此说这种话，目的何在？极端一点的解释就是——边防军站在何某人身后，对何某人推荐的蔡松坡是坚决支持的。反对者必须考虑清楚，别弄一顶“旧时代执念”的帽子扣脑门儿上。 黎元洪瞅出段c冯二人的些微不自在来，说：“你们看，何向东对付冯焕章还是有办法的，说道理，给责任，装甲师此次收复那个，那个帕赛尔不就建功了嘛！话归正传，又铮呐，你对法国的战局如何看的？毕竟这次德军实在有些厉害，俄国人又跟德国人签订了和约，情况对协约国家大大的不妙，我等担心呐！” “大总统放心，一切都在向东的意料之中，也在我们计划预估的范围之内，这些事情发生了，反而利于战略计划的推动。简单说来，没有德军的大突破就没有蒙迪利埃和帕赛尔两场小胜造成的巨大影响，从战果和战术眼光来看，这两仗与默兹河西岸战役c马尔梅松战役不可相提并论，却造成了法国政府的国书。可见，向东掌握着大局的走向，咱们不会吃亏，只会拿回更多的利权。” 徐树铮给了三巨头一个定心丸子之后，手指地图说：“西线战况瞬息万变，向东犹如定海神针，早在去年9月间，他着手准备一场大的歼灭战，估计会在今年夏季到秋季之交打响。在此之前落实了中法两国的新条约，到时候咱们就还能收获的更多。” “大的歼灭战？”段祺瑞毕竟是留学德国的，对西线战事也具有相当的洞察力，知道在堑壕战的大背景下要打歼灭战很难，如远征军在默兹河西岸那般的歼灭战只有三万战果，这个“大”字，究竟是何意思？ “向东估计应该有二十万战果。” 何某人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中国的民心不可能让远征军的子弟兵“为法国流太多血”，去年冬第一批伤残官兵回国就曾造成社会扰动。段祺瑞急问：“付出多少代价？” “泉公，以向东一贯的行事作风，不会吃亏。” “说个数！” “我又不是他。”徐树铮故意苦笑着回了一句，随即就真正的笑道：“他啊，想报马尔梅松战役被德斯佩雷攫取战果的一箭之仇，总之这回是德斯佩雷流血，何某人捡桃子。” 更多的c详细的事儿，徐树铮也说不上来了。 正文 第412章 【黑格的危机】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1918年4月9日凌晨4时15分，德王储集团军群第6集团军在拉巴塞运河到阿尔芒蒂埃尔的十六公里正面上，集中了十七个师，一千四百门火炮，对当面的英军阵线展开炮火准备轰击，最多的炮弹落到两个葡萄牙师的阵线上。 四个半小时的炮火准备之后，德第6集团军发起全线进攻，在徐进弹幕掩护下稳步推进的德军没有遭到多少抵抗就顺利突入葡萄牙师的阵地，在英第一集团军防线上打开一个大口子，当日突破纵深达八公里。 4月10日凌晨2时45分，拥有十二个师的德第4集团军开始对阿尔芒蒂埃尔到梅森高地一线的英第二集团军展开炮火准备。两个半小时的炮击之后，依然是徐进弹幕掩护步兵突击。英军师和葡萄牙师的差别立即显现出来，战至中午，德军各师只完成了两公里到四公里不等的突破后，在英军的第二防御阵地前停步，没有达成对英军阵线的全纵深突破。下午，德第6集团军以三个师的兵力向英第二集团军侧翼发起进攻，得到配合的第4集团军再度发起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兵突击，日落前突入英军第二阵地。 当日深夜，担心被合围的英第二集团军撤出阿尔芒蒂埃尔。由此，德王储集团军群在两天时间内突进十二公里，威胁到铁路枢纽奥兹布鲁克c卡塞尔和伊普雷，特别是在伊普雷地段上，英军阵线在德军的突入地域北侧形成危险的突出部。一旦德军向以上几个地区扩展进攻，就能把英第2集团军一部和比利时集团军从整个战线上分割开来，包围在比利时新港到敦刻尔克的狭窄地域。 英军大为惊慌，参谋总长威尔逊在最高军事委员会上宣称，如果德军继续进攻的话，英军和比利时军队就应该从新港地区撤向利斯河南岸，并炸毁几道运河的闸门，淹没新港——敦刻尔克的大片区域，阻止德军追击。 授勋仪式在德军的隆隆炮声和英军惊慌的求救声中草草结束，在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法军委员魏刚中将的陪同下，何向东登上英军航空队派来的汉德利。佩吉轰炸机飞赴杜朗，第一次“拜访”英军阵线。 杜朗是协约国家首脑们决定任命福煦为总协调官的地方，恰好位于英军阵线的中央后方，夏尔。芒让的法第十集团军在3月的危机中移驻此地，福煦也选择杜朗作为他在英军阵线上的指挥部。 飞机降落，何向东钻出机舱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福煦，二人在瞬间交换了眼神。何向东的判断又一次被证明是精确的！英国人面临的困境需要法军增援，掌握援军的福煦却从更多的“何向东判断”和长远的计划出发，需要何向东来出谋划策。 福煦带着何向东步入指挥部，紧急的局面已经让他无暇给中国上将介绍这里的英法军官们，一边走一边说：“已经从第十集团军派出四个步兵师，从预备队抽调骑兵第二军增援英军阵线，在其后方建立预备阵地，并相机接应比利时集团军从新港撤出。现在的问题是前线很混乱，河网地带的交通在桥梁处出现堵塞，援军无法及时赶到指定地点。” 何向东还没走到地图前就说：“不要去浪费时间建立第二阵线！德军朝哪里进攻，援军就迎上去，用坚决的进攻阻止德军的势头。英军各阵地也应该放弃撤退和单纯防御的思想，组织反突击，以攻对攻，打乱德军的进攻节奏就能争取时间和空间。” 福煦根本就没有多想，他只是感觉到中国上将尚不熟练的法语说出来的话中蕴含着新的战术思想，新的战术思想是什么？来不及细想，出于对何向东军事才能的完全信任，他立即向指挥部的参谋军官们下令：“立即按照何上将的战略拟定命令，下发英c法c比各师执行，组织反突击，以攻对攻！” 参谋们忙碌起来，福煦才有时间体会何向东的“新战术思想”。 堑壕战的固定思维是事实存在的。在德军没有掌握全纵深突破战术之前，协约国家军队总能依靠一条或者几条堑壕争取在后面建立防线的时间；在全纵深突破达成之后，依靠在被突破防线后方建立预备阵地的时间消失了。匆忙去建立极不完善的防线，根本就挡不住突进的德军，这一事实在前番英第五集团军被全纵深突破之后，德第18集团军的高歌猛进中得到证明。 因此，福煦本能的从法第十集团军抽调四个步兵师去建第二防线的办法是笨拙的c错误的。正如何向东所说，趁着德军刚刚突破c立足未稳的时候组织一切力量加以反击，不论反击能否恢复阵线，只要打乱德军的进攻组织就算到达目的，争取了时间，这又正如中国远征军第五旅在蒙迪利埃发起的奇袭作战一般。只是，中国远征军具有的那种特异素质，福煦并不指望从英军部队身上找到。 统帅的战术思想不一样，部队的战斗力表现就不相同。 4月12日，德军继续进攻，日落前强渡拉韦运河，距离铁路枢纽奥兹布鲁克不过八公里。一旦德军占领此地，比利时集团军和英第2集团军一部将被掐断补给和增援，合围在新港和敦刻尔克地区。当夜，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元帅赶到杜朗，与福煦会晤。 何向东选择面对地图，并未随福煦去迎接英国元帅。黑格踏进指挥部的第一眼，看到是中国上将高大的背影，顿时打破了英国元帅对中国人那种固有的印象——黑瘦c矮小c拖着可笑的辫子c目光畏怯c战战兢兢。。何向东在福煦的招呼下转身时，黑格分明就从黑眼睛里看到一丝敷衍c嘲笑的神光。 “道格拉斯。黑格元帅。” “何上将。” “何向东。”何向东握住黑格伸出的手，发现黑格的手背上满是一块块的老年斑，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老朽与新锐从1917年初就开始暗中较量，就算出席协约国家军事领导人会议也几乎不打招呼，今天才第一次握手。 从两只手的差别上，何向东有理由相信，主宰这个世界的大英帝国必须低下他高贵的头颅，认真的端详中国发生的变化，审视自身在远东战略利益上抱持的态度。 法国人看到中国远征军的威力，从中国远征军身上看到今后的远东陆军强国，开始担心法国在印支半岛殖民地的安危，从而改变了远东策略，准备与中国在协约国框架之外签订双边的同盟条约。 英国呢？不可能没听到风声，也不可能没有触动。今天的握手，完全可以看做中英关系的一个新开端。那么，稍微的作态之后，何某人还是应该把眼光向前看，老揪住一些意气的东西也不是个事儿。 “元帅，援军明天一早就能投入反攻。”福煦在一旁说：“何将军建议，你的第三军和比利时集团军应该向拉韦运河德军侧后发起进攻，阻止德军夺取凯梅尔山地，把突破口发展为战线，并坚守卡塞尔高地。这两个支撑点（位于利斯河两岸）在手，我们就可以不断组织反击力量，把德军的进攻势头化解在不断的应付我军反击之中。” 黑格点头认可福煦的大部分说法，却道：“仓促的反击会造成巨大的伤亡，从3月以来，英军已经伤亡近三十万人，兵力严重不足，在本土的新兵到达之前，我只能指望法军的增援更多c更快的到达。至于反击，第二集团军需要最少24小时来组织力量。” “没有时间。”福煦看了一眼何向东，用眼神责怪他不说话。装什么装啊？你能听懂英语的！ 何向东无奈，只得说：“德军只需要英军的反击停顿24小时，就可以组织新的大规模进攻，把第三军和比利时集团军赶下大海。元帅，现在不是计较伤亡代价的时候！” 中国上将的潜台词并不隐晦，黑格若舍不得在反击中付出几万人的伤亡代价，结果就是比利时集团军和英第三军被撵下大海，那可是三十万人的代价！ 黑格还在衡量伤亡数字，战局恶化，自己岌岌可危的远征军总司令职位三者之间的利害关系。何向东却不管不顾的说：“英军的苦难远远没有结束，如果我们在利斯河两岸阻挡住德第6c第4集团军的攻势，亚眠方向的德第2c第17集团军就会发起新一轮进攻，正如德军在此次攻势中以第6集团军先行攻击，第4集团军随后跟进，两个集团军互相支援一样。亚眠，会作为鲁登道夫分散我们注意力，调动我们预备队的最佳进攻点。” 福煦见黑格似乎没有反应，干脆祭起总协调官的身份，向指挥部的参谋们直接下令：“通报英第三c第四集团军，德军将在不久发起对亚眠的进攻！” 黑格对福煦的直接下令没有表示意见，问：“何将军，你是如何做出判断的？” “现在不是追究判断得出原因的时候，英军应该组织起坚决的反击，元帅。”何向东选择避而不答，这问题如果被深究下去的话，何某人要自圆其说就不得不把与福煦的“私下谋划”全盘托出。 福煦也有相同的担心，他的策略是干脆下命令：“战况紧急，道格拉斯，你必须立即作出全力反击的决定。” “那。。好吧。”黑格的回答很迟疑，很沉重，因为在被突破地段上仓促的组织建制不全的军队发起反击，稍有军事常识的都知道结果。他不知道对自己不满到极点的劳合乔治会否拿伤亡惨重的问题发难。 正文 第413章 【我欠他人情】 设身处地站在黑格的立场上，从英国远征军总司令官的角度来看待1918年3月21日以来的战局，情况实在是糟糕到无比糟糕，危险到无比危险。 3月下旬，第五集团军事实已经不存在了，加上第三集团军的损失，英军在德军的三月攻势中损失二十万战斗力，大量的伤员充斥医院，大量的缺员等待本土补充。本土的新兵还没开到，德军又在佛兰德发起进攻并取得突破，短短两天的战斗中，英军减员达五万以上，还有被割裂c包围c赶下大海的危险。而何向东还说，德军将在亚眠的第三c第四集团军战线上发起进攻。 听到这样的话，黑格元帅本就低落的情绪更加低落，眼睛看着地图，脑子里却出现一幕“劳合乔治怒目注视下，黑格元帅光荣去职”的画面。 唉，英军其实还是善于创新的，发明坦克并用于战场，用庞大的地道工程堆砌为巨大威力的应用地雷，在坦克掩护下的步兵进攻。。这些创新屡屡在战场上取得突破，却每一次都毫不例外的没能发展为战略性突破，最终被德军反击回来。 曾经，英国人民因为康布雷坦克战的突破而敲响伦敦塔上的大钟，很快，英国人笑不出来了，他们的军队不得不撤出康布雷，初期的突破和鏖战时的巨大伤亡形成鲜明的对比，让黑格的统帅地位狠狠的摇晃了几下子。 第五集团军的大溃败，几乎让黑格立即丢掉总司令的职务。若非情况实在糟糕，临阵换将不利挽救战局而黑格又知情识趣的“愿意在福煦麾下效力”，劳合乔治恐怕已经下定决心了。 这一次，面对英军陷入全线的危机，几乎陷入绝境的黑格还能熬过去吗？ 匆匆回到自己的司令部，黑格元帅给属下所有官兵拍发了一份电报：“除了决一死战别无出路。每一阵地均须固守至最后一兵一卒我们身陷绝境并相信我们的事业的正义性，每一个人都必须战斗到底。” 奇迹发生了，从4月13日凌晨开始，英军和陆续赶到的法军一拨拨的投入到反击作战，古老的骑兵也抛弃他们的战马和军刀，挺着装上枪刺的步枪义无反顾的冲向枪林弹雨，一群群的倒下重机枪制造的火流之中。还待在阵地上英军官兵们往往战至最后一人，替伙伴们简单料理后事之后，就在德军又一轮进攻中把自己的生命与脚下的土地紧密的融合在一起。 4月14日，赶到战场的法军越来越多，德军前进的脚步越来越缓慢，同一天，福煦将军被协约国家首脑正式任命为协约国家军队在西线战场的总司令官。这个任命预示着英国第二集团军可以得到更多的法军增援。15日，德军的全线进攻被迫暂停，英军和增援到此的七个法国师稳住了阵脚。 17日，德军放弃了全线进攻，改为重点进攻凯梅尔山地和卡塞尔高地。这一进攻方向上，英军做好迎战准备，德军付出高昂代价于一周后夺取凯梅尔山地，却已经无法取得进一步突破，因为卡塞尔高地依然牢不可破。 杜朗的飞机场边，挺过危机并因为那封“我们身处绝境”的电报而得到英军官兵重新认可，也得到英国政府和人民重新信任的黑格元帅专程赶来，拉住中国上将的手，颇有些依依不舍。 亚眠方向的炮声乖乖遵照中国上将的命令响起时，中国上将要走了，中国上将留下了什么呢？以坚决反击对抗德军进攻的战术思想，还前瞻性的指出凯梅尔山地和卡塞尔高地的支撑作用，以及亚眠方向上的德军进攻，让英军能够在万难中加以注意c强化防御。 “上将，在你无私的帮助下，英国远征军才得以度过这场危机，三十万英c比军队得救了。我为我自己和英官们曾经存在的歧视和偏激，正式的向上将阁下以及全体中国远征军官兵致歉。” 何向东心道，即便没有我的那一句话，黑格老小子也能在被德军逼得快疯狂的时候想出这一招来，绝地反击，背水一战，不管用什么说法，那是本能！老子只是提了一句，让英军的绝地反击提前了可能一天或者半天而已。 “我接受你的道歉，并希望在这次战争结束后的未来某一天，中国陆军不会在远东与英国陆军交手。再见，黑格元帅。” 在黑格木呆呆的注视下，轰炸机昂首冲上蓝天。 福煦听到了二人的话，也把何向东那句带着明显威胁c警告意味的话琢磨出别样滋味。中国不再是1911年以前那个拖着辫子的中国了，更不是1900年引起八国联军的中国。中队，中人，因为这位何上将的存在而令人耳目一新，对任何国家军队来说，中国陆军只要在何向东的领导之下，就是强劲的c可怕的对手。 “何上将是一个可怕的，但是很直率的军人。” 黑格偏头看了看福煦，点头道：“是的，他的战绩不是运气得来，他具有能够洞穿整个战局的目光。优秀的战术家和优秀的战略家，二者竟然能够奇迹一般的结合在一个人身上，上帝是多么的不公平！” “道格拉斯，上帝是最公平的。” “尊敬的总司令官阁下，我不知道你的意思究竟指什么？” “上帝给了中国一个何将军，却给何将军一个落后的中国。” “” 黑格默然许久，曾经担任大英帝国印度军参谋长五年时间的他很清楚帝国的远东战略。1911年到1912年的那一场藏地叛乱就是英印当局策划的，更早前还有1905年英印军队对的入侵，更更早前还有1888年隆吐山之战，硬生生的把锡金这么一小块地方从割裂出来，成为英属印度的一个邦。问题上，英印当局与中国冲突不断，而在英属缅甸省与中国云南省边境上也是冲突不断，围绕克钦人（景颇人）的片马分界线，先后发生了三次武装冲突，每一次冲突之后都是中国的满清政府作出让步。还有还有，香港c威海卫，英国在扬子江流域的特殊权利。。英国不可能像法国那样考虑到战争导致的虚弱，而放弃在中国广州湾（湛江湾）和两广c西南三省的“势力范围”，在中国陆军增强的压力下退而确保印支半岛，换取中法关系的“长期稳定”。英国人一旦退让，利益损失比之法国要多出无数倍！ 福煦的话有问题，落后的中国正因为有了何向东，才有可能快速的从古老c落后的庞大国度转变为东方醒狮！否则，何向东又何须在离开前留下那么一句话呢？ 与何向东在战场上作对手？这个想法刚一在黑格元帅的脑子里升起就被他本能的，狠狠的压抑下去。 “我欠他一个人情，如果可能的话，我会阻止大英帝队在陆地上与中队交战。” 福煦“嗯”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的指挥部。废话嘛，英国凭仗的就是海军舰队，而中国有海军吗？严格意义上来说，中国没有海军！英国人就算不在陆地上与中国陆军交手，也能凭借海上力量的优势封锁中国，炮击中国沿海重要城市。反正，黑格元帅明显有漏洞的话给福煦的印象是——英国佬是狡猾的c善于欺负弱小攫取利益的，并不存在所谓的人情。 独自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机场边，黑格盯着飞机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中国在何向东的影响下会快速走向强大，这一认识愈发的深刻。英国与中国之间有太多的矛盾点，并非协约国框架就能消弭的，至少在中国参战问题上，英国就心怀鬼胎，英国将领们对中国远征军的态度，也因此受到影响。好的c坏的c令人担心的，一切不是没有来由的，英国政府如果在战后继续执行既定的远东政策特别是中国政策，只能引发一场可怕的战争。 也许，如今的英队中，没有比黑格元帅更了解何向东和他的军队。那么，黑格元帅就有必要从维护英国利益出发，让人们刷新对中国陆军的看法，也就是刷新对中国的认识。 蓝天上的何向东很自得，很悠闲，只是无法与旁人说话，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就算吼着说话，旁人也未必能听清楚。 在魏刚将军以福煦的名义力邀之下（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何某人勉为其难的到了杜朗，为英军稳住阵线熬了十几个夜，其实，他不想熬夜，也觉得没必要熬夜，可人家协约军总司令都在熬夜，你个“私人参谋长”跑去睡大觉，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为了战略计划的顺利实施，抱紧福煦今日的粗腿是有必要的。 如此一来，何向东就给人落下一个“不计前嫌，为了协约国家共同利益，熬更守夜的替英军谋划战局”的印象。而实实在在的几个建议也得到战局的印证，造成了应该造成的良好影响，未来的收获已可预期。 只要英国不支持日本对青岛的要求，何向东就有把握在战后利益分配的会议上把青岛拿回来，消除未来大战是山东半岛的直接威胁，放手在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打一仗。还有几年时间，但愿蔡锷回国之后能够挑起大梁来，尽早的做好准备。 正文 第414章 【布鲁赫米勒】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十七名德军将校换取十七名中国士兵，这笔交易在圣米耶尔炮台北面一点五公里处的默兹河边进行。 作为交换条件之一的王文荣并不知道对应的交换条件，他只是默默的c木然的在一名德军士兵的推攘下向前走，向前走，越走越心虚。他看到军政部的那位年轻少将背着手站得笔直，正看着自己和自己身后的十六名弟兄；他也看到对面走来的十七名德军军官，他不认识其中一位正是在德军中已经鼎鼎大名的保罗。菲力中校，更不知道自己的总司令批准这笔交易的背后还有更深远的考虑。 少将所在的地方就是家乡，被俘不过一年时间，王文荣却觉得阔别家乡已经一辈子了。在战俘营的三百多个夜夜里，他想回到部队，回到弟兄们身边，回到露易丝的被窝里，更想回到祖国去替班长向老娘亲尽孝。可那只是痴心妄想而已。十七个弟兄聚在一起时，都不认为这场战争会很快结束，更不认为自己能够在战争结束之前就回去。 令人喜出望外的事实发生了，可距离少将越近，他的脚步就越沉重，如果简单的用“近乡情更怯”来解释，肯定是不合适的。 两边的人交错时，德军中校菲力用汉语说了一句：弟兄们，记得回去后帮我照顾李绍章少尉的墓碑。 墓碑，排长的墓碑！排长。。年纪与王文荣一般大小的排长是个好人。王文荣张口想问个究竟，德方的俘虏已经走远，原本推攘他的德军士兵也向后转，跟着十七个俘虏回转德军阵地。王文荣没人推动了，站在当场，双脚沉重的愣是抬不起来更迈不出去，他身后的十六个弟兄也是一般无二的状貌。 德军将校们洒洒脱脱的回去了，中国士兵却不知所措的站在当场。不同的文化理念下，即便算不上文化人的中国士兵也能从传统道德观念出觉出“被俘”的耻辱来。 “班长，排长，露易丝。”心中念叨着，王文荣鼓足勇气向前迈步。 姚青松少将看到重新走动起来的十七名弟兄越过中间线了，大步迎上去说：“总司令委托我来迎接远征军十七位勇士归队！弟兄们。。”姚青松说不下去了，他看到十七条汉子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的c呜呜咽咽的c默然垂泪的，让人好不心酸，心酸得发痛！ 从1915年起，德国就实行了严格的配给制度，在前线德军官兵都只能勉强吃饱的情况下，在鲁尔区的矿山里充当苦力的战俘们能有何种待遇？这十七名战俘都是第一师的，他们是脱胎自第九师的第一师战士！战士，不应该是刺刀下苦力！与德军给以战俘的待遇，中国远征军简直可以称之为太宽厚仁慈了，就连法军要求把几万战俘移交给他们，发配到中央高原的煤矿做工也被军政部一口拒绝，德军战俘在中国远征军控制下的战俘营里完全享受的是战士的待遇。 看着眼前的十七名弟兄，姚青松心中何尝不是万般的酸楚滋味儿？他相信第一师的弟兄们没一个孬种，可是战场的事儿谁能说清楚呢？一发炮弹下来，不被炸死就被震晕或者炸成重伤，对这些担负前哨任务的弟兄们来说，他们承担那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他们是最出色的战士了。 王文荣这个人，在军政部长兼民事协调官姚青松少将的脑子里可谓印象深刻，深刻得不能再深刻了！可是他无法从十七个弟兄里面把他分辨出来，只能深吸一口气，稳定了自个儿的情绪之后轻声喊：“文荣兄弟。”没反应，那就提声大喊：“王文荣下士！” 上等兵王文荣呆住了，他是上等兵，不是下士，可这十七个人里面只有一个王文荣。 少将的目光扫视过众人，看到反应特异的王文荣，确定了目标，又高声道：”总司令部命令，所有归来战士统统晋衔一级，授予远征勇士证章，准予立即回国休假，申请退役者以军官身份发还本地妥善安排！“ 得，姚青松少将越说弟兄们嚎啕的越发起劲，十七个人似乎要把这一年来的所有委屈在少将面前统统的哭出来一般。 没辙了，等他们哭够了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十七个弟兄，全都是默兹河西岸战役中第一师各营前哨班的，他们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却被德军炮火阻隔在外，身在战火中，谁又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别说他们，就算汉帝国时期的飞将军李广不也当过俘虏？ “你奶奶的王文荣，的哭个球！”姚青松身后，第一师政宣处的干事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王文荣，骂道：“都当爹的人了，哭哭啼啼的算个啥？还不滚回去看看！？” 王文荣不哭了，傻乎乎看着干事，干事一改刚才的粗暴，细声细气的说：“你的法国勋章发下来了，在你的露易丝那里，你可以带着她和儿子回国了，不过，走之前，你得跟参总夫人打个招呼，她是你儿子的干娘。哎，哎！” 拔腿就跑的王文荣没跑多远就回过神来，掉头跑到军政部长和上尉干事面前，恭恭敬敬的鞠躬作礼，还没抬起头，“啪”的一声响，脑门上挨了一巴掌，干事涨红了年轻的脸，凶神恶煞般骂道：“滚！别说你是第一师的！” 第一师的——军人！ “敬礼！”王文荣这才恢复了上等兵王文荣的常态，十天后，他就和十六名弟兄出现在乌克尔河南岸的第一师阵地上，身份是第一师第四团第一营第二连七班副班长。 保罗。菲力中校被调到第7集团军司令部任战役计划处一等参谋，这个职务几乎可以等于上校军衔就在眼前。在他到达拉昂的集团军司令部报告时，集团军司令官伯恩中将和炮兵指挥官布鲁赫米勒上校特意安排了只有三个人的会面。 伯恩除了是受命于鲁登道夫之外，他个人早已阅读过菲力中校关于中国陆军的报告，把菲力中校的见解与第7集团军在马尔梅松与中国陆军的交手联系起来，中将不能不重视“通过特殊渠道”交换回来的中校。 “中校，在正式谈话之前，我首先要确认你依然有一颗德意志帝国陆军军官的心。” “为德意志服务！” “菲力中校。”伯恩中将从中校的仪容c神态和简短的回答中看到的依然是标准的德意志帝国陆军军官。第五集团军在默兹河西岸的进攻是一场悲剧，在进攻中付出牺牲的德意志帝人应该被表彰，因为他们是在绝对劣势之下，因为高层的误判而忠实执行命令，试图去争取那永远争取不到的成功。德军从中国远征军身上学会了全纵深炮击掩护下的步兵突破战术，在皮卡尔迪和佛兰德的攻势中取得了巨大的战术胜利。这，不能不说菲力中校功劳卓著。 “第7集团军将以28个步兵师和200个预备队炮兵连的力量，在第18集团军左翼军三个师和第1集团军右翼军三个师的配合下，从瓦兹河东岸的阿贝库尔——布里蒙炮台一线发起进攻。我们在炮兵力量上相当强大，拥有五千两百多门火炮，其中三千六百门轻炮和一千六百门重炮和超重炮，另外还有一千二百门迫击炮，五百架飞机。在这一次能够改变战争进程的大规模攻势中，我需要你的帮助。” “卑职愿意效劳。”菲力比任何人都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无望的战争，德国失败的结局是几百万军队也无法改变的，而“帮助”伯恩中将把庞大的军团葬送在中国远征军手中，无疑会让战争进程缩短，德国可以尽早的浴火重生。 “在这次进攻中，步炮协同下的全纵深突破战术实施，由你和上校负责拟定全盘计划。” 布鲁赫米勒礼貌的向中校点头微笑。他在炮兵战术上取得突破，实际上还是源于阅读了菲力中校的“中国陆军白云鄂博军事演习报告”。他也听说菲力中校在第5集团军那些三流部队中尝试渗透突击战术，可惜时间有限，资源有限，菲力中校的努力失败了，没有取得如胡蒂埃尔步兵上将那样的战绩。不过，失败的菲力和成功的胡蒂埃尔在德意志帝国陆军军官群中，在战术研究方面拥有几乎相同的影响力。 “是！卑职将全力以赴！” 伯恩中将转头看了看上校，上校微微点头，表示对中校的状态没有任何疑虑。 中将亲自在地图袋里挑出一份地图，挂在地图架上，又调整灯光照亮地图。上校上前指点着说：“中校，在炮兵战术准备方面，我们已经通过长达两个月的试射确定了对谢曼德达姆山脊法军防线上全部要点射击诸元，只需根据适时气象条件作出些微调整，就能保证强大的炮群发挥出百分之一百的威力。我的计划是把全部炮兵分为四个战术炮群，又根据战斗进程分为压制和步兵支援两大炮群，总体来说，掩护步兵进攻的徐进弹幕战术有四个变化，第一，定时的间隔徐进弹幕跳跃，在步兵冲到敌军第一道堑壕之后，徐进弹幕立即跳跃到敌军第二道堑壕并停留，转变为持续炮击等待步兵做好第二次冲击准备，由步兵营长发出信号，再恢复徐进弹幕掩护步兵前进。第二，徐进弹幕分为两层，第一层为化学炮弹，第二层也就是靠近我方步兵的是75口径以下的普通炮弹。第三，徐进弹幕的反推，这是由远程重炮群执行的炮击任务，他们在完成炮火急袭中对敌军纵深重要目标打击之后，从山脊后的河谷地区开始组织弹幕，向山脊逐步移动。第四，在敌军非绵亘阵地的进攻中，执行徐进弹幕射击的炮群转为梯次前进，以直射方式支援步兵作战的炮兵连。” 布鲁赫米勒上校，已经把现有技术条件下的炮兵战术几乎吃透了。注意，只是“几乎”！ 正文 第415章 【炮眼的任务】 德斯佩雷上将很谨慎的选择了拜访乌希堡的时机，不能早，过早会打扰在杜朗连续熬夜半个月的中国上将休息；也不能晚，过晚的拜访会让心急如焚的总统阁下感觉不快。 5月1日，中国政府规定的第一个劳动节的当天，法国政府为了尊重华工的权益，在187个华工营中的152个营宣布放假一天，另外35个营因为处于交战激烈区而增加了一天的工饷，并在晚餐中准备了肉汤。 华工放假，远征军可没有放假，得到德斯佩雷来访的消息，何向东不得不丢下一众参谋军官们，从放映幻灯片研究战局的黑屋子里钻出来，迎接集团军群司令官。 德斯佩雷上将的座车要穿越茂密的维莱科特雷森林区，费时费力，何向东坐在宽敞明亮，从窗口可以看到乌克尔河的办公室里，脑子里却还是对战局的种种疑问——连续打出三拳的德军累了？不打了？准备拱手让出战略主动权了？不可能！那么，德军为何迟迟没有发起埃纳河战役的迹象？ 空中侦察报告说爱莱特河北岸地区一如既往的平静；第六集团军司令部给集团军群和法军总司令部的报告说前线没有战事，就连前沿机枪都少有吼叫；福煦从他的总司令部迭次发来电报，怀疑何向东的判断，因为利斯河畔的战斗还在继续，德第2集团军和第17集团军后方有大量的异常调动和无线电讯号。 难道，德军的第四次进攻还是在佛兰德地区？没理由哇，那里的英军逐步得到本土军增强，还有第十集团军的四个师，第六集团军的三个师以及骑兵第二军，阵线已经相当稳固，德军再次发动进攻也最多突破第一阵地而已，不可能有多大战果。 看看办公桌上福煦发来的厚厚一叠电报，想想第六集团军正面诡异的平静，何向东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可要说出理由来让福煦放心，以免动摇战役决心，却又找不到说辞。难道说，德军的进攻准备做的非常完善，到了滴水不漏的化境？扯淡嘛，这跟德军不在第六集团军当面发起进攻的征兆完全一样！指望凭这一句话就说服人是不可能的。 是否把炮眼撒出去？ 手里玩弄着红蓝铅笔，眼睛盯着地图，耳朵里钻进官兵们训练时的口令声c脚步声，何向东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茫茫然了。 换位思考，换位思考！何向东真的从桌子的那一面移到这边来，坐在为客人准备的转椅上看着桌上“倒置”的地图，似乎这样就能从德军的视角来打量谢曼德达姆山脊了。还别说，屁股接触到冰凉的椅面时，他还真觉得脑袋清明了一下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屁股决定c脑袋执行”？ 首先，协约军占据空中优势，战区制空权的争夺会暴露战役发起的方向，那么德军就只能在夜间进行兵力调动和物资配送工作。可火炮和载物的辎重车辆移动总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吧？事实是，叮嘱航空队特意观察的结果是——没有异常。 其次，弄虚作假是常有的手段。不过德军如果在兰斯正面露出一丁点痕迹来就很合理，这个假倒是能骗过人，可你一点声色都不给，那未免看看地图，德第18集团军形成的突出部很扎眼，胡蒂埃尔就那么不进不退算个啥事儿呢？等着英第三c第四集团军回过气来，与法第一c第三集团军和中国远征军联手，从三个方向上进攻突出部？所以说，弄虚作假得贴合实际，符合逻辑。佛兰德地区的无线电讯号增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是“故弄玄虚的欲盖弥彰”。 从以上两个互相矛盾的思考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平静就是爆发的前兆。 嗨！想来想去，这个屁理由还是无法说服福煦！安静千年的火山爆发之前还有征兆呢！ 没办法，只能派炮眼。 右手刚摸到电话，张少雄推门报告：“集团军群司令官到了。” “何！”德斯佩雷上将挤开上校闯入们来，亲热的与迎上前的何向东拥抱了一下。“听说英军的那些破烂事情把你累坏了，我本来早就想探望你的，可又怕打扰你休息，耽搁到今天才来，不算晚吧？” “弗朗索瓦，谢谢你的关心，熬几个通宵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年轻人骄傲让老年人感觉到时光的珍贵。”德斯佩雷故意感慨了一句，却马上顺着话道：“雷蒙。彭加勒阁下对德军超级远程炮的威胁耿耿于怀，北方集团军群当面是唯一可能隐藏的地区，总统先生要求我在三个礼拜之内彻底消除德军超级远程炮对巴黎的威胁，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何，这一次我真的只能指望你的帮助了。” 何向东一脸轻松的说：“很简单，全线推进，让德军超级大炮的射程够不着巴黎。” 法军上将很明显的被呛住了，脸庞涨得通红，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说：“这个，也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还是等美军来了再说吧。” 德斯佩雷目前确实没有能力发起进攻，他的预备队几乎全部在佛兰德地区，防御地形优良的第六集团军阵地上几乎全是法军二流c三流部队和英第五集团军的残破师，那些师还等着从英国来的新兵补充，在埃纳河这边完成战场适应训练，再调回英军战区。 换个说法，德军不选择进攻法第六集团军，继续在佛兰德与协约军重兵集团死磕，那才真是瞎了眼！鲁登道夫没那么傻，只是，的这次隐蔽工作做的当真不赖。 “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我们把炮兵特种侦察分队派出去，怎么样？” 耶——呀？哈！这话，居然主动从中国上将嘴里蹦出来？德斯佩雷的担心一扫而空，兴奋的只差手舞足蹈了，忙不迭的连连称赞何向东“决策英明”。 “我有个条件。” “说。” “我要第六集团军左翼军（第14军）的指挥权。” “呃”德斯佩雷开动脑筋，想拒绝何向东的要求，却又担心何某人反悔，那就想一想何某人为何提出要求好了。中国远征军目前分为两块，主力在乌希堡继续充当总预备队的角色；第二军司令部辖第三师c装甲师在贡比涅——帕赛尔一线，原本配属的骑兵师已经随骑兵第二军开到佛兰德增援英军。嗯，兵力是单薄了一些，他要求隔着瓦兹河的第六集团军左翼军指挥权，无非是随时抽调14军下辖的部队增强第二军罢了，总的来说，还是在北方集团军群的防御总任务之内，可以答应。“此事，我会与迪歇纳将军谈一谈。” “上将，出动炮眼的事情，我是否也要和姜明经中将谈一谈呢？” “何，你真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家伙。”德斯佩雷夸张的摇头时看到何向东面前的地图，顿时，他紧张起来。 “我们是老朋友了，彼此彼此。”何向东不动声色的把地图挪到一边，却见德斯佩雷起身按住地图，无奈，只能放开，说：“费朗索瓦，其实我早就在研究德军超级重炮可能的位置了。三个因素，第一，必须通铁路，任何吨位超大的重炮几乎都在列车底盘上。第二，便于隐蔽，在山里和森林边缘。第三，不会过于靠近前沿，否则巨大的发射声响会引起注意。” 德斯佩雷干脆走到何向东那边，站在主人的身边抢了主人的圆规c三角板和铅笔，在那份原本不是用来寻找超级远程炮的地图上熟练的作业。他的作业方式很简单，对应何向东说的三个要素，以巴黎为圆心用圆规在地图相应地区画圆圈，三个圆圈重叠的部分就变成最有可能藏大炮的地方。画完，他看了看，觉得没记住的把握，干脆抽了地图拿起电话，要通配属给第六集团军的重炮兵指挥部，看着地图下达炮击指令。 法国上将的底子不是白给的，此时，第六集团军打一通炮也好，说不一定能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 德斯佩雷刚刚放下电话，何向东立即拉起来要通航空队，命令战斗机大队掩护侦察机中队立即起飞。 “何，我想请问一件事。” “我们是老朋友了。”何向东重复了这句话，这一次却在肚子里说——正因为是老朋友了，所以坑你没商量。 “迪歇纳违背贝当总司令部的训令，在第六集团军阵线上采用一线防御布势，是否有福煦将军的授意？” 这个人的脑子真不适合考虑这种复杂的政治性人事问题。何向东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德斯佩雷，却在鄙视中也带着一些同情。迪歇纳是贝当提拔起来的，这个不假，可迪歇纳现在要拍打的马屁股不是贝当，也不是福煦，而是老虎（克列蒙梭）的屁股。哎，那玩意儿能随便拍吗？反正，何向东就算没有以第六集团军为饵的心思，也不会帮迪歇纳说一句好话。至于，德斯佩雷问这话的原因嘛，肯定是贝当通过某种方式对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官表示不满。 “我不清楚，但是福煦将军是提倡弹性防御战术原则的。” 德斯佩雷原本以为是福煦要在北方集团军群里抓权的，哪知与福煦亲密的何向东的回答却否定了这一猜想，让他一时之间晕头转向起来，只能放低姿态问计：“何，我的朋友，我是否应该下令迪歇纳立即改正，严格执行总司令部的11月训令？” “你可以试一试，不过，迪歇纳能公然无视总司令部的11月训令，集团军群司令官的命令” “唉！”德斯佩雷明白过来，在这个事情上，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贝当。这就说明自己在以前的某个时候，不知怎么的就已经得罪总司令了。带着沉重的心事，德斯佩雷没有在何向东的司令部久留，走花观花的象征性视察中国远征军之后就告辞离去。 正文 第416章 【一语惊醒】 寇蒂斯水上飞机刚刚在乌克尔河边停稳，吴振玺少校就跳下飞机，钻进一辆半蓬的雷诺小货车，催促驾驶员：“快，总部。” 德军没有进攻的迹象，倒是前沿德军都在构筑构筑第二阵地，从爱莱特河北岸的阿尼齐勒夏托到圣戈班高地（森林）南缘，德第7集团军完全就摆出一副防守c加强防守c专力防守的架势。 总部作战室，吴振玺少校在巨大的地图上标出自己在空中所见，为了看得清楚，他几次冒险把飞机降低到50多米的高度，差一点被德军的防空炮火打中。 至少有一半参谋军官没有看航空队少校的动作，而是把目光投注到总司令身上。谋划了半年多的战役是以德军向埃纳河进攻为基础的，如今这个基础越来越遥远，德军摆出的防御态度让远征军司令部作战室里的“士气”可谓一落千丈。别说校尉级参谋军官们心里没底了，何向东的心里也没底了。 炮眼还未出动，因为这一次不是中国远征军为主打马尔梅松战役，各师基本都在前沿，而且何向东c姜明经能调动大量法军炮群的情况了。炮眼通过前沿，要求法第六集团军提供配合，研究通过爱莱特河德军防线的办法，以及渗透过去之后如何空投物资以满足长时间行动所需？张孝准少将已经赶赴苏瓦松与迪歇纳接洽，不过，何向东是不太指望迪歇纳能够积极配合的。 随着航空队少校的标注工作推进，德军的全面防御态势已成，是否派出炮眼都是一个问题了。难道专门为了解决德军巴黎大炮而派出炮眼？没那个必要，那只是给法国人的顺水人情。 感觉到部下们的迷茫，何向东颇有把头皮抠破的冲动，却还要保持稳重c胸有成竹的“定海神针”状态，轻松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嘴角挂着微笑注视航空队少校的最后作业。 “完毕！”吴振玺侧身一旁，等候总司令或者司令部作战参谋们可能的询问。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德军在其防线后方一公里处大挖堑壕，新开挖的这些堑壕正好能与法军据守的谢曼德达姆山脊对应。难不成是德军在自己完成全纵深突破之后，也开始担心法军学会这一套来对付自己？故而以新开挖的堑壕来加大防御纵深。 不管怎么说，德第7集团军的防御态势是摆出来了的！中国远征军面临的问题就是歼敌计划失去实施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说服福煦把第九c第十集团军的指挥权交给何某人。 奶奶滴个熊啊！鲁登道夫玩儿这一手到底啥意思呢？ 等待良久，吴振玺没有等到总司令或者任何一位参谋人员的提问，乃上前几步靠近何向东，轻声问：“参总” 何向东摆手示意“肃静”，他还没想清楚，脑子里乱得很，心里也慌得很。没理由，真没理由！逻辑不通，军略不符，德第7集团军真要完全转入防御的话，那就等于德军承认战败，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可能吗？！1918年5月的兴登堡c鲁登道夫可能承认战败吗？须知，他们刚刚取得了三月的大突破，差一点在四月下旬击垮英军，战略的主动权依然牢牢的把握在德军手中。鲁登道夫可以决定在何时以何等兵力打击协约军的何段战线，这就是主动！ 门口警卫传报：“童旅长到！” 何向东转头看去，童绪鹏少将大步进门，感觉到总司令的目光后停步，立正，行礼，走到何向东身前，眼光晃过航空队少校打个招呼，同时也看到少校背后的大地图变化，“咦”了一声，低声说：“参总，德军要进攻了？” 哎哟，郁闷得哟，何某人真想跳起来一个耳刮子打过去。 童绪鹏浑然不觉危机，见参总脸色有异没答话，又道：“德军这次学乖了，把进攻前地放的比较靠后，我看看，六公里防御纵深加大约一公里间隔，德军进攻部队的集结地在七公里左右，我方炮群打不到他们。” 进攻前地！不是第二道防线！同样一道壕沟，思想不同，眼光不同，看出来的结果也就他娘的不同。 何向东暴起，不是给耳刮子，而是亲热的揽住童绪鹏的肩膀说：“呵呵，你啊，一语惊醒梦中人！”接着他转头扫视参谋们，发觉他们已经醒悟过来，纷纷在忙着手里的工作了，放心的哼了一声，又道：“绪鹏啊，你有啥事？” “听到第六集团军重炮阵地的动静，没等到命令，来看看。”童绪鹏如此说着，心里已经确定，看总部作战室如此景象，重炮旅是没啥活儿干了，还得等着德军发起进攻之后。 “我们需要耐心。”何向东一半对重炮旅长说，一半是对自己说，刚才的何某人就差一点失去耐心了。“计划不变，你要做好指挥大炮群的全部准备，在贡比涅森林地区和韦斯勒河东岸地区勘定最少上千门重炮的放列地，进退路径，弹药囤积所。好了，该干嘛干嘛，这一战打过之后，我请大家喝波尔多的红酒和兰斯的香槟，管够喝！” 总司令说的大气，童绪鹏和一众参谋们却一点儿都兴奋不起来，红酒？香槟？那玩意儿怎么喝怎么都不是滋味，没劲儿！ “德第7集团军正在准备进攻前地。”何向东给福煦发出这么一条密电，总算让福煦的担心稍微的打消了一些，第九集团军，也就是在1914年底由福煦亲手组建起来的集团军从东方集团军群战线上抽调向巴黎。名义上是填补第一c第三集团军的空挡，加强巴黎防卫，防范德18集团军的进攻，实际上也是作为实施何向东计划的主力集团军。 当然，单凭“德第7集团军在构筑进攻前地”这么一条信息难以让福煦下定决心。 作为协约军总司令，又身处英军阵线后方的杜朗，福煦能够切实感受到德军的无线电讯号依然频繁，例行依然猛烈，所以，虽然德军在4月29日已经停止利斯河两岸的进攻行动，福煦对德军再次发起佛兰德进攻的担心，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消的。因此，第九集团军的位置和未来作战任务将会有多种变化，并非专为何向东作配属。 5月12日凌晨两点，爱莱特河南岸，法军谢曼德达姆山脊防线的前哨阵地上。 邓铎少校蹲在浅浅的掩体内，借着暗弱的天光看了看怀表，炮击时间就快到了。等待，蓄力，借着炮火掩护涉渡爱莱特河，再渗透到德军防线后方。这一次任务比上次任务困难了许多，时间长c地形不利c德军防范严密，5月7日夜间搞了一次试探，导致一名队员受伤，却无法在德军密集的机枪火力，几乎不间断出现在空中的照明弹和随时呼啸而来的炮弹中实现渗透。 从爱莱特河注入瓦兹河的南岸到兰斯高地下，邓铎少校选择了六个地点，今夜要尝试的是第二个。 钟表慢慢的指向凌晨两点十分，少校回头看去，不禁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儿？法第六集团军炮兵怎么没打响？南边的山脊后根本就没有火炮齐射时的闪光。 不仅少校队长在回头看，前沿单兵掩体内的十九名官兵也都回头看了，没有看到他们期待中的炮击。 兴许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导致法军炮兵耽搁了吧？等！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到了两点三十分，炮击没来；再等到三点整，法军炮兵还是没有动静。邓铎少校等不住了，如果炮击不能在三点十分以前发起的话，今夜的行动就只能作罢。因为炮眼分队要跟随炮火涉渡河流，要小心翼翼的渗透过德军第一道堑壕线，还要在天亮之前穿越德军第一阵地的所有堑壕，躲到森林里去。 他慢慢的移动身体，缩回法军前哨堑壕，找到法军的指挥官吕班上尉。 吕班上尉用电话联系营指挥部，营指挥部哪里知道炮兵没按时打响的原因？那就只能问团部算啦，老子不等了，撤！ 在邓铎率队后撤的同时，中国远征军参谋长张孝准少将怒气冲冲的闯入苏瓦松第六集团军司令部，愤怒的挥舞着拳头大声发问：“为何炮兵没有按照计划实施炮击！？这是法国总统下达的作战任务！第六集团军将为任务一再延迟执行承担全部责任！“ 凌晨，第六集团军司令部里只有一些阶级较低的值班参谋，面对中国将军的咆哮，法军低级参谋军官们只能选择听着，承受着，至于打扰上级军官甚至集团军司令官的好梦这样挨板子的事儿，我们是不会干的！谁不知道迪歇纳的为人呐？ 张孝准少将吼了一通没见反应，没辙，气愤的摔门而出，钻入汽车向埃纳河北岸而去。 法军既然不着急，老子为何干着急呢？邓铎他们在前面做足了样子，参谋长在后面表示了足够的态度，如此足矣！让迪歇纳去向雷蒙。彭加勒交代好了。炮眼无需冒险去涉渡爱莱特河，他们的作战任务在德军的大突破中潜伏在苏瓦松——乌希堡这一带地区。 张孝准知道何某人的真实意图，可怜的邓铎少校以及队员们却不知道，还憋着一肚子火气呢。此时，得由戏份唱足了的参谋长亲自驱车到前方把特侦分队接回来，重新布置战斗任务。 正文 第417章 【难熬的前夜】 “嗷——嗡” 几架三色圆圈的法军飞机掠过阿尼齐勒夏托市镇，在“砰砰”的高射炮火中飞向大桥。突然，其中一架被高射炮弹的破片击中，拖着黑烟勉力向大桥南方飞去，却很快就失去操控，一头栽在南岸水线处，机载燃油轰然炸开，绽出一大团橙红色的火花。 坚固的钢筋混凝土钢帽堡内，伯恩中将和两位重要助手目睹了这一幕。 “看起来，他们还在寻找大炮。”伯恩中将轻松的笑着说，语气中充满了揶揄。从3月底以来，协约军飞机就发了疯一般在瓦兹河东岸c爱莱特河北岸地区来回折腾，对面法军第六集团军也频频向南岸发起大规模的炮击。可惜呀，早在4月初，两门巴黎大炮就转移了发射阵地。粗略计算一下，协约军投入的战机架次和炮弹吨位，已经能够支撑起一场集团军级的进攻战役了，浪费！ 稍远处，第7集团军参谋长德普菲尔德上校说：“需要注意的是前些天有一架飞翼标的侦察机曾低空飞过右翼部队的集结地，中国远征军航空队的目标似乎不是巴黎大炮。此事，我曾提请司令官阁下留意。” “保罗，你怎么看？” 菲力中校说：“将军阁下，我认为中国远征军的航空队还不太成熟，迷航，找错地方这种事情是可以理解的，无需过多忧虑。” 布鲁赫米勒上校是炮兵行动方案的计划人和执行监察官，如果说空中侦察最容易发现的目标是炮兵部队的话，他可以保证配属给第7集团军的炮兵各部都严格遵守了战役训令。那么，最了解中国远征军的菲力中校所说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进攻准备严格执行了切实隐蔽的命令，从南岸法军的反应来看，他们对我们的进攻准备尚且一无所知。统帅部的惑敌策略也取得了巨大成功，据最新的战情通报，法第十集团军全部和第六集团军一部还在佛兰德地区。当面的法第六集团军最多只有十一个步兵师，比马尔梅松战役时减少了近一半兵力，我军必能达成突破。” 德普菲尔德早已经感觉到司令官疏远自己，更加相信炮兵上校和刚刚回来的中校，心中不快之际，他倒是要把反面角色充当到底：“上校，谢曼德达姆山脊的地形非常不利于” 布鲁赫米勒有些恼火思想呆板的集团军参谋长，毫不客气的打断德普菲尔德的话，高声说道：“在全纵深突破战术面前，谢曼德达姆山脊已经失去防御价值，除非法军能把防御前地加强成为绵亘的防线，从爱莱特河南岸一直延伸到山脊上，成为山脊的强有力掩护阵地。事实是法第六集团军的防御纵深不够，完全在我军一次性突破能力范围之内。” 所谓一次性突破范围，实际上就是德军后方远程火炮能够给步兵提供火力支持的范围。在重型压制火炮射程普遍在一万三千米左右的1918年，一次性突破纵深也就能达到六千米到一万米之间。当然，如果突破成功，后方重炮尽快前移到位，还能在最短时间内组织起第二次突击c第三次突击直到用完手里的部队。又或者当面敌军已经被粉碎，更大纵深的继续突破阻力很小，那么步兵完全可以在轻炮兵和伴随炮兵支持下快速突进，一如胡蒂埃尔的大突破。 思想僵化的人无法理解这种新的突破战术，忽略炮兵在这场战争中主宰地位的人会去强调所谓渗透突击战术。其实，真正起到大突破作用的不是步兵渗透突击，而是炮兵的全纵深炮击和徐进弹幕射击的结合。 炮兵轰击，步兵占领。这一基本概念并未改变，改变的是炮兵轰击的战术手段更多c更有效，步兵单位的火力在更多新兵器的加入后增强，产生了步兵伴随炮兵这个新兵种，使得步兵具有了一定的突破能力，而非以前那种在炮火和机枪火力下一批批倒下的孱弱步兵了。 伯恩中将欣然接受了军事技术进步和随之而来的战术变化，而他的参谋长仍在抱残守缺，自然的就被中将推到一边，丧失了参谋长的地位。 斯普菲尔德发现自己其实是向三个人挑战，有自己的主官，有最受鲁登道夫信任的炮兵上校，还有被称之为“中国陆军问题专家”和“新战术传道者”的中校。默默地，他走到一边，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 排除了干扰，伯恩走到地图前，指点道：“5月8日凌晨，在这里，谢曼德达姆山脊东半段的前沿曾经发生交火，从77口径弹头可以证明据守那里的是英军部队，准确说是三月下旬在博武阿地区遭到第18集团军猛烈打击的英军第50师和61师。从第18集团军的通报中，这两个英军师已经被几乎消灭，出现在山脊东部的应该是新建师。因此，我们的打击目标首选这两个师，也就是山脊的东半段。贝洛上将的第1集团军将为我军左翼提供最大的配合，在达成战术全纵深突破后，需快速向埃纳河一线挺进，在最短时间内从布尔—科曼地区（克拉翁台地南侧）渡过埃纳河，攻占菲斯莫作为桥头堡。担负助攻任务的中路军将沿着铁路线和公路进攻，力争夺取埃纳河铁路大桥和公路桥。右翼军力量较小，主要担任侧翼掩护任务，并在第18集团军发起进攻后配合之。” 战役准备隐蔽到位，战役计划已经很详尽了，几乎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 不过，布鲁赫米勒和菲力在倾听中将的预时，抱持的是完全不同的心态。一个是为依然在苦苦挣扎的旧德意志帝国效力；一个却已经在向往浴火重生的新德国了。 协约国家军队方面，并非所有人都被德军制造的假象所蒙蔽，但是这些人“头脑清醒”者们在向法军总司令部和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提出告诫的同时，其实也在破坏何向东与福煦的“大计划”。 5月16日，美军司令部战斗部署处首席参谋官（就是作战处）哈伯德少校向法国陆军情报局库安特上校提出“德军将向谢曼德达姆山脊发起进攻”的警告。库安特上校立即向法军总司令贝当递交了书面报告。 贝当询问迪歇纳，迪歇纳回答：“战区是平静的，山脊是英军部队的休养地，德军不可能在这里发起进攻。” 三月，当德军发起皮卡尔迪攻势，英军要求法军增援时，在马克斯。冯。伯恩和布鲁赫米勒组织的炮击威胁下，贝当非常顾虑谢曼德达姆山脊到兰斯高地的当面德军，认为这里的德军即将发起进攻，拒绝从这里抽调部队填补最初的缺口。战局的发展证明贝当的判断是错误的！这一次，当受到潘兴将军信任的哈伯德少校提出警告时，贝当不再相信德军的“故弄玄虚”和没有实战经验的美军少校了，他认为德军的进攻地点不会是易守难攻的谢曼德达姆山脊，依然会是英军阵线上的佛兰德地区。 基于此，贝当拒绝美军少校向第六集团军增加力量的建议，反而考虑到英军阵线可能会有的再次求援，那将会使第三集团军力量削弱。与中国远征军总司令何向东上将沟通之后，贝当决定增强中国远征军第二军，从乌希堡地区抽调第四师c第六师到贡比涅的瓦兹河西岸，扩大防御正面到第三集团军地域。 如此一来，在乌克尔河——马恩河之间，就只剩下远征军总部和第一军司令部下辖的第一c第二c第五师和三个旅了。 不知情的贝当帮了何向东的忙，此时，即便福煦在德军发起进攻之前还没下决心，那么德军发起进攻之后，法第九集团军就不得不立即增援兵力空虚的乌希堡，事实上被牵扯到何向东的计划之中。 时间在准备战役的远征军官兵们眼里过得很快，似乎每一天都不够用来增强防御，而在已经下定决心并在各方力量推动下实施计划的何向东看来，时间老人真的是太老了，走得也太慢了。这么慢下去，万一横生枝节出来，那，何某人又得抠破头皮想对策了。 5月22日，德军航空队组织两个戈塔轰炸机联队在佛兰德英军后方遂行夜航轰炸，当夜的德军例行炮击的强度也显著增大。 福煦从杜朗发来的电报把何向东的美梦搅了个七零八落。此时，福煦已经不再是西线的总司令，而是整个欧洲协约军的总司令了。他在电报中再一次严重担心德军的攻击方向还是佛兰德，要求何向东提供最切实c令人信服的证据，否则，第九集团军将在23日向佛兰德地区开进。 何向东要哭了，真要哭了，尼玛，半夜三更的，我到哪里给福煦老小子找什么证据去？你既然不相信根据敌我战略而来的推算，那咱们还浪费口水说个逑啊？ 不理会！蒙头睡下，何向东又哪能睡得着呢？脑子里涌起万千个念头，转动着千万个主意，却没一个能够成为给福煦的定心丸子。第九集团军距离何向东必然是越来越远，那么，他还能指望什么呢？ 依靠三个师三个旅的力量死守乌克尔河？死守，真要死守？八万六千人死守宽度不到五十米，五月间平均水深才一百四十厘米，流速每秒不到一米的乌克尔河？那，得付出多大的伤亡代价？ 北京，某人手里还攥着何某人立下的军令状呢！那是架在何某人脖子上的屠刀！ 正文 第418章 【难逃算计】 福煦给了何向东两天时间，等到24日晚依然没有得到确凿证据，才下令第九集团军向杜朗移动。 何向东也顶不住纠结的心理带来的巨大压力，干脆离开总部加入到乌克尔河南岸到马恩河北岸的“建筑大军”中，与第一军官兵c华工营和巴黎筑垒民兵营在一起出卖苦力，倒也能够排遣复杂又郁闷的心情。累了，倒头便睡，一觉就能睡到铜哨声响起，这种不动脑子的日子倒也滋润。 转眼间到了5月26日，铜哨声响起，照常的离开床铺洗漱吃早饭，扛起一把钢锹出早工。还没走到工地上，张孝准少将就从背后赶来，扯住他的总司令到一边报告：“昨晚法军前哨抓住两名德军工兵，经一夜审讯，确认德第7集团军将在第18集团军c第1集团军配合下，于明日或者后天发起全线进攻。” “啪！”陪伴总司令四天时间的钢锹被无情的抛弃，何向东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总部作战室，边走边哈哈大笑，间或还夹杂着几句脏话。 “参总，福煦将军急电。” 福煦的电文中没有一个认错的字眼儿，可通篇都是认错的意思。刚刚赶到杜朗的第九集团军又奉命转向苏瓦松一线，列入匆忙成立的c以中国远征军总司令为司令官的预备集团军群。 苦笑第九集团军成了一支在火车钢轮上的集团军，至少在德军发起进攻后三天之内，何向东指望不上这个集团军的一兵一卒。 “第六集团军有何反应？” 张少雄立正报告：“迪歇纳将军刚刚打过电话，表示他的部队能够把德军的进攻打下去，不过，他要求十四军的指挥权。” 让。德古特将军指挥的第十四军目前全部在贡比涅，要穿越埃纳河南岸的山地森林强行军四十七公里才能赶到苏瓦松，最少需要一天时间。而要通过苏瓦松大桥赶到埃纳河以北的谢曼德达姆山脊布防，最少还要半天时间。 如果德军俘虏没有说谎，那德第7集团军极有可能在27日凌晨发起进攻，第十四军已经来不及参加山脊防御作战了。 如果何向东对迪歇纳指挥下的法第六集团军没有看错，第十四军此时出发并以中国远征军能达到的强行军速度赶向苏瓦松，最大可能是与冲过埃纳河的德军前锋撞个正着。 “电令德古特将军回归第六集团军建制。命令巴黎筑垒民兵营于今日二十四点以前全部撤到马恩河以南地区构筑防线。命令姜司令官率第二军司令部移驻列赛德松车站，第三师全员向东移动到贡比涅森林东缘设防，如遭遇德军进攻须以坚决的反击将其击退。命令第四师做好东移准备，工兵部队先行在贡比涅森林为装甲师开路。命令第九集团军司令官德米特里诺将军，以最快速度赶到维莱科特雷地区。电请福煦总司令官协调美军在克莱蒙的第一c第三师指挥权并立即东调。” 何向东刚刚口述完命令，一名通讯参谋就报告：“法军总司令贝当将军要求我军立即进驻苏瓦松，确保” “确保个屁！”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何向东才想起对面不是贝当而是通讯参谋，自己先笑了笑，说：“回电，我军将以最快速度集结，预计在明日拂晓时分赶到苏瓦松。”参谋记录下来复述一遍，等何向东签字后转身就走，却被何向东拉住：“补一句，我立即赶到尚蒂伊城堡。” 参谋走后，张孝准问：“参总，为何把筑垒民兵营调走？不如就让他们立即增援苏瓦松。” “这些人去打仗？”卖了几天苦力的何向东算是充分认识了“筑垒民兵营”，这是由年龄普遍在四十五岁以上的半拉老头子们组成的筑垒民兵队，说白了就是法国的“劳工营”，不过他们与华工不同，配有老式的勒贝尔三发步枪。“那是送他们去死，看看他们十个里面最少有三个戴眼镜的，这些人该去教书c当裁缝c管理工厂随便干啥都好，不是在这场无望的防御作战中白白丢了性命。哎，给法国留点元气吧！” “向东，他们不去就是我们去！” “哎，谁说我们要去了？闰农兄，你想去？” “你刚才”此时，张孝准反应过来了，何向东压根儿就不想调动第一军部队增援苏瓦松甚至去谢曼德达姆山脊，否则，他此时跑到贝当的总司令部去干嘛呢？ “好了，叫伯元他们来，开个会我就走。” 会议很简短，战役计划早就拟定好了，各部承担何种任务？采用何种战术战法都清清楚楚的。何向东宣布田金榜为战役总指挥官之后，带着两名警卫参谋赶往蒂埃里堡，再乘船渡过马恩河，在夏托—蒂埃里堡火车站登车前往尚蒂伊城堡。他不是去躲清闲，而是去忽悠福煦c贝当甚至潘兴给这场战役搞到尽量多的预备队。 没有法军的支持，何向东没办法吃掉德军整整一个集团军，而付出代价去打阻击战这种事情，他也想脚底板抹油——开溜，迪歇纳完了，他能顶多久就顶多久吧，中国远征军在乌克尔河南岸建立的阵线，也是层层阻击的架势，决计不会硬拼硬打。 咱是到法国捞金，不是送命来的！ 其实，5月26日白天的贝当并不着急，迪歇纳中将给他打过包票，第六集团军又有十一个师（其中四个英国师）在谢曼德达姆山脊的第一线，虽然是二流c三流部队，可用于防御的兵力也算足够雄厚，每个师只需负责两公里不到的正面，而且有相当有利的地形作为依托。炮兵数量是一千四百门，航空队有12个中队约两百架飞机。迪歇纳的第一线阵地上还有三十一个民兵营（不是筑垒民兵营）和二十七个机枪连加强。 这么多家底儿，足以支撑起迪歇纳中将的信心。 除此之外，何向东把第14军归还给第六集团军之后，迪歇纳手里就有四个师的预备队，还可望得到大约八个师（中国远征军七个师折算为法军八个师）的总预备队支持。 在贝当看来，德军选择进攻谢曼德达姆山脊就是一个错误，一如尼维尔选择在那里发起悲剧性的进攻战役一般。 中国远征军司令官来了，法军总司令官也故意忽略了中队敷衍“增援苏瓦松”的行为，高高兴兴c大大方方的在火车站迎接与福煦私人关系相当不错的中国上将。 “何，德军的进攻是否可以看做是一个战机？” “那是当然，亨利，我们应该组织最大的兵力实施坚决反击，争取在埃纳河打一场歼灭战。” “歼灭战？”贝当意识到什么，却一时之间没想通透，本能的反问了一句。 何向东盯着老贝当嘴唇上可笑的胡须展开微笑，并不答话。 贝当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在堑壕战中打歼灭战是多么的不容易，不过要想明白也很简单——只需参照中国远征军在默兹河西岸的做法就行。后撤，两翼进攻，炮火打击，最后将突入的德军包围，歼灭。简单吗？不简单！因为迪歇纳的第六集团军根本就没有在防御战术地幅内准备第二阵地，几乎全部兵力都集中在纵深仅仅为四公里的第一阵地！ “何，你要迅速增援迪歇纳！” “来不及了，与其让我的军队与第六集团军一起被德军打垮，不如保留力量组织一场歼灭战。亨利，你听我把话说完，否则，迪歇纳垮了，你也跟着这个马屁精倒霉，何苦呢？” 贝当不说话了，听任何向东侃侃而谈，把天大的一个歼敌战役计划大致说解了一遍，不过，何某人明智的没有把福煦牵扯在内。 “我不主张牺牲第六集团军，而是迪歇纳自己把自己断送在谢曼德达姆山脊。现在，他还有撤退的时间，不过，他一旦撤退就会被德军发觉，德军趁机发起进攻，第六集团军的将处在无依托的境地，命运比死守防线还悲惨。他也可以撤出一部分兵力去建立第二防线，可时间c物料c人力都不够用，第一阵地防御力量减弱而第二防线不起作用，徒劳无功，无济于事。简单的说，第六集团军要么立即放弃阵地，主动给德军敞开一个二十多公里的大缺口；要么在被德军痛击后，组织力量层层阻击，直到我们调动足够数量的部队从两翼发起反击，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亨利，你要冒的风险是失去第六集团军，收获的利益是歼灭德第7集团军。如何选择，我等你的答复。” 何向东的话意是德军会有一场大突破，与其去堵住缺口，不如引导德军的洪流到协约军的既设阵地——乌克尔河南岸。把用于堵口子的部队放到两翼和桶底去，兴许还真能打一场针对突入之德军兵团的歼灭战呢！ 救？来不及！撤？等于是把法军总司令搁在政府和国民舆论的烤架上！堵，急切间只有中国远征军可用，可是中国远征军司令官根本不想堵！你能在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议上指责中国远征军吗？可以，贝当得先说清楚第六集团军的事儿。谁都知道，迪歇纳中将是贝当上将一手推到第六集团军司令官位置上去的，为此甚至牺牲了颇有能力的梅特尔中将的前途。 咋办？天算c地算c人算，反正贝当是给算计的走投无路，只能从了何向东。 堂而皇之的，何向东进入尚蒂伊城堡，又成为贝当的临时c私人参谋长。 正文 第419章 【突破埃纳河】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5月27日凌晨一点四十五分，阿尼齐勒夏托，爱莱特河铁路大桥北桥头堡。 布鲁赫米勒上校的指挥位置很靠前，在这里他能直观的看到夜间炮火急袭的大致效果，却看不到在黑夜中冉冉升起的四组系留气球。 钢帽堡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纵深炮兵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用各种符号代表法军防御战术地幅内的各种目标，前沿指挥所c火力支撑点c山脊后方的榴弹炮阵地c弹药囤积所c铁路和公路交汇处c后备兵力集结地，以及前沿铁丝网障碍带c计划中徐进弹幕的发起线。等等。 一群炮兵参谋军官站在地图前，更多参谋是站在一个长三米，宽一点二米的沙盘前。其中有几位参谋腋下和手里拿着文件夹，内里有航空兵侦察和火力试探出的炮击目标列表，每当沙盘上的目标减少一个，列表中的对应目标就被会勾画掉。他们中有专职的炮击效果评估军官，可以适时就尚未摧毁目标的类型c位置c战斗力系数作出评估，决定是否专门加以打击。 还有一群通讯军官守在有线c无线电台和电话机旁边，他们将把炮兵指挥官的命令及时传达给四个炮群——集团军属压制炮群c军属重点轰击炮群c师地段后方的弹幕徐进射击炮群c重点突击地段上的加强炮群。同时，他们也将掌握步兵传回来的讯息，在地图和沙盘前参谋们进行推算之后，把步炮协同的作战命令下达的步兵和炮兵部队。 在钢帽堡的下层楼梯口还守住几位军官，这是因为钢帽堡内的空间有限，一批专门抽调到指挥部的解算军士只能聚集在下面那层。战斗需要对某个或者某个地段上的多个目标，又或者是新出现的目标设定新的射击诸元时，那几名军官就是数据传送员。 随着战役发起的零时在一分一秒的接近，所有军官都看着怀表或者挂钟，有几位还轻声的数着：“45c46c4758c59c0！” 无需下达开火命令，战役预令早已下发，炮指与炮阵地的时钟已经校准，只有突发情况要推迟或者提前发起炮击才会有命令下达。 钢帽堡突然摇晃起来，带着红黄色的白光从几个长方形的观察口（射击孔）映射进来，在墙壁和沙盘上投影出长方形的亮块。二十公里正面上，一千六百多门重炮和超重炮一起打响的威势在闪光之后才切实的传来，空气被迫以压缩传递动能的方式刮起一阵旋风，大地传来的冲击波摇晃着坚固的钢帽堡，搪瓷的c陶瓷的c玻璃的水杯以及挂在墙壁上的水壶c18年式钢盔“叮叮”作响。 “轰”连串的声响由远而近，强风携带着尘土从观察孔灌入，迫使站在那里的布鲁赫米勒上校不得不后退几步，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摘下似乎要被强风吹落的军帽。 对岸，远处，似乎是在谢曼德达姆山脊后方，强光连成一片，宛如晨光提前来到一般闪烁着把山脊剪影纤毫毕露的映照出来。滚雷一般的轰鸣声从南方大约八千米处传来，声音带着实质性的动能波，震得身处钢帽堡内的德军炮兵军官们耳膜嗡嗡作响。 “叮”一字儿排开的十余部电话接连响起，前观c空观c前沿步兵指挥所纷纷报告第一波炮弹的轰击效果。从此，随着炮击的持续，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似乎从未间断。听电话的军官们一个个都扯大嗓门吼叫着说话，一边吼叫一边比划着把最新的消息传递给沙盘前的同僚。 平均12。5米一门重炮或者超重炮密度早已超越大战以前人们对重炮阵地设置的“极限标准”。当这些密集放列的大炮以平均每分钟两发的速度抛射弹丸，一个齐射就是超过八吨重的钢铁砸在法军阵线上，接近一吨重的猛被引发，开山裂石c惊天动地。 炮击进行到大约十多分钟时，谢曼德达姆山脊南方某处突然闪现一道强光，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时，在炮弹爆炸的光线映射下出现了一朵蘑菇云。 “命中三号弹药所！”通讯军官大声传报。 布鲁赫米勒上校此时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悠闲的转身，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看着一名中尉参谋军官把沙盘上的三号弹药所拿开。这个结果是预期中的，高密度的轰击，在计划轰击区域达到百分之七百五十的重复毁伤效率，就算在万米距离上单炮射弹散布在七十五米左右，也能通过大炮群连续炮击确保命中目标。 一次大爆炸，两次大爆炸，三次大爆炸法军在第一阵地后方的弹药所全部被命中，法军的前线指挥所c通讯中心c屯兵所全部中弹，法第六集团军在一线的十一个师在火力急袭中伤亡惨重，有些地段上的部队立即崩溃。 全战术纵深的火力急袭打了整整三个小时后，第一炮群暂停射击，第二炮群的两百多门中等口径加农炮开火，以平均每分钟四发的速度向法军正面二十公里c纵深四公里的阵地不停的抛射毒气弹。此时，若重炮和超重炮还在持续开火的话，强大的爆炸威力和剧烈的冲击波狂风会大大降低毒气弹的效果。 一分钟近一千发毒气弹，德军保持这个射速持续轰击了三十分钟，完全可以确保法军阵地上弥漫着毒气，所有法军都已经躲入掩蔽部或者避弹所，戴上厚厚的c沉重的，严重减弱视觉和听觉的防毒面具。 爱莱特河北岸，一群群工兵蜂拥到岸边，把舟桥器材推入水中，用钢索连接起来后又用大铁锤打入钢制的销子。此时，东方的天际线上破开了鱼肚白，一丝丝光线逐渐加强，德军步兵早已在岸边编队等待，一部分通过铁路c公路桥，大部分从急造舟桥上涌过，还有一些是用木质的c钢制的小船摆渡向南岸。 “咣咣咣”第三炮群适时开炮，在南岸水线构成一道弹幕，等部队接近时，弹幕徐徐向前推进。 布鲁赫米勒从观察孔探出头部看向下方的铁桥桥头，此时，菲力中校应该就站在那里指挥部队快速的c顺畅的通过铁桥。果真，他看到了菲力中校的身影，中校一手提着干电池灯，一手挥舞着绿色小旗，把过桥部队调度得井然有序。 二十公里的正面上，德第7集团军第一梯队二十一个师三十万步兵完全可以用黑压压一大片，从头望不到尾来形容。17年式或者18年式钢盔在东方的晨光下透出灰色的金属质感，这，只是炮兵上校的错觉，却比灰绿色的反光本身更加贴合实际。 身居高处，目睹规模如此庞大的进攻，德意志帝国战争机器开动时的巨大力量让炮兵上校心旌动摇，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徐进弹幕缓缓推进，突击步兵分为三个梯次稳步跟进，随进炮兵在工兵的协助下快速通过弹坑c泥泞c坡地，紧紧的跟在步兵身后。而法军的炮兵似乎睡着了一般，只有零星的炮弹无目标的落下，根本就无法阻止德军的挺进，倒像极了欢迎德军步兵前进的礼炮。 “第一炮群，交替推进，在南岸浅近地域建立阵地。”炮击发起后的第四个小时，德军炮兵指挥官布鲁赫米勒上校才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早晨七点左右，德军占领了谢曼德达姆山脊的东半部，大群被俘英军在刺刀的逼迫下双手抱头，通过刚刚空闲下来的铁桥和急造浮桥，乖乖的走进阿尼齐勒夏托的战俘营。 八时三十分，第一炮群过河建立阵地完毕，向谢曼德达姆山脊的西半部分发起猛烈炮击，炮击的同时，第二c第三炮群向前推进，在重炮和超重炮轰击半个小时之后，毒气弹和徐进弹幕在山脊西半部的法军阵地上出现。立即，法军阵线彻底崩溃，一群群被强大炮击摧折得毫无斗志的法军官兵蜂拥退向埃纳河上的大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徐进弹幕和稳步前进的德军步兵。 突破了，二十公里正面上，德第7集团军顺利的实现了战术全纵深突破。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超乎想象的顺利突破。在步兵进攻发起后的短短四个小时后，德军步兵就紧跟着法军溃兵冲上埃纳河铁桥，法军工兵来不及炸桥就被卷入溃退的人流之中，仓皇的向南逃窜。 鲁登道夫失算了，他没有料想到易守难攻的谢曼德达姆山脊竟然被如此快速的攻克，更没有料想到第7集团军神速的跨过埃纳河。他的战略计划是用第7集团军发起攻势，把协约军在佛兰德厚集的兵力调开，而后再发起佛兰德攻势。这就好比三月攻势中他失算了第18集团军的突破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很快反应过来，把手中的预备队一下子全部撒给参与埃纳河攻势的第7集团军c第18集团军和第1集团军，并下令把牵制性攻击发展为决定性攻击。 第7集团军司令官伯恩中将和炮兵指挥官布鲁赫米勒上校没有让鲁登道夫失望，在27日傍晚之前，第7集团军更大突破距离已经达到二十公里纵深，苏瓦松c菲斯莫都在德军的直接威胁之下。 进攻没有因为黑夜而停止，法军的后卫战斗被快速粉碎，德军先头部队接近埃纳河地区最重要的铁路中心车站——苏瓦松车站（在市区东侧），趁夜形成中央和两翼对据守车站和东侧高地的法军第39师的威胁，只待天亮就合围第39师。 正文 第420章 【土拨鼠出洞】 历史并非一位公正的法官。 德军胡蒂埃尔步兵上将在三月攻势中的第一天突破不过六公里到八公里，却铸就了他在军事历史上的响当当名声；伯恩中将指挥的这次突破，第一天就突进二十公里，第7集团军跨过爱莱特河c埃纳河和韦斯勒河（南北向的埃纳河小支流，在兰斯高地西侧），完全打乱法第六集团军指挥体系，更大的突破可以预期。但是伯恩中将享有的声望却远远低于胡蒂埃尔，甚至某位军事历史学者在他的著述中还把第7集团军误作为第17集团军，以至于后世的人们以讹传讹，第17集团军？这个集团军他娘的还在亚眠战线上与英第三集团军对峙呢！ 尚蒂伊城堡当然无暇去评价胡蒂埃尔和伯恩两位敌军将领的功绩大小，当迪歇纳中将把一个比一个绝望的消息传来时，刚刚赶来的福煦c“胸有成竹”的何向东以及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的贝当都呆若木鸡。 德军进展太快了！是德军进攻组织优秀，也是迪歇纳的无能！ 福煦后悔自己“不正确的怀疑”，导致第九集团军还在火车上隆隆转运之中。 何向东也没想到德军突破如此之快，手中力量雄厚的迪歇纳即便无能，可十六万英c法军队和两万多民兵凭险据守啊，给德军杀也得杀到手软腿软吧？一个白天就垮了，全垮了，全是他娘的豆腐吗？稍微冷静下来后，何向东也只能长叹一声了。战术是中国陆军首创的，可中国陆军规模小c火炮少c弹药储备几乎为零，打一场沙河战役都难以支撑。看看人家德军，六千门火炮的大投入，加上战术使用得当，那是啥效果啊？人多，在很多时候并不顶用。话是这么说，可德军突破太快，法第六集团军溃败太快，乌克尔河南岸很快就会接敌，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将要承受超过战前预计的压力。尼玛个混账迪歇纳！ 贝当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好半晌，出门时神情倦怠，似乎一下子老了七c八岁。他信任甚至放任的迪歇纳丢了山脊阵地，更挡不住德军的滚滚铁流，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何向东了。 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贝当抓住何向东的胳膊说：“何，增援吧，我需要你向苏瓦松增援！” 贝当乱了方寸，何向东可不会犯傻，他甩开贝当的手，说：“亨利，我昨天就说过，第六集团军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滞德军，中国远征军不是去增援第六集团军，而是在乌克尔河到马恩河之间消耗德军的锐气，把他们挡在巴黎的北面。增援，得到的结果是中国远征军被溃败的第六集团军席卷着被德军追击，埃纳河到马恩河甚至巴黎之间就空无一人了！现在，你只能指望德古特将军的第十四军能够及时赶到，以反击为唯一的手段拖住德军，让溃散的第六集团军能够尽量多的撤出来。我已经下令在乌克尔河南岸和维莱科特雷镇设立收容整编所，希望能在第十四军的基础上尽快重建第六集团军。” “撤换迪歇纳，由德古特将军出任集团军司令官。”福煦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目光逼视贝当。贝当能怎么的？乖乖奉命为妙！ 福煦转向何向东投去探询的目光。他想知道“当何向东早前提出的大好计划被自己和贝当弄砸之后”，现在这副烂摊子该当如何收拾？在何向东心里，歼敌计划还有无实现的可能？否则，一旦德军的突破继续扩大，法国政府和法军高层都会受到诘难，甚至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我要全权，我要援军，一切能够收集的力量，都要！” “我答应你，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 “第五集团军立即从兰斯当面抽调不少于五个步兵师向菲斯莫村布防，确保兰斯高地不被德军迂回侧翼；第六集团军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发起反击，苏瓦松可以放弃，但需确保贡比涅森林东边的森林线高地群在手；第九集团军还不够，第十集团军必须立即全员开向贡比涅到维莱科特雷一线；美军在克莱蒙的第一c第二c第三师指挥权移交给我的乌希堡司令部。费迪南，战局太糟糕了，现在的我们无法控制涌入突破口的德军数量，最后能否达成歼敌目的？我没有丝毫的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原计划是吃掉德军20万左右，而德军大突破之后涌进的兵力不断增加，鲁登道夫又不断投入新的预备队进入，最终会形成协约军现有兵力无法啃动c吞下的超大兵力集群，那么，何某人的歼敌计划就只能作罢了，能够阻止德军的继续突破就算胜利。 福煦当然知道这些，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果早早的把第九集团军指挥权移交给何向东，此时的第九集团军应该在苏瓦松从西向东，沿埃纳河南岸发起攻击，缩小德军突破口，也就能控制德军涌入突破口的数量。最后干脆的封堵突破口，把突入德军包围在苏瓦松以东，兰斯高地以西，埃纳河以南，乌克尔河以北地区，一举歼灭之。 错误是福煦犯下的，却要何向东承担起挽救危局的责任。福煦除了深深的愧疚和尽量满足要求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1918年5月28日，法军第39师在德军三面进攻压力下弃守苏瓦松东部高地，退入市区组织巷战。第十四军五万余人放弃重装备，全员轻装沿着埃纳河南岸森林里小路向苏瓦松狂奔，此时已经无所谓建制了，越早赶到苏瓦松支援39师越好，最好是出现一个飞毛腿式的人物跑到苏瓦松，告诉还在坚持战斗的第39师——“第十四军马上赶到”。 在德军绝对优势的兵力兵器之下，第39师确乎爆发出决死的斗志来，每一个据点，每一个街口都要反复争夺，最后往往是德军用炮火c用火焰喷射器来结束战斗，向前推进。 战至傍晚，第39师几乎全部战殁，苏瓦松陷落，而第十四军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刚刚走出森林，中国远征军第三师距离苏瓦松还有七公里，第四师则还有十八公里！ 战斗在夜幕下继续，法第十四军在新任集团军司令官让—德古特中将的指挥下，整理出一个营建制就投入对苏瓦松的反击之中，一个营c又一个营c再一个营只有进攻才能阻止德军组织起大规模的进攻，才能把德军南下的脚步稍微拖住，才能确保森林边缘线的几座高地不失！ 29日，德军的进攻继续，没有重炮甚至连轻炮都缺乏的第十四军，依然夜以继日的以轻步兵的形态向苏瓦松一的进攻，在德军越来越密集的火网中一倒下，尸积如山。一个营近千人投入进攻，往往支撑不到一个小时就溃退回来或者了无音讯。 德古特就算把整个第十四军赔进去，也仅仅只能坚持五十个小时。不过，反击的成效却极为显著，德第7集团军在苏瓦松和兰斯高地西侧c西南侧受阻，短时间内无法进一步扩大突破口为宽大正面，而南边的抵抗又微乎其微，其精锐的后备第8军六个师的部队追着法第六集团军溃兵和逃难的平民人流，越来越接近乌克尔河，第7集团军形成的突出部越来越向南突出 总算在29日晚九时许，法军总部直接给德古特将军下令，第六集团军c第九集团军c第十集团军和东方集团军群预备队归入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何向东上将麾下。随即，乌希堡来电，他可以带着三万出头的部队向西南方的维莱科特雷撤退了。 森林边缘线的高地上出现了急造的单兵掩体线，沿着高地的坡度，单兵掩体变成浅浅的堑壕和一些沙袋堆砌的机枪掩体，再往高处走，是还在赶工挖掘的环形工事。中国远征军第三师c第四师的官兵们接替了第十四军的任务，他们将在明天迎接德军的进攻。 每一个血战余生的法军官兵在经过中国远征军阵地时，都能想象出明天的血战会更加残酷，第十四军撤退了，中国远征军上来了，上帝啊，整个法军都在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支最忠实c最坚强的友军。 中国远征军的坚强远远超乎法军的想象。 苏瓦松城东，火车站东侧的高地下，一丛被炮火削去一大半的灌木晃动着升高了少许。邓铎少校从深坑内探出头来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出乎意料，法军不愿意坚守孤立的高地白挨德军的炮火，早早的撤进苏瓦松城里打巷战了，要不，咱这二十号人就会被两边的火力封死在高地下的二十个深坑里。 德军控制了苏瓦松和车站，在高地上放置了不多的警戒兵力，用来对付法军的游兵散勇自然是绰绰有余的。邓铎少校也不想弄出跟德军交火那么大排场，那就低调一下，悄悄的跟着德军重炮在路面上留下的痕迹吧！ 小心的借助地形地物为掩护，邓铎匍匐前进，每到一个深坑附近就嘘嘘两声，草丛c碎石堆c低矮的灌木土拨鼠一般的队员们爬出深坑来，爬出来的第一个动作无一例外都是深吸一口气。尼玛，在深坑里待上整整两天时间，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憋闷的滋味儿让充满硝烟味道的空气也他娘的新鲜无比了。 看看地形，判明方向，特种分队的第一个任务是去西边看看能不能帮到第二军的忙？ 正文 第421章 【变形的计划】 黑夜中的乌克尔河畔，狭窄的公路桥南边，戴着眼镜的罗塞尔教授手持铁皮扩音筒向过桥的人群喊话：“军人和能拿武器的男人到左边营地集合，老人c妇女和孩子去左边！男人们，马恩河就在身后，巴黎就在身后，法兰西需要我们，站出来吧！” 与教授的文明喊话不同，几名法军军官带着一队中国宪兵粗暴的把军人和尚称壮年的男人从人流中揪出来，一个不漏的驱赶到左侧的营地。 军人被叫去问话，没穿军服的被套上一件天蓝色的法军外衣，手里塞进一个牛皮子弹盒，顺序拿上一杆勒贝尔三发步枪，跟着已经形成的队伍开到东南边的高地下，那里是临时新兵训练营地。 老人c妇女c孩子顺着左边的道路移动，很快就可以得到干净的白开水c黑面包和一些药品甚至牛奶，补充体力稍事休息之后，绕过乌希堡前往夏托—蒂埃里堡渡口，乘船到马恩河南岸地区再行疏散。这也就告诉逃难的法国人，马恩河以北地区都将成为交战区。 田金榜中将站在乌希堡四层的堡楼阳台上，夜幕中移动的人群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注意力被北方大约五公里处的爆炸闪光所吸引。 5月30日即将来临，中国远征军也将在苏瓦松西侧高地和乌克尔河南岸与德军接触，这是一场当面鼓对面锣的交锋，是田金榜中将指挥的最大规模的战斗。战役总指挥，其实就是预备集团军群总司令官何向东在前线的总指挥官，代行集团军群总司令官的一切战地指挥权，虽然现在只下辖中国远征军六个师和三个旅，可是随着战斗进程的推进，法第九集团军c第十集团军和整备后的第六集团军都将跟随田金榜中将的指挥棒转动，还有法第五集团军c美国远征军的几个师也将配合田中将。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 “伯元，炮眼来电。”张孝准少将成了田金榜的参谋长。“苏瓦松车站南一千二百米，铁路线东五十米，德军重加农炮二十四门放列阵地，炮口指向西面森林线84高地群。目标已经在地图上标定，打不打？” 打不打？参谋长如此问，那就是证明参谋长也拿不准打不打，拿不准是因为有顾虑。顾虑什么呢？为二十四门重炮暴露炮眼在敌后的存在！黑夜里，准确的炮击，德军指挥官只要有正常的脑子都会得出“敌军侦察兵在己方阵线之内”的判断。第7集团军在前番马尔梅松战役中吃亏不小，肯定会更加警惕。 想想看，从埃纳河到乌克尔河十五公里的纵深，从苏瓦松西侧的森林线到兰斯高地西侧也就是三十公里左右，却至少有三十万德军在这一地域里。德军密度之大，给炮眼活动c生存c转移的空间之小，张孝准和田金榜不用过脑子都能想象得到。 参谋建议，主官决断，而后参谋督促部队执行。中国陆军与德国陆军在参谋指挥体系上是基本相同的，故而参谋长要揣着答案问一问总指挥。 “不打！向炮眼重申纪律，非重要目标，非关键时刻，不准轻易开机！同时通报姜司令官做好防炮准备。” 张孝准摆手让身后一名参谋执行命令，上前几步与田金榜并肩站了，看着下方的人群正在疏散，再看看北边的炮火闪光，估计这也就是最后一批难民了。战争在自己的国土上，对法国人而言就是一场灾难。那么中国呢？尽管参总英明的把战火引向朝鲜半岛，可在辽东，在青岛的日军不去，战火势必在中国国土甚至纵深内燃烧；而且，几乎没有海军的中队必须做好抗击日军在舰队掩护下的登陆作战，在沿海，在大江大河的下游地区，中国人民一样要被战火席卷在内。 将心比心，张孝准对逃难的法国人充满了同情。触景生情，又对未来中日之战给国人带来的灾难而担心。 在战争失去的东西只能通过战争拿回来！参总领率中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了，还能奢望更多吗？不能！ “伯元。” “嗯。” “我们在这里经营了大半年，这一仗把握很大，你无需过于忧虑，心情太过沉重会影响你的决断力。” “兵力太少了，一个师要负责三公里的防御正面，乌克尔河几乎起不到阻敌的作用，除了那些法军散兵游勇和筑垒民兵营的志愿队，我们几乎没有预备队。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能否完成防御作战任务，而是伤亡，两万呐，这是一道紧箍咒！” 张孝准脑子里的数字更加精准：“还有一万七千四百三十三。” 主官和参谋长的谈话若给旁人听去，似乎有草菅人命的嫌疑，其实不然，两人都舍不得任何一个官兵，都在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尽量减少伤亡而完成战役任务。 “参谋长，请你留守，我去童翼（童绪鹏在姜明经接任第二军司令官后，以重炮旅长兼任炮兵指挥官）那里看看，这一仗要想伤亡少，就看他炮指的了。” 张孝准知道自己的说解并没有减少田金榜的沉重心理负担，反倒又增加了一些。唉身为远征军参谋长，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呢？战斗没打响之前就这般模样，看来，自己与参总相比还差得远呢！ 参谋长实在低估了自己，大大的高估了何向东。 尚蒂伊城堡与乌希堡之间跳过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建立直接联系，迪歇纳被撤职了，作为更高一级的责任人，德斯佩雷上将肯定要被牵扯进去，只有牺牲德斯佩雷才能保住贝当。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德斯佩雷就算委屈也没地儿说去。 地图墙上是新张挂的战区地图，地图上的箭头c线段c圆圈c小旗等等符号显示，德军与乌克尔河之间已经成为空白地带，等同于在5月29日，德军又突进了十二公里！也等于在几个小时之后，中国远征军经营的防线将成为全体法国人甚至协约国家的希望所在！ 老虎克列蒙梭连打了几个电话到尚蒂伊城堡与何向东通话，反复询问中国远征军把德军攻势阻挡在马恩河以北地区的可能性。何向东没有给出克列蒙梭希望的回答，反而说在必要的情况下，远征军将退守马恩河南岸。 理由很简单，德军在突出部的兵力实在太过雄厚，协约军唯有加强两翼，加大正面纵深才能摊薄德军兵力，消耗德军势如破竹的锐气。也只有加大了的纵深才能给分割c歼敌创造机会。如今啊，要从埃纳河南岸着手封住口袋已经不现实了，何向东也不能把太窄c太浅的乌克尔河作为封口袋的依托。目光继续南移之后，就锁定在足够宽阔汹涌的马恩河了。 先发制人的德军占据了先机，何向东也没办法，只能改变原定计划中的歼敌地区。两翼保持压力，正面节节抵抗撤到马恩河以南，甚至放德军过马恩河，再歼灭过河的德军。 歼敌二十万的计划如今就变成这副鸟样子。怪谁？只能怪迪歇纳败得太快c太彻底。 代理武官唐宝潮如今成了何向东的副官，他拿着最新收到的电报抄稿走近，站在何向东的背后报告：“美军已经行动起来，第二师沿马恩河北岸向维莱科特雷开进；第三师经南岸铁路向夏蒂荣（兰斯高地南侧，马恩河北岸城镇）开进；第一师已经在康蒂尼（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右翼）与德军交火。” “命令第九集团军转向开到马恩河南岸，发展巴黎筑垒民兵营的防线，建立纵深的第二阵地；第十集团军开向贡比涅，先头部队接受中国第二军司令部指挥，待集团军司令部到达后，中国第二军接受夏尔—芒让将军指挥。电告乌希堡，切记，存人失地则人地共存。” 远处的福煦和贝当在翻译的解释下弄懂了“深奥的中国话”，不约而同的上前来，一左一右在何向东身边，福煦说：“何，你不能撤退了！” “费迪南，我把指挥权还给你。” “不，我法国需要把德军挡住，距离巴黎越远越好！此刻的巴黎恐怕已经陷入恐慌之中了。何，法国政府和人民希望你能像在累斯河畔那样挡住德军，成为巴黎的救星！” 尼玛，情况一样吗？当初德第18集团军已经连续作战一周，兵力分散四向；今天的德第7集团军两天内突进三十二公里，兵力相当集中，特别是前锋的后备第8军，整整六个精锐的后备师！ 在生与死的战场上，便宜可不是随地都能捡到的瓜落。 “乌希堡兵力不足，只有两个选择。”何向东冷着脸说道：“第一，把右翼让出来，缩短防御正面，让法第五集团军左翼军承受更多压力；第二，层层阻击，节节抵抗，逐步后撤到马恩河南岸，便于整个战役布势完成。” 何向东的语气很坚决，根本就是不容置疑。 福煦尚未说话，另一边的贝当说：“我同意何的决断，费迪南，此事由我向政府作出解释。” 贝当的这番表态，让何向东对他的观感大为改善。这兴许不是战略眼光c战术思维的问题，也不是观人之术c相信何某人与否的问题，至少反应出贝当敢于承当责任的人品问题。 有贝当顶雷，有何向东负责调兵遣将挡住德军，福煦也就顺水推舟了。 正文 第422章 【炮火延伸后】 英军用坦克在康布雷实现突破，德军两次实现战术防御地幅内的全纵深突破，无论是朱利安。宾爵士将军还是胡蒂埃尔或者伯恩，还有黑格元帅和鲁登道夫，双方都把精力集中到如何突破对方防线上，却很少有考虑到突破之后应该怎么办？ 康布雷的英军实现突破后，黑格元帅拿不出预备队来，无奈之下的宾爵士将军只能动用骑兵，结果是在德军的反击火力下损失惨重。胡蒂埃尔实现突破后，鲁登道夫也拿不出充足的预备队给他，那他只能在中国远征军以一个装甲师的进攻前退却。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伯恩将军没有遭遇到胡蒂埃尔的困境，他的背后尚有较充足的预备队力量。不过，从大本营的鲁登道夫到伯恩c布鲁赫米勒以及菲力，都没有为突破之后的战斗准备计划。 后世的人把西线战场出现的这种情况称之为“突破后茫然”，列入堑壕战影响下的“综合症之一”。 鲁登道夫满脑子都是在埃纳河发起进攻，迫使佛兰德法军调回埃纳河后，他就用王储集团军群再一次打击英军。他达到了调动法军目的，法第十c第九集团军和第六集团军一部都从佛兰德往回赶，至少四十万法军在钢轮上旅行，无法发挥出任何一点战斗力来。此时此刻，鲁登道夫犯晕了，在后备第8军逼近乌克尔河畔，距离巴黎只有四十多公里的5月29日深夜，他放弃了佛兰德的作战计划，转而全力争取“威胁巴黎”的新战役目的达成。 5月30日凌晨，第18集团军左翼军首先向帕赛尔发起进攻，这个不利于防守的城镇由中国远征军装甲师摩步团据守，在德军炮火刚刚落下时，三千多官兵就乘坐汽车扬尘而去。 德军刚刚进入帕赛尔，累斯河南岸的炮火降临，帕赛尔到处都是预埋的应用地雷，炮弹和应用装药频频炸开，德军攻击势头为此一滞，直到天黑也未能再向累斯河发起进攻。 第18集团军没有得到多少进展，贡比涅稳如泰山，在瓦兹西岸的德第18集团军和东岸的第7集团军都无法进入贡比涅到苏瓦松的森林地区。同时，兰斯高地上炮声震天，法第五集团军充分利用兰斯周围的五座炮台和众多的掩护阵地，始终把德第7集团军左翼和第1集团军右翼三个师挡在兰斯城外。 激战和突破，始终在德第7集团军的正面，也就是乌克尔河方向。 德军的进攻是在拂晓时分开始的，用海啸一般的猛烈炮击拉开帷幕。 炮击发起的瞬间，乌克尔河南岸的第一c第二c第五c第六师在十三公里宽正面的前沿两道堑壕中，只有42个重机枪值哨战位。每挺重机枪只有最低限度的两名射手，每两挺机枪由一名军官或者士官指挥，指挥官也兼任炮兵前线观察员。也就是说，十三公里宽度，800米纵深的两道堑壕中，合计一百零五人。 恪于马尔梅松战役的深刻教训，德军炮兵放列的位置很靠后，集中到乌克尔河正面的大多数火炮最大射程堪堪能覆盖乌希堡。即便如此，两千多门火炮依然发挥出强大的威力来，从第一批炮弹落下爆炸开始，硝烟c火光c巨响c狂暴的冲击波c四处呼啸崩飞的弹片或者霰弹都不曾停歇一刻。 大地在颤动，在剧烈颤动，让人生出错觉，以为大地已经变成暴风雨中的海面。 戴着防毒面具，蹲在钢筋混凝土的掩蔽部里，王文荣好几次差一点蹲不住而栽倒。那是会死人的！掩蔽部是现浇混凝土的空心圆柱体，在堑壕内的胸墙后，除了脚下与大地连接之外，四周都已经挖空，可以最大限度的减轻震波。除非倒霉到被一发150口径以上的“直射炮弹”命中掩蔽部顶盖，或者在近弹落下炸开时身体接触到钢筋混凝土的墙壁而被震死。一般情况下，这种炮击不会老兵们感到害怕，相对而言，他们更担心榴弹炮攻击。 直射火炮对高于地面的垂直面物体有良好的打击能力，对堑壕内的生命杀伤力实在有限。 德军的炮火急袭持续了半个小时就向后方延伸，由105榴弹炮和120以上口径迫击炮，又或者由70——90轻型榴弹炮执行的徐进弹幕射击开始，弹幕分两层从乌克尔河北岸水线处开始，逐渐向南推移。第一层毒气弹幕和第二层爆炸弹幕之间相距大约五十米到一百米；第二层弹幕之后一百米就是戴着防毒面具第一波次步兵。 最要命的时刻到来了！ 顾不得气闷，王文荣的防毒面具严严实实的戴在头上，双手戴着胶皮手套裹紧胶皮雨衣，保证身体和四肢没有一处裸露在外。德军的毒气弹种类五花八门，谁也说不准炮弹里装填的是光气c氯气还是芥子气又或者强腐蚀性药剂，等到用身体去检验出来时，那 “他娘的，他娘的”心中诅咒着，王文荣感觉到从掩蔽部外面冲入的气压减轻了，立即从狭窄到只容一个侧身通过的“门”挤出去，冲向距离最近的机枪战位。 弟兄们的反应都很快，王文荣刚刚扶起歪倒的重机枪，还没来得及检查是否完好，两名同样裹着胶皮雨衣，戴着防毒面具的射手就冲上来，毫不客气的挤开下士，操纵机枪“嗵嗵嗵”的把火流射向刚刚从断桥处涉渡而来的德军人潮。 没有人能说清楚十三公里正面上的42挺重机枪打响了多少？面对层层叠叠c密密麻麻c最近不过六七十米上的德军人潮涌动，谁有数数的闲工夫？！ 王文荣提着一杆步枪跑向左侧的机枪战位，重机枪安安稳稳的立在战位上，而两名射手却不见踪影，望他们的掩蔽部一看，青灰色的钢筋混泥土表面上熏黑了一大片，多半是徐进弹幕中的榴弹造成的结果，里面的两名弟兄不死也得是严重的震荡伤，恐怕已经失去知觉了。 来不及去看个究竟，王文荣拉扯一下帆布子弹带，子弹带从铁皮子弹箱里被撤出一长截来。探头看看前沿，德军人潮已经快要漫上不高的河坎了，“嗵嗵嗵” 此时，德军的徐进弹幕还在第二道堑壕附近慢慢向南移动，前哨堑壕是不可能立即得到援兵的，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把第一波德军打下去，为援兵进入堑壕战位争取时间。 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这只是一句话而已，多数情况下都并非绝对的正确。 王文荣听不到机枪吼叫，他脑子里只有炮击留下的嗡嗡声；德军第一波步兵也基本上听不到机枪射击声，他们在弹幕后方一百米跟进时，耳朵里也塞满了爆炸声，一样在嗡嗡回响。 在听觉恢复之前，这是一场聋子的战斗，军官们只能用手势c拳脚c旗号c灯光来下达命令。实际上，大多数人都不会看任何的命令，只是跟在人流作自己想得起来应该做的事情——这是由充分的战术训练决定的。 前哨值班机枪少了，太少了！在这场大战中，通常的密度是每公里防御正面上24挺轻c重机枪。眼看着机枪火力无法压制德军的人潮冲上前哨阵地时，王文荣绝望的大吼，顶在击发杆上拇指拼命的c使劲的向上顶，似乎这样就能让机枪喷射出更密集的子弹一般。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墙，光线通过眼睛在大脑里留下印象的同时，看得见的冲击波席卷而来，把王文荣压迫的不得不低下头去避免窒息。 弹幕，弹幕出现了，这是中国远征军各师属炮兵团和团属82迫击炮连构成的弹幕，准确在前哨阵地之前五十米左右，也就是乌克尔河水线处不停炸开，把涉渡过河的德军与尚在河中c河对岸的德军分割开来。 “嗵嗵嗵嗵嗵”王文荣的拇指恢复了“自觉”，开始有节奏的放松c顶起，马克沁重机枪以长短组合点射的方式获得最佳的作战效率。 一条子弹带打光，右边不知何时来了人，主动承担了弹药手的责任，左边也不知是谁在取出子弹带的最后一格铜扣。王文荣立即掀开机匣盖，从弹药手手里结果新的子弹带，把第一发子弹前的铜扣拉出机框，放下机匣盖压实，左边的弟兄拉住铜扣，恰好在王文荣拉动枪机柄时轻轻拉动子弹带，第一发子弹入膛，重机枪做好了射击准备。 说来复杂，其实很快，而就在重机枪换子弹带的时间里，旁边一挺14年式轻机枪喷吐出火舌。 相同的战法，德军谢曼德达姆山脊轻松击败法第六集团军，却在对乌克尔河的进攻中，连前哨阵地都不曾完全突破。随即就被炮火阻断攻击波次，反击部队轻松肃清突入前哨阵地的德军，少数在弹幕与堑壕之间的德军进退不得，顽抗一阵后，在手榴弹c60迫击炮和步枪c机枪火力打击下死伤殆尽。 “撤下去！”弹药手吼了一句不见反应，忙拉扯王文荣示意，王文荣转眼向连指位置看去，正好看到一面三角小红旗在摆动。 撤！撤！撤！德军报复的炮火很快就会降临。 正文 第423章 【魔高一丈】 乌克尔河防线上，中国远征军各师前哨部队撤到掩蔽部之后，德军的炮火却并未马上落下。 德军第一次进攻失败了，原因就在突然出现的拦阻弹幕上。这道弹幕不仅仅造成涉渡部队的大量杀伤，还阻绝了第一梯队与第二梯队，更让伴随步兵前进的炮兵无法观察南岸的目标，以抵近炮击的方式打掉那些可恶的火力点。 摆在德第7集团军司令官伯恩中将和后备第8军司令官费塞纳中将面前的是一道战术难题，如果不取得炮兵对决的胜利，在彻底压制中国炮兵之前就发起进攻，只能造成步兵无谓的伤亡，不会取得突破性战果。问题是，在没有提前精确测绘的“陌生”作战地域，德军炮兵能够取得战术优势吗？ 布鲁赫米勒上校和菲力中校匆匆赶到后备第8军前线指挥所。 “必须进行炮兵对决，我们面对的是中国陆军，一支擅长使用炮兵的军队。”甫一见面，布鲁赫米勒不容置疑的话打消了费塞纳中将心里的几分躁动。“我们的炮群数量是中国人的五倍以上，我们拥有的飞机和系留气球也远比中国人多。中将，我们需要谋划一个完整的c详细的炮兵对决作战方案。” “格奥尔格，你需要多长时间？”费塞纳不是第一次与上校合作，去年上半年，布鲁赫米勒还是中校的时候，二人就在东线合作无间。 “那就要看航空队司令官沃尔里希将军何时到达了。”布鲁赫米勒随着费塞纳中将走进指挥部，一边很随意的回应警卫和参谋们的军礼，一边说：“有两种方法可能赢得炮兵对决的胜利，一种是简单而笨拙的，一种是复杂而灵巧的。” “我需要的是突破速度，时间拖延的越长，敌人得到的援军就会越多。上校，我们不能在这里与敌军重新回到堑壕战中，佛兰德的突出部，亚眠到瓦兹河的突出部，这里的突出部，拉长的战线将会急剧抵消我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预备队。所以，简单有效的办法就算笨拙，只要能争取时间就值得采用。” 后备第8军司令官说的是大实话，德军屡屡突破协约军防线，看似气势如虹，实则兵力使用上已经开始出现捉襟见肘的窘状。时间，对第7集团军来说尤为珍贵。 “那么，我们就用笨拙的办法，利用绝对优势的炮群打一场对决战。”布鲁赫米勒四下打量了一下，快步走到炮兵阵地分布图前凝神看了半晌，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 集团军司令官分配给正面进攻的炮兵兵力最强，已经列入炮兵阵地分布图的兵力就有七十二个预备队重炮兵连，如果等待还在半途的超重炮兵部队赶来的话，后备第8军当面就能拥有六百门重炮和超重炮，还有一千门中等口径火炮和轻炮，另外还有几百门迫击炮。 如此庞大的炮兵力量，足够发起一场炮兵决胜的大会战了。 站在地图前，布鲁赫米勒招手令后备第8军司令部的炮兵参谋军官们上前，取来一根指挥棒，指点地图道：“所有预备队炮兵c集团军属炮兵一分为二，一半前移5000米，一半前移3000米，在52高地——公路东侧高地南北放列。我的想法是，战斗航空兵首先夺取制空权，以南侧炮群在侦察航空兵c系留气球空观的协助下首先发起急袭炮击，覆盖敌军第一c第二阵地的中间地带，前沿轻炮群同时对敌军第一阵地火力急袭并在半小时后转为徐进弹幕射击，步兵作出以两个梯次进攻的姿态。轰炸航空兵c对地攻击航空兵和北侧炮群待命，一旦敌军炮群发起炮击就迅速测定其阵地方位，以炮击和空袭协同给以打击。” 南侧炮群摆出的是阻隔防御方第二阵地和第一阵地的联系，阻止第二阵地上的部队增援第一阵地，这就造成了德军要向第一阵地发起进攻的态势。在徐进弹幕和步兵进攻准备摆出的态势强化下，中国炮兵多半会作出反应。而北侧炮群和轰炸航空兵等着就是这个战机！ 简单的说，这是一个以诱敌暴露再以优势炮火加以打击的决胜方案。 炮兵上校放下指挥棒，接下来就该参谋军官们忙碌了。费塞纳中将带着满脸的微笑说：“格奥尔格，你能帮忙，我信心百倍，喝一杯怎么样？” 此时，布鲁赫米勒才发觉中将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中校的存在，竟然没有同时邀请菲力去喝一杯。这极不妥当！ “保罗，你觉得怎么样？我们去喝一杯？” 在预备第8军从东线调到西线之前，菲力中校就被俘了，在西线部队中的名声并没有传到中将耳朵里。加上菲力中校的姓名之间没有那个容克的“冯”，在帝队中自然的低人一等，被人忽略乃是正常之极的事情。 “有个问题。”菲力中校没有理会喝一杯的提议。“步兵不应该只是做出姿态，而应该随时准备着实施突击。为此，轻炮群在吸引敌军炮火之后，有必要快速转移阵地在新阵地上为步兵突击实施火力急袭和组织弹幕射击掩护。航空兵中的对地攻击飞机除了打击纵深内敌军炮兵阵地之外，还应该在适当时候协助步兵清除敌军第一阵地上的顽固火力点。如此，我们可望尽快的全线突破乌克尔河防线。” “对，加进去。”布鲁赫米勒向旁边的参谋们下令。 “中校，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费塞纳中将向菲力中校作出一个恭请的示意。 南边十公里，乌克尔河南岸，乌希堡高大的建筑南侧，中国远征军前线指挥部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德军第一次进攻被轻松打退，在十三公里的正面前沿留下两千多具尸体和一千多名伤员俘虏，尤其以炸断的公路桥两侧阵地为多。我军前哨阵地有二十多人伤亡，增援部队有两百多人伤亡，相对来说可谓代价小c战果大，与德军精锐部队的第一场正儿八经交手战，中国远征军赢得干净利落c漂漂亮亮。 攻防作战就是这样。进攻失败，进攻方会付出惨重的伤亡代价；进攻获得突破，被屠宰的就是防御者了。 田金榜中将皱着眉头，却没有干涉指挥部里的气氛。此时，就连那些昨晚才编入预备队的溃逃法军官兵们也发出欢呼声，恢复了士气，还推举几名军官来请战。毕竟，脚下是法国的土地，看到一路上势如破竹的德军在中国远征军的铜墙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法军官兵还好意思待在后方“受中国人的保护”吗？ 中将担心的不是法军的问题，而是德军迟迟没有发起第二次进攻。 兵贵神速，突破者要摆脱被拖入堑壕对峙的“常态”就必须实施连续的c快速的突破，避免防御者在后方某个地段上建立新的防御，也避免防御者得到大量的援军增强，让突破越来越困难。 不合常理就定必有鬼，德军在搞什么鬼呢？ 背着手踱步到地图前停下，一名参谋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总指挥背后，田金榜没有回头，依然盯着地图看，只伸手向后摸索了一下，确定椅子位置后就坐下，以手托腮，对照地图把防御作战的几套预案一一从脑子里过一遍。 当代的战争中，炮兵是当之无愧的战争之神。这场战争打到现在，根据法国陆军部的统计数字，伤亡中的百分之七十五是炮火造成的；步枪c机枪造成的伤亡只占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五伤亡来自空袭和毒气。 无论进攻还是防御，炮兵都是主力兵种。 吃了亏的德军要发起炮兵间的决斗，这是最正常的反应，最基本的判断，几套预案都是按照这个思路来的。 在乌克尔河防御作战中，中国远征军一时间不能指望法军预备队炮兵的支持，法军重炮和超重炮部队都在佛兰德和亚眠方向，还有一部分在兰斯——凡尔登战线上，原本配给第六集团军的重炮部队大多就在乌希堡后方，他们是徒手部队，在大溃退中把珍贵的火炮全部留给了德军。 一个重炮旅，四个师属炮兵团，三百七十八门75—155口径火炮，这是田金榜中将和童绪鹏少将手里的所有。在炮兵对决中几乎不起作用的步兵团c营属迫击炮和一部分法造三七堑壕炮，也不过六百多门。 德军呢？从清晨的炮击规模和两层徐进弹幕来看，其105以上主力火炮在一千门上下。 因此，战役预案规定，必须避免在白天的炮兵对决战，为此宁可放弃一道或者两道堑壕，甚至可以把第一防御阵地丢给德军。 “嗡”空中传来隐约的轰鸣声。田金榜霍然起身，高声道：“通报e16ce1737（东方集团军群战线抽调）航空队，严密注意德军航空队动向，切实把握制空权。” “总指挥，德古特将军来了。” 来得好！田金榜在心中大叫一声，他总算能够从“两万紧箍咒”中稍微解脱一点，伸个懒腰了。 法第六集团军司令官让—德古特中将是来领受作战任务，顺便要回中国远征军帮他收容c整编的一万多散兵游勇的，这可是一个师的战斗力，对损失了十一万多战力的第六集团军来说相当重要。而且，过不了两天，第六集团军分两次调到英军阵线上的六个师也能归建，算是恢复了一半的力量。 正文 第424章 【无第一捉鬼】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乌克尔河战区上空，德军和协约军的飞机为了争夺制空权而激烈缠斗，德军炮兵升起两组气球很快就被打爆，一些冒险从协约军战机眼皮下低空飞过的德军攻击机孤零零的投弹c扫射，却因为炮兵和步兵被遏制而无法单独对乌克尔河南岸实施突破。 即便如此，第一次遭遇空中袭击的中国远征军前沿阵地上依然有一些慌乱。在最初的躲避之后，下士王文荣沿着交通壕跑了十来米远，眼瞅着一架德军攻击机喷吐着火舌刚刚掠过残破的乌希堡，他翻身跃上胸墙，大声召唤：“轻机枪，轻机枪，四挺一组，两前两后，防空射击，上来！” 附近立即冲上来四个轻机枪组，按照防空射击的战术要领，在大约二十米见方的堑壕间空地上，以副射手为活动人肉枪架，一手抓一支脚架站起身，射手半蹲在其背后做好射击准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战术效果极差，完全比不上法军改装的哈奇开斯重机枪或者绍沙轻机枪而成的防空机枪。固定的大仰角c快速射界转换枪架比二人协同要方便许多，射击精度相对有保证。不过，在没有防空机枪的时候，这个对空射击的轻机枪阵地无疑能起到稳定前沿军心的作用。 德军攻击机逗了一圈之后果然回转，王文荣手指敌机来向作出“开火”的手势。 “哒哒哒”四挺机枪一起打响，在空中交织出一片并不算严密的火网。 德国飞行员看到了情况，在拉高的同时左转避开。空中，三维度的活动空间，每小时100公里以上的速度；地面，二人协同的机枪组几乎无法移动，转换射界一旦达到90°以上，前后二人就必须非常默契的移动才能保持对敌机的威胁，一般而言，那种高度的配合默契绝对无法做到。 王文荣见敌军飞机在左转躲开地面之后拉高，拉高，拉高到翻转过来，立即意识到危机来临，赶紧的催促弟兄们：“快，快！后面！后面！” 四个机枪组匆忙转向后方，却哪有空中的飞机速度快？ 王文荣眼见来不及来，举起手中的步枪，想也不想就冲前几部，对着俯冲而来的飞机扣动扳机。几乎同时，德军攻击机开火了，子弹从螺旋桨后方射出，在地面上打出一溜烟尘，无情的穿透王文荣的身体，带出一蓬血雾。 “哒哒哒”三挺机枪慌忙打响，另外一挺动作慢了半拍，射手情急间一脚把人肉枪架踹翻在地，抱着机枪转动身体向几乎是贴地掠过的飞机开火，“哒哒哒”“嗷——”飞机发出怪异的咆哮声掠过头顶。抱着机枪的射手飞快转身，枪口不停的喷吐出火舌。 飞机拖着淡淡的烟雾尾巴飞过了乌克尔河，越来越远，突然化作半空中炸开的一团火光和黑雾。 后方第二阵地的指挥所内，邓国泰少将在八倍炮队镜后看到前沿发生的一幕，甚至认出那个勇敢的士兵就是王文荣。下士王文荣是第一师的名人，整个中国远征军的名人，第一批法国勋章获得者，第一批被俘失踪人员，第一个在法国“搞”出下一代的“能”人，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总司令的义子”之父他的倒下，不仅仅是两万人的空白名册上增加一个名字这么简单，在军政部政宣处那里重点挂号的王文荣下士已经成了“中国远征军在法建功，促进中法友好”的标志性人物，准备在这一场大战之后的宣传战中大力标榜的“典型”。 谁把他放到前沿去的？ 抓起电话，邓国泰大吼：“要葛敬恩！” “报告师长，葛团长到前沿去了。” 机枪打飞机，如此精彩的一幕，师长能看到，团长更能看清楚。想必葛敬恩上校也醒悟出岔子来了，奶奶的，你让老子如何面对政宣处？面对王文荣留下的孤儿寡母？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一名参谋接听之后报告：“总指挥部通报，航空队发现德军正在集结作进攻准备。” “命令，各团第三营长立即到师前指向我报到！” 大战在即，邓国泰只能把王文荣的事情暂且丢开，下令后趴在地图桌上研究本师在3200米的防御正面各梯次兵力的布势。 此时，他和所有师长一样都被剥夺了炮兵团，掌握在他手里的只有步兵团属的迫击炮c堑壕炮。至于旅级建制在平时就偏行政性，旅部人员战时都下放加强到团，形成师部直接指挥到团的格局。无论攻防作战，打的都是预备队，却又有不同的讲究。 攻击讲究突破力度和连续突破能力的保持；防御讲究的是韧性，遭遇强力攻打时后退，攻击力量稍微减弱就反击，在后退前进的来回中把攻击方的力量消耗在有限的c往往是防御者预设好的地段上。 德军失败了一回，花了将近半个白天的时间回气，接下来的攻击势必更加凶猛，更加拼命。 简单说凶猛，不是指德军的秉性，而是兵力兵器和战术手段结合起来达成的“凶猛，不可抵挡”效果。趴在地图桌上的邓国泰就是想要找出德军在即将到来的攻击中可能采用的战法，以便恰到好处的对应之。 “师长，有情况！”观察口处，吴石中校看到北方半空中的我方飞机突然冒着防空火力向下方某处俯冲，不是一架c两架如此做，而是一群群的俱都如此！ “咻儿咻儿——”呼啸声由远而近，尾音尚未消失就化作“咣咣”一片爆炸声，第一c第二阵地之间顿时就充斥着火光和硝烟，显而易见的，各团第三营长只能来两个了。 德军炮火轰击的地带距离师前指很近，冲击波席卷而来的烟尘从观察口猛然灌进，让掩蔽部内的光线陡然黯淡。邓国泰看不清楚地图了，那就干脆不看，走到连声咳嗽却坚持在观察口的参谋主任身后，吼叫着说：“无第一，德国佬首先轰击中间地带，什么意思？” “阻止我第二阵地部队向第一阵地增援！” “那就是说，他们把步兵行将发起进攻的企图暴露的太明显了，对吧？” 吴石一愣，回头看向师长，邓国泰趁机把他挤开，占据了炮队镜观察位，一边看一边调整视野一边吼：“还是全线炮击，弹着点比早上那一回稀疏多了，德国佬留了一手。” 吴石听得分明，又看到师长霸占了观察位，干脆回到地图桌边，等于二人交换了位置，一名参谋拎着马灯放在桌上，参谋主任可以看清楚地图了。 德军首先炮击中间阵地，不同寻常。吴石把自己摆在进攻者的位置来看，如此做要达到的目的有二，其一，阻止第二战地向第一阵地增援兵力；第二，用中间地带火力打击产生的烟火干扰外防御方一般陈列在第二阵地的炮兵视线。不过，对拥有空中优势的己方来说，飞机和系留气球可以在空中看清楚敌方行动，引导炮火遂行打击。所以，第二个目标不太成立。 继续向下推理，第二目的不成立，只剩下第一目的时，拦阻射击该当在步兵发起进攻，造成防御者事实上的压力，要求后方增援而且后方增援恰好离开掩体，冲向第一阵地时，这样才能到达最大化的杀伤效果和拦阻目的。 如此一想，德军突然对中间地带遂行的火力急袭就不合理了。邓师长反问那句话中的意思就表露无遗——德军在搞鬼！参谋主任啊，你得负责把这只鬼给揪出来！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没有影响吴石中校的思想，他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一个个念头，俱都不是如何防御，而是如何进攻。 德军没有夺取空中优势，系留气球无法升空，空战中的飞行员无法观察地面情况并及时通报己方指挥部。那么，德军的炮火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称之为“盲击”，难道德军指挥官就这样的水平？不可能！ 盲击的作用是什么呢？是把己方炮兵阵地暴露在空中的协约军机翼下！？是浪费自己宝贵的弹药储备！？对进攻者来说，通常难以稳定c及时的得到弹药补充。 师长说“德国佬留了一手”，留一手用来做什么？ 当我军航空兵或炮兵空观发回德炮兵阵地位置，我方炮兵对其进行炮火覆盖时，我方炮兵阵地也就暴露给德军飞行员，德国飞机是否也会像协约军飞机刚才那般动作来指示目标呢？肯定会，无需怀疑德军飞行员的勇气和责任感。接下来就是德军预留炮火对我军炮兵阵地的覆盖打击。 德国佬这是欺负中国远征军没多少火炮，更没有多少远程火炮，以本伤人呐！ 他娘的！斯文如“无第一”，一旦想通了这一层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师长，德国人是在引诱我方炮兵开炮暴露阵位！” 邓国泰早已经得出结论，他没有去慎重推理，只凭着德军炮击表象就直觉出“有鬼”，既然参谋主任很快就把鬼给揪出来，那就上报，看看高司有何对策再说。 “知道啦！你给总指挥去电话提个醒儿！” 德军炮弹不停的落下，一片片的炸开，把好端端的空白地带炸得坑坑凼凼，空气也被呛人的硝烟污染。 正文 第425章 【三路突击】 德军集中起来的三百多架飞机要从北面的拉昂c马尔勒甚至圣康坦飞来，才能在第7集团军形成的正面八十公里c纵深四十公里的突出部投入战斗，在1918年5月30日的乌克尔河战区，德军唯一不占优势的就是空中力量。 得到航空队指挥官的无望的报告，伯恩中将从苏瓦松赶到后备第8军前指，立即下令中止执行布鲁赫米勒上校的作战计划，炮火急袭停止了。 专业炮兵军官与统帅之间不能划等号，上校的作战计划在先天上就有不足，把炮兵力量的发挥过多的寄托在制空权的争夺上。这样一来，伯恩中将需要的“快速突破”就必须等待德军在攻占地域后方急造野战机场，以缩短飞机投入作战的航程，增加航空兵力的战斗反应效率，从而才能在数量劣势的情况下去争取制空权。 中将没有时间去急造机场！ 每一分甚至每一秒，法军在埃纳河—马恩河一线的力量都在增强！整个第7集团军甚至两翼的第18集团军和第1集团军，在5月30日这一天时间里都遭遇重大阻力，突破速度陡然放缓。 右翼，在苏瓦松西侧的森林边缘，战斗一直不停，却因为高地和森林的因素，炮兵大规模轰击受到观察视线不良因素阻扰，效果极差，缺乏有力炮火支援的步兵大兵团作战在森林中一个个高地和火力支撑点的阻挡下被迫分割，难以展开大正面推进。战斗是以团c营为单位的零星而绵密的小战斗组成，在这一方面，德军并不比中国远征军第三c第四师和法第六集团军一部占优势。伯恩寄希望于第18集团军在贡比涅突破，形成对森林区的夹击之势，可惜第18集团军的突击力量并不充足，拿下帕赛尔之后就在累斯河裹足不前。 在兰斯高地的东北面c北面c西面c西南面。德第7集团军左翼军与第1集团军形成对兰斯的三面包围，但是无法突破法第五集团军凭据兰斯周围七座炮台组织的抵抗，除了第8军在维尔昂塔德努瓦（兰斯西南，马恩河北面，乌克尔河上游）方向上前进四公里之外，其他方向都难得寸进。 左c右两翼远远滞后于后备第8军，突出部越来越突出，如果后备第8军能够一如既往的顺利突破的话，伯恩中将并不担心什么，但是后备第8军在清晨的进攻失败，给伯恩中将造成一种印象——协约军的正面增强了，德军要继续突破就只能绕开乌希堡正面，从第8军地段上的维尔昂塔德努瓦取得突破。 必须保持突破和突破速度，被阻挡地段上的兵力必须尽快的向取得突破地段上调动！ 来到后备第8军的伯恩中将要求该部抽调两个师和一半炮兵支援第8军。 在集团军司令官的要求下，费塞纳中将把希望寄托在布鲁赫米勒上校和菲力中校身上，但是，布鲁赫米勒此时正陷入情绪的严重低谷中，菲力中校却隐隐有支持集团军司令官的意思。 “集团军司令官阁下，我们前面的十三公里正面上只有四个中国师据守，如果能增强后备第8军到十个师，我有把握在明天凌晨时利用夜暗条件，避开协约军空中优势，在天亮之前发起大规模的步炮协同进攻作战，获得突破。如果此时把两个师和一半炮兵调到第8军战线上，明天中午之前，调动部队无法发挥力量。” “中国人”马克斯。冯。伯恩中将何尝不想击败中国远征军？马尔梅松战役的一箭之仇，他可是铭刻在心的！报仇之心可以有，却不能变成盲目的躁动，避开强固的c中国人经营很长时间的乌希堡正面，从兰斯高地西南侧c乌克尔河源头的维尔昂塔德努瓦突破，使中国人的右翼出现重大危机，不得不后撤以保持战线。这，才是报复中国人的最好办法。 布鲁赫米勒上校那种“以本伤人”的战法，如果放在只有德第7集团军和中国远征军对阵的战场上，绝对有效！可是，德第7集团军要是与中国远征军拼个两败俱伤，伯恩拿什么继续突破？饮马马恩河？夺取巴黎？ 火炮，比兵力还宝贵！ 压抑下心中泛起的百般滋味，伯恩中将说：“中国人的阵地必须避开，我们的进攻速度必须保持，我们要用右翼的突破打退当面的中国人！费塞纳中将，上校，部队夜暗时调出，明天一早，你们的进攻计划照常进行，必须以进攻把中国人钉牢在当面阵线上，不得抽出兵力增援右翼，确保第8军的突破。费塞纳，我保证在大本营的预备队赶到之后，给你的后备第8军增调五个师！” 德军大本营预备队从准备发起进攻的佛兰德抽调过来，在拉昂中转之后只能通过一条铁路和一条并行公路赶往战区，速度偏慢，落后于协约军利用纵深相对发达的铁路向战区增调援兵的速度。这，就是战局必然出现转变的决定性因素。 鲁登道夫太痴迷于击败英军了，鲁登道夫也没有想到第7集团军会有如第18集团军那样的大突破！鲁登道夫是想用埃纳河的进攻把佛兰德地区的法军调走，可在达成目的之后，鲁登道夫又被大突破迷花了眼睛，想要兵进巴黎，击败法军了。 在战略上摇摆不定的鲁登道夫没有把德军的战术优势强化c完全发挥出来。如果，如果他在5月30日下令在埃纳河的攻击各部稍微放缓攻势，逐渐转入防御，而把预备队投入到利斯河一线，按照原定计划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就极有可能把摇摇晃晃几欲倒下的黑格元帅击倒在地。 德军可能争取到“体面和平”的机会，从预备队赶向埃纳河的过程中，悄悄的溜走了。 伯恩中将对此有所体会，他看重的炮兵技术军官布鲁赫米勒上校却丝毫不觉，倒是菲力中校似乎已经看破了这一点。眼神示意之后，他走出后备第8军的前线指挥部登上迈巴赫汽车，中校出来了，登车，汽车向东边的第8军战线开去。 “保罗，如果我在明天得到八个师的预备队，又在维尔昂塔德努瓦取得突破，中国人会撤退吗？” “怎么说呢？阁下，我认为他们不会撤退。”菲力中校说：“中国人在防御作战方面有几个战术特点，第一，弹性防御，他们是全世界最先倡导弹性防御的陆军；第二，无侧翼防御，即看似孤立又彼此协同的战术要点c抵抗枢纽部在一定时间范围内的坚守战术，即便被合围，他们也要尽量坚持到援军到达。对这一点我曾经很不理解，后来，在他们的军医院的病床上，我理解了他们强调的势。” “势！？”中将没有明白中校用汉语说出的这个字眼儿含义。中校也办法用德语准确的解释这个汉字在军事领略中的深奥意义。 “简单说来，孤立坚守的一个或者几个要点，就是他们在防御阶段拖延时间，争取空间，得到援兵并作反攻布势完成的手段，一旦反攻开始，这些要点就成为我方阵线上的大炸弹。中国话里，反攻之前，那些孤立坚守的要点就在执行造势的任务，反攻开始后，这些要点就结束造势任务，转为执行‘能’的任务。势与能结合，中国人的无侧翼防御，无侧翼突击，都源于这种思想。” 中将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却至少知道一点——第8军突破之后，乌克尔河依然不会对第7集团军开放。 “将军阁下，后备第8军不应再强攻乌克尔河了，在得到五个师的预备队之后，应该向贝莱奥进攻，从乌克尔河北岸向下游发展，进抵瓦兹河东岸，把贡比涅森林区的协约军与乌希堡的中国人分割开来。那么，至少贡比涅森林区的协约军会后退，我军右翼就能顺利推进，以一部协助第18集团军发起对贡比涅的进攻，如能得手，就可以形成第18集团军c第7集团军在更宽大正面上向巴黎齐头并进的态势。” 伯恩中将面色凝重，思虑良久，突然“呼”的长叹一声，拍打驾驶员的椅背示意掉头。 菲力中校在新战术领域方面是“中国战术的传道者”，但是在战役组织的能力上不如布鲁赫米勒上校。而中校的另一个长处在刚才那番话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保罗。菲力中校是一个将才！如果不是平民身份阻碍了他的德意志帝国陆军中进阶的话，唉，他应该在大本营参谋部的重要部门当将军的！ 回到后备第8军司令部，伯恩中将亲笔拟写了一份电报，把菲力中校的建议作为第7集团军下一阶段作战核心上报大本营。 5月31日凌晨，德第7集团军中路军团兵分三路，一路以第8军为主力向维尔昂塔德努瓦进攻，一路以后备第8军两个师向贝莱奥村进攻，后备第8军以剩下的四个师作两个进攻梯次布置，在乌希堡正面断桥左右四公里的地段上，发起一场没有炮火准备，在突发徐进弹幕掩护下的突击。 进攻从凌晨四点三十分开始，三路德军齐齐发作，乌克尔河两岸炮声连绵c枪声大作。 正文 第426章 【他还得后退】 “我们在两侧翼的部队应该转入反攻。”尚蒂伊城堡的法军总部作战室里，贝当看出德军的三路进攻是冲着乌希堡的中国远征军防线去的，正面c两翼，三路只要有一路得到突破，田金榜中将的日子都不好过，至少在法军总司令的眼里是这样。 何向东似乎没有睡醒，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的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揉着眼睛说：“短促反击是可以的，我们没有充足的预备队，反攻还不是时候。看来，德第7集团军又得到了预备队增援，三路？三路！这场仗越打越大了。第九集团军到到哪里了？第十集团军呢？” 贝当充当了参谋的角色，在另一份小地图上看了看，说：“第九集团军刚刚转过巴黎，第十集团军有两个师已经渡过瓦兹河向贡比涅前进。” 何向东对旁边一直默默不语的福煦说：“鉴于德军兵力厚集，我建议乌希堡一线抵抗到天亮就后撤到第二阵地，在第二阵地阻敌一天到两天时间再撤到蒂埃里堡阵地。总的来说，正面还有阻敌的空间和较为有利的地形，两翼贸然发起反攻，会给德军以可乘之机。你们看” 走到地图前，何向东的精神头回来了。 “我第二军在贡比涅森林，得到第十集团军陆续增援后可望稳定左翼战线北段；南段有第六集团军的六个师和即将开到的两个美军师，可在贝莱奥森林一带依据有利地形挡住德军进攻。右翼的兰斯高地方向，第五集团军有十三个师，其中两个意军师；第四集团军有十五个师，其中一个美军师，整个右翼除了兰斯高地之外都是地形平缓的葡萄种植园，德军进攻难度较低。由此，在德第7集团军已经形成巨大突出部的当前，我们和德军都有两个选择。” “第一，德军把战役扩大为从亚眠到兰斯东部地区的决定性战役，以第18集团军大部向贡比涅强击，把亚眠到努瓦荣的突出部与苏瓦松到兰斯的突出部合二为一，拉平战线；以第1c第3集团军在兰斯高地东部的平缓地区发起进攻，配合中央的第7集团军在维尔昂塔德努瓦的攻势，争取在马恩河北岸的夏蒂荣会师，完成对兰斯的四面包围，完全切断兰斯高地法第五c第四集团军的补给线。这是德军在当前战局下最好的选择，也就是说我们在应付当前第7集团军的进攻时，还要着手准备应付德军的两场攻势。兵力是立即投入到对第7集团军的反攻？还是投入到两翼作战，阻止德军拉平战线c合围兰斯？” “再看第二个选择，德第7集团军两翼大大滞后，战线拉得越长，兵力就越加摊薄，我们是在正面加强兵力严防死堵还是中央继续层层阻击，逐步撤退到地形最有利的马恩河南岸，取得拉长德军突击兵团战线和选择最有利地形反攻两个优势？同时，后续增援兵力用来加强两翼，在抗击德军必然在两翼发起的进攻之后，投入决定性的反击。从苏瓦松到兰斯之间的突破地带，德军只能依靠一条铁路线完成庞大的后勤补给量。马恩河宽度七十米到八十米之间，水深三米到四米，两岸高度在一米至一点五米，南岸是相对高度一百五十米左右的丘陵，非常利于防守。放德军过马恩河，两翼对向进攻夺取苏瓦松，掐断铁路；同时封堵住兰斯高地西侧韦斯勒河渡口，我们就可望在埃纳河——马恩河一线形成对五十万以上德军的包围态势。” 五十万德军！以目前协约军的力量是堵不住也啃不动的，态势可以形成，最多起到迫使德军顾虑后路和补给，在进攻中节节撤退的作用。对此，福煦c贝当c何向东三人都心知肚明，看似宏大的战略其实多半会成为一个画在空气中的大饼。 在共识的基础上，三人态度又各有细微的区别。 福煦的感受是矛盾的c微妙的。他既担心被德军继续突破，危及巴黎的安全，又希望德军继续从佛兰德地区抽调预备队投入突破口，为迭遭重创的英军争取“回气”的机会。因为他的失误造成第九集团军的盲目调动而未能及时封闭埃纳河的突破口，何向东计划周全的歼敌二十万计划化作泡影，此时，口袋里装入五十万以上德军，福煦是一丁点歼敌希望都不敢抱持的！ 贝当则不然，他无需过多的考虑英军阵线，却要考虑到迪歇纳的大溃败给自己造成的严重危机。堵住德军不再继续突破是最起码的，完成这个任务的贝当会在之后体面的下台；如果按照何向东所说的“以第六集团军换德第7集团军”达成，那贝当的总司令宝座就稳稳当当了，甚至还能风光一回。只不过，现在五十万德军太硬实了，牙口不好的贝当也不得不担心一口咬下去崩落牙齿。 至于何某人嘛，他是一心一意要打个歼灭战的。前一个机会被福煦错失了，那就再制造一个机会！ 但是，在尚蒂伊城堡的三人组必须考虑到法国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第六集团军大溃败丢失了正面六十公里，纵深四十公里的法国国土后，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在乌克尔河阵地上挡住德军突破势头，已经让巴黎松了一口气，巴黎救星的帽子似乎马上就又要落到中国远征军的头上了。 此时倘若撤退到第二阵地，再撤退到蒂埃里堡，又撤退到马恩河南岸，法国人会怎么想？法国政府会有何反应？难道为了说服他们就公开“歼敌企图”？那等于是拿几十万协约军官兵的生命开玩笑！ “费迪南，能否在此召开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由我来说明这个战略？” 福煦摇头道：“何，放弃歼敌计划吧，如果援军尽快到达的话，我们有足够能力把德军拖回到堑壕战的轨道上来，却没有能力吃掉五十万德军。” 没有被协约军总司令官断然拒绝，而是婉转的求告，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那，看看战局发展再说吧！如果第一军两翼的第六集团军和第五集团军不能确保贝莱奥和维尔昂塔德努瓦，第一军就必须后撤。” 贝当点头道：“我同意。” 福煦也认为中国远征军司令官给出的前提是合理的，堵住德军依靠的不仅仅是当前在前沿的部队，更要靠快速增援到来的第九c第十集团军和美军。在援军没有到达之前，前沿部队不能再遭受重大损失或者是毁灭性的打击，那样会导致刚刚稳定下来的阵线再度崩盘，援军将与德军打一场运动中的遭遇战。这是法军所不擅长的领域，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德第7集团军在中央的两个军发起的进攻，更多力量是投入在右翼的贝莱奥村和左翼的维尔昂塔德努瓦。乌克尔河正面防线上的中国第一军四个师另三个旅对抗德后备第8军四个师的进攻，防御者在人数上占优，炮兵力量仍然只有德军的百分之四十左右，一场阻击战从凌晨四点三十分打到清晨七点，德军未能获得一丁点的突破。 在德第8军进攻方向上，法第五集团军第22师c49师被迫撤退，依托维尔昂塔德努瓦城镇建筑和左侧高地稳住阵脚，这一撤退给德第8军造成了六公里的突破。 法第六集团军司令官让—德古特将军用中国远征军帮忙收罗c组织起来的一个临时师防御贝莱奥村。在德军进攻下，这个师表现出非凡的勇气，与前几天从谢曼德达姆山脊溃散c狂奔四十公里的形象迥然不同，把两个德军阻止在贝莱奥村北面的高地下。天亮后，德军又投入两个师增强进攻，首先从右翼获得突破，再向贝莱奥村c布雷瑟村c吕西—勒博卡热村展开宽大正面推进，在绝对的力量悬殊之下，法军临时师战至午后伤亡惨重，被迫后撤到贝莱奥村南侧的森林中，变为无建制c自发而零星的后卫散兵作战。 乌希堡一线的左侧翼洞开。 得到两翼被突破的消息，田金榜中将命令第一师c第六师担任侧翼掩护作战，各部交替掩护后撤到乌希堡南侧的第二阵地。乌克尔河防线失守，德后备第8军顺势推进六公里。 5月31日傍晚的战线上，德第7集团军司令官伯恩中将手里的力量从二十八个师增加到三十三个师，还有三个师在半途，可望于天亮前到达，如此，能够用在6月1日战斗的德第7集团军就有三十六个师番号。 而协约军方面则是28日得到三个师援军（其中一个美军师）c29日得到两个c30日得到四个师，31日一整天得到的援军六个师全部在维莱科特雷方向。贝莱奥村似乎被遗忘了，德军趁机向夏托——蒂埃里堡地区进攻中国远征军第一师。 6月1日，田金榜下令再度后撤到蒂埃里堡既设阵地，此时，背后就是滔滔马恩河水的他总算得到消息——美军第二师已经开到埃默农维尔，准备向贝莱奥攻击前进；美军第三师已经出现在维尔昂塔德努瓦，右翼阵线可望稳定。 当天夜里，何向东从尚蒂伊城堡发来密电，令田金榜中将郁闷的是——他还得后退！ 正文 第427章 【三百具舟桥】 前线炮火连天，后方又是另一番景象。 从北面拉昂向南延伸到苏瓦松的铁路，在苏瓦松车站南面大约三公里的地方开始转向西南c钻入森林，经埃默农维尔到巴黎。在和平时期，苏瓦松车站并不重要，与拉昂的铁路枢纽地位相比，他就是一个小站而已。1914年秋马恩河战役结束后，苏瓦松c埃纳河c谢曼德达姆山脊成为重要的战略地名，苏瓦松车站也因军事运输的需要扩展为具备重型物资装卸能力的客货车站，法军控制区内的铁路终端。 德军在五月的末的埃纳河攻势取得突破，苏瓦松落入德军之手，但是德国人也无法继续沿着铁路向西南推进，他们在埃纳省和瓦兹省交界的维莱科特雷镇受到坚决的阻击。森林的地形地貌不适合大兵团推进，德军把突破的方向转到正南的乌希堡c蒂埃里堡，却不得不承受失去铁路交通支撑后的庞大军事运输压力。 五十多万军队，在前线作战的就有三十个师，平均每个士兵一天消耗的食品c弹药重量为六公斤，战斗激烈时因为炮兵消耗物资吨位猛涨而达到人均日消耗十公斤的水平，一天就需要五千吨补给。而随着部队向前推进，补给线也越来越长，从苏瓦松到马恩河畔42公里距离，没有铁路，只有少量的卡车，更多的是骡马牵引车辆和人力。 战争就是打后勤，德军用在后勤线上的力量越来越多，这些力量中包括德军后勤辎重部队c警卫部队c就地征发的法国妇孺和大约三万英c法战俘。 炮眼分队没有离开苏瓦松，在得到总指挥的训令后，邓铎少校把自己的位置钉牢在苏瓦松车站东侧高地下。随着战线的推移，分队潜伏的环境稍微好了一些，可以趁着拂晓到天明这段时间搞一点热食，除此之外，二十只土拨鼠的角色还得坚持扮演下去。 6月4日凌晨，车站那边传来嘈吵的声音，对地窝子里的潜伏人员来说，些微的动静都能被大地忠实的传递。邓铎少校被惊醒了，爬出地窝子掏出怀表看了看，一点三十分，离交接班还有半个小时。 过了一会儿，少校按时匍匐前进到对苏瓦松车站的观察位上接班。这个位置就在高地西侧，德军警戒哨位脚下不过五十米的地方，因为地形坡度的关系，直线的五十米距离实际上被放大到八十多米，加上植被阻挡，少校与叶志国上尉还可以小声的作一个简单的交接。 “都是浮桥船，三百三十多只，按照德军编制，应该是从二十九个师属工兵营舟桥连中抽调出来的。” 德军要过马恩河了！ 之前，邓铎和叶志国也能根据德军运输队装运到空载回来的时间，计算出德军大概推进到何处。如今，德军准备大量舟桥器材，说明我军恐怕已经退过了马恩河，在南岸设防了。 炮眼分队知道的原定计划是在乌克尔河—马恩河北岸地区阻击德军，而后从贡比涅和兰斯两翼发起对向进攻。计划早已经不作数了，从苏瓦松车站每日卸载c运送物资数量和庞大运输队就可以得知——整个突出部的德军在五十万以上！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1918年6月初，五十万德军放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战场上，都将是一坨啃不动的铁疙瘩。 歼敌二十万的饭局，一下子来了五十万客人，那只能把饭局搞砸。 邓铎和叶志国以及炮眼分队如今算作“自由人”了。不过，两人揣着的主意很大c很大c已经大到没谱儿的水平了！敌军舟桥器材的大量出现，给他们的感觉不是惊讶c恐慌，而是一群小麻雀就快跳到簸箩陷阱里，只等他二人抽调支撑陷阱的那根小木棍。 主意是从德军艰难的后勤补给现状生出的。五十万装备齐整c补给充分的德军是铁疙瘩，五十万装备齐整却缺食少弹的德军是什么呢？如果老子端了他在前方的弹药库又会如何呢？没有铁路，只有一条狭窄公路的这一地区，德军不可能准备数个弹药库，只会在主要作战方向后方某处设置一个总库！ 想想看，德军刚刚冲过马恩河，后方却传来一声巨响，升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几千门火炮除了炮兵部队本身携带的一个战斗基数之外，至少一周之内都难以得到炮弹补充，即便得到补充，弹药存量也是严重不足，难以支撑起激烈的攻防作战。那时候，嘿嘿 炮眼赖在苏瓦松车站不走，就是便于监视德军后勤补给情况，推算德军动向和拿捏行动时机。 邓铎不打算继续熬夜值哨，舟桥都上来了，咱们就跟着舟桥运输队前往马恩河畔，半道上把跟踪对象换为重炮弹运输队就可以了。你当熬更守夜的滋味好受吗？ 炮眼分队离开了地窝子，这边没事儿了，土拨鼠也得搬家。 黑夜里，二十名队员大摇大摆的缀着德军舟桥运输队，落后一百多米，看着运输队的灯光c火把跟着走就行。偶尔后方出现汽车灯光就一下子闪到路肩下寻找掩蔽物，等车辆过去之后又大摇大摆的向南行军。 恐怕德军也想不到他们控制的地区，唯一的一条公路上，会出现这么一支敌军吧？更过分的事情还在后面，天亮前，趁着运输队在沿途设立的兵站休息，他们还潜进去搞了一些干粮和热乎食物，顺手牵羊了一份德军地图，证实了“蒂埃里堡已经失守”的猜测。 6月6日，马恩河南岸，蒙米赖，中国远征军总部与法第九集团军司令部共同驻扎此地。 在福煦c贝当c何向东决定加强两翼c中间退却的总战略之下，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各师逐次撤退到马恩河南岸；法第九集团军先一步到达，严格遵照命令，该集团军下辖的十个师没有出现在河边，而在南岸纵深处建立第二阵地，河岸的第一阵地仍然由巴黎筑垒民兵营完善，由中国第一军驻守。 根据中国远征军在乌克尔河防线的经验，第二阵地被分为前c中c后三个作战区域。前沿区域由的战斗枢纽部和机枪火力巢组成，每个师地段只有一个营在前沿区域；师主力在距离前沿三公里设立中间地域即主要抵抗阵地，由三条堑壕线组成，并在接敌当面由专门的炮兵部队负责支援；在师的后方是军预备队和集团军预备队阵地。 除了第九集团军之外，得到增强的第五集团军左翼军也退到马恩河南岸，第六集团军大部在马恩河北岸，在美军的加强下与第十集团军右翼连接。 随着时间推移，法军还能指望更多的美军参与进来。而美军的参战速度越来越快，截止五月底已经近八十万美军在法国，其中有八个师20多万美军做好战斗准备，列入协约军总司令官福煦将军的作战部队序列表中。 在中国远征军和法国第九集团军的联合指挥部里，田金榜中将与马里。德米特里将军的关注点已经离开了马恩河南岸防线，聚焦到蒙迪利埃——贡比涅一线。 战情通报，德18集团军正在准备大规模的进攻。 根据航空队侦察和前沿观察，在法第三集团军当面，德军将会投入不少于18个师发起进攻，进攻重点已经判明为贡比涅。目的很明显，德军企图消除法军在德军亚眠——努瓦荣突出部，苏瓦松——兰斯突出部之间的，法军的贡比涅突出部。犬牙交错的状态会拉长战线，守备战线需要浪费很多兵力。 尽管瓦兹河西岸的第三集团军和东岸的第十集团军已经得到大大的增强，其中第三集团军有十五个师和一个装甲师（中国装甲师），但是鉴于德第18集团军有大突破的“前科”，关乎歼敌作战计划能否成功的贡比涅防御作战，依然引起田金榜和德米特里的高度关注。 二人在研读地图之后，简单的交换了意见，都认为在弹性防御的战术基础上加入装甲部队反击，是遏制德军战役企图的最佳战法。 “总部来电，炮眼来电。”张少雄上校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喜色，站在田金榜的背后大声念道：“总部决定重新划分北方集团军群为两个集团军群，即以第一c第三集团军为北方集团军群，以第六c第十c第五c第四c中国集团军为预备集团军群。” 这是一个极其英明的战略性决定，彻底的肯定了预备集团军群的歼敌任务。也就是说，从协约军（主要是法军）的编成变化中可以看出，强大的预备集团军的歼敌任务和北方集团军群的防御任务是相辅相成却分工明确的！ “炮眼来电，确定德军在马恩河北岸，蒂埃里堡东北四公里，维尔昂塔德努瓦西南三公里处有庞大的弹药库。”说完电报内容，张少雄上前几步手指地图说：“我认为，德军强渡马恩河作战的主要方向在这里，多尔芒！” 多尔芒，这个地方似乎偏离了德军以巴黎为进攻目标的路线。 田金榜知道，参总在电报训令中的估计又一次验证了准确性。德军在马恩河战线上暂时不会有大的进攻了，他们会先在瓦兹河西岸发起进攻，再在兰斯东面发起进攻，争取消除贡比涅突出部，再实现第7集团军与第1集团军的会师，合围兰斯，消除兰斯这个突出部，然后以一条整然的战线来跨越马恩河。 张少雄找到了弹药库所在的大致位置，根据这个位置推断出来的讯息应该最接近事实，而且，他还要考虑如何打掉这个弹药库以及在何时动手效果最佳？ “不急，少雄，我看咱们还得耐心的等待两翼的消息。” 此时的田金榜中将没有一退再退的憋屈怨气，他已经看到歼敌的机会露出可爱的笑脸。 正文 第428章 【装甲师防线】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老虎克列蒙梭的新闻管制手段，让战火烧到马恩河两岸的“糟糕战局”并未造成法国脆弱的社会结构断裂。 从5月31日到6月9日，前线的战报被严格控制起来，从战区逃难的人群被隔离在军队范围之内，法国报纸上充斥着“可爱天使和他的中国父亲”之类的消息，王文荣烈士一家成为舆论的宣传题材，把关乎“爱情c生死c战争c后代c军队c社会c东西文化和交流”的话题在战争大背景下解析的清清楚楚，反而增强了法国人决死一战的信念。 而实际上，何向东画出来的大饼是法国政府c军队首脑们唯一的指望。 福煦于6月8日晚间提交给总统彭加勒c总理克列蒙梭的计划是以当前战局为基础的，分三步在埃纳河——马恩河之间吃掉五十万大饼，结束战争的庞大战役计划。 在这个计划里，法第六集团军在谢曼德达姆山脊的大溃败可以从某种角度解释为诱敌。德斯佩雷上将由此被任命为法军在巴尔干的集团军群司令官，而意大利战线已见稳固，可怜的梅特尔在那里贡献良多，晋升为上将之后被任命为预备集团军群法军司令官，在战役的下一阶段（德军在兰斯东部发起进攻时），将把预备集团军群再划分出第四c第五c第二集团为中央集团军群，梅特尔上将出任集团军群司令官。 如此就形成北方集团军固守贡比涅突出部，中央集团军群固守兰斯，在德军突出部两翼形成坚强的桶壁，而桶底着由中国集团军第一军c法第六集团军和第九集团军担任，第十集团军和中国集团军第二军在维莱科特雷担负决定性的桶盖任务，夺取苏瓦松，切断水桶里五十万德军的唯一交通动脉。 五十万德军，指望一口吃下是不可能的，不过，分作三口慢慢吃总可以吧？ 由此，马恩河防线还将在两翼稳固之后继续诱敌到南岸，先在南岸歼敌一部；而后第十集团军和第二军出击苏瓦松，第五集团军一部向菲斯莫攻击前进，封住桶盖，在第六c第四集团军和美军一部的协助下，吃掉苏瓦松到乌希堡一线的德军；最后，在乌克尔河——马恩河之间与德军主力军团会战。 如果此战成功，四百万德军将失去几乎所有预备队，再也无法发起进攻，反而在瓦兹河东岸到兰斯之间出现一个大大的空挡，协约军完全可以趁机出击，夺取拉昂c梅济耶尔，把战火烧到德国去。那时候，战争也就快结束了。 在这个大饼画出来之后，福煦将军原来估计在1919年冬天之前结束战争的话就改为在1918年冬天之前了。 作为桶底的一部分，还是关键的，紧挨着铁路线和马恩河北岸的部分，美军第二师在贝莱奥森林首先掀起战术态势调整的进攻作战，战斗从6月6日就发起了，正在森林中一寸一寸的与德军争夺c死战。 作为关键的桶壁和攻击部队藏身地——贡比涅一线，不出意料的，德第18集团军于6月9日集结了二十一个师，从蒙迪利埃到瓦兹河西岸三十三公里的正面上，以贡比涅为重心发起进攻。 炮火准备于零点五十分开始，足足打了三个半小时之后演化为徐进弹幕射击，步兵跟随弹幕突击。胡蒂埃尔将军把他仅存的所有精华——六个暴风突击营编入第一梯队，其中帕赛尔——累斯河北岸方向上就有四个。 炮火准备异常猛烈，却也告诉法第三集团军和中国装甲师，进攻开始了，该当做好准备了。 累斯河南岸，河坎背后的一个钢帽掩蔽部是装甲师前指。这一阵地从1917年初的战术检验演习开始经营，接近一年半的时间都是由装甲师驻守c完善。三米高，在南边有着缓长斜坡的河坎成为坚固的屏障，雷诺ft17型坦克从河坎背后沿着斜坡开上去，仅仅露出可以转动的炮塔，成为可以活动的“固定火力支撑点”，在每一辆坦克的背后搭着加固肋条的厚木板，帮助坦克在炮击中防御落在河坎后的炮弹打击厚木板的一个功能，在撤退或者前进时，木板就是坦克的“桥”。 炮兵团在装甲师负责的两公里防御正面后方，三十二门105榴弹炮都放列在掩蔽良好的“深坑阵地”里，平时张挂了伪装网，牵引车在后方大约五百米处的森林边缘待命。经过特殊改造的炮兵阵地让火炮拥有最大46度的发射仰角，每门炮都在特定的战斗状态中被指定了炮击区域，装订了基本的射击诸元，发放了足以应付多种情况的炮兵战斗射击计划表。 18门105加农炮没有在装甲师阵地后，而是在瓦兹河东岸的森林线和水线之间地域隐蔽放列。他们的任务是隔着瓦兹河向进攻的敌群轰击，在这一次作战中，105加农炮营将检验他们的新战术训练成果——跳弹杀伤。 德军的炮火在累斯河北岸向南推进，眼看着就要落到河水中了。 “来吧，来吧，等了你们一年多，你们总算来了！”前指掩蔽部里，宽面大耳的师长冯焕章中将如此念叨着，他的主要助手徐庭瑶少校没有在炮声隆隆中听清楚，生怕耽误了事儿，忙问：“师长，你说什么？请重复！“ 冯焕章回头，笑着看了少校一眼，粗着嗓门说：“月祥，我说痛痛快快的打过这一场之后，咱们就去维莱科特雷森林归建了！” “毒气弹！”掩蔽部外冲入一名军官，一边示警一边冲到观察孔把师长和参谋主任拉到一边，几位参谋七手八脚给二人扣上钢盔c戴上防毒面具和手套。德军的芥子毒气很厉害，但凡皮肤沾染上一丁点儿，定必是烧灼伤一大片，产生的剧痛足以让人失去反抗力，而随后多半会继发感染，夺人性命。 没有抗感染特效药的欧洲战场上，受伤，特别是胸腹头三个部位受伤，几乎就等于阵亡。 “嘭嘭嘭”轻微的爆炸声在河坎防线上响起，那是毒气弹里装填的微量作用下，弹壳破碎，毒剂喷洒出来的声响。前指众人带着防毒面具，只能比划着或者头顶头发声交流。 “师长，你下去，这里有我们就可以了。” “参谋长在河东掌握加农炮营，我去掌握两个营的榴弹炮，好不好？” 隔着防毒面具，徐庭瑶没把师长的反话听出来味道，喜道：“对，职部就这意思？” “滚！弹幕一过，你就滚到炮团去！” “咣咣”徐进弹幕的第二层推过来了，在河坎上停留，无数炮弹频频落下，炸开，强大的气浪把现浇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掩蔽部震撼得摇摇晃晃。冯焕章和徐庭瑶停止了争吵，互相把住对方的双臂蹲下，竭力维持二人的身体平衡，以免栽倒在地或者靠着墙壁被冲击波震伤。震动波从脚底传来，经过长长的腿部传递到腹部c胸腔c脑部的动能逐次减小，不足以震伤内脏和大脑。 弹幕在停留c等待，说明冲垮法第三集团军在河北第一阵地的德军还未能涉渡过浅浅的累斯河。 冯焕章掏出怀表，凑拢防毒面具的玻璃镜片看了看，不到七点，第一阵地阻敌时间竟然只有两个多小时，这就是德军步兵从自家阵地步行到累斯河边的速度嘛！可以说，在当前的军队装备和技战术水平下，不经试射的全纵深火力急袭和徐进弹幕结合的战术，已经发展成熟为绝对有效的突破手段。 中国陆军竟然是这种战术的开创者！换做四年前的那个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中将旅长冯焕章，敢相信吗？不敢吧？！那时候，他还曾在脑子里升起过“对抗鄂系”的念头。此时想来，不寒而栗。 “叮铃铃”电话机不合时宜的在隆隆炮声中响起。 徐庭瑶放开师长，抢先一步抓起电话筒“喂”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带着防毒面具，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拽下面具把听筒几乎塞进耳朵里，冲着话筒喊：“喂！喂！” 电话那边是法语的叽里咕噜声，大致意思是左翼的第三集团军七十一师第二阵地被德军突破，请求增援。 狡猾的德军，狡猾的胡蒂埃尔，他的徐进弹幕并非全线同步平推。在地形有利涉渡的第七十一师地段上，徐进弹幕早已过去，渗透突击的暴风突击队趁机夺取了法军第二阵地的第一道堑壕，正在向第二道堑壕突击。 尼玛，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一种战术往往在不同地方被打出无数个花样来，因地制宜c因敌制宜，胡蒂埃尔耍得相当不赖。 弹幕还在河坎停留，此时，弹幕已经不应该称之为徐进弹幕在推进前的不动弹幕了。 徐庭瑶看到师长望过来，考虑到毒剂的可能存在，他摆摆手，摁下拔叉掐断电话后，要通了瓦兹河东岸的炮团一营。 “一营，一营，我是前指，你们从河东看我师正面情况如何？德军是否在集结？” “炮火很猛，北岸敌群正在集结，数目很大，请求开炮！” “隐蔽待命！听清楚没有？隐蔽待命！” 摁下电话，徐庭瑶又接通炮团榴弹炮群，要求炮群对法第七十一师第二阵地第一道堑壕实施二十分钟的炮火覆盖。 正文 第429章 【暴风突击队】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掩蔽良好的炮团二营c三营阵地上腾起烟尘，转眼间，法军第七十一师的二线阵地第一道堑壕线被火光和硝烟覆盖。 观察孔后方，冯焕章从潜望镜里看到炮击效果，举起右臂攥紧拳头作出“打得好”的示意。在他身后，徐庭瑶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捂住咽喉部位缓缓倒下，几名参谋立即上前查看，判明是光气中毒，赶紧后送。 德军在炮击中使用了两种毒剂以增强效果，一种是剧烈腐蚀性毒剂芥子气，一种是窒息性毒气光气。后者在1915年12月首先由德军使用，曾造成伊普雷当面英军一千余人中毒，一百多人死亡。尽管装甲师的防毒气准备周密，可是在友邻的法军阵地行将被突破时，装甲师左翼因此将受到威胁时，徐庭瑶选择冒险接听电话并调动炮火增援法军。 冯焕章中将走到地图前，指点在河坎列阵的坦克二团一营和机步团一营，向法第七十一师防线的右侧翼比划了一下。动作很简单，就是师长选定了防御作战计划中的某一套方案，中尉参谋谢文柏拽下防毒面具，拿起电话下达命令。德军的炮弹还在不断落下，没有没了的用不动弹幕射击投放和毒剂，坦克二团一营阵地上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谢文柏中尉也与他的上司一般出现呼吸困难的中毒症状，后送医院。 十八辆雷诺轻型坦克以三辆为一组，车间距25米c组间距70米的阵型冲向法第七十一师第一阵地和第二阵地的中间地带。六门37坦克炮c十二挺哈奇开斯重机枪开路，装甲汽车上的三七堑壕炮和马克沁重机枪c14年式轻机枪从坦克之间的空隙中向前方任何目标甚至是可疑地段喷射火流，在装甲汽车之后是近千步兵，头戴防毒面具c手持上了刺刀的汉式步枪，在步兵群中还有轻机枪班组和60迫击炮队。 重机枪的出现把战争从运动战拉入堑壕战的深渊，轻机枪的出现则赋予进攻者便携的自动火力，成为打破堑壕战最有力的武器之一。 德军的暴风突击队其实就是“合成营”编制的步兵战术雏形，在这个方面，中国陆军从1915年开始就率先迈步，远远的走到前面。中国远征军的任何一个步兵营都相当于德军的暴风突击队营。在默兹河西岸战役中，菲力中校匆忙组织的渗透突击队营无法对抗中国步兵营，在累斯河防御战中，德第18集团军的暴风突击队营在坦克掩护下的中国机步营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坦克炮c装甲车上的堑壕炮形成对点目标直射炮火，装甲车载运的82迫击炮c步兵携带的60迫击炮形成小面积覆盖的曲射打击力量，在演练多次的进攻编队中，重机枪c轻机枪编织的火网堪称严密，偶尔有遗漏的目标出现会引发随进步兵们的欢呼。 十八辆坦克在编号01车的引导下右转，十辆装甲汽车继续前进，两个连的随进步兵跳入战壕，用轻机枪c步枪c手榴弹和雷明顿霰弹枪肃清残敌。 冲向第一阵地的坦克群中，一辆坦克中弹着火，两名乘员从底部逃生。两辆坦克不紧不慢的上前用机枪压制敌方火力点，坦克乘员向迫击炮手指示目标方向，三门迫击炮以前一后二快速放列，“蓬蓬”速射，一分钟之内就向目标区域发射54发60口径迫击炮弹。 爆炸的烟雾还未散开，坦克就冲破烟雾跨过堑壕。 两发红色信号弹同时升空，坦克停止推进，在射击中重组阵列。 炮弹呼啸而来，炮兵指挥官丧心病狂的把轰击线划定在坦克群前方四十米处，一顿狂轰滥炸之后化作一道徐进弹幕，不慌不忙的向前缓缓移动。两个105榴弹炮兵营构筑的弹幕宽度有500米左右，炮弹落点呈前后两列交错状，那是火炮放列阵型在正常射弹散布下的状态。105榴弹杀伤威力半径为29米，这个数字就成为炮兵阵地上的标准炮间距。当然，进攻时需要更大密度的炮火轰击效果，炮间距就会尽可能的缩短到几乎是炮手们的承受极限。 徐庭瑶少校召唤的是炮火急袭，随后谢文柏中尉传令发起的是炮火急袭后的坦克群掩护步兵突击。在德军出现反坦克火力的此时，炮火立即跟上，以短暂炮火急袭和徐进弹幕掩护坦克群和随进步兵突进。 法第七十一师组织力量小心翼翼的“反击”上来，他们没有开枪的机会，失去的第二阵地第一道堑壕已经被打扫干净。一位戴着防毒面罩的中国上尉帅气的举手敬礼后，拿着刚才缴获的伯格曼冲锋枪示意，带着三百多人的“突击队”追赶前方已经很远处的大部队。 法军上校马修在日记中写道： 我简直被他们气昏了头！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十辆装甲汽车不是战斗车辆，而是战利品运输车，他们把包括毛瑟步枪在内的一切东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我们只能接收阵地和俘虏。这就是帮我们恢复阵地的c可爱的中国兄弟。 “可爱的”字眼儿之下，上校打了重点，说明他的心情实在有够复杂。 在法第三集团军的作战地幅中，累斯河北岸防线是前哨阵地，南岸是主要抵挡阵地，放置的防御兵力有限，在集团军预备队没有参与的情况下，反击也是有限的，装甲师坦克第二团一营和机步团一营的脚步停止在累斯河南岸。 努瓦荣，德第18集团军前进指挥部里，步兵上将胡蒂埃尔看着地图上刚刚标示出来的战局皱紧了眉头。 攻击是仓促的，仓促的攻击准备是缺乏必要隐蔽手段的，法国飞机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德军进攻准备迹象，并且观察到行军纵列的人数和行进方向，这次进攻的重点——贡比涅对法军而言不是秘密。其实，即便伪装c隐蔽工作到位，法军依然会对进攻重点方向做出准确判断。这是超乎第18集团军范围之外的大战局所决定，胡蒂埃尔上将对此无能为力。 中国人擅长使用炮兵，中国人的步兵营就是突击营，中国人还擅长使用坦克作战！从中国坦克部队几乎未经战斗就轻松收复帕赛尔一事中，胡蒂埃尔知道了中国远征军中装甲部队的存在，但是未能试出这支部队的战力水平。这一次，步兵上将在得知中国装甲部队被放置在直接屏障贡比涅的第一线时，曾经欢欣鼓舞，因为这就预示着坦克会成为战线守备兵器，很难机动。 针对防御者的这一布局，胡蒂埃尔上将制定了“炮火封锁中国师，重点打击法第七十一师”的作战计划。 结果是中国装甲部队出现了，包括四个暴风突击队营的两个步兵师在装甲力量和中国突击步兵面前显得毫无力量，丢掉了累斯河南岸的全部成果和一半突击队。 肉痛！心痛！这四个营是上将在出任东线d集群司令官时组建的班底部队，第18集团军的尖刀部队，在三月攻势中突破英第五集团军防线只不过减员三成。这一次，突破未能达成，减员却高达五成，即便重组缩编为两个营，也会因为磨合不够的因素战力大减。 大本营严令，贡比涅必须实现突破，贡比涅与苏瓦松的联系必须打通，甚至，给了表兄二十一个师的埃里希。鲁登道夫还希望第18集团军能实现又一次的大突破，一直打到巴黎呢！ 现实令上将心疼，令大本营不满。可现实就是现实，第18集团军的第一次进攻只达成六公里的突破，这一地段如今不再是法军的坚固防御地段，而是前哨，是没有多少兵力兵器的前哨阵地，随时可以放弃的累斯河北岸阵地。 距离贡比涅车站还有三点七公里，距离贡比涅城和突破瓦兹河防御，打通与苏瓦松第7集团军联系的战役目标还远得很。 看来，中国装甲部队的力量很强，阵地构筑很完善，战术很灵活。不打掉中国装甲部队，第18集团军就无法达成战役目的。 “前线停止进攻转入调整，后备第12师c后备第9师c后备第31师c勃兰登堡第二师c近卫第二师转向贡比涅总方向为第二梯次c第三梯次部队。明日凌晨两点，集中所有重炮轰击累斯河c瓦兹河口南岸地区，确保击毁所有中国坦克！凌晨五点，第一梯次三个师，第二梯次三个师，第三梯次两个师，以每小时投入一个梯次的速度沿铁路线展开，向南强击！天明后，航空兵对地攻击机联队不惜一切代价，配合步兵作战。总预备队炮兵c集团军属炮兵c军属炮兵分梯次向前推进，确保炮火对中国阵地的全时间覆盖。” 交手战吃了大亏的胡蒂埃尔发狠了，集中了几乎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还把执行徐进弹幕射击任务的部队从轻炮兵变为重炮兵与轻炮兵结合。目的嘛，显而易见的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在掩体内的坦克。 6月9日整整一个白天，德军没有发起任何规模的进攻，而空中出现的大量德军飞机与协约军飞机展开一场大战，与以前发生的每一次大战一般，协约军机群以数量的优势压垮德军机群，三十七比二十八的损失比，对协约国来说完全可以承受，明天就有七十四架飞机补充进来。对德国来说，二十八架飞机的损失在一段时间内是“无法弥补”的。 空战中，侦察机的报告发送回来——德军在累斯河的中国装甲师c法军第七十一师当面，宽度为四点二公里的正面上，集结了最少九个师的兵力和大量炮群。 这一数目字打破了德军在进攻正面准备兵力c兵器的极限。通常，德军是在每公里正面上布置一个师c集中一百门到一百二十门各型火炮，而这一次，每公里正面上有两个师，三百门各型火炮。 6月9日傍晚，南方的天空中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法军c英军和中国远征军航空队的瓦赞式c佩吉式轰炸机群在轻型战斗机的护卫下，由侦察机为前导，以一百二十架轰炸机的超大规模编队“隆隆”飞向累斯河北岸。 正文 第430章 【最高级间谍】 夏季傍晚的晴空下，四百多架飞机以前c中c后三个梯次，战斗机和轰炸机两个高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飞过战区上空。 德军的防空炮火匆忙投入作战，零星发射的定时（定高）炮弹一时之间对机群没有多大威胁，倒是立即被战斗机发现高射炮阵地，俯冲而下，以航空机枪和12磅小炸弹伺候。 吴振玺少校驾驶寇蒂斯飞机担任整个机群的引导c指挥任务，对他来说，任务很简单，观察地面的会出现的白色标示，飞过我军前沿阵地倒数六十秒（等于距离我军前沿一点六公里），寇蒂斯飞机就以一个大迎角的爬升右转脱离机群。轰炸机立即开始下蛋，在累斯河北岸，沿着德军无法也舍不得抹掉的地标——贡比涅到努瓦荣的铁路线，呈三个梯次在宽度为五公里的“目标区域”投下总重量为一百多吨的炸弹。 寇蒂斯飞机依然在盘旋并降低高度，向右倾斜的机身让后座的无线电报员兼观察员可以看清楚轰炸区的情况，及时用莫尔斯电码向第二军司令部报告，姜明经中将再决定是否调用第三集团军属炮群“补充射击”。 轰炸机还很原始，没有投弹瞄准器也没有风偏纠正仪，甚至连机械式的投弹器也没有，身上捆着安全带的投弹手们沿着滑轨把重量为二十公斤的炸弹推下飞机，一架瓦赞能带44颗炸弹；一架佩吉0一100能带50颗，地毯式的轰炸效果依靠机群数量来实现。 真的是地毯，爆炸的c燃烧的c腾起浓烟的地毯。 二十公斤的炸弹里装填了六公斤高爆，爆炸威力堪比四十多公斤重的炮弹（装药七公斤左右）。因为炸弹自由落体的惯性动能远比炮弹出膛时的动能小得多，故而装填的是硝酸铵和太恩混合作为基材，添加铝粉c磷，具有高爆c燃烧c烟毒三重威力。 飞行一个多小时，轰炸只持续了十分钟，在德军战斗机赶来之前，轰炸机群已经转向飞远。空战再度爆发，缠斗到日落后双方“友好”道别，各回各家。 第一次大机群遂行战术轰炸，缺乏相关经验的观察员提供给姜明经中将的报告模糊不清，让人无法确定轰炸效果。补充炮击计划没有执行，相对德军能够集中到进攻当面上的庞大炮群，法第三集团军的四百多门重炮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邀战。 事实上，沿着铁路线轰炸的效果堪称惊人。 德第18集团军仓促发起进攻，在受挫之后又临时决定集中超大密度兵力兵器打击中国装甲部队，依靠铁路线机动的重炮c超重炮从努瓦荣c蒙迪利埃抽调过来，卸车，在帕赛尔镇北面放列。移动不便的重炮在机动c放列c作战c收拢c机动这一过程中很自然就实现了“沿铁路散布”的态势。 6月9日晚九时许，胡蒂埃尔上将不得不下令推迟进攻时间到6月12日凌晨。他的炮兵部队损失惨重，有的还在平板车上就被炸毁，还有多个弹药囤积点被炸弹光顾。总之一句话，炮兵需要重整c抢修和补充弹药。 当新兵器出现之后，人们似乎总是对它抱有太多的怀疑，不敢大规模的集中使用。坦克的第一次作战是以十几辆的规模暴露出革新技术兵器的秘密；轰炸机被英国人用来徒劳无功的轰炸德军后方，以为凭借单机携弹800公斤左右的实力和几乎没有投弹瞄准设备的技术基础，就能摧毁德军后方交通线和工业区。法军则喜欢用瓦赞轰炸机干一些对地支持的事儿，事实证明笨重的瓦赞不适合扮演对地攻击机的角色。 法国工业集中在北部地区，瓦兹河下游的克雷伊是瓦兹省人口较多的城镇，以有色金属加工为主要产业。法北方集团军群航空队司令部就在克雷伊镇对岸的野战机场。临时上校军衔的中国远征军航空队作战指挥官朱斌候，在成功的组织了一场轰炸作战之后的第二天接到尚蒂伊城堡的电话，驾车沿着瓦兹河左岸公路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达法军总司令部。 在志愿加入法军航空队作战的两年时间里，朱斌候从新兵升为上士战斗机飞行员，堂皇的尚蒂伊城堡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殿堂。挂着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和五色国旗的雷诺汽车一路无阻的通过层层关卡，在最后一道栏杆前停下，上校探出头拿出证件的同时，感觉到法军哨兵的敬意，也发觉城堡在自己眼里似乎变得矮小了许多。 为了避免德军全力进攻装甲师阵地，头上戴着两万禁锢的何向东只能选择向全世界揭开未来战争的面纱一角。他的意图是借由朱斌候上校实现的，因此，上将在城堡主建筑的台阶下等候上校，简单的见礼之后，引领上校到专属于上校的作战室。 “德军没有进攻，证明轰炸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何向东指点刚刚布置好，还没有人员充实的航空队作战室，面色凝重的说：“迎生，福煦和贝当在尚蒂伊城堡开辟出这一个空间，任命你为航空作战参谋长，意味着什么？” 朱斌候面对上将时，心情总是很古怪，他立正道：“我们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上校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却又最准确的击中了上将的担心。 为了争取胜利减少伤亡，何向东先后打开了数个大小不等的潘多拉魔盒，造成了今日一战战场上的连锁反应。今天打开的，可算是最大，对今后战争形态影响最深远的盒子。为了一场战役打开盒子，将来可能输掉的是一场战争！对落后的中国而言，现实就是这么无情。 列强有强大的工业基础，他们的航空工业在战争的刺激下飞速发展，中国的航空工业呢？还在求新船厂的壳子底下仿造汽油和柴油发动机的阶段，距离英国的罗尔斯罗伊斯公司c德国的迈巴赫和梅赛德斯c美国的寇蒂斯c法国的瓦赞和高德隆，连“起步”两个字都羞于出口。 顺水推舟答允福煦和贝当，任命朱斌候为航空作战室负责人，何向东是夹带私心的。朱斌候这个位置能够直接了解到各国航空工业的发展情况，了解到最先进机型的性能参数，甚至能通过作战室向法军航空队的供货商提出要求。这就是一个最佳的军事工业技术间谍的位置，而朱斌候本身对飞行c机械和航空作战指挥有一定基础，想必在领会到自己的真正使命之后，定然会有大大的作为。 反正，何向东是这么希望的。 “迎生”何向东面对朱斌候的时候，心情一样的复杂，只能勉力要求自己抛开杂念，公事公办。“从通信飞行到空中侦察，到炮火引导再到空战和轰炸，空中军事力量的发展仅仅用了七年的时间，七年之后，又一个七年之后，陆战的形态会从现在的步炮协同c步炮坦协同进化为空地一体。如果我们不进步，我们不发展航空工业和航空军事技术，今后一样要挨打。今天的战术优势建立在法国的基础之上，中国谋求世界强国地位的未来战争中，航空兵的基础必须建立在中国自己的航空工业基础上。” 走到地图前的一张法式圈手椅旁边，何向东扶着椅背说：“这个位置，以及这个位置之前我们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能否为中国航空工业换来图纸和关键性技术参数？换来法国配套工业企业的信息？换来我们起步初期需要的稳定供货渠道？” 朱斌候很想任由自己内心里那股抗拒何某人的情绪蔓延，却每每在情绪行将喷薄之前，又想到这个人出手拯救了求新船厂，这个人勾画了中国航空工业的蓝图，这个人“创造”出战术轰炸的第一个战例，这个人领率十七万中国远征军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战役胜利，这个人的脑子里装满了未来，国家的c民族的未来。 这个人是自己的上司！这个人是四万万中国人的希望！ 努力的咽下一口口水，也咽下一些憋闷，朱迎生挺胸道：“请参总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回答让何向东满意，细究起来又有些不伦不类。参总这个称呼一般出现在国防军和远征军的参谋体系里；我这个称呼应该由与参总一称对应的职c职部来替代。说明什么呢？朱斌候希望靠近参总，至少在公务上，就这么简单！ “你的人待会儿就到，准备履行职务吧，有事，随时来找我。” 何向东大步走到门口，感觉到身后并退立正的动静，停下，头也不回的一摆手算是回礼，又大步走远。 “青荷选择他是对的，可他有两个老婆！”嘴里嘀咕着，朱斌候正式打量自己的新工作环境，在天主教徒心里，妻子只能是一个。以前，他干脆的把拥有两个以上老婆的男儿划拨进“老朽c落后c低能c”的垃圾堆里。在远征军中，他和信奉基督教的冯焕章师长走得比较近一些，不过他也清楚，冯师长信仰基督是基于政治目的，不是真正的基督徒。 在朱斌候上校的领导下，法军总部内的航空队作战室几乎在人一到之后就投入工作，他们的第一个作战计划是6月9日轰炸作战的延续，准备尝试在空中侦察c确定重要目标之后，以机群配合c多次c多梯次轰炸作战的方式，对德第18集团军的进攻准备遂行干扰性轰炸。 6月11日清晨，克雷伊周围的四个野战机场上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在从右侧照射的阳光下，引导侦察机c战斗机c轰炸机次第升空，在空中完成编队，沿瓦兹河向北飞行。 正文 第431章 【无法进攻】 庞大的机群在朝阳初升时飞过贡比涅上空。 “尼玛，这仗还要不要老子打了？！” 几年前的信阳之战，步兵对“包打一切”的炮兵很不满意，因为炮火过后，步兵只能成为战场清洁工。如今，出身炮兵的第二军司令官姜明经中将也忍不住对飞过贡比涅城上空的机群跳脚指骂了。 他的参谋长殷承獻少将在一旁拿腔拿调：“这叫风水轮流转呐！” “炮火反突击准备变成空中丢炸弹，他奶奶的！装甲师炮团加农炮营还准备把新战术搬出来的，这下可好，德军不会来了。” “总司令有令，各部主官到尚蒂伊城堡开会，战役的第二阶段马上揭幕。司令官，你得马上出发。” 德军的进攻准备将在连续三天的大轰炸中彻底瓦解，第二军司令官待在指挥部里也等不到德军发起进攻，检验加农炮营的新战术成果了。 失落感！大炮兵陆军的重要将领，以炮兵指挥官这个身份为荣c为傲的姜明经中将有远比参谋长更多的失落感。从主宰战场的战争之神到今天捞不着开炮机会的小小配角，从被别人骂“包打”到骂别人包打，这个角色转换实在有些困难。 “叫陶云鹤到司令部来！”姜明经不死心，大炮兵哪能这么快就没落的？新战术还得向总司令汇报，毕竟，这是总司令给唯一装备105加农炮部队下达的任务。 “司令官，你得数一数天上的飞机有几架十八星的？有没有咱们自己造的？”拿起电话之前，殷承獻说了一句大实话。 姜明经的失落感消失了，却被更浓重的忧虑所包围。 庞大的机群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在空中“缓缓”移动，领头的依然是吴振玺少校驾驶的寇蒂斯飞机。机翼下，莽莽苍苍的贡比涅森林中偶尔会出现一小块一小块的空地和刚刚开辟出来的道路，那是法第十集团军的集结地和坦克c火炮开进路线。随着的时间的推移，路线会穿越贡比涅森林以及南缘被称之为维莱科特雷的森林，数量越来越多的坦克会突然出现在森林东侧的德军面前。 正因为森林中藏着秘密，这一地段的空域已经由协约军飞机和高炮部队封锁，德军飞机几无可能飞到这里来。所以，轰炸机群选择了这条最安全的路线。 吴振玺隐隐约约看到森林边缘和切入森林的铁路线，向左修正了方向。大约十分钟后，原本风光秀美，如今却是弹痕累累的埃纳河谷出现了。飞机再度右转近90度，与河流平行，少校看了看仪表台上固定的怀表，估计再飞行十分钟就能可以向右转20度了。 后面的无线电报员使劲的拍打机舱，指了指四点钟方向。 十几架德军飞机出现了，吴振玺操纵飞机晃动双翼的同时，无线电报员拉开舱盖打出一发信号弹。四十多架法c中战机分为高c低两层机群转向迎上，为轰炸机护航的远不止四十架战斗机，而是两百多架！护航战斗计划必须考虑到德军战机是在诱敌，会有更多批次的德军飞机从帕赛尔c努瓦荣c拉昂方向飞来。 三架涂着五色星飞翼标的中国远征军航空队法造斯帕德13型战机加入战团，他们是第一中队的中队长寇冠英中尉c飞行员刘任远少尉和邹肃少尉。与各国空军不同，中国远征军航空队的飞行员都是军官，也就是职业军人。经过南苑航空学校的培训后授予少尉军衔，到达法国参加航空队的临战培训合格才能获得臂章驾机升空，最先是作侦察飞行，其后是护航，能够执行单机游猎任务的战斗机飞行员则是佼佼者。 200马力的星型发动机赋予战机优良的急速性能，最高平飞时速达到220公里，斯帕德13型早在1916年就完成设计并得到法方8000架的订单，因为发动机稳定性和大批量生产问题延迟交货，到1918年3月仅交付不到800架。在漫长的修改设计和生产协调期间，斯帕德13型有300架投入空战，赢得了“急速斯帕德”和耐用的美誉。 得益于中国远征军的“巴黎拯救者”之名和总司令官在尚蒂伊城堡的发言权日重，加上远征军航空队规模较小，航空队战斗机大队把162架战斗机全部一次性从纽波特17型换为斯帕德13型，是协约军航空队装备新机型最早形成战斗力的飞行大队之一。 寇冠英中尉没有急于投入交战，而是带着两名新手加速爬升，在越过担任领航长机的寇蒂斯时，中尉向少校打出一个飞行员之间的手势，示意来敌是难缠的信天翁式战斗机，咱要爬高了。 盘旋缠斗性能不如信天翁的斯帕德13型最好的战斗方式是爬升高度，转到太阳升起的东方，瞅准目标后以近三百公里的时速急速俯冲从敌机后上方发起攻击。 吴振玺目送三架战机从前方掠过爬升而去，看看面前的寇蒂斯仪表盘，哎，这老掉牙的飞机除了能安装无线电台和容纳无线电报员之外，飞行速度如大型的轰炸机，慢腾腾的让人着急。如果没有战斗机的保护，这没有装机枪的货比轰炸机还不经揍。 赶紧走，带着一群老母鸡到帕赛尔下蛋才是正经。 经历了多批次德军战机的拦截，飞临帕赛尔的轰炸机群依然有二十多架的战机护航。如同计划中估计的一样，轰炸机群虽然遭到德军战机多批次的拦截，但是这些拦截者不是冲着轰炸机群来的，他们要执行的不是这个任务，而飞回机场报告“轰炸机群来袭”的消息，也足够老母鸡飞到帕赛尔下蛋完毕了。没有得到消息，德军地面防空炮火大多布置在南面，东北方向的空防能力几乎为零。 庞大的机群飞越瓦兹河，一架显得实在小巧而老迈的飞机向下盘旋着脱离机群，而后拉高继续盘旋，成为大轰炸的旁观者。 一百吨的炸弹以20公斤为单位密密麻麻的从东向西落下，爆炸线从瓦兹河西岸水线开始，避开帕赛尔镇，在北面大约一公里处向西延伸。护航的战斗机无事可做，纷纷以俯冲射击的方式把机枪子弹泼洒向地面，肆意追逐地面惊慌四散的德军。 德第18集团军的进攻准备又一次遭遇大轰炸。 在帕赛尔北面十五公里处的努瓦荣，人们能够清楚的看到南面升腾起的烟雾，感觉到地面一传来的震动，更能看到空中机群出没的踪影。 胡蒂埃尔上将站在高高的露台上看着南方地平线处的烟雾，脸色铁青，一言不发。6月9日的轰炸，今天的轰炸，连续的轰炸说明什么问题呢？第18集团军的进攻准备在协约军看来没有秘密可言。 德军对法军拥有的战术优势，德军对中国远征军拥有的兵力c兵器数量优势，这是居于战略劣势的德军之所以维持战争到今天的根本。大轰炸，把这一根本彻底的打消了，无论德国陆军的优势也好c劣势也罢，协约军根本就不打算让第18集团军集中在装甲师c法第七十一师正面上的八个师发起进攻！ 在不到四公里的正面上集中八个师，高度密集的兵力兵器在轰炸中定必引发一场严重的灾难！ 拥有二十一个师的第18集团军同时承担着三十三公里的进攻正面，在四公里上集中三分一以上兵力，其他地段的进攻就注定是虚应故事，做做样子而已。如此，再次遭到轰炸打击的第18集团军已经无力进攻了。此时此刻，没有人比胡蒂埃尔上将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 东线的辉煌战绩，西线皮卡尔迪的耀眼突破，都成为过眼云烟，胡蒂埃尔上将能从南边升腾起的烟雾中看出自己的事业正快速滑落谷底。身为新锐的主力集团军司令官，他的事业根本就是与德意志帝国陆军的命运紧密相连。俄国退出，美国尚未大规模的参与进来，可德国依然会输！因为他的集团军司令官在协约军利用轰炸战术面前，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集结的部队被杀伤，计划时间表被打乱，大量的装备被击毁 上将对航空力量并非一无所知，正因为他知道，才感觉出无力来。 曾经，德军航空队在1915年到1916年初掌握了西线战场的制空权，性能优异的福克飞机把协约军飞机揍得满地找牙。从1916年中开始，协约军装备了大量的新型战机，更多的战机在设计c建造c装备，天空逐渐被协约军占领。 如果说这个结果在6月9日的轰炸之前还可以漠视的话，今天，6月11日，天空中密密麻麻落下的炸弹和第18集团军的惨重损失，告诉德军所有将领一个事实——制空权失落之后就是大轰炸的到来。 突破贡比涅是不可指望的目标，胡蒂埃尔上将却不打算就这么向命运低头，协约军可以组织大规模的轰炸，德军也可以在西线战场的某个战区集中所有力量做到这一点。航空队的c步兵的c炮兵的，一切力量，在一个点上发作，这场战争未必就不能争取到“体面的和平”。 上将在渡过可怕的心情灰色期之后，回到他的作战室向通讯军官口述了一份电文。 正文 第432章 【五十万大餐】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同样的装备，同样的飞行员，以前是以几十架为单位轰炸战略目标，现在是一百二十架为单位轰炸战术目标，些微的改变造就了显著的效果。 无需担心德军在瓦兹河畔发起的进攻，法国总统彭加勒和总理克列蒙梭出席了尚蒂伊城堡的高级军事会议，以特别听众的身份聆听中国陆军上将何向东阐述在1918年冬天之前结束战争的战略演讲。 法c英c美c比c意c葡c中c塞各级以上主官是当然的听众。 “随着德第18集团军的进攻被遏制，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于去年作出的战略防御阶段任务已近完成，现在，我们要作的是集中一切能够集中的力量，从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但是我们不能追求以往那种击溃战，使得敌人能够在后撤几公里或者十几公里之后建立起新的防线，把战争无限期的拖延下去。我们要打歼灭战！诸位请看。” 宽大的地图墙前，何向东上将身着笔挺而简洁的军礼服，特意披上了红色的绶带，并在绶带和右胸前挂上法国荣誉军团司令官勋章，他刻意用汉语法语，在旁边，唐宝潮少将负责几乎同步翻译为法语。 “德军的三月c四月c五月三场大攻势在我军防线上造成三个突出部，从西北海峡到兰斯，分别为利斯河突出部c克罗齐尔—蒙迪利埃—帕赛尔突出部c夏托—蒂埃里堡突出部。如图所示，前两个突出部呈平缓的圆弧线，后一个突出部为完全的桶状，从埃纳河畔开始到马恩河北岸，德军的正面保持在六十公里，纵深为四十五公里，尤其适合打一场歼灭战。” 同是突出部，却具有不同的特点。利斯河突出部正面也是六十公里，纵深只有不到二十公里，德军一旦找到两翼打击就会急速撤退，拉平防线，很难达成歼灭。克罗齐尔—蒙迪利埃—帕赛尔突出部正面有一百三十公里，纵深七十公里，战场过于广阔，协约军没有可能组织起足够的力量来实现歼灭战。剩下的就是马恩河了！ “利斯河突出部，德军有第四c第六集团军约三十个师；蒙迪利埃突出部，德军有第2c第18集团军全部和第17集团军大部，约五十二个师；马恩河突出部，德军有第7集团军全部和第1集团军一部，约三十六个师。在前一阶段的防御作战中，我们在埃纳河—马恩河之间配置了庞大的兵力集群，以第十c第六c第九c第四c第五集团军及中国远征军c第二集团军一部，东方航空队c北方航空队全部，预备队炮兵大部，形成以贡比涅森林c兰斯高地为两翼，马恩河为桶底的巨大三面合围态势，为歼灭德军最庞大机动军团创造了最有利的条件。” 何向东c福煦c贝当三人的秘密计划彻底的暴露在协约国家军队领导人面前，引发的一场无异于地动山摇的反应。在艰难的c看似危险的防御作战中，付出法第六集团军几乎被敌歼灭的代价，经营出如果某人不说破，依然会被大多数人看做“危局”的机会。 从危局到战机，从会议前的认识到现在的全新认识，绝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都有些难以置信，更没有充足的信心能在突出部吃掉德军三十六个师c五十多万人。 当真做到的话，战争就该他娘的结束了！当真做到的话，还在大西洋那边等着登船的美军可以解散回家了，法国没他们什么事儿！当真做到的话，提出这一战略的中国上将就堪称二十世纪以来最伟大的战略家喽！ 福煦和贝当作出让何向东主讲的决定不是偶然的，不是出于礼貌的关系。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元帅对此心有所觉，遗憾的是，英军阵线尚未完全稳固，英国人不会出现在这一场歼灭战之中。美国远征军总司令潘兴将军对中国陆军向有好感，哈伯德中校与唐宝潮少将的交流也足够充分，对此不表示反对意见。 “根据航空队和军情部门提供的情报显示，德军统帅部还在加强马恩河突出部的力量，这是他们还要抓住进攻主动权不放的表现。第18集团军企图消除贡比涅我方突出部c拉平蒙迪利埃到马西什战线的进攻行动失败了，德军会在蒂埃里堡——马西什一线发起进攻，企图突破马恩河防线，占领马恩河南岸重要的铁路线埃佩尔内，与德第1集团军c第3集团军在兰斯东部地区发起的进攻相策应，合围兰斯，消除我方在凡尔登以西c马恩河以北c瓦兹河以东地区的防御力量。如果德军达成这一目的，凡尔登将陷入三面受敌的危险境地中，法第二集团军不得不撤出这个要塞区，德军就能拉平从苏瓦松到圣米耶尔这一战线，并使马恩河天险失去屏障巴黎的战略价值。” 站在鲁登道夫的立场上，何向东作出的战局预测无疑是德军的最佳选择，这一预判得到与会将领们的点头认可。 “刚才我说到，我们从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又说到德军要进攻，那么我们的战略如何发生转变呢？只有一个办法，以攻对攻！我们的手段是” 两名参谋拉动细绳，放下一幅埃纳——香巴尼——马恩河地图。 “德军发起对马恩河的进攻同时，法第十集团军c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和美军第二c第三师为左翼，法第五集团军为右翼，分别从贡比涅和兰斯沿埃纳河南岸发起对向进攻。考虑到德军可能会用第1集团军c第3集团军在兰斯高地东部和圣伊莱尔炮台间发起进攻，故对向攻击行动以左翼为主，右翼为辅。夺取苏瓦松，占领德军战线后方的铁路终端就等于截断德军补给线，封住了桶盖，将五十万德军装入铁桶之中。对向攻击行动得手之后，再分三口吃掉五十万德军。” “第一口在马恩河防线，第六集团军和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将会在德军进攻中弃守河防第一阵地，退到第二阵地阻敌，吸引德攻击部队一部到马恩河南岸，然后用炮击和轰炸手段封锁马恩河，阻击部队会同法第九集团军c美第一军法c第四集团军集中主力对渡河之敌发起歼灭性打击法约尔将军，请讲。” 东方集团军群预备队司令官法约尔上将起身道：“司令官阁下，请问用炮击和轰炸手段封锁从蒂埃里堡到马西什，大约八十多公里宽的河岸正面，可行吗？我们没有这么多的飞机和大炮。” “八十八公里，确实难以有效封锁，所谓封锁应该准确称之为干扰c迟滞。不过，法约尔将军，马恩河两岸山谷c森林c沼泽遍布，利用师级以上部队集结c强渡的地段并不多，我们已经从西到东将这些地段罗列出来，标准了炮兵轰击地图参照物。这一问题会在后面的战术手段中充分讲解，谢谢。” 何向东是准备充分的，哪能给一个小问题难倒？在回答中，他展示出判断准确c考虑周全的一面，也很得体的照顾到各国将领的情绪，对提问者抱持了友好c礼貌的态度。 法约尔将军满意的露出微笑，点点头入座，随即就与旁边的几位法军将领小声交换了意见，从他的神情和动作反应来看，他对中国上将给予的回答和礼遇很满意。 “在吃掉马恩河南岸的德军之后，第四集团军从马西什东面跨越马恩河，以大部接替法第五集团军的防线，第五集团军则集中不少于六个师的力量出击维尔昂塔德努瓦，配合左翼兵团的美军从贝莱奥森林方向和马恩河南岸兵团的强渡作战，在乌克尔河以南地区合围德军一部，歼灭之。呃。这里特意加以说明，马恩河南岸的第九集团军全部和第六集团军一部c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强渡马恩河的基础是，德军失去几乎所有重炮炮弹储备。” 听众哗然，这一前提完全是在开玩笑嘛！德军怎么会失去所有重炮炮弹的储备呢？在何向东示意下，两名参谋提前放下一幅较小的地图，这是五千分之一的详图，图上清清楚楚的标示出一个点来，注明文字为德军弹药总库。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德军不会设立这么一个总库，如此做法本身就不符合战术要求。可是在苏瓦松以南的浅丘c河谷地带依靠一条低等级公路运送补给，德军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在集团军级建立总库，而后分发到军c师一级的炮兵单位。地形和道路交通条件造成了这么一个结果，而炮眼的存在则让德军的“无奈”变成“灾难”。 在地图面前，议论纷纷的人们安静下来。 彭加勒总统与克列蒙梭头碰头，小声说道：“这是一个歪打正着的任务。”如果总统先生知道炮眼分队根本就没有去寻找巴黎大炮的话，会否作出别样的反应呢？ “不用怀疑这个弹药总库的存在，现在，这个总库每一天会运进多少炮弹？运出多少？大致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现在我考虑的问题是用轰炸的办法，还是用超重炮兵的面积覆盖战法来解决这个弹药库。” 够牛，够狠，够得意，尼玛，你都把德军弹药库的位置标示得如此清楚了，那谁还会傻帽到提出反对意见？没有重炮炮弹补充，在这场炮兵决胜的战争中，德军的战斗力最少剧减了一半，剩下没有重炮支撑的轻步兵就是一盘菜！五十万大餐呐！ “第三口，吃掉乌克尔河以北到苏瓦松以南的德军，至于韦斯勒河沿岸的德军，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何向东故意停顿良久，会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正文 第433章 【解散第四连】 从6月6日开始，美军第二师就不屈不挠的在贝莱奥森林与德军缠斗。作为新出现在欧洲战场上的力量，美军的战斗经验几乎为零，而单兵训练水平却是1918年的德军无法达到的程度。 四年的战争中，原本八十多万规模的德意志帝国陆军壮大到四百多万，越来越多不适宜服兵役者加入军队，很多人只在全民义务兵役体制下受过简单的军事训练，而后强化三个月就送上战场。他们不同于东线那些志愿入伍的四十多岁老兵组成的“占领军”，十六c七岁的少年和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形成“父子兵”，得到的结果不是“打虎亲兄弟c上阵父子兵”，而是急剧蜕化的战斗力。 贝莱奥森林的战斗持续了两周时间，以德军被迫撤退为结局，德第7集团军在马恩河北岸地区扩大c稳固突破面的打算破产。美军为此付出八千多人伤亡的代价，对6月底c7月初的近百万美军来说，无伤根本。 接到部队后撤的消息，伯恩中将下令在整个右翼加强防御，亲自领率集团军司令部前指赶往乌希堡。 狭窄的乌克尔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桥，旧公路桥正在工兵部队的抢修中，中将的座车刚刚通过浮桥就停下来，集团军司令官不是对抢修桥梁的工作感兴趣，而是对脚下这片土地感兴趣，这里曾经是中国远征军第一师据守的阵地，德后备第8军无法强力击破的阵线。 堑壕保持着原来的状貌，到处是弹坑，机枪掩体的设置很巧妙，可以看出在十多米就有横向转折的堑壕内，机枪还有一个备用发射阵地。斜切的交通壕很深，每隔十来米远就有防炮洞，交通壕连接着后面大约三百米远的主要堑壕，在主要堑壕地段上，每三十米就设有一个覆盖了钢板的掩蔽部，重机枪火力点有一半是在钢筋混凝土结构铸造成形的钢帽堡垒内。 主要堑壕之后，已经调到大本营的菲力中校言道的“无侧翼防御”出现了，站在环形的核心工事区大型掩蔽部的钢板顶盖上，伯恩中将才发现中国人的阵地前沿竟然是锯齿形的，大约每一个三百米的地段就形成一个圆弧，连续几公里的地段上的圆弧彼此之间相连c屏障这个环形的核心工事区。 无侧翼防御的基本概念就是一个建制内的部队，在一定防御战术地幅内具备各个方向上的完善防御体系，并在防御体系内建立补给储备库c伤兵救治站c炊事中心c通讯中心c各级指挥部c主要火力支撑点和步兵炮阵地，可以在被包围的情况下坚持作战一段时间。 乌克尔河南岸的这一阵地就是如此，曾经让后备第8军司令官费塞尔中将头疼不已，可是，他居然被中国人放弃了！ 为什么？如果是两翼被突破的原因？构筑这个完善的环形防御阵地又有何意义呢？ 伯恩中将无法把眼下的阵地和中国人的现实行为密切联系起来解释清楚。因为他想不到这个工事的存在意义是法第九集团军能够在战前调动到位，及时封闭埃纳河的缺口，那时，乌克尔河防线就不会被放弃，就会成为德军无法突破的坚强壁垒，铁桶的桶底。 当伯恩中将转身看到不远处乌希堡残破的四层建筑时，他联想到1900年的德国远征军中流传下来的“中国传说”，从中觉出一些安慰——中国人不愿意在法国打硬仗，把鲜血流在异国的土地上。 乌希堡所有窗户都没有玻璃，原来的在大炮击中被统统震碎甚至直接命中，无一幸存。马克斯。冯。伯恩中将选择这里为前进指挥部，根据鲁登道夫将军新下发的训令，很可能还会成正式的司令部所在，当然的引得许多工兵在军官们的指点下，到处修修补补，想把这个地方恢复成为“中国远征军总部”时的模样。一时之间肯定无法办到，外墙面被硝烟熏黑的地方无法处理，众多的破烂窗户还待修理，被爆炸崩落c震坏的屋顶还未完全修复，中将司令官就突然出现，那么就只能委屈中将到地下室了。 地下室被布置成为作战室，后备第8军司令部人员支撑起临时的集团军司令部。6月22日，第7集团军已经不是三十六个师，而是四十二个师，还可以得到第1集团军左翼军六个师的配合。 师的数量在增加，兵器配置在增加，可兵员素质在急剧下降，部队中充满了反抗情绪，特别是从东线调来的后备第8军，基层官兵们沾染了俄国的革命瘟疫，甚至在司令部人员中，也有人对集团军司令官的到来暗中表现出敌意。集团军司令部前移，证明一场新的进攻作战即将掀起，作战室地图上新增的师级番号强力的佐证了这个猜测。 “费塞纳将军，我始终担心右翼。”伯恩中将站在地图前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他从地图上看到贝莱奥村被标注上美军的符号。“如果美军得到增强，会否从这里向东攻击乌希堡和蒂埃里堡之间，唔，很有可能，你需要在米隆堡东北防线建立一道预备阵地，指定专门的部队负责看守这一阵地，否则，集团军前指会非常的不安全。” “司令官阁下无需担心，这一工作已经着手实施了。” “德鲁特里希。”伯恩中将转向自己的随员，挂着骑兵中校军衔的航空队指挥官上前一步与费塞纳中将见礼后，指点乌希堡南侧说：“这里适合建一个前线野战机场，第18集团军遭遇的轰炸不能在第7集团军身上重演，等战斗机部队驻扎进来之后，还可以掩护戈塔轰炸机对巴黎实行夜间轰炸。军团司令官阁下，飞行部队非常希望能在七月中旬启用这个机场。” “可以吗？”伯恩追问了一句。 费塞纳中将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完全没有问题，就算工兵们不眠不休，也要保证航空队尽快有一个合适的前线机场。我知道这个地方，只需要把炮火打坏的树木彻底清除，填平弹坑，建立起机库就能使用，估计十天时间就能启用。我将会与中校保持密切联系，法国飞机在空中得意的太久了。” “希望机库能够靠近树林，切实伪装。” “唔，我还会让军属高射炮营驻扎在机场和指挥部之间，并在东南c南c西南三个方向建立防空警戒哨，在这里，这里和这里。”指点地图上的三个高地，费塞纳规划了防空警戒哨位，充分说明他对航空队要求的前线机场非常欢迎。第18集团军的遭遇确乎向所有德军将领敲响了警钟，尽管还不可能就此出现全新的战争理论和战术准则，后备第8军司令官却已经有了空地协同的觉悟。 在战争中学会战争，当真是至理名言。 埃纳河和马恩河之间的突出部，协约军和德军的战斗从贝莱奥森林易手之后停息了，双方都在前线的平静之后加紧准备，调动一切力量实现己方的目的。 就德军方面来说，从三月开始的连续几场攻势让部队减员达一百万，在西线的部队每个月要求补充十六万兵员，而德国人力已见枯竭，只能提供六万人。 由此，多数营都解散了第四连，师的编制人数从一万四千人减少到一万一千多人，鲁登道夫准备投入到马恩河七月攻势的师增加到四十八个，兵员数目却与三十六个师相当。另外投入火炮六千五百三十三门，迫击炮两千二百门，各型飞机九百架。可以说，鲁登道夫把1918年初得到的两百个师，其中五十六个预备队师全部用光，炮兵c航空兵的力量也是一扫而空，能调到马恩河战线的最大程度兵力c兵器就是这些了。 反观协约军，美军在六月底增加到八十九万七千人，七月底可望超过百万之数。其中已经列入作战编制的是八个师二十一万人（美军编制超级大，几乎是法军的两倍），能够投入作战的还有六个师，正在向马恩河后方集结。在马恩河一线的法军有第六c第四c第五集团军编成内的部队，共计三十三个步兵师和三个骑兵师，第九集团军的11个师作为整个预备集团军群的总预备队，另外还有中国远征军第一军的四个师另三个旅。这些部队拥有三千零八十门火炮和超过一千五百架各型飞机的支持。 协约军更多的火炮c坦克布置在贡比涅和维莱科特雷一线，第十集团军大部已经进入森林区驻扎，一线部队与德第7集团军右翼军相对。在这个打击集群中计划列入的有二十五个步兵师c两千一百门火炮c五百辆坦克。当然，支持马恩河防线的航空兵力可以方便支持森林方向的进攻。 黑格元帅在参加尚蒂伊城堡的会议时大受刺激，硬是从英军阵线上抽调了四个师来分吃大餐。这四个英军师被列入法第六集团军的编成内，使第六集团军彻底的从五月的惨败中恢复过来。经过重组，这个集团军拥有第二军c第七军和第十四军以及美军一个师，英军四个师。 进攻者，在进攻还没有发起之前，在兵力c兵器的数量对比上已经居于劣势。不幸的还不止于此，弹药库c前线机场的位置被土拨鼠发现，就连发起进攻的准确时间也被协约军掌握。 鲁登道夫也无力回天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34章 【二十座浮桥】 马恩河南岸，香波贝尔，第六师后方医院。 大战在即，第六师后方医院没有一个病号，就算有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官兵们都情愿找医生开点药片带回去吃，野战医院就解决问题了，何须劳神费力来麻烦后方医院呢？ 罗雅琴在办公室里拿着一本书看得出神，似乎没有察觉房门轻轻被推开，有人轻轻都走进，等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到背后了，她才回头一笑。 “看什么书呢？这么认真？”何向东一边问一边伸手夺了书翻了翻，眉头一皱，合上一看书皮，哼了一声：“你也看这种书？” “啊？怎么了？现在法国最流行的就是社会达尔文学说。” “看来，真不是个别现象。”何向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手把书丢在桌子上。这一次从尚蒂伊城堡出来巡视前沿部队，在远征军各师都有看到马恩主义的c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书籍在传播，甚至泛滥。连罗雅琴都看得如此入神，从生物进化论断章取义而成的社会进化论c人种进化论，当真是来势汹汹啊。 “按照这本书的观点，社会进化的基础是人种进化，进化程度高的人种c民族应该享受世界最多c最优良的资源，进化程度低的人种和民族，只配作为高度进化者的奴仆，甚至不配享受这个世界的资源，应该在地球上消失。这种说法在某种环境下，比如说战争c国家和民族仇恨，进一步引申下去，会变成什么呢？所谓的优等民族可以将劣等民族进行人道毁灭。那就是种族屠杀！” 罗雅琴惊讶的睁大双眼，何向东的郑重其事让她重新打量手边的这本书，难道，打着人类进步旗号的社会进化学说 “这种书是为强国张目，是把殖民掠夺合法化。你想想看，中国于当今世界强国而言是优势还是劣势，按照他们的划分方法，华夏民族是优等还是劣等？难道华夏民族四万万人不配享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和资源？几百年前，一千年前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c最强的国家时，英国c法国c德国c美国在哪里？社会进化论打着科学的旗号，片面鼓吹人种竞争c社会进步，优胜劣汰c物竞天择，其实是鼓吹战争，鼓吹屠杀。社会进步不仅仅要依靠竞争，还要依靠兼容并蓄。古人早就提出海纳百川c有容乃大之说，中国要变强，要变成世界最强，就得有包容世界一切民族的胸怀，包括我们的宿敌。” “日本？！”罗雅琴越发惊讶，越发不解了。她深知何向东对日本的警惕和仇恨，而自己不也深深的仇恨着日本吗？ “对，也包括日本人，但是，包容一词是以自身为主体c主动，对不等的民族，包容的方式必然不会相同，这个问题待再说了。看看，来看你的，结果出去走走吧？” 通向山岗的小路上，罗雅琴的思绪并未摆脱书本和何向东所说的影响，挽着他的手散着步，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将军，在大冶设德国村，也是一种包容的方式。” “对，包容是可以突破人种限制的，黄种人与白种人完全可以和平共处。德意志民族在逆境中强大起来，他们的身上具有一些良好的品质，值得我们借鉴。在相邻的民族之间，日本人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包容c学习，汉武帝学习匈奴的骑兵战法击败匈奴骑兵，隋唐两代民族融合c民风开放华夏民族今后走向强大必须借鉴，也要从中反思c吸取教训。” “将军，我不明白，你既然如此反对达尔文社会进化论，为何又不禁止官兵们接触c阅读这些书籍？” “呵呵呵，傻瓜，连日本人都能在某种程度上包容，何况社会进化论观点？有时候，这些观点的存在也可以加以利用。不说这些了，看风景，说说你的义子。” 何向东有意避开在书本问题上的谈话，他从罗雅琴的书桌上还看到了马恩学说，这个时代的欧洲，各种社会学说蓬勃兴起，而战争和战争的阴影也笼罩在整个欧洲上空，与中国历史上“诸子百家c百花齐放”的战国时代颇为相似。中国有秦始皇统一六国，欧洲呢？拿破仑失败了，希特勒也将失败。 不知道菲力何时才能找到那个家伙？何向东不指望通过这次战争摆脱英国对远东c对中国的影响，下一场战争是他期望中摆脱英国海上霸权的契机，希特勒越强，对英国和对苏俄的打击就越大，对中国就越有利。 至于什么社会理论，在何向东看来可以是利用的工具，也可以是“闲扯淡”的谈资。中国有中国的路要走，富民c强国c复兴华夏，每一个阶段有每一个阶段可以利用的社会学说。少年时看到强大的苏联轰然崩塌的何某人统统不反对，就算希特勒今后提出某些极端人种理论，何某人也不反对，反而会在某些场合捧捧元首的场子。 傻子才会陷入别人提出的什么理论里不能自拔。 1918年7月13日夜，一名德军工兵上尉在测量马恩河流速时被法第六集团军前哨捕获。简单的审讯后，工兵上尉供认出的德军进攻时间c主要地段c第一梯队投入兵力与炮眼传回的消息完全吻合。 14日，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兼协约军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何向东上将在蒙米赖的前线指挥部召开“河南作战”各部将领会议。在拉上厚厚窗帘的作战会议室里，由准备充分的张少雄上校用放映幻灯片的方式讲解战役背景c计划和指挥细节问题。 照明的灯光熄灭，幻灯机大功率白炽灯的光线被折射到幕布上，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战区地图出现，令与会的法c中c英c美c意各国将领惊讶的是，德军第一梯次十个师的番号c集结地c强渡点c预定突破方向都在地图上标示得清清楚楚。 “德第7集团军此次投入马恩河突破作战的总兵力为四十八个师，第一梯队由十个师组成，从蒂埃里堡到马西什一线展开，在集中五十个工兵连，三百三十具浮桥船之后，德军为第一梯队每个师计划了两座浮桥，从西到东分别编为01到20号浮桥。” “咔嗒”一声响，白色的幕布上出现了一张马恩河水文资料图示。 “在德军预定突破的地段上，选择二十个符合强渡马恩河战术需要的地点绝非易事。必须考虑以下几个问题，第一，炮兵支持，架设浮桥的地点必须在德军炮火掩护之下，炮火掩护范围还包括对岸的地点以及纵深三公里到六公里，因此，浮桥架设地点的选择可以推知敌军重炮阵地的大概位置，反过来，敌军重炮阵地的选择就影响了浮桥架设地点的选择；第二，浮桥在一定范围内的密度，这与师一级建制部队集结需要的地域相匹配，如果浮桥过于密集，势必导致德军第一波次师之间缺乏必要的距离，容易引起混乱，更容易在某个地段上造成集结部队过多c人员装备密集的情况，被我空袭和炮击；第三，对岸地形的影响，在马西什一带有大片森林和沼泽，因此，马西什附近的浮桥必然很少，德军第一梯次主要强渡地段还是从蒂埃里堡开始的十二公里；第四，天气因素，晴朗的天气有利于我方炮兵轰击浮桥和对岸集结德军，而最近一段时间，天气比较晴好，因此可以预料到德军将在强渡的同时施放烟幕；第五，水文因素。” 说了一长段才说到与幕布上资料相关的内容，可听众们却在上校说话时很认真，有的人露出受益后的欣然神情。以前，他们兴许从来没有想到过作战需要考虑这么多的细节，简单一个强渡进攻选择浮桥架设地点就能引申出这么多问题！看看左右，在来到这里出席会议之前，哪位想到过？想得如此周全？没有！所以，人家中国远征军每战都是以极小的伤亡换取极大的战果。这一次跟着中国远征军打仗，算是上帝开眼了吧？ “在以上条件符合的十二公里地段上，适合架设浮桥的地点也不多。七月的马恩河水流比较湍急，德军采用的单向延伸式浮桥串列对河水最大流速有所要求，否则将造成串列之间很难固定c链接到位的情况，也就可能造成在承重之时的脱落c断裂c漂流。综合来看，我们替德军选择的二十个地点，几乎已经涵盖了德军可能的选择，炮兵指挥官童绪鹏将军领导测绘部队” 打了个手势，幻灯机后的副手“咔嗒”了一声，幕布上的图像又换成“反强渡阶段炮兵作战计划图”，图上，20座浮桥的两端和浮桥本身被密集的交叉线“网络”，说明各炮兵阵地已经做好完全覆盖射击的准备。 “我们不是要阻止德军，而是要配合德军的强渡诱敌深入，第一梯次十个师，正好符合在座各位的胃口，不多不少，不大不小。炮兵在象征性拦阻射击之后就停止，任由德军第一梯次强渡过河，而后在航空兵的轰炸配合下，切实封锁各浮桥河段，阻止德军炮兵部队和第二梯次部队跟进。同时，我们会用航空兵执行对德军后方总弹药库的轰炸任务。诸位，对付十个师的德军轻步兵，我们手中的力量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吧？” 张上校的提问，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将领愿意回答。 正文 第435章 【逼近苏瓦松】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协约军的作战准备堪称完善。 在6月24日，法军总部再一次下发训令，要求马恩河南岸c兰斯高地各部严格按照中国远征军在乌克尔河南岸防御战斗法配置兵力c兵器，在师防线的第一阵地，通常放置一个营在前哨阵地。在军和集团军的纵深防御地带上设置第二c第三阵地。 7月2日，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何向东上将巡视各部时训示：承担进攻任务的各部必须密切步c炮c坦和航空兵协同作战，切实做好隐蔽工作，在预定突破地带和相邻地带发起调整前沿态势的小规模攻击作战，并以例行炮击麻痹德军。在坦克和摩托化部队开进攻击准备阵地时，需要以例行炮击掩盖发动机响动，做好灯火管制。 相对中国的何向东上将每一场战役都要弄出点新鲜花样来，鲁登道夫c伯恩和炮兵指挥官布鲁赫米勒在准备突破马恩河的进攻中没有准备新战术。 这话可以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德军认为他们的全战术纵深火力急袭和徐进弹幕射击配合，足以保证把步兵送到炮火的最大射程上，也就等同于协约军的防御战术地幅纵深，因此，突破是可以预期的。另一种说法就不好听了，德军指挥官们已经黔驴技穷，想弄点新鲜招数都无能无力。 7月15日零时三十分，在马恩河南岸的法军炮兵突然对德军预定的进攻出发地进行强大的“预防性射击”，在炮击的最初几分钟内，德军阵地c指挥所和急造军路遭到破坏。炮击的强度在随后减弱，但依旧持续到一点十分，德军用所有火炮和部分迫击炮发起炮火准备为此。 相对来说，德军的炮火更加猛烈，八千门火炮形成的威势堪称铺天盖地，地动山摇，黑夜在被炮击地带上化作白昼，而成千上万颗炮弹齐齐落下的马恩河南岸，并没有几个协约军士兵。 在炮击的掩护下，德军工兵迅速行动，五十个工兵连以十个战斗工兵连驾船抢渡，四十个工兵连以两个连负责一座浮桥的搭建，卡车倒退到河岸边，车上的浮桥船哗啦啦的成串卸入马恩河中，工兵们用撑杆驾驭浮桥船，在抢渡的战斗工兵引导下慢慢的向南岸靠拢。一条船c两条船c三条船平均要十六条浮桥船才能搭成一座连通马恩河南北的浮桥。 法军炮兵再次开炮，炮弹在两岸不断落下，黑夜的马恩河被频频炸出一股股白花花的水柱，德军工兵蒙受了很大的伤亡，工作速度陡降。 开到河岸边的德军步兵纷纷用急造的渡船c木筏渡河，马恩河南岸的炮弹显然不会分辨工兵和步兵，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德军却只有极少数战斗工兵幸运的登上南岸，强渡c架桥的部队付出惨重代价也未能缩短自己与马恩河南岸的距离。 拂晓，德军施放烟幕，法军炮兵顺水推舟逐渐停止炮击，德军总算用渡船运载了一批部队登岸。此时，六十架法军轰炸机出现在空中，轰炸了蒂埃里堡东边的七座浮桥和北岸德军集结地，严重的阻滞了德军炮兵的运输c渡河行动。 四点五十分，天光已经微亮，在马恩河的德第7集团军，在兰斯高地北侧的德第1c第3集团军都按照既定计划，把进攻行动演变为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兵突击。 德第1c第3集团军在顺利突进三公里到四公里不等距离之后，被法军阻止在第二阵地前，难以突进。在马恩河的德第7集团军却顺利得多，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兵轻松的击穿协约军第一阵地，在某几个地段上突入第二阵地。而渡河行动随着天光大亮和烟幕的持续施放更加顺利起来，在清晨八时四十分左右，原定的二十座浮桥中有十四座架设完毕，其他六座因为工兵和器材损失惨重而无法继续架设，需要时间调整工兵和器材配置，兴许还能拼凑出一座或者两座浮桥来。 到了九时二十分，德军第一梯次的十个步兵师基本完成渡河和夺取南岸桥头堡阵地的任务；第二梯次的十个师陆续开到浮桥地段。 费塞纳中将和布鲁赫米勒上校随第二梯次来到马恩河边，指挥炮兵部队分批次炮击c渡河c在河南建立阵地，以支持步兵继续向纵深突进。在他们的指挥下，德军的渡河行动在十点左右就已经很有秩序了。 马拉人推，一门门火炮的轮辋“隆隆”碾在钢制的浮桥加强肋条上，渡河速度并不快，而烟幕让人的视野仅仅只有二十米远，这一距离也基本上是火炮经过浮桥渡河时的间距。宽度在八十米的左右的马恩河上，十六座浮桥正在通过64门105榴弹炮，德军偏爱这种武器，想把它作为第一批运送到对岸。 憋了足足一个夜晚的协约军压制炮群突然发威。 一瞬间，“咻儿咻儿”声成为马恩河两岸的唯一声响，口径在152c155c200c215的各种重型加农炮按照地图发射，以强大的膛压c低伸的弹道，在德军压制炮群的射程之外，也在德军无法捉摸所在的之地上，将一发发炮弹射向指定的地图坐标，以极大的密度抵消射弹散布率，达成完全的，在某些地段上甚至是百分两百，百分之三百以上的重复覆盖率。 “咣咣”最初的巨响之后，渡河的德军炮兵们就听不到爆炸声了，因为他们或者被击碎c或者被抛飞到河水中c或者被强大的冲击波击破耳膜c 布鲁赫米勒上校第一时间把费塞纳中将摁在掩体之中，在他感觉到冲击波过后，抬头的瞬间，一条血淋淋的胳膊落在他的面前，青筋白骨血肉和还在颤抖的手指，就那么分明的出现在眼前。 协约军的炮火没有给德军留下多少反映时间，一的炮弹飞来，马恩河上溅起无数个高达三十多米的水柱，浮桥两头，浮桥本身，完全被炮火掩盖。 德军施放的烟幕根本就没有起到作用！ “嗡嗡”协约军轰炸机群在战斗机的掩护下临空，被炮击打得七零八落的德军官兵们纷纷躲避即将落下的炸弹，或者是战斗机的俯冲射击。不过，机群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施施然飞过上空，不曾停留片刻，似乎不敢把机翼下马恩河两岸地狱般的景象收入眼中一般。 协约军的压制火炮群发疯了，似乎有累不死的炮兵，打不完的炮弹，浮桥一座座被击断，就算最勇敢的德军士兵也不敢在此时冲出去维修浮桥，炮兵部队和火炮被阻挡在马恩北岸，糟糕的是按照计划陆续开到的后续部队使得北岸渡河点越来越拥挤，一发炮弹下去，就算没有人被弹片击中，也往往在150级别高爆弹的39米威力范围内，造成绝对的震荡伤害，往往是把趴伏在地的德军官兵生生的震死当场。 布鲁赫米勒上校察觉到危险，醒悟到必须阻止后续部队开到，渡河行动实际上被迫停止了！ 地面，地面有异常的震动，强大的，比之炮击更加强烈的震动。本能的，上校向后看去，只见后方某处的空中腾起一朵大大的，由黑烟c白烟和在烟雾中翻腾的火苗构成的，蘑菇一般的烟云。 只有囤积了极大量炮弹的弹药库爆炸才能生出如此景象，就像凡尔登战役中德军弹药库被击中时那般。 完了，完了，渡河作战彻底完了，已经渡河的十个师不可能再得到炮火支持了，就算他们退到马恩河边的德军重炮射程之内背水一战，重炮部队也没有多少炮弹可以支撑起步兵师的战斗意志。 战局远比布鲁赫米勒上校在马恩河北岸的浮桥头看到的大，大了许多倍。 在德第7集团军和兰斯高地的第1c第3集团军发起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兵突击之前半个小时，也就是1918年7月15日凌晨4时35分，法第十集团军全部和法第六集团军左侧翼两个军（其中包括两个美军师）把例行炮击演变成为徐进弹幕掩护下的坦克突击。 包括中国远征军装甲师在内的三百一十六辆坦克以圣沙蒙重型坦克打头，雷诺轻型坦克在后，施耐德中型坦克在两翼游击，掩护第一进攻梯次九个步兵师，从维莱特克雷森林中突然出现，向德第7集团军右翼军阵地发起进攻。不等德军右翼军（预备队第25军和第8军一个师）反应过来，前沿几乎全部抵抗枢纽部被突破，德军被迫撤向苏瓦松，在苏瓦松西南建立抵抗阵线。 7点50分，四百架协约国飞机在天空中出现，这些飞机以高度为别分为三层（机群），最高一层为2000米以上高度，以斯帕德13型战机为主，主要对付德军战机；第二层在1500米至2000米之间，以纽波特战斗机为主，对付德军侦察机；第三层也就是最低一层在1500米以下，主要以低空投弹和俯冲扫射为主，对付德军的对地攻击机并对防御纵深内的顽固火力点，配合坦克和步兵突进。 9时许，德军防御战术纵深被完全突破，预备队第25军与第8军下辖的莱茵兰第9师失去联系。11时20分，中国远征军第3师在装甲师的掩护下逼近苏瓦松。 正文 第436章 【暴怒的雄狮】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马恩河八十八公里的战线，其中十二公里的主要战线“被”德军突破，大约八个德军师集中在宽度十二公里c纵深六公里的马恩河南岸无法撤退也无法进攻。另有两个师的处境更加危险，各自据守一个宽度不到一公里，纵深三公里左右的孤立地区。这些德军只能依靠最初的少量渡船，冒着巨大的风险在炮火封锁下强渡马恩河才能回到北岸。 法第十集团军的进攻非常顺利，在埃纳河南岸至维莱科特雷森林一线，进攻发起十二小时后，该部主力向苏瓦松推进九公里，前锋逼近苏瓦松；右翼军向乌克尔河北岸进攻，获得突破后却因为发展突破的骑兵第二军动作迟缓而未能扩大突破，但是也严重威胁到德第7集团军前指所在地——乌希堡。 协约军总司令福煦将军满意的看到战局正在向计划中那样发展，欣然从尚蒂伊城堡赶到蒙米赖，却正好碰上何向东上将在大发雷霆。 “速度，速度，必须以连续的突击保持速度，把大门关上，把马恩河南岸的孤立之敌消灭，转用兵力到北岸！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迟进攻，减缓进攻，参战各部必须全力进攻，谁不能完全既定任务，我就派人接替他的职务，就算是集团军司令官也不例外！天黑之前，马西什南岸地区的两个德军师必须被消灭！苏瓦松车站必须在炮兵火力的打击范围之内！” 何向东站在地图前，握紧拳头咆哮着下令，丝毫不觉福煦将军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命令的后面，加入我的附署名。” 何向东转身，神态夸张的抓住福煦伸手的双手道：“呀，费迪南，总司令官阁下，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正好看到一头暴怒的雄狮。” “嘿嘿，这个。”何向东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一下鼻头，指点地图说：“目前的战局看似有利，其实也蕴藏着巨大的风险。你看，如果苏瓦松这个铁路终端站到乌希堡一线的交通没有截断，德军就还能得到重炮弹药接济；如果苏瓦松不及时拿下，铁路桥和公路桥会引来更多的德军，想必此时的鲁登道夫已经醒悟过来，为了挽救有被困危险的第7集团军，援兵肯定在调集之中。拿下苏瓦松之后，我们将面临埃纳河北岸之德军援兵c乌克尔河之德第7集团军主力c韦斯勒河一线德军的三面进攻。在德军主力到达之前，及早拿下苏瓦松，及早转入防御准备，我们才能达成桶盖的战役目标。夏尔—芒让将军是怎么了？他在此时此刻却斤斤计较起伤亡来，浑然不觉他的动作太慢了！” 尼维尔的攻势之后，夏尔—芒让将军得了一个“漠视士兵生命”的“头衔”，在贝当的竭力周旋下，此次出任第十集团军司令官，却在法第十集团军需要付出牺牲赢得更大胜利的时候迟疑了。 名声，真的会成为军事将领的牵绊，这也说明芒让将军并非心无旁骛的指挥战役。 “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撤换集团军司令官。” 临阵换将是大忌，夏尔—芒让的第十集团军是攻击作战第一阶段的主力，来不得半点闪失。何向东急忙摆手道：“不，费迪南，你需要给他一个电报，激励他的斗志。” 福煦何尝愿意撤换一位重要将领？欣然点头后走到一边，向随行参谋军官口述电令。 7月15日下午四时五十分，法第九集团军司令官马里。德米特里将军指挥炮兵和四个师步兵，对德军在南岸的两个孤立师发起进攻。进攻是以一千多门火炮和航空兵的狂轰滥炸开始的，在狭窄地域上密集的德军两个师彼此孤立无援，急切间又没有可靠c坚固的阵地依托，几乎完全暴露在炮火和空中火力之下，除了向第8军c第7集团军司令部求援之外，两个德军师长只能在猛烈的炮击下目睹惨重伤亡的发生。 五时许，大约十五架德军飞机从遭到严重破坏的前线机场勉强起飞，随后他们得到从埃纳河北岸赶来的机群增援，投入到马恩河南岸上空的空战之中，试图为挨炮击和轰炸的步兵们减轻一点“痛苦”。空战由此爆发，很快就演变成为一场大空战，卷入的双方战机数量高达三百多架。 日落时分，德国机群逐次撤出战斗，他们付出了三十四架飞机被击落的代价，却也拉扯协约军三十九架飞机陪葬。无望的德军步兵在法军炮火下挣扎了两个半小时，法军炮火急袭转为徐进弹幕推进，他们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分别于傍晚七时五十分和稍晚一些的时候弃械投降。 消除了两个孤立地块的德军，接下来就是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四个师和法第九集团军左翼军七个师，东方集团军群预备队三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两千六百门火炮组成的四个炮群，在田金榜中将指挥下于5月16日凌晨四时发起进攻了。 马恩河南岸的战果，已经被福煦和何向东切实的收入囊中。 鲁登道夫和伯恩也表现出壮士断腕的气概，除了航空兵支援之外，他们在判明战局之后就迅速作出决定，把战线过长的第7集团军一分为二，调第9集团军司令部掌握在埃纳河——乌克尔河一线的德军，包括预备队第28军，预备队第29军，第13军c第17军，共计12个师，司令部设在已经遭到攻击的苏瓦松；伯恩中将的第7集团军掌握乌克尔河以南战区部队。另外，鲁登道夫紧急从佛兰德战线抽调的四个师作为第9集团军预备队。 德第9集团军缺乏重炮（仅有九百一十八门火炮，其中二百三十二门重炮）。因为马恩河突破作战把重炮部队的大多数牵扯到马恩河北岸，虽然未曾渡河，但是弹药库被轰炸击毁，重炮兵移动缓慢，没有几天时间不可能回调到苏瓦松战线上来。 鲁登道夫还严令第1c第3集团军在兰斯高地东侧发起进攻，企图实现在马恩河会师的目的，但是第1c第3集团军在兰斯高地的七个炮台群和圣伊莱尔的炮台群侧射火力威胁下，无法达成对法第五集团军第二防御阵地的突破，进攻徒劳无功，不得不于当日晚停止。 苏瓦松，马恩河两大战场，这话就要分两头来说。 再说法第十集团军司令官夏尔—芒让将军接到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和协约军总司令官先后发来的训令之后，立即赶到苏瓦松西南森林边缘84高地下的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前指。 天黑之前，用炮火覆盖苏瓦松车站。这是何向东上将下达的死命令，也是姜明经中将正在着手做的事情。芒让将军的到来，并没有给姜明经带来什么惊喜，倒是一堆的麻烦事儿。 芒让一进指挥部就从地图上看到中国第二军要进攻，只是地图只能展示作战方向c参与兵力，不能告诉他进攻目的通过何种手段来达成。 “将军，你打算如何拿下苏瓦松？” 姜明经中将在法军将领们的眼中是一个著名的好脾气将军，这个当然是与何向东c田金榜的“坏脾气”相对应的说法。姜明经的前任蔡锷中将，在法军将领中的口碑更好，被誉为“学者气质的将军”。 “集团军司令官，马上，马上就打响。” 话音未落，临战配属给第二军的重炮群四百多门重炮就轰然齐射，东边远处，大约是苏瓦松车站南面两公里处，轰隆隆的爆炸声连续不断的响起。 前线的来回推移，让原本隶属德第7集团军的三个重炮营又转隶第9集团军，6月1日选择用于支持进攻的炮兵阵地，如今成了防御作战的炮兵阵地，兜兜转转一个半月时间，德军重炮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几乎一丝不差。谁也没有兴趣在己方防线纵深内放弃现成的阵地不用，劳神费力的另外构筑新阵地。 除了五百辆坦克的绝对优势外，第十集团军还拥有对德军在火炮数量上的两倍优势。在姜明经中将的指挥下，对德军纵深内“疑似重炮阵地”遂行十分钟的急袭式覆盖打击之后，被敌重炮威胁地段上的炮群放心大胆的执行预定作战任务，中c小口径火炮先后加入炮战，参与到为时一个半小时的火力急袭之中。 炮击的同时，装甲师九十七辆坦克（早晨作战中被击毁三辆，抛锚八辆）在法军机动炮兵司令官埃斯蒂安准将指挥的一百二十辆坦克加强之下，从隐蔽的森林中隆隆开出，编为七个战斗群；七个步兵团（其中法军两个团，第三师四个团和装甲师摩步团）就在坦克群的前方占领阵地，只等坦克开出之后就从绵延五公里的急造掩体战线中跃出c跟进。 在七个步兵团后面是第二梯次的六十辆坦克百多两装甲汽车（装甲师机步团）和两个师的步兵；第二梯次的右侧翼是一个骑兵师担任突进掩护。 第三梯次就不是姜明经中将责任范围内的事儿了，那是掌握在芒让将军手里的集团军预备队五个步兵师和炮群。 下午五时许，炮击进行半个小时后，天空中出现强大的战机编队，从正南c西南两个方向进入战区上空，主宰了这一片天空。 正文 第437章 【莫非有诈】 前方炮声隆隆，身畔有坦克和装甲汽车的发动机轰鸣，作为未来建军的实验单位，中国远征军第二军首次以全军整然一体的形式投入到战役中。 可，可是，对某人和他的部下来说，并不这么一回事儿。 陶云鹤上校把炮团的第2c第3营交给参谋长指挥，自己跑到第1营八百多官兵面前，兴奋的搓着双手走来走去，时不时用急切的目光向前方瞅上几眼，巴不得进攻马上就开始，那些讨厌的轰鸣声赶紧的从耳边消失。装甲师炮团第1营被总司令官亲自赋予了特别任务——在主力夺取苏瓦松之后，这个炮兵营要负责用炮火封锁苏瓦松公路大桥，全部的两千多门火炮中，只有这个营的18门法造1913年型105加农炮在公路大桥南面建立阵地。也就是说，陶云鹤不能指望别的炮兵部队来增援自己。 公路大桥的混凝土硬化路面，高膛压c弹道低伸的加农炮配合炮弹触发引信，将发射法军标准的12年式榴霰弹，封锁宽度为三点九米，长度为一百二十六米的公路大桥。陶云鹤上校和炮1营的战术秘诀是——跳弹杀伤。 从补充师编为装甲师，拿到这种不算新式的加农炮的同时，炮1营就从何向东上将那里领受了战术试验任务。一年多时间的磨练和反复实弹射击训练（试验），陶云鹤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榴霰弹会在硬化地面的前（炮击方向）上方三米的空中炸开，达成无杀伤死角的超威力范围杀伤效果。别说18门炮了，给他一个炮连6门炮，他就有充分的把握封锁苏瓦松北面的埃纳河公路大桥。 原理很简单，打水漂的游戏谁都能轻易学会。薄硬片（石块c瓦块）出手的高度低（弹道低伸）c速度快（高膛压）是关键。对炮弹来说，弹头锥度造成炮弹与较坚实的地面接触式的弹跳效果，把握在不同硬质地面上弹跳高度，配合引信触发机构的调整，达到杀伤范围最佳的炮弹弹跳高度，这就是炮1营的成就。 炮火急袭没完没了，无望参与第一c第二攻击波次，急于一显身手却只能在第三梯队中待命的炮一营官兵可谓望穿秋水。 总算，在陶云鹤手中的怀表指向下午五时三十分时，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坦克c装甲汽车群不约而同的大轰油门c缓缓前行，把一阵难闻的青烟留给待命的官兵们。 徐进弹幕射击，炮1营也会，此时作为旁观者目睹一道宽度为六公里的火墙被兄弟部队和友军“创造”出来，声势惊人，蔚为壮观，也禁不住议论纷纷c指指点点。 营长欧裕光少校用有大小分划的炮兵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向团长身边靠拢，啧啧有声：“团长，我从里面瞅出2c3营的影子了。” 尼玛，从弹幕中能看出装甲师炮团第2c3营来？陶云鹤哼声道：“鬼扯！” “真的，真的，团长，我没瞎说。”欧裕光把望远镜塞给陶云鹤，手指左前方说：“十点方位，落后主弹幕的那一片，绝对是他们搞得鬼，前次在累斯河南岸打防御反击，的就把弹幕定在四十米，这一回第一梯队也是坦克，定必是他们！” “嘿！他娘的，还真有可能。裕光，你小子的眼光贼尖呢！” “团长，这个不算啥，我老汉给取得名字就好，裕光，不就是眼力劲儿好的意思嘛！” “哼！”对这种厚脸皮营长，就算团长大人也无言以对，只能哼一声算作回答，至于啥意思，你自己体会去。 徐进弹幕的威势突然增大，不对，应该说徐进弹幕以每小时三公里的速度缓缓推进的同时，压制炮群开始转向德军防御战术地幅纵深内轰击，射击任务转换速度也就是射界转换速度够快。就是这一个快字，体现出重炮兵在战术使用上的革新，也确保法第十集团军为主的苏瓦松攻击集群能够在一天之内发起两场炮火急袭c徐进弹幕掩护下的步c坦协同进攻，这就是连续突破能力的保障！ 第二军司令部为此付出巨大的努力。 作为整个攻击集群的前指，第二军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必须制定连续突破作战计划，并在第一次进攻发起之后严密监视战役进攻，把握战场上的细微变化，在继续进攻或者固守的同时，调动预备队和炮群到达第二次进攻发起阵位，并指挥第一进攻部队以小规模战斗调整态势到最佳。在此同时，损坏的坦克和车辆要抢修，消耗的弹药要补充，预定攻击地段的正面战线要建立，大量的军需物资要从后方源源不断的及时送到整个司令部就是一部高效c精密的机器，是整个攻击集群大机器的驱动核心。 如果这一战顺利达成战役目的，总司令官组建第二军为试验单位的目的就算完成一大半了。至少在高司指挥方面，中国远征军具备了连续突破作战的指挥能力，能够把“利用现有装备技术打破堑壕战形态”的豪言壮语付诸实现。 换言之，苏瓦松攻击战役之后，协约军将在西线战场摆脱堑壕战的枷锁！ 小营长未必体会到如此深远的意义，陶云鹤却能体会到，他是啥人呢？原本不是何向东的嫡系出身，而是段祺瑞指明“能当炮兵团长”，硬是安插在远征军中的亲信。如果说以前的陶云鹤在技c战术思想上还比较落后的话，那他在某些领域内，比如在对战役目的分析c临机判断方面就具有独到之处。这是段祺瑞看重他的地方，也是何向东与他谈话之后决定把装甲师炮团这个实验单位交给他的原因之一。 “突破了，他娘的，这就突破了。” 厚脸皮营长已经看不清推进后的弹幕了，在一旁委屈的说：“团长，镜子还我，你用自己的。” 陶云鹤把望远镜还给一营长，随口说：“裕光，德军在这里经营了一个半月，不该这么不经打吧？” “谁知道呢？” 陶云鹤皱了眉头说：“莫非有诈？！“ 欧裕光举起望远镜追随弹幕，坦克的影子在弹幕的强光映衬下格外清晰，一辆辆的排开，后面跟随着一群群的步兵，推进速度非常稳定。有诈？尼玛，主要阵地都快被突破的德军，即便有诈也该反应了吧？回头想一想从凌晨发起进攻后的九公里突破，德军的表现与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二人想不到，芒让将军和姜明经中将都想不到，就算何向东c福煦那班大佬也想不到，德军大本营对协约军在如此短时间内组织起第二次进攻缺乏预判，超乎想象，因此不恰当的于此时分解第7集团军为两个集团军，苏瓦松方面的部队刚刚受命隶属第9集团军司令部就遭到打击，而第9集团军司令部却还在拉昂赶往苏瓦松的路途中。 缺乏第9集团军司令部的指挥，编成内的四个军各自为战，苏瓦松当面的预备队第28军c第29军六个师中，有两个师在攻击正面上，缺乏重炮支持，军c师属火炮阵地被纵深覆盖的协约军重炮压制，又遭到空中威胁，对前沿的火力支持可谓微乎其微，毫无作用。 在缓缓压来的徐进弹幕和跟随的坦克群c步兵群面前，德军步兵手里只有47步炮和少量的反坦克枪，零星的抵抗很快被炮火摧毁，剩下就只有撤退一条路了。 担心德军大量撤到苏瓦松城镇酿成巷战的协约军决定“赶尽杀绝”，当徐进弹幕推进到德军防御纵深三公里时，重炮群的纵深内火力急袭变了调子，在德军防御阵地后，苏瓦松城镇外形成一道严严实实c威力惊人的拦阻弹幕。 夜幕来临时，协约军的徐进弹幕和拦阻弹幕在重合那瞬间，突然一齐消失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第一梯次七个团步兵在坦克和装甲汽车掩护下，冲入苏瓦松市区，打逐街逐屋的城市巷战。第二梯次则绕过苏瓦松，控制火车站c高地，向南c西两面建立防御。 晚八时许，装甲师炮团1营奉命跟随第三梯次开向埃纳河南岸桥头堡设防。 德第9集团军预备28军防线崩溃，该部伤亡达四成以上，大多溃散；受此影响，预备第29军退向韦斯勒河畔的菲斯莫与第1集团军左翼军建立联系，第17军退向埃纳河北据守，第13军向南撤退加入第7集团军。 苏瓦松快速易手，鲁登道夫从佛兰德紧急抽调的四个师预备队却还在半途，预计最快也要18日清晨才能赶到战区。 晚十时，蒙米赖的中国远征军总部作战室里的气氛轻松起来。 张孝准少将吩咐后勤部门准备了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和法国红酒结合的“大餐”，此时恰到好处的端上来，尽管不伦不类，却引得何向东一声怪叫，众参谋军官们连呼“饺子万岁”。 福煦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嘴里嚼着饺子，手里端着酒杯，与作战室里控制战役进程有功的诸位参谋军官一一碰杯，一个也不落下。 苏瓦松到手了，五十万大餐已经有十三万进入囊中，接下来的两道菜当然因为德军困兽犹斗c协约军战役企图完全暴露而艰难许多，可终究会端上桌面来。在福煦心里，就算马恩河南岸的十三万德军被歼灭，费神费力组织的这场战役已经划算到“大赚到万岁的程度”了。瞅瞅，中国的年轻军官们不就是吼出了“万岁”吗？ 高司作战室在吃大餐，田金榜中将却在忙碌着张罗“马恩河南岸歼敌作战”，次日凌晨，这场战役就将以猛烈的炮击为前奏，缓缓的拉开帷幕。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38章 【绝望的进攻】 阿文，德军大本营。 巨幅的地图把战局展示在兴登堡元帅面前，在20个小时之前，这幅地图还在向元帅报告——“三月c四月c五月的三次连续进攻作战已经把英军c法军击打的处于崩溃边缘，只需在七月发起最后一击就能彻底摧毁法军，在美军大量介入之前结束战争。” 第18集团军在皮卡尔迪的大突破，第7集团军在埃纳河的大突破，两个巨大的突出部证明了德军的战力和鲁登道夫将军的战术指挥能力，也似乎证明了鲁登道夫将军的战略判断。 当准备充分的七月攻势刚刚掀起就传来噩耗，又被苏瓦松失守的消息强化之后，战局态势顿时逆转！不是德军即将赢得胜利，而是协约军居然还有如此强劲的反击能力，在协约军爆发出的这种能力面前，元帅从心底里升起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埃纳河到马恩河的巨大突出部，如今成为德军跳入的巨大陷阱。协约军在马恩河发起反击，同时夺取苏瓦松，这一行动把“围歼德第7集团军于突出部”的战役企图暴露无遗。在协约军的战役决心面前，兴登堡元帅该当作出何种应对呢？ 壮士断腕，舍弃在马恩河南岸的十个师，命令第7集团军加强左右两翼的防御，逐步后撤到埃纳河北岸。 不够！协约军不满意十个师的战果，他们控制了第7集团军后撤的最便捷路径，意图留下更多的德军在包围圈中加以歼灭。 丢车保帅，绕开苏瓦松，从韦斯勒河注入埃纳河的菲斯莫一线后撤？这个决定一旦作出，就意味着第7集团军右翼军和左翼军一部合计九个师会被协约军紧紧咬住，以自身被包围c歼灭的代价换取集团军主力约十七个师的安全后退，而且，所有重炮甚至中等口径火炮都无法经由山谷地带的小路撤退，必须遗弃。 如此一来，德军统帅部在埃纳河一线还剩下多少力量呢？ 四十八个师投入马恩河攻势作战，在马恩河南岸会失去十个师，在苏瓦松失去两个师，在后撤中失去九个师，合计二十一个师没有了，彻底的没有了！还附带着以六千门火炮的大多数作为陪葬！ 代价太大，失去这些部队和装备的德军，将无法抵挡住掌握主动权的协约军，战争将会很快结束，以德军彻底战败为结果。 兴登堡元帅无法决断，实在是后果可怕到令他无法决断！ 换一个想法，他还可以尝试着打通苏瓦松交通线，给第7集团军争取一个携带重型装备经由苏瓦松撤到埃纳河北岸的机会。几千门没有重炮弹储备的大炮，虽然难以在突围作战中发挥作用，可是在得到炮弹补充之后就是威力惊人的强大力量。今天的德国已经没有资源重新装备一支几千门火炮的炮兵了。 舍弃的结果是肯定要输，争取营救他们突围的结果也是输，却能够输得稍微体面一些c慢一些。 “命令全线停止进攻，第1c第3集团军从各自编成内抽调三个师到埃纳河向第9集团军司令部报到；王储集团军群应该妥善布防，确保佛兰德战线稳定的基础上，再次抽调三个师到皇太子集团军群为预备队；第7集团军必须组织坚决的阻击作战和从南面进攻苏瓦松，逐步收缩正面到苏瓦松——乌克尔河北岸——韦斯勒河西岸地区。加尔维茨集群和公爵集群各从编成内抽调两个预备队师增援埃纳河，并积极的在作战当面发起进攻，策应战局。鉴于各部队和作战物资需要时间调动到位，对苏瓦松的协约军突出部的总攻时间定在8月初为宜。” 鲁登道夫耗光了所有预备队之后，兴登堡元帅的应对办法没有出奇之处，无非拆东墙补西墙，聊以维持而已。他的命令下达后还没传出大本营，鲁登道夫上将就匆匆赶来，用愧疚而坚决的语气说：“元帅，我们应该命令第7集团军在第1c第3集团军配合下，坚决的向兰斯发起进攻，不死不休的进攻，唯有如此才能打破不利的战局态势。” “他们没有重炮，无法” “第7集团军还有一些重炮弹，在其他防御方向上尽量减少炮兵使用频率，重炮弹c轻炮弹c迫击炮弹，全部集中起来给兰斯方向进攻部队使用。如果能够以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夺取兰斯，则第7集团军就无被合围之虞，整个战局态势比营救第7集团军撤退到埃纳河北岸有利许多。元帅阁下，在苏瓦松失守之后，我担心第7集团军的物资根本就坚持不到8月初。” 第一军需总监的最后一句话才是要害，失去最主要的交通补给线之后，几十万德军每天的作战消耗补充成为最大的问题。有补给，部队还是部队；没有补给，部队就是几十万饿殍，毫无战力。 从7月16日拖到8月初，半个月时间里，第7集团军每天消耗以六千吨物资计，需要九万吨补给。而在准备马恩河攻势时，第7集团军建立的战役储备只有十二万吨，其中有一半在苏瓦松车站中转待运，还有弹药库被击中损失的两万吨重炮弹和一些其他物资。如此算来，伯恩将军手里的物资只有四万吨，不足所需的一半，却要应付协约军的大举进攻。 这如7月25日之前不能得到补给，第7集团军是不可能支撑下去的。 各方调动部队到埃纳河北岸，发起对苏瓦松的进攻，得手后为第7集团军解围，需要八月初才能实现，在解围之前，恐怕第7集团军就已经崩溃。 以第7集团军集中一切力量配合第1c第3集团军向兰斯发起进攻，夺取兰斯就能打通联系，得到补给，而且还能控制法国北部战线中央地区的重镇，建立较为优势的战局态势。 高下之别是现实存在的，兴登堡元帅不是执拗的人，一向也非常信任鲁登道夫。在他看来，战局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上将的责任，而是战略力量对比的结果使然。相反，鲁登道夫为减缓德军战败的速度作出了重大贡献，甚至差一点就扭转了战略劣势而击败英法。 元帅对鲁登道夫上将的信任并未因第7集团军的困境而稍减，自然而然的，鲁登道夫上将的建议就成为正式下达给各集团军群的“大本营训令”。 马恩河畔，整整一个白天里，费塞纳中将与属下的部队被炮火隔绝在马恩河两岸。 入夜之后，法军的炮兵似乎没有多少炮弹了，严密的火网在上游地段出现了较大的疏漏（因为上游方向的两个德军师已经被歼灭）。得到自己的部队已经被“抛弃”的消息，费塞纳中将决心与部队共存亡，郑重道别难为无米之炊的布鲁赫米勒上校，留下祝福“上校和炮兵安全撤退”的话语，中将从十二公里宽的协约军炮火封锁线上游下水，泅渡马恩河。 五十多岁的将军要泅渡八十米宽的马恩河？这是不现实的，费塞纳是坐在小小的木筏上，在水中的十六名胸中燃烧着“德意志帝人荣誉感”青年军官推动下，缓缓靠拢南岸。 脚踏南岸，中将对那些被他感动了的部下们说：“我们已经无路可走，面对强敌，效忠德意志帝国的唯一方法是发起决死进攻！这是一次不可能取得突破的进攻，但是，我们的进攻会打乱敌军的进攻部署，会造成敌人在一定程度上和一定时间范围内的混乱，给集团军主力发起对兰斯高地的决定性攻击创造机会！日耳曼的英雄们，用你们的胸膛迎接敌人的子弹，效忠你们的君主和国家吧！” 这是一场无望的进攻，也是完全违背四年来战争规律的进攻，更是一场在战术组织上堪称复古的进攻。 军官们穿着整齐站在队列前，他们抛弃了手枪c步枪，手里只有一柄象征军官荣誉的军刀；士兵们舍掉一切对于送死进攻来说多余的东西，在人生最后一段路程上，他们希望走得轻松一些。不过，步枪和刺刀必须准备好！ 团旗和特殊部队的营旗被高高举起，即便在漆黑的夜里，迎风飘扬的旗帜不会给敌人造成任何心理负担，却能够让进攻队列中的所有人感知到荣誉的存在和铁血军队的力量。 没有炮火准备，仅有的轻炮和砰砰炮早在一整天的进攻中就打光了炮弹，就连步枪里的子弹也不多，整整八个步兵师近十万支步枪中，能够装满五发弹仓的步枪屈指可数。实际上，就算费塞纳中将不冒险来到南岸发起跟送死没有差别的进攻，八个师的德军也处在弹尽援绝的境地，无法阻挡进攻者的步伐了。 1918年7月16日凌晨零点整，两发绿色的信号弹升空。 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四个师的进攻出发阵地前有了异常的响动，随着迫击炮把照明弹送上半空，炽烈的白光照亮前沿，官兵们才看清楚前方大约八十米处的情形，震撼人心的情形。 无声的，坚定的，十多万德军在十二公里的正面上尽量排成整齐的连方队，像是参加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二世亲临的校阅一般，挺着在白光下反射寒光的枪刺，一排排群群个方阵接一个方阵的滚滚而来。 短暂的失神之后，值班重机枪打响，各班轻机枪打响，60c82迫击炮加入，三七堑壕炮也紧跟着喷出火舌，随后，75榴弹炮c加农炮加入前沿的合奏。 这是一场绝望者发起的进攻，也是一场防御者不费一丁点力气的屠杀。 正文 第439章 【老鲁给人情】 黑夜中，机枪子弹拖着火红色的轨迹一串串飞入德军人群，炮弹爆炸的闪光映出快速堆积到齐腰高的尸堆，受伤者的惨叫声或者呻吟声在枪声和炮声中几不可闻，就算此时有人告饶，乞求活命，密集的弹雨和横飞的弹片也不会“手下留情”。 军旗被击倒，旗手挣扎着向前面的军官伸手求援，军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打翻在地。人群一的向前涌动，一的被击倒，就像是怒啸的海浪一拍打海岸的岩壁，惊涛拍岸c水花四溅c轰然作响，何等壮观又何等壮烈？人们在唱诵这等景象时往往忽略了一个事实——看似威力无俦的海浪最终还是得无可奈何的退却。 时间在推移，屠杀在继续，德军官兵们心头被撩拨起来的火焰如同兜头一盆凉水浇过一般迅速熄灭。 德意志的未来需要人去实现，把生命终结在毫无意义的送死进攻里，谁来承担德国的未来？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有知有觉的人类呢？弹尽援绝，在协约军的炮火下苦苦支撑一整天的军人们早已经尽到责任，他们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未来，而非被中将用蛊惑人心的讲话和命令结合着断送性命。 在绝对残酷的屠杀面前，坚定的脚步混乱了，放慢了，停步了，转向了 德军冲击最强烈的第五师地段上，第十九团团长李挽澜上校恰在第二梯队营检查进攻准备，前沿出乎意料的打响之后，他立即赶到第一梯队的一营，目睹了一场义和团式的冲锋，以及轻c重机枪和火炮的联合屠杀。 从最初对德军异常反应的不解到会意后的敬佩，再到略一深思后的不屑，又在阵地前五c六十米处的尸体越垒越高时的不忍和被迫“屠杀”的负罪c恶心，上校觉察出德军锐气衰竭而撤退的瞬间就高声下令：“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枪声震天响，炮弹不断飞来c炸开时，一个的喊声是微弱的，即便上校身边的官兵们纷纷停火，可整条战线上依然枪声密集c炮声隆隆。 “停止射击！”上校从掩体后一跃而起，一边向枪声密集的第一师方向跑去，一边挥手作势，一边大喊。随着上校的身影在前线跑过，枪声纷纷停止，更多的官兵醒悟过来，同声大喊“停止射击”！ 手指都非一般齐，何况人心呢？德军尸堆后闪出一朵橘黄色的火花，枪声响起的同时，上校奔跑的身影向左侧栽倒，被掩体内的官兵们接住时已经头部中弹，当场气绝。 不知谁一声喊，第十九团战线上枪声顿起，炮声更烈，一个个身影从单兵掩体后站起，刺刀上枪，一边射击一边向前冲去。第一军司令部制定的进攻计划被打乱了，却不是德军费塞纳中将预想中的那般混乱c推迟，而是由前沿官兵们自发形成的报复性进攻牵引着，从十九团开始向左右两翼蔓延，形成整个中国远征军第一军全线出击c无情杀戮的结果。 炮兵指挥官童绪鹏少将接到前观的报告，立即打出一发红色信号弹命令全线炮兵停止射击。 枪声从密集到零星，随着黎明的到来而渐渐停止。 冲到马恩河边的第一军官兵们个个浑身浴血，互相用惊骇的目光打量着，从仇恨c愤怒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这时候，他们才在晨光中发现，血腥c狼藉的战场从前沿一直延伸到马恩河边，到处都是德军横七竖八的尸体，俘虏很少到几乎没有，即便有，都是那些确定失去战斗力的垂死之人。 一夜之间，八万德军几近全灭，而李挽澜的阵亡，意外提前发起的c没有炮火支持的进攻和黑夜里的大混战，也让第一军付出伤亡四千多人的代价，超出了何向东和田金榜的意料之外。 智珠在握，胜券在手又如何？战场的事儿有时候还真他娘的没法控制，也没法说解清楚。 战局随后的发展又一次出乎何向东的意料。 苏瓦松遭到德军反击，但是德军的反击力度并不大，仅仅是第7集团军右翼军的几个师发起的，由少量轻炮支撑的牵制性进攻。 兰斯高地上，法第五集团军频频告急，德第1集团军c第3集团军从北面c东北面，第7集团军从西面c西南面向高地的法军阵地发起一的疯狂进攻。7月17日上午，圣伊莱尔炮台被德第3集团军攻破，马恩河北岸c兰斯高地东侧的夏龙平原毫无遮蔽的出现在德军面前。德第3集团军并未就此停罢，继续以七个师摆开十三公里的正面，击败隶属第五集团军编成内的两个意大利师，越过维特利勒费朗索瓦——兰斯的铁路线，向兰斯东南的市镇韦尔齐进击。 紧张的气氛再度笼罩在蒙米赖的中国远征军总部兼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部。 作战室里，从15日凌晨开始就不曾合眼的何向东用通红的双眼盯着地图，参谋们把最新战报标注上去后立即闪开到一旁。 协约军在苏瓦松站稳了脚跟，沿埃纳河的防线从苏瓦松向西延伸到贡比涅；在东面以苏瓦松车站东侧高地为枢纽，建立了数个师级弧形防御阵地，正在快速的完善之中；南面，第十集团军主力在其右翼军的配合下打退德军进攻，并在反击中肃清了苏瓦松到维莱科特雷的铁路线，战线已经推进到铁路线东侧三公里处，如果有必要的话，铁路线可以快速抢通后在德军炮火威胁下恢复通车了！而且，德第7集团军显然把几乎所有炮兵调到了对兰斯的进攻方向上。 马恩河南岸的战事结束了，法第九集团军已经完全解脱出来，第六集团军右翼军率先从下游的莫城北渡马恩河，与第六集团军左翼军会合，整个集团军已经浑然一体，在四个美军师c四个英军师的加强下恢复了战斗力。 兰斯高地及高地南侧到马恩河北岸战线上，第五集团军有十三个师和炮台守备部队；第四集团军有十五个师（其中有美军第一师），已经着手准备接替第五集团军在维尔昂塔德努瓦的战线，发起对马恩河北德第7集团军左翼军的进攻。德军向兰斯高地的主动进攻确乎打乱了第四集团军的进攻准备。但是，在法第四集团军回过神来之后，德军的力量是无法与该集团军十五个师对抗的！ 鲁登道夫到底要干啥？！难道他看不出自己败局已定？难道鲁登道夫想要把更多的德军埋葬在马恩河北岸c埃纳河南岸之间？ 胸中有整个战役计划的何向东是当真的想不通对手意欲何为，而鲁登道夫也决计没有预料到协约军在何向东指挥下布设的天罗地网，已经紧密到他依靠德军现有力量无法突破的程度。在他的强令下，各部德军用堪称狂烈的进攻给对手何向东造成一时的错愕。 一时的错愕只能是一时的错愕，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更不会因为一时的错愕就能为德军争取到翻盘的机会。 德军企图夺取兰斯，为第7集团军打开另一扇逃生之门的同时，还能争取到战略主动权继续保持在手的优势。 嗯——哼！这个，想法是好的，却需要绝对的实力来实现。 兰斯，这个建立在高地上的省会城市，著名的法国香槟主产地，由城市周围的7个炮台群拱卫着。从1914年战争爆发到1918年的今天，兰斯从来就未曾脱离法军的掌控，德军发起多次对兰斯的强攻都以失败告终。今天，兰斯也不会在何向东手里丢给德国人。 审阅地图，分析出德军猛攻兰斯的战役企图之后，何向东不禁对鲁登道夫产生一丝抱怨的情绪。 老鲁啊，你是一名战术家，却不是一位心性磨练到位的战略家。六月攻势应该发起，可是你不应该贪图一时的大突破之利而放弃了战略初衷，在法军c英军纷纷从佛兰德抽调到马恩河之际，你应该趁机收缩马恩河战线，在佛兰德发起对英军的打击，而不是进一步抽调兵力来发起马恩河之战。 老鲁啊老鲁，你究竟是帮了德国还是害了德国呢？即便没有何某人的存在，这次马恩河战役你也讨不了多少好处，战争的主动权一样会转到福煦手中。因为，没有何某人的存在，你一样犯了在战略方向上“不专一”的毛病，竟然把战略佯攻方向变化成为战略主攻方向，离开侥幸得胜的目标越来越远喽！ 也罢，老鲁，想必你是知道何某人心系国内，想赶早的回去主持北征大局了，如此配合何某人，何某记在心里，今后定必报答一二。 那就先照单全收！ 何向东霍然转身，通红的双眼瞪得老大，双手撑在地图桌的边缘，大声下令：“马里。德米特里将军率法第九集团军司令官右翼军四个师，经铁路运输到埃佩尔内渡河，紧急增援第五集团军并屏障第四集团军空虚的侧后。第四集团军不应顾虑背后，尽快以美军第一师为先导发起对维尔昂塔德努瓦德军阵线的进攻，集团军主力随后跟进，以连续的波次进攻打击德军防线之一点，获得突破后向右翼卷击！范绍垓少将率中国第一军以第五c第六师为右纵队，跟进第九集团军右翼军，确保韦尔齐阵线，相机反起反击！法第六集团军在三天之内必须做好进攻准备，以前后两个梯队，呈从北到南十五公里的宽大正面，于7月20日凌晨发起对蒂埃里堡——乌希堡一线的进攻。” 命令下达完毕，何向东接过张少雄上校手里的速记本查阅一遍无误，大手一挥：“立即下发执行！” 正文 第440章 【让出战功】 一天之内，马恩河南岸的十万德军被肃清，巴黎的威胁消除了。 “铛铛”包括圣维尔热大教堂c圣母院大教堂在内的所有教堂甚至法国中部c南部地区的沙特尔大教堂c韦兹莱大教堂c布尔日大教堂都于1918年7月18日正午时敲响钟声。 老虎总理严格管制下的报刊舆论总算可以畅所欲言了。根据十万德军被歼灭，更多的德军在包围圈中的事实，众多军事评论家们把战局反推到法第六集团军的谢曼德达姆山脊大溃败，得到一个出奇一致的结论——这是战略性诱敌。福煦将军c贝当将军被吹捧成划时代的军事巨人，克列蒙梭政府也沾了光，得到议会“有战略决心和手段的强力政府”评价。 法国人没有忘记是中国远征军在乌克尔河阻挡了德军滚滚铁流，减缓了德军的前进速度，诱使德军落入圈套，为整个战局争取了部署的时间；也没有忘记中国远征军装甲师和第三师首先冲入苏瓦松，收复了这个战略要地；还没有忘记在马恩河南岸的大歼灭战是以中国远征军为主力，为此，中国远征军牺牲了李挽澜上校和两千多名官兵。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何向东上将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 充满喜悦c感激之情的巴黎市议会一致通过表决，把“荣誉市民”的头衔授予中国上将；在铛铛的钟声中，中国特使陆徵祥c驻法公使胡惟德c远征军副参谋长傅良佐少将等人与法国总理兼陆军部长克列蒙梭召开记者会，特使的公文包里搁着三份刚刚签署的协议——《中法和平友好条约》c《中法经济技术全面合作协议》和《法在华租界移交管理办法协议》。 法在华治外法权废除了，各地租界废除了，广州湾租界地拿回来了，法国在广西c云南c贵州c四川的特权没有了！今后，法国在华侨民将享受与中国公民一样的待遇。 当然，书面文件签署的背后，还有一些不足以现在就公布的秘密协议。其中包括法国对中国收回青岛问题的支持立场；也包括法国希望中国能够积极的在协约国框架内，与法国密切携手解决苏俄影响问题的三点共识；还包括军事技术领域内的广泛合作，其中包括互派军事留学生。 以前都是中国学法事，例如代理武官唐宝潮就是留学法国考入圣西尔军校骑兵科；现在，中国在军事科技上依然没有多少可取之处，却在欧洲战场上树立一面军事指挥科学的旗帜，能让现有装备发挥出最大战力的法门就捏在中国远征军的手里。对此，法方高级将领们都再无异议，甚至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希望能在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麾下作战。 付出代价小，收获战果大，何某人一贯都是如此，焉能不让法军将领动心？ 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来到。 德第3集团军的攻势在韦尔齐被第九集团军右翼军阻止，随后，得到中国远征军右纵队支持的马里。德米特里将军果断发起反击，把德军撵回到铁路线以北，运载着大量补给物资的火车又隆隆的通过铁路开进兰斯，进一步增强这个城市军民的坚守信心。 在韦尔齐反攻的同一时间，第四集团军c第六集团军在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部的统一指挥下，从维尔昂塔德努瓦c贝莱奥森林两个方向发起进攻，经一天一夜的鏖战，突破德第7集团军在马恩河的左右翼防线，第六集团军一鼓作气突破纵深十二公里，收复蒂埃里堡，逼近乌希堡；第四集团军迫使德第7集团军左翼后退，不得不停止了从西南方向进攻兰斯的作战行动。 得到第九集团军七个师支持的法第五集团军于7月23日在韦斯勒河东岸发起进攻，与缺乏炮火支持的德军在菲斯莫村一带反复争夺。此时，从苏瓦松到菲斯莫只有十六公里的距离，这十六公里就是德第7集团军后撤通路，一旦完全封住，在包围圈中的三十多万德军就成为瓮中之鳖。 德军知道坚守韦斯勒河西岸菲斯莫村的重要性，在法军猛烈炮火和一的攻势下拼命坚守，法第五集团军司令官亨利。贝特洛将军只得求助于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请求苏瓦松方向的第十集团军向菲斯莫发起进攻，与第五集团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于是乎，在德军疯狂进攻兰斯，破坏何向东既定“三口吃”歼敌计划之后，新的歼敌战机出现了。不过，鉴于德军在马恩河南岸迸发出来的疯狂劲头，何向东还是决定“宁愿少收获一些战果，也要把时间稍微向后拖几天。”原因很简单，三个，其一，包围圈里的德军是无法得到补给的，时间拖得越长，德军的供应状况就越糟糕，战力下降的就越厉害。其二，围三缺一，乃是歼灭战的最佳打法。其三，马恩河南岸之战后，何向东有些发憷了，不想在德国人心目中建立一个“屠夫”的印象，那对今后的战略实施极为不利。 下令从第六集团军抽调四个英军师到第十集团军之后，第二军司令官姜明经中将被召到蒙米赖，总司令要面授机宜。不巧的是，何向东的算盘与福煦c贝当的想法不太一致，姜明经中将还没到，二位法国上将就联袂来到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部“要说法”了。 人家法国将军不傻，在向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部要求配合进攻的同时，话也传递到法军总部和协约军总部。看到二人来到，何向东知道必须做出选择了，要么就成为德国人眼中的“屠夫”，要么就辞去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的职务。 三位上将是在能看风景的窗台边，架着二郎腿喝着红酒，看着地图架说事儿的。 “何，第十集团军应该立即向菲斯莫发起决定性的进攻，1917年2月到3月间的德军大撤退，我们不能纵容德军在1918年的8月重演。协约国家的共同利益是尽快结束战争，只要再歼灭十万德军，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了。” “费迪南，你过于乐观了。”何向东必须找理由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开脱：“德军还没有到失去战斗力的时候，他们对兰斯的疯狂进攻虽然被遏制了，但是，马恩河南岸的疯狂会否在乌克尔河南岸c埃纳河南岸重演呢？” 贝当举杯示意后，抿了一口酒，说：“我非常尊敬的何将军，恕我直言，我正期待着如马恩河南岸战斗那样直截了当的结果。包围圈日渐严密，我相信缺乏炮弹的德军没有能力在铁桶上砸出口子来。” “我依然认为，军人的生命应该得到尊重，无论敌我，特别是在敌军败局已定的情况下。” 贝当脸色微变，硬着喉咙说：“德人的生命，就是法国人民的安全威胁！” “亨利，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在我们掌握完全的优势，战局结果已定的情况下，应该尽量减轻我军伤亡而得到既定战果，同时，少杀伤德军也能减轻我方医疗力量的负担。中国古老的军事理论中有许多类似的说法，甚至在民间也有许多的成语，比如困兽犹斗c背水一战c破釜沉舟等等。在德军补给没有消耗完之前，我们封锁埃纳河，无疑会让德军决死一搏，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何苦来哉？给他两天到三天时间，放走十万德军，轻松的c几乎不付出伤亡代价的歼灭其两翼c后卫的二十多万，我个人认为这样的战果最好。费迪南，你的意见呢？” 道理是道理，可福煦总觉得何某人的话有些强词夺理了。仔细一想，嗯哼，何将军莫非是人道主义心思作祟？ “何，我的意见是尽快结束战斗，拿到战果，转用兵力到亚眠方向打击德第18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把战线向北推到圣康坦。” “既然二位心意已决，我请求辞去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职务。” “何！？”福煦和贝当同时惊呼出声。 “没办法啊。”何向东摊开双手，耸动肩膀，面现无奈之色摇头道：“目睹一场屠杀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情被严重影响了。战局发展到现在，我们在某些理念上无法一致，彻底关闭埃纳河的决定还是由二位将军作出为好，我依然会竭尽全力的为协约军参佐军务。费迪南c亨利，个人意见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信任和友谊吧？” “你是一位仁慈的将军。”福煦明白了，中国人与德国人之间没有多少深仇大恨，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何向东对德国人的态度与福煦c贝当不同。法德世仇是法国和德国之间事情，战场上的解决方式是鲜血淋淋的！杀人呐，这一回不是十万，而是三十多万！ 贝当也想通了，伸出右手与何向东握了握，说：“将军，你是我一直尊敬的人，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将带着远征军总部移驻贡比涅，看住德第18集团军。” 福煦和贝当交换了眼色，俱都点头认可。从另一角度来看，中国远征军从1917年3月开始到现在，已经出够了风头，埃纳河以南的最后歼灭战由法军来担任主力出风头，正好！嗯，这恐怕也是何某人的美意吧？放眼看看，世界上还有不贪慕军功的将军吗？没有！就算有，也只有一个。 7月29日，何向东卸任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职务，该集团军群改称中央集团军群，由梅特尔上将接掌。随即，福煦c贝当c梅特尔下令法第十集团军向菲斯莫村发起决定性进攻。 正文 第441章 【剑指贝加尔】 姜明经中将傻眼了，本来是乐呵呵的赶来总部领受任务，却得到总司令辞去预备集团军群指挥权的结果，作战任务变成向贡比涅转进的“撤退”命令，哎哟，这咋回事儿呢？眼见到手的大果子不摘？装甲师炮团第一营在埃纳河公路大桥南端又白花心思了！ 陶云鹤真他娘是个倒霉蛋，到哪儿都倒霉，还牵扯得整个第二军跟着倒霉！ 不敢骂某人，姜明经中将也只能在心里拿陶团长泻火了。 “想不通？”咣啷啷的火车上，何向东笑着问第二军司令官。 “嗯！请总司令指教。”嘴里这么说，语气和心情却都是愤愤不平的。第二军司令官很清楚，以何某人在协约军总部不可动摇的地位，决计不会生出中国远征军的战功被别人抢走的事儿来。说白了吧，是总司令充大方，把第二军的战功送了人。看看第一军吧，马恩河一战歼敌八万！ “我们在湖北有个德国村，我们在山东作战期间与德军合作的很好，我们与德国人的仇恨并不像法国人与德国人那般。总的来说，今后的德国和法国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是从国家发展战略对未来的具体考量得出的结果。我也不愿意让出指挥权啊，可是法国人逼着我下令强攻，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还是全副武装的军队呢？少亭兄，我不看好此次第十集团军的出击，中国人也没必要沾上太多的德国鲜血。” 看到姜明经在思考了，何向东微微一笑，又道：“还记得在巴勒杜克时受到的加尔维茨来信吗？骑士般的决斗才能展现出力量来，打落水狗这种事情是叫花子作为。中国陆军之强，不是依靠最后屠杀的数量来决定的，而是烙印在欧洲各国陆军脑海里的攻无不克c战无不胜。中国留给欧洲各国什么样的印象？是武力还是包括武力的方方面面？诸如王文荣一家，诸如李挽澜的牺牲，又诸如我们在屠杀发生之前的抽身而去？特使那里已经收获到我们想要的，中国在以前失败的战争中失落给法国的东西，我们拿回来了，该知足了！个人武功还是放在最直接为我们的祖国夺回失地的战场上去！少亭，这边的仗一打完，你就带第二军和第一师赶回去。” “北征！？”姜明经几乎跳将起来，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还能赶上北征。 此时，什么战功不如第一军的郁闷，什么倒霉的陶云鹤，全他娘的一边儿去！总司令说的对，夺回失地的战场才是真正的用武之地！呃。。总司令也说错了，他说不打落水狗的，可当今的俄国不就是落水狗吗？为嘛咱还要痛打落水狗呢？嘿嘿。。心中所想，第二军司令官是不会说出来的。 “在滨海地区，摩托化c机械化c装甲化的第二军是有用武之地的，在西伯利亚就算了，那里是骑兵军的天下。这些事情今后再议” 姜明经罕见的开始厚脸皮了：“总司令，向东，你就说说呗！” “如果协约国家作出干涉苏俄的决议，作为协约国家之一，作为与苏俄接壤的邻国，作为在历史上素有仇怨的我们，肯定是要积极出兵的。不过，第二军出兵海森崴不仅仅是切实的军事驻扎，收复失地，还要对付日军。日本也是协约国，也肯定不会放弃分一杯羹的机会。把你和第二军放在那里，我放心。” 这就叫委以重任了。姜明经正色点头，算是非正式的接下了差事。 “我们在陕北的油井刚刚出油，炼油厂还在积蓄原油储备，坦克c装甲汽车和卡车的油料补给要完全自主还有一段时间。加之装备摩托化时间限制，张北到库伦的铁路尚未修通。。诸般因素作用吧！骑兵这个在西线战场已经没落的兵种，在北征之战中会担负主力任务，准确的说，他们是骑马步兵和驮载轻炮兵。必要和条件许可的时候，你还需准备用铁路运输的方式增援骑兵中路军团。” “封狼居胥，剑指贝加尔。。”姜明经的思绪已经跑到了九天云外，脸上的神情却有陶醉c兴奋和莫名的感慨。 谁能想到呢？从辛亥年闹革命开始，短短的七年之后，中国就从穷国c弱国变成今天这般可以出兵北征c收复失地的光景？！作为鄂军将领和远征军第二军司令官，姜明经是能真切感受到总司令在其中的辛劳和决定性作用的。 没有何向东，就没有今天的一切！ 维莱特克雷是一座在森林环抱中的小镇，铁路从镇边穿过直通巴黎和苏瓦松。盛夏郁郁青青的森林和起伏的山岗，以及喷出浓烟隆隆而行的火车，落在何向东眼里是绝对与旁人不同的感觉。 工业化，森林，绝对的矛盾，可是在法国的这个小镇上却显得如此和谐，今后，中国的工业化道路该当怎么走下去呢？是付出黄沙漫漫，雾霾终日的代价换取国民经济的突飞猛进，还是如法国这般工业程度与森林面积匹配，和谐发展。不用问，肯定是后者。 要保持森林面积就需考虑耕地面积与人口增长的关系，嘶。。尼玛，难不成老子也要来个计划那个啥？中国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能合理的养活多少人口？这个问题该当提交到战略委员会和科学技术委员会（学部改称）研究c讨论了。 “报告！紧急军情通报！”张少雄上校在总司令背后站了许多，不得不打断总司令的思考。 “说。” “第十集团军在皮农高地下遭到阻击，损失惨重，昨天全天损失坦克一百零二辆，今天已经损失五十八辆。夏尔—芒让将军请求装甲师增援。” “笨蛋！那种山谷c树林c沼泽遍布的地形用坦克去干什么？！回电，告诉他，灵活的步兵分队渗透突击战术才能取胜，坦克放在那里只能是轻炮的靶子！呆子！呆板！” “参总，要不。。我去？” 第二军从苏瓦松撤到贡比涅，失去第二军司令部这个“法第十集团军前指”，法军的战术水平一下子就跌落到原本的位置上。 夏尔—芒让在攻克苏瓦松的战役中尝到步炮坦协同的甜头，这一次是如法炮制，却碰了个头破血流。稀奇吗？一点儿都不稀奇。苏瓦松以东地区到韦斯勒河是皮农高地群，这一高地群与埃纳河北岸的谢曼德达姆山脊对应，地形条件差不多，可植被却比光脱脱的谢曼德达姆山脊茂密了许多。德军没有重炮弹，轻炮c轻炮弹并不缺乏，在山地丛林地带打阻击战的能力还是有的！这就是何向东不想付出太大代价去封锁埃纳河的原因之一。 第十集团军受挫求援，说明夏尔—芒让本身已经没有封住埃纳河的把握，张少雄跃跃欲试，是否答应呢？ “少雄，你打算怎么做？” “步炮协同，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打，能堵住多少德军算多少，只要每天法第十集团军都在前进即可。”说完，张少雄并腿立正，狡黠的一笑。这个司令部里，除了参谋长之外，就是张某人最能深体总司令心思了。 “夏尔—芒让会失望的，福煦和贝当会给他压力，他会给你压力，再要求装甲师从亚眠战役准备撤出来，投入皮农高地，牵扯整个第二军又从阿夫勒河转向埃纳河怎么办？” “这个” “看一步，走一步，这是合格的军官；看两步，走一步，这是合格的高司参谋主任；看三步，走一步，你就能当参谋长了。告诉芒让，第十集团军进攻皮农高地不是关键，山地间不会成为德军撤退的主要通道，封堵埃纳河的主要作战方向在第五集团军，第十集团军只是策应，策应，别把自己的位置搞错了！现在的态势是第六c第九集团军在屁股后面压迫，第四集团军在右腰部骚扰c威胁，迫使德军无法顺利撤退，第十c第五集团军对向进攻封堵埃纳河，把尽量多的德军赶到尽量狭小的地域之内。你这边一堵住德军退路，正在后退的德军会怎么办？还会聚拢在一起等你围歼吗？他们会以第7集团军残存的主力猛攻苏瓦松，并要求埃纳河北已经增强的德军策应之。第十集团军把主力压到皮农高地，苏瓦松怎么办？贡比涅——苏瓦松这一线怎么办？又对亚眠战役的进攻准备产生何种影响？” 张少雄一听，妈呀，这才是正着呢！这番话要落到芒让耳朵里，这位法国将军肯定不会卖命的进攻皮农高地了。 “是！” “去吧，别丢脸。” 得了面授机宜还丢脸，那张某人可就没法活了。张少雄轻松的笑道：“哪能呢？”随即面色一正：“敬礼！” 张少雄一走，何向东就催促着司令部向贡比涅转移，以造成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及总部已经完全转向贡比涅c积极准备参与亚眠战役的事实。果然，他刚刚到达贡比涅就接到福煦急电，空中侦察和前沿报告显示，大量德军从皮农高地——韦斯勒河之间不到三公里的缺口中通过，冒着空中的轰炸c扫射渡过埃纳河。 何向东不愿意做的事情，法军硬要去做，结果却是何向东希望看到的结果。 8月2日，法第五集团军和第十集团军才在菲斯莫会师，此时，包围圈里的德军只剩下不到十五万人，比何向东估计的二十万还少了许多。 正文 第442章 【英军的创新】 “小滑头！” 得到第十集团军司令部的战报，贝当摇头嘀咕了这么一句。这一次不是骂人，而是由衷的赞叹小滑头实在是滑不留手，眼光也实在是精到，在蒙米赖把福煦和贝当二人都给绕进去了。 算啦算啦，十五万德军已经被合围，如何向东早前指出那样，没必要花费力气去强攻硬打，最后解决只是时间问题。法军总部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行将发起的亚眠战役上吧！ 在7月24日，福煦召集贝当c黑格和潘兴会议，会议上，各事领导人一致认为，马恩河战役和德军落入包围是战略主动权转向协约军的标志，协约军应该趁势出击，消除亚眠c利斯河畔c圣米耶尔突出部，以连续的进攻保持战略主动权，直到把德军赶出法国，赢得大战胜利。 何向东因为指挥马恩河战役而未能出席此次会议，却极为赞同该决议，并积极的抽调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回到贡比涅战线，接替法第三集团军部分防线。随后，远征军总部更是进驻贡比涅，摆出一副全力参与亚眠战役的态度来。 贝当拿着第十集团军的报告，能指责何向东和中国远征军在埃纳河封堵作战中的配合不力吗？中国人有中国人在这场战争中的诉求，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今天的贝当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那个小滑头了，站在小滑头的立场来看，他的选择，他的决定都是对中国有利的，一如贝当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为法国谋取利益一般。 友好，合作，法国和中国成了伙伴关系，比之法国与英国矛盾不断的协约关系还让人放心一些。毕竟，地缘政治决定了中国对法国利益不会有直接威胁，而中国在远东的适当强大，会给合作伙伴带来一些新的商业机遇。至少在中国建设国防和工业化推进的过程中，法国已经开始拿好处了。克列蒙梭政府对何某人的态度，势必影响到贝当，这个没法子的事儿，最主要是贝当也乐意与小滑头继续合作下去。 当贝当与何向东能够彼此理解，开始真诚合作时，兴登堡与鲁登道夫之间，却因为陷入困境的十五万德军而引发战局走向问题开始争论，从1914年坦能堡战役开始的亲密关系出现裂痕。 争论不是开端还并未伯恩中将绝望的求援电报，而是第4集团军参谋长洛斯贝格将军提出：德军应该放弃三月攻势以来的成果，从突出部主动撤退到兴登堡防线，以其缩短战线，弥补二十多个师成建制被歼灭（包围）后的兵力不足困境。 这一主张是合理的，却并不合情。根据这一主张，说明鲁登道夫将军指挥下的德军连续发起的三场大攻势是徒劳无功，德军白白付出宝贵的一百三十万战斗减员。 你看，这不是裸的打军需第一总监的脸吗？！ 鲁登道夫的回答是：从战场的形势来看，我们应该这么做，但是从德国国内政局来看，主动后撤会引发一场大灾难，让德国被狂暴的革命大潮所淹没。所有，我不能批准你的这一建议。 兴登堡是偏向洛斯贝格将军的，不过他的偏向并不坚决，作为德军事实上的最高统帅，他也看到德国国内潜藏的危机和涌动的革命情绪，也担心大撤退带来的负面效应。同时，洛斯贝格将军的建议和伯恩将军被包围的事实让他看到，如果德军不以撤退调整战线，在各条战线上都显得薄弱的兵力会在协约军一次次打击中瓦解。最后的结果，恐怕比大撤退还要糟糕，连续的战役失败一样会引发国内危局的总爆发。 第一次，兴登堡不相信鲁登道夫“协约军兵力也在战役中受损严重，短期内无法发起进攻”的判断了。 至于二人之间的争论，是商量着如何向德皇写报告时，兴登堡元帅重新提起自己的第一道命令和最后下发命令的区别而引发。 战局发展到8月2日，单单以马恩—埃纳河的战局结果来看，兴登堡元帅的决定更接近正确，相对能够解救出更多一些的被围德军；而鲁登道夫下令强攻兰斯的决定让德第7集团军丧失了争取突围的时间和实施突围作战的兵力c兵器。但是以战局推进的过程来看，鲁登道夫将军的决定又是相对积极的c更加符合德军指挥性格c谋求战略主动权不被迫易手的；相对而言，兴登堡元帅的决定就是保守的c被动的c注定要失去战略主动权的。 谁对谁错？扯得清楚吗？ 二人“友好”的争论很快结束，却在各自心中留下老大一块疙瘩，直接影响到接下来德军的作战指挥。 事实上，直到8月上旬，鲁登道夫还是乐观的。根据前几年的战争经验，德军付出十万代价，往往能换取协约军十五人代价。如此折算下来，从3月到8月，德军付出一百三十万代价之后，协约军也应该减员两百万左右。德军虚弱，协约军更加虚弱。因此，他在8月2日的坏消息传来时，给各集团军群司令部的训令是——“局势要求我们一方面转入防御，另一方面只要有可能就发起进攻。佛兰德c瓦兹河畔c兰斯以东c圣米耶尔，都是可能通过小规模进攻战役获得战果c调整态势的地区。” 鲁登道夫将军的乐观心态，导致8月4日，兴登堡元帅被德皇召去蒙斯“述职”的这一天夜晚，他对第2集团军“英国浅近后方有异常响动，似要发起进攻”的报告批示为“神经过敏”。 再把注意力转到协约军方面来。 福煦直接指出“消除德军对亚眠和亚眠—巴黎铁路线的威胁，把德军从索姆河c阿夫勒河击退”是发起战役的目的。鉴于这一地段突出部呈圆弧线，正面宽度在一百三十公里左右，而且协约军预备队大多还在埃纳河南岸执行围困c歼灭作战，他没有追求歼灭战，明智的把战役定位为“击退战”。 战役由英第四集团军和法第一集团军c第三集团军负责实施，中国远征军第二军担任侧翼掩护任务，没有强行要求必须投入进攻。战役由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元帅指挥，预定于8月8日凌晨发起。 在总结埃纳—马恩战役成功经验的基础上，中国式战术得到广泛的推广c应用。 早在德军4月攻势之后，英军就一直在前沿进攻小规模的战术态势作战，基本消除了德军前沿警戒阵地，两军前沿最近处只有八十多米；英军通过频繁的航空侦察和空战，以航空照相为手段，把德军的防御配系摸了个一清二楚。 在掌握了兵力c火炮和坦克数量的绝对优势之下，黑格决定不发起炮火准备，直接用徐进弹幕掩护坦克群进攻，步兵随进。而且，几乎与中国远征军第二军在攻打苏瓦松战役的战术一样，炮兵实施弹幕徐进射击是从坦克通过步兵前沿阵地时开始。所有炮兵的三分之一用来实施徐进弹幕射击，三分之二被编为十二个炮群，实施纵深内目标射击和拦阻射击。 真正属于英国人自己的战术创新也有，那就是根据掌握到的德军防御配系，决定采用跃进式的徐进弹幕射击法，在德军有较强抵抗力的地段，弹幕推进速度较慢，在德军防御阵地的中间地带，弹幕实施跳跃，直接打到后面的防御阵地上。由此就出现了徐进弹幕两分钟跃进c三分钟跃进c五分钟跃进的炮兵作战计划表。 还有一个创新，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模仿苏瓦松进攻作战，却经过英军的实战经验后算不得成功。那就是在德军防御战术地幅内划定突破线，到达第一线之后，全线停止推进两个小时，以便巩固阵地c集中炮火c等待第二波次投入进攻。形成突破c巩固c再突破的循环，以期达成连续突破的效果。问题在于——两个小时的时间太长喽！ 根据德军防线的战术配系不同，黑格元帅特别为法第一集团军左翼第31军制定了进攻计划。该部稍迟于英军发起进攻，并且在进攻正面上实施四十五分钟的炮火急袭，而后发起突击。 进攻计划中，对投入进攻兵力c兵器的隐蔽作出严格而明确的要求。 协约军继续发挥航空兵力优势，掌握制空权，在重要的集结地上空做到不出现一架德军飞机；确保铁路c公路交通线畅通无阻，以便在进攻发起前两天之内才把兵员c装备运到进攻出发地，避免被德军提前发现，引起警觉。在实战中，进攻发起前的一周时间里，英第四集团军的部队和装备才由二百三十列兵车和六十七列弹药列车运到，炮兵部队是在进攻前的两天，利用夜间进入阵地；坦克是在进攻发起前的四个小时才开到进攻出发线上待命。 亚眠战役的计划书摆放在何向东上将面前时，何某人也不得不对英国人模仿能力表示由衷的赞叹。尼玛，这也学习的太快了一点吧？老子才在马恩河南岸和苏瓦松运用的手段，黑格老小子这么快就学会了？ 嗯，计划做的好，还得看部队和指挥部在计划推进中的实际表现如何？ 1918年8月8日，三个八，注定会成为一个引人瞩目的日子。凌晨4时20分，英第四集团军的四百一十五辆坦克刚刚越过己方步兵前哨线，两千八百多门火炮一起打响，化学炮弹c高爆弹c榴霰弹和随后在索姆河边出现的浓雾混合在一起，让猝不及防的德军完全无法作出反应。而英军严格按照战役计划实施步炮坦协同，稳步推进，甚至在到达第一突破线后，前方没有德军存在了，还规规矩矩的等待两个小时；然后，又在徐进弹幕掩护下推进 正文 第443章 【压倒性优势】 英第四集团军的进攻具有相当的突然性，可是他们的前线指挥官向司令部要求继续突破时被拒绝了，没有主动权的前线指挥官只能眼看着混乱的德军在己方停顿两小时中组织起来。当第二次进攻发起后，德军的阻力增强了，英军的突破变得艰难起来。到达纵深十一公里的第三进攻出发线后，英军难以前进。 即便如此，英军还是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一天之内歼灭德军两万八千多人，普遍达成纵深十公里以上的突破，并在大雾消散后的空战中击落德机六十二架。 战果还不仅是数目字上的，英军的进攻给以心理上承受重压的德军官兵们一个宣泄情绪的机会。拒绝作战，对新开到的援军大喊“走狗！捣蛋鬼，你们还要继续战争多久？”，奉命从东线向西线调动的部队拒绝登车，以及在个别营队里出现的红色旗帜。 8月8日，对德军，对鲁登道夫是一个黯淡的日子。 这一天午后，几名中国远征军军官“应邀”穿过中c德两军的阵地，来到乌希堡，德第7集团军司令部。自接到向兰斯进攻的命令后，伯恩中将就没有再移动他的司令部，只是命令“能够逃出去的一切部队尽快逃出去”，两翼和后卫部队是没有办法从狭窄的口子钻出包围圈的。 “中国远征军第一师参谋部作战处主任参谋吴石中校。” “德意志帝国陆军第7集团军司令部军需官瓦尔策上校。” 马克斯。冯。伯恩中将出席了谈判，却没有作自我介绍，也不允许部下把自己介绍给年轻的中官，就搁那儿坐着，任由瓦尔策上校与吴石中校谈判。 按照“国际惯例”，德军军官允许保留军官佩刀，第7集团军成建制交出武器后也成建制进入战俘营。战俘营管理是协约军强制和第7集团军自治的双重管理法，也就是说，第7集团军还是第7集团军，人事c建制都不会更动，军官还要负责按照战俘应当遵守的准则管理士兵。谈判还包括第7集团军的日常供给物资数量和即将承担的部分劳役，包括到法国中央高原的矿山开采煤铁等等。根据自愿的原则，战俘还可以申请到中国“服劳役”，需要的是具备一定工业技术技能或者别的什么长处，并签订一份以个人名义签署的协议。有了这份协议，战后中国政府和军队不承担“遣返该名战俘”的责任。 关于在中国的战俘营（德侨集中营），德军里有一些传说，中国远征军航空队以投炸弹方式丢在德军阵地上的通信铁筒里，满满的装着德侨们的家书。 伯恩中将是倾向于让部下都到中国去的。德法两国的仇恨太深，拿破仑一世征服普鲁士和德意志各邦国，奴役德意志民族；拿破仑三世阻扰德国统一，掀起普法战争战俘作为苦力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为法国卖苦力还不如作为“协议性技术工人”到遥远的中国去，这叫两害相较取其轻。同理，伯恩选择向中国远征军投降而非向法军，也有这个因素。当然，在伯恩中将心里，他宁愿相信自己是被中国远征军击败的！ 8月10日，当法第三集团军投入到亚眠方向的交战时，饥肠辘辘的德第7集团军十四万三千多官兵及伤员向中国远征军第一军缴械投降。 田金榜中将很高兴的为送到自己手里的缴获清单而设宴款待伯恩中将及第7集团军的将官们。收获是超乎想象的巨大，为了发起五月攻势，鲁登道夫把大本营预备队炮兵的五分之四调拨给第7集团军，使之具有六千多门火炮和两千多门迫击炮的炮兵规模。这些兵器除了战斗损坏和少量人为的故意损坏之外，都成为战利品，稍微拣选一下，105口径和150口径的加农炮c榴弹炮完全能与中工出品的炮弹配合，运回国内就能装备好几个炮兵师。 炮兵师！大炮兵陆军就应该有这样一级建制。 宴会上，兴致很高的田金榜中将说起了保罗。菲力，立时引发了伯恩中将的感慨。 保罗。菲力在晋升为上校调到大本营去之前，曾经给中将说起过中国人的防御战术的几个核心，其中就有的无侧翼掩护的防御战术，而且中国远征军从乌克尔河撤退后留下的阵地也证明了这一战术的存在。可是，伯恩中将依旧出老的战术思想出发，并未意识到中国远征军的撤退是“诱敌”。 也许，在容克将军的潜意识里，依然有些看不起平民出身的菲力吧？ “菲力上校如果没有调去大本营，他一定识破你们的战役意图，第7集团军不会到今天的境地。” 作为胜利者，田金榜不想去反驳伯恩，只是在肚子里说：菲力就算在你身边，他的心思也早已经放到未来去了，对德国必将输掉的这场战争，菲力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第一次见到菲力是在1914年11月，那时候他作为客人在第九师待过一个多月，在研讨步兵基本战术方面颇有建树。他这个人不适合担任参谋职位，应该给他一个营，尽可能配给他最好的兵器装备，他能够为德军训练出真正的暴风突击队营。而后，他也当团长c旅长c师长，也许会在未来具备当军司令官的能力，可惜，伯恩中将，你们把他放错了位置。他学到的战术不可能在德军的体系和基本训练基础上发挥出威力来。” 田金榜对菲力的评价可谓极高了，伯恩听明白后也不禁深思。 菲力从中国回归德军后被晋升为中校，担任团长，可他的团是最糟糕的，被放在第一线的炮灰团。而后调到第5集团军，因为反对匆促进攻巴勒杜克而坐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而后被任命为师参谋长，却在被迫发起的进攻中英勇的身处第一线指挥战斗，结果菲力中校的“战术思想价值”被德军充分认识到之后，全战术纵深突破战术得以实现，菲力也被交换回来任第7集团军高级参谋，在五月攻势中与布鲁赫米勒上校合作，对谢曼德达姆山脊实现极其成功的大突破 可惜啊，这么一个人才，伯恩没有用好，大本营也没有用好。 “将军，如果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在将来去中国最好的军事院校学习，寻找落后国度的军队里诞生出新锐军事思想的原因。” “伯恩将军，等这次大战结束之后，也就今年年底吧，你可以作为中国远征军的客人到中国所有的军事院校考察c教学，担任特聘高级教官。早在1914年欧战爆发时，参总就说过，德意志民族从逆境中崛起不是偶然，这个民族身上具有值得中华民族学习的许多优秀品质；德国陆军是当今世界上最强陆军，没有之一，中国陆军可以在师一级c军一级的公平对战中占据优势，却不可能在两支陆军的全面对抗中取胜。7月17日的悲剧发生之后，参总说，我们虽然赢得了战役，却是在协约军的框架之下，离开这个框架，中国陆军距离德国陆军还颇为遥远。” 田金榜中将说的很真诚，自然而然，完全没有一丁点的造作之态。因为在出国参战的高级将领会议上，何向东说的更加露骨。 德国以五千万人口保持八十七万常备军（1914年7月以前），迅速扩充到450万陆军。中国没有这个能力，如果具有这个能力，中国就是世界陆军第一强，没有之一。四万万人口，别说十分之一，就算二十分之一，也能轻轻松松凑出两千万兵员。 德国拥有世界第二的海军，中国没有。 德国拥有所有军备的自造能力并且居于领先地位，中国没有。 德国就算这次战败了，只要德国人还在，一个新的德国很快就能强大起来。今天的胜利者，有必要认真考虑到未来若干年之后的世界形态，主动放低自己的身姿；今天的意气应该收敛起来，为后代在世界上的立足c强大留下空间。中国要强大起来，不是一场两场蹭边儿的战争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长期的 礼待德国战俘，从田金榜中将之下，中国远征军做的很好，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伯恩中将的脸微微发红，却也有些不服气。因为他听到田中将说今年年底结束战争时，那种不容置疑，胜券在握的神情，似乎德军已经输定了。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将军，年底之前我就能动身到中国？” “对。”田金榜在这个问题上无需客气，伯恩是战俘了，在战争结束之前会乖乖在战俘营里待着，一些话对他说了也无妨。“德国陆军战斗序列里注销二十多个师之后，整个西线每一处的兵力都很薄弱；协约军得到百万美军的增强，可以轻而易举的在任何一个战区集中起两倍c三倍甚至更多倍的兵力兵器发起进攻。亚眠只是一个开始，协约军将会很快在埃纳河发起进攻，法第十集团军拥有二十六个师c三千门火炮c四百辆坦克和一千多架飞机的强大兵力，德第9集团军只有十二个师，不满员的，没有重炮甚至轻炮也很缺乏的师。可以想见，第十集团军能轻而易举的恢复五月攻势前的阵地。美军在积极准备圣米耶尔战役，百万美军能在圣米耶尔形成对第五集团军的十倍兵力优势。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对此，我深信不疑。” 伯恩哑然，情绪随之低落。他知道德军失去二十多个精锐师之后的境况，他根本就是心知肚明的。 正文 第444章 【杀鸡给猴看】 赤塔，西伯利亚大铁路上的一个重要车站，是俄国赤塔州府所在地。 硝烟尚未散尽，谢苗诺夫中将站在高地上一个冒着热气的弹坑边，看到彼得大帝的军旗在赤塔城中飘扬，得意的举起马鞭对他的好朋友张宗昌说：“上校，我们就把司令部和政府设在赤塔，你觉得好吗？” 身材比谢苗诺夫还高大的“退役陆军上校”张宗昌身穿一身俄军军服，挂着上校的肩章。俄国十月革命后，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也建立了苏维埃，作为俄外贝加尔军区的主官，谢苗诺夫掀起了“恢复沙皇统治”的“叛乱”，失败后逃到中国东北。 此时，张宗昌出现了，帮助谢苗诺夫从“中东铁路护路队和俄国在黑龙江侨民”中招募了四个营的义勇军，成立外贝加尔地方政府。 不管二人是否真的存在友谊，在北征大军到达之前，张宗昌的任务是要搞乱西伯利亚和远东地方，并阻止在海参崴登陆的日军向西伯利亚的进军。等苏俄政府从欧洲国土部分的叛乱中腾出手来时，贝加尔湖以东地区应该有一个的国家出现，不管是高尔察克还是谢苗诺夫，张上校都会帮忙到底。 “赤塔，不，不，我们应该去乌兰乌德等待骑兵军，而后夺取伊尔库茨克。米哈伊诺维奇，你应该成为高尔察克上将决不敢轻视的c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最重要的军事将领和政府首脑。赤塔，这个鬼地方完全不符合你的身份，还是交给骑一师或者捷克军团代管为好，你知道的，只要不给日军，对我来说怎么都好！” 骑一师，中国远征军北方军团骑兵第一师，作为军团前锋已经从外蒙的恰克图出发，直指乌兰乌德。军团主力由边防军的三个骑兵师组成，已经过了库伦。同时，第九师为东方军团先头部队，宋焕章团在“海容”号轻巡洋舰为首的舰队支持下，登陆海参崴，形成与日军共驻远东滨海地区的格局，等待远征军第二军从欧洲赶回。西方军团的先头部队是西北军区的骑兵旅，主力是边防军的两个骑兵师和两个步兵师及炮兵一部，他们要在稳定新疆之后才翻越帕米尔高原，以支持高尔察克的姿态出现在鄂木斯克。 三个军团隶属中国远征军第二集团军司令部，司令官徐树铮中将c参谋长蒋方震少将。 身后有十几个师近三十万大军撑腰，张宗昌的口气就算大一点儿也就大一点儿喽！反正，谢苗诺夫还巴不得中国全力支持自己，而放弃那个还远得很的高尔察克海军上将。 除了中国出兵之外，日本动员了七万多人的陆军；美国出动了六千多人的远征军；英国人动手最早，部队规模却只有一千五百人；意大利军团（战俘组成）有两千多人，他们控制着俄国在远东铁路上的装甲列车；另外还有受法国将军热南指挥的捷克军团。 美国西伯利亚远征军司令官格里夫斯少将情知兵力单薄又不想附属于任何国家军队，乃采取“中立式”的军事行动，不与任何一方交战，保持美军在西伯利亚的存在便万事大吉。英国部队c意大利救赎军团c法国控制的捷克军团，则一方面按照协约国家首脑会议的决议，支持高尔察克，另一方面在军事行动上愿意配合中国远征军。 这是何向东率十七万远征军将士在欧洲战场上争取的利益之一，也是谢苗诺夫审时度势，情知中国与日本不对付，而拒绝日本人的“善意”，愿意与张宗昌上校合作，争取中国人全力支持“谢苗诺夫政府”的原因。 “乌兰乌德，那里的苏维埃势力可比赤塔强多了。” “米哈伊诺维奇，骑一师会比我们更快到达那里，等我们赶到乌兰乌德，他们会列队欢迎西伯利亚临时地方政府最高长官的到来。” 谢苗诺夫对上校说的前一句话很满意，他知道临时招募的所谓义勇军的斤两，打恶战这种事情是万万不可的。不过嘛，后面一句话有问题。 “地方政府？” “谢苗诺夫中将！”张宗昌板起脸，捏紧拳头在谢苗诺夫眼前晃了晃，说：“地位和实力是相等的，等你在伊尔库茨克招募c训练出足够的军队后，高尔察克算什么东西？你，格里高利。米哈伊诺维奇。谢苗诺夫陆军中将，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国家的首脑，谢苗诺夫家族兴许就是今后西伯利亚和远东的新沙皇家族。实力，实力到了，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之前嘛，你得学会在协约国家首脑会议规定的框框里埋头苦干。” 对哟，人家高尔察克海军上将麾下有几十万军队，谢苗诺夫中将手里只有四个营两千八百多乌合之众，要不是有中国人撑腰，捷克军团会买账吗？意大利人会用装甲列车炮击赤塔吗？ “那好吧，等他们把赤塔城里的叛党收拾干净后，我们立即向乌兰乌德进军。” 赤塔城里有多处冒出浓烟，隐隐有火苗窜出。对几乎是木材构造的城市来说，失火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张宗昌看到了，可他觉得无所谓，这些老毛子的统统城市烧光了才好呐！ 不多时，意大利救赎军团的装甲列车轰隆隆的开动了，谢苗诺夫的部下们慌慌张张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钻出，奔向车站，好些人一边跑还一边拎着裤头，狼狈不堪。这群跟土匪没有区别的白俄义勇军，一路无阻的通过铁路各站，在飘扬着五色旗和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的乌兰乌德一下火车就被缴械。 火车站的货栈房里，有些闹不清状况的谢苗诺夫和张宗昌见到了第一骑兵师师长李成义少将。 “所谓义勇军经过的地方，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参加游击队，对此，你，你们必须承担责任。”李成义少将不打算对二人客气半分，张宗昌的前期工作是卓有成效的，这个无需李成义来肯定，可是，自从谢苗诺夫拉起这支土匪武装之后，形势一下子就变得严峻起来。 西伯利亚c远东，原本就是沙俄政府发配“不顺眼者”的流放之地，这里的人们对俄国旧制度没有一丝好感，对打着恢复帝俄统治旗号的谢苗诺夫义勇军明里不反抗，实际却是敌视的。这些人与游击队只有一线之隔，这些人是在主力到达之前必须安抚的。如何安抚？杀鸡给猴看恐怕是最好的办法了。 “谢苗诺夫中将，你要成为远东和西伯利亚的统治者，首先就要赢得人们的尊敬和拥护，土匪一般的抢掠c强奸c杀戮只会帮助游击队和苏维埃，为了帮助你改变在民众中的印象，我决定在你的部队里采取什一抽签法，抽中者明天在乌兰乌德火车站广场上，以土匪的罪名当众枪决！就这样，配合裘旅长去执行吧！” 裘三升带着面如死灰的谢苗诺夫走了，张宗昌越发的局促不安，一阵沉默之后，斜着眼睛打量他的李成义“嗯吭”一声，向门口的卫兵的偏头示意，卫兵出门，过一会儿捧着一套军服回来。 “换上你的军服，从今天起，你就是西伯利亚自治政府首席军政长官谢苗诺夫将军的正式军事顾问，你将代表中国国防军，执行总参谋长的既定方略。记住，在切实控制这个地区，大规模移民实边之前，这里的人心向背将决定我们三十万大军能否在这里立足，在这里战胜苏俄军队。” 一套挂着少将肩章的军服出现在张宗昌面前，刚才还灰头土脸的山东大汉立即满脸春风，忙不迭的脱下俄服换上新衣服，向同样扛着少将牌子的李成义立正敬礼，倒是动作标准，有板有眼，不愧是前东部军区司令官的副官长出身。 “谢苗诺夫的部队要改编c扩大，番号暂定为西伯利亚自治军，等远东地区的问题解决之后，再扩大为远东自治军和远东共和国临时政府。在改编和扩大的过程中，这支部队必须国防军化并切实由我们掌握指挥权，所以，你这位正式顾问官也是军事顾问团长，领率一百三十二名军官c士官改造谢苗诺夫部队。随后，会有民政顾问官来协助接管从布里亚特蒙古地方的政务。” “是，李师长。” “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能给当地人带来实际好处的军队，才能在这里立足，建设新的国防线。这个问题，你好好想想，等徐司令官来了，想必是要问话的。徐司令官的脾性，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小心点，效坤兄。” 张宗昌是一阵紧张一阵高兴后一阵更加的紧张。这身少将军服刚刚穿上，看来还很不牢靠，不把差事办好了，等那个传说中“嚣张跋扈c干练果决”的司令官一来，恐怕 “多谢李师长提点，这个，兄弟我” 李成义摆手止住张宗昌，如果不是副总统顾念旧情，亲笔写信给李某人的话，他才懒得提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张宗昌呢！ “注意，我们是为华夏民族的复兴而战，不是为参总，也不是徐司令官或者你c我个人。唉，老实说我有点担心你了，这些天就待在我的师部看一看。” 8月22日，乌兰乌德的火车站广场，一场公开审判大会之后，两百一十三名“土匪”被当众枪决。随后，从满洲里开来的火车卸下数百吨白面c油脂c布匹以及火柴之类的生活日用品，在登记户籍按人口分发粮食物资的过程中，政权在不知不觉中建立。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45章 【三年准备期】 “北征，是在军事行动的掩护下，尝试解决帝俄体制崩溃和新体制尚未建立的混乱期社会问题，建立符合中国利益的新体制c建设新边疆的社会改造战役。” 何向东于1916年冬天在出国前的高级军政会议上的讲话，成为蔡济民中将领导下的北征军政工作宗旨。 在苏俄尚未切实控制乌拉尔山以西地区，对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鞭长莫及之时，利用该地方以农牧业为主，苏俄则要没收私有财产的矛盾，及早抓住当地人心，特别是与蒙古有着血缘纽带关系的布里亚特蒙古人搞好关系。建立当地自治政权c编练自治军，等苏俄回过气来，咱们再说一说历史和现实的问题，文说还是武斗，都行！ 苏俄可以废除与列强的一切条约和债务，没收各国在俄投资；中国作为协约国一员，战胜国，当然也可以在帝俄退出协约之后，废除与之签订的一切条约，包括尼布楚条约。 为了给苏俄添堵，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建立政权，中国可以在协约国框架下支持高尔察克的临时政府，扶持如谢苗诺夫这样的傀儡为代理人，建立名义上服从高尔察克政府的地方自治政府和军队。 对此，远在乌拉尔山那边的苏俄政府还没有反应，日本倒是首先跳了出来。8月24日，当日本政府得到中国骑兵第一师已经开到乌兰乌德的确实消息后，驻华公使林权助受命拜会了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 “阁下，不能任由中队单独驻扎乌兰乌德，在远东的协约各队里有必要如法国那样，组织一个协约军总司令部。大日本帝国非常愿意在协约国的共同事业中竭尽全力。” 朱尔典听闻这话，顿觉哭笑不得。在协约军眼看着就能赢得欧战之时，回头看看1914年c1916年的日本所为，对比中国所为，就连一心偏袒日本的英国政府都不好为日本帮腔了。 何向东上将指挥了协约军最关键的转折之战，赢得歼敌二十五万的巨大战果，在协约军中建立无上的声望。对此，在英国下议院具有相当影响力的黑格元帅都赞叹不已，都发挥他的影响力促使英国政府表示出愿意与中国改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要呼应法国政府一下，扮演好协约国家领头羊这个角色吧？中国向俄国东西伯利亚地区c中亚地区和远东地区将要出兵三十万，这事儿，朱尔典和英国政府已经接到通报，自然有英国自身的考虑。 干涉俄国的革命，乃是要恢复俄国临时政府和东线的战争，为西线减轻压力。同时，苏俄政府的翻脸不认账也让英国政府觉得恼火，想顺便的教训一下“俄国的捣乱分子”。中国出兵三十万，对于在鄂木斯克建立临时政府的白俄来说有利，至少可以指望一支比白俄军队坚强的武力，也给英国组织的这次国际干涉行动增添了光彩。 至于中国收回他在沙俄手里失去的土地，那关乎英国何事？把历史倒回去十年看一看，追究一下日俄战争的幕后国际政治因素，一个削弱的俄国是符合英国利益的。一个强大的俄国和一个强大的中国，恐怕是拥有海军力量多一些，在欧洲有大片国土，能够影响欧洲国际局势的俄国更加令人忌惮！ 今天的中国，不再是1914年8月以前的中国了，更不是1911年以前的中国可比！ 国际政治最是无情，最讲现实利益和实力。中国没有什么海军，可中国陆军的实力放在当今世界上，无人敢于小觑。日本要拉英国的大旗，敲打英国的虎皮大鼓，难喽！ “公使阁下的意见，本人深有同感，绝对支持。”朱尔典顺着林权助的话“忽悠”了一句后，不等面露喜色和一丝惊疑的日本人反应过来，就说：“协约国家的共同利益和共同行动，应该组建一个总司令部，我建议由出兵最多，地理毗邻的中国选择一位将领担任总司令官为宜。嗯。。我个人认为，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长蔡锷上将阁下愿意出任的话，最为合适。” 林权助抖出老底：“大日本帝国也可以出兵三十万。” 朱尔典不留情面的反问：“难道日本政府希望在俄国的远东滨海地区掀起一场战争？” 日本是东亚强国，也可以称作海军大国。英国人在欧洲的麻烦就快结束，英国劳合乔治政府的工作重心已经在第二次马恩河战役之后转向战后，干涉苏俄只是其中之一，维护c巩固其海外殖民地，利用殖民地资源实现英国经济从战争转向和平的复苏，是当前的重中之重。作为盟友的日本如果在远东挑起一场战争，英国该怎么办？履行盟约帮助日本打“新国际秩序之中”的中国？那么，美国和法国会很高兴英国拱手让出协约国老大的位置。 说实话，自从沙河战役之后，朱尔典也不太看好日本与中国之间爆发的陆战了，何况是在两国两军都不熟悉的俄国远东地区爆发战争？这个，中国远征军在法国表现出强大的适应力，日本呢？绝对是“不好说”三个字。 姑且不论英王政府的态度，就算朱尔典本身，也要设法在中国利益问题上压到美国和法国，重塑英国在远东的国际利益“分配者”c“支撑者”形象。 在朱尔典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林权助又拜访法国驻华公使康蒂，结果不说也罢！ 康蒂在会见林权助之后，立即到外交部拜会唐绍仪，把日本人的来意和谈话一股脑的抖露出来。 当晚，东厂胡同的大总统府。 黎元洪c冯国璋c段祺瑞已经习惯听到好消息了，养成了“不以物喜”的良好心性。 外交总长唐绍仪略略说过康蒂的事儿之后，问：“大总统准备何时启程（访问英c法c意）？” “少川呐，这个我在考虑，颇觉烦恼。按说，法国大总统最先提出邀请，我当首先访问法国，可是这行程不是首先经过意国就是英国顺道先行访问意国或者英国吧，似乎对此次出访首要是回应中法新约之目的不符，于犒赏三军c颁授勋章c配合第二军回调也不太合适。” “宋公，按照国际惯例，这都不是问题。” “是吗？呵呵呵”黎元洪当真是不知道什么国际惯例，中国首脑应他国邀请访问，黎某人碰上的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当年李鸿章曾经在卸任直隶总督之后出国访问，那是自个儿去考察西洋各国，身份也不是当年中国的首脑。 段祺瑞在几位阁员面前，还是保持了对黎元洪的足够尊重，首先微微欠身，之后才说：“大总统此时出访，正好呼应协约国家在俄国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军事干预的指挥权统一问题，也能增强中法c中英c中意之间的友谊，有利于结束战争之后的利益分配谈判。美国总统威尔逊不是在《十四点原则》里提议成立国际联盟吗？我们应该发挥远征军的战绩和影响力，在国际联盟占有一席之地。向东在给国务员和战略委员联席会议的电报里也是这么说的。” “问题是，向东主张国际联盟应该拥有常备军队，此事芮恩思c康蒂和朱尔典都尚未正式回应，本大总统此次出访，应当如何措手实现这一方略？” “大总统。”与会的总参谋长蔡锷说：“国际联盟成立与否尚且存疑，我国只需表态支持即可，具体事宜自有专门的国际会议决定。当前我国的急务是以协约国干涉苏俄的决议为理由，尽快把航空队和第二军司令部，第一师c第三师c第四师调回来部署到滨海区。俄国在退出协约之前拥有六百万军队，有比我国完善c发达的工业，足以让人看清这个国家具有强大的战争潜力。何总司令官认为，我国一旦出兵实施北征计划，就只有两年到三年的准备时间，如果做好充分的准备，一场中俄之间的大战可能避免；如果我们准备不足而俄国窥破虚实，定然大举进攻，酿成两国间的大战，与我国既定战略不符。” “国际群起干涉，俄国焉能抵挡？”黎元洪摇着头，一脸感慨之色的说：“当年的八国联军，前清不就落得个惨淡的下场吗？” 蔡锷不敢露出心中的苦笑来，这位大总统就是他一贯赞成的民选c民主的最高权力者，应当被尊敬着。八国联军是宰割羸弱的满清中国，而此次国际干涉的俄国大为不同，各国心思各异，就拿中国来说吧，不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吗？中国不会容忍日本染指滨海区，日本又安能眼睁睁看着中国收复失地？ 这些话，当面说出来是不妥当的，蔡锷只能恭恭敬敬的说：“国际关系复杂，此节之中的区别，大总统游访英法之后即能明了。以当前战略来看，大总统还是尽早成行，取道太平洋来一次环球出访为宜。日本人在英国c法国面前没讨到好，想必也期待着大总统的顺路出访呢。” 取道太平洋必经美国，还要访问形同敌国的日本？ 黎元洪皱眉想了想，喟然道：“此事，由总统府致电远征军总司令部咨询之后再做决断？芝泉c华甫，你意如何？” 冯国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算作默认；段祺瑞却作出赞成的态度，说了几句“正当如此，大总统英明”之类的话，心中却道：无胆鼠辈！ 正文 第446章 【历史责任】 1918年的西线战场，上半年是鲁登道夫不停的进攻，下半年就轮到福煦不停进攻了。在亚眠战役之后，又于8月20日以第十集团军在瓦兹河和埃纳河地区发起进攻，三天之内推进到爱莱特河一线，基本恢复德军五月攻势之前的战线。同时，德军主动从利斯河突出部后撤到齐格菲防线。 新的进攻还在准备之中，中国远征军又一次充当了战略预备队的角色，除了第五c第六两个师组成的右纵队在圣伊莱尔炮台西南侧与德军接触之外，其余各部都在二线待命。为了照顾右纵队，何向东把总部将领会议搬到埃佩尔内召开。 当上将出现在会场时，与会将领在值班参谋的口令中起立，在敬礼之后，自发的用掌声把他们的总司令送到主席位置上。何向东对麾下将领的热情也报以微笑，当他的目光在缓缓扫过众将时，讶然发现第六师师长曲同丰少将上唇的腓特烈大帝胡须消失了，光溜溜的，总算与其他师长们保持了一致。 “坐下。”何向东轻声说话的同时摆手示意，等众将入座时自己却起身绕着长条形的会议桌走动起来，边走边说：“战争快要结束了，协约军连续进攻得手证明，德军在第二次马恩河战役的损失是决定性的，几千门火炮，二十五万精锐预备队的损失不可弥补。对我们来说，还有最后一仗要打，圣伊莱尔炮台必须尽快拿下。” 众将的目光俱都转向曲同丰，他的第六师正在攻击位置上，而第五师在其左侧翼，主要是为兰斯高地的法第五集团军作右翼掩护任务，难以参与进攻。最后一仗，光荣的一仗，谁都想去捞一把，目光里的含义就是这些。 “鉴于第六师缺乏攻坚经验，我想” “总长！”曲同丰霍然起身道：“第六师是不是尖锥，您得把第六师放在皮囊中才知道！兄弟部队的攻坚经验，第六师随时都在琢磨，组织演练，我以人头担保，圣伊莱尔炮台必能一战而下！” “噢，伟卿蛮有把握的样子，那，你上去说说。”何向东手指主席位后面的地图。曲同丰起身，大步走向地图的同时，他将就坐在曲同丰留下的热椅子上。 曲同丰是晚清新军第十九镇参谋官的底子，又担任保定军校校长两年时间，功底自然不差。摆开架势，拿起指挥棒就道：“圣伊莱尔炮台距离兰斯三十五公里，距离兰斯东炮台二十一公里，两座炮台的炮火恰好能够封锁兰斯——圣伊莱尔之间地区，控制者从凡尔登到兰斯，从夏龙（沙龙或沙隆）到兰斯的两条铁路，两条铁路的交汇处就在炮台西南侧，如今在第六师阵线后方。由此可见，拿下圣伊莱尔炮台，兰斯的补给安全才能得到保证，法第五集团军才能及早完成整备，投入到反攻之中。” 最后一句话，曲同丰把发起进攻的战役目的，对于整个协约军大反攻战略的意义剖析的一清二楚。何向东微微点头，目光有意无意的瞟过对面的第三师师长吴佩孚，本来，他是想让第三师去打圣伊莱尔炮台的。 “炮台是普法战争之后，法国防御德军入侵要塞建造工程的一部分，也是兰斯炮台群的一部分。位于兰斯高地最东侧，其后就是平坦的夏龙平原，对任何方向的进攻者来说都是仰攻。炮台工事完备，本体以略呈菱形的四方布局，设置了轨道式加农重炮12门，半掩蔽式105—122加农炮位9个，装置在钢甲三角堡的75速射炮32门，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机枪暗堡三十余处。在炮台主体之外环绕着掩护工事，全部是三道堑壕和一道防步兵深壕，外设铁丝网c铁蒺藜c拒马等障碍，在其东侧还有一个较为坚固的外围步兵依托核心阵地，完全由钢筋混凝土工事群组成，拱卫一个野战炮兵阵地，该处按照当前防御作战时炮兵放列一般规范，足以放列12门法造75野战炮或者六门155加农炮，可以容纳两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营在炮台之外坚持战斗一周以上。如果按照我们出国前的青岛要塞标准来看，圣伊莱尔炮台在规模上不如青岛要塞，却比青岛要塞任何一座炮台更加坚固，配置更加合理！” 吴佩孚起身道：“曲师长，别把法国炮台吹得多牛，德军还是拿下了炮台，你若觉得棘手，换第三师来！” “子玉兄，你别急。”曲同丰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笑道：“如果第六师拿不下圣伊莱尔炮台，曲某定会到第三师恭请子玉兄出马，不过，得先请总长示下。” “继续。”何向东轻轻吐出二字，吴佩孚立即就座，曲同丰也回头看了看地图，说：“七月底，德军以420攻城榴弹巨炮打垮了炮台，尚未及修复，炮台防御能力大大降低。通过我部几次试探性进攻c空中侦察和前沿观察，还抓了两个德军俘虏审问，目前可以确定据守炮台的是德第三集团军编成内的预备队第32师大部。该师在进攻炮台战斗中损失严重，平均每个步兵连只有七十名战斗员，一挺g08马克沁重机枪和一些路易士c绍沙轻机枪，甚至还有丹麦国的麦德森轻机枪。在炮火配置方面，因为德军攻击作战时超重炮轰击强度大，炮台原本配备的火器大多被摧毁，德军只能依靠步兵师炮兵团的野战炮填补炮位。由此可见，这个预备队师已经沦为二流师甚至三流师，就不劳子玉兄的第三师出马了。” “呵呵”会场上响起一阵低笑声，何向东注意到，发笑的居然是邓国泰c翟彪那几个家伙。看来，吴佩孚的性子确乎有些咄咄逼人，把老嫡系都挤兑到与曲同丰“同仇敌忾”的阵线上了。哼哼，这个人，该当敲打敲打喽！ “我师准备以夜战”曲同丰看到总司令起身，停住了说话。 何向东走到主席位前，说：“伟卿的作战计划呈报总部参谋长审批即可，如果闰农兄通过作战计划，圣伊莱尔炮台就交给第六师解决了。现在，我要说一说接下来的仗该当怎么个打法！” 总司令一摆手，张少雄就指挥两名参谋把地图卷起来，露出下面的地图。 横跨欧亚，从波罗的海到太平洋，从北冰洋到黑海，在帕米尔高原上c在阿尔泰山北麓和东北麓，在外蒙，在东北的黑龙江c吉林与中国接壤，庞大的俄国号称“蒸汽压路机”，从十七世纪以来对中国的威胁就远远超过德国，强加在中国人身上的耻辱多得数不胜数。看到这幅地图，感觉到身上承当的历史责任，如今心气儿极高的远征军将领们的双目中几欲喷出怒火来。 “部队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厌战情绪？有没有人忘记军人肩上的责任受那些歪理邪说的影响？有没有想家想得发疯的？有没有准备倒在既得荣誉上睡大觉的？有没有被法国娘们儿迷惑得忘本的？各部，严格自查，军政部从散会之后立即组织各部营以上司书会议和士兵代表会议，彻底摸清楚整个远征军十七万人的心理动向！” 众将纷纷低下脑袋首先来个自查，居功自傲是有的，可是绝对没有忘记中国人身上的耻辱才洗刷一丁点，民族复兴之路才刚刚开始起步，今后的路还漫长的很！看看那幅地图吧，指点一下哪些地方原本是咱们的！？要拿回来，还不知有多少恶战c苦战在前面等着呢！ 何向东一看众将低头的反应就知道，敲警钟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在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框架下，我们的北征军团已经出发，按照分阶段c分批次投入的计划，在两年时间内会完成在西伯利亚和滨海地区的三十万兵力投放任务。目前，苏俄政府与高尔察克c邓尼金c尤登尼奇等旧俄将军所部在乌拉尔山以西地区交战，德军占据了波罗的海沿岸和波兰c乌克兰c白俄罗斯大片地方，苏俄与之签订了屈辱的《布列斯特条约》。在巴尔干和黑海方向，英军c法军c希腊军和部分意军已经在着手准备进入俄国境内干涉；在远东地区，我军第九师c日军c美军c法军指挥下的捷克军团c意大利救赎军团和英军先后在海参崴登陆。目前，北征北方军团先头部队控制了乌兰乌德——赤塔——满洲里一线，正在向伊尔库茨克发展；明年春夏之交，西方军团将翻越帕米尔和阿尔泰山，主力经阿拉木图到鄂木斯克，右翼与北方军团会师于伊尔库茨克以西地区。东方军团在得到第二军率第一c第三c第四师和装甲师增援后，切实控制滨海地区并相机向西发展，与北方军团在江东六十四屯会师。” “江东六十四屯”几个字，何向东是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两个军团在那里会师，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要驻军江东六十四屯，只需黑龙江省军暂编第一师渡过黑龙江即可，何须劳神费力的来个两路对进，两个军团的会师？ 几个鄂东“老人”几乎想象得出来——两路对进就是两路驱赶，把不听话的老毛子赶到那里来一个“公祭”行动，不错，不错，老总的脑子就是够用，有创意！ “军事行动面要扩大，但是军政工作的范围控制在我们的底线之后，西从巴尔喀什湖经萨彦岭到贝加尔湖到外兴安岭至庙街，凡是出现在中俄历史上的一切条约规定的界限统统废除，以条约文本为凭据，全面恢复条约之前的状态。我们只拿回该拿回的，如果老毛子不识相，我也不介意拿一些利息回来，就是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打他娘的！” 庄重的高级将领会议上，众口一词，只有这么一个回答。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47章 【哥萨克骑兵】 东北，南满铁路分界线宽城子。 日第三师团长大庭二郎中将带着一群军官闯入刚刚挂牌的“铁路运输军事代表处”，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惹得路人纷纷躲得老远却并不离去，而是远远的站着看热闹。尼玛，小日本儿吃错药啦？要挑事儿！？ 代表处里坐着吉林警备司令部参谋长高士傧少将，对日本人的到来，他并不惊讶，也不打算礼貌的对待。你既然不经通报就闯进门来，那，咱们就无话可说了，这里是军事机关！轻者说你误闯，重者说你挑衅也可以。不过，此地的情况有些特殊，根据1905年签订的条约，日本人在铁路线南段是有特权的。那，咱办咱的事儿，小日本儿，别来求老子！ 瞪了大庭二郎一眼，高士傧端起茶杯滋滋作响的喝了一口，把旧官场折磨人的派头摆了个十足。 “高将军。” “唔大庭中将阁下是来找鄙人的？” “本军是根据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决议，列编协约国家苏俄派遣军，应当如意大利军团一般，有权使用北满铁路从满洲里出口到赤塔。请问高将军，为何我部军使前后四次来申请列车都被贵办事处驳回？高将军依据是的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哪一条规程？” “干涉苏俄，你走海参崴到伯力的线路就好了，要使用北满铁路，请贵军向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请来一张凭条，我马上派车，放行，恭送大庭中将阁下在满洲里出境。北满铁路，从1917年11月开始就收归中国了。作为协约国家成员，日本要学会尊重别的成员国，制定军事运输计划的同时，麻烦动动脑子。哎，要不，大庭将军可以向我国防军总参谋部申请军令？” 换做五年前，大庭二郎绝对一个耳刮子给那张挂满戏谑之色的脸打过去，现在却不行了。大日本帝国在协约最高委员会里没有多少影响力，得到的消息比支那迟了一步，造成支那军第九师以一个团先行登陆海参崴，而后吉林军c黑龙江军也出现在双城子c伯力，控制了铁路线和海参崴铁路终端车站。随后到达的日军第十二师团无法取得列车向西伯利亚挺进。 协约国家在远东干涉苏俄的军事行动中没有统一指挥机关，甚至连个协调机构也没有，远东的事情要到法国才能作出反馈。等到那个时候，支那军已经切实控制苏俄远东地区了。 第三师团就是日本军部眼见海参崴走不通，再来寻求走北满铁路线的。来之前，大庭二郎就抱着“无果而返”的心理准备，故意做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企图增加一丝成功的可能性，结果却是受了好一顿奚落。 来强硬的？算了吧，寺内内阁直到何向东担任协约军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之后才如梦初醒，慌忙的制定了“勒紧裤腰带备战”的计划，又慌忙的在协约军决定在远东干涉苏俄时改变计划，派出第十二c第三c第七师团为第一批派遣军，随后还要增加若干师团问题是，路都不通，去再多的师团也没用。至于与支那军交火的事儿，那是在协约国框架之下严格禁止的。 没辙，走人！ 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去，看得外面的路人好不失望，倒彩的嘘声一片。 “巴嘎，巴嘎！”大庭二郎钻进马车就连声大骂，骂支那人也骂昏庸的军部，寺内正毅c山梨半造c长谷川好道c上原勇作等人都是“畏战者”，拿什么长期准备，实施对支总力战为借口一再拖延对支惩罚战争，造成支那人有恃无恐，越发不把大日本帝国放在眼里。在大庭二郎眼里，日支战争从山东之战就开始了，在朝鲜北部持续，早就应该来一场干净利落c解决所有麻烦的全面大战。 可惜，1918年的日本不是1931年的日本，1918年的中国也没有内战，却刚刚在遥远的法国赢得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那些被大庭二郎中将痛骂的身居高位者也并非庸碌之辈，而是真切的看出中日决战的临近，更加的要在协约国家干涉苏俄的军事行动中表示姿态，挽回没有派陆军赴法参战，又发生被各国看在眼里c不便出口的暗杀事件这种败着，重新回到“重要的”协约国家位置上去。顺便的，还可以在俄国远东部分捞一些好处。 军代处里，高士傧又滋溜了一口茶水，心中冷笑：哼哼，小日本儿把手伸到海参崴，还想伸到贝加尔？滚你娘那里做春秋大梦吧！三个师的朝鲜军已经整备完成，在上海的韩国临时政府已经准备派代表赴法国，在协约国家的国际会议上申诉，要求韩国了。届时，如果协约国家的会议不能给其的地位，那韩国临时政府就会破釜沉舟c决死一搏了。何总长预设的计划，岂能给小日本儿钻了空子？说到底，老子是帮日本人少跑路，堪称古道热肠啊！ 大庭二郎中将在宽城子的遭遇，第十二师团长，浦盐（海参崴）派遣军司令官大井成元中将也遭遇到了。不过，接待他的中官规格高了一些，乃是第九师师长魏宗瀚少将。 第九师领率吉林第二旅，黑龙江省军骑兵旅控制了海参崴铁路终端车站c双城子车站并进入伯力。另外，一部朝鲜义兵也夹杂在其中，与俄布游击队的关系不清不楚，谁也不敢打包票说，游击队不会对运兵列车下手。魏宗瀚给大井中将的答复是：本军正在肃清铁路沿线，肃清一段c开通一段，贵部要经过西伯利亚大铁路到贝加尔地区执行任务，可以。不过，本军控制下的火车头c列车厢，配合服务之俄国铁路工人需由本军确保安全，在局面未清之前，暂不宜派出。 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你要去，我不拦你，自个儿走路去！ 三个师团的日军就这么被堵在海参崴和宽城子，眼见的中国骑一师进入乌兰乌德，日本人能不着急吗？干脆，第七师团一部由海军舰艇掩护在庙街登陆，可是要去贝加尔地区，还得经过伯力这个铁路枢纽。 交涉的官司，一样需要打到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才能解决。 局势发展，却等不得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慢腾腾的磋商对策了。 1918年9月4日傍晚，色楞格河（注入贝加尔湖的最大河流）畔，弗拉基索他那亚布里亚特蒙古哥萨克村。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在炊烟袅绕的木建筑村落中奔跑着，骑手举着飘扬着红蓝白三色三角旗的标枪，一路高喊：“奉大盖特曼谢苗诺夫将军大人令，各村哥萨克十月期兵役者立即到乌兰乌德集合！” 简单的木屋子里陆续跑出不少穿着沙俄旧式预备军服的男子，纷纷牵马上鞍，匆匆与家人道别之后，络绎不绝的向乌兰乌德而去。 早在十七世纪末叶，沙俄向远东扩张时就依靠哥萨克的力量，其一路扩张，一路在当地被征服土著中实施哥萨克化，就有了布里亚特部落转化为布里亚特哥萨克化村落的结果。在十八世纪中期，沙俄统治者在这里实现兵役制，贝加尔湖东岸地区设有常备军十二个营，每个营六百人，底层士兵多数是布里亚特蒙古人，军官是俄罗斯人，精锐部队是伏尔加河c叶尼塞河的哥萨克骑兵队。到了二十世纪初期，哥萨克化的布里亚特蒙古人成为沙俄西伯利亚军团的一部分，一战爆发之后，先后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组建了五个西伯利亚军，其中第二军c第五军各有一万布里亚特蒙古骑兵或者步兵。 从蒙古部落贵族的奴隶变为哥萨克，大多数布里亚特蒙古人是高兴的，他们有了自己的马匹c属于自己“哥萨克群落”的草场或者耕地，在群落中有了发言权，还因为参加沙俄军队能免除一些赋税。从事牧业c渔业的布里亚特蒙古人的日子，确实有了一些改善，这是沙俄能够比较顺利在西伯利亚和远东滨海地区扩张的根本。 一百多年来，布里亚特蒙古人已经习惯受沙俄管制，从军替沙俄卖命了。为此，从1914年到1917年，他们在俄军中付出了一万六千多人阵亡c伤残的代价。 俄国十月革命爆发之后，混乱沿着铁路线向东蔓延，不少布里亚特蒙古人对混乱局面无所适从，纷纷向南迁移到外蒙和满洲里一带，青壮者从“沙皇的哥萨克”变为“中国的哥萨克”，成为骑兵师的一员，又随着部队的北进回到贝加尔湖畔。 哥萨克，原本就是流浪者，自由人的意思。布里亚特蒙古人哥萨克化之后，其勇悍绝不逊色于东欧的哥萨克，却又比东欧的哥萨克多了几分服从性。 谢苗诺夫中将以西伯利亚地方自治政府首脑和前俄国临时政府在贝加尔的军管长官双重身份，自称为布里亚特哥萨克的“大盖特曼”，也就是最高头领的意思。习惯于被沙俄将军吆喝的布里亚特哥萨克各村落得了命令，纷纷响应，到9月10日晚，骑着自己的马儿，带着自己的马刀来到乌兰乌德报到的布里亚特骑兵达两万五千余人，编制为两个骑兵师，随即就展开骑马步兵和骑兵的双重军事训练。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48章 【我还没昏头】 第六师预定发起圣伊莱尔炮台攻击作战的前夜，协约军总部参谋长魏刚上将来到埃佩尔内，他不是以总部参谋长的身份来观摩或者督战，而是以法国在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代表的身份，商洽相关事务。 何向东很乐意看到福煦元帅（刚刚获得晋升）的参谋长到来，亲自把魏刚上将迎进办公室，毫不遮掩他在办公室里挂着的几幅地图。因为，魏刚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元帅于9月3日下发了总攻训令，正如阁下所预料中那样，我们有望在今年之内结束战争。元帅希望圣伊莱尔炮台的麻烦解决之后，阁下能出席协约军各国总司令官会议，我奉命向阁下通报此次会议的几个主要议题，并达成一致意见。” 这就是投资福煦的好处了，主要议题事先通报，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再以法c同意见示人，虽然中国的力量还足以造成多大的影响，可多拉一个伙伴，对法国实现战后利益是有莫大好处的。福煦成功拉拢各国造就了自己协约军总司令官的位置，这一次如法炮制，想必多少会有些效果。 “马克西姆，我们认识已经快两年了吧，按照中法两国的传统，我们还是以名字相称为好。” “何。”魏刚欣然改口，瞟了一眼地图，说：“在苏俄的问题上，英c法基本达成一致意见，克列蒙梭总理也初步同意战后德军可以保留一部分力量，用来维持在俄国占领区的存在，直到协约国家腾出手来接管为止。由此，我们认为在芬兰发生的事情，会在俄国的其他地方发生，只是由德国主导还是协约国家主导的差异。德国行将战败，这一点无可置疑，德国对芬兰的影响消失之后，芬兰是面对苏俄还是寻求国际援助，元帅认为我们应该及时的伸出援手。波兰的情况比较特殊，毕苏斯基将军在德国和苏俄之间采取了的立场，希望得到协约国家的支持，从俄国手里拿回波兰的土地。在俄国还有邓尼金c尤登尼奇在协约国的影响下，愿意尊奉高尔察克将军的政府。何，你看。” 魏刚走到地图前，指点道：“芬兰c波兰c德国c邓尼金c尤登尼奇c高尔察克c中国c日本，从欧洲到亚洲，形成了一个在协约国家主导下恢复俄国原状和协约国家义务的同盟，这些具有共同目标的力量目前是分散的，如果能够由一个统一组织来进行战略指导，就能发挥出所有威力来，迫使俄国回到世界认可的轨道上去。黑格元帅提议由你担任同盟军总司令，福煦元帅对此表示了赞同的意见。” 祸水东引啊？从马克恩的社会阶级划分法而引申出来的意识形态之争，经过历史证明纯属一场闹剧。俄国的革命是必然会发生的，因为俄国社会矛盾已经激化到非革命不可的地步，社会矛盾是因为分配不公而造成的，是掌握社会权力的既得利益者不懂得限制自己“逐利”之心，主动“让利”而产生的。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公平的社会，只有相对的公平，就是这相对的公平，也是社会强势群体（既得利益者们）在一次次革命风潮打击下学会让步的。正如英国不会主动放弃全球的海洋霸权一样，需要被人以显著或者不显著的对抗来迫使他让步，这个，对反抗者如中国来说，也能叫革命吧？ 黑格元帅提议，背后肯定有英国利益的考量，甚至有日本人的意思在内吧？ 中国刚刚在国际上表现出一丁点的“起色”，就被英法美这班大佬们如此抬举，想必何某人会飘飘然了吧？滚他娘的蛋！中国出兵干涉苏俄追求的不是与苏俄红军直接对战，那是失败的战略，导致的是中国和俄国的衰弱，英法日美等国拍手称快，绝非何向东勾画的战略诉求。中c俄在地图的某个线段上达成力量平衡之后，还是能够和平共处的。 “马克西姆，你提到的都是账目上的东西，多数发挥不了实质性的作用。比如芬兰目前还被德国操纵着，又比如美国对干涉苏俄的态度暧昧不明，再比如日本出兵的目的，以及中国出兵的目的，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很难捏合在一起来，至少，我没有把握在我出任这个同盟军总司令之后，还能够处理好远东中国陆军和日本陆军的关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话我也即将对费迪南说，法国没有必要与苏俄过度交恶。” “何，我不明白，如果由你主导这场军事行动，中国与俄国之间的历史纠葛就能在极有利于中国的情形下得到解决。费迪南和我本人非常希望看到你和你的祖国能够拿回应该拿回的东西。” 福煦和魏刚真的没看清楚？嗯，倒是有可能！如今苏俄的内部很不稳定，被国际联合绞杀的可能性很大，至少摆在表面上的现象是如此。嗯哼，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苏俄那些领导人不是吃素的”，他们那一套能够在未来支撑起一个强大的红色帝国！ 何向东自问没本事让已经被一战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英法拿出全力对付苏俄，他们让自己当这个总司令，就是要让中国去卖死力气，得到的结果不是有利于中国的世界秩序改变，而是刚刚开始复兴的中国走向毁灭。 福煦的美意，何某人心领了，可惜本事不够，不敢接招啊！ “还是那个原因，如果日本退出军事干涉行动，我可以考虑这个职务。马克西姆，我必须对我的祖国负责，对当前的中国来说，重要的不是战争而是建设，正如战争结束之后法国急需从战争创伤中复苏一样，希望你能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魏刚还能强求吗？不，他只是受人之托的代表而已。 “那么，我们来谈一谈对高尔察克的支持。” “好！”何向东就想说这个事儿，高尔察克在西西伯利亚坚持的越久，中国的贝加尔湖一带就越能站稳脚跟。指望高尔察克长期坚持是不可能的，拖个两年c三年甚至更久，何某人就得乐翻天喽！“我会全力支持海军上将。” 中队切实控制大铁路，保证铁路交通为高尔察克源源不断送去战争物资，派出军官参加协约国家军事顾问团为高尔察克训练军队，“帮助”高尔察克巩固后方（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等等，何向东都一口答应下来。 魏刚见状，脑子里响起福煦的话——只要不让何向东去跟苏俄直接交手，其他的事情应该都很好办。 “何，元帅有一个想法，在布鲁塞尔以西地区合围德王储集团军群大部。”魏刚又翻出欧洲战区地图，指点道：“明天凌晨你的第六师解决圣伊莱尔炮台，美军随后在默兹河畔发起对圣米耶尔突出部的进攻，得手之后转用兵力到兰斯——凡尔登正面上，以第四c第五集团军和美军为主，第十集团军c第二集团军为左右侧翼策应，中国远征军为总预备队，发起向梅济耶尔c色当的连续进攻，在马斯河（默兹河比利时段译名）东岸截断德军退路。” “好！”何向东不等魏刚的话音落下就拍打着地图赞了一声，心里却实在实在不以为然。 如果参与此战的部队都有中国远征军的技战术素质，福煦的这个大战略还有点可能实现。问题是，美军将第一次在法军一部的协助下“指挥圣米耶尔战役”，就算美军的对手经过中国远征军打击一回，再被抽调出一些部队后，实在已经很虚弱了，结果如何还不好说。就算美军能对付德第5集团军，那么转向正北方向作战之后面对德第1集团军c第3集团军，又会如何？法军的表现呢？ 福煦是个死要面子的家伙，亚眠c瓦兹河两场战役中国远征军都当预备队没有出手，协约军取得的突破有限，几乎没有大的歼敌，这，这，好像挺没面子的哈？ 组织一场中路突破纵深达一百五十公里的战役，还要尽量缩短战役时间，取得连续c快速突破和快速进军才能封堵佛兰德地区德军后路，简单说来，七天到十天之内，协约军必须完成大突破，封堵到位。 “何？”魏刚却是不同意的，看到自己印象中的“战略家和战术家”复合而成的何向东叫好，他实在不明白其中的因为所以，更想不到何某人是在喝倒彩。只能暗想，难道自己的军事眼光真的出问题了？ “这个计划很有魄力，说明我们赢得战争的胜利已经为时不远了。嗯马克西姆，从战术的眼光来看，这是个破计划。” “哈哈！”魏刚在稍微错愕之后放声大笑，为自己的军事眼光没有出错，为自己找到一个反对元帅战略的盟友而大笑。 何向东板着脸，认认真真的说：“别笑！从战略的角度来看，正如我刚才说的一样，即便正面突破达不到如此纵深和必要的速度，这场进攻都将达到迫使德军投降的结果。如此，合围c歼灭多少德军还是重要问题吗？” 这狡猾的何，他是谁也不得罪啊！ 正文 第449章 【搅屎棍子】 北京，锡拉胡同。 土肥原贤二发现在自己回国任职期间的短短三个月里，锡拉胡同口出现了一些变化。驻足街口，他找到了变化所在——在坂西公馆的斜对面，也就是胡同口第一个院门边出现了一个书报摊。 在北京城里已经看不到报童奔跑叫卖的情形了，而在南方的武汉则要更早两年“消灭报童”。土肥原贤二不由自主的拿中国的变化与日本国内的米骚动和政局动荡比较，心中充满了忧虑。买了一份报纸，随手拿着，土肥原贤二步入坂西公馆，首先来到坂西武官的和室外，恭恭敬敬的鞠躬请见。 老师是有大智慧的，在美国人提出请日本出兵援助捷克军团的第一时间里就指出“这是何向东的阴谋”。驻华武官的意见并未受到寺内正毅内阁的重视，先是第十二师团，接着是第七师团，再接着是第三师团，三个帝国陆军师团如今都处在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而派出他们的寺内正毅内阁因为米骚动和“勒紧裤腰带备战”的施政措施，引发了日本国民的普遍不满，辞职下台也就是转眼间的事情了。 “土肥原君一路辛苦了。”看到依旧执礼甚恭的弟子兼助手，坂西利八郎少将心中稍觉宽慰，在土肥原起身就座时，他看到那份刚买的报纸，说：“嗯，你的情报嗅觉越来越灵敏了，这份报纸里面蕴藏着莫大的玄机。土肥原君，俄国的革命在日本已经造成恶劣影响，你认为中国会否如俄国一样出现大规模的革命暴动？这个问题，兴许是我们下一步工作的新方向。” “老师谬赞了，这份刚刚买到，学生还没来得及阅读。”土肥原贤二这才拿出报纸细细阅读，很快就从中嗅出味道——中国的学部委员李守常和张君劢在报纸上大打口水仗，掀起马恩主义和国家主义之争。“老师，学生以为争论只是争论，不会比1913年到1914年的争论更激烈，支那人注意力完全被欧洲和北部出兵吸引了，从出兵中，支那人尝到了久违的天朝大国滋味，在虚荣心驱使下，支那人的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情绪高涨，这个李守常发起论争的时机大大的不恰当。老师，我在参谋本部发现这个。” 土肥原贤二呈给坂西利八郎一份文件的手抄本，坂西看过之后，不禁皱紧了眉头，摇头道：“这个何向东太厉害了，如果协约强国都按照他的办法来行事，苏俄的情形会更加糟糕！” 在协约国家总司令官会议上，何向东公开表示同情和支持世界范围内的民族运动，并将积极建议中国政府与芬兰c波兰建立外交关系。 “老师，学生在国内亲历了米骚动和西伯利亚出兵壮行典仪，心中有所触动，也更多不解。支那推行的选举制度是在严禁政党活动的幌子下，组织农民协会c工会c商会c工业家协会c教育界联谊会和学生联合会c军人先锋会实现的。支那内部的社会矛盾借这些协会在国会中的代言人提出，加以协调，同时又不禁止诸如报纸上的关于社会体制的争论，任由马恩主义c国家社会主义c民族主义思想传播。学生以为，这是何向东早已经在着手对付如苏俄一般的革命了。” 坂西利八郎少将微微点头，心中浮出复杂的滋味儿。 学生不赞同老师的判断，言简意赅的指出支那当前政体的优势，马恩主义鼓吹c强调的阶级矛盾在支那确实存在，但是被极大的淡化了。支那人现在陷入民族复兴c大国重现的狂热之中。 看看手边的这份《京华报》，李守常和张君劢的争论在很次要的第四版，而头版头条是黎元洪定于9月18日出访的消息，紧跟着是中国远征军第六师攻克圣伊莱尔炮台，歼敌六千余的捷报。还有来自唐努乌梁海的消息，严式超上校的库伦骑兵第三团击败犯境之白俄军；相关的还有，国务院发表行政通告改乌里雅苏台佐理专员为总理专员，辖库伦专员直隶部c车臣部c土谢图部c三音诺颜部c扎萨克图部等五个大部和山南（阿尔泰山）c科布多c唐努c乌梁海c大戈壁五个特别区诸如此类。 面对逐渐强势的支那政府，青木宣纯时代的辉煌，难道要在坂西利八郎这一任结束吗？ “老师，支那已经出兵占据交通要害，控制了俄国贝加尔湖及远东滨海地区，帝国派遣军难以作为。值此关头，帝国政府为何不暂时抛开成见，在远东地区与俄布游击队和苏维埃联手？学生以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打破支那军已经建立的优势了。” “唉”坂西利八郎觉得头大了，这个事情在驻华武官的层面上是说不清楚也解决不了的。 在坂西看来，俄国的所谓革命无非是一帮野心的弱势者借助马恩的学说教唆社会底层而掀起的暴乱，最后野心者登台掌权，成为新的强势者c统治者。统治与革命，无非在是国家和民族内部里，少数的强势和多数的弱势之间利益分配争斗的手段而已。何向东把利益分配的妥协强势的达成了，日本却陷入麻烦之中，而且影响到原本可以单纯一些的远东军事干涉策略。 叹息之后，坂西说：“土肥原君，你的想法很好，最终会被证明是有用的，但是现在，寺内内阁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唔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尝试向大谷喜久藏大将侧面的提出这一建议，你看如何？” “学生愿意去派遣军司令部。” “不，先不急，你应当去齐齐哈尔看一看，支那政府收回北满铁路，废除与帝俄的一切条约之后，有把黑龙江省治迁往哈尔滨的意见。如果此意见被传播出去，势必引起在支那居留之白俄不满，你可以利用这件事掀起不满情绪，再通过哈尔滨之居留白俄向谢苗诺夫的军队里渗透。得到谢苗诺夫的帮助，我们面临的困境就可望解决了。” 土肥原贤二找到了新的工作方向，表现的有些兴奋，却又有些怀疑，他问：“支那政府真的会这么做？” “宁可信其有，嗯？！” 明白了，支那人中有这么一个想法，却未必是当前支那政府的意思，坂西机关只需利用这种想法即可，何须多管闲事？ “嗨依！”土肥原贤二表示遵命之后，又说：“老师，米骚动和西伯利亚派遣给帝国备战造成极大影响，军部有消息说，西园寺公望希望对支采取进一步和解的态度，等待国内问题解决之后，另寻时机和手段惩戒支那。另外，绪方武官急电军部，何向东拒绝出任同盟军司令官，其第二军及编成内的第一c第三c第四c装甲师和炮兵一部将在战后第一时间启程。在朝鲜方面，自从李完用等鲜人要员被刺杀之后，在朝鲜总督府的严厉镇压下，军活动大为减少，可是有情报确认，在支那和俄国边境地区存在不少于二十万鲜人难民和两万到两万五千左右的军。综合多方面因素考量，山梨陆军教育本部长官建议寺内总理大臣暂缓对支决战。老师，情况再一次发生不利于大日本帝国的变化” “心急了？”坂西反问了一句，也是拷问自己。 辛亥革命c二次革命，日本两次谋求趁支那内乱造成分裂失败；两次满立运动失败；日军出兵山东失败；在法外交失败和西伯利亚派遣军遭遇的困境一次次的，大陆政策之下的谋划失败了。这一次西伯利亚派遣军问题上，军部里已经有了“北进”的说法，一部分军官认为应带把对支那的注意力转向，以攫夺西伯利亚和远东滨海地区壮大日本。对驻华武官把坂西利八郎少将来说，大日本帝国转移战略方向就代表着武官责任的失败！他焉能不急？可是，他还必须压制浮躁的心情，从“蚕食支那是长久战争”的考虑出发，教导自己的学生要徐图缓进。 “支那是一头大象，当他站起来甩动有力的长鼻，迈动沉重的脚步时，我们要学会暂避其锋，等他犯错了，睡下了，我们在一口一口的吃掉他的皮肉。何向东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他具有惊人的战略洞察力，每次一出手都能为支那赢得不少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利益。他是我们的对手，也是我们需要认真学习的榜样。土肥原君，我希望你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能成为大日本帝国的何向东。” “老师” “不辞辛劳的去齐齐哈尔吧，兴许你能在那里找到开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锁钥。” 当晚，土肥原贤二从日本匆匆赶来，在坂西公馆待了不足两个小时就登车去东北的消息，就变成一纸报告出现在总参谋部第一局四处夏建民中校的办公桌上。从第九师驻上海南市代表到鄂军驻上海代表，再到国防军驻上海租界联络处代表，夏建民花了足足六年的时间经营上海的谍报系统。法租界取消了，大上海建设计划变成完全由上海市政府主导的c中国人得利的大建设计划。 在上海市政府秘书长和四处中校处长之间，夏建民坚决的选择了穿回军服。 土肥原这根搅屎棍儿去齐齐哈尔干什么？中校用最小的一根脚趾头都能猜出来，那是故意放出去的风声起了作用。中国在协约国框架下要肃清东北地方c乌里雅苏台地方的“不稳定因素”，需要的就是一个借口，土肥原贤二就是替四处处长制造借口去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50章 【小扇子提议】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陆徵祥在巴黎继续唱着“同情c支持民族运动”的高调，何向东在尚蒂伊城堡为福煦的大包围作战出谋划策，地球另一端的蒙古高原上，徐树铮唱的却是——“汉c满c蒙c藏c回”五族共和，蒙古民族是中华民国主体民族之一，不容游离于主体责任之外。 木结构建筑和帐幕夹杂着的库伦是中俄贸易通道的必经之地，常年居住人口不过八万。作为乌里雅苏台总理专员驻所，在新近召开的乌里雅苏台各汗部c旗的大会上，以库伦为中心的半径五十公里范围划定为总理专员直隶区。 外蒙王公们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这一要求，能哭丧个脸吗？能不答应徐将军的要求吗？沙俄垮台了，俄国陷入内战，俄国在乌兰乌德的将军都要归徐将军指挥，十万骑兵站在徐将军和总理特任专员陈士可背后，无依无靠的蒙古诸部王公能不接受“蒙古族是中华民国主体民族之一”的美意吗？何况，恰克图北面，贝加尔湖以东一直到大海的地方，那是多么辽阔的土地啊？水草丰茂的牧场c郁郁葱葱的森林，徐将军口称的众多地下宝藏哎，听说了嘛？内蒙的云王发财啦！ 出地，出人，出马，响应民国中央政府的号召，就能得到看得见的巨大利益。不听话，拧着来，还跟俄国人或者日本人勾勾搭搭的，傻啊？！ 至于活佛嘛，该僧侣说的才能说，不该僧侣做的事情千万别做，徐将军的脾气是著名的不好，把他惹急了的后果。放心，藏区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活佛在蒙古高原上依然会受到千万人的崇拜和虔诚的供养。 实力决定一切。 住在大蒙古包的司令部里，徐树铮中将没闲工夫去体会蒙古王公c僧侣们的心情，揣测他们的想法。今天的中将手里掌握着比远征军更庞大的军团，负责比法国领土面积还大的“战区”，考量的范围从鄂木斯克一直到海参崴，军事c政务c外交配合c民事c情报c经济建设要一把抓，而且必须协力来达成战略目的。 摆在徐树铮面前的情况依然很复杂，可以简单化的说，收复失地之战其实是几百万人口的大迁徙！完成了大迁徙，失地就能稳稳当当收复回来，就能在苏俄从“预料的麻烦中解脱出来”时，挡住苏俄从西向东而来的洪流。 白俄向黑龙江c吉林两省及远东滨海地区迁徙，帮助东北建设兵团开发北大荒，逐步融入汉文化的主流社会。沙俄不是曾经有过“黄俄罗斯计划”吗？沙俄不存在了，咱来帮他完成！布里亚特蒙古人向结雅河以东c黑龙江以北地区迁徙；乌里雅苏台蒙古各部向恰克图以北地区扩散，迁徙过程中从游牧向农牧c工业化（1918年，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几乎没有工业，仅有铁路机修和海参崴舰船修理工厂）转向；内蒙各部有选择的向北迁移，恢复乌里雅苏台的人口密度，并在边防要害地区派遣建设兵团屯垦戍守。 迁徙的过程，是文化交流c民族融合的过程，稳定的北方新边疆不能单单依靠不耐严寒c大多不会骑马，只能提供优良步兵的汉族。 俄国的哥萨克骑兵与装备c战术稍微改良的蒙古骑兵相比，到底他娘的谁更厉害一点呢？反正，徐树铮中将手里就有一个总参谋长蔡锷上将制定的“大骑兵军”编练计划。这一计划催促着徐树铮尽快的启动大迁徙，中将正为此头疼咧！ 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伊尔库茨克—伯力—海参崴段并未全部控制在徐树铮手里，杨虎少将负责的肃清作战尚未见到成效，掌握在徐树铮手里的是乌兰乌德——赤塔——满洲里——绥芬河——双城子——海参崴路段，也就是说中国陆军尚未在黑龙江北岸地区建立影响和交通秩序。 高尔察克能争取到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吗？这又取决于谢苗诺夫的外贝加尔自治军的编练成果，有了这支生力军的帮助，高尔察克应当能坚持得久一些。 “总司令。”参谋长潘正道少将进门来，随口打了一句招呼，坐到徐树铮的对面，说：“严式超已经控制唐努乌梁海，总司令部何时移驻乌兰乌德？” “杨麻杆那边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他的脾性我们都知道，没有切实把握之前是不会动手的。伯力有旧俄军三千多人和一些江河舰艇，很可能受到俄布的影响，对我态度不明。我还是认为，伯力的问题放在以后解决为好，我们还可以此为借口继续挡住日本派遣军。” “不挡了，我为什么要挡住日本人？他们愿意来是好事情，让他们占领伊尔库茨克，铁路线在我手里，伊尔库茨克以西地区当真会存在七万日军？日本军部是在试探我们！在乌里雅苏台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我们确实担心七万日军出现在贝加尔湖地区的影响，现在嘛，不一样了。电告高士傧，绥芬河c宽城子两条线路对日军开放，但是，他们的兵站也只能在绥芬河和宽城子两地，日军的粮秣补给问题，由我们负责转运。此电通报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 潘正道笑道：“你掐住命脉，日本人不会来。” “他不来是他的事情，向东会在巴黎设法逼他们来。不管最后来不来，都是我们占道理，得主动。” “又铮，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何总长了。” “少抬举我，有这闲工夫不如办好这趟差事，办好了之后，你再这么夸我，我还能厚着脸皮来个坦然受之。总司令部暂不北移乌兰乌德，我们还是摆出北征部队主要目的是稳定乌里雅苏台地方和边境地区的架势，乌兰乌德有蔡幼襄c李成义c裘三升和张宗昌他们在，足够了。” 潘正道就在办公桌上摊开纸笔起草电文，徐树铮看过之后签了名，说：“在离开法国之前，何总长再三叮嘱，北征需要厚积薄发，积在乌里雅苏台，发在北海（贝加尔湖）和滨海地区。孝侯，我们千万不能急，何总长预计高尔察克最多坚持三年，三年后，在苏俄军队的压迫下，跟随高尔察克的大量白俄军队和民众会怎么办？他们会沿着铁路线向东迁徙，他们的迁徙就是我们大迁徙计划启动的契机。那时候，我们要有足够的力量在高尔察克迁徙队伍的背后建立防线，挡住苏俄军队。必要情况下，高尔察克还可以在哈尔滨成立流亡政府，他和流亡政府是我们将来与苏俄谈判时的筹码，嗯？！” “所以，我说又铮兄越来越像总长了，哎，算无遗策啊！”潘正道说着，拿着签了字的电报稿出门，背后传来徐树铮的笑骂声——滚！ 北征是分阶段的，北征大军三个军团如今大多还在国内，第二军还在法国，总司令部参谋长现在的工作不是制定什么战役计划，当前也没有值得制定计划去打击的对手。稳定乌里雅苏台和边疆地区，囤积足够的物资，编练一支骑兵军团，督促从张北到库伦的铁路修建，并争取在1921年之前延伸到乌兰乌德与西伯利亚铁路接轨，形成从绥芬河到海参崴，从满洲里到赤塔，从库伦到乌兰乌德的三大通道。 交通条件没有完善之前，守卫新边疆需要骑兵；交通完善之后，骑兵的作用降低，装甲部队（包括铁路装甲列车）的作用就相应放大。解决了交通问题，才能在北疆举办工业，促进经贸c文化交流，逐渐的把乌里雅苏台五部五区和北疆包容到中华民族的怀抱中。 北征军总司令部的电报需要经过多次转发，花费六个小时才能随着与新建铁路并行的电报线路到达北京，又要经过两天时间才能到达苏瓦松，战线向北推移之后，这里又成了中国远征军的总部所在地。 何向东看着电报，随口问副参谋长傅良佐少将：“清节兄，想不想回去了？” “总长，咱们在法国流血出力，正要到战后大收获的时候，我想留在法国看一看，咱们究竟能收获多少。” 傅良佐进步了，这位毕业于日本陆士的副参谋长不适合领军作战，办理军政外交事务还是不错的。人才，你得把他放在合适的地方，一个大学教授是当不好步兵旅长的，对吧？段祺瑞把傅良佐硬安插在远征军司令部里，镀金是一个意思，能够学点东西有些长进是另一个意思。在傅良佐的问题上，何向东完全可以向“泉公”邀功请赏。 “此次总司令官会议，黑格在私底下透出消息来，英国会帮助日本主张在青岛甚至山东的利益，日本人想要全面继承战前德国在青岛和山东的权益，包括胶济铁路。清节兄既然打算留下，这段时间就收集有关这方面的资料，整理出一个让全世界都信服的文本来。他娘的，惹毛了老子，老子就不打老毛子，先打他小日本儿！” 傅良佐担心的看着何向东手里的电报抄纸，生怕总司令情绪激动之下给撕破了，那可是要归档留存的。总司令的话也跟这份电报有关，其实最后那句骂也透露出总司令对此的态度——同意小扇子的提议。 日军想要在干涉苏俄的军事行动中捞好处，挣表现，可以，老子在巴黎帮你办了这事儿。三个师团的日军从中国领土上经过到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甚至可以直接告诉日本人——这一带不需要你们来维持，你们去直接帮高尔察克对付苏俄军队好了！ 正文 第451章 【伯力城外】 伯力，俄国命名为“哈巴罗夫斯克”，意为哈巴罗夫的城市。这位哈巴罗夫乃是十七世纪中期沙俄侵略军的头目，是沙俄发现和侵略黑龙江领域的功臣，故而在《中俄北京条约》签订之后，改伯力的名称以示纪念和褒奖，并激发俄国人“东进”的。 黑龙江在这里接纳乌苏里江，从此改名为混同江向东北方向流去，又在庙街注入太平洋。 站在黑龙江北岸铁路线穿过的树林边缘，杨虎少将并不打算舍弃中国人的道德传统，而去仿效当年那些野蛮的扩张者。先礼后兵，派出军使，晓谕“协约国家派遣军队到俄国的目的”，申明中队进驻伯力乃是为俄国远东地区结束混乱c恢复秩序的。 东边远处有俄国风格的“蒜瓣”建筑，红色的墙，白色的顶，与深秋的蓝天白云一起倒映在江水中，别有几分情调。只不过，江边停泊着的那十几艘没有生火也没有升旗的炮艇（舰）就有些煞风景了。俄国阿穆尔河区舰队，基本就都在这里了，估计俄国舰队官兵们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出路，究竟是升起原本的双头鹰旗呢？还是升起画着铁锤镰刀的红旗？ 舰队的犹豫，也就是伯力城内三千俄国海陆军官兵的犹豫。 杨虎少将可不打算犹豫，在他眼里，自从骑一师到达乌兰乌德c第九师三十五团登陆海参崴之后，贝加尔湖以东的所有俄国人c俄事力量都是瓮中之鳖！在北纬五十度的地方，秋天很短暂，短暂的几乎察觉不到就过去了。严冬很漫长，在漫长的严冬里，这里所有的俄国人都要考虑一个问题——拿什么来过冬？ 港口被控制，铁路被控制，粮食再也不能从俄国的欧洲部分运来了，对于没有多少农业产出的俄国远东边疆区来说，漫长的冬季缺乏面包c伏特加c煤炭是不可想象的。当然，也许他们可以挺过一年，甚至两年c三年，之后呢？ 杨虎估摸着军使也该回来了，掏出怀表看了看，耶，不走了？！上发条，还不走；晃了几晃，仍然不走。少将纵有万般能耐，如今却拿这怀表没辙，回头喊：“谁看看几点了？” 一名眉清目秀的c领章上有黄色边线的少尉军官看着自己的怀表说：“报告总队长，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十七分。” 嗨，还早着呢，原来军使去了才不过一个多小时。 “总队长，你的表坏了？给我看看能修好不？” “你能修？” “不一定。”少尉接过怀表看了看，蹲下，把牛皮公文包垫在膝盖上，不知怎么的就把怀表的后盖打开了。杨虎看的清楚，少尉确实有料，至少自己从来不知道怀表的后盖是怎么个开法的，想起来了，宋玉琦少尉在投军前是长沙一家钟表行的学徒工。 “摆锤错位卡在时规齿轮和发条之间，好了。”少尉说话同时“不知怎么的”就盖上后盖，对好时间，把滴答走动的怀表交还少将。 怀表在1918年的中国人眼里仍然属于奢侈品，普通怀表要卖四十多元，高级的金表上万元，一般小老百姓是不指望拥有怀表的，能够搞到一个小座钟就了不得了。杨虎这块表有些来头，乃是信阳之战从段芝贵司令部缴获的，段芝贵后来出任长江巡阅副使，看到杨某人手里这块表，着实郁闷了好久，可终究是抹不开面子讨回去。 杨虎拿着表在耳朵边听了听，他对钟表的理解停留在“滴答”声是否有节奏上面。有节奏，好表；不匀净的，坏表。 “不错，今后退役了，你能当个钟表店修理师傅。” 宋玉琦神色一暗，急巴巴的说：“总队长，我不想退役，不想离开总队。” “那就好好干！” “是！总队长，我” 少将现在反正都是等消息，闲着无聊的时候倒是有兴趣与少尉说几句话的，何况少尉还修好了具有纪念意义的怀表呢！那是特种部队的首战战利品。 “有事就说。” “总队长，我设计了一个小玩意儿。”少尉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图纸来，在少将面前指点着说：“这是运用钟表运作原理和零件设计的机械式射击指挥计算器。可以通过类似于上发条的旋钮装定目标和炮位距离c相对方位c相对高差和火炮基本射表，当四个基准参数都装定好之后，根据前观所报弹着点偏差密位，拉动这根横条到达相对密位，在这里就会显示出对应的修正量读数，不过，这个读数还要加入风向c风偏。” 杨虎对炮兵那套东西并不陌生，知道中国陆军炮兵有三宝，其中的算盘和炮兵图板式简解指挥器就是为了解决弹道数学问题的，闻听少尉说的如此神奇c简单，看看眼前的图纸，却实在看不出啥名堂来。 “什，什么？真的？！” “总队长，这是一份设计草图，结构和工作原理已经想通了，只需做出来就能验证出到底行还是不行。” “做，做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钟表师傅能弄出啥名堂来？嗨，奶奶的，真能弄出来的话，老我，我亲自给总指挥打报告，给你连升三级！” “是！”宋玉琦信心很足，回答时也就是中气十足。图纸看着复杂，原理却很简单，无非是四组齿轮和连杆作用下的“联动机构”而已。当然，想出这种联动机构来的人，必须要有精巧的机械认识和炮兵指挥认识，宋玉琦炮兵少尉正巧不巧的都具备了。 “马上回北京，尽快做出来！“ “啊？”臭显摆之后，宋玉琦少尉就跟北征无缘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总队长，老毛子的钟表零件多，回北京还不如就在伯力。” “也好。”杨虎心里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炮兵指挥c解算是一个复杂的学科问题。当初的何向东花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才在鄂军第九师炮团“有样学样，不明就里”的实现。今天，对曲射炮兵和远程压制炮兵来说尤其需要函数解算能力，一个合格的炮兵指挥员要会解算八大类的函数习题，其中最难的就是修正量计算方程。真要给小小的少尉弄一个什么东西就解决了问题，那。无疑是革命性的进步！问题是，可能吗？怎么想怎么都不太可能。 宋玉琦抹了额头上的冷汗，悄悄的退后几步。实际上，他脑子里的那个东西比草图上还要复杂一些，除了基本的“修正量计算器”之外，还要添加觇孔式照准罗盘，实际使用时只需通过觇孔式照准罗盘调整“计算器身”与标兵炮口方向一致，就能更加简便的实现修正量计算。 想法有了，逮住机会也报告了，那就搜罗材料做出来给总队长看一看，证明宋玉琦少尉不是空口白话的那种人。 又等一会儿，伯力城边的白色栅栏后出现了几个人影，当先那个是深灰绿色的，正是派出去的军使，黑龙江警备司令部的骑兵参谋侯湛中尉。 杨虎少将一摆手，树林中的队员们更加切实隐蔽，而站在总队长周围的军官和队员们摆开阵仗，迎接军使和“客人”。 “阿穆尔区舰队参谋长诺维茨基中校。” “中国陆军第九师分遣队司令官杨虎少将。” 侯湛介绍之后稍微退后半步，让身穿俄国海军制服的中校向少将见礼，随即说：“总队长，伯力的俄军就数这位中校阶级最高，他们的区舰队司令官纳扎洛夫少将八月下旬在游击队的袭击中丧生。” 诺维茨基中校弹着舌头很快的说了一番话。 “中校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与鄂木斯克c海参崴或者赤塔直接联系，请示行止。在得到指示之前，希望中队暂时不要进入伯力城区范围。” 可怜的人啊，恐怕还不知道他的俄国已经混乱的不成样子了。 “告诉他，谢苗诺夫中将的助手恩琴上校在两天之内就会到达伯力，问问他，附近的游击队有多少人？多少枪？机枪和火炮的数量c种类，还有舰队能否立即开动？” 侯湛与诺维茨基用俄语交流了好一会儿，说：“游击队拥有火炮和重机枪，最少有五百人左右；舰队司令部和军官们无法控制舰队士兵，目前已经收缴了舰队武器，由军官队轮番值守，禁止士兵上舰。” 禁止水兵上舰？那就是说阿穆尔区舰队已经丧失开动c作战的能力了！舰艇和舰炮是伯力防御最为有力的武器，开不动舰艇c打不响火炮，伯力就等于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他们能否切实控制士兵不会暴动？不会与游击队里应外合？告诉他，在下游的沼泽地里有游击队活动的迹象，如果伯力和舰队不能及时得到增援，加强防御的话，游击队的下一次进攻将会给他们造成灾难性的打击。” 又是一阵俄语对话，侯湛说：“总队长，中校认为他们能守住伯力，等候恩琴上校的到来。” “但愿如此。”杨虎已经明白俄军中校的意思了，老毛子打着如意算盘呢！其一是等待恩琴上校带来外贝加尔军区司令官谢苗诺夫中将的消息，再根据消息来决定行止；其二是不希望中国陆军接管城市和舰队，却又担心游击队发起进攻后自己顶不住，故而不敢得罪杨某人，为的就是杨某人在那个时候伸一把援手，帮了他们之后还得自觉的退出伯力。 嗯——哼！如意算盘啊，可惜哟，今晚游击队是一定会进攻伯力的！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52章 【两波打击】 诺维茨基中校从杨虎少将那里得到“中国陆军在恩琴上校到来之前，如果没有俄军的求援信号，绝对不会进入伯力”的承诺，放放心心的走了。 伯力周围有游击队吗？有，十天前还有，现在没了。 换做还是沙河战役时的杨虎，多半已经率部强行进入伯力了，哪里有跟老毛子磨叽的闲工夫呢？他这一副少将肩章可没有半点水分，战功就不说了，一颗将军应该具有的头脑才是关键。 中国陆军不是来与帝俄军开战的，也不打算与苏俄军开战，只想稳稳当当的实现自己的战略目的。一旦双方交火，接下来的戏码就不好登台上演了，咱们不能扮演一个趁火打劫c落井下石的角色，而应该具备天朝上国的风范，是来扶危济困，让老毛子心甘情愿跟着中国战略的指挥棒走，嗯嗯，这才是本事！ 军使和刚才的交谈已经大致摸清楚伯力俄军的实力，与侦察结果基本相符，那么，今夜就可以用张宗昌搜罗的“游击队”进攻伯力，而后杨虎少将率部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伯力，进去就不打算出来，稳稳当当的控制伯力和阿穆尔河区舰队，也就稳稳当当的控制了从结雅河口到庙街的水面和铁路线。 如此，这般，各部领受任务后散去，只等凌晨必然响起的枪声。 傍晚的北京城南河沿胡同。 西装革履的陈筱斋成了五岁小男孩的马，在一阵“驾！驾！”的催促声中飞快的跨过大门槛，冲进二道门来到后院直入厅堂。 “小华，下来，看你把大舅累得。”陈云卿含笑训斥儿子，南河沿胡同的这个宅院里已经两年没有男主人了，大哥能来陪陪儿子，玩儿一些小男孩喜欢的游戏也好。 “饿！饿！”刚一下马，小家伙就扯开嗓门耍横，是不是真饿了还两说，反正是不太满意母亲让他下马来。 “马上就开饭，大哥，去洗洗吧，看你一身的汗。” 陈筱斋掏出手帕抹了一下额头，左右看看，说：“云卿，有个事儿” 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陈筱庵是如此，陈筱斋也是如此，唉南河沿宅子还不是帝王家，却已经有侯门深似海的感觉了。亲人，亲情，在两个哥哥身上，陈云卿是希望能找到却偏偏得不到。面对抹着汗开口的大哥，她能怎么办？听听呗！ “大哥，你坐下说。” “是这样，你知道的，去年春我在弓长岭铁矿参了大股子，足足十万元。”陈筱斋双手食指交叉比划了一下，说：“最好的美国机器c美国的技术人员，今年开春到现在，每月出产精铁矿石七万多吨，照现在的行情到年底就能拿回投资。但是，我妹夫在法国那几仗打得实在是漂亮，眼看着欧洲就要结束了，大总统都出访法国了，铁矿石价格一下子就跌了一成二，唉！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所以，我想” 陈云卿波澜不惊的轻声替大哥说出来：“卖给日本人？” “不，不！绝对不！”陈筱斋连连摆手道：“那种砍头的事儿，我决计不会干，不管怎么说，妹夫定下的规矩不能坏在我手里。我的意思是请妹妹你给锦州钢铁厂严总办打个招呼，牵个线，我把矿上的股子转给锦州厂，就算亏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不亏了老本儿就行。” “这样正常的交易，大哥可以直接找严总办商量，我与严总办素昧平生，去说不合适。” “妹子，云卿，你就打个电话说一句，那总行了吧？” 这些年来，走南河沿宅子门路的人不独陈家兄弟，多了去！后来，人们发现这门子不好进，走不通，渐渐的也就消停下来。何向东领军出征之后，门槛再一次被人踏破，来人不找何总长，专找何夫人，何总长不在国内，何夫人一句话还是能起大作用的，总有人会买账。 别的不说，就说按照陈筱斋话面上的意思给严恩棫打个电话，无论陈云卿如何强调公平交易，不能亏了锦州厂，严恩棫会怎么想呢？恐怕陈云卿越强调，严总办就越往反的方向作想。电话一打，话就说不清楚了！ “这件事，我看可以找李总长。他是将军的老部下，湖北的老人，现在又主掌工业部，你的事情他能帮忙。” “他！？”陈筱斋拉下脸来，李四光是个什么人？油盐不进的家伙！“算了吧，他一插手，我就算血本无归了。” “你不是说跌了一成二吗？怎么会血本无归？再说做生意原本就有亏有赚，要不，你亏多少，我想办法给你补上，我们陈家不能向外乱伸手。”在陈云卿想来，投资十万元，就算亏了血本，也就是十万元而已。这个钱，陈云卿还是能拿出来的。 “云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个大哥虽然窝囊，却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实话说了吧，我打听到锦州厂的资金并不灵便，跟严恩棫搭上线的目的是把铁矿折价入股锦州厂。铁矿石跌价一成二是事实，也就是少赚一点的问题，我是想锦州厂终归要矿石，我有，价格好商量，不能亏国家，我也保证不亏国家。与锦州厂联系上，矿石就不愁销路，实在他严恩棫不放心我，不是还可以把矿山折价作锦州厂的股份吗？到时候我也是锦州厂的股东，怎么会做不利于锦州厂的事儿呢？云卿，你就帮帮忙，打个电话吧！” 陈云卿听明白了，大哥是从铁矿石跌价和欧战看样子快要结束的时局中感觉到危机，担心今后矿上的销路问题。嗯，正经的做生意，也是响应将军的号召投资重工业的相关产业，再说毕竟是一家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打个电话牵线搭桥的。 “大哥，电话我可以打，怎么谈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好好！” 陈筱斋看着妹子打了电话，这才心满意足的草草吃过晚饭，转眼间就溜到不知何处去找乐子了。 1918年的9月下旬，就连远在欧洲战场几万里之外的中国，都有人敏锐的嗅出战争即将结束的味道。 9月24日，协约军总司令福煦元帅向法c英c美c中c意c塞c希c比等队总司令部下达总攻训令，协约军从北海到凡尔登的宽大正面上，以比利时的布鲁塞尔而向心攻击的中心点，先后组织起连续的c不停顿几场集团军群级的攻击作战，力图获得大纵深突破，彻底击垮德军。 9月26日，法第四集团军和美第一集团军从圣伊莱尔炮台东面到默兹河畔的九十公里正面上发起对德第3集团军的进攻。这场进攻是美军继圣米耶尔战役之后参加的第二场大战役，却充分暴露出美军在指挥上的严重弱点，进攻发起的头一天，美军后方的道路就几乎拥塞，前线部队不能及时得到援军c炮火支持和补给，后方梯队无法及时开到前线接替第一梯队。混乱中，美军艰难的前进了五公里就被迫在仅有其三分之一力量的德军面前停下。法第四集团军的状况稍好一些，前进了八公里。 当夜，福煦元帅给苏瓦松打电话，要求中国远征军增援美军，何向东以“美军后方交通混乱，美军战力发挥不足三成，且所有援军无法及时到达”为理由，婉言劝说福煦打消给美军后方交通再增困难的命令。 法c美的联合进攻没能达成对德军防御纵深的突破，距离福煦元帅“七天到半个月间突破一百三十公里，在马斯河东岸截断德军退路，包围德王储集团军群”的期望值太过遥远。 9月27日，经过大强度的夜间轰炸和炮火急袭，英第一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发起对康布雷一线德第17集团军的进攻。经过一天激战，英军总体上突入德军纵深六公里，攻势暂停。 9月28日，英c法c比三队组成的佛兰德集团军对德第4集团军正面发起进攻，这次进攻达成了全战术防御纵深的突破，德军不得不从第一c第二阵地撤退出齐格菲防线。 9月29日，法第一集团军和英第四集团军发起圣康坦——拉斐尔一线的进攻，德第18集团军再也无法重整雄风了，到9月30日，协约军在其三十公里的正面上突破纵深十三公里。 在一系列攻势的打击下，尽管美军表现的很是笨拙，但是依然通过进攻把德军处处设防，处处薄弱的真相给“敲打”出来。协约军信心大增，很快就从10月2日开始组织起新一波的进攻。 法第十集团军c第五集团军配合法第四集团军c美第一集团军重新发起进攻，这一次美军的表现依然糟糕，在阿尔贡山德军防线前遭遇重大挫折，伤亡惨重。10月4日夜，何向东再也无法在福煦的催促中“坐等战争结束”，匆匆的乘坐夜班火车赶到尚蒂伊城堡，与福煦c贝当c潘兴紧急会商“推进战局发展”的办法。 正文 第453章 【为潘兴解困】 美军没能完成协约军总司令期望中的任务，直到1918年10月初，美国远征军对西线战场来说都是“新手”，一如1917年3月间法军c英军甚至包括德军对中国远征军的看法。 匆匆赶到尚蒂伊城堡的何向东对潘兴将军的处境表示深切的理解和同情。美第一集团军未能达成突破，问题其实不是仅仅出在美军身上，而要包括协约军总司令部。 美军一个师有两万八千人，几乎等同于两个法军师或者两个德军师，又或者一个半英军师。按照法军的师级编制力量分配给美军师的进攻正面是一点五公里，法军师恰好合适，美军师就显得“兵力富余”了。从战术突破的要求来说，一公里正面有一万步兵c炮兵就足够，而美第一集团军的进攻出发阵地上，一公里正面几乎有两万人。 多出一倍的兵力和兵器在向前攻击c移动时对道路c后勤补给的要求应该按照两个法军师来计算，恰恰，福煦和魏刚领导的协约军总司令部还是按照一个法军师的需求来计划。这就造成战役计划中规定的进攻正面上，美军兵力密度过大，道路交通压力过重的现象，前线稍微有些紧张而对后方有所要求时，缺乏经验的美军是司令部又按照前线的要求，不判明前线情况，把兵力c兵器c物资一股脑的送上去，生怕造成前线兵力和供应不足。事实证明，前线是兵力过于密集，反而降低了攻击力度！ 美国人给欧洲留下一个印象——大！ 在圣米耶尔战役后，法军将领说美国人身材较法国人大，脚底板也比法国人大，所以能够无视铁丝网和铁蒺藜障碍，一路顺利的达成突破。法军将领又说，美国是家大业大，美军炮兵对德军早已撤离的阵地进行狂轰滥炸，是家底子够厚的表现。在何向东看来，美军的大编制师确乎“大而无当”。 美国人当真缺乏军事能力吗？不！这个问题应当放在具体的环境中追溯历史的渊源。美国的战争c抗英战争和南北战争，以及对西班牙和墨西哥的战争中，团就是基本的战略单位。在单发步枪时代，一个法军或者英军步兵团编制员额不会超过两千人，而美军在南北战争时却超过三千人。为何如此？军队编制产生的环境不同，法国多大？美国又有多大？地域c人口几乎就决定了美军团的编制大于法军团。 再说德军的团一级编制，德军以四方师为标准，团是师直辖，平时行政管理和特种部队（炮兵）才设旅一级。一个师辖四个团为战时常态，团下面设营c连c排，一个师常态是一万五千人左右。英军师却把营作为战术单位，师辖旅，旅辖营，没有团一级编制，每个步兵师也是一万五千人左右。 美国人不同，师辖旅，旅辖团c团辖营，每一级都实实在在c满满当当，造成编制几乎是法军c德军师两倍的现象。 按照常人的想象，两倍于敌人的编制应该是好事吧？不然！两倍于敌的人数是建立在两倍于敌的后勤补给能力和计划的基础上。以普通法军师的计划去套美军师，焉能不乱？！ 何向东并不欣赏美军师的编制，却想在1923年前后实现一个中国陆军师拥有两万八千兵员的编制法。因为他想进一步增强师一级建制下的炮兵单位，增加航空兵c装甲兵c摩托化步兵c战斗工兵单位。用1918年的概念来换算，五年后的中国陆军师战力应该在1918年中国陆军师的三倍！ 基于这个设想，何向东对美军第一集团军糟糕表现的背后原因就清楚了，对潘兴将军报以理解和同情也就正常了。 1918年10月初，一百六十万美军的装备分解到师一级，其实还不如十七万中国远征军。中国远征军有的重炮旅，美军却要法军重炮部队协同；中国远征军有师一级的装甲单位，美军的坦克要么在生产计划中，要么以营为单位分布在集团军中。在平均到人头上的坦克c火炮数量上，美国远征军不如中国远征军，这一现象又因为中国远征军承担战略预备队的任务而加以扩大。 军队编制，在发挥拥有的技术兵器威力基础上，最重要的考虑是“假想敌”编制，以己方同级编制单位在兵力和火力上压到对手为目的。美国陆军的假想敌是谁？没有！墨西哥勉强算三分之一个都不够格。缺乏假想敌，因为历史渊源而来的大步兵团，就造成美军在欧洲战场上的“水土不服”。 何向东给福煦和潘兴的解决办法很简单——“防御作战时，一个美军师按照两个法军师来计算战力；进攻作战时，一个美军师按照一个半法军师来考虑补给支持。” 讲了这么多大道理，又给出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你看出什么意思了吗？ 福煦觉得何向东是在暗自怪责协约军总司令过分照顾“美国新丁”了，其实，欧洲这场战争是不需要那么多美军参与的！ 潘兴松了一口气，连续两次进攻不奏效，说明美军在指挥上确乎存在问题。何向东说解的只是一个方面，可算是在各国总司令面前给美军总司令挽回了几分颜面。实际上潘兴已经听到风声，法国总理克列蒙梭对美军的表现非常不满，要求福煦那美军指挥权纳入法军总司令之下。 会议散去，潘兴亲自上门拜访何向东。表示感谢外带“问计”，毕竟中国上将是如今协约军中的“常胜将军”。 预料到潘兴登门，何向东故意在自己的套房里摆了一个排场——美军当面的阿尔贡—马斯（默兹）战区地图，证明中国上将也在主动替美国朋友思考战局，司令官会议上的发言是“有的放矢”。 “何将军，美国远征军正处在一个艰难的关头。”潘兴的目光不住的扫过地图，他急于在战场上获得突破，以证明美军有指挥作战取胜，独挡一面的能力，从而在协约军体系中保持美军的性。 美军发起的圣米耶尔战役胜利了，可那是一场微不足道而纰漏百出的胜利。不知就里或者根本就是被控制的新闻媒体大力鼓吹“美军只用一天就攻克圣米耶尔突出部”，甚至编造出“美国人的大脚能够克服铁丝网”的谰言，似乎美军具有多么强悍的战斗力一般。 其实不然，美军在圣米耶尔的表现只能用“非常笨拙”来评价。 兵力上，美军和法第2殖民地军在主要突击地段上拥有对德军的八倍兵力优势，火炮和飞机优势是五倍，德军没有坦克而美军和法军有二百七十三辆。十七个师（其中三个法国师）对德军加尔维茨集群七个师，考虑到美军的庞大编制和加尔维茨集群所属部队的羸弱不堪，突破是应该达到的最基本要求，而战役目的是要“歼灭”在圣米耶尔突出部的所有德军。 战略上，德军已经着手撤出突出部了，美军竟然没有发觉，依然按部就班的进行炮火准备，大量炮弹白白浪费在没有一名德军的所谓“德军前沿阵地”上。进攻发起时，步兵拥塞了道路，坦克不能开到前面去，步炮协同做的更加糟糕，出现了自己的炮弹落到自己步兵群中的现象，而炮兵也无法及时向前推进支援步兵作战。 圣米耶尔暴露出来的问题，在阿尔贡又一次出现，这一次，潘兴面对的不是弃守突出部的德加尔维茨集群，而是一心坚守阿尔贡山地c屏障默兹河西岸的德第3集团军。进攻作战的特点是——如能获得突破，那么攻防双方的伤亡就比较接近，甚至出现歼灭战果；如果突破不成，那么攻击者的伤亡就是防御者的数倍甚至十倍！ 潘兴的态度很坦诚，在他脑子里一直存在对中国陆军将军的好感，那是杨正涛和刘庆恩带给他的印象。何向东支持美军的指挥权，何向东利用自己对福煦的影响力在维护美军的利益美国政府给中国政府的无息贷款是值得的！ “约翰，你来看。”何向东指点地图说：“阿尔贡山地和默兹河是南北走向，你从南向北进攻，将被迫以仰攻的不利态势与德军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争夺，这种地形和强行正面推进的战法之间存在不可调谐的矛盾，这才是美军无法按照福煦元帅的要求和协约国家首脑的期望获得突破的原因所在。我建议你密切与法第四集团军的配合，把主要突击力量放在第四集团军地段上，获得突破后以预备队向巴加特勒c阿普雷蒙德军右翼发起进攻，从阿尔贡山的中部将整个德军截为两段。这样，你最少能够把当面三个德军师的一半以上，大约两个师歼灭在阿普雷蒙以南地区。剩下一个德军师是无法阻挡美军前进步伐的。” 潘兴过于希望美军完成一场突破作战了，他把美第一集团军和第四集团军的联合作战分解为“同时发起的各自为战式进攻”，根本就没想过把自己的力量投入法军当面，使得法军首先突破，而后再从德军虚弱的侧翼打击美军当面之敌。 为何潘兴会如此执著于“美军单独的胜利”？美国要在欧洲展现力量，站在与英c法同等高度的位置上；美军要成为支撑起威尔逊总统的军事力量。因此，美军就需要证明自己与法军c英军一样强大！ 政治因素导致的战略协调不力，再造成联合作战中本就经验不足的美军不愿意主动协同c连连出错。得到的结果是英c法趁机质疑美军总司令部存在的必要性，美国在协约国家中的地位也相应的受到严重影响。 何向东的建议是潘兴摆脱困境的“几乎唯一方法”。 正文 第454章 【中美新关系】 帮助法军突破，从法军突破口向德军侧翼进攻，完成美军当面的突破。 眯眼看着地图上埃纳河和埃尔河（埃纳河主要支流）之间的那一连串山地，潘兴不得不承认中国上将的建议是正确的，能够避免美军承受大量伤亡的“突破办法”。可是，这样的突破不是美军和美国政府想要的突破——借美军独力突破德军防线，打破英法在协约国家中的“垄断”局面。 中国没有能力撼动英c法的垄断，不代表美国也没有这种能力。 “何将军，除此之外，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何向东听出潘兴语气中的无奈，心中却觉得好笑。潘兴啊潘兴，你斗不过福煦！福煦为了当上协约军总司令，许诺美军具有指挥体系并且也这么做了，但是福煦不会让美军真正的独力赢得一场大胜利，给法国的战后利益制造“美国麻烦”。圣米耶尔战役有法殖民地第2军和预备队炮兵参与，这一次是与第四集团军携手，问题是，美军面对阿尔贡山地，第四集团军当面地形却平坦了许多。那么，这种局面是有意还是无意造成的呢？ 在何向东看来，福煦在答应给美军表现机会，把圣米耶尔战役交给美军来打的同时，已经考虑到这一步了。美军完成圣米耶尔战役之后，自然而然就近在阿尔贡山方面发起进攻，自然而然的遭遇麻烦，自然而然的求助于法第四集团军，而且，福煦诡异的给第四集团军配置了二十七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的庞大力量。如此厚集的兵力如果交给何向东指挥，哼哼 别人看不出福煦的鬼门道，何向东却是清楚的，他从战役开始前的兵力布势中就瞅出协约军总司令的“法国心”——美国最好是成为法国抗衡英国的伙伴，地位可能比中国高一些，却不能与法国比肩。说起这一点，私人交情得放在一边去！ 潘兴依然想完成美国政府交托的“战略任务”，软语相问之后会是什么呢？会是请中国远征军与美国远征军携手，不从法第四集团军当面突破，还是在美军当面一座座山头的击破德军！ 这条“拿人命换美国战略达成，得罪福煦”的贼船，何某人决计不会踏上去，福煦也不大可能同意把战略预备队从苏瓦松调到阿尔贡，把中国远征军远远调开的本身就是让美军开口求法第四集团军。 唉，可怜的潘兴哟！回想1917年3月时的何某人，不也跟潘兴一般遭遇吗？ “约翰，我开诚布公的说吧。”何向东正色道：“当前世界的中心是欧洲，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要在国际规则中实现自己的利益，就必须打破战后英法两国对协约国家体系的把控，影响战后利益分配和国际秩序重建。中国的策略是帮助法国抗衡最强的英国，从中实现自己那一点点的小要求；美国呢？约翰，美国有实力，但是福煦c贝当c黑格都不会轻易的给你机会在战场上展露肌肉。如果，当你提出中国远征军支援美军作战，突破阿尔贡的要求时，我从个人情感上是非常愿意帮助你的，但是，考虑到国家利益，我会拒绝。约翰，我知道你能理解我这番话的意思。” 孤立主义，埋头发展造就了美国工业能力世界第一的实力；旁观欧战三年大发战争财，造就美国金融经济体量世界第一的实力。可英法两国特别是英国，并不愿意把世界龙头老大的位置让给最具实力的美国，还在用各种手段阻碍美国取得相应的国际地位。 此时此刻，国力强大可谓世界第一的美国，却没有与其国力匹配的国际地位，竟然与中国成为难兄难弟。 “中国可以与美国携手谋取战后利益。何，我本人对中国陆军和你抱持着敬意，希望中国能够在战后实现自己的利益，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向英国c法国发起挑战。” 尼玛，说了老半天，老潘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个”故作为难和沉思，何向东过了好久才说：“大总统黎元洪阁下即将抵达美国，这个事情还是交给两国首脑会议来解决。约翰，在英法的欧洲体系c大西洋体系之外，美国应该发挥主导作用，中国也应该积极支持，建立一个跨太平洋体系。黎元洪大总统会非常乐意与美国大总统就此展开交流，在他们交流的同时，美国远征军和中国远征军之间，也应该加强交流。对了，约翰，我一直有个疑问，1916年美国驻华公使馆副武官詹姆斯中校不在你的麾下吗？” “威廉。詹姆斯？” “对，就是他！” “他”潘兴有些为难了，詹姆斯中校在参加白云鄂博军演武官团之后，连续向美国陆军部提交了十多份《军事观察报告》，极力提倡美国陆军按照中国陆军第九师的样板扩军c建军。虽然中美政治间关系走向密切，虽然美军也装备了与中国陆军一样的轻机枪c迫击炮和霰弹枪，可是在大多数美军将领印象中，中国还是弱国，中国陆军还是那支在1900年不堪一击的弱军。以弱军为学习对象？可能吗？詹姆斯中校显然不是一个称职的武官！这种人，就算潘兴也不敢把他收到远征军中效力。 难怪喽，美军的实战表现会如此不堪。贝莱奥森林之战，美军击退了德军，可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那个胜利完全是用美军的尸体填成的。康蒂尼之战，美军也击退了德军，可那时候的德军刚刚完成六十公里的大纵深突破，正处于强弩之末的时候。当面锣对面鼓的拉出来打大战役，美军就无法在已经陷入疲态的德军手里占便宜了。 “那就不说这位中校了，约翰，我刚刚想到一个办法，美军可能达成独力突破，在我说出这个办法之前，你必须以人格保证绝对保守秘密，这个办法不是我说的，而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我保证。”潘兴知道何向东在担心福煦，在美中两国总统会晤达成协议之前，何向东上将还只能保持站在福煦身后的态度。 “把你的第一集团军分为两个集团军，分别负责在默兹河东西两岸的作战行动。既然无法从阿尔贡山当面获得大突破，既然大量的预备队被堵在后面无法开上火线，那就拉长你的进攻正面，把战火向默兹河东岸牵引，争取在东岸获得突破，从而孤立西岸山地（森林）的德军，迫使其在东岸美军威胁其左翼侧后，正面又有美军保持攻势，右翼侧后还有法第四集团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生出被合围歼灭的担心而主动撤出阿尔贡山区！” 何向东几句话，等于给潘兴勾画了一个大突破战局！心有灵犀一点通，潘兴立即意识到摆在美军面前的天大机遇，兴奋中又有几分懊丧，同样的地图，同样的战局，自己为何就想不到呢？ 执著的潘兴其实并非笨蛋，只是因为太执著于“美军强攻突破，达成战略目的”而用别样心态来打量战局，也就不能找到实现战略目的的“其他办法”了。 “何，谢谢你的指点，你让我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我” 何向东何等的知情识趣啊？看出此时的潘兴急于回去组织人员制定作战计划，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那也没啥可谈的，送客便是。 “请便，我在苏瓦松等候美军胜利突破的消息。” 二人起身走到门口，潘兴停步握住何向东的手，感慨的说：“詹姆斯中校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中国陆军是美国陆军的榜样，何，我真诚的希望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朋友？1914年初，中美两国已经成为朋友了，今后，还将是朋友。至于我和将军阁下你，不仅仅是朋友，还是具有共同目标和共同敌人的战友，生死之交。” 漂亮话，何向东就算用蹩脚的美式英语也能说的漂漂亮亮。 潘兴一溜烟的走了，即将踏上美国土地的黎元洪会否开启一个中美关系蜜月期呢？在法国的美国远征军愿意与中国远征军密切合作，那在远东海参崴的美军是否也会与魏宗瀚合作呢？ 这一切，水到渠自成。 潘兴完全按照何向东的建议，把越来越多的美军分为两个集团军，第一集团军由亨利。利格特中将指挥，第二集团军由罗伯特。布拉德中将指挥，随后就从默兹河两岸向德军发起猛攻，又以默兹河东岸为主。 1918年10月31日，德第3集团军在美第一集团军c第二集团军和法第四集团军的压力下，被迫撤出阿尔贡山地森林区。美军完成了向前推进十六公里的“战略任务”。而在美军发出胜利欢呼之前的10月27日，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到达美国西部海岸城市旧金山，美国国务卿蓝辛等要员到码头迎接，中c美两国关系在旧金山华侨的欢呼声中步入一个新的时期。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55章 【无利不起早】 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距离，在巴拿马是一条运河，在美国是一条大铁路。 乘坐美国政府特备的专用车厢，行进在华工用血汗筑成的大铁路，看到铁路两侧“荒凉”的西部风光和间或出现的繁华城市。民国大总统黎元洪不禁想起从张北延伸到库伦c恰克图直至乌兰乌德的铁路。等这条铁路的贯通之后，中国就有一条从广州到北京再到库伦c乌兰乌德的铁路线，总里程超过美国的这条大铁路。 筑路是艰难的，对1918年的中国来说，筑路也是耗费巨大的。何向东动用军费启动筑路工程，在他领军出国作战之后，蒋作宾c蔡锷先后争取到专项铁路预算c组建铁道兵部队，有力保障北京——库伦铁路的修筑进度。骑一师控制乌兰乌德之后，乌兰乌德工程段亦已开工，从满洲里出境到赤塔运送物料c筑路部队，形成南北对进的态势，力争在1920年以前全线贯通。 当苏俄政府无力东顾，对中国出兵乌兰乌德并修筑铁路默不作声时，中国需要做些什么呢？修筑铁路的同时取得国际社会的认可，当然，这一认可是基于中国单方面宣布废除与俄国一切条约，并派出外交部次长陈箓前往鄂木斯克，准备与高尔察克临时政府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签订新条约的背景。 美国态度如何？英国呢？法国呢？列强肯定很清楚中国修筑铁路的目的，一如当年沙俄在中国修筑铁路一样！ 身在前往华盛顿的火车上，黎元洪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没有多少把握。 从1915年度开始实行财政预决算制度之后，段祺瑞政府的财政状况一年比一年宽松。1915年，军费支出占全部预算的43，仅有一万万六千五百万元；1917年，也就是分三年完成二十个标准师编练的结束年，二十个标准师超额完成还包括十七万远征军在欧洲的军饷开支，当年军费实际开支四万万七千四百万元，占全年财政支出的36。 1918年，全年财政总收入可望达到十五万万元。可是，战争果真如何向东预料的那般，在今年年底定必会结束了，欧洲给中国的订单会急剧减少到零，中国蓬勃的工业建设大潮将会在外部环境影响下跌入低谷。如果段祺瑞政府不能解决好工业转型c经济转型的问题，1919年的日子就不好过，无法支撑起雄心勃勃的北征大计！ 为此，中央政府把农工商部分解为农牧c工业c商务三部，又由战略委员会和财政部统率农c工c商三部，国会经济委员会，共同筹措应对之法。商议出来的应对之法很简单——花钱！不，这个法子根本就不是商议出来的，而是远在法国的何向东用电报指示的。 量入为出，这是中国人一贯居家治国之法；何某人这个“花钱”的法子却是望明日之收入，于今日就花其相当之钱，寅支卯粮。不明白？那就简单说一句——印钞票，搞几个涉及教育科技c军事工业c交通c城市建设和农田水利及水电大工程。经过论证，众人在会议上形成共识，认为何总长“负债经营”法能促进中国经济继续高速增长。 其实，日本政府一直都在负债经营，其负债额度最高时达到年财政收入的二十倍。也就是说，日本人敢花未来二十年的钱，中国人又有何不敢呢？！ 印钞c花钱，等于是政府变相发行国家债券，不仅会带来国家投资建设项目，带动经济发展，也会造成物价上涨。黎元洪担心呐，担心何向东的急于求成之策造成政局的动荡。中国有今日之国际地位，容易吗？转念又一想，这一切几乎都是何某人搏来的，这位辞去总参谋长职位的远征军总司令，才是中国事实上的大总统c内阁总理和军队总司令。 唉，一如既往，黎某人搞不懂何某人的想法，也就无需搞懂，亦步亦趋就是，等到了法国与干女婿会面后，一切都会搞明白的！ 黎元洪尚在旅途，美国总统威尔逊也召开“亚洲问题专门会议”，研讨美国在亚洲，特别是在东亚地区的政策。 美国需要市场，美国资本需要新的投资地，美国政府极力的谋求在欧洲与英c法比肩的“平等地位”，归根到底的原因还是经济因素。 英法两国欠了美国大笔外债，英法两国重建为美国资本提供了机会，在英法德等国没有完成战时经济向和平经济转型之时，正是美国商品占领欧洲市场的良机。从历史渊源和经济联系以及地理远近来说，欧洲市场是美国第一位关注的焦点，威尔逊总统必须在战后利益分配的国际会议上为美国资本争取利益。 说完了欧洲，美国人的目光还不会立即转向东亚。他们会再看家门口的美洲，之后才有兴趣转向隔着辽阔太平洋的东亚，此时，问题出来了。1918年末，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最大贸易伙伴不是“完全开放”的中国，而是日本，特别是在美国金融寡头和大财团眼里。 中国与日本不睦，中国利用1914年在山东沙河与日军的冲突，以及派兵参加欧战，而使用了战时军事战略物资管制法，严格对日输出战略物资条件，使得日本失去了一个最大的c最廉价的战略物资来源地，被迫向美国购买高价的c高运费的战略物资。随着战争结束，中国实行战略物资管控的借口也将失效，那么，对美国那些财团来说，中国原材料对日输出政策的放宽乃至取消管控，无疑会使中国成为美国相关财团“发日本财”的有力竞争对手。 如此一来，在美国争取欧洲权益“承中国在军事上助力”，美国在中国开放的市场上占据份额越来越多，美国政府也忌惮日本强大海军力量的同时，美国国内对日c对中态度却处于矛盾之中。 威尔逊总统要下定决心也并不容易。 正如何向东不会真心帮助潘兴一样，美国也不可能在自己国家战略的考量中去关心中国利益。经过总统智囊们的商议并征求金融c工业寡头们的意见，一个不偏不倚的“美国东亚战略”出来了。 美国在世界的利益需要拉拢中国和日本，增加美国与英国c法国竞争时的力量。美国的利益同时需要中国和日本继续处于半公开化的敌对关系，美国资本则能从中取利，美国就能在远东扩张其利益。因此，无论是偏帮中国还是日本，对美国都没有太大的好处，强大的中国陆军和强大日本海军，对美国而言都是威胁！ 综合分析过东亚两个主要国家之后，威尔逊决定在中国与俄国的关系问题上持默认态度，在远东的美国干涉军应该配合中国陆军的行动，但是不能直接介入与苏俄游击队和日军的军事行动。威尔逊同时也完全接受“何向东提议”，准备在协约国家框架之外，搞一个美国主导的太平洋体系，从而在这个体系中实现美国在东亚的长期战略。 于是，黎元洪还在一边考察美国经济c工业和社会，慰问在美华侨的旅途中时，有关中美关系即将摆在总统间台面上的相关问题，美国已经有了定策。 美国会进一步促进在华投资，在加强军事交流的背景下，帮助中国建设以动力机械为基础的航空c舰船c拖拉机c汽车工业c电磁通讯等工业，使缺乏技术底蕴的中国有与日本长期保持“均势对峙”的能力。 美国会答允中国总统势必提出“暂缓归还一万万美元无息贷款”的要求，与中国那丁点借款相比，美国人在1914年——1918年期间，赚取了三百六十亿美元的战争红利；美国的贷款同时还是美国商品进入中国市场的敲门砖，事实上，这块敲门砖早已经完成任务，从1915年开始，美国从双边贸易中得到的利益远远超过贷款本身。 美国会要求中国继续控制对日贸易额度。当然，中国与日本的关系，旁人都心知肚明，这个要求即便不提出来，中国人都会那么去做的。缺乏对自由贸易的充分认识，狭隘的以“不输出某类商品”而遏制对手，得利的只会是美国人，中国人最多得到拖慢日本发展速度，提高日本发展成本的结果。恐怕，黎元洪大总统c何向东上将谋求的也是这个结果吧？ 美国当然也会要求中国在欧洲战后会议上与美国保持一致，这，是前面几项要求的总的根本点。 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金砖。国家之间的“蜜月”关系，根本不能与男女之间的爱情c婚姻c家庭，相提并论。谁要相信“美国人民充分理解中国人民的处境，抱之以深切的同情，并愿意”之类的鬼话，或者“中国人民愿意与美国人民携手共建和平c友好的环太平洋国际环境”多半就是因为脑袋被浆糊灌满了。 简而言之，美国要在太平洋西岸地区造成中c日两国相互敌视c相互竞争，不得不依赖于美国的局面。 对威尔逊总统来说，他可能争取不到在欧洲的“利益期望值”，却能在太平洋地区实现突破。 正文 第456章 【统制经济】 贡比涅郊外，赛弗那庄园，作为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官在等待德军谈判代表到来之前的下榻地。 11月9日，法国报纸上充斥着德军求和，停战条件之类的新闻和议论，却也有几篇关于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出访美国的简单报道。能在此时的法国报纸上出现中国新闻，这是法国官方和民间对中国好感度大大提升的表现方式。 全权特使陆徵祥得到大总统即将结束访美，转道英国访问的电报，立即赶到庄园与何向东会商“对策”。英国人执拗于《英日同盟》，大总统访问英国究竟是礼节性还是实质性推进中英关系发展？这个问题必须在黎元洪上船之前解决掉，而做出决定的不是黎元洪，也不是陆徵祥，还得是何向东。 初冬的暖阳下，何向东翘着二郎腿坐在草坪的椅子上看报，丝毫不觉几米外一个炸弹造成的弹坑煞风景。 陆徵祥却觉得那个弹坑很是碍眼，说话间时不时会偏头去看一眼。 何向东佯装不知，借着报纸的题目做文章，点破特使的来意。 “子欣兄，法国人对中国大总统即将访问英国很敏感，《法兰西观察家》报是法国半官方媒体，他们这个标题很有针对性啊，说明法国已经在战后利益分配问题上与英国产生了矛盾，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当然，我们别指望法国坚决的站到我们的立场上来对抗英国支持日本利益诉求的行为，能够在战后会议上说一句公道话就足够了，我们的东西还需要我们自己来争取。大总统访问英国，我看可以通报英国公使馆，三天，只待三天！” 一直在巴黎c波尔多和尚蒂伊城堡之间转悠的陆徵祥当然能够体察到英c法的“协约国家伙伴”态度变化。 德国已经战败了，接受苛刻的停战条件也就是三两天之内的事儿。可是，协约各国对战后欧洲乃至世界秩序的重建有着不同的诉求，利益较量已经从后台跳到前台上来了，一如黎元洪的适时出访。 英国担心过分削弱德国会造成法国在欧洲大陆的“一家独大”，希望德国保留一点底气来抗衡法国；法国则基于民族仇恨和与德国接壤的现实，巴不得德国从此消失在地球上；美国利用战争抢占了商品市场，成为交战各国的债权国，其态度一如在东亚“保持中日两国交恶，都依赖美国”，希望德国不要被消灭，更希望英国和法国之间别那么“和睦”。 何向东给大总统出访英国规定了三天时间，短短的三天时间足以与滞留美国的十天时间形成鲜明对比，也足以说明中国要借助法国c美国来打压英国在远东利益，因为英国才是中国实现主权完整的最大敌手！ 当初，英国鉴于已经卷入欧战，希望美国加入协约，而对中国全面开放市场持“积极态度”。因为美国在列强宰割中国利益的宴会上是迟来的“不速之客”，海约翰提出门户开放c利益均沾，就是要在列强取得利益的基础上分一杯羹。对此，英国原本是坚决反对的，借日本人之手完美的表达了这个意思。欧战越演越烈，英国不得不对美国人让步，这才有了中国顺顺当当的“全面开放”和“收回关税主权”。 全面开放和远征军参战，证明何向东玩儿国际政治的能力是超卓的，陆徵祥极愿意执行何向东的决定，甚至无需多问。 “今后的世界，值得我们注意的有四个方面。第一，欧洲战后陷入经济衰退和各国重建，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c不亚于欧战期间的发展机会，中国有廉价的原材料，廉价的劳动力成本，也在战争中建立与欧洲国家的供销关系，战后的欧洲需要输入什么商品？需要输出什么东西？这个，必须考察清楚，对症下药，能争取多少就争取多少，决不能袖手旁观，回到以前那种闭关自守的状态中。子欣啊，我们越参与国际经济交流，就越拥有国际事务的发言权，平时，我们就用经济交流来慢慢改变我们的国际地位，战时嘛，那只能是抓住机会来一次跃升而已。” “帮法国战后重建？” “不仅仅是帮法国，还要帮助德国。美国人c英国人都在玩儿这一手，我们可不能落后于人。”看到陆徵祥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何向东继续说道：“第二个需要关注的是苏俄，如同协约国家在战后生出利益分配冲突一般，对苏俄的干涉不会齐心，不会长久，也不会坚决。我们的北征不是与苏俄开战，而是扶持一个与苏俄对抗的俄国临时政府，迫使苏俄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利益，以此换取我们放弃支持俄国临时政府。拿到我们要的东西之后，我们就没必要跟着英法美这些国家搞什么干涉了。消耗的军费，不如用来建设新的边疆。这一点，你在今后的战后会谈中一定要有所准备，表示对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坚决支持。” 中国提前就委任了全权特使，让陆徵祥几乎伴随中国远征军的每一场胜利，目睹了战争中相持走到今天协约军全面取胜的这一步，就是要让他对此有充分的认识，便于参加国际会议，代表中国取得利益。 何向东在北征的“合作者”选择中有两手准备，高尔察克和谢苗诺夫，如果在协约国框架下的高尔察克身上不好动作，那就支持谢苗诺夫在贝加尔湖东部地区搞。对此，陆徵祥是知情的，上将有周密的筹划和布置，能够充分配合谈判，这以往办外交都是孤军作战呐！ “英国三天，美国十天，呵呵。”何向东如此说着，不知是得意还是想到了什么好笑之处，自己笑了两声，弄得陆徵祥也跟着干笑两声。“子欣兄，第三关注点是美国，我认为，美国的国家实力已经是世界第一了，迟早一天，美国也会走上世界第一国家的位置，成为这个世界的秩序制定者和最大既得利益者。今后，中国该当如何与美国相处？我们两人心里要有底，帮助美国拿到他本就应该拿到的东西，顺带实现我们的利益，打破美国利用中国和日本矛盾的用心，让中国从美国的棋子变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这是今后一个阶段内中美关系的基调。一旦双方都达成战略目的之后，中美两国的关系就从伙伴变为竞争对手了。” “对手？!”陆徵祥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词会放在中美关系之间，在长达一年多的与何向东接触c共事的时间里，他自认为对何向东已经颇为了解，可这个词的一出现，完全打破了他对何某人的认知。 在陆徵祥眼里，何向东是中国最应该的大总统，陆海军总司令，可何向东偏偏不去争取分毫，即便是在率领远征军回国之后，预定扣在何某人脑袋上的帽子也不过是“北方军区司令官”。呼！不，在外交官陆徵祥眼里，绝对不是这样的。偏偏，何向东与旁人完全不同，似乎对这名誉地位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一边泰然自若的说中美关系的重要，一边把未来的中美关系定位在“对手”两个字上面，这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总司令却把整个国家装入自己的心胸之中，对未来的预测，也实在令陆某人难以理解。 何向东能够从陆徵祥的神情变化中揣摩到这位重要的外交助手心理变化，哎，还是那种早已经有过的感慨啊！先见之明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而是烦恼！烦恼！烦恼！ 为了解决烦恼，何某人必须学习，学会从表象中分析当今各个强国的战略根本和一切外在行为的动机，从中找到实现中国利益的机会。这种思考是磨人的，是痛苦的，只有想象中的目的达到的那一瞬间，才能给何某人带来一丝丝的满足感，但是，这种满足感存在的时间太短太短，不足以使他陶醉其中。因为，他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定位在——让中华民族站在世界民族之林的巅峰！这，在他从山洞里钻出来，遇到杨正涛民团之后的短短几天时间里就已确定，不容更易。 老天爷如此安排，容易吗？何某人走到今天，容易吗？都他娘的不容易！ 可是，以巅峰民族的最终目标在1918年11月9日说起关乎中国发展的种种，难免的会引起陆徵祥的不理解。这个，就好像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感叹到的一样——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之后，你我都七老八十了，那时候的世界又有谁能说清楚呢？子欣兄，我们这辈子能够为国家和民族尽力，能够在国家和民族向上的时代中老去，够了！” 一席话，说的陆徵祥心中潮起潮涌，泛起的那种自信c酸楚交杂的感觉一阵阵的以热量的形式冲击脑门，从眼眶中夺路而出。今天，他总算明白他颇为敬服的，翘着二郎腿在冬天的暖阳下看报纸的，中国远征军总司令的胸怀了。 “总长，有您引路，陆徵祥敢不相随？！”这一次，年长何向东十岁的陆徵祥第一次在两个人之间用了“您”的称呼。 “第四个，我想在国内实行一段时间的统制经济政策，这个时间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三十年。子欣兄，我想利用你在留洋人士中的影响力，促成这一目的。” 统制经济，在中国已经出现了苗头，那就是《战略物资输出许可》制度，显然，此时总司令言道的“统制经济”绝非管控战略物资输出那么简单！究竟何向东意欲何为呢？陆徵祥只能寄希望于何向东的“和盘托出”。 说不得，说不得，这种事情越说越说不清楚。何向东只知道苏俄会用这种模式实现在二十年间的快速崛起，成为世界第二大国；也知道美国在经济危机之中参考这种经济管理模式，在全球经济大萧条中快速恢复，因应新的世界大战成就其全球霸业。中国要快速发展，非得用这种模式集中起全国一切力量来搞建设不可！否则，中国就不能自外于肯定会爆发的全球性经济，而美国和苏俄迟早是中国最大的威胁！ 正文 第457章 【推举热南】 “嘶”刚从装甲列车肚子里钻出来，陈箓就打了个寒颤，赶紧把皮大衣的毛领捂在脸上，略微缩着脖子走向欢迎中国外交代表的人群。 在鄂木斯克站台上迎接中国外交代表的人群构成复杂，他们中有保皇党，有军国主义分子，还有民主派。陈箓需要在这些人中斡旋，配合法军中将热南把高尔察克上将推向“决定性”的最高权力位置，结束俄国临时政府从乌法到鄂木斯克都未解决的“纷争”和“低效”。 保皇党们都是旧贵族，希望恢复沙皇统治，在鄂木斯克这个临时政府实行还是民主呢？他们与军国主义分子是一伙，与民主派产生巨大分歧，彼此争权夺利，杯葛对方。 军国主义分子无所谓沙皇统治还是临时政府统治，他们的诉求是在与苏俄政府和军队作战时实现军国化，打苏俄军队，打德队，打无所谓！军国化与几乎是一个版本，因此他们很自然的与保皇党结合在一起。 民主派多半长期受到法国政治和新近受到美国政治的影响，对保皇和军国主义很反感，对俄布通过所谓工农兵苏维埃来实行极权专政同样仇视，在俄布占有圣彼得堡和莫斯科两大首都之后，自然而然的，民主派就与保皇党c军国主义者苟且混在一起，首先要完成推翻俄布政权的任务，才能谈得上在俄国推行全面的民主政治。 关系看似简单，其实复杂，不过陈箓来此是早有定计的。鄂木斯克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权，一支能打仗的军队，其他的，他一丁点都不想关心。 额尔齐斯河右岸，原俄国西西伯利亚总督府，现临时政府办公地，陈箓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高尔察克海军上将，军事部长。” “中华民国政府外交全权代表陈箓。” 高尔察克从美国赶回俄国，途经日本时得到十月革命的消息，而后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上岸，经西伯利亚大铁路到乌法时，正好中华民国宣布废除与俄国的一切条约，强力收回中东铁路。对中国的“趁火打劫”，高尔察克非常不满，但是他不得不正视现实——临时政府从乌法迁到鄂木斯克之后，政府和军队要得到协约国家的支持，就难以从黑海方向或者更加遥远的阿尔汉格斯克得到，需要从远东的港口或者从中国得到。中队控制了海参崴c乌兰乌德c赤塔c伯力，控制了贝加尔湖以东的铁路线，就等于扼住了俄国临时政府的咽喉。 作为临时政府最高军事长官，高尔察克不能不努力消除心中反感带来的影响，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中国代表会谈。 “中国和俄国的关系，已经摆脱旧时代的阴影，翻开新的一页。中国政府践行协约国家义务，承担起支援同为协约国家的俄国临时政府执政内阁的责任。上将阁下，中华民国愿意与俄国临时政府重新建立外交关系，全力支持上将阁下领导下的俄国与俄布政权作军事斗争。这次，本人代表中国为阁下带来三百吨粮食c布匹c皮毛和食用油，还有一支由一百四十名优秀军官组成的军事顾问团。” “作为军事部长，我个人认为重新建立外交关系的前提是中国尊重与俄国的一切条约，归还被非法占有的一切利权。临时政府的处境非常艰难，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让这个政府陷入更加的混乱，甚至垮台。” 死鸭子嘴硬啊！陈箓来此不是听这种话的，卡住白俄脖子的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想要的东西，海军上将维持颜面的说话太多个人情绪了。嗯，对俄国来说，海军上将是爱国者，那么对现在的俄国临时政府来说，单纯的爱国理想能够解决问题吗？不能！ “呵呵，这个，本代表会与整个临时政府谈判，希望在会谈之后，再与上将阁下商讨有关新政府首脑和军队整理的问题。” 高尔察克敏锐的捉摸到中国人的企图。他们不需要从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手里拿到东西，而是与临时政府执政内阁谈判中拿到这些，并因此把这个低能的执政内阁搞垮，支持海军上将掌握最高权力。那么，海军上将就只能在继承前一政府与中国签订新条约的基础上，得到中国帮助，对抗俄布政权和军队了。 中国人希望俄国临时政府新领导人是“干净”的，有力的！ “当然，如果我们得不到双方对历史问题的正确解决结果，中国也不会抛弃协约国家责任，但是，中国也将寻求另外的途径来实现历史问题的公正解决。” 温情脉脉的表示支持之后，裸的威胁来了。你不答应，总会有人答应的，谁答应下来，谁就得到中国的支持。或许，中国的支持力量不会太大，可没有中国的支持，协约国家的军队c物资c通讯等等都不可能到达鄂木斯克。一如日本的派遣军被堵在宽城子和海参崴一样。至少在高尔察克看来，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海军上将对陆战不在行，却也知道中国远征军在西线战场的战绩，更理会到他心目中比较强大的日本陆军被堵住的意义所在。不能再以旧的眼光去打量今天的中国了，作为临时政府军事部长，海军上将要么打通与黑海的联系，要么就受制于中国人，否则，孤立于西伯利亚地区的临时政府和军队将被俄布击败！ 幸运的是，让步的决定不需要军事部长作出 不，不，海军上将阁下完全会错意了！中国代表需要俄国临时政府作出的让步不是公开承认“废除条约”，而是在既成事实的基础上合作下去。中国要拿回权益的对象不是临时政府，而是苏俄政府！ “上将阁下，我只是来建立外交关系，提供帮助的。谢苗诺夫中将阁下领导的外贝尔地区c阿穆尔地区和滨海地区自治政府及军队，表示拥护上将阁下担任紧急状态下的俄国最高执政官，领导俄国人民和军队击败俄布政权，恢复俄国的荣光。” 高尔察克惊愕万分，用难以置信的神情和语气反复的询问中国代表，最后才确认这位代表只是来建立外交关系，希望俄国临时政府“默认现状”，加强合作c提供帮助的 11月11日，法国时间早晨五点，德军和谈代表团在贡比涅森林的列斯德松车站总统车厢里签订停战协议。十一时，停战协定生效，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法国大地上鸣响了一百零一发礼炮。 （插科打诨：光棍节的由来大概于此，而且，光棍节本身是为单身女性准备的，1918年的11月11日上午11时，101发礼炮，法国三百多万单身女性。） 苏瓦松车站东侧的高地下，第二军所属第三师第九团，第四师第十五团，装甲师第二团一营c炮团一营，近万名身着军礼服的官兵全副武装，以严整的连c营c团方阵代表所在师和第二军，与54辆雷诺轻型坦克和十八门火炮c十八辆牵引卡车一同接受民国大总统黎元洪c外交总长唐绍仪的检阅。 胜利之师c威武之师，即将踏上归途为祖国争取直接利益的远征军精锐部队，在大总统c外交总长和总司令出现在高地上时，同时迸发出“民国万岁”的口号声。 航空队的三十六架战斗机在一架侦察机的引导下，护卫八架轰炸机隆隆飞过，黎元洪手搭凉棚目送机群远去，问站在身边的何向东：“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报告大总统。理论上可以这么认为，只要中国陆军还在执行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赋予的军事任务，这些武器装备以及补充装备还是由最高军事委员会负责提供。另外，刚刚收到北京的电报，俄国临时政府已经正式邀请中国出兵维持其政权管辖范围内（理论是指整个俄国）的交通线畅通。” “噢”黎元洪放下一些担心，出访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了。别的不说，就说关乎军事的问题，七万日军赖在海参崴c庙街c宽城子，迟迟不向西伯利亚开进，在黎元洪看来，这就是最大的威胁。 “在北征计划之下，日本出兵干涉苏俄c攫夺滨海地区和黑龙江北岸c贝加尔地区的计划破产，日本人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大总统，我已经向最高军事委员会施加压力，要求英c法促使日军离开我军已经切实控制的地区，向贝加尔湖以西地区进军。福煦元帅和魏刚将军积极支持我方建议，英国方面尚未回答，不过，英国人会给日本压力的。无论是寺内正毅还是原敬，日本既然已经出兵，就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把出兵干涉进行到底。大总统，我会尽量设法让日本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日本派遣军统统撵到贝加尔湖以西地区跟苏俄游击队死磕。此事，大总统可以不必介怀了。” 黎元洪没有如何向东那般的识见，自然也对北征计划信心不足，生怕酿成中国与俄国c日本的同时交火。此时看来，何向东的算计是准确的，准备工作也非常充分，牢牢的把握了出兵俄国的主动权。 高地下，车辆隆隆启动，以分列式接受检阅。 何向东举手敬礼，似乎是报告，也似乎是自言自语：“现在，我们需要把热南将军推到西伯利亚协约军总司令的位置上去。”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58章 【威胁英国】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大战结束，协约军总司令福煦元帅并不甘心从此退居幕后，协约各国政府开始筹备“善后会议”的同时，福煦把干涉苏俄作为发挥余热，维持协约军总司令头衔的手段。 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在与法国总统雷蒙。彭加勒的会晤中，提议“由法国将军热南统一指挥西伯利亚c远东协约各队”，促成在贡比涅召开的“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及司令官会议”。 贡比涅，这个会议地点的选择中大有文章。德军在这里投降，中国远征军总部距离这里最近，而协约军大反攻的开启，也可以从贡比涅找到痕迹，当然，1918年11月中旬的协约各事领导人们都不可否认——大反攻战略是由中国远征军为主，从乌克尔河和马恩河开始实现的。 黑格元帅没有出席会议，他指定参谋长罗伯逊将军作为全权代表。何向东知道黑格不愿意来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想尴尬的与何某人相处。 英国的态度很明了，并不以军队将领的意志为转移。英国人竭力的要在远东制造一个中日两国的仇恨和战争，以在战争中坐收渔利。这是继利用中国陆军牵制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之后，在中国远征军以杰出的战绩展现出中国具有与日本抗衡实力时，英国人新的远东策略。只是，大英帝国的绅士们不会裸的说出来，只是援引《英日同盟》和履行英国对日本海军出兵的承诺。 中日之间如何才能发生战争c互相削弱，而后乖乖的听命于英国呢？ 青岛问题和日本西伯利亚派遣军问题。劳合乔治和贝尔福（外交大臣）相信自己手里捏着的两张牌能够产生足够的威力，引爆东亚国家的战争。 所以，魏刚将军提出统一西伯利亚协约军指挥权问题之后，罗伯逊将军就立即迎合这一建议，并提出自己的人选：“西伯利亚和俄国远东地区的情况，我们在这个会议上无法全部了解，但是据我所知，目前在俄国西伯利亚和远东滨海地区的协约国家军队有大约十六万，其中日本陆军七万，捷克军团三万五千，英军c意军c美军合计两万，中队两个师三万五千左右。从出兵数量来看，日本陆军占有绝对优势，是协约国家在西伯利亚和俄国远东地区的主要军事力量。因此，英国政府和军队认为，由日本陆军选择一位将领出任总司令官一职较为适宜。” “罗伯逊将军。”何向东在座位上举手示意后，说：“你说的日本军团只有兴趣在宽城子c海参崴和庙街逗留，如果将军能让日军按照1917年4月时，英法两国提请日军出兵的要求，开抵乌拉尔一线，恐怕在1918年上半年，德军就需要应付由日军和部分中国陆军在内的新东线战场，而非集中力量发起米夏埃尔行动，造成英第五集团军的崩溃了。” 与会的各国司令官c参谋长和最高军事委员会代表听出何向东上将话语里的裸挑衅之意，顿时哗然。打脸啊，当众打脸啊！ “诸位，请安静。”何向东瞪视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罗伯逊，却一本正经的摆手示意，继续说道：“如果英国政府能够促成日本派遣军如1918年3月时，英法两国提出的要求，那么七万日军此时应该在鄂木斯克甚至乌法，而俄国临时政府也不必从乌法迁移到鄂木斯克了。日本政府两次拒绝协约国家要求其出兵东线的要求，又在今年10月拒绝其庞大兵团通过中国领土开向贝加尔湖以东的要求，那么请问罗伯逊将军阁下，你认为日本人的军队待在宽城子c庙街c海参崴的目的是什么？你认为一个置协约国家整体利益于不顾的日本，会向最高军事委员会负责吗？” 何向东的话音刚落，美国陆军参谋长布利斯将军就发言道：“美国认为，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阁下提议的人选是公允的。” 表面上，美国是“邀请日本干涉苏俄”的发起人，其实美国的意图是在远东地区保持美c日力量的平衡，不使日本就近的实现在俄国远东滨海地区的控制。美国花了足足几十年完成西进运动，消化了西部大片的新国土，已经有能力向太平洋西岸打望了，而中国的适时开放无疑是增强的美国人的信心。美国建立在太平洋地区主导权的障碍只剩下日本。英国要保持老大的地位，不愿意看到美国利益在太平洋西岸进一步扩大，于是就推出日本人来当干涉军司令官。对此，美国当然表示反对。 至于让美队将领担任司令官的事儿，那不用提，美国人的孤立主义情绪依旧高涨，不愿意在西伯利亚那个不毛之地浪费美元和美国青年的生命。美军在海参崴不动弹，因为他们只需保护美国在俄国远东滨海地区的商业利益，看住日本人就可以了。 看到美国站在何向东那一边，准确说是站在法国那一边，罗伯逊心中暗恨中国人实在太狡猾，他们自己不谋取那个总司令职位，却看准了福煦想要保住协约总司令官头衔，在法国干涉俄国问题上占据主动的心思，提名热南为司令官。从而，形成了法国c美国c中国的一致意见。此时，单单以英国一家之言来影响会议作出有利于英国的决定，显然不太可能。 “我提议举手表决。” “我反对罗伯逊将军的提议！”魏刚在福煦的示意下起身道：“引用罗伯逊将军以出兵人数为标准的说法，那么在这里，法国c美国c中国的人数是五百万，占据优势。如果仅仅以参会国家代表来举手表决，是否说明罗伯逊将军在此问题采取了两种标准呢？热南将军作为法国驻俄武官，协约国驻东线代表团首席武官，协约国在鄂木斯克最高级军事代表，长期在俄国工作，非常了解俄国的实际情况，最为合适出任协约军在西伯利亚干涉部队的总司令官。” 有心帮助英国的比利时c葡萄牙代表也生怕得罪法国c美国。闻言松了一口气，照这个说法，就不用逼得他们做出选择了。 罗伯逊察言观色，情知要付诸表决的话，自己还得拉上意大利才能形成英c意c比c葡四国对法c美c中的优势，而且，塞尔维亚和希腊的态度会如何呢？塞尔维亚非常感激德斯佩雷将军的帮助，希腊可能会站在英国这一边，这就更显示出意大利那一票的重要性来。 一向善于投机的意大利人会作出何种选择呢？ “我需要特别作出说明。”何向东看出罗伯逊的目光在无声征询某些人的意见，如果真被英国人强行的组织起举手表决的话，恐怕在这个会议上，法c美c中联合起来都不是对手。“按照罗伯逊将军提出的军队数量为标准，中国陆军以远征军名义已经和即将投入到俄国西伯利亚c远东滨海地区的数量是三十万。” 第一次，在国际场合，中国向世界各国爆出了“大新闻”！中国继派出十七万远征军赴法作战之后，又将派出三十万军队到西伯利亚，那么，中国起码得有百万陆军才能支撑起二者来。 远东陆军强国的帽子，中国是笃定的戴上了。 “当然，如果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不需要中国投入这些力量，我个人会非常高兴把这些力量用在增强中国国土防御方向，特别是尚未完全纳入中国国防体系的某些地区。” 这句话，何向东曾经在黑格元帅面前提起过。因为黑格曾经担任英印军队总参谋长，配合寇松c麦克马洪炮制了西姆拉会议及麦克马洪线，对那里面的勾当一清二楚。中国中央政府一直不承认地方政府在西姆拉会议上签订的一切条文，也不承认麦克马洪线，甚至对英国在的活动表现出极大的敌意。中国百万陆军果真要把注意力转向西南的话，英印当局和英属缅甸当局就会头疼了！ 按照中国远征军在西线展现出来的战斗素质和战役组织能力，黑格都不想触霉头，故意表现出与何某人关系亲热，而被劳合乔治“请去商议军机大事”，不能出席此次会议。 罗伯逊呢？敢拿印度和印度的缅甸省的边境问题与何向东打赌吗？恐怕，到时候就不是英国人挑起边境纠纷，而是中队了！ 众目睽睽之下，罗伯逊将军当然不愿意给人一种“英国忌惮中国人”的印象，他作出欢喜的神情，连声问道：“尊敬的何将军，中国真的将要出兵三十万帮助俄国临时政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会报告英王政府重新考虑在总司令人选上的态度。我个人认为，热南将军是有能力承当起这个责任的。” 虽然罗伯逊在话里还是留了余地，可与会的人们都看出来了，热南将军出任西伯利亚协约军总司令官一职已然板上钉钉。 福煦见争议已经平息，心中着实满意何向东在关键时刻放出的大炸弹和敢于威胁英国人的勇气，热南的任命问题牵扯到的不仅仅是福煦这个协约军总司令头衔，也牵扯到在法国在干涉苏俄的军事行动中展露“大国地位”，为战后的利益分配又增添了筹码。 嗯，中国远征军司令官确乎是一个不错的朋友。那么，福煦就应该立即给以回报。 “我建议最高军事委员会立即作出决议，敦促日本派遣军立即接受热南将军的指挥，积极的向鄂木斯克开进。” 协约军总司令官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 正文 第459章 【阴险的微笑】 贡比涅的会议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中途休息时，日本代表随员绪方胜一大佐紧随田中国重少将出门，走到无人处，绪方胜一问：“少将阁下为何一言不发？！任由支那人控制了会议。” “绪方君，我能说什么？国内至今没有对派遣军的任务问题给以明确指示！” 田中国重少将也是一肚子的苦水，日本两次拒绝英c法出兵参战的要求，使得英c法两国在最高军事委员会上故意的忽略日本代表的存在，这一态度又得到美国c中国的加强，使得田中国重成为这个会议上可有可无的人物，无法彰显日本的“大国地位”。这倒也罢了，问题是田中国重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会议上的一系列问题？ 早在1917年11月，参谋本部就制定了以保护侨民为借口的派遣军计划，起初是准备两个混成旅团，一个进驻北满的哈尔滨，一个进驻海参崴，这一计划在中国快速宣布废除与俄国条约c接管铁路c控制俄国在北满驻军而破产。接着，参谋本部又制定了扩大计划，把两个混成旅团扩大为两个军，以第一军驻扎海森崴c双城子c伯力，以第二军分两个梯队进入赤塔c乌兰乌德，第一梯队包括第14师团c第7师团，第二梯队包括第4师团和第1师团，并以关东军维护第二军的后勤补给线。这一计划要实现，首先得考虑到协约国家的反应，尤其是美国。在美国既邀请又掣肘的政策下，日本派遣军的行动迟迟不能展开，每每落后于中国，造成今日不进不退的尴尬局面。 如果从田中国重的本心来行事的话，他支持并愿意执行上原勇作大将c大岛陆相和本野外相的意见，进一步扩大干涉军到十四万八千人左右，以强力c坚决的行动排除支那军的干扰，实现对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切实控制。 但是，日本内阁和军部里面存在单独干涉和反对单独干涉两种声音，主张干涉的又有激进派和稳重派；反对单独干涉的又有反对任何形式干涉派和联合干涉派。很不幸的是，山县有朋元老c寺内正毅元帅大将是主张干涉的稳重派，继任内阁总理大臣（首相）原敬是联合干涉派，如今日本在干涉西伯利亚的态度就是稳重派和联合干涉派的结合，为此，本野外相还被迫辞职，由后藤新平继任外相。 有了本野外相的前车，田中国重还敢怎么地？！ “帝国就应该早早出兵，此时，唉”绪方胜一重重的叹息道：“当前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军部应当排除一切干扰及早下定决心，要么就干涉到底，要么就干脆撤兵。阁下，卑职决定就此立即上书军部。” “绪方君，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担当，嗯，身为帝人，田中焉能落后于绪方君？我们共同上书呈请帝国及早撤兵吧！” “田中君？！”绪方胜一大惊，他的真正想法并非撤兵，而是增兵！他从最初担任观战武官，受到希望日本出兵的法国和英国重视，到支那出兵而日本两次拒绝出兵后，法国和英国对日本武官的冷遇中，切实感受日本在协约国家中的地位被支那主动出兵极大抵消！长此下去，日本就将无法在战后的国际体系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只能继续扮演“英国小伙伴”的角色。 “支那，何向东已经布置下一个阴谋，一旦帝国皇军按照协约国家的要求开到鄂木斯克，就势必会遭遇两种情况。第一，被热南逼迫着与苏俄直接作战；第二，后撤不得自主，因为支那军控制着铁路线。绪方君，你想想看，如果协约军和俄国临时政府军队不能赢得对苏俄作战的胜利而是相反，远离本土几千公里之外的七万皇军能安全c顺利的回国吗？在刚才的会议上你应当看得清楚，协约国家各有打算，胜算渺茫啊！” “阁下，卑职认为，协约国家虽然各有打算，但协约军队依然战胜了德奥同盟军队，而苏俄军队却不敢与德军交锋，被迫签订《布列斯特条约》。如此换算，一旦皇军作为协约军主力开到鄂木斯克，帮助俄国临时政府发起进攻，苏俄很快就会被粉碎，而大日本帝国的利益就能挟战胜之威而顺利实现。” 田中国重微微摇头，他本能的对大佐的说法表示反对，却又在此时此刻拿不出让大佐信服的理由来说服之。 “阁下如果担心支那人搞鬼，那么在复会之后，可以提出以日支两军齐头并进，共同开到鄂木斯克的条件，以此试探与会各国的反应，特别是支那将军的反应。” “这。。”沉吟良久，田中国重也自觉不能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沉默下去，任人摆布了，乃一咬牙，顿足道：“好吧，我找罗伯逊将军试一试。” 绪方胜一大佐看着田中国重走向在花园中散布的英国远征军参谋长，远远的，两人在一丛已见枯黄的灌木边窃窃私语，田中少将还朝大佐这边看了几眼，身形动态间显出一些局促来。 少将是从驻英国武官任上调到法国担任军事委员会代表的，与英界人士素有来往，也将在战后会议中担任日本代表团的首席军事随员。 站在炮兵大佐的位置上，擅长炮工和炮术的绪方胜一看不到日本的外交自从寺内正毅内阁垮台，原敬内阁上台之后，出现了政府和军部双重外交，各行其是的现象。炮兵大佐和骑兵少将在不经意间，在极不恰当的时刻卷入重大外交问题的纷争中，是祸还是福？炮兵大佐都浑然没有意识到。 田中国重与罗伯逊简短交流之后，回到绪方待着的角落。 “罗伯逊将军表示将促成英国政府向支那政府施加压力，迫使支那军交出铁路的控制权，由美军负责，支那军和皇军共同向鄂木斯克开进。” “田中君，这就意味着美军要增加在滨海区和西伯利亚的兵力，美国人会作何反应？” “罗伯逊已经去找布利斯商议，开会时看情况吧！” 所有的决定往往在幕后c在会议之前就已经作出，会议上要么就是走个过场，要么就是出现激烈的争执而被迫搁浅，在又一轮的幕后博弈之后再行召开会议解决问题。 不解决甚至不谈论关键议题的午餐会后，会议继续。 福煦刚刚宣布继续会议，罗伯逊就起身说：“俄国的形势要求，俄国临时政府应该在东线战场上尽快发力，形成东c西北c南部三个方向对苏俄的进攻。鉴于目前高尔察克海军上将刚刚就任俄国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他的部队还未完全整编，我提议在热南将军的统一指挥下，中队和日本军队携手从鄂木斯克方向发起对乌拉尔的进攻，后方交通c补给由美军负责。” 白痴！福煦当真是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瞅了瞅罗伯逊，又换了另一种眼神瞟向日本人和中国人，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日本人竟然似乎有些期待，而何向东的嘴角露出绝对是阴险的微笑，对！以福煦对何某人的了解来看，那微笑绝对是阴险的！ “我同意。”福煦首先表态，事不关己的各国纷纷举手。 布利斯耸耸肩膀，起身道：“我原则同意这一建议，不过，我们需要解决几个技术性问题。第一，在美军不能及时增加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力量时，是否由中国就近协助美军完成维护交通线和提供补给的任务？第二，日军和中队参与作战的人数是多少？美军必须得到准备的数据，以便准确完成交通运输和补给。第三，如果战事扩大，英法两国是否从黑海c波罗的海方向直接出兵？鉴于这三个问题已经无法在军事会议上解决，我想还是放在政府首脑会议上讨论之后再做决定吧？” 三个问题，彻底暴露出美国出兵干涉苏俄抱持的心态。美军不直接参战，只搞后勤，甚至连维护交通线的作战都要借中队之手；美军人数不够，负责后勤也是有限度的，到时候又得让中队就近帮忙，这个算是正常现象，咱是有话在先，别到时候有人跳出来指责美国偏袒中国；美国既然出兵了，英法两国也已经结束西线的战事，也应该立即出兵，不能把美国c日本c中国当枪使，英法两国捞好处吧？ 最后一个问题，确乎是在场的军队将领们无法解决的，只能由政府首脑来做主。 当然，何向东上将恐怕是其中唯一的例外。为了显示自己的例外，他也放弃了坐着说话不腰疼的作风，学着罗伯逊站起来说话：“按照罗伯逊将军和布利斯将军的意见，我建议各国出兵数量应当等于或者大于中国c日本出兵数量，中国准备出兵三十万，立即能够行动的部队，就以日本友军数量为基准，七万！” 这就是场面话，漂亮话，说出来不费力气，要真正实现起来却很难很难。日本敢吗？美国人会答应出兵七万吗？中国已经打着协约国家的旗号完成了军事占领铁路线的任务，又将打着俄国临时政府邀请的旗号帮助高尔察克整理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政务c军事，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了。 谁要来？可以啊，来吧来吧，何某人最喜欢日本人来插手了，如果能把七万日军诓到西伯利亚的荒原上去，那对未来的中日大决战简直就是巨大的利好消息！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60章 【死局难解】 日本东京千代田的永田町，以米骚动而推倒寺内政府，组织起“平民政府“c“政党内阁”的原敬是首相官邸的新主人。然而，他并不能成为日本政治c外交c军事的决断者。 看到刚刚在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上通过的“决议”，原敬生出深深的无力感来。新的内阁成立不过两个多月时间，就因为这一纸报告而面临着垮台的危机。 平民首相无法指挥参谋本部，甚至连藩阀官僚体系的总头头，军界仅存的元老山县有朋似乎也对军部失控了！原敬一上台就要求军部执行内阁“与美国共同出兵海参崴”计划，削减出兵数量到协议的一万两千人，出兵范围不得超过海参崴地区。 军部拖着没有执行命令，却在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上炮制出这么一份决议来，要求日本政府执行。日本要出兵七万，并且要深入到西西伯利亚地区，甚至有可能在法国将军热南的指挥下与苏俄军队作战。这与当初寺内正毅内阁决定出兵的趣旨大相径庭！ 山县元老碍于民主政治力量的增强和米骚动的影响，又因为西园寺公望元老不愿意接“烫手的山芋”，故而推出“从米骚动中幡然悔悟，主张以逐步变革阻止民主急进化”的原敬为首相。同时，山县元老不赞成陆军打着“强化满蒙利益”的旗号出兵，而主张以协约国家共同利益与美国协商出兵。摆在山县有朋c原敬以及全体日本国民面前的是——寺内正毅在下台前决定“勒紧裤腰带准备对支决战”，在目前协约国框架下出兵西伯利亚只会消耗日本国力和军力，不能达成日本自身的战略利益需要。而且，大规模的出兵与苏俄作战，日本国力如果过多投入就会造成既定战略的放缓实施，还需要从财政方面得到英美的支持。 元老c内阁总理大臣考虑的种种，并不为军部所接受，军部在出兵执行中把最初的两个旅团增加为两个师团，又增加为七个师团，早已经超过内阁首相给以的出兵范围。 七个师团（非战时编制，1918年日军师团平时编制为一万二千人左右）七万多军队深入西伯利亚？这明明就是美国，不，就是中国的黎元洪c何向东给日本陆军摆下的陷阱！ 原敬该当如何应对呢？ 拒绝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的要求，这无疑会对刚刚出发的全权代表西园寺公望元老c牧野伸显的巴黎之行造成困难，也会在协约国家中，特别是在英法两国面前强化“日本只关注自身利益，对协约国家共同事业讨价还价”的印象，而美国与中国联手耍了这么一场阴谋之后，无论日本怎么做都不会改变美国对日本的态度。 答应要求，那么日本陆军就会极大程度陷入战事，对支决战就会无限期的拖延下去，美国政府就有借口在美国国会中宣扬“日本威胁”，或许还能得到国会的某种授权，对日本不利的授权。 平民首相，政党内阁的掌舵人原敬最为清楚美国的政治结构和决策权归属，他不敢冒得罪美国国会的风险，那等于得罪美国这头还在潜伏期的庞然巨兽。 威尔逊政府一手举着和平主义c理想主义的旗帜，一手却炮制了这一阴谋，两面派的手法耍得是非常高妙，让日本继军事行动陷入难以进退的境地之后，又在国际政治和外交上陷入相同的境地！ 直到此时，原敬也不愿意相信他和日本c日本军队遭遇的尴尬处境是何某人精心谋划c百般营造出来的“势”。 难以做出决定的原敬召见了本届内阁的陆相，山县有朋元老推荐的田中义一陆军中将。他需要在内阁范围拿出对策来，之后才由陆相与天皇的军事幕僚总机构（实际上的陆军军令机关）——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大将协调。 田中义一是长洲派的新一代骨干，正如山县元老不得不接受寺内正毅辞职而推举原敬出任首相一般，山县和田中都看到民主政治c政党内阁已经在米骚动中成了气候，藩阀政治即将终结或者说不能不找另外一种形式来延续下去。田中出任陆相就是探索在新政治时代的陆军利益实现之路。这话说起来似乎有些不干脆c彻底c清楚，那就换一个说法——田中想打入民主政治之内破坏之，在日本彻底实现军国主义。 明明知道山县和田中的不会轻易舍弃陆军对政治的影响，原敬依然寄希望于田中义一代表的长州派与上原勇作代表的萨摩派之间的矛盾，企图从两派矛盾中实现自己的目的。 首相的办公室里，原敬和田中义一相对而坐，田中面前就摆放着“巴黎的电文”，其实在呈报给首相之前，田中已经看过电文，此时却装作“研究”状，迟迟不愿开口说话。他清楚，现在不是原敬内阁垮台c陆军出面掌握大权的时候，如果原敬垮台，恐怕就没有人能够收拾当前日本政治局面，也就没有人出面为陆军争取对支决战的时间和国际环境了。 “田中君，帝国该当如何应对？” “撤军吧？英法不满意，英国很可能在巴黎的善后会议上变卦，从而与中国改善关系，并且也能在侧面减缓与法国和美国的矛盾，对英国来说，恐怕他们正想着甩掉这个麻烦。不撤军吧？七万军队是原地不动还是按照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的要求行动呢？总理大臣阁下，我认为，继续原地不动的结果与撤军的结果是一样的，甚至可能更加糟糕c被动，因为何向东不会坐视皇军在宽城子的长期逗留，他会以此为借口拖延支那军的行动，反而抽调军力在宽城子一线加强警戒，如此一来，协约国家对帝国的意见就会更加强烈。进军，没有办法了，即便知道这是美国和中国设下的陷阱，帝国皇军也要为了帝国在巴黎的战后利益，做出冒险和牺牲，唯有以必死之决心付诸于行动，才能破解何向东给帝国构陷的死局。” “山梨（教育）本部长官也是如此意见？” “总理大臣阁下，正是。” “参谋本部的意见呢？” “阁下，我认为目前关键问题不在于参谋本部的意见，而在与内阁如何维持存在？如何实现对支长期战略的优势？从而在未来的决战之期击败支那。支那的何向东是一个擅长勾画长期战略的高手，鄙人在担任参谋次长期间潜心研究过何向东从辛亥年战争中崛起到赢得马尔梅松战役期间，支那军和支那政府的战略路线，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大日本帝国不放弃在青岛和关东州及南满的利益，日支之间，无论帝国如何避免决战，何向东都会借青岛和关东州租约问题挑起战争。以帝国今日之战略准备和军力，很难想象二十二个师团的帝国陆军能与三十四个支那陆军标准师决战获胜。” “帝国有强大的海军。” “可是，在协约国的体系下，支那军只会在山东c辽东两地发起进攻，决战是有限目的和有限地域的，如果帝国海军出动掩护陆军把战争扩大到其他地区，势必造成美国和法国，甚至英国的担忧，而支那军也会把战火正式引向朝鲜。可笑啊，当何向东积极争取加入协约赴法参战时，帝国还想借德军之手消灭何向东的精锐师，却不料何向东的精锐师越打越强，还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国际外交运动。总理大臣阁下，帝国政府今日之决断，必须立足于未来之决战。所以，陆军付出牺牲，冒险深入西伯利亚的同时，帝国应该以强力手段尽快武装起来，以应彼时之需。否则，届时帝国将不得不丢脸的放弃苦战得来的青岛，再放弃苦心经营许久的关东州和南满，把先辈浴血奋战得到的东西又拱手还给支那人。阁下，恳请阁下为帝国的未来做出担当吧！” 田中义一的话意落在原敬耳朵里，意思很简单——陆军不会放弃青岛和辽东，陆军不会容忍远东出现一个比他强大的支那陆军，陆军希望原敬作出牺牲，为陆军经营一个最好的决战局面。 原敬却有原敬的想法，日本应该占用满蒙利益，这是日本巩固世界大国地位的根本性方针，从担任井上馨元老秘书的时代，原敬就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1917年美国对德宣战的头四个月里，美国政府以参战需要为名，禁止铁矿石和钢铁对日输出，让日本在失去中国精铁砂之后又一次遭遇原材料短缺的局面，甚至无法提供俄国购买的武器弹药。幸好，四个月过后，美国政府的参战紧张症消除，在美国钢铁巨头的压力下，日本又得到“高价铁矿石和废铁”。这一事件给日本政要c军人c财阀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也间接的促成了出兵西伯利亚c确保满蒙利益。 但是，田中义一要原敬牺牲政党民主政治的前途，让自己的内阁在欧战结束后的和平c民主主调以及革命主义的威胁中挑起“加强备战”的担子，何尝不可以看做是陆军设法搞掉民主政治，实行军国主义的手段呢？ 日本的政治利益不能再由藩阀官僚和军部主宰了！原敬今天遭遇的局面，不就是寺内正毅内阁在战略较量上输给支那何向东吗？凭什么要原敬来承担责任，牺牲自己荣登首相宝座的基本——民主政治？ “此事，容我三思” 田中义一察言观色后黯然告退，他知道，民主派政治家们对藩阀官僚政治和军部插手政治成见太深，陆相基于国家战略的考量是无法被原敬接受了。唉何向东设下的死局，难道大日本帝国就真的无人敢于做出牺牲而破解之吗？ 不，肯定有人！皇国有大量忠肝义胆的臣民和军人，只要他们拥护田中义一，何向东的局就不再是阻挡大日本帝国独霸东亚的障碍！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61章 【接触红毛子】 北京东交民巷，日本驻华公使馆内。 坂西利八郎少将从一名新来的陆军大尉手里接过履历表，扫了一眼后走到办公桌后，用汉语问：“陆大毕业？” “哈伊！“板垣征四郎大尉欠身应答，对号称“军中第一中国通”的少将，他听说过许多传闻，包括少将领导高效的坂西机关在沙河之战中准确的战略预测和及时的情报提供，虽然战役以帝国陆军第十八师团失败而告终，但是坂西少将的功绩却不容抹煞。奉调到支那汉口派遣队的大尉参谋，是受少将直接领导的情报军官。汉口派遣队是形式上的存在，从1915年开始，就以陆军一个大队的力量代替了海军陆战队。 少将皱起眉头，他感觉到大尉有些紧张，没有体会到少将是要考察他的汉语水平。 “坂垣君，说说对汉口的认识吧？” “哈伊！”大尉确实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深吸一口气后用流利的北京官话说：“武汉位于支那中部，素有九省通衢之称，以长江和京汉c粤汉c川汉c鄂赣铁路为大动脉，为支那军总预备队编成地，也是支那目前的重工业中心c经济相对发达地区和军事工业核心地区。在支那政府全面开放政策之下，汉口的作为武汉三镇通商口岸的地位降低，但是因为租界的存在和帝国在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大量投资，使得汉口于帝国而言依然是经济利益所系，也是收集支那军事c经济c文化和重要军政人员情报的理想之所。” “唔”坂西利八郎赞许的点点头，说：“你的前任中，前川浩二中尉已经晋升为少佐，目前在海参崴；富山正彦少佐晋升为大佐，掌握野战炮兵第二十七联队。他们在汉口履职的时间里为帝国作出突出的贡献，坂垣君，努力！” “哈伊！” “三年前，对，就是三年前。”坂西利八郎作出一副苦思后很确定的样子，说：“段祺瑞在年夜的招待宴会上宣称支那已经具备自行制造150野战加农重炮的能力，这话说出之后到了今天，支那自造的加农炮重炮依然不见踪影，倒是。” 坂西利八郎在桌上的文案中查找一番，抽出一份文件，一边看一边说：“驻法武官通报，截止11月24日，以装备中国西伯利亚干涉军名义，计有缴获德军的野战重炮六百三十四门，中等口径野战炮c高射炮四百二十门，轻炮七百八十二门，37c47步兵炮近六百门，还有马克沁机关枪c步枪及弹药无算。坂垣君，对此二事，你作何看法？” “11月11日停战，24日就装运军械，说明支那军对火炮，也别是中c大口径火炮的需求依然急迫。由此，基本可以作出判断，支那人还不具备自造重炮的能力。” “也许，何向东正是希望我们这么想。”坂西利八郎又从文件中抽出一份向板垣征四郎示意，板垣征四郎面露不解之色双手接过，快速的浏览过后，惊道：“不可能，支那人怎么可能具备自造36倍径加农榴弹炮的能力？！” “早在1912年底，何向东就通过招引德国资本与克虏伯拉上关系，又在欧战爆发后强化了这种关系，之后，法国施耐德的技术资料也被何向东得到。在我看来，段祺瑞当年所说的话，准确说是解决了重炮用钢的问题，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解决了设计和工业制造的问题。” “卑职一定查清此事。” “另外，继续注意云南方向，英国人非常希望得到云南方向支那军的情报，他们担心何向东会在滇西或者藏南有所动作。” 看到少将说完后摆了摆手，板垣征四郎以为谈话结束，立即起身立正。 “坂垣君”坂西利八郎本想说点什么的，却在犹豫片刻后再次向大尉挥手示意，大尉默默退出，心中虽然有些奇怪少将的欲言又止，但是作为一名大尉参谋军官，他是无从揣摩少将心事的。带着一种有些奇怪的印象，板垣征四郎踏上了新的行程。 北京之北几千公里，贝加湖畔的伊尔库茨克是寒风呼号c大雪飘飞。 热南把伊尔库茨克的控制权从捷克军团手里转移到谢苗诺夫的地方自治政府，中国派遣的军事代表团也按照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意思，驻扎伊尔库茨克训练新任外贝加尔军区司令官谢苗诺夫中将手下的自治军。 当然，谢苗诺夫手里掌握的不仅仅是两个布里亚特蒙古骑兵师和四个义勇营，如今还有内c外阿穆尔军区和滨海军区的十三个常备营，另外，停泊在伯力的阿穆尔河区舰队，海参崴的太平洋舰队也在名义归谢苗诺夫中将指挥。 军事代表团成员，唯一的宪兵军官柳维恒上尉带着一名穿着帝俄军制服的卫兵，以及一个头戴皮帽，身穿皮袍的大个子来到徐祖诒中校的办公室外，示意卫兵和大个子等待后，上尉敲响了房门，随即在里面传来的“请进”声中推门而入。 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顿时有股子暖流猛然浸润着上尉几乎麻木了的感觉，而徐祖诒中校却不禁拉了拉披在肩背上的大衣，抬头笑问：“叔戎，不用猜，是寒风把你吹来的，坐，烤火暖和一下，这鬼天气，你们湖北人可受不了。” “哪里话，江苏人受得了，湖北人就受得了。团长，有客人，自称是苏俄政府派来的代表，瓦西里。亚历山德罗维奇。伊万诺夫。” 徐祖诒精神一震，起身把军大衣穿上，又戴上带附耳的军帽，一边整理军容一边说：“红毛子总算醒觉过来了，我还以为来这里只能与白毛子打交道呢，快请。” 又一阵寒风灌入屋子，身高大约在180公分的红毛子伊万诺夫一进屋，感觉整个屋子都要给他填满一般。徐祖诒不得不在宪兵上尉作介绍时略微抬起胳膊，才能比较恰当的完成握手动作。 徐祖诒简单的寒暄之后，直入主题：“我们期待苏俄政府的代表已经一年了，早来晚来，终归来了，来了就好。伊万诺夫先生，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彼此的使命，怎么样？” 伊万诺夫大约有四十多岁，也只能用大约的词儿。中国国防军中现在少有人蓄胡须了，偏偏这位苏俄代表却是满面虬须，一脸风霜之色，下巴还裹在围巾里，让人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来。 伊万诺夫操着一口干瘪瘪的c腔调怪异的汉语说：“我受俄罗斯苏维埃联邦外交委员会委托，传达根据列宁同志于19” 徐祖诒打断了对方的说话：“直接一些，你有你的主义，我也有我的主义，说吧，苏俄政府派你来是什么目的？” “要求中队撤出俄国，停止对高尔察克白匪军以及一切反对苏维埃政权者的支持，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考虑与中国政府恢复正常的外交关系。” “哈！哈哈！”徐祖诒怒极反笑，这红毛子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老子求你，而是你有求于老子！“中华民国政府与俄罗斯帝国政府，以及俄国临时政府有过外交关系，目前也与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政府建立了外交联系，至于你的苏俄政府嘛，作为协约国家的一员，中国政府在协约国框架之中，一直未予以承认。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道理，既然你不辞辛劳c长途跋涉来此传话，中国人是好客的，我就老老实实跟你说一句话——苏俄政府必须接受中国政府在1917年11月宣布废除与俄国以前历任政府签订的一切条约，并在中国领土范围内行使全部主权。如果苏俄政府承认这一事实并以公开声明予以确认，我们可以继续交流，否则，我只能在略尽地主之谊后送客。” 此时，苏俄政府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俄布先是搞立宪会议，可立宪会议选择的执政党是社会民主党而非俄布，掌握赤卫队武装力量的俄布顿时翻脸，以武力驱散立宪会议，并宣布立宪会议为非法，反革命，成立契卡（克格勃前身），予以残酷镇压。这一行为迫使俄国的民主派与保皇派c军国主义分子联手，在各地掀起反抗，或者是俄布所说的“叛乱”。 为了应对国内c国外的军事压力，俄布又以“战时手段”强征余粮，搞集中配给制，把农民又赶到反对者的行列中。若非白俄力量分散，不齐心，协约国家又各有打算，俄布这些早期的不成熟政治作为和暴力统治，注定会归于失败。 四处烽烟，俄布军队东征西讨，扑灭南边的，北边又出问题，击退北边的，东边又出现高尔察克他娘的，此时此刻了，还在有备而来的中国面前充老毛子的大个儿？ 徐祖诒的话可以说是真诚的，真心的，透出的意思也并非完全敌视俄布，没有商量的余地。中国要求的这些东西，现在都在白俄或者协约国家干涉军控制之下，对目前的苏俄政府而言没有损失，至于未来嘛想必现在苏俄领导人也不确定自己能在国内外的反对势力面前获得全盘胜利吧？ 等了一年的初次接触，不过是一个照面几句话而已。 正文 第462章 【无可选择】 张宗昌少将和他的副官李文汉少校站在伊尔库茨克的站台上，站台前新增了一个汉字的牌子，二人恰好身处那个牌子下面。 为了顺利接收伊尔库茨克政权以及在这里的师范学院c电讯学校c矿业学校，张宗昌“请”谢苗诺夫中将亲自去黑龙江北岸和滨海地区巡视新领地，这些地方在张宗昌少将的嘴里，是谢苗诺夫建立一个国家的基础。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谢苗诺夫作为高尔察克政权的外贝加尔军区司令官还是合适的。 谢苗诺夫兴致勃勃的去了，今天会回头转到伊尔库茨克，这里比乌兰乌德c赤塔更适合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 捷克军团扫清了铁路沿线的几乎所有俄布政权，重建政权的工作是繁琐而有章法的。蔡济民中将在阿尼西莫夫少将的帮助下，先发放口粮和过冬用品，登记常住居民并办理证件，而后召开地方自治会议。在召开地方自治会议的同时，农民协会c哥萨克议事会c工会等组织就相继出现，即便俄布分子混迹其中也无妨。 地方自治会议选举出市长和市政府主要成员，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宣誓“在特别时期服从谢苗诺夫中将的外贝加尔c阿穆尔河c滨海地区自治政府”。 随着越来越多的战争难民从乌拉尔以西来到伊尔库茨克，各种各样的消息也从俄国的欧洲部分传到西伯利亚，传说最多的是“恐怖c残酷的肃反委员会”。欧洲那边的内战和残酷的杀戮，贝加尔湖畔的新政权在协约军队保护和支持下，在中国物资的补给下，显得平和c稳定c宽容，无异于乱世中的世外桃源，只是到处白雪，并没有桃花而已。 站台上的汉字牌子，牌子下站着的两位中官，似乎成了某种象征。 一列装甲火车从东到西开进车站，第一节不是机车而是装甲炮车，正中位置安装了一门76口径的普梯洛夫加农炮，加农炮两侧是两个马克沁重机枪战位，还有一些沙袋垒成的步枪手掩体。第二节才是机车头，在机车的顶部又有一个重机枪战位。第三节是煤车和水罐车，为了获得装甲保护，它们被组合在一起。第四节车厢两侧都有炮眼，枪眼，37炮和机枪是肯定存在的。第五节是弹药车和库房，第六节是煤车和水罐车，第七节是机车头，一如前面机车头一样，第八节又是装甲炮车。在需要的时候，整列装甲火车还可以在中间加挂车厢。 刹车释放的蒸汽中，谢苗诺夫中将c格列博夫少将和恩琴上校出现了，谢苗诺夫走向张宗昌，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急促的c有些激动的抱怨：“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整个远东都被苏维埃化了！？” 苏维埃，代表会议的意思，只是俄布把这个代表会议弄成了立法和派生政权的工具而已。张宗昌少将闹不懂这些，却知道蔡济民中将用这种手段快速的稳定了这里，并且把中国影响力深刻的注入这些地方。他向后小退半步，让李文汉少校来迎接谢苗诺夫的不满。 “中将阁下，您需要铁路线的运输安全，需要青壮加入自治军，需要城市恢复以往的秩序，需要自治政府对这一地区的控制，其他的重要吗？” “呃”谢苗诺夫语塞，转向格列博夫少将交换了一个眼神，少校的话，格列博夫少将在旅途中也曾对中将说起过，甚至更直白的劝告中将应该收拾起帝俄时代的统治心态，用中国人的方式来管理“俄罗斯远东国土”。 装甲列车刚刚开出，一列从西向东的火车就隆隆进站，停在第二根车道上。 大批难民扶老携幼，带着一路的劳累c悲苦，大多数处于半饥饿状态，加上寒冬时节穿得臃肿，行动颇为不便，更透出疲累和悲凉的情绪来。 谢苗诺夫皱眉看着，这些人的到来就意味着中将又要欠中国人一笔债务了。 张宗昌少将的心思却不一样，在他的记忆里，老毛子都是耻高气扬c蛮不讲理，把中国人当做奴隶c苦力甚至的根源。在滨海地区c阿穆尔地区当金矿小工头的时候，张宗昌是跟在俄国监工屁股后面的狗，如今，事实上连谢苗诺夫都要看张某人的脸色做人了。至于那些逃难的白俄嘛，嗯哼，来得越多，总司令官的大迁移计划就越快c越顺利的推行。 李文汉看到一位老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的跨过铁道，不小心跌倒在地，孩子哭喊着，老子挣扎半天也没起身，忙飞身跳下站台冲过去，扶起老人。 老人的眼镜跌落了，一时间没有看清楚帮忙的人，连连用俄语道谢，戴上小孙子递上的眼镜后才看清楚深灰绿色的军服和黄皮肤c黑眼睛。 “老先生，我帮你。”李文汉是真心同情这些难民，看看，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带着两个孩子逃难，这一路上得吃多少苦头？白皮肤c蓝眼睛又怎么了？他们也是人，与远征军帮助的法国人一样。一手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一手扶持老人，李文汉上了站台，斜眼瞅了瞅无动于衷的几位俄国将校，心中暗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种人是无法得到民心，注定要失败的。 “瓦茨斯基，谢谢你，好心的年轻人。” “李文汉，自治军司令部参谋，老先生，你在伊尔库茨克有亲人或者朋友吗？” 老人脸上现出茫然之色，俄罗斯幅员辽阔c地大物博，偏生就没有瓦茨斯基一家的落脚之地！ “去市政厅登记吧，那里有专人。等等。”李文汉发现老人根本无法带着行李和两个孩子去市政厅，忙转身到张宗昌身旁小声说了几句，张宗昌在俄国人面前是“神”，在国防部军政部的少校面前，也就是名义上的长官而已。少校请假是在谢苗诺夫面前维护张某人的面子。差一点开销差事的少将和嫡系少校之间，哼哼 市政厅在伊尔库茨克河边，此时的河流已经上冻，与雪野浑然一体。 少校好人做到底，帮助老人排队到窗口，又在旁边照看行礼和两个小家伙，顺便听一听这位老人与民政官员的说话。 谢苗诺夫属下的民政官员似乎对每天程序化的工作麻木了，拿了证件一边念一边问：“维克多。斯杰列耶维奇。瓦茨斯基，圣彼得堡，职业？” “建筑工程师。” “唔，六十四岁了。给！” 瓦茨斯基的证件上盖了一个新鲜的印章，还有一张领取口粮的凭证。 “先生，先生，我还有两个孩子。快，快，给先生看一看。”瓦茨斯基赶紧招呼两个孩子踮脚，在窗口露出小脑袋来，以便办事的民政官员看到。哪知民政官员看了一眼，撇嘴道：“老头子和孩子不需要多少口粮，一份就足够了，下一个！” “不，先生。”瓦茨斯基赶紧向身后的人作礼表示歉意，继续在窗口哀告：“大人，两个孩子需要口粮，需要去学校，他，他的父亲，我的大儿子是帝国陆军中校，在加利西亚捐躯；他，他的父亲，我的小儿子刚刚加入高尔察克将军的军队，他的母亲在鄂木斯克大教堂的修女救护队服务。民政官大人，请你” 李文汉挤到窗口说：“他应该得到三份口粮。” “少校阁下，按照谢苗诺夫将军的命令” 李文汉不想听那个狗屁命令，作为中国物资在这里的监管人，少校对谢苗诺夫的一些做法很反感，不过，他不能在这里打击谢苗诺夫的威信，至少在目前还不能。转身，他问老人：“瓦茨斯基先生，你将被聘用为司令部工程师，跟我走吧！” 同情心和对谢苗诺夫的反感让李文汉少校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也是冒险的决定。萍水相逢，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瓦茨斯基是俄国有名的建筑设计师！而瓦茨斯基也稀里糊涂的交了好运，在伊尔库茨克待了不足一周时间就乘坐火车南下去到温暖的武汉，开春后就站在中华大学建筑系的讲坛上，享受双重国籍和中国政府的学部助理待遇。 瓦茨斯基一家三口的好运迅速在白俄难民中传播开来 俄罗斯陷入内战之中，控制首都和欧洲大部分国土的俄布政权仇视“帝俄和资产阶级，以及所有剥削者c反革命，把俄罗斯民族的一批批精英关入劳动营，或者驱赶到向东逃奔高尔察克的路上。高尔察克政府不能给以逃亡者以和平环境下的应有待遇，只能送到后方的伊尔库茨克或者更远的滨海地区，这些俄罗斯精英们随后大多数选择为协约国家之一的c支持高尔察克政府的c友好的c愿意给俄国难民以真诚帮助的中国政府服务。 俄国在欧洲是大国也是“弱国”，却不乏如门捷列夫c柴可夫斯基c普希金c托尔斯泰这样的杰出人物。 相对俄国大众来说，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多是贵族c知识分子，他们要么选择恢复帝俄，要么选择支持民主派，对俄布的极权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对他们来说，他们的俄罗斯没了，红色的俄罗斯把他们当做要消灭的对象，那么，踏上逃亡之路的他们就无可选择！ 正文 第463章 【蔡济民建议】 一幕无声电影在国会街的参政院会议厅上演。 国防军政部投资拍摄的《血战沙河》首次以内部观映的方式面世，副总统代行大总统职权的冯国璋c责任内阁总理段祺瑞c各部总长c国民大会代表c参政员和京畿卫戍司令部官兵及参战官兵的眷属一千余人参加首映。 经过加工的故事是以第九师“被”调遣到山东戍守，骑兵第九团孙显鸣巡逻队意外遭遇日军登陆，巡逻队坚守领土，奋起抗敌，血染黄沙，中队仓促投入战役开始。 看到银幕上那个托着腮帮熬夜守在作战室的上将军，陈云卿心痛得几欲碎掉，她一直不知丈夫是“抱病”赴战，也不曾想到这一战赢得是如此艰难，原本是含泪观看电影的，到了32团几乎全团尽没，上将军率卫队填补上战线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死亡与丈夫竟然是如此之近！ 影片结束，白幕上没有了画面，陷入黑暗的会议厅里除了参战官兵眷属们压抑的抽泣声。总参谋长蔡锷夫人一边轻拍陈云卿的手背，一边偷眼看向身旁的蔡锷，上将的脸很严肃，在仅有的光线中现出坚毅的棱角。 “国防军万岁！远征军万岁！”角落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两声，激动难抑的人们用同样的吼声宣泄胸中涌动的情感。 最前排，段祺瑞和冯国璋对视一眼，肯定了这部电影的宣传价值，也肯定国防军政部宣教局的工作成绩。除了这些，目光中还有一丝共同的担心——这部影片一旦在各大城市公映，何向东的个人威望将彻底压倒所有人，成为下一届民国大总统最当然的人选。 灯光亮起，窗帘拉开，冯国璋大步上台，示意众人肃静。 “民国肇建七年来，无数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消弭内战c血战山东c远征欧洲c北进蒙疆，方有今日欣欣向荣之民国。四万万同胞在革命之阵痛后享受今日之福祉，切不可忘了国防乃立国之本，切不可贪图一时之安逸而放弃尚武之精神，切不可忘了在欧战之后，列强亡我大中华之心定必再起，东邻之强敌已经虎视眈眈。故，本副总统受国务院之托，向观映之国民代表c参政员提请斟酌今日民国国力，修改订立《军功表彰法》和《军人伤残抚恤安置法》，汉武时有非军功者不封侯之说，今日之大中华四万万之众，岂不如古人乎！？建功者，当封侯！” 封侯，只是一种借古喻今的手法。民国副总统和参政院长的冯国璋如此说，乃是根据1914年冬士官三杰参与全国性论战时拟定的《国防要略》总体战思想，为在全国推行《义务兵役制》c《国防职业军人法》，鼓励尚武c报国精神，以应当前的边疆戍守建设和未来的大决战之需。 二法一推行，从理论上来讲，四万万中国人随时能够组织起两千万后备军！在远征军欧洲扬威之后，放眼世界列强，又有谁再敢小视中国？东邻日本，又岂敢轻启战端？ 国民代表大会和参政院在侧旁那些参战官兵眷属的注目下，以最高的效率审议c通过国务院新提交的两份法案和修改的两份法案，由代行大总统职权的副总统冯国璋签署，颁布，执行。 决议形成后，蔡锷在段祺瑞耳边轻言一句，二人悄悄退出会场，在会议厅旁边的会客厅坐下。 蔡锷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说：“泉公，这是北征军政总监部蔡幼襄署名提交的报告。” 段祺瑞花了十多分钟时间略略看过大概，皱眉道：“他反对北征？” “不，蔡幼襄的意思是希望国家再行斟酌收复之国土建设c戍守花费与收益，后面附有一份地图，从巴尔喀什湖到萨彦岭到贝加尔湖到外兴安岭再到海边，这一带是高原c山岭c河谷地形为主，极少平原，大规模迁移人口和组织建设兵团开发的成本高c收益小，边疆经济建设一时间难以见效。他的建议是徐图缓进，失地要收复，却分为两步来走。第一，短期内先把收复之失地作为与苏俄或者俄国临时政府的缓冲地带，只放置象征性的兵力作为前哨，把国防线放到现有国界上。第二，由关内而关外，由关外东三省c内蒙到乌里雅苏台，而后再影响北疆各地，经济建设从内到外扩散，逐步稳定推进之，如此，国家财政负担小，北征军团的长期经费c人员c军械c物资保障得力，此为长期经营边疆的战略要旨。” “松坡，你怎么看？” “职也觉得颇为矛盾。何总长是要一步到位c确保收复失地后的边防稳固；蔡幼襄这分两步走的计划似乎更加合理，于国家财政的压力也大大减轻。从总参的角度而言，自然是支持何总长战略的，但是从国家战略通盘来考量，泉公”深吸一口气，蔡锷下定决心，道：“职支持蔡幼襄！” 欧战结束，虽然协约各队主力还驻扎在法国c比利时，但是撤军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和平驻扎的消耗远比战时为低，欧洲的订单已经减少，战略物资价格已经回落，1919年兴许还有一些生意可做，再过一年，恐怕就没有欧战红利可以指望了。 关税和营业税是民国政府的两大支柱性收入，二者都会因此大幅度减少，中央政府的财政也会因此吃紧。北征计划为期四年，每年的军费和建设投入是两万万元，这个包袱在1918年还不算沉重，到1919年，1920年和1921年呢？ “呃”段祺瑞的心思很复杂，有基于收复失地战略的考虑，也有财政负担的考虑，还有——当何向东的战略计划出现问题时，军人，堪称何向东盟友c嫡系的蔡锷c蔡济民等人是敢于反对的！这个，让段某人放心呐！ “松坡，你拟个扼要的文章，密电发给向东参酌，于战略大计上，向东一向是拿的稳，吃得准，还是由他来作这个决定为好。” “是！”蔡锷应了一声，放下蔡济民的报告事情，说：“大总统已经抵达意大利访问，第二军亦已返程，按照协约国家最高委员会的决定，我远征军只需留一支象征性部队驻扎法国等待善后，以确保在西伯利亚的军力。泉公，何总长也该回来继任总参谋长了。” “如何定则，总参给个报告由国务员和战略委员联席会议决定。”段祺瑞轻飘飘的问题推到一边，他有些吃不准蔡锷的意图。 先是蔡济民的报告，接着是建议何向东回来继续当总参谋长，何意？何向东回任总参谋长，蔡锷又去哪里呢？难道蔡锷就一丁点儿也不恋栈总参谋长宝座，这个位置可不是1911年到1913年那个有名无实的参谋总长，而是集军制c军训c军令c军情c军备c军事外交于一体的绝对权力部门。又或者是，蔡锷借蔡济民的报告在向总理表达某种态度，又以后来的建议探询段某人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段某人恐怕要对蔡某人刮目相看了。 何向东的威望已经高到一个顶峰，令冯国璋c段祺瑞甚至黎元洪都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危机感来。国家战略要求继续强化国防，提倡尚武精神，鼓励军功，在这种大背景下，一个以何向东为榜样c为核心的军人政治团体势必蓬勃发展，最终形成什么局面呢？在新的局面里，段祺瑞又身居何处呢？ 嗯从公心来看，蔡锷不愧是民主派，不愧是标榜国家军人者，他不希望出现一个类似于“神”的何向东，在极力避免军国化。从私心里看，哼哼，不好说，不好说呀！ 1918年12月4日，何向东应协约军总司令之约从苏瓦松赶到巴黎，在凡尔赛与福煦会晤。 “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11日，巴黎市议会将在市政厅向你颁授荣誉市民勋章，德国人鼓吹的黄（那个）祸，将从巴黎开始终结。” 何向东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话锋一转：“费迪南，日本政府要求协约国家给以军费贷款，之后才能完成向鄂木斯克进军的任务，法国政府是何态度？老实说，我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至于黄（那个）祸的谬论，可以一时喧嚣尘土，最终会烟消云散的，不必理会太多。” 种族歧视，黄（那个）祸论，这些东西不是何向东在此时此刻能解决的，亚洲日本和中国的先后崛起，让老牌大国c强国们都生出担心，有意识纵容社会达尔文学说的盛行，哼，英国c法国c俄国迟早会为此买单，付出血淋淋的代价。至于中国对此的态度嘛，自身强大是最为关要的，而要谋取自身强大，就要在此时此刻把注意力集中到该当集中的地方，虚名c理论意识争论这些统统的不重要。 “日本政府显然不是没有军费支撑的能力，他们在避免承担协约国家责任，这一点，我与黑格元帅已经达成共识。但是，英国那边传来消息，黑格元帅即将去职，而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部也将取消。白厅不希望军人过多的影响下院和政府，何，我们不能指望英国。” 哟，英法矛盾又升级了！看，这是裸的挑拨中英关系呐！？不过，福煦与何向东的私交确乎也达到了这种程度。 “我从来不指望英国人，费迪南，我以及我国前任武官的态度，你心知肚明。在欧洲的协约国家中，中国只相信法国，也支持法国在战后会议上的一切诉求。” 福煦与何向东会面，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而何向东却不敢把中国战后利益与法国捆绑在一起，他有他的打算，中国利益能够在战后会议上争取多少算多少，其他的，老子自己去拿！ 正文 第464章 【麻烦的俘虏】 莽莽雪原上，十七名自治军士兵在一名穿着帝俄军服的中尉军官带领下，保护十三辆满载的马车沿着结雅河（精奇里江）向北行进。高尔察克临时政府和地方自治政府实行配给制后，一切商品交易都被强力中止，结雅河上游村落c金矿的口粮和过冬物资，都从布拉戈维申斯克（海兰泡）调配。 采矿业是东西伯利亚地区和滨海地区的主要工业，前沙俄帝国的黄金储备大多来源于此。结雅河流域分布着大大小小三十多个采金点，最大的一个就叫结雅河金矿，有一百多矿工和管理人员和两百多家属。 四百人一个月的口粮让马匹显得很吃力，车夫也舍不得自己的马儿，不愿意把呼啸的鞭子当真抽打在马背上。加上没过脚踝的积雪和步行的护卫队，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 中尉亚格夫眼看天光转暗，深知冬夜很快就会笼罩大地，他四下看了看，命令车夫把马车赶向山坳，以便在山坳里找个避风处宿营过夜。寒冬时节在江边宿营是不可想象的，那会把连人带马活生生的冻死在寒风呼号的江边。 队伍刚刚转向山坳，路旁的树林里就响起一阵枪声，中尉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殷红的鲜血溅在洁白的雪野上，触目惊心。车夫惊慌的喊叫：“游击队，游击队，我是平民！”自治军士兵们群龙无首，刚开始还胡乱的向树林里开枪，随着枪声越加密集和又出现几个伤亡，不知是谁挑头，呼啦一下逃散的没了踪影。 不远处的山头上，身披白色披风的杨虎少将目睹了“伏击”，望远镜里，大约百多人的游击队抢走了整整三吨半粮食c物资，却也必然在雪原上留下马拉大车的痕迹，没有突然而来的大风雪，游击队就再不可能逃过特勤队的追踪。 所谓自治军也就这丁点儿能耐了！游击队也不怎么样，一个个比猪还笨，居然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这叫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对，在这里是人为食亡！ 杨虎冷哼道：“行动！” 山头背坡，待命的两个中队四百多名队员驾着滑雪板飞快冲下山坡，隔着一个山头与俄布游击队同向北面。轻快的滑雪板与辎重马车之间，速度差异太过明显，欢天喜地拉着马车走向宿营地的俄布游击队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收获的只是别人下的“饵料”，伏击运粮队的自己才是被钓的大鱼。 看到鱼儿已经落网，杨虎收起望远镜，拍拍黑龙江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姜登选上校的肩膀，说：“这一战之后，特勤队回撤，以后从尼布楚到双城子就交给你们了。” “杨司令官，你得留下几个得力帮手才行。”姜登选跟着杨虎跑了两个月，见识到特勤总队的手段，别人头疼无比的俄布游击队就算如野兽般藏在深山老林里，也逃不过聪明的猎手追杀。两个月时间里，从伯力到海兰泡，这一路的俄布游击队一个个被歼灭，干干净净，彻底的很。那么，从海兰泡到尼布楚这一路，黑龙江部队真能干得如特勤总队这般漂亮？当了两个月的徒弟，姜登选心中依然没有底气。 “一个不留，我们还有任务。”杨虎拒绝的很干脆，队伍需要休整一c两个月，官兵们也得休假回家探亲。明年开春，朝鲜那边才是大戏！“超六兄，你也别小看了自己，其实也就那几个门道，灵活运用即可。记住，沿线各城和自治军里的俄布眼线要留着；凡事都亲自亲为，不能指望老毛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出手，一出手就要端老窝。有配给制和户籍登记制度，除非俄布游击队一辈子躲在大山密林中打猎为生，否则他们逃不过我们的围剿。另外，在做足宣传的功夫，拿这个事情来说，俄布匪帮抢劫金矿口粮，杀害运粮队官兵，陷数百金矿工人和家属于饥饿之中这些话，超六兄肯定比我说的更圆范，对吧？人心，终究会转到我们这一边来的。走，看看去！” 二位将校没有滑雪板，下山后骑马慢慢的向北而行。 “司令官，特勤总队要转向长白山了？” “嗯！”杨虎对黑龙江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没啥好隐瞒的，相反，应当如当年总指挥指点马弁头头那样，尽可能的帮助姜登选认识整个战略，从而领导黑龙江省军为战略服务。“长白山c朝鲜是分敌之势的重要战场，四年前是日本强，中国弱；四年过后的今天，日本依然较中国强大，可是在陆军的差距上已经不那么明显了。逼迫日本出兵深入西伯利亚，逼迫日本在朝鲜越陷越深，这些手段都契合了积极防御的要旨，在防御中以积极进攻遏制敌人发展，争取我们和平发展的时机而建立优势，最后投入进攻奠定胜局。再四年之后，中日国势c军力的战略对比又是何种态势？中日之决战究竟会以何种方式进行？老实说，我现在也看不清楚喽！” 嘴里说看不清楚，语气中却暴露都杨虎少将对未来决战的笃定信心。 姜登选受到了感染，不禁叹道：“是啊！国（防）军主力师的将校总爱说牛皮糖原理，主动防御，防御中积极反击，使敌军无法组织起决定性进攻。看看这几年的日本，就是频频应对我方的主动出击，明明有比我们强大的国力和军力也无法发挥出来。杨司令官，我觉着，等旅大c青岛的租借条约到期时，日本人未必敢跟我军开战。” “就怕他来这一手，参总还想着趁机收复台澎的。” “我们的海军太弱了。” “嗯哼！”杨虎没有接话，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好说，说也说不清楚。反正，杨虎相信参总所说，未来中国在一段时间内还是以陆军和陆海军航空兵为主，没有舰队不可怕，岸基航空兵和强大的机动预备炮兵会让日本优势的海军乖乖的待在飞机作战半径之外。这一半径距离，将会从福建沿海覆盖整个台湾。那时候的特勤总队，也将以陆c海c空三栖立体特种作战为主。 潜水炸船c空降斩首c后方渗透尼玛，只有参总才能想得出这些个令小日本儿防不胜防的阴损招数来！想想看，哪一天小日本人醒来，耶，天皇呢？天皇不见了！那该咋办喽？ “嘿嘿。”想着好事儿，杨虎少将不禁在马背上笑出声来。 “司令官？” “没啥，今天的事情办完，我就回老家娶媳妇喽。” 前方，山坳的密林中响起枪声和爆炸声。14年式轻机枪c雷明顿霰弹枪c西线战场上缴获后集中送回装备特勤队的伯格曼p18冲锋枪和三八式改狙击步枪，加上手榴弹和60迫击炮轻便的装备c凶猛的火力，就算德军精锐暴风突击队都不是对手，何况俄布游击队呢？ 二人快马加鞭，速度却比滑雪快不了多少，还没等总队长和黑龙江省军参谋长赶到，李显扬少校已经乐呵呵的站在树林边缘恭候大驾了。 “报告，司令官，姜参谋长，完事儿了。” 杨虎借着已经非常黯淡的暮色向树林里看了一眼，嗯了一声，问：“真完事儿？” “报告，抓了几个女的。” “婆婆妈妈，麻烦！”杨虎调转马头，根本就没有进去看一看的兴趣。参总密电中强调，瘟疫专找那些身体虚弱者，俄布的主义也专门蛊惑那些迷茫者。对今日的俄国来说，战争失利c内战频频，正是虚弱c迷茫之时，最易被瘟疫传染，而后又传染给身边的人，形成一股疯狂的瘟疫大潮。因此，特勤总队每次执行任务时都会强调“干净利索”的解决战斗。 李显扬愣了愣，抢步上前拦住马头，说：“请司令稍等，我去解决。” “算了，这时候补几枪还成什么话？我看看去。”说话间，杨虎翻身下马跟在李显扬的后面，边走还边摇晃了几下脑袋，似乎是对少校有所不满。对俄布，杨虎是十万个看着不顺眼，他才不管今天中国相对公平的社会结构与俄国的社会结构差别，反正谁要干扰中国把当前这一套制度推行到新收失地，谁就是敌人。特勤总队都下不了手，其他部队呢？特勤队员都认识不清，其他部队的官兵们呢？ 一边倒的，不到十分钟就解决的战斗谈不上激烈，到处是横七竖八，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尸体，十三辆马车上的粮食c衣服和日用物资原封未动，四个单从背影分不出男女的人面对马车抱头蹲下。 “站起来，转身。” 四个俘虏乖乖的站起，转身。杨虎看清楚了，四个俘虏确乎是女的，腰上扎着皮带，肩上挎着帆布的子弹袋，腿上扎着厚厚的皮毛“绑腿”，绝对是“战斗人员”。 “俄布？哼哼，红毛子都没卵蛋，连干丢命的事儿也要牵扯女人。李显扬，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报告司令，移交给海兰泡地方自治当局。” “浑话！”杨虎气急举手，手里的马鞭子却未曾落下。 李显扬是个糊涂虫啊！根本就不理解俄国人的心思，更不理解俄国人被中国人俘虏后的心思。一直以来，俄国强c中国弱，俄国号称有世界上最庞大的陆军，俄国人对外蒙c东北一直存有狼子野心。如今风水轮流转，帝俄在一战中崩溃了，俄国陷入内战了，那种大国崩溃后留给国民的失落感，确乎是俄布主义趁虚而入的沃土，也是中国要顺利收复失地的大敌。 “交给谢苗诺夫！” 兴许，那几个女俘虏也听懂了“谢苗诺夫”的汉语发音，顿时抖索起来 正文 第465章 【逼日军前进】 “司令” 杨虎眯缝了眼睛，狠狠的盯着李显扬，把少校的话生生的堵在嘴里。 “你，够爷们儿！不过，我请你，第一大队长李显扬少校想想清楚，脚下的土地，那边的河流，南边的海兰泡和结雅河对岸的江东六十四屯！想清楚之后，要么执行命令，要么脱下军服。” 脱下军服，总队长从来没有对部下说过如此严重的话。李显扬愣神了，心中又委屈又无奈又酸楚。当初被日军重重围困在卧碣峰时，他胸腔中满是斗志；在成川江北之战，他下手痛宰日本鬼子毫不留情，因为日军比之特勤队和军，甚至中国陆军强大。这两个月来，围剿俄布游击队屡屡得手，从伯力一直杀到海兰泡，那些游击队根本就不是军队，在李显扬少校眼里，这些游击队手里的枪就跟烧火棍一般无异。 杀！杀干净！那特勤队与当年制造海兰泡c江东六十四屯大屠杀的沙俄军队有何区别？！没有了，都是杀人如麻的禽兽！ 今天，面对四个意外的女俘虏，李显扬少校确乎是下不去手了。 姜登选在一旁看得分明，上前在杨虎耳边轻声道：“司令，这些女俘虏落到谢苗诺夫手里，还不如在这里给个痛快，弟兄们心里有疙瘩，得尽快纾解开来，要不，我来说几句？” 杨虎点头道：“集合！” 李显扬提起嗓门大吼：“三小队警戒，全体集合！” 三百多名队员放下打扫战场的活计，在马车前的空地上列队完毕。杨虎黑着脸向姜登选点点头，姜登选上前两步，觉着不合适，干脆爬上马车站在麻布口袋上，大声说道：“国防军人们，弟兄们，我，姜登选是直隶人，但是在黑龙江任职前后有七年时间，今天，我跟大家说道说道沙俄c日本和中国关于黑龙江的事儿。在前清雍正年间，黑龙江将军治所在结雅河口的黑龙江城，处于整个黑龙江将军辖地的中心；从道光年以后，列强和沙俄频频侵略中国，黑龙江在沙俄的侵略下，从中国的内河变为中俄界河，黑龙江城从核心之地的治所变为边城，1900年，各位大多数也就五c六岁的时候，俄国趁庚子之变大举侵入东北，在海兰泡c江东六十四屯制造大屠杀，焚烧黑龙江城，黑龙江将军寿山力战不敌而自杀殉国，整个东北三省落入俄国之手！” “今天，我们打回来了，我们宣布废除一切条约，要收复失地了，就应该坚决果断的消灭一切敢于抵挡的力量！因为，这些力量不是与我们个人为敌，而是与我们的国家和整个民族为敌！夺回失地，争取民族权益的战争中没有仁慈，没有人性，我们真正拿回失去的一切，建立起真正的优势了，我们再来讲仁慈，说和平。这一点，日本人比我们做的好，占了我们的土地，杀了我们的人之后，再来说中日亲善，黄种人团结对抗白种人之类的话。” “身为国家军人，在任何时候不要忘记民族背负的屈辱，更不要忘记国家军人在民族复兴大业中的先锋责任，宋襄公c东郭先生之类的事儿，不应该在我们国防军中出现。” “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我们在作战，在杀戮，可更多的中国人拿出自己的米粮c布匹c棉花c盐巴c白酒c肉类在帮助数百万失去生活补给来援的俄国人。杀害群之马，帮普罗大众，这才是真正的仁慈！” 姜登选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讲话，杨虎斜眼看了看李显扬，少校的眼中又燃起了斗志。嗯，这个家伙确乎聪明，也因为聪明而想法太多，让人不省心啊！ 感觉到少将的目光，李显扬低垂着脑袋想了想，伸手扶了一把跳下马车的姜登选，走到队列前面，立正道：“我检讨” 杨虎没兴趣听某人检讨，低声向站在身边的姜登选道：“超六兄，要不到我这里来？” “特勤队是刀头舔血的地方，我可干不来，就怕成了软脚虾砸了杨司令官的招牌。”姜登选自嘲的笑了笑，说：“司令官，弟兄们都是好样的，只要道理说通透了，心里没了疙瘩就好。我有个建议，如果要保住特勤总队的秘密，又不杀人的话，干脆把这些女俘虏带回去处理为好，送到谢苗诺夫那里，确乎是生不如死。” 从1917年11月到1918年底，无数的白俄从欧洲流亡到远东，其中大多数在远东地区落脚，也有一部分身家丰厚的资本家c旧俄贵族去了欧美，却在逃亡的一路上留下无数“恐怖”的传说。 “红毛子杀白毛子不留手，谢苗诺夫那点道行还真没办法跟红毛子比。” 姜登选看着四个女俘虏反问：“等老毛子从混乱和疯狂中清醒过来时，又当如何作想呢？” 杨虎想到更宽广的一边去了，坚定的说：“所以，中国不能内战，内斗，内耗！” 一个在说事情发生过后的人性反思问题，一个在说以此为鉴，杜绝内战的政策问题哎，看似说的同一件事情，实际上牛头不对马嘴。看来，姜某人当真不太适合与杨某人搭手做事，却可以从不同的方向形成一个互补关系，把这场收复失地的北征完成的更加圆满。 道不同，终点相同，亦相为谋也！ 库伦，总理专员直隶区，北征总司令部已经从大帐篷搬进新建的砖木结构三层楼房里。 “又铮兄，总参来电。”潘正道在机要室等到电文译出的第一时间就看过电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蔡参总对总理的试探结果很好，中国政治结构的最高层不会在何总长回国问题上发生波动。 徐树铮对此也甚为担忧，一边是何向东，一边是段祺瑞，哎哟，虽然最后的选择定必是何某人，可作出选择时的心境也定必苦不堪言呐！能不作出选择，最好！看过电文，徐树铮总算可以把全部心思放到当前的任务上来。 “日本人借故拖延时间，我们不能拖延时间，又不能太积极，我看，先把总司令部搬到伊尔库茨克去，孝侯，你觉得怎么样？” “刚住进新房子里就搬走？总司令，你真舍得？再说这冰天雪地的，总司令部加警卫部队c后勤机关几千号人，动静太大了。” “我得给何向东腾位子啊！”徐树铮两手一摊道：“乌里雅苏台是北方军区管辖，他回来，我还在这里，像什么话？” “何总长恐怕得明年春夏之交才能回来吧？”潘正道知道徐树铮在开玩笑，北征总司令真正的目的还是想配合巴黎作出动静，逼迫日军向西伯利亚深处开进。“要不，我们把前进指挥部一口气弄到鄂木斯克去，总部位置暂时不动？” “哪有相隔几千公里的总部和前指？戏唱过了，别人一看就是假的。算了，先让李成义顶个前指总指挥的帽子，再让王丕焕的骑三旅进驻伊尔库茨克撑起场面。骑三旅到位后，给热南发一份不，孝侯兄，这回辛苦你跑一趟鄂木斯克，你亲自找热南建立指挥从属关系，一定要通过热南向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催促日军早日行动。当初，向东也没有想到日军会犯傻，天大的好机会啊！如果利用得当，23年的决战可望再向后推延几年。” 日本人确实犯了一回傻，不，准确说是连续犯了几次傻。 第一，中国国防整顿基本完成之后，又有远征军在欧洲搭台唱戏，内外准备非常充分之时，日本不应该仓促以军事介入，又或者应该提前下定决心，干脆抢在中国之前介入。两个混成旅的试探失败后就应该收手，漂漂亮亮的把“干涉重任”交给中国，或者与美国保持相当的兵力，就在海参崴待着交差了事。 第二，在形成海参崴和宽城子两路三个师团开进的态势后，日本人又犯傻了，偏偏要把中国不让路的事儿捅到巴黎去，结果是中国马上让路，日本人却不敢前进了。 第三，更傻的日本军部竟然借着政府“联合美国干涉”的旗号，一再扩大干涉军规模，造成七万多军队的“财政负担”，在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有了米骚动，有了政党内阁搞得现在是尴尬无比，被动无比。 何向东好不容易抓住日本人的软肋，根本就不打算让日军后退，徐树铮深体其意，哪有不紧密配合之理？ 派集团军级参谋长去鄂木斯克，在规格上足够高级，给足了热南的面子，也做足了中国陆军积极配合的功夫，把日本人挤兑到不得不跟进的地步。 潘正道出发当日，在海参崴的第九师师长魏宗瀚中将与美国海参崴远征军司令官威廉。格里夫斯少将会晤，中国第九师向美军移交海参崴——绥芬河一段铁路线，作为执行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决议的开始。威廉。格里夫斯不愿意介入与当地俄布游击队（其实已经被清除，只有小股的朝鲜军游击部队活动）作战，移交只是象征性的“手续问题”。 美军第27团随即开向双城子，第31团仍然留驻海参崴。随即，威廉。格里夫斯少将正式知会日本派遣军司令部——贵部可以经铁路线向鄂木斯克前进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66章 【成吉思汗国】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半夜的贝加尔湖上空出现一抹浅蓝色的光线，渐渐幻化成一条光弧，有了白色和绿色的加入，光弧越发明亮，绚丽多姿。 北极光的降临没有惊醒伊尔库茨克大多数人的睡梦，只有半夜里不曾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的人，才有幸目睹半夜降临的北极光美景。在市政厅前面的街道上巡逻的骑三旅第二团十六连七班的七名士兵在半空中变幻的光弧下，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让光线在脸上迷蒙出一个个惊讶c陶醉c欣赏的表情。 刚刚到达伊尔库茨克的骑三旅官兵们还未曾看到过北极光，只是听闻骑一师的弟兄们“传说”过，当传说出现在眼前时，那种震撼和兴奋是难以言表的。 副班长韩松下士是巡逻队的头头，他还有一个蒙古族本名，那日苏，也就是松树的意思。乌珠穆沁旗加入国防军的蒙古族兄弟有一个共同的姓——韩，这就是韩松下士姓名的由来，很简单，如同班里那些姓包c姓白的蒙古族战士一样。骑一师c骑二师c骑三旅c骑六旅，这种情况比比皆是，蔚然成风。 “班副，这就是传说的神光吧？” “是，老辈人说的神光，其实是北极光，听骑一师的弟兄们说，在黑龙江南岸的漠河也能经常看到。看够没？我们走。” 七人巡逻队齐步走远，他们是一个标准骑马步兵班的一半，还有一半在班长佟宝森上士的带领下在城北巡逻，另外还有三名照看马匹的兄弟，旧军队里叫马夫，现在叫饲养员。一个班十八人，这是国防军传统，在骑兵步兵班里还有二十一个弟兄，他们都姓马。 巡逻队刚刚走过，街边的角落里就抖抖索索的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北极光映射下似乎与街上的积雪融为一体，很难发现。白影子抬头看看天幕，飞快的窜到街道对面，绕过两层砖木结构的“市政厅”，在后门的小巷对面敲响了一个大宅院的院门。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年轻的俄国女人打量来客一眼，小声说了几句话，得到满意的回复后露出笑脸。 土肥原贤二在温暖的壁炉边见到了诺曼。冯。恩琴上校。 “喝一杯。”恩琴递给日本情报军官一杯烧刀子酒，这是伏特加的最佳替代品。看到日本人仰头喝光了酒，张嘴哈出酒气，恩琴又给土肥原贤二斟满一杯，说：“谈谈你们的想法。” “大日本帝国与俄罗斯帝国是同盟关系，对一切反抗俄布的力量，帝国都将竭力支持。不过，因为支那人的粗暴干涉，帝国对盟友的支持将以适当的方式进行。恩琴上校，这里，脚下的这片土地不需要一个叫谢苗诺夫的支那走狗，却需要一个受全体蒙古人拥戴的成吉思汗，帝国认为，你就是成吉思汗转世。” 祖籍奥地利的诺曼。冯。恩琴并不觉得日本军官的谬论可笑，反而从中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作为俄国商人的义子，恩琴从小就在俄国长大，接受俄事教育，而后被派遣到外贝尔地区执行渗透蒙古的任务，二月革命帝俄垮台c十月革命临时政府垮台c内战中谢苗诺夫成立地方政府的一系列事件之后，恩琴上校成为谢苗诺夫中将最信任也是最重要助手。上校很清楚，谢苗诺夫是中国人的傀儡，而自己并非俄国人！ 欧战结束了，奥匈帝国战败被正在快速分裂成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包括巴尔干半岛），沙俄帝国也不复存在。那么，恩琴上校该当为哪个国家效忠呢？高尔察克的俄国临时政府？谢苗诺夫的地方自治政府？还是得到从哈尔滨传来的消息，恩琴立即决定与日本人秘密会面。 “成吉思汗？嗯，这个建议不错，至少在布里亚特蒙古人中还有一些影响力，在车臣汗部也许能起一定作用。恕我直言，成吉思汗不能没有金钱c武器c粮食和部众。” 恩琴是有野心的，对俄国人来说，当前就是乱世，乱世总是野心家们翻云覆雨的天下。 “帝国陆军马上就要进军西伯利亚，为了打破支那军和谢苗诺夫对外贝尔加地区的控制，帝国需要这里存在一支军事力量与谢苗诺夫敌对，那么，帝国陆军就能在双方交火的时候以地方治安的理由停下来，把交火双方分开，或者是帮助一方消灭另外一方。大日本帝国希望与谢苗诺夫敌对的，帝国陆军帮助的军事力量是由成吉思汗领导的。如此，帝国取代支那在外贝加尔湖地区的地位，成吉思汗取代谢苗诺夫将军的地位，并在帝国的支持下向蒙古进军，建立一个令世界瞩目的新蒙古大帝国。恩琴上校，你就是新一代的成吉思汗！” 土肥原贤二颇有激情和蛊惑力，给恩琴勾画出一个美好的蓝图。孤单单在俄国贝加尔湖畔的奥地利人，穿着帝俄陆军上校制服的恩琴，已经失去心中的寄托，很难回到他的祖国或者恢复俄国的秩序，那就在这里建立一个恩琴的成吉思汗大帝国吧！ 这个念头在恩琴头脑中原本就存在，在色楞格河流域与蒙古人打了十多年交道，上校觉得自己已经找到控制蒙古人的办法，甚至自以为就是成吉思汗转世了。日本情报军官的话，无非是把上校脑子里的想法牵扯出来，更加丰满成为似乎可以立即着手实现的“伟大理想”。 交易的本质是利益交换，日本人如此帮忙，他们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恩琴能猜出大概来——一个受日本人控制的成吉思汗。 “情报官，日本帝国想要得到什么？” “与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帝国结盟，共同对付苏俄和支那。当然，就目前而言，帝国陆军需要控制从满洲里到伊尔库茨克的铁路线。” “如果我失败了，日本会如何对待我？” 动心了，想不到恩琴上校这么快就动心了！土肥原贤二强抑心中的激动，努力用尽量平静的c真诚的语气说：“大日本帝国将永远与成吉思汗站在一起。” “我需要钱，大量的钱，还有粮食c弹药c药品。” “帝国皇军开到贝加尔湖，成吉思汗就能拿到想要的一切。” “贵国陆军何时开到？” “很快，最迟本月下旬就会从海参崴和宽城子出发。等成吉思汗建立国家之后，帝国会在第一时间宣布承认并建立外交关系，帝国陆军会在成吉思汗国之外建立坚固的屏障。” “呵呵。”恩琴笑了，在日本情报官面前，这种笑容是和善的，终究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那是自嘲的意思。 日本人要什么？现在很清楚了，当恩琴拉起队伍与谢苗诺夫分庭抗礼，建立另一个地方自治政府或者以成吉思汗帝国的名义存在，打破中国利用谢苗诺夫统治外贝加尔湖地区的局面。一旦恩琴取代谢苗诺夫，就将成为隔绝高尔察克政府与阿穆尔地区c滨海地区的障碍，也是日本从北面进攻蒙古的基地。说白了，日本人是利用恩琴阻挡中国北进和高尔察克对远东地区的统治。一旦这个局面形成，日本人就会拿走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哈巴罗夫斯克在内的地区。更重要的是，在远东黄种人之间的竞争中，日本将因此建立对中国的优势。 因此，相对日本企图得到的来说，日本人付给恩成吉思汗。恩琴的还太少太少。 “情报官，我们还有大约二十天的时间来制定一个精密的计划，对吗？” “本人来此就是为了这个。” “我说一说我的条件。”恩琴上校举起酒杯，与土肥原贤二碰杯之后一饮而尽，这次是土肥原贤二主动拿起酒瓶斟酒。恩琴说：“我能够指挥的是外贝加尔湖地区的三个常备营，阿金斯科耶的布里亚特蒙古哥萨克村落议事会。日本军队到达赤塔之前，我可以指挥这些力量夺取赤塔，然后，你必须保证给我一万条步枪c两百挺重机枪c三十门火炮以及弹药，这些只是第一批需要的物资。我这个人是现实而公平的，等我建立起国家之后，日本要给以无偿的借款或者赠款援助，让我可以组建两个到三个骑兵师。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谢苗诺夫的怒火中保证赤塔，保证日本需要的外贝加尔湖地区的动荡。” “一切都不是问题，当帝国皇军到达赤塔时，军饷c军械c弹药c军需物资和军事顾问都会到达，就此，我们可以订立一个秘密协议。” 土肥原贤二表达出极大的真诚，他以及坂西利八郎少将还有日本军部，在当前的局面下不得不如此。日本西伯利亚派遣军在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压力下，只要气温稍稍回升一些就必须开拔了，而支那何向东的阴谋必须打破，七万皇军的安全必须保证，而且，大日本帝国出兵西伯利亚的战略初衷必须实现！ 办法只有一个，在外贝加尔湖地区制造混乱，给日军以停留的正当借口，也是趁机控制铁路线命脉的机会，这还只是土肥原计划的第一步。如果顺利实现第一步，那就会有恩琴部队沿着西伯利亚铁路向伯力发展势力，日军尾随控制铁路线，同时，恩琴部队还可以向蒙古发展，日军虽然不好介入，却能极大的牵制支那军力。 只要铁路线在手，只要恩琴的实力在日本的保护下得到扩大，显然，恩琴比之外蒙的哲布尊丹巴c巴布扎布，以及在关东州的肃亲王更加有用。满立运动和成吉思汗国的结合，未必不能在土肥原贤二的幕后操纵下掀起又一波！ 日支两国出兵西伯利亚的明争暗斗，却不知最后会鹿死谁手？ 正文 第467章 【摆脱魔障】 塞纳河畔的卡米农庄园，何向东早早的就在阳台上喝着早茶，等待新一年第一抹阳光的到来。 1919年，民国八年，亲历阳夏战争，目睹民国诞生，影响和事实上领导民国走到今天，何向东是带着几分自得c几分惶恐c几分期许的心情，准备着迎接第八个年头的到来，也准备着迎接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从遥远的祖国传来——在副总统和内阁总理的国民代表大会元旦祝词中，何向东上将会被晋升为陆军炮兵大将军衔。 何某人是炮兵吗？是，也不是，现在，谁又能分得清，说得准呢？ 八年前，那场在京汉铁路祁家湾车站北面的破袭战，让鄂东革命军有了炮兵，让何向东的炮兵思维有了用武之地，从此在“大炮兵陆军”的道路上连跑带跳的来了几个跃升。坐在阳台上，吹着法国的冷风，看着东边天际初露的晨曦，何向东还是很清醒的——自己这个作弊器的作用越来越小，当前中事工业还不足以支撑起一支大炮兵的大陆军。在工业化的竞争中，中国还要努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统制经济下的集中全国之力“突击建设重工业”。 想法在何向东脑子里，很难用语言或者详细的计划书罗列出来，说服大家。英国是自由经济，美国是自由经济，这两个国家是当今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他们的经济建设经验是绝大多数人学习甚至模仿的。如果何向东继续采用英美的经济办法，那就没有任何的阻力，无需说服任何人。问题是，中国要真正挺直腰杆站起来，就必须赢得与日本的工业化竞争，之后还要赢得与苏俄的工业化竞争。 1919年，何向东具备以个人威望压服众人，以强力手段在中国实施统制经济的能力吗？这恐怕是何某人面临的最大挑战，比之领率远征军出国参战还大，更具备赌博的性质！ 增加货币总量，通过货币在市场的流通提前透支国力，引进美c法两国的内燃机制造工业，给火箭c飞机c坦克c汽车c舰船c雷达c光电仪器在中国的出现或国产化打下基础。总的说来，就是用国家投资的方式建立一整套的现代工业体系，并配套以基础设施建设。 这话可以说的好听，也可以说的很难听。 民国政府利用纸钞在前几年建立的信誉，利用政府本身初步建立的信誉，利用何向东本人在国民中的信誉，利用欧战红利带来的“投资心理”，把国民未来几年的进账偷走，变相的让四万万人勒紧裤腰带搞建设。如果建设成功，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几年内的通货膨胀c纸币贬值，收获的未来中国参与世界竞争的信心，应对苏俄和美国扩张霸权的实力。如果失败，经济崩溃c政府垮台c社会混乱一切又回到1911年之前，甚至更加糟糕。 决心难下啊！总参以密电转发来的蔡济民报告，充分说明政府和军队高层的“务实”态度，给何向东一个响亮的c重重的提醒：富民强国，是先富民？还是先强国？在协约国家摆出联合绞杀苏俄的态势下，谁能相信苏俄会崛起为世界性的大国，成为未来中国国防的最大威胁？谁又能相信美国会取代英国的霸主地位，把海洋霸权时代推进到经济霸权时代，把殖民地改为殖经地？ 先见之明，当真不是一个好东西！ 何向东发现自己当真是左右为难，当真是犹豫了。擦燃火柴，点上一根烟卷儿，看着东方的鱼肚白快速的渲染成一大片亮光，亮光中已经有天空应当有的蓝色和几丝黄绿色和红色的味道。 日出将至 统制经济需要强化政府的权力，以军队作为暴力强制手段，建立政府主导的计划经济体制。对中国从1911年开始发端的民主政治和民族私营经济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摧残，几乎是致命性的摧残。为十年c二十年后的国家间竞赛优势投注整个国家c民族的气运，值当吗？ “咕咕”开水从暖水瓶注入茶杯，罗雅琴不知何时起床了，站在何向东的身边说：“将军在想什么？又抽烟？”说着话的同时，何某人夹在手指尖的烟卷被轻轻的c坚决的抽走，摁灭在铁皮烟灰缸里，确定不会再熏着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些年都熬过来了，国家的形势越来越好，将军不应该发愁，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何向东苦笑着反问一句，心中却在大吼，如果顺其自然，巴黎即将召开的和会上，中国人啥也得不到；如果顺其自然，日本终有一天会发起全面侵华战争；如果顺其自然，中国人还得付出沉重的代价和漫长的时间，走无数的弯路，才能看到民族复兴的希望。那，何某人还有什么存在价值呢？ “是啊，顺其自然，就像他的到来一样。”罗雅琴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牵引丈夫的目光和思维从那些军国大事中解脱出来，哪怕是一会儿也好。“四年了，虽然有些迟，他还是来了。” 顺其自然，有些迟，还是来了。 尼玛！老子差一点走火入魔！来到法国，看到中国和法国之间的巨大差异，同时又觉得被自己改变的中国正在影响世界发生改变，今后的一切变得不可捉摸，心中空虚的何向东着急了，不，是整个人变得焦躁了！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1919年到来的第一天，中国已经与何向东记忆里的那个1919年的中国不同了！有了年产一百一十万吨钢铁的四大基地，有了能支撑起23个标准师作战的军工基础，有了远征军在法国的赫赫战绩，有了照此发展下去，四年过后，十年过后，二十年过后，又将是一番何种局面呢？ 可以确定一点，今日的何向东与1914年秋天的何向东相比，有了更多的对日决胜信心！ “雅琴，谢谢你的提醒，天凉，多穿点儿。” “少抽烟。”罗雅琴离开阳台，那就代表着何某人又有权力抽烟了，规矩是他自己定的，罗雅琴乐意享受这一特殊权力，因为里面蕴含着浓浓的爱意。 国家重点投资建设一批核心工业，扶持开明的民族资本家建设一批配套产业，再影响社会游资填补空白c完善产业链条。这不就是何向东从抢救汉冶萍以来一直坚持的道路吗？继续走下去，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未来就是美好的，根本就无需何某人拿整个国家和民族的气运去赌博，自己也无权这么做。 欲速则不达，过之犹不及。 经济模式，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中国要走的路只能是自己的！滚他娘的苏俄模式，日本模式，美国模式，统统滚蛋！ 东边的天际线上，太阳露出红彤彤的半边小脸来。 一身上将军礼服，胸前挂着绶带勋章的何向东出现在第一军司令部“庆祝建国第八年暨迎新会议”上，不久，何总司令在会议上的讲话就以节选的方式出现在国内的大小报纸上。 “三年前，何向东诚惶诚恐的带着我的兄弟姊妹们，同志们，战友们来到法国，把十七万华夏民族的优秀儿女推到血与火的战场上；三年后，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完成国家和民族赋予的使命，即将带着五千三百七十三名弟兄的遗物和功勋章启程回国。牺牲的弟兄长眠在法兰西的土地上，换取我们的载誉而归，重回祖国的怀抱，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但是，我们不能不想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付出牺牲的弟兄们希望的仅仅是我们的载誉而归，接受祖国的褒奖吗？不是，他们是为国家富强c国防永固和民族的复兴而战！他们牺牲了，可他们绝不甘心，国家一日不富强，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他们就死不瞑目！所以，我们不是载誉而归，而是背负着五千三百七十三名弟兄的重托，背负着四万万同胞的希望，回到祖国，在国家和民族最需要的战场上继续战斗。” “有人说，战争结束了，公理战胜了霸权，正义战胜了邪恶，似乎从此以后的世界不会有战争，不会有侵略，不会有强加在别人头上的耻辱和不平等的条约了？不是这样的，欧洲的这场是一个国家集团战胜了另一个国家集团，是国家集团的实力较量结果，国家实力大小才是其中关键。作为战胜国，胜利不会让中国人一下子就站得与洋人一般高，不会让中国突然变成真正的强国，不会让民生发生巨大的改变，一切都还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来建设c来发展c来壮大。血与火的战争结束了，国家间的竞争却在和平的掩盖下更加激烈和残酷，中国从落后之境地奋起直追，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四万万同胞不可稍微松懈片刻！身为民族复兴的先锋军，在国家经济建设c国防建设和新的国家发展战略中，国家军人当为表率！” “身在法国，目睹中国与法国之巨大差距，更觉建设之重要c科学之重要c工业之重要。北京参政院大门上有八个字，清谈误国，实干兴邦。对中国而言，主义之争可以有，社会研究c改进和发展是必须，但是，集中一切力量以实干来改变中国落后面貌，才能实现富民强国的目标。” “俄国革命了，与辛亥年中国的革命有相同之处，又大为不同。中国花了三年时间，付出数万军人伤亡和数百万民众流离失所的代价，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稳定c振发c向上的社会氛围c国家面貌，刚刚走上一条强国强军c洗雪国耻的道路，百万国防军人不容许任何人c任何团体以任何理由破坏！发生在俄国革命中的大屠杀c大内战和列强干涉，也决不容许在中国出现！” 有人看来，这是宣言，是警告，也是何某人回国后议政治军的基调，招呼打在前面，圈圈已经画下，欲越雷池者，勿谓言之不预也！ 有人看来，这是提醒，是向新战场开进的号角！ 更多人看来，这是一幅只要照样建设，就必将在未来实现的蓝图！ 正文 第468章 【四路围攻】 鄂木斯克比之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更加寒冷，徐祖诒一下火车就深切感受到老毛子和伏特加的关系，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小铁皮酒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烧刀子。 外交代表首席军事随员程汉生少将近前招呼：“燕谋，一路辛苦了，那玩意儿还是少喝一点。” 徐祖诒脸一红，向少将立正道：“是，总局长。” “走，上马车，边走边说，到地方就暖和了。” 马车就在火车站外，如今是从东边来到鄂木斯克的人少，而从鄂木斯克向东疏散的白俄多。加上天寒地冻的因素，此时的车站内外就没几个人影子，马车孤零零的等着，里面生着一个铜火盆，比外面暖和多了。 原总参一局三处在1917年初升格为第八局，1918年底从地方实在太小的总参谋部搬出，为军事情报总局，业务上仍归属总参，名义上是向大总统直接负责。不过，要程汉生少将向黎元洪大总统和冯国璋副总统负责，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了。军情总局长亲自出马担任外交代表的军事随员，这足以说明何向东c蔡锷对北征的重视。 车夫是俄国人，二位将校在马车里只说了一些寒暄话，谈起在汉阳c山东的事儿。 协约军司令官热南将军和中华民国外交代表陈箓等候已久，面对高尔察克政府作出的军事决策，二人极希望得到跟随蔡锷从西线战场回国，而后成为军事代表团长的徐祖诒上校给出建议。 协约军总司令部的计划，以东线高尔察克和中日军队c南线邓尼金和登陆塞瓦斯托波尔的英法军队c西北线尤登尼奇和芬兰志愿军c西线波兰军队和乌克兰志愿军，于1919年3月到4月之间，发起对莫斯科的向心突击。按照这一计划，英法联军大约13万人已经在黑海沿岸登陆，配合邓尼金奇夺取了巴库c巴统等地，南高加索地区完全落入邓尼金之手。从地图上看，邓尼金似乎后顾无忧的长驱北上了。协约军总司令部的整个战略，主要的着眼点其实还在南路的邓尼金身上。 热南将军不想让自己所在的东路成为配角，极为期待中c日两军的到来，14万高尔察克白俄军，7万中队，7万日本军队，合计28万的强大武力，还有谢苗诺夫正在积极整顿c扩充的4万自治军为后劲，足以令东路战线成为主角。唉！为何福煦元帅就看不到这一点呢？ 鄂木斯克与高加索和黑海的联系被苏俄东方面军切断，热南消息不灵，哪里知道福煦元帅如此安排的无奈和苦心？中c日军队联合帮助高尔察克向乌拉尔c莫斯科进攻？做梦呢？！早在协约军发起马恩河的反攻作战之前，何向东就向福煦元帅的参谋长魏刚直言——中c日两军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干涉苏俄的战场上。 陈箓和程汉生二人的心思更加直截了当，他们的任务是阻止高尔察克所辖的14万白俄军在1919年之内发起进攻。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要扑灭苏俄，何向东认为那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战略目标；福煦元帅组织起四路进攻，何向东认为东路存在三大问题，其一，中日两军不可能达成协同，其二，高尔察克的补给线太长，从海参崴或者辽东半岛运送到鄂木斯克的军械c军资太少；其三，高尔察克需要时间来稳定控制区内的政局，虽然这位海军上将按照帝俄的老法子，注定不能解决问题。 其实，找寻这么多理由，何向东要达到的是中国的战略目的。 高尔察克政权应该继续存在下去，直到中国借谢苗诺夫之手完全控制贝加尔湖以东地区，这一目标最少需要两个收获季节才能完成。两个收获季节，中国的边疆和边疆农牧业政策就能深入该地区所有人内心，形成抵御红色风暴的基本能力。如此，无论贝加尔湖以东地区最后以什么样的名义存在什么样的政权，其实都已经稳稳当当的归属中国，完成收复失地c初步稳定边疆的战略了。 所以，高尔察克不能指望“账面上”的中日联军，而依靠自身单薄的14万军队难以形成对苏俄东方面军10万军队的绝对优势，发起进攻？那样会把海军上将的老本儿都赔个精光！ 这些话，外交代表不能说，程汉生少将作为外交代表的军事随员，也不太好说，那就让刚刚从军情系统得到最新情报的军事代表团长来说吧！ 徐祖诒上校一到就摆开架势，在地图上指点道：“热南将军，中事代表团在伊尔库茨克最近召开的会议上，一致认为高尔察克将军的部队在1919年之内不宜发起进攻。您看，西北方向尤登尼奇将军的部队，南线邓尼金将军的部队，与东线之间有数千公里的距离，彼此虽然能形成战略上合击之势，但是战术配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一旦我方发起进攻，苏俄方面最可能采用的战略是西北c南两面防御，集中力量到东线发起反击。俄罗斯虽然地域广大，但是交通条件不容乐观，大兵团作战对补给的要求限制战场只能是铁路线两侧三百公里的区域内，这就会形成在最大六百公里的正面上，高尔察克将军的14万军队将单独面对苏俄军队的主力。” 热南心中不悦，却不好得罪中事代表团长，他背后可有七万与法军相比都毫不逊色的中国陆军。因此，法国将军露出微笑，语气和缓的说：“我们还有中c日联军。” “将军，我此次来到鄂木斯克，就是向您通报这个事情。”徐祖诒打开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来自程汉生情报系统的文件，呈给热南。 文件已经恰当的翻译成法文，把日本参谋本部员土肥原贤二与谢苗诺夫的参谋长恩琴的勾当，一清二楚的罗列其上。 “立即逮捕恩琴和土肥原贤二！” “热南将军阁下，恐怕”程汉生不说，偏偏要徐祖诒千里迢迢赶到鄂木斯克来说这个事儿，为啥？替恩琴和土肥原贤二实施叛乱计划争取时间呗！中国的北征军团可不是为了高尔察克冲锋陷阵的，日本人不愿干的事情，中国人同样不愿意干，所以，察觉恩琴和土肥原贤二的阴谋之后，咱们得陪着二位玩儿一回，把“后方动乱，需要军力维持”的戏码唱足。“恩琴上校已经到达阿金斯科耶，那里的三个俄军常备营未经整编，都是他的老部队，除了进攻，我们无法在阿金斯科耶逮捕恩琴。” “那就进攻！”热南看到如此详细的报告，对日本人和恩琴上校的勾结极为痛恨。 徐祖诒作出无奈的样子，把求援的目光抛给陈箓和程汉生。 程汉生说：“热南将军，叛乱还没有发生，恩琴上校离开伊尔库茨克只能是个人不服从谢苗诺夫将军命令的表现，而仓促的作出逮捕上校的决定，只能促成叛乱的发生。而且，我有理由相信，恩琴上校与俄布游击队之间肯定有联系，与日军之间也有详细的配合行动计划。出于中国利益的考虑，我们希望在密切的监视和控制下，坐等叛乱者完全暴露出来，再加以一网打尽。” “唔”热南已经醒悟到，在日军已经从海参崴和宽城子登车的此时，叛乱已经无可阻挡的要发生了，中国人也要“被迫”对日本人下手了，自己指望的中日联军14万人，一个人也甭指望开到鄂木斯克，再开到托博尔河（鄂毕河支流）前沿。怪谁呢？只能怪可恶的日本人！“外交代表阁下，少将阁下，亲爱的上校，你们准备如何应对？” 热南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手里没有一兵一卒，捷克军团名义上受他指挥，盖达将军的部下们却一心返回捷克，勉为其难的留在东线作战，根本就不能指望其与疯魔一般的苏俄军队死战。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是极希望发起进攻，打通与邓尼金将军联系的，因为尤登尼奇c邓尼金两部在协约国的穿针引线下，已经表示服从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的指挥。打通联系，其实际意义就是南c东两线连为一体，把战线推进到沃罗涅日——喀山一线。 中国上校一针见血的指出，如此战略态势下，高尔察克和邓尼金都是孤军作战。在鄂木斯克，热南将军很清楚的看到，高尔察克麾下的14万军队素质参差c补给不足，军官和士兵之间的矛盾日益深重，可以依赖的其实只有几个军官决死团和哥萨克骑兵部队。 热南如此问，无非是指望中队在解决赤塔方向的麻烦之后，快速开到前线而已。 徐祖诒知道，法国将军的问题是冲着自己来的，乃答道：“我认为1920年开春之后发起进攻是最为恰当的，理由有三。第一，中c日两军的矛盾对谢苗诺夫将军管辖下的地方局势造成影响，在内乱彻底清除之前，两军都难以开到前线作战；第二，高尔察克将军麾下的军队必须加以彻底整编，而整编的基础是草原地区的政权c政治改革，以消除官兵之间的矛盾，没有稳定的统治就没有战力强大的军队；第三，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应该立即作出裁决，阴谋挑起内乱的日军必须首先c快速的开到鄂木斯克，不得在外贝加尔湖地区c阿穆尔地区c滨海地区以及中国领土范围内停留，造成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上校”热南敏锐的捕捉到中国陆军上校的企图，或者说是中国人的企图。“你的意思是命令日军在前方作战，中队在后方镇压叛乱？” 猜对喽！中国无法左右高尔察克进攻的决心，中队不想投入前线作战，那就借着土肥原和恩琴的阴谋，也顺应高尔察克和热南的心思，先把七万日军推进火坑里吧！ 正文 第469章 【认清现实】 徐祖诒上校一边口口声声说“中日两军都不能及时开到前线”，一边又裸的要求“协约国裁决，让日军不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停留”，矛盾吗？不矛盾！对热南来说，这是中国人把法国和热南将军当做盟友的表现。 “日军快速通过动乱地区，开到前沿，一方面便于中队镇压叛乱，另一方面，日军可以作为四路围攻作战计划的东线主力，在执行福煦元帅的作战计划同时，又给高尔察克将军争取到半年到一年的整军时间。将军阁下，我认为这是当前局势下，最符合协约国家共同利益的办法。” 借刀杀人！ 中国和日本之间的矛盾，热南也曾听说过一些，他能理解东亚出现两个强国后，势必形成如法国与德国之间的矛盾。 作为协约军在俄国方向的司令官，在《中法新约》的基础上，法国中将面对中国人提出的“配合”要求，该何去何从呢？稍微深入一想，恐怕中国陆军上校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是中国陆军，还有福煦元帅吧？ 东路战线出现“内部矛盾”，热南将军感觉到悲哀和无奈，在选择日本和中国之间，热南将军几乎可以不经考虑就向三个中国人表示坚决支持的态度。只是，他还需要协调高尔察克方面的关系，形成中c法c俄三方“联手坑日本人”的局面，才能把事情办得自然而然c天衣无缝，免得成为热南将军个人履历上的“争议之处”。 高尔察克海军上将会是何种态度？陈箓c程汉生和徐祖诒都没有把握，这也是他们把热南拉扯进来的原因。 陈箓在鄂木斯克的差事办得并不顺利。中华民国政府和俄国临时政府现在还没有互派公使，也没有就“中国废除与旧俄条约，收回主权”发表任何的联合公告，高尔察克甚至拒绝中事代表团进驻鄂木斯克，把代表团远远的安排在伊尔库茨克。唯一的进展，恐怕就是高尔察克政府在中队已经形成“进入俄国境内并控制铁路线，扶持起谢苗诺夫地方自治政权”的态势下，迫于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压力，心不甘情不愿的“邀请”中队维护铁路交通线。 地缘政治考量，身为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的高尔察克海军上将，首先就要从俄国利益出发。站在海军上将的角度来看远东地区发生一系列事件，中国人造成的威胁肯定是远远大于日本人的！因此，对中国的提防之心也就远远大于对日本的提防之心。 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是俄国的爱国者，单单从爱国这一角度来看，他是值得尊敬的，远比谢苗诺夫c恩琴之流高尚。可是，国家之间，敬佩高尔察克的爱国情怀也不能解决中c俄两国间存在的一切问题。 中国的北征战略，需要一位在鄂木斯克坚持两年到三年的高尔察克海军上将，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稳定之前，海军上将不能退向伊尔库茨克，造成在临时政府与地方自治政府在隶属关系上的混乱，也造成该地区尚未归化者的思想混乱，还造成协约国家框架下的战略失调。 在此基础上，又要高尔察克配合着解决找麻烦的日本人，还要高尔察克最终承认中国的利益要求。差事很棘手，尺度很难拿捏，所以，蔡锷和徐树铮才会要求程汉生这位大大的总局长以随员（可以看做临时的武官）的名义坐镇鄂木斯克。 热南不会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考虑太深，就事论事，先把他所在的东线后方麻烦解决了，再考虑解决过程帮一把中国朋友，就已经尽到热南本人和法国政府的情谊了，对福煦元帅也算有了交代。 “外交代表阁下，如果海军上将要求中c日两军同时开进，把镇压地方叛乱的任务交给美军c或者意大利军团c捷克军团，又或者完全交给谢苗诺夫中将，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陈箓难以回答这个问题，程汉生也不方便说。 徐祖诒说：“将军阁下，美军不会离开海参崴——双城子范围；意大利军团大部在天津租界整编，力量不足；捷克军团人心思归，盖达将军的主力一旦向东开动，恐怕就很难再向西了；谢苗诺夫将军的部队一旦投入对叛军的战斗，铁路线的安全保障谁来负责？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想必对此心知肚明，除了接受将军阁下的建议之外，别无他法。” 中国人早已经算计好了，只等叛乱发生之后，在鄂木斯克看着热南踏进高尔察克的办公室。 “唔，唔。”热南心情复杂的含糊应了两声，耸动肩膀说：“那就这么办吧。” 小小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摆下八卦阵，只等飞来将。 中军帐不在鄂木斯克，也不在库伦或者北京，而在法国首都巴黎东北方十三公里，塞纳河畔的卡米农庄园。 1919年1月17日，何向东在庄园摆设“家宴”，招待中华民国出席巴黎和会的五位全权代表。远征军的战斗结束了，远征军总司令的战斗才进行了一半，剩下的收官之战才是关键。十七万远征军和十七万华工为中国赢得了“全部利益关系国”地位，得到与英c法c美c日c意五国一样的代表席位——五个！ 特使陆徵祥为首席代表，驻美公使顾维钧c驻英公使施肇基c驻比公使魏宸组c中国远征军民事协调官姚青松中将（1月1日晋升）分列第二和第五。 吃饭不说话，午餐后的茶会才是说事儿的地方。 “和会期间，第一军将继续按计划撤退回国，最后保留象征性的一千四百人宪兵团，用于执行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指定任务。远征军在欧洲算是打出了一点名声，激发的国内民心士气高涨，加上威尔逊总统提出的十四点原则，国民情绪对此次谈判的期望值很高啊！诸位，百年来，中华民族难得有如此高涨的民心士气，可鼓而不可泄，此次和会能够争取多少利益？向东和四万万同胞就指望你们了。” 依靠远征军战绩，依靠中国在干涉苏俄的“协约国家共同利益”上的继续出力，也依靠与法国c美国的外交关系日趋紧密，中国以非大国的国力勉勉强强站到了大国席位上，底气不足，只能屈居二流。即便如此，也远超国人甚至外交官们的期望值了。 能够出任全权代表，姚青松中将就不必说了，其他四位都知道今天的地位是如此来的？1911年，何向东是革命军名将，一支鄂东革命军在北洋清军侧后搅风搞雨，弄得冯国璋c段祺瑞是焦头烂额；1913年，何向东以战止战，击碎袁世凯扩大战争c彻底消灭革命党的企图，避免内战蔓延；1914年，何向东率鄂军义无反顾的开上山东战场，从德军手里收回胶济铁路沿线，揭破日军趁机席卷整个山东半岛的阴谋，大败日军于沙河；1916年冬，又是何向东率军远征法国，让中国陆军扬威异域。 军事上，何向东是民国的砥柱中流，事实上的最高决策者；外交上，陆徵祥和顾维钧最清楚美国c法国与中国外交关系走向亲密的原因。可以说，何向东这位巴黎荣誉市民留在巴黎，就是谈判代表们背后的坚强靠山，五位代表的内心笃定得很。 五人互相看了看，陆徵祥朝陆军中将使个眼色，在别处，首席代表是当然的头头，在这里嘛，谁不知道中将和总司令之间的关系呢？ 姚青松避不过，只得代表自己发言：“请何总长放心，此次和会，我们尽力达成七大希望条件，力争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以孚众望。” “英节。”何向东微微摇头道：“恐怕很难，法国已经与我们签订友好条约，自不必提；美国自身尚且受到英法日的联手打压，自顾不暇时，利益交换势必存在，交换的利益中会否有中国利益？不好说！况且，美国的利益需要东亚的中日制衡，一如英国调整之远东政策，能捉住机会挑起中日之间的纷争甚至战争，两国都会不余遗力。这一点，我们必须把美国看清楚，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英国不必说，日本不必说，意大利肯定是唯利是图，不愿意交出在中国特权。刚才我说国人情绪可鼓不可泄，如何鼓法？值得商榷。我个人认为，大多数国人在看待世界问题上时还很幼稚，实在拿不回来的一些权益，也可以作为反面的教材，让国人看清楚国际竞争的本质，看清楚中国与列强的差距，把爱国热情进一步引导向建设大潮之中。” 顾维钧在获任回国准备之前曾拜会威尔逊总统，得到美国总统支持中国的承诺，此行可谓信心满满，听何向东如此说法，虽有道理，却也太过出乎意料。 “总长，您是否太过悲观？” “怎么说呢？”何向东有些挠头，要对外交长才说清楚军事c经济c政治c外交的通盘战略，很难，也不是时候。“少川，路要一步步走，饭一口口吃，中国在历次对外战争中失去的东西，需要一点点的拿回来，指望一次蹭边儿的胜利就拿回所有，是不是太过于一厢情愿呢？” “可是机会难得，中国能跻身大国之列” “少川，该力争的尽力去争，实在争不回来，我们还有和会之外的手段。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做不到，那就力争废除《辛丑条约》；拿不回所有租借地c租界，那就力争拿回青岛。” 顾维钧偏头看向施肇基，二人都觉得远征军总司令的要求太低了。 “报告。” 何向东回头一看，秘书副官李新华面带喜色站在背后，手里拿着电报抄稿，总司令掐指一算，嗯哼，来事儿了。“说。” “国内急电，14日，外贝加尔自治军参谋长诺曼。冯。恩琴在阿金斯科耶发动叛乱。” 几位外交官面色顿变，何向东与姚青松相视一笑后，摆手道：“诸位，青岛回来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 正文 第470章 【一丁点压力】 赤塔城建在大兴安山脉间的盆地中，西伯利亚大铁路从这里穿过山脉，在东面不远处分作两股，一股沿黑龙江北到伯力，一股从满洲里进入中国，而后从绥芬河穿出。在日俄战争中，赤塔的位置使之成为俄军补给线上的要点，构筑了一些防御工事。 防御工事大多在赤塔盆地两侧的山头上，沿着铁路线走向分布，拱卫赤塔城的同时也屏障铁路线。 恩琴的叛军只有三个旧俄远东常备军营，这种常备军营平时有六百多人，战时会扩编到一千两百人左右。恩琴上校使劲浑身解数，也未能使手里的三个营满员，不足三千人的兵力实在有限，只能集中守卫赤塔城内和铁路枢纽站，等候按照协议快速“增援”的日军第七师团之25联队赶到。 只要日军一来，恩琴上校就可以扯出“成吉思汗国”的旗号了。 白雪皑皑的大兴安山中，东北方向距离铁路不过两公里，正北方向距离赤塔只有一点三公里的1477高地上有旧俄军的筑垒，此时成为李成义和裘三升的指挥部。 对于猫捉老鼠的游戏，李成义和裘三升没有多少兴趣，他们的兴趣点在即将到来的日军身上。 护送日军顺利的开到鄂木斯克，任务说起来简单，其实非常复杂。让出赤塔，日军动了；如果马上收复赤塔，日军肯定就会停下；如果等日军到达时赤塔依然在恩琴叛军手里，那日军就更有理由停止前进。因此，在日军到达前的一个小时内拿下赤塔，疏通铁路线，顺便把恩琴叛军向南驱赶，叛军在前面开路，第一师在后面追赶c两侧兜击，迫使恩琴按照北征军总司令部的意图“行军”，让恩琴叛军的袭扰打破蒙古高原上的奴隶制度，成为乌里雅苏台东北部地区社会改革的导火线。 若非如此，徐树铮哪肯容许恩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叛乱？又哪会让骑兵第一师来此当杀鸡的牛刀呢？ 裘三升从观察口转身，揉着被白雪反光刺激得泪水直流的双眼，走到火炉边，说：“师长，我看可以给恩琴一点压力了。” 李成义掏出怀表瞄了一眼，估摸着日军应该快出满洲里车站了，乃“嗯”了一声，向身边的参谋使个眼色。参谋跑步出门，不多时，周围的山谷间就响起一阵阵短促的军号声，军号接力把第一团出动的命令送到赤塔东北方向的山中。 军号声同样传到赤塔城内，引起一阵骚动。 木材商人扬岑与皮毛商人齐霍维奇闻声站住脚，看向东北方，除了鳞次栉比的房屋之外，他们啥也看不到，却能感觉出那些从身边跑过的叛军士兵们心中的惊慌。叛军们依然穿着帝俄的军服，只是在胸前的第三颗铜扣上挂了一根白色的布条。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无声的问对方——还去吗？ 叛军进攻赤塔，自治军撤出之后，为避免赤塔又一次遭到如去年那般的摧残，作为赤塔一万八千多市民推选出来的代表，二人替叛军筹措了不少粮秣，这些都是在配给制下的市民口粮。奇怪的是，赤塔这个铁路枢纽，外贝加尔湖地区的中心城市，居然没有多少粮食储备。 此次奉召去市政府，也就是叛军指挥部，二人都知道恩琴上校会提出“交出粮食”的要求。 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叛军坚守赤塔，自治军和中队要么是强攻，要么是长期围困，二者对市民代表来说，并没有多大差别。强攻，赤塔势必遭受战火摧残，不知多少无辜的人会在炮击和流弹之中丧命；围困，叛军首先就会抢夺市民的口粮，直到把城市里能够搜刮到的最后一粒粮食消耗之后，叛军也就土崩瓦解了。问题是——在叛军瓦解之前，没有粮食的市民能在寒冷的一月熬多久呢？ 一名少校军官带着两名士兵出现在二人面前，问：“齐霍维奇？” 齐霍维奇欠身作礼。 “快！伟大的成吉思汗召见你们！” 疯了，疯了！齐霍维奇心中嘀咕着望了东北方向一眼，转头向扬岑示意，二人乖乖的c默默的跟随少校军官快步走入叛军指挥部。 恩琴上校离开阳台，向两名市民代表扬了扬手中的望远镜，说：“二位先生，想必你们也清楚此次召见的目的，赤塔必须交出一半的粮食，而不是区区两千普特（1普特约等于16公斤）。” “尊敬的上校，不，尊敬的成吉思汗，赤塔已经按照您的命令交出了粮食，足够您的三千士兵一周所需。而尊敬的成吉思汗，您也承诺在一周之内，日本军队就会带着粮食c武器和各种补给品来到赤塔。那时候，您会给予您忠实的臣民以大方的赏赐。” “赏赐会有的，赤塔将是成吉思汗大帝国的首都，首都的臣民将享受到最丰厚的供应，让整个帝国的几百万人羡慕。”恩琴画完大饼，语气猛然一转，冰冷的说：“你们有半天的时间，天黑之前，我希望看到忠实的臣民从各个角落带着粮食来到市政府门口，向我表达出虔诚的恭顺和绝对的忠诚。你们，可以走了！” 二人在少校和两名卫兵的“护送”下出门。 “扬岑，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齐霍维奇，灾难降临了！”扬岑哭丧着脸说：“如果上校要求全部的粮食，我们兴许还有救，那说明叛军将会连夜离开赤塔，避免被自治军和中队合围；上校只要求一半粮食，说明他们将在这里打仗。” “日本军队会来吗？”此时，齐霍维奇也反应过来，把希望寄托在日本军队的及时出现上。 “可怜的齐霍维奇，亏得你还在哈尔滨住了几年时间，中国人和日本人是死敌，在中国人进攻赤塔的时候，你还能指望日本人出现吗？”扬岑没有讥笑皮毛商人的意思，语气中满是大难临头而无力反抗的悲苦。 从1917年11月以来，赤塔一万多居民就生活在恐惧之中，先是布党暴动，打败了谢苗诺夫，在赤塔实施苏维埃的极权统治。苏维埃的统治并没有给赤塔带来粮食，俄国的内战让铁路线中断，赤塔苏维埃无法得到莫斯科的粮食补给，而赤塔本身的粮食储备极其有限。没有粮食的苏维埃注定了不会长久，当谢苗诺夫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在意大利军团和捷克军团的帮助下攻击赤塔时，苏维埃瓦解了，可赤塔人又一次遭了灾。 中国人来了，中国人虽然禁制市场交易，却以配给制保证每个赤塔人都不会挨饿受冻！唉，舒心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啊？此时此刻的赤塔能指望叛军和与叛军勾结的日本人吗？不能！ 叛军要坚守赤塔，这个判断做出后，扬岑已经看到赤塔所有的牛马c马匹被宰杀，一切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被吃光如此景象，身在赤塔城中的扬岑还能有心思取消同伴？ 可怜的齐霍维奇，可怜的扬岑，可怜的赤塔人 “铛铛铛”东正教堂的大钟被敲响，一万八千多市民无分男女老幼，逐渐的聚集到钟楼下。 “你去说。” “不，你说。” “我” “反正，我说不好。” 两位市民代表躲在钟楼上，谁也不愿意把令人失望的消息带给市民。钟楼下的人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议论起来。议论声越来越大，引起了周围叛军的注意，一队全副武装的叛军拖着两挺轮式马克沁重机枪，在教堂外的街道上布置警戒，黑洞洞的枪口，冷森森的三棱枪刺，俱都对向聚集的市民。 人群中有人大喊：“扬岑！齐霍维奇！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你们敲响大钟的目的只是为了制造屠杀吗？！” 喊声传到钟楼上，还在互相推诿的二人愣住了，从玻璃窗向外一看，军队已经包围了人群。扬岑苦笑着朝齐霍维奇摇摇头，走到面向人群的那一边，站直了身体，正准备说话，却听齐霍维奇惊叫道：“扬岑，快看，东北方！” 二人在高处，他们能看到东北方的山头上出现了一面旗帜，不是帝俄的三色旗，也不是苏维埃的锤子镰刀红旗，更不可能是叛军用的“巽”字旗，而是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他们还能看到，随着旗帜的舞动c指示，大约两千到三千左右的骑兵缓缓出现在东北方的山脚下，缓缓的向赤塔推进。 中国骑兵来了！在自治军丢弃赤塔的三天后，中国骑兵总算来了！ “扬岑，我们该怎么办？赤塔人该怎么办？” 中队已经当过一回“赤塔救星”了，赤塔人却害怕战火殃及自身，在叛军兵临城下时“劝”走了自治军，还给叛军提供粮食。那么，作为自治军的支持者，中队还会是赤塔人的救星吗？ 钟楼上的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定主意。钟楼下，人们注意到两位代表的异样，俱都踮脚向东北方看去。教堂外围的叛军动了，大约一百多人拖着重机枪向东北角跑去，还剩下一百多人依然向市民的人群警戒，偷偷的拉动枪栓。 扬岑低语：“齐霍维奇，我们不能再沉默了，必须有所行动，让中队相信我们是支持他们的！” 齐霍维奇心中慌乱，难以决心的他茫然四顾，却发现叛军部队正在少校军官的口令声中向人群逼近。他不知道叛军是不想市民在临战时“危险的”聚集在一起，只是想要驱散人群，本能的，他以为叛军要向市民动手了，赶紧的大喊道：“中队来了！叛军要屠杀市民了！” 人群在稍微愣神之后，就像一颗重炮炮弹般猛然炸开，愤怒的人群顿时冲散了逼近的叛军，高声怒骂c抢夺枪支c拳打脚踢“啪”不知是谁扣动扳机，枪声没有吓住暴怒的市民，却吓坏了“势单力孤”的叛军少校和士兵们，他们一哄而散，边跑边喊：“中来了！市民暴动了！” 赤塔，在混乱中迎接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的到来。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71章 【幸不辱命】 满洲里到赤塔五百公里，铁路几乎被运载日军的火车占据，当土肥原大尉充作向导和联络官的第25联队所乘火车通过鄂嫩河大桥时，搭载第七师团本部的火车正在博尔贾加煤c加水，而第七师团的第14旅团部和第28联队刚刚开出满洲里。 从去年八月到现在，西伯利亚派遣军整整“耽搁”了五个月的时间，而日本国内因为“米骚动”的关系，引起内阁与军部在出兵数量上的巨大矛盾，使得列入派遣军的七个师团都处于平时基本编制状态，并未充实为战时编制。每个师团只有一万两千多到一万三千人，再除开隶属留守司令部的两千多人，每个师团只得一万余人。 作为先头部队的第七师团编成于北海道，那里的冬季与西伯利亚一样寒冷，该师团从兵员到装备都适合“寒冷地区作战”。 车过鄂嫩河站，高田大佐下令做好战斗准备，此命令让土肥原贤二颇为不解。 “大佐阁下，我军是去接收赤塔的，无须太过紧张。” “土肥原君只知其一啊！”高田本治大佐双手扶着军刀坐得笔直，神情矜持的说：“土肥原君联络恩琴叛乱有功，但是帝国利益并不需要一个反叛高尔察克政府的恩琴。嗯你可以把与恩琴签订的协议当做一种手段，帝国通过镇压恩琴的叛乱得到赤塔到乌兰乌德甚至伊尔茨库克铁路线控制权，这才是帝国出兵西伯利亚的基本利益。” “可是阁下，大日本帝国。” “没有可是！”高田本治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在他眼里，小小的大尉给恩琴叛军许下的承诺c签订的协议，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废话c废纸。“大日本帝国是应协约国家的邀请出兵西伯利亚，大尉，牢牢的记住这一点！” “哈伊！”土肥原贤二只能低头，心里却对明显来自于大谷喜久藏大将的决策很不以为然。 支那在何向东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从1914年开始，日本就在内政外交和战场上频频失策，而支那却抓住机会，竟然出兵欧洲，在列强各国眼里建立起一个几乎能与日本比肩的形象。这是短视的外交战略造成的恶果，日本要征服支那需要长期的c艰苦的奋斗，需要在支那势力较弱而存在日本可以利用政治势力的满蒙，特别是外蒙地区扶持盟友，以真诚的c长期的扶持来实现日本从北面威胁支那的战略态势，阻止何向东废除与俄国条约，收复失地，从而增强支那国力，增强支那人在对外事务上的信心。 恩琴的不应该仅仅是日军控制铁路线的“牺牲品”，一个从弱到强c对日亲善的“成吉思汗国”，是日本“两次满立运动”失败后的唯一指望。如果善加利用，日本能得到外蒙，还能在强大舰队的支持下得到远东滨海地区！ “我能从你的脸上看到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高田大佐收敛了容色，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诚然，恩琴上校可以宣布只反对谢苗诺夫而支持高尔察克，使之在协约国家中依然具有合法性，可是，他的存在势必会引发支那军与帝国派遣军的冲突。土肥原君，帝国目前不能冒这个风险。” “哈伊。”土肥原继续做出“受教c遵命”的态度来，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听高田的这些说话，决定在赤塔车站电报房给北京锡拉胡同发去密电，请求老师的支持。大尉无法影响高层，可驻华武官c军中第一中国通的建议具有相当的分量。 火车隆隆前行，很快就能从右前方看到一条铁路斜斜的延伸出去，前方就是西伯利亚大铁路与中东铁路的分岔口了。 “嘎吱——嘶！”钢轮在制动系统的作用下抱死，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与铁轨摩擦出飞溅的火花。 高田大佐再也无法保持端庄的帝官仪态，双手不得已放开军刀撑住身体，才不至于向前跌倒。 “八嘎！怎么回事？” 一名中尉跑步而来，立正道：“报告联队长阁下，前方车站上有支那军旗！” “支那军旗？！怎么可能？”高田惊讶的看向土肥原贤二，土肥原贤二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得到恩琴准备动手的密电之后，第七师团就以第25联队为先锋，登车北进。他与恩琴约定的是七天时间，而他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赤塔，难道，恩琴连三天都守不住吗？ “报告！”又一名中尉军官出现在车厢口，大声道：“联队长阁下，一队支那骑兵正在赶来！” 高田大佐从车窗探出上半身，他看到了，车站方向果真驰来二十余骑，是披着白色披风，内里却是深绿灰色的支那军！ “土肥原君，你来看。” 土肥原贤二也看到了，刚才还在胸中涌动的不满，到车站拍发密电的想法，俱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不解。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大佐一个回答，让大佐在部下面前能够给当前“出乎意料之外的局面”给出恰当的说法，保持大佐联队长的威信。 “联队长阁下，帝国陆军与恩琴叛军没有关系，派遣军是前往鄂木斯克的，恰在此时经过赤塔稍作停留而已，请阁下给我一点儿时间弄清情况。” 高田颇不耐烦的挥手道：“唔，你去吧！” 土肥原贤二下车，迎向中国骑兵，不一会儿就带着一位上尉军官登车。 “中国陆军第一骑兵师四团七连连长罗晋奉命通报友军，本军已经收复赤塔，恩琴叛军大部向南逃窜，少数沿铁路线逃遁，为确保铁路交通安全，在清剿残敌的战斗结束之前，请友军车列暂时等候，以策安全。我军保证在天黑之前肃清车道，安排贵部进站。” “上尉。”土肥原贤二翻译之后，高田大佐作出热情的模样说：“我军可以帮助贵军完成追剿残敌，肃清车道的战斗。” “谢谢贵军的好意，为避免建立联络和协同作战机制而贻误战机，还请贵军稍作等待，我将立即报告上级，请嘎达梅林团长前来与贵部接洽。敬礼！告辞！” 中国骑兵上尉下车后，高田左手托着下巴，双眼盯着上尉离开的车厢门口，自言自语道：“支那军官的素质让人刮目相看啊，却不知那个嘎达梅林团长又是何等人物？” 中国骑兵沿着铁路线继续前进，他们还要拦下后续来到的火车。日军第25联队距离车站只有区区五公里，却在“避免误会”的劝告下不能离车，也无法利用车站的有线电报，把情况及时的向藤井中将报告。 李成义并没有进城，他的指挥部依然在1477高地上，居高临下，他清楚的看到满载日军的火车被拦阻在车站外，不禁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幸亏应变及时，幸亏第四团迅速控制了车站和电报房，幸亏恩琴叛军实力孱弱，兵无斗志否则，意外的提前攻击赤塔势必造成日军在鄂嫩河以南地区驻足，只要其先头部队没有到达赤塔，日本人就有可能退缩回去。现在嘛，联系已经建立，铁路线上全是日军兵车，他们就算想退回去也不可能了。 “给徐总司令官发电，幸不辱命。此点同时抄发外交代表处和军事代表团。” 幸不辱命，这四个字可是把李成义吓出一身冷汗的。这事儿如果搞砸在李某人手里的话，还不知徐树铮要骂李某人几辈子的祖先人呢！？事关重大，重大到牵扯到今后数年之内的对日战略，也重大到衡量中国陆军在战略机遇把握c运用上的能力高低，这个，恐怕是徐总司令最为看重的方面。 日本人犯傻，咱还不能抓住机会造势，让中日两国的战略态势变得更加有利于中国，那骑兵第一师的师长，李成义也就甭指望干下去了。 午夜时分，当日军第七师团在赤塔“小憩”之后继续西行时，李成义那份简单的电文到达鄂木斯克，引发外交代表办事处内响起一片叫好声。 程汉生少将激动的搓着双手围着火炉绕圈子，他并未说话，只听徐祖诒c陈箓以及代表处主要办事员们兴奋的议论，脑子里转动着“彻底把日军送到前线去”的念头。 无论是热南将军还是鄂木斯克的白俄将领，都一致认为苏俄军队是难以对付的，那种大兵团与游击队结合的战法，让习惯于拉开战线打“正规战”的白俄将领们颇不适应。而且，俄罗斯农夫们没有从帝俄和临时政府得到好处，不愿意为之卖命；同样的，这些农户们也不愿意为“无偿征集余粮，在农村实行配给制”的苏俄政府卖命。总之，混军粮，混日子的人占据了军队的大多数，高尔察克的14万军队只有数目字上的意义。 程汉生和徐祖诒都指望名义上隶属于谢苗诺夫的自治军在半年后拉上战场，发挥作用，同时也就能强化中国对高尔察克政府的影响力。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已经开向鄂木斯克的七万日军，最好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与苏俄军队对战，互相消耗，直到 “任先兄，走，我们找高尔察克去！” “啊？”陈箓错愕，手指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说：“现在？” 程汉生以手击额，呵呵一笑，摆手道：“那就明天一早去，海军上将想必也等着我们去呢？” 日军都开过赤塔了，如果高尔察克还不知道中国人在暗斗中完全占据上风，成为今后俄国临时政府最需要依赖的力量，那海军上将也就太不适合当最高执政官喽！ 正文 第472章 【伯恩的使命】 2月18日，中国代表团在巴黎和会上作主体陈述的日子，北京城内的陆军大学内冠盖云集c将星闪耀，总理兼国防部长段祺瑞c副总统兼参政院长冯国璋c总参谋长蔡锷以及总参谋部c国防部各署c局，还有各师主官c在校师生俱都早早来到大礼堂，聆听张少雄少将在陆军大学开春复课后第一堂课——战役组织学原理。 整个中国陆军，只有张少雄少将以预备集团军群司令部作战参谋主任的身份，组织过六十万人参与的大战役。作为协约军大反攻战役的组织者，讲解战役组织学原理，自然是最为适当的人选。 从实战中，从最近的大规模实战中凝练出的经验，当然会震动整个中界。陆军大学战役学特聘教官马克斯。冯。伯恩在专职翻译的陪同下，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待在角落里，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从六月攻势的大突破c大胜利中变成失败者的？ “。战役，是在战略指导下，为了一个或者一个主要c几个次要目标而在战役战术地幅内组织兵力兵器遂行的一次或者多次战斗，以期完成战略指导下的战役目的。就以往发生的战争而言，战略目标的达成可能经由一次战役，更多的是经过多次战役逐步达成，而战役目的也可能通过一次战斗，更多的是通过多次战斗逐步达成。在讲述战役组织学的层面上，我们将首先确认战略指导下的战役任务和达成目标。在某些规模庞大的战役中，因为某一区域的战斗规模大c达成战斗目标对战役总目标的影响重大，也可单列为战役。注意，即便是单列出的战役也在整体的战略指导范围之内。” 两军对垒，从来没有偶发的c与整场战役目的毫不相干的战斗，那些看似偶发的战斗，充其量是在两军战斗前哨c侧翼发生的“战斗接触”，结果是为双方标定“势力范围”，划出战线，对战役目的达成意义不大。把战斗扩大为战役，这一原理同样适用。没有偶发的战役，当交战双方任何一方脱离自身战略目的而组织兵力兵器投入“偶发战役”时，那一方本身就已经输掉了战略。 对张少雄少将的阐述，伯恩最有深切体会。当鲁登道夫改变原定的利斯河主攻方向，把原本作为调动协约军预备队到埃纳河——马恩河一线的配合性战役转为决定性战役时，德军已经输了！第7集团军的命运几乎在那时候已经注定！这也充分证明了伯恩与张少雄在私下里评价的那般——鲁登道夫是战术家，不是战略家。 礼堂内的灯光熄灭了，大型幻灯机的光柱在张少雄背后的幕布上投射出1918年初的西线态势图。 “俄国退出战争并谋求与同盟国的单独媾和之后，西线德军可望得到最少五十万预备队，由此，协约军高层对1918年战局的基本战略态度是防御，以防御维持战线，遏制德军攻势，等待美军的大批投入。这一战略态度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我们不能不以己度人，从德军的角度来看待整个战局，把战局从地图的静态变为思考的动态。” 张少雄少将把何向东演讲模式学了十成，在关键点上总有一个停顿，让人有时间能够从语气和语言中体会到重点。这里说的“静态地图”和“动态思维”，就是纸上谈兵与战役指挥的实质区别。 地图上表现出来的态势，未必就是战争双方的真实力量对比反应。按图索骥c纸上谈兵这些作为往往会害死成千上万的忠勇战士。 “总长和总部参谋长经过彻夜推演后，认为1918年战局的战略模式是动态演化的，随着德军预备队逐步投入到进攻中，被突破口羁绊住，而美军的逐步投入，战略力量对比将发生连续的c有利于协约军方面的变化。出于尽快击败德军c减少协约国家战争损失的目的，总长和总部参谋长勾画了1918年的整个战局蓝图，并说服福煦c贝当二位将军，最后也影响到黑格和潘兴将军。决定性的战役由此在六月到十月间，以连续的四场局部战役组成了第二次马恩河战役，协约军完成了从战略防御到战略进攻的转变。由此可见，作为战役组织者必须具备两种基本素质，其一，坚定的战略目标；其二，主动c活跃的战役思维。” 伯恩听到此处，已经彻底明白自己之所以失败的原因了。 福煦和何向东明知迪歇纳的法第四集团军兵力虚弱而防御战术配置失当，却宁愿付出第四集团军被击溃，整个防线出现一个巨大突破口，法c英军伤亡c被俘八万余人的代价，而给德第7集团军设计了一个大陷阱。 六月末的埃纳河防御战役，法第四集团军崩溃了，可协约军却完成了战略布局，使第四集团军的崩溃也能为大战略目标的达成服务，这种手段c如此气魄，确乎已经在统帅能力的层面上压倒了德军和鲁登道夫。 七月初的乌克尔河——马恩河阻击战役，原本在伯恩眼里是不能称其为战役的，最多是协约军的后卫作战而已。但是放在张少雄少将讲解的整个大战役中，这一系列的阻击战斗已经达成诱敌深入c迫敌分兵两个战役目的，可以称之为战役了。德第7集团军由此被分为三个作战军群，即中路c左翼c右翼军，加上鲁登道夫的错误战略决断，德军最后的预备队投入到强渡马恩河战役中，彻底断送了德军“拖延战争”的能力。 随后的马恩河南岸反击作战实现了协约军从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的目标，歼灭德军十个预备队师；而后发起的埃纳河“封口”作战，又围困了德第7集团十五万兵力和绝大部分辎重c重型装备。 协约军是蓄谋已久，而鲁登道夫却是临战变计，在双方都具备活跃的战役思维时，坚定的战略目标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张少雄少将反复的强调关键点，把坚守战略目标的重要性灌输到每一个与会者的脑子里，如此可以尽量避免中国陆军将领在今后的战争中再犯“鲁登道夫式”的错误。 后面的战役基本判断要领，地形踏勘和地图判读，兵力兵器的隐蔽c快速调集，主要突破点（防御点）的选择和运用伯恩都没怎么听入耳内，他的思想完全沉浸在过去的那一年秋天，重新审视在马恩河战役中的德第7集团军司令官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最后，他颓然发现——只要鲁登道夫改变主要进攻方向，第7集团军就在劫难逃。 “主力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即为一个战役攻击波次的最大突破纵深，当这一标准因为全战术纵深突破在欧洲西线战场上屡屡上演，而被列强各队注意并引用之后，战役组织学的重点就放到如何在有限兵力c兵器条件下，完成更大战术防御纵深突破的战役任务上面，其重点又是突破之后的防敌反突击战斗和重炮兵的快速前进c展开。基于此重点要求，步兵装甲化和重炮兵摩托化已经成为未来军事技术和军事思想发展趋势，必然趋势。” “战役中战术应用存在灵活性c即时性，却也有逻辑和普遍规律可以遵循。在一次战役实现全部战略目标的情况下，战术” 炮兵机动化实现炮兵的快速运动c展开c转移能力，在航空兵配合下，可以及时支持装甲兵和步兵的连续突击作战。这种进攻模式一旦成形，在达成最初的突破之后，连续突破直到洞穿敌军全战略纵深，唯一受限的就不再是步兵和炮兵问题，而是后勤保障能力。 伯恩从张少雄少将的讲话中捉摸到一种可能，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中国陆军已经新战略战役思想指导下，基于未来的军事技术和新战法模式，制定出系统的战术准则。 这无疑是走在全世界所有陆军强国前面的！ “中将，伯恩先生。”蔡锷上将不知何时站在伯恩身后，用手指在伯恩的肩膀上轻轻敲打。 伯恩回头，中国陆军骑兵上将作出跟我来的示意，带着伯恩和翻译走出礼堂。 “巴黎凡尔赛传来消息，德国陆军的规模被限制在十万人，非常遗憾，中方代表姚青松中将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但是无法改变英c法两国的共同决定。”蔡锷走到台阶下立定，抬手指着礼堂说：“但愿里面所说的一些东西，对德国重建的十万陆军有用，装甲兵c航空兵c大规模的预备队机动炮兵，将是未来陆战的主宰战斗力。” “上将阁下，我应该走了吗？”提出此问，伯恩却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几分的不舍。来到中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在中国陆军大学顶着一个战役学教官的头衔，却未曾在中国陆军最高军事学府的讲坛上说过一个字。相反的，伯恩在东方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收获良多，就在刚才，还在战役组织学的两大基本准则方面有所感悟。 “相对来说，德国的战后经济重建，德国陆军的重建，中国和德国在未来的亲密合作，更需要伯恩将军回去发挥影响力。” 伯恩无言点头，中国朋友为手下败将考虑的足够周到，让伯恩能够清楚的看到，中国并非德国的敌人，中国只是参与了一场德国毫无制胜指望的战争，恰好的站在战胜国那一边而已。但愿，在未来的岁月里，中国和德国之间能通过合作建立足够的共同利益关联，那么，德国在未来的复仇之战中，就能如菲力上校所言道那样，指望新兴的远东陆军强国帮助了。 中国陆军和德国陆军携手，亚欧大陆绝无敌手！ 正文 第473章 【空欢喜一场】 鄂毕河畔寒风凛冽，雪花随着呼号的狂风扑面而来，无数面俄国三色旗c法国三色旗c英国米字旗c美国星条旗c日本膏药旗以及总被安排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五色旗，并没有受到寒风的差别待遇，一面面旗帜俱都猎猎作响，旗杆向南危险的弯曲着，让人生出会被寒风吹断c卷走的担心。 如此寒冷的气候下，军乐队依然卖力的奏响了天照大神的赞美曲，临时政府的官员们在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率领下，迎着寒风站得笔直，就连东正教大主教也身着礼服，披着裘皮大氅，手里的十字架刚好举到胸前。周围有大约三万白俄官兵和人群，还有中国外交代表以及随员。 高尔察克政府给以日军第七师团的待遇，远远超过给中国外交代表以及军事代表团，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日军的到来，乃是高尔察克c热南和程汉生的密谋结果，如果没有这一个基础，恐怕日军还在海参崴c宽城子裹足不前吧？ 火车喷出黑白间杂的烟雾缓缓进站，封闭得严严实实的车窗后面是一张张黄皮肤c黑眼睛，却在宏大c热烈的欢迎仪式面前显得很是茫然的脸庞。当藤井中将与高尔察克上将互致军礼时，车厢门打开了，酱黄色棉大衣，头戴同色护耳棉军帽，提着三八式步枪的士兵们纷纷下车，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列队。此时，白俄军乐队卯足了浑身力气，把日本陆军军歌奏得震天响，就连被狂风席卷而来的雪花也似乎被感染了，远远的避开那些个制造噪音的源头。 徐祖诒上校在程汉生少将背后轻声嘀咕：“总局长，我怎么看怎么就觉得藤井鬼子脸上的是苦笑呢？” “损。” 上校看不到少将的表情，却能猜出此时少将脸上肯定挂着得意的坏笑，说不定，少将还正故意的瞪着藤井老鬼子呢！ “损就损呗！我看，藤井鬼子若吃了高尔察克的俄国大餐，会不会被伏特加灌得头昏脑涨，拍着胸脯给俄国人当先锋官？如果” 如果之后的话没有出口，因为军乐队已经停止演奏，东正大主教在一片寂静中走上前去，用十字架轻轻碰触藤井中将以及一班随从的额头，叽里咕噜的弹着舌头说了一番“天主祝福c保佑”的话。 程汉生轻声道：“老鬼子后面，第三排的第一个，土肥原贤二。” “哼。”徐祖诒轻哼了一声，上校看出来了，那个小鬼子看起来比自己老得多，却是何总长特意交代下来的“重点人物”，也幸亏何总长的特别交代，军情总局才能及时掌握这个小鬼子的行踪，发现他与恩琴勾结的蛛丝马迹，从而把龟缩不前的日军引到鄂木斯克。不过，徐祖诒还是有些不明白，为啥何总长早早就把那个小日本儿看入眼里了呢？须知，能入何总长法眼之人，必非凡人呐！嗯嗯，这一回合是中国方面小胜一局，可徐祖诒上校却发现自己有点小小的嫉妒那个叫土肥原的小日本儿。 大主教赐福之后，高尔察克c热南分别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藤井也作了答谢词，慢腾腾的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作罢，让那些刚刚从气闷而暖和的车厢里钻出来的日军官兵们，着实体验了一把西伯利亚的热情和寒冷。 中国外交代表及随员是捧场的，地位已经通过国旗的位置彰显出来，只有真正了解中日暗斗和中国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话语权的少数几个人，才会偶尔朝这边投来别样的目光。 热南将军就是其中之一，他刚刚得到法国陆军部的上将晋升令，以符合因为日军到来而成为事实的“协约军西伯利亚总司令官”一职。如果按照协约国家军队在欧战西线的级别，也就是集团军群司令官的职分。 主c客在白俄军民的护拥下步入临时政府所在的前草原总督府。热南有意的落后高尔察克半步，瞅着别人不注意，又落后了好几步，与程汉生少将并肩行走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还是希望能指挥中国陆军。” 法国上将一直待在东线，并没有参与西线战事的指挥，更没有目睹中国陆军在西线战场上被敌我双方都承认的“精彩表现”。不过，目睹不成，耳闻也是可以的，何况中法刚刚联手赚来了一万多日军，更多的日军将会络绎到达，从此可见中国人绝非以往传说的“落后c愚昧c邪恶”，而是站在热南的立场上，极愿意与之合作的伙伴。 国际交往间，有实力并适当的展露实力之后，别人才会看得起你，才会愿意跟你打交道。 “这个”程汉生稍作犹豫，还是说了实话：“还得看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态度。” 俄国临时政府必须就中国单方面宣布废除条约一事给以正式答复，如果能够友好磋商，共同发表联合公告更好。如果高尔察克仍然不理会中国代表在鄂木斯克，中队在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事实存在，在热南看来，这是一种在政治上不理智的表现。 白俄政府必须付出令中国人满意的代价，热南才有机会指挥在西线战场上“常胜无敌”的中国陆军！不过，高尔察克的性情以及这位海军上将领导力之所系——强烈的爱国精神——不允许他承认中国废除对俄国极为有利的条约，更不允许他承认中国收回她曾经的领土。那样，将会导致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政府迅速垮台。 “少将，我想说的是，如果中国陆军不给以高尔察克政府以直接的帮助，即便春季攻势拖延到秋季发起，这个虚弱的政府依然无法承当起协约国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期望。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想成为一名失败的将军。” 程汉生站住脚，热南也随即会意站住，身后的人群自然而然的分流而过，等到人们都步入总督府了，程汉生才说：“尊敬的上将，高尔察克拒不承认历史和当前的事实，我们在深表遗憾的同时，也能体会到上将阁下的心情，并为此作出了详细的计划。恕我直言，上将阁下，何总长认为协约国家对苏俄的军事干涉行动前景并不美妙，帝俄的制度已经腐烂，任何继承这一制度的政权都不值得扶持。因此，我们在贝加尔湖地区扶持谢苗诺夫自治政权，在该区域内进行社会改革，让军队的基础——平民感觉到公平社会带来的好处并自发的维护之，只有如此，协约国家才能在不大规模出兵与苏俄对战的基础上，赢得这场战争，或者打个平手，在中国和苏俄之间建立一个缓冲地带，阻止赤（那个）潮向东方蔓延。这一设想，与协约国最高领导人会议作出让波兰c芬兰和德国成为保护墙的决定，如出一辙，并无冲突。” 高尔察克政权和军队，其实是依靠少数的保皇党和军国主义军官团在维持，这个政权并没有给西伯利亚地区的平民带来实际好处。而西伯利亚地区自古以来就是沙俄政权放逐犯人的苦寒之地，这里的人们对继承沙俄和临时政府的高尔察克不抱任何的好感。没有足够数量c忠诚可靠c利益一致的军队作为支撑，高尔察克的军官团能在苏俄的红色大潮面前抵挡多久？ 献丑不如藏拙，取守势还可以苟延残喘，进攻？那是自曝其短，是送死！ 中国人第一次向热南坦承“对高尔察克的不看好”，从协约国家最高首脑会议的决议，从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的情势，从高尔察克对中国外交代表的态度综合来看，中国少将如此说法并不过分，应该说还是站在协约国家共同利益的这个原点上的。 “阁下，既然话已经说开了，那，我索性就把何总长的意图毫无保留的转告阁下。” 热南缓缓点头，显得心情沉重，却在看向程汉生的目光中又带着几分希冀。 “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社会改革和军队整编工作，估计在明年春季才能见到效果，也就是说，高尔察克政权作为苏俄与外贝加尔地区的缓冲，最少要存在到今年年底。因此，我方设计引来日军帮助高尔察克稳住阵脚，同时加强在贝加尔湖地区的军事力量，确保明年春季能在萨彦岭——贝加尔湖一线挡住苏俄。” 充分认识到高尔察克政权和军事力量的热南在心里承认了程汉生的说法，却兀自嘴硬道：“少将，你们对此次春季攻势的前途过于悲观了。” “确实，我必须承认此次春季攻势的前景不容乐观，我的助手徐祖诒上校认为，即便日本派遣军全数开到，全数投入进攻，高尔察克海军上将还是无法打进莫斯科，也无法与南路的邓尼金将军会师。理由很简单，日军不会在遥远的西伯利亚为俄国的利益付出牺牲。” 中国人挫败了日军借恩琴叛乱控制交通线，进而控制外贝加尔湖地区的阴谋，日军在西伯利亚无利可图，凭什么会卖力死战呢？难道真的是为一句空洞的“协约国家共同利益”？法国政府不傻，英国政府不傻，美国政府不傻，中国政府也不傻，凭啥就指望日本政府犯傻？ 热南扭头看向总督府高大的建筑，心中暗道：看来，高尔察克注定会空欢喜了一场！ 正文 第474章 【实力与奢求】 外交代表随员程汉生少将所表达的真实意思，热南上将是在步入高尔察克办公室的那一瞬间觉悟到的。 不指望日军，那设计让日军来鄂木斯克做什么呢？日军不会在毫无利益的c遥远的西伯利亚卖命？不对，中国少将的明明强调了春季攻势和秋季攻势之间的区别，又说诱来日军是帮助高尔察克稳住阵脚的！让日军卖命的利益点在哪里？在巴黎，在凡尔赛！ “最高执政官阁下，我想知道您的军队是否已经做好准备？春季攻势有了日军的加强，成功夺取莫斯科的希望大大增加，我们不能错过机会。” 高尔察克避开了热南的问题，说：“将军，我注意到您与中国外交代表军事随员的交谈，日军来了，中国人的目的达到了，那么，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高尔察克将军，我认为您的政府应该加强与中国外交代表的交流，而不是在中国明明在鄂木斯克的情况下，通过协约国家在俄军队总司令官与他们交流。”热南心中有些不爽快了，这里面有日军到来的因素，也有程汉生少将刚才说话的影响，反正，法国将军在鄂木斯克已经不是光杆儿司令官，而是拥有实实在在的武力，代表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决策者。哼，高尔察克如果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热南不介意按照中国人的意思，选择谢苗诺夫中将的地方自治政府。“我可以告诉您中国人的看法，他们认为春季攻势应该按时发起，在日军的帮助下，您的军队很可能夺取莫斯科，与邓尼金将军会合。” “中队何时到达？” “中队在维护铁路线安全，在追剿恩琴叛军和俄布游击队，无法赶到鄂木斯克。” “这”高尔察克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在一时间难以确定，他的目光在办公室墙壁的地图上扫过，地图上，苏俄政权仅占据全俄四分之一的国土面积，却占有几乎全部工业能力，百分之九十人口和百分之六十的农业。相对而言，协约国给以高尔察克的帮助还太小，不足以让身居西伯利亚荒原的临时政府得到足够的可靠兵员c足够的军械弹药。依靠逃亡而来的贵族c军官和少量军队，高尔察克没有把握打赢这场“复国之战”。 “我可以保证日军的战斗力，协约国家将在巴黎和会上正式向日本提出要求，甚至可以部分的牺牲中国的利益来满足日本人的胃口。但是，高尔察克海军上将阁下，您如果还指望中队的帮助，指望在夏季之后的贝尔加尔湖地区提供可靠的后备军，您必须向中国让步，弥补他们因为日本要求而承受的损失。” “那会让我的政府立即垮台！” 热南对高尔察克的威胁无动于衷，确实，高尔察克政府垮台对协约国家来说可能是威胁，但是在热南的报告传到巴黎之后，这种威胁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如果您夺取喀山c萨马拉甚至莫斯科，又或者与邓尼金将军会师呢？日本军队的战斗力取决于他们得到的利益，日本的利益取决于中国的让步，中国的让步取决于您，高尔察克将军的决定。好好想想吧，我的海军上将，作为一名协约国家军队将领，我本人的说话已经超出军官的权限（说的够多了）。” 高尔察克喃喃说了一句：“非常感谢您的提醒。”目光停滞在地图上，红色的部分是苏俄政权的范围，而东方的部分则是中队的影响范围，在这两个范围之间，海军上将再也不能回避，必须做出抉择了。 中国政府宣布废除条约，军队开进地区也是有限范围的巴尔喀什湖——萨彦岭——贝加尔湖——外兴安岭——海岸地区。中国人的意图很明显，他们要废除条约，要趁机拿回自己在先前的两百年间丢给俄罗斯帝国的领土。而对俄国来说，肯定会非常的不习惯于失去远东的出海口，失去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一多半。 局面已经不允许讨论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 消灭俄布政权，夺回俄国最富庶的地区，依靠这一地区的工业c农业和人口，俄国依然比中国强大，假以时日，高尔察克还能统率大军把中国人撵走，甚至 “热南将军，我该怎么做？难道” “双边正式接触，就中国声明作出明确的答复，承认废除中俄之间的一切条约，以便” “领土问题呢？” 热南摇摇头，不答，却露出嘲讽的微笑。 高尔察克明白了，中国人都不提这个，自己还傻乎乎的提个什么劲儿呢？既成事实，以待来日解决，不好吗？看来，中国在协约国家的压力下，也不敢把最为敏感的领土问题在此时提到台面上来，弄垮了高尔察克政府，那样，中国可就不好在巴黎的凡尔赛和会上向列强交代了。 心领神会之后，高尔察克立即知会临时政府总理佩佩利亚耶夫召开内阁会议。 法国，塞纳河畔，卡米农庄园。 中国代表团提出的山东问题被付诸大会辩论，这一问题辩论的焦点在中国首先采取中立立场，而德国与中国在战前签订的条约中界定了胶澳租借地和胶济铁路及沿线“专利区”。日本先于中国对德宣战并出兵，虽然首先在龙口登陆，但是海军舰队与德军舰只在陆战开始之前已经交战。因而，中日双方各执一词，日本要求全面继承德国在山东的利益；中国则以日本破坏中立c酿成中日沙河交战，中队事实上在日军登陆之前已经收复胶济铁路，中国对德奥宣战时废除与两国条约等理由，要求拿回青岛，至于青岛之外的胶济铁路c铁路专利区问题，中国代表团表示“纯属中国内务，不与任何国家c任何国家团体讨论”。 中国代表团提出“废除辛丑条约，废除领事裁判权，收回租界c收回租借地等七点希望条件没有被接受，大会在英c法c美的主持下给予答复为：大会首先解决与战败国相关问题，协约国家内部问题应该在协约国框架下，援引中法建立新约的办法，个别解决之。 实力不够而寄予希望，那只能是奢求。 何向东对此保持了平和的心态，这些天来在庄园频频召见华工代表c留法学生代表和旅欧华侨代表，对福煦出于个人交情或者受到背后某种力量的驱使而拜访卡米农庄园，也给予热情的接待。毕竟，在这次巴黎会议上，得到最大利益的只能是一个国家，其他国家都或多或少的会存在不满意的情绪。法国是如此，美国也是如此，中国更是如此。 福煦不会空手来访，除了给罗雅琴以及肚子里的孩子带来礼物之外，还给何向东带来英c法c美三大国幕后会议的相关消息。 “费迪南，对这些我并不关心，我很确定一点，这次巴黎和平会议就是强国的利益分赃会，不会给世界带来真正的和平。” “我也认为对德国的惩罚太轻，等到德国新一代人成长起来，德国和法国之间很可能爆发新的战争。”福煦忽略了“强国分赃”，却把后一句话按照自己的观点加以发挥。这一次战争，法国几乎付出了整整一代年轻男人，德国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德国承受的军事压力太大，迫使德国在战场上投入了十六岁的少年，这种情况并未在法军身上出现。因此可以推知德国的情况仅仅比法国好了一丁点儿。没有青壮就没有精锐的军队，下一场法德之战“约期”二十年，倒也是符合情理的。 何向东听出福煦在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以此让自己相信，自己是不可能说服福煦，说服法国人的。设身处地，将心比心，让你何某人绕过日本人，可能吗？何况此时此刻的日本还没有全面侵华，还没有制造南京大屠杀之类的惨案，还没有何某人依旧不会放过日本人，他要防微杜渐！法国和德国之间的仇恨，不会因为战争结束而消失，反而因为巴黎和会对德国的宰割而加深，也会因为法国人“彻底惩罚德国要求未遂”而更加的炽烈。 不过，作为朋友，有些话不能不说，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中国有句古老的俗话，冤冤相报何时了？费迪南，我认为就算把整个德国赔给法国，这也是一时的，而法国人和德国人会一代代的延续下去，随着一代又一代人延续下去的是仇恨？还是和平？老实说，抛开法c德两国的旧怨新仇，从我个人的观点来看，法国和德国不应该成为敌人，欧洲如果出现一个法国和德国的（欧洲）大陆同盟，那将是英国海上霸权的噩梦，也是苏俄赤（那个）潮无法碰触的坚壁。英国人在凡尔赛播风弄雨，他们心里最深处的诉求其实是防止一个大陆同盟的出现。” “没用的。”福煦苦笑了，笑容与刚才何向东的苦笑一般无二。与何某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何某人的思维方式或多或少的影响到老福煦，可老福煦也没办法啊，他身在法国，在法国的仇德情绪中成为将军c成为协约军总司令c成为可以说，仇德的国民情绪造就了今日的福煦，如果福煦抛开这个基础，那只能掉入万丈深渊之中。“何，你总爱说一句话，旁观者清。我却无法抽身旁观。” 法国人的问题就在这里！不是没有人看到冤冤相报何时了，而是看到的人未必敢说，说出来也未必成为主流意见，只能被当做另类处理。身为政治军人，福煦不能当那个另类，身为政府总理，克列蒙梭也不敢拿政府的前途开这么个“不是玩笑的玩笑”。 正文 第475章 【聪明的盟友】 “法兰西和德意志的民族仇恨，将成为英国套在两国头上的枷锁，让法国和英国都成为英国利益的奴隶。费迪南，虽然你不能公开的提倡法c德民族和解，但是，你可以暗中支持持这一观点的人或者组织。法国能在二十年后承受又一次战争的折磨吗？避免战争吧！” 何向东说的很真诚，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表达，福煦也不可能办到“法德民族和解”。 就中国未来战略利益来说，首先要解决日本问题，而后解决苏俄问题，立足当前中国国情，何向东没有把握在十年和二十年时间里追赶上“肯定会飞速发展”的苏俄。届时，他拿什么来阻挡苏俄的钢铁洪流？ 法国和德国如果能够和解，未来德国在解决波兰问题时，恐怕英法两国之间就会在此问题上产生分歧，未必对德国宣战。德国就有可能全力以赴的对付苏俄（伯恩和菲力会帮助何向东在未来德军中建立这种战略意识），中国适时从东方策应，消除北方隐患。之后，咱们再坐下来谈什么意识形态c种族和谐c世界和平的问题。 美好的设想只能是设想，今后的事情又有谁能完全说清楚呢？反正何向东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反正德国只要发起对苏俄的进攻，那就是中国的机会。 福煦能够深切体会到何向东的好意和真诚，这个，恰好是他此行最为难之处。 酝酿了好一会儿，面露难色的老福煦才说：“何，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法国政府在英国c美国的压力下，希望你能在青岛问题上向日本让步。克列蒙梭先生说，错过了这一回，很快就会在1923年出现新的契机，那时候，法国保证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中国收回青岛和辽东。” “保证？”何向东笑问：“英国和美国都希望中国和日本在东亚对峙，以收渔翁之利，我想，他们肯定是给法国许下可观的承诺，才导致克列蒙梭先生的变卦吧？嘘——别急，让我猜一猜。” 英法美在对待德国的问题上存在巨大分歧，法国希望彻底摧毁德国；英国不希望出现一个大陆强国；美国则要在宰割德国问题上充当好好先生，以期利用德国打破英法在欧洲的“垄断地位”。法国政府要顺应法国民心，尽力在宰割德国的过程中实现法国诉求，就算不能消灭德国，也要攫取最多的赔偿，得到最大的对德优势特权。实际上，就算克列蒙梭使劲浑身解数，也不可能在和会达成的条款上满足法国人的胃口，下台是迟早的事儿。换任何人来，都是这个结果。因为法国人的诉求已经大于法国的能力，实在是一种奢望了。 那么，结果就出来了。 “英c美肯定在德国赔款分配问题上，与克列蒙梭先生达成了妥协。” 中国陆军大将能猜到结果，福煦并不惊讶，他关心的是何向东眼神中的极度不在然。他不在然什么？中法友谊？还是英美的态度？抑或其他？ “何？” “不必担心，费迪南，我的要求不会让你和克列蒙梭先生为难，你们是我的朋友，对吗？” 福煦松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何向东的手，语气笃定而感慨的说：“真正的朋友！可是，我们彼此的身份要求我们把国家利益和个人情感分割开来。” “我的要求是关于俄国的，老实说，费迪南，我对四路围攻计划不抱胜利希望。” 福煦没有说话，在军事判断上，他宁愿相信何向东，而非协约国家军队总司令部的那些参谋们。 “记得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我们曾在巴黎分析过俄国的地图。俄国人口和工业c农业主要分布在乌拉尔山以西c波罗的海以东地区，在这一地区，协约国家与俄国临时政府的力量并不强大。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白俄军队很零散，甚至缺乏一块巩固的根据地，而从高加索去到该地区的尤登尼奇将军尚在半途。可见，所谓西北集团军只是台面上的说法，尤登尼奇即便有协约国家的大力支持，也不可能在夏季之前完成军队整顿任务，继而发起进攻。因此，这一路不能算入春季攻势之中。” 四路围攻，四路同时发动，四路皆有力量，才能一举击败俄布。起初的四路围攻计划不是这样的，原本西北这一路是由不久的芬兰军队担任，并以摩尔曼斯克和阿尔汉格尔斯克的英c美c法军队协助，可是芬兰王国政府的军队总司令曼纳海姆拒绝了协约国的要求。匆忙间搜罗旧俄流散组建的西北集团军，现在看起来确乎有凑数的嫌疑。 “邓尼金将军所部的情况稍微好一些，黑海沿岸地区是俄国传统农业区，俄布实施的错误农村政策帮了邓尼金将军的大忙，而且通过黑海，他还能得到协约国家就近的支持。高尔察克将军所在的西伯利亚情况最糟糕，西伯利亚平民对政府存在普遍的敌意，而政府却没有设法改善这一状况，甚至不能有效管制其军队所在的地方。我认为，高尔察克将军仅仅依靠逃亡贵族在鄂木斯克建立的统治是很不牢靠的，他的军事力量建立在脚下的一盘散沙之上，也不可依仗。进攻如果顺利还好，一旦遭到强烈抵抗甚至反击，高尔察克部队就有崩溃之虞。” “再说波兰。”何向东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福煦的神情变化，却发现福煦一边点头承认何某人的说法，一边鼓励何某人继续说下去，似乎何某人最后肯定会提出解决办法一般，唉，这一次老福煦恐怕要失望喽！ “毕苏斯基有自己的打算，他愿意进攻苏俄，但是与协约国和高尔察克政权的想法并不一致。就在昨天，波兰代表在和会上表示支持日本对山东的利益要求，让我看到波兰的背后站着英国，或者说英国在发挥对波兰的影响力。想通了这一点，我对波兰的作为也能了解了，并不那么愤恨了，不会让情绪影响我对这个国家的战略分析。” 福煦还是点头，这一次是表示对何向东的赞赏之情。 “波兰夹在俄国和德国之间，曾经被俄国和德国分解c吞并，历史教训让新生的波兰记忆深刻，老实说，站在波兰政府首脑的角度，就算是我也希望波兰能更强大一些，能抵挡东c西两面的强国。毕苏斯基利用协约国对苏俄的武装干涉契机，毕苏斯基要达到的不是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战略目的，而是波兰趁机占领波罗的海到黑海之间的俄国领土（此时为德军占领），壮大自身的战略目的。费迪南，法国可能会承认波兰对该地区的占领，英国会更积极一些承认，美国可能不作评价，那么，俄国临时政府呢？假设俄布不存在了，俄国临时政府会对波兰占领俄国领土的事实作何态度？基于这个假设提出的问题，毕苏斯基会在占领波兰期间作什么？对他而言，俄国最有利于波兰利益的状态又是什么？” 老福煦的脸上现出无奈的神情，摊开双手道：“何，我已经看到了，所以这次来不仅仅是充当一个不光彩的传话角色，也是请你帮忙的。” 啊——哦！难怪老福煦只是点头呢！对啊，他若没两把刷子，又怎么可能混到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主席的高位上去呢？ “毕苏斯基并不希望俄布垮台，临时政府统一俄国，或者反之，他希望看到的是分裂的c内战的俄国，以此确保波兰利益。所以，如果战况不利于俄布，波兰军队就会停止进攻。” “说说你的解决办法。” “我”何向东学着福煦刚才的做派，双手一摊道：“没办法！真没办法！” “不是因为别的？” “不是，我以人格担保，绝对不是因为法国在中国利益问题上对英美让步的原因，老实说，我认为克列蒙梭总理在此问题上的让步是明智的c合理的，保证盟友利益的基础是首先保证自己的利益。现在，该说说我的要求了，中国的情况与波兰很类似，东边有日本的海上绝对优势和陆军威胁，西边和北面有庞大的蒸汽压路机，毕苏斯基的想法几乎就是我的想法。” 欧洲和远东很远吗？确实很远，有半个地球那么远。可是，当横跨欧亚大陆的俄国出现问题时，欧洲的政治格局就势必会牵扯到远东的政治格局，若中国和日本在此时此刻都不记得要在生病的北极熊身上咬一口的话，那也当真不适合在地球上生存了。 “亲爱的何，你要我和克列蒙梭阁下做什么？” “青岛，我自己会设法拿回来。我请求我的法国朋友，在俄国临时政府宣布有利于中俄问题解决的消息时，首先站出来予以肯定，并提出召开中俄双边会议解决中俄领土问题的建议。法国的建议，将会让我和四万万中国人民感激不尽，也将会改变高尔察克政府艰难的处境。” 建议？只是提出建议！？ 福煦是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此的，在何向东超乎他想象的大度面前，一时之间没有想通透。老头子盯着何向东神态认真的c年轻的脸看着，想着，终于，他从何向东善意的c有些狡黠的神情变化中得到启发，猜度出了中国人的想法。 何向东是真正的聪明人，他不会因为法国“被迫”向英美让步而生气，反而很体贴法国的利益诉求，在最大程度的“不为难盟友”的情况下实现自己的利益。这种朋友，真可谓是多多益善，可环视全世界，恐怕老福煦也只能找出面前这一个。 正文 第476章 【拒之门外】 法国和俄国，从普鲁士崛起之后就成为欧洲最传统的盟友，第一世界大战的协约国阵营，也是由法俄协约肇源。俄国发生革命，沙皇被推翻c被秘密处决，克伦斯基临时政府又被推翻，剩下高尔察克临时政府僻处西伯利亚的鄂木斯克，法国与高尔察克政府的协约关系依然存在，这也是协约国家选择热南上将出任对俄干涉的协约军司令官的原因之一。 福煦极愿意答应何向东的“请求”，法国乐于看到两个“盟友”之间消除纷争，最好是两个盟友都在击垮俄布之后加入凡尔赛正在形成体系中，成为法国与英国c美国竞争的有力伙伴。看看人家英国，身后可是有一大群小伙伴的！ 完成了起初认为很难完成甚至很难开口的任务，福煦心情大好，却不得不顾及到卡米农庄园里那些等候召见的客人。 握手告辞时，老福煦才发现年轻人依然穿着军服，这与卡米农庄园的休假氛围格格不入，他说：“亲爱的何，但愿我下次到卡米农作客时，看到的是一位休闲的绅士而非时刻准备上马作战的骑士。” “费迪南，我曾经对我的同胞和战友们发过誓，国家一日不富强，民生一日不幸福，国防一日不稳固，我就一日不脱下军服。你看，距离脱下军服的那一天，还早着呢！” “何，你是真正的爱国者，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与脱下军服的你，像今天这样握手。告辞了，你会实现誓言的，对此我深信不疑。” 老福煦的有生之年，能看到何向东脱下军服吗？何某人对此不敢断言，出于对老福煦的尊重和忘年交的情谊，他也希望老福煦能够健康c长寿。 福煦则是带着任务完成的解脱感和一丝复杂的感受离开的，从何向东的誓言中他听出了味道——在中国，军人是国家富强和民生幸福的主要决定力量，何向东这位大将衔的远征军总司令官，对中国的政治c外交甚至经济有着比之福煦对法国更加强大的影响力和话语权。由此，他羡慕何向东能够放手施为，也从临别一瞥时看到年轻人额边的一丝白发而生出感慨来。六十八岁的老元帅，估计是很难看到年轻人脱下军服的样子了。 “新华，下面不用了。”何向东看到了姚青松中将，今天是凡尔赛的休会日，作为法国代表团的第三位次代表，福煦来了，那么姚青松出现在这里也就正常之极，想必是紧要的事情。那么，其他客人就只能再等一等了。 秘书李新华上尉向姚青松立正示意后，大步离开。 “英节，老福煦都说了。” 姚青松从包里取出一封信，搁在何向东手边的小圆桌上，说：“老师，我来不是为了公事，纯属私事。青荷去美国了，这里她托我带给你的信。” 何向东只觉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他已经猜到信里的内容，实际上在苏瓦松的军医院照顾姚青荷，二人朝夕相处时就已经察觉到c猜到会有今天的结果。远在1911年，当何某人来到这个世界，满眼都是那种“灰色的女性”时，姚青荷在杨家冲祠堂的出现，无异于从天而降的一抹亮色。一见钟情本不应该属于何向东这种性格的人，可偏偏老天爷作怪 “我实在太忙，疏忽她了，去美国散散心也好。” 姚青松不是作为哥哥的身份来听这个话的，何向东忙不忙，他最清楚！妹妹伤势初愈就转到气候温和c远离苏瓦松战场的马赛，随后，德军发动六月攻势，再随后就连与经营战略c指挥作战不沾边儿的军政部长兼民事协调官都忙得脚不沾地，何况总司令官呢？ “有个事情她一直不让我说，现在我必须说了，你们快有孩子了。” 何向东脑子一热，霍然起身，怒视姚青松吼道：“那你怎么”颓然坐下，就这么一瞬间的时间里，他理会到姚青荷的想法，决定尊重她的选择。 “向东。”姚青松改了称呼：“她不想让你烦恼，让你分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本不想说出来的你还是看看信吧。职部告辞。” 来得快，去得急，姚青松也没有想好如何与老师兼上司再兼侄儿（女）的爹如何相处？只愿早早离开想个清楚之后再说。何向东没有看信，舍不得的心理作怪，害怕看到不想看到的字眼儿，信在那里就好，信存在的本身就是证明。姚青荷不想让何某人烦恼c分心，那就抛开这封信，打起精神会见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代表团，安慰安慰被凡尔赛会议拒之门外的他们吧！他们身上还牵扯到对日战略的另一个重要方向。 与日本人出兵西伯利亚，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相比，经营了五年时间的朝鲜战略显而易见的更加重要一些。赵白朗c杨虎和朝鲜军两个师正待机而动，而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代表团的被拒之门外，恰如冉冉升上半空的信号弹。 1919年1月28日，朝鲜国王李熙去世，朝鲜民间普遍怀疑是日本人下毒，日本政府和朝鲜总督府随后宣布在3月3日举行国葬；2月8日，朝鲜留日学生代表感于俄国十月革命后战后波兰c塞尔维亚c捷克等民族的，起草《宣言》，组织游行集会并向日本政府递交请愿书，这一运动被日本政府阻止并驱散。那么，等大韩民国代表团被凡尔赛会议拒绝的消息传到朝鲜时，势必成为引爆朝鲜民族情绪的导火索。 如果没有军的两个师武力作为后盾，朝鲜运动只能掀起一时波澜，终究会被驻扎在朝鲜的四个师（第三师团抽调加入干涉军）镇压下去。而有了强大的军存在，结果就不那么好说喽！ 日本强，中国弱，日本有战略优势，中国缺乏海军只能处于战略防御位置。何向东一贯强调积极防御，把积极防御战略发挥得淋漓尽致，用一次次的主动出击迫使日本接招，迫使日本无法集中全力来对付中国，甚至无法利用朝鲜本地资源来壮大日本自身工业能力，享受更多的欧战红利。 此消彼长，中日两国的战略对比态势正在悄悄的发生变化。 中国，北京，东厂胡同，大总统府。 环球一周c大开眼界的黎元洪带着法国援助中国的学者团c工商业考察团在上海登岸走铁路，沿途考察，亲自把学者和工商业人士三百多人安排妥当后，返回北京，恢复了大总统府的周一国务例会。 国务员们刚刚入席，大总统就开口说了一句令人大跌眼镜的话：“华甫c芝泉，咱们三人准备着掏光家底子不是国家的，是自个儿的私囊。” 出兵参战之前，担心伤亡过重的黎元洪等人让何向东立下军令状，他们的要求的五万伤亡之内，对总数为十五万的中国远征军来说，三分之一的损失在可承受范围的上限。何向东的回答是两万伤亡之内，七分之一不到的伤亡率在欧战打了两年多，伤亡几百万的数目字对比下，让深知何向东能耐的黎元洪c段祺瑞c冯国璋都不敢相信。 军令状之后，附带了四人的赌注。 阵亡c伤残一人，国家一次性抚恤金是军费平摊到全军人头的数字——一百五十元，后续的治疗和遗属赡养费用不计。五千三百七十三名阵亡，两千零五十一人因伤致残，合计七千四百二十四人，“节约”一万二千五百七十六人。 “一百八十万元，零头就算我头上，华甫c芝泉，你我三人各出六十万元，这场赌局我们认栽了。”黎元洪心甘情愿“为干女婿讨赌债”，也想借此打开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得益于抢救汉冶萍c参股工发银行和湖北的工商业建设，今日的黎大总统也算得身家千万的财大气粗者。 国务员们俱都知道赌约的事儿，商业总长张謇当即笑道：“何大将军率军远征，扬威欧洲，歼敌之数两倍于自身军力，却只得七千余阵亡c伤残将士，伤亡比率远远低于英c法c美各军，战果却远远大于英c法c美各军，大增国人之士气，大涨我民国之国威c军威，却也可见其中耗费了何大将军多少心力？该当奖励，国家不方便，张某愿掏私囊十万元襄助三公之壮举！” 一席话，把三人付赌账变成了顺应民心，犒赏领军大将的“壮举”，这服药，冯c段二人怎么着也要捏着鼻孔喝下去的。 段祺瑞号称六不总理，不敛财便是其中一项，私囊着实不如善于投资实业的黎元洪c冯国璋丰厚。六十万，几乎把段某人的家底子掏空了，恰恰被黎元洪说了个正着！ “愿赌服输却输得高兴c痛快，我认账。” “芝泉”冯国璋瞄了段祺瑞一眼，本想低声说话的，奈何两人在对桌，只能说：“我是挑事儿的，出八十万元，芝泉只需出四十万就够了。” 众国务员见三人如此和谐，国家大事少了彼此纠葛，势必日见兴旺，更愿意尽其所能，略表心意。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报效”，竟然也凑了二百三十万元的整数。 “临行前，何大将军托黎某人收这笔赌债，全数作为伤残军人疗养基本金，由国防军政部主计局监管，存入工发银行。诸位，此事已了，预计北征c东边都不会有多大战事，那就说一说当下急办的几个大项目，汽车厂c拖拉机厂c飞机制造厂，今年之内无论如何困难也要立项，开工！” 这就不是两百三十万元就能搞定的事儿了。 正文 第477章 【饿狼恩琴】 珠儿呼珠山下，乌里雅苏台车臣汗部中左前旗，这里位于克鲁伦河畔，两岸有数个蒙古聚居点，是车臣汗部起源地，也是当代大汗阿克旺那林直属领地。 作为喀尔喀蒙古的三大汗，车臣汗从明朝末期就臣服察哈尔林丹汗，林丹汗被后金击败后又归附后金，此后一直向清朝进贡并享受蒙古王公的待遇。1911年哲布尊丹巴在沙俄支持下宣布，车臣汗部跟从，并成为哲布尊丹巴的台柱子王公势力。 1914年秋，骑一师从呼伦贝尔湖畔经车臣汗部进军外蒙，该部随即跟随大流表示反对。徐树铮c陈士可进驻库伦，控制乌里雅苏台总理专员直属区之后，外蒙各部基本没有表面上的势力活动，但是以车臣汗部为中心的王公势力依然醉心于“择机建立大蒙古国”，并于俄国在外贝加尔湖地区的军政势力有所勾结。 恩琴上校选择车臣汗部作为第一逃亡地，就是基于与阿克旺那林的“交情”。 珠儿呼珠山西麓，跟从恩琴逃亡至此的叛军只剩下千余人。在骑一师的尾追c腰截c封堵之下，专门拣人迹罕至的山岭c河谷地带藏身c潜行，兜兜转转好几圈，骗得骑一师第三团向西追击了，才来到克鲁伦河畔潜伏观察。 克鲁伦河一般要等待三月末c四月初才能化冻，山岭c河谷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散落在河谷间的蒙古包c简陋的牲畜栅栏和车臣汗部特有的两根白布条标识，落入诺曼。冯。恩琴上校的望远镜视野里，代表的是热马奶酒c烤羊肉和可能有的燕麦粥，噢，还有，车臣汗部拥戴恩琴上校成为“全蒙古的成吉思汗”。除此之外，没有看到中国或者蒙古部落骑兵活动的迹象，看来，据说是成吉思汗发源地的这里，并没有引起中队的注意。 恩琴上校回头看了看在萧索树林里待命的“部队”，他们实际上已经难以用军队的标准来衡量了，经过半个月的奔波逃亡，又累又渴，连马匹都瘦得不成样子了，恐怕得用整个夏季才能增添一点膘肉c恢复一些马力。如果还不能找到落脚点稳定下来，恐怕这支队伍撑不到春天。 “大尉，你确定这是车臣汗的定居点？” 第十七常备军营营长尤斯特洛夫大尉很确定的点头道：“我很肯定，这里就是车臣汗部的主要定居点之一，上校阁下请看那边。”等恩琴举起望远镜后，大尉指示方向说：“坡地上的栅栏比较密集，坡地后面是避风处，如果车臣汗恰好在这个定居点的话，他的大幕一定就在坡地的南面。” 一阵北风从后背吹来，恩琴缩着脖子道：“寒冷的冬季，车臣汗为何不留在库伦？” “库伦有强大的中队，中控制了哲布尊丹巴和车臣汗部的和硕贝勒思可图鲁。上校，阿克旺那林多半就在这里。” “大尉，我命令你带四百名骑兵，悄悄的从上游方向跨过冰河，听到号音后从西向东冲击，如果没有反抗就不要开枪伤人，我们需要车臣汗的帮助。” “遵命，十七营，跟我来！”尤斯特洛夫大尉一边喊叫着下令，一边翻身爬上瘦得可怜的战马，从树林的北面绕行到河流的上游。 几百人马的行动速度虽然不快，却已经引起熟悉骑兵的蒙古人注意。恩琴上校从望远镜里看到蒙古包间有人影晃动，接着出现了十余骑人马，一半向北面偏西方向，也就是大尉所部绕过树林的预定渡河地点而去，另一半快速移动到坡地后消失了踪迹。 看到如此情形，恩琴上校相信大尉的说法了，车臣汗部的重要人物，说不一定就是他们的阿克旺那林大汗就在此地。上校一摆手，剩下的五百多名骑兵纷纷上马，带着对荒野生活的恐惧，瞪大了如饿狼一般的双眼，在一面代表成吉思汗的巽字旗引领下，呼哨着策马前进，渐渐加速，径直向南冲击。 能够跟着恩琴上校冲出赤塔包围圈，历经艰险逃亡到此的都是骑兵。 上校没有出击，在十几名卫兵的拱卫下翻身上马，又举起望远镜，这样可以看得更远一些。 两股骑兵相隔大约五里左右，从西c北两面冲向蒙古人的聚居点，很快就与少量的蒙古骑手们相遇。没有交战，巽字旗和两根白布条的简陋旗帜原本都属于蒙古人，而叛军骑兵们在冲击时发出的“乌拉”呐喊声，把自家的身份表露无遗。 马背上的恩琴上校看到两方面的骑兵混杂在一起，巽字旗左右摇晃着发出信号了，才收起望远镜，带着卫兵们缓缓向前，淌过有一些薄冰的浅浅河流，他总算看到一座颇大的蒙古包在坡地后方现出葫芦状的金色顶盖来。 坡地后，除了蒙古王公才能拥有的大蒙古包之外，还有几十座蒙古包以某种规律散布在附近。成百上千的蒙古男人c女人以及小孩c老人从四周围拢上来，迎接不速之客的到来。马奶酒和烤羊肉飘香，马头琴声悠扬，牲畜栏里满是牛羊，还有一匹匹雄健的骏马这些都是恩琴上校急需的。 阿克旺那林确实就在此地，1910年继位之后，经历了外立和取消，见识了内蒙骑兵和汉人军队的强大，又在库伦听说中国出兵远征欧洲和俄国的事情，还参加了徐树铮和陈士可召开的王公大会，对蒙古高原上发生的事情也算了若指掌，建立大蒙古国的心思因此淡化了不少。 恩琴的到来，是福是祸？是大蒙古国建立的契机还是希望的彻底破灭？阿克旺那林拿不准，只能先好好的款待这些一看就是打了败仗c流亡日久c又累又饿的家伙们，探探口风再作打算。 “尊贵的客人，我看祖先的巽字旗，还以为是活佛派人来宣谕呢，没有想到是蒙古人的老朋友恩琴阁下到来了。恩琴阁下，听说布里亚特人要搬迁到黑龙江和结雅河去了，是否真有其事？” “那是中国人造谣，布里亚特人哪里也不去，他们将在我的带领下，在贝加尔湖和蒙古高原上重建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帝国。” 如果去年或者前年，恩琴上校在这里说这番话，阿克旺那林可能还会相信三分。可现在嘛，看看上校和他的部下们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注意到他们身上脏污的皮毛c衣服，还有磨破的马靴，所谓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帝国会是这副样子吗？ “听说，谢苗诺夫将军已经与徐司令官合作” “那是造谣，狡猾的中国人只会用谣言来欺骗淳朴的蒙古人，阻止蒙古人建立大帝国，重新统治欧亚大陆还有中国人的黄河c长江。尊敬的车臣汗，日本已经出兵七万帮助高尔察克将军的部队战胜叛乱的俄布军队，俄罗斯帝国将在乌拉尔山那边重建。到了那一天，中国人会乖乖的从伊尔库茨克c乌兰乌德c赤塔以及远东滨海地区撤军，俄国的力量将回到蒙古高原上！如果此时，蒙古人不能趁机建立成吉思汗大帝国的话，那么中国人离开，俄国人回来，这里的主人就不再是我们蒙古人了。” “我们？蒙古人？”阿克旺那林察觉出恩琴上校话语里的“古怪”，迅即从上校的神情中猜出——恩琴所说的成吉思汗大帝国，恐怕就是他的大帝国，难怪，难怪他会打着成吉思汗的巽字旗呢！ 一个俄罗斯人当全蒙古人的大汗？！这匪夷所思，实在匪夷所思。不过，阿克旺那林不敢表露出半点的不相信和反对来，他身边只有不足千名蒙古青壮，缺少武器弹药，不是那群全副武装的俄国饿狼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敷衍着，找个机会派人去库伦报信，请活佛和王公大会来对付这个据说连俄罗斯人都不是的疯子。 宴会在表面上是丰盛而热情的，但是恩琴分明就感觉出阿克旺那林对“重建蒙古大帝国”这个话题的不热心，对自己这个“成吉思汗”缺乏最基本的尊敬，那么他暗暗向尤斯特洛夫大尉使了个眼色，大尉不动声色的用割羊肉的刀子在桌面上点了点。 年轻的蒙古族姑娘在马头琴声中载歌载舞，大尉起身，向左右的车臣汗部贵族微笑着点头示意，捂着肚子出了大帐。 “尊敬的车臣汗，当年的成吉思汗铁木真就是在克鲁伦河畔起家，打出庞大的蒙古大帝国的，对吗？” “是的，车臣汗部就是铁木真的子孙。” “我想车臣汗部与布里亚特蒙古部将会成为新蒙古大帝国的基础。这一次我带来了一千名身经百战的哥萨克骑兵，还有两千名布里亚特骑兵在阿金斯科耶待命，只要我一声召唤，他们就会跨越鄂嫩河来到这里。帮助我成为全蒙古的成吉思汗吧，阿克旺那林，我会让你成为全喀尔喀的大汗！” “哦，哦，尊敬的客人，我想我应该召开扎萨克大会来决定此事。请，请再喝一杯最醇美的马奶酒。” “报告！”一名叛军骑兵闯入大帐，恩琴不悦的怒吼道：“什么事？竟敢如此不礼貌的闯入车臣汗的帐幕？！我要处罚你，不，把你交给车臣汗处置！” “尤斯特洛夫大尉在帐外晕倒了！” “噢”恩琴作出急切的样子，匆忙离开席位，转身对阿克旺那林抱歉的笑了笑，跟着那名骑兵走出大帐。 “啪啪” 克鲁伦河畔枪声大作，飞射的子弹穿透帐幕，在绣着王公图案的帐幕上溅出一滩滩的血花。 正文 第478章 【连根拔起】 乌里雅苏台总理专员直隶区，库伦西，甘丹寺（大甘丹宫，白宫）。 甘丹寺与蒙古高原上几乎一切重要建筑一样，建在一道山岭的南侧避风处，寺庙是藏传佛教典型的样式，规模宏大，为哲布尊丹巴驻锡地，也是1911年外蒙宣布的地方。 克鲁伦河畔发生的惨案很快就由幸存者带到库伦，造成蒙古高原上的一场空前危机。各部c旗的汗c扎萨克纷纷带着亲卫骑兵来到甘丹寺拜谒哲布尊丹巴，表面上是要保护寺庙不被叛军侵扰，实则意图在这里商量出一条既保证外蒙相对性，又保证喇嘛c贵族王公特权，还能避免被恩琴叛军袭击的万全之策。 外蒙王公c僧侣并非全都是“派”，派中又有哲布尊丹巴为首的“大蒙古国派”和杭达多尔济等部分王公为首的“亲俄派”。此时，两派的争斗已经有了结果，杭达多尔济莫名其妙的“病故”，那木囊苏伦的病重，中国政府对“”抱持的强硬态度和徐树铮大军的出现，以及中国出兵干涉俄国内战，都造成亲俄派势力的极度衰落。 这一次阿克旺那林被恩琴叛军杀害，原本极度衰落的亲俄派已经到了烟消云散的地步。 俄国人自顾不暇，依靠外蒙王公的各部旗兵丁和僧侣们掌握的一个骑兵旅（沙俄借款200万卢布并派教官训练），显然已经无法阻挡中央政府对外蒙的大清洗了。 络绎而至的王公贵族们并没有马上见到博克多汗（哲布尊丹巴），早已经撤销的外蒙政府内务大臣车林齐密特大喇嘛出面接待他们，告之曰：博克多汗不在寺庙内，正在军团司令部与徐将军c陈总理专员会谈。 库伦东南方大约一百三十公里的哈沙图。 设计为京—库铁路第四机修车站的哈沙图站临时铺设了三条辅道，从南方隆隆开到的列车占据了主车道和两条辅道。闷罐车门打开，全副武装的国防军官兵鱼贯而出，迅速列队；平板车被一节节的分开，在连接处搭起钢架跳板，拆去围板之后，一辆辆美国造马克5吨卡车拖着75和105野战炮驶下平板车，装载了刚刚整队完毕的部队，向北偏西面的库伦开进。 徐树铮手里的骑兵部队大多配属给军团军政部分散到各部c旗，控制蒙古各地方的同时，也消除了蒙古高层僧侣和王公贵族的戒心。在此关键时刻，中将司令官手里怎么可以没有绝对坚强的武力？以边防军第二师为主力的北征军团第二批部队早已枕戈待旦，在恩琴叛乱c日军西去的形势牵引下，不待京库铁路完全通车就奉命提前开到。 边防军第二师为耗资巨大的全摩托化师，标准编制为一万六千人，战时满员编制两万两千人。虽然距离何向东的两万八千人的大师还有距离，但是也属于超级庞大的师级单位了。边防军在陆军总司令官张绍曾上将和边防军司令官徐树铮中将二人手里磨练了整整两年时间，比之远征军在半年内编训成军开出国门参加欧战，不知成熟了多少倍？ 孔庆桂中校不再挂辎重兵的肩章了，四年多的时间里，他从辎重连长到南苑汽车驾驶学校大队长再到摩托化步兵团长，来了三次大转变，这也是中国陆军发生巨大蜕变的缩影。 看看孔庆桂的第六团，拥有两个摩托化步兵营，一个骑马步兵营和一个机炮营。机炮营与普通步兵团的机炮营不一样，炮兵连装备的不是37或者57步兵炮，而是六门75国造七年式野战炮，加上迫击炮连的十八门82迫击炮和两个重机枪连的二十四挺德造马克沁重机枪（西线缴获），在团直属火力上，已经能与1911年的北洋军师一级编制抗衡。 秘密就在于75和105七年式野战炮身上。汉雷公司的大冶炮厂至今未能拿出150级别的加榴炮出来，因为按照何向东提出的“模式”，样炮在行列总炮重上超过十三吨，即便用马克卡车也无法牵引。 在新军事思想和新编部队的装备需要下，汉雷大冶炮厂的中c德c法c美技术人员把“通用型野战炮”设计思路用在75c105野战炮身上，又因为预定采用汽车牵引方式，可以在全炮重要求上稍微放宽条件。故而首先在75口径级别拿出七年式的设计，第一批75火炮正正赶得及换装第九师c装备边防军第二师的摩托化步兵团。105火炮则是师属炮兵团的计划标配，预计要到1919年底才能装备部队。 通用型野战炮系统基于三种炮架c两种发射药和一种26倍径炮管。行列炮架用于全炮牵引机动时；重型炮架与a号发射药的三个装药量等级对应，用于遂行加农炮作战任务；轻型炮架与b号发射药的三个装药量等级对应，用遂行榴弹炮作战任务。 75通用型野战炮的全行列重为1810公斤；重炮架战斗全重1370公斤，最大射击仰角48°，最大射程11800米；轻炮架战斗全重770公斤，最大射击仰角62°，最大射程8900米。采用重炮架和轻炮架时允许牵引或者挽马机动，重炮架承受最大机动速度为每小时28公里，轻炮架承受最大机动速度为16公里。 与同时代的75火炮相比，七年式75火炮因为要适应全战术要求，在设计时只能“以轻就重”，无论处于加农炮还是榴弹炮作战状态时，都比其他火炮重200公斤左右，最大射程堪堪相当。又重又没有射程优势的火炮拿来做啥？七年式通用型野战炮的亮点就在于炮架和炮身的模块化组合，加上发射药选用和装药量不同，从轻炮架b1号装药的弹丸初速每秒198米开始到重炮架a3号装药的弹丸初速每秒770米，配以不同的射击仰角，能够组合出适应实战需要的一切弹道模式。 简而言之，七年式火炮可以担负未来中国陆军旅c团和特别情况下（山地c水网c滩头）师一级装备唯一火炮的作战任务。与团c营c连的100c82c60迫击炮配合，加上准备开发的火箭炮系统和单兵火箭发射筒，“步兵炮”的概念再一次得到刷新。 边防军第二师炮兵团还装备了射程更远c弹丸威力更大的54门七年式105通用野战炮，加上各团的24门75野战炮，师炮团（炮兵指挥部）可以集中78门105c75野战炮和72门82迫击炮（很快就会被48门100迫击炮代替，82迫击炮将下放配属到营，60迫不计）作战。师下属炮指就拥有150门火炮的规模，这就是大炮兵陆军体制下的摩托化步兵师！ 王恩贵中将把哈沙图到库伦的摩托化机动当做一场演习。确乎是演习，就算恩琴没被李成义搞掂，那些个叛军也不敢来捋王某人的虎须。反正，第二师的开进就要摆出全副架势，给外蒙贵族和僧侣们再上一次眼药，从此以后乖乖的作为“中华民国五族共和体制下的主体民族之一”，为建设蒙古高原和边防服务。 茫茫的戈壁滩上没有烟尘漫卷的景象，只有摩托化步兵们的车队在掀起一阵阵雪雾之后，沿着前车压出的轨迹滚滚向前。 四个小时后，库伦震惊了，还在军团司令部讨价还价的哲布尊丹巴闭嘴了，当车队穿过分开库伦为东西两半“中央大道”，把甘丹寺外的王公亲卫和骑兵旅团团围住时，还不用下令，亲卫旗丁和外蒙骑兵旅就乖乖放下武器，列队抱头走向北征军团司令部。 甘丹寺内还在等消息的各部贵族见状，纷纷接受“建议”，去到北征军团司令部开会。 2月21日，哲布尊丹巴为首的外蒙僧侣集团和巴德玛多尔济c车林多尔济为首的外蒙王公贵族世俗集团，在北征军团司令部签订《六十四条》，乌里雅苏台地区从此全部归属于中央政府。 22日，恩琴上校和三百余名叛军，被判“分裂国家罪”的玛克斯尔扎布c达木丁苏隆，被判“苏俄间谍罪”的俄国人金巴热夫斯基c库奇林科c叶缅科廖夫（军事顾问）等十七人，在黄宫前公开宣判死刑c立即执行枪决。随后，哲布尊丹巴应章嘉活佛的邀请到内蒙寺庙讲经并参加北京的参政院，任蒙藏院理事，车林多尔济等人也作为参政议员一同启程进京。 徐树铮c蔡济民来了个一不做c二不休。22日，乌里雅苏台总理专员陈士可根据《六十四条》颁布《解放农（牧）奴条例》。 条例规定：乌里雅苏台的一切土地c牧场c林场都归属国有；蒙古族人以丁c口申报户籍，获得选举权，并按照军事编制为团管区和营（牧c垦）区，平均分配土地c牲畜；参加国防军者享受军人一切待遇，并可用军功换取土地和牲口。 除总理专员署核定的十大寺庙之外，寺庙不得保留庙产，按照所得供奉的两成纳税；僧侣和愿意留在乌里雅苏台地区的外国人必须申报户籍，同样承担兵役责任。旧贵族分批迁移到结雅河口以北（西）地区，与第一批迁移的布里亚特蒙古人杂居，十年后可以申请选择返回或者就地居留。 在库伦忍了大半年的徐树铮一发威就不可收拾，原计划从车臣汗部开始的社会改革，因为边防军第二师的到来和哲布尊丹巴集团的大让步而一体在全蒙推行。蒙古社会改革的大潮从库伦引爆，迅速向四边辐射，一时间，万千蒙古平民（奴隶）欢声震天，就连那些曾经是旗主c贵族亲卫的旗丁们也衷心拥护新政，高呼“五族共和万岁！中华民国万岁！” 大势已成，少数的“大蒙古国和泛蒙古主义”死硬分子只能流亡，俄布和俄国在乌里雅苏台的势力因为户籍登记和兵役制度而被连根拔起，或者乖乖的销声匿迹。 正文 第479章 【滨海集团军】 “徐又铮才堪大用，黎宋卿起先还担心他沉不住气的，看看，这趟差事儿办得漂亮！翼青，你说他这个先稳定贝加尔湖，再从四面着手解决外蒙隐患的招数，该当” 兴奋的段祺瑞看到傅良佐和曲同丰不自在的神情，在停住转圈的脚步同时，给靳云鹏未出口的话也及时转向：“朝鲜这边也该动了，如果向东没有猜错的话，朝鲜一动，日本人就在青岛待不住了。翼青，中央军区准备抽调哪个师去山东？” “蔡参总的意思是边防军第三师和炮兵第一师。” “我看”段祺瑞能够察觉到曲同丰的不自在，也知道徐树铮和曲同丰在暗中较劲，甚至靳云鹏与徐树铮也在暗中较劲。如今，在自己和何向东的联手“栽培”下，徐树铮愣是不露声色甚至忍气吞声的在库伦待了半年，才营造和选择了最佳时机一举解决外蒙问题，消除了北征战略的最大隐患。对国家来说，在外蒙行使全部主权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远比前清那种形式上的管辖更进一步，徐树铮单单以此就足可留名青史，跻身上将之列不过时间问题了。靳云鹏是军区司令官，那也就算了，傅良佐的性子不宜带兵，如能把曲同丰再栽培成上将，那 盯了曲同丰一眼，段祺瑞说：“翼青，由你出面请示总参，还是第二十六师（远征军第六师）调驻山东为宜，接收青岛的事情也由曲伟卿负责。” 远征军各部带着大量缴获德械次第回国，远征军番号将换到北征军团的脑门上，一下子多出七个师和三个旅的机动兵力，加上组建炮兵第一师c第二师的工作推进顺利，令总参谋长蔡锷上将顿觉手里宽松了不少。年节已过，回国的官兵们大批的轮番休假探亲结束，该当以兵力调动造成日本人的紧张，配合收复青岛的行动了。 靳云鹏却是另有心思，自家弟弟在法国表现还可以，颇得何总长嘉许，如果再建新功，升任师长就能十拿十稳。如今民国用兵方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西南c西北c东北c贝加尔都是，最近的c最能引得国人关注的，恐怕非山东莫属。这个机会，咱得给第二十三师（远征军第三师）争取一番。 “泉公，蔡松坡的意思是请伟卿去西南，第二十五（远征军第五师）c第二十六师都去加强西南军区，相机进藏。伟卿老弟在四川c云南待过几年，熟悉情况，又在法国战场上一举攻克圣伊莱尔炮台，战功卓著c威名赫赫，堪当方面重责。” 段祺瑞听了，从曲同丰眼睛里读出几分不乐意来。靳云鹏的话听起来有道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辛亥年，蔡锷等人发起重九起义，曲同丰是被“礼送”出境的，此去西南，定必被唐继尧c熊克武架空起来，就算不被架空，上头还顶着一个陈宧个尹昌衡，四人与曲同丰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夹在中间的日子未必好过。 “这是蔡松坡的意思还是何向东的意思？” “蔡松坡。”靳云鹏回答后，又觉分量不够，补了一句：“可能也有何总长的意思。” “不管他，伟卿准备去山东！” “谢泉公栽培！”曲同丰中将遂了心意，眼中顿时有了神采。 “泉公。”靳云鹏见山东事情已经不可为，那就得为靳云鹗另寻他处，打算是早就揣着肚子里了的。“远征各部纷纷建功，职在中央军区已过五年，恰值轮换之期，能否与清节老弟一道领军戍守东北海疆（指海参崴及滨海地区）？” 段祺瑞是何等人？立即从中洞悉了靳云鹏的用意。拉上傅良佐一道去，靳云鹏此请的成功率大大增加，因为段祺瑞是定必要再提携一把世侄的。按照总参制定的北征计划，将由第九师c第二十三师c第二十四师c装甲师c第二十师之第三十九旅c重炮旅（远征军重炮旅），另有黑龙江暂编师为战略协同，组成滨海集团军，负责从黑龙江口到图们江口的防务，给派出七万人马去鄂木斯克的日本人造成“此路不通”的压力，并作为未来中日之战的北部军团。滨海集团军由此成为全军最精锐的集团军。 朝鲜军眼看就要开打了，说不一定会牵扯上滨海集团军一点事儿呢？其实，滨海集团军一旦放在那里，日本人就得在审视朝鲜局面的时候好生掂量掂量了，战火未必会烧过鸭绿江c图们江。 段祺瑞一眼瞥过靳云鹏的肚腩，却碍于情面不便明说：“何向东指名蓝季豪（天蔚）出任滨海集团军司令官。翼青，我看你还是主掌军政来得稳当，换个地方去吧？西北？” “杨正涛在那里，泉公，您看，谁去都不合适。” 西北苦啊，比之能通铁路c甚至马上就是两条铁路开通的贝加尔湖地区还苦三分，人家杨正涛是勇当重担，换总理办公室的几个人，恐怕谁都不愿意去！这倒成了靳云鹏推脱之词了？ “中南军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段祺瑞摆手止住靳云鹏的说话，又道：“翼青，颐硕老弟在蓝季豪和吴子玉麾下，必有出头之日，何苦急在一时呢？再说，总理办公室里把肥肉c好差事都挑拣走了，不是逼着蔡松坡找何向东诉苦吗？清节，你准备着进总参谋部任次长。” 傅良佐却有自知之明，更在法国时就觉出蔡锷对自己的不满意，连连摆手道：“总参乃军令机关，次长一职事关重大，请泉公三思。” “蒋作宾要出使德国，又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个位置你得替又铮占着。” “蒋次长出使德国？！”靳云鹏c曲同丰和傅良佐几乎是异口同声，具皆惊讶。 段祺瑞缓缓点头，内中情由却不足向三人道明。德国是战败国，一旦凡尔赛那边形成条约，各国都会与德国彻底结束战争状态，恢复外交关系。蒋作宾晋升上将军衔，以军人驻德公使身份，目的是争取在凡尔赛条约限制德国发展军备技术的背景下，把德国重整军备c研发军备技术的“战场”放到中国来。这一安排，早在何向东把蒋作宾从西山幽禁中解救出来委以总参谋部常务次长要职时，就已经确定，谁也动不得分毫。 能够安排亲信时，段祺瑞会主动争取，在关乎战略大计的人事安排上，他决计不会触动分毫。这些年来都是如此，段c何二人才能相处愉快，当然，其中也有共同栽培徐树铮的缘故。 中国远征军回国后，中队的动向备受日本关注，徐树铮在库伦闹出的《六十四条》，第二十六师从马厂移驻山东济南c第五师移驻胶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东京。 大正天皇赦令山县有朋元老辅佐内阁速定方针，由此，内阁五相和参谋本部长上原勇作齐聚浅草町椿山庄，山县元老官邸。 “帝国步步退让c支那咄咄逼人，帝国政府的温和外交之策无法满足支那人膨胀的野心，已经彻底失败！帝国之日升，乃是1894年和1904年两次以国运为赌注，无数皇军将士用热血换来的，无论如何不能在软弱的外交政策之下拱手让出。元老大人，总理大臣阁下，诸相，如果帝国政府再次向支那让步，本人不能保证那些热血爱国的少壮军人们还会忍耐下去！” 上原勇作大将一开口就把原敬的话活生生的堵在嘴里，五相c军部长c元老，七个人的会议就有四个军人，上原勇作大将敢于在元老和内阁总理大臣面前如此放肆，实在是有恃无恐，一个不好就是逼内阁垮台的结果。作为天皇陛下的军事幕僚长，上原勇作大将可不是内阁成员，却又掌握了军令大权，旁人无从染指，政府也只能望之兴叹。 这一切能怪谁呢？只能怪军部怪胎的肇始者——山县有朋元老。 原敬没法对付上原，只能躬身请问山县有朋：“元老的意见呢？” 山县有朋苍老而清矍的脸上露出微笑，很和气的对上原勇作说：“上原君，军部已经拟制好惩罚支那的作战计划？” 上原勇作是野津道贯的女婿，萨摩藩在陆军的代表，大山岩元老去世后，天皇为平衡陆军派系力量而以上原勇作为参谋本部长，以制衡长洲派陆军势力。因此，长洲派的老祖宗山县有朋会对上原作出亲切c随和的姿态，这种姿态的本质却是——疏远，甚至敌对。 “哈伊！参谋本部制定了惩罚支那的上c中c下三策。”上原勇作大声回答，生怕年老耳背的元老听不清楚一般，而山县有朋恰恰是耳聪目明的一类人，此举，引起陆相田中义一的大为不满。上原用余光把田中的神情收入眼底，继续高声说道：“上策以山梨（教育）本部长1915年初提出总决战之策为蓝本，继续积蓄力量，待四年之后再行发起总决战。然而，今日情势已与四年前大为不同，支那远征军没有如预料中那般遭到重创，支那国内政局也未如预料中那般离开何向东之后陷入纷争和混乱，支那经济实力也以超乎帝国的速度发展壮大，设想三年c四年之后，支那与帝国的经济实力差距将进一步拉近，决战更无胜算。故而，今日的上策是与其犹豫拖延，姑息养患，不如尽早发动帝国全部力量，毕其功于一役！此为1915年战略计划之中策，今日实为上策。至于下策，卑职唯恐有污元老和诸相视听，不提也罢。” 山县有朋微微点头，目光转向田中义一，希望陆军中有人出来与急进的上原唱一出对台戏。 与支那决战？用何理由？巴黎凡尔赛的和会作何观感？对日成见颇深的美国会怎么看？与日关系已见裂痕的英国又会怎么看？如果得不到英c美两国的默许或者支持，日本与支那决战只要陷入僵持，垮掉的不是支那，而是没有资源支撑的日本！ 日支两国在此时爆发战争，恐怕最高兴的就是美国和英国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80章 【输了一局】 田中义一在当参谋本部次长的时候就没少与上原勇作抬杠，上原勇作颇失体面的大声说话，借此嘲讽山县元老“年老昏聩”，引起田中的强烈不满。可是，这仅仅是日本的内部问题，在讨论支那问题的时候，特别是要作战略性决定的关键时刻，田中义一还是深吸一口气，吞下了不快。 “元老大人，诸位，支那直至今日还在执行战略物资输出控制；支那的政治看似完全民主化，实则掌握在何向东和段祺瑞二人之手，这两个人都是纯粹的军人！” 田中义一中将略作停顿的时候，收到元老和上原勇作大将投来的赞许目光，在这一问题上，陆军是一致的。 “支那政府已经建立起强有力的国家统治，绝非前清朝廷可比；支那在何向东c蔡锷等人的主导下，一直在经营针对帝国的战略，根据坂西武官和菊子的报告，支那对帝国的战略分为短c中c长期，蔡锷和蒋方震甚至公开鼓吹，日支之间必有一战。反观帝国，徒有山梨陆军教育本部长的战略计划，却因政潮c经济c外交以及军队高层决策矛盾而无法实施，在西伯利亚派遣军问题上迟迟未能统一意见，导致派遣军进退失据，以致在恩琴叛乱问题上判断失当，中了支那人的圈套。” 田中义一有意把上原勇作的失误说成战略性的，把失误产生的根源归于日本政府和军部的政策协调上，算是给上原勇作留了大大的面子。 “诚然，帝国两届政府（寺内c原敬）以对支缓和关系，在支那问题上更多的考虑美c英等国因素，在欧战期间确实起到了相当的作用。帝国政府从负债20亿日圆到持有债权12亿日圆，大量的物资输出带来大量的资金，各财阀也赚得盆满钵满，但是，这些钱要么在财阀手中，要么是政府间的欠债和黄金储备，实际上，帝国政府手里并不富裕，对吧，首相阁下？” 原敬点头认可了事实。 沙俄垮台之前就开始用黄金购买日本武器弹药，法国从1916年底就开始欠日本政府的债务，意大利在关键的1917年向日本一次性借款四千万日圆目前，日本除了拥有政府的十二亿国际债权之外，还有了近政府和民间的十亿日圆黄金储备。账面上的国力大大增强，而实际上要马上拿出多少钱来打仗却很困难，除非抛售黄金，这将引发国际金融的大动荡，也包括打击金银复本位制的日圆本身。 “今日之支那就是一个大工地，支那政府采取加大国内基础设施建设和以政府保护价收购农产品来实现经济转向，几乎没有受到欧洲订单急剧减少的影响。元老大人，诸君，东京都大学经济金融学者荻野先生近日在《大阪朝日》发表了一篇文章。他说，支那政府保护价收购农产品，给以支那农民以购买工业品的原动力，单以机织布一项来说，以前的支那农民穿土布，现在的支那农民穿机织布，以一年人均购买一米机织布来计算，支那的机织布市场就达四亿米，这一数量等同于今日帝国机织布的总产量。” “米骚动”让与会诸人记忆犹新，日本陷入种粮者无米吃c财阀手里大量金钱不愿意投资国内的怪圈，日本经济在获得欧战红利之后反而陷入困顿的境地。而支那政府的保护价收购农产品，组织商会和同业会控制工业品国内销售价格，让其相对还很弱小的工业产出得到一个庞大的国内消费市场，欧战订单结束之后，支那工业投资依然处在高速发展c膨胀之中。 “荻野先生说，自从1914年9月开始，日支两国实际上已经爆发了一场战争，以经济搏杀为主要形式的战争。毋庸置疑，帝国两任内阁都没有认清这一情势，制定出来的对支政策给以支那政府，确切说就是给何向东以钻营的机会。何向东的攻击手段是限制战略物资输出，影响国内消费市场，把帝国工业产品几乎完全排斥在外，也无法从支那得到足够的工业原材料。本人认为，当前帝国处在日支战略对抗的劣势，在发起军事进攻之前，如果不能赢得一场经济战争的胜利，帝国陆军只能陷入与支那陆军的长期战争中，这一结果是何向东想要的，对帝国而言却是致命的！元老大人，大将阁下，请三思。” 山县有朋和上原勇作原本以为田中义一会提出以军部领导全国发起“倾尽国力的对支惩罚之战”，哪知这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经济对抗。二人对此的反应完全不同，山县有朋陷入了沉思，上原勇作的神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越变越恶劣，正要发作时，藏相高桥是清从席位上起身，向元老和首相鞠躬示意。 原敬也把上原的动态收入眼底，抢先道：“高桥君，请讲。” “帝国的当务之急不是发动战争，而是从欧战的经济状态转向平时的经济状态，解决经济发展停顿的问题。正如田中陆相所说，帝国徒有比支那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却因缺乏原材料和市场，无法让优势的工业能力转化为经济流通c增长力。支那政府的最新举措给帝国政府以有益的启迪，改善平民阶层的生活状态，增强国内购买力是在解决与支那的经济交流问题之前，帝国政府急需着手实施的重要举措。在俄国革命的影响下，帝国人心动荡，根本问题还是在于政府和财阀占据了帝国经济利益的几乎全部，平民生活艰难而人心思变，本相以为，调整帝国经济结构，增加平民阶层的收入水平，将有助于抵御俄国式的革命，并。” 上原勇作霍然起身，粗暴的打断高桥是清的话，大声道：“藏相，你的经济结构调整需要多长时间？帝国与支那的决战迫在眉睫！你所谓解决与支那的经济交流问题，无非继续对支那作出让步，与前一阶段外交方面对支缓和的态度如出一辙，实为换汤不换药！事实证明，这一方针是绝对错误的，帝国必须尽快发起战争夺取满蒙，以满蒙资源支撑国内工业，以占领之地为工业品倾销市场，如此才能挽回帝国在前一阶段错误方针引导下造成的战略劣势！” 闭目沉思的山县有朋睁开双眼，用有些异样的眼神打量涨红脸的上原勇作，很快，他的目光瞟过满脸激愤之色的高桥是清，转向田中义一。 元老的目光转移已经说明了态度。 摆在与会众人面前的现实很复杂，犹如乱麻一般，此时，须要的恐怕不是慢慢的理清乱麻，而是拔出快刀，一战而决。七万派遣军被错误的牵扯到鄂木斯克，在外交战略而言倒也能说得过去——配合巴黎和会，为大日本帝国争取战后利益。可是，如果此时发起对支战争，七万派遣军会立刻失去补给，成为被支那北征军团隔绝在万里之外的孤军！ 战争是不可取的，而原敬和高桥是清，以及外相内田康哉主张的对支缓和，打开支那原材料和商品销售市场，又不能依靠让步和慢慢的来实现，必须有一股力量来打破支那的经济“封锁”。 弱国经济封锁强国？奇怪吗？不可能吗？如果支那不参战，不派兵远征欧洲切实参战，那就不可能！可是，支那参战了，坚决的参战了直到今天，日本的五相会议才明白过来，支那将军何向东主导的支那参战，其实是以军事行动为表，以经济战争为里，支那的战争对象并非德军而是日本！ 今天，山县有朋元老总算想明白了，也从这一刻起把支那将军何向东当做一个“韬略心机深不可测”的强大敌手来看待。他在投给田中义一中将的目光中表达了许多的意思，有对上原勇作的不满意，对原敬内阁的失望，以及寄托给陆军中将田中义一的巨大期望。 元老真的老啦，在当前日本国内民主政治风潮高涨之时也无法亲自出面了，他需要一个在桂太郎c寺内正毅之后的接班人。 田中义一能够感知到元老的目光含义，不过，在此时此地，要提出一个既解决日本国内问题，又能遏制支那的战略，实在是太过于困难了。而且，他还必须考虑到元老与原敬内阁的“良好关系”，考虑到自己在提出建议的同时为寺内内阁的举措擦屁股，否则就会动摇长洲陆军的地位。 “参谋总长与藏相的主张，并非不可协调。”权衡之后，田中义一决定从争论中抽身，充当一个和事老的角色，并在和稀泥的同时实现自己的战略。“对支惩罚之战势在必行，但不是当前，帝国应该从制定对支全局战略出发召开专门会议，制定国策，遵照实行。我以为，扩军备战是其一，必须给支那政府造成相当压力，迫使其国力进一步转向军费支出，拖垮其财政；利用巴黎和会打破支那政府经济封锁是其二，尽早结束战争状态，支那就再无理由实行战略物资输出管制了；适当在支那问题上作出让步，确保帝国七万派遣军在西伯利亚的安全，争取英c美各国的谅解和支持是其三” 上原勇作咆哮道：“让步！让步？田中君，你的让步究竟指什么？” “主动撤出青岛。” “你”上原勇作张口结舌之际，看到元老在微微点头，原敬c高桥c内田三人都露出松了一口大气的神情，明白自己在这个会议上是无法取得支持了。 “陆相之议实出于有担当的忠诚和务实精神。”山县元老缓缓说道：“西园寺元老来电，日支代表在凡尔赛争论激烈，列强就山东问题态度已现，没有山东的青岛是不可凭据的鸡肋，在帝国完成战略调整，做好对支决战准备之前，暂时放弃之，于帝国争取外交c经济和军事准备大有裨益，也能确保七万派遣军之安全。诸君，此议就请首相阁下呈报陛下，再适时组织支那战略会议，尽早完成战略调整为要。” 言毕，山县有朋向众人微微鞠躬作礼，众人知趣的告退离去。 正文 第481章 【山县交棒】 田中义一刚刚走到门口，山县元老的侍从副官稻垣大佐就赶将出来，引着中将绕过刚才的会客处，径直到了后庭的和室。 “元老大人。” “田中君，方才会议上你意犹未尽，此时可以畅所欲言了。” “哈伊。”田中义一已经预料到此次私下的召见，也清楚的知道，如果没有元老的支持，自己是无法实施心中战略的。“元老大人，帝国没有做好与支那决战的准备，山梨本部长的决战计划太过乐观，又因种种原因而拖延不前，预定的1923年前后对支决战势必难以实现，准备不足而贸然实施之，只能为帝国招来失败。” “坂西君说的对，何向东是强劲的对手啊！”山县有朋面露感概之色，话题已经说破，现在不是顾及大日本帝人颜面的时候，鼓励已经有所觉悟的田中拿出一个能克敌制胜的战略来才是重点。“田中君，何向东是一贯主张进攻的，幸运的是，支那国力尚不足以令他发起一场对帝国的战略进攻，但是，处在防御态势的何向东依然在频频出手，导致帝国以山梨计划为核心的既定战略无法顺利实施。这个人，实在是帝国前所未有的大敌！” 话从山县有朋嘴里说出来，意义和分量与坂西利八郎在报告中言道的完全不一样。 早在1911年冬天，何向东这个名字就出现在青木机关和友邻会的报告中，被军部作为“拖支那入长期内战”的棋子。在1913年，何向东表现出阻止内战的态度前后，军部又把他作为黎元洪军政割据势力的核心。以上两个时期，日本对何向东个人及其势力都算得上友好，尚有暗中支持之举。 1914年，被看做是支那内部争斗结果的鄂军第九师调防山东，而后发生的一切事实表明——何向东是纯粹的仇日分子！沙河一战，日本不仅输掉了战役，还输掉了中国市场，输掉了长期以来向支那人灌输的“日支提携，东亚共荣，黄种人团结” 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在后来频频发生，何向东不停的向日本发起隐形的战争。支持朝鲜军，宣布全面开放市场，实行战略物资输出管制，打破日本阻扰参战c出兵造成日支战略态势严重的倾向于支那方面。1914年8月间，日本还能说出“凡涉及支那事务，列强必须首先征得日本政府同意”的话，今天呢？这话已经成为列强在日本背后的笑料。 何向东的厉害之处不仅仅是战略上的主动精神，而且善用世界政治格局变化，让日本人想不到，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一发生。 支那支持朝鲜军一事在列强眼里根本就不是秘密，可谁也无法拿出摆在台面上的证据，支那政府甚至反咬一口：日本无力控制朝鲜，导致大批朝鲜人流落支那境内，造成地方局势的失控，要求日本政府对此作出解释和赔偿。 宣布全面开放市场，在前清，在民国初年，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支那人的心目中几乎等同于卖国的行为。可是何向东办到了，以此打破英国c俄国c日本对中国市场的影响，换取得到利益的美国支持，一亿美元的无息贷款落到支那政府的腰包里，让支那财政从此摆脱了对列强银行团的依赖。 刚刚宣布全面开放市场，支那政府又变卦了，他们的变卦让列强无话可说，因为支那参战了，派出华工和远征军了，作为处于交战状态的国家，实施战略物资管制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事实上，实施战略管制之后，英法能稳定得到战略物资供应，受灾的只有日本一家。何向东把经济c外交c军事手段完美融合在一起，让寺内正毅内阁吃了一个天大的哑巴亏。 “元老阁下，帝国要完成对支战略决战准备，不能指望原敬内阁和民主政治，必须实行军国主义，把所有国力集中起来，统筹使用，方能取胜。这是帝国对支决战的最大前提条件。” 山县有朋最喜欢听到这话，点头道：“唔，继续说。” “只有军国化，才能切实管制平民，充分利用财阀手中的资本，调整经济状态，完成扩军备战。支那陆军如今拥有三十个标准师和三十五个架子师一百万员额，帝国陆军却只有二十五个师团，战时扩编也只能到五十个师团；支那陆军在欧洲战场上采用了多种新战法，在大兵团会战组织中也取得了惊人的进步，坂西少将报告，支那陆军将组建一个庞大的c装备先进的集团军，充分说明支那人已经解决了大兵团会战的组织问题。另外，支那陆军新近装备民国七年式野战炮，根据板垣征四郎大尉的报告，此炮已经领先于帝国标准配置的三八式野战炮。” 陆相能够拿到的情报，元老同样也能拿到，不过，元老与陆相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有些不一样。 “陆战以炮兵为主力，田中君能够关注支那军新式火炮，说明田中君已经充分看到炮兵的威力。在支那军新装七年式野战炮问题上，陆军技术审查部也有争论，河间少将与岛川中将意见不一，让人难以判断，田中君，你的意见呢？” “元老大人，何向东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他作出决定让七年式野战炮成为支那军炮兵标准配备，肯定是基于全盘考虑。结合支那政府在经济转型中大搞基础设施，特别是铁路c公路交通建设，我认为何向东的选择是有道理的。河间喜八郎少将和岛川文八郎中将的争论，中心点在作战威力与机动性之争。在卑职看来，如果支那军能够完善交通网络，采购并维持足够的牵引车辆，那么选择七年式野战炮就是合理的。反之，沉重的七年式野战炮就是摆设，无法发挥出比我军三八式c四一式更高的作战效能。但是不管怎么说，支那人在德国c法国c美国技术人员的协助下，在七年式野战炮上出现了数个超过帝国火炮制作水平的地方。其一，在野战炮上采用自紧炮身技术，减轻炮管的重量，增加射击精度；其二，采用开放式大架，取得极大的高低射角；其三，炮架组合设计和牵引部件适合机动车牵引c人畜力牵引方式，灵活性很强。” “支那，支那” 山县有朋清楚田中义一的态度了，支那人搞出“两不像”的火炮，实际是在建设交通网络的支持下。这里面就有军备与经济一体发展的思考，开发c装备两种火炮的费用c实战效能c补给消耗权且不论，以节约之经费投入关乎经济c民生的交通建设，促进机动车进入民用市场，这是敌手何向东考虑问题的独到之处。不过，山县有朋还看到更多。 “田中君，支那人装备此种火炮，是否说明不会对交通不便地区发起大规模进攻，他们的军备战略还立足于本土防卫呢？” “哈伊！”田中义一恍然觉悟，对元老的灼见更生佩服之情。姜还是老的辣！别人陷入机动性和作战效力之争实属下乘；田中看到支那军装备与经济建设之联系，乃是二流；元老却能从中洞悉支那军国防战略处于本土防御阶段，暂时不会主动出击，那才是一流的水准啊！ 山县有朋和田中义一把七年式火炮看做支那军的一种过渡装备，由此推断支那军短期内不会主动进攻，从而确认在短期或者中期内，日支两军不会爆发大规模军事冲突甚至决战，那么，日本就有较充裕的时间来完成军国化和扩军备战。 如果，只是如果，山县有朋和田中义一能够知道何向东的炮兵建设规划，知道还有无后坐力炮c火箭筒这些东西会出现的话，得出的结论恐怕就会不大一样了。 “田中君，如德意志一般的军国化是战胜支那，实现帝国大陆梦想的必须，但是与今日帝国之民主气氛大相径庭。实现军国化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制定严密的c可行的计划暗中推动，这个计划不仅仅要强调支那的威胁，还要考虑到列强的态度，又要把国力整合运用的体制合法化。如果急切的施行扩军备战，帝国必将会迎来比米骚动更加严重的混乱，这正是何向东所期望的。” “哈伊！”田中义一再次鞠躬受教。 “适当作出让步，调整日支关系，实乃今日帝国面临局面之必然选择，田中君能勇敢的提出青岛问题，足见已为智勇兼备之干才。制定一个长期扩军计划，考虑在撤出青岛的同时能从支那何向东那里拿回多少好处，此二事办妥之后，田中君就需要考虑影响国内政治气氛，加入原敬的政友会，把宪政民主的政友会变成军国化的政友会。如果田中君能够做到这些，帝国就必然能战胜支那！” 山县有朋观察c栽培田中义一多时了。 这个出身并非长洲帮，在陆士c陆大学业也不怎么样的家伙能够继承长州藩陆军的衣钵，全因能够深体元老心意。田中义一在去年组织了青年团，用于统一国民在欧战后的混乱思想，推行国家意志并鼓吹军国主义。今日在会议上的表现，更加证明田中义一在政治上和国家竞争的韬略上已经足够成熟，可以正式成为山县有朋的“代言人”和继承者了。 二人的密室谈话，顺当的完成了长洲陆军势力的权力交接。 正文 第482章 【护灵和奉悼】 “呜——”汽笛长鸣，快捷号江轮离开汉口江岸（刘家庙）码头，缓缓的顺流而下。 张怀业少校背着c提着行李在船舷边那些向岸上挥手告别的人群中穿行，不住的提醒：“小心，让一让！” “长官，我帮你。”一名年轻的少尉伸出手，张怀业从少尉的口音中听出蹊跷来，再看到少尉的第十九师臂章，脑子就更糊涂了。少尉的口音不是云南那边的，也不像是北方的，反正就是怪怪的。把手中的提包交给少尉的同时，张怀业问：“少尉去哪里？听口音不像是云南的？” “职李国根，昆明步校毕业，第十九师军官训练团学员，此去上海。” 随着远征军回国，在欧洲战场上获得的教益结合国防军当前战略需要，很快就转化为教学，刚刚毕业的步校c炮校c陆军学校c陆军大学学员都将进入各部队的军官训练团，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加强训育”。只是，这位第十九师的少尉军官怎么在强训期间离开云南了？ “第二十三师九十二团一营，张怀业，我们同路。” 少尉李国根站住脚，拎着张怀业的提包立正道：“您就是夺取瓦伊炮台的张连长？！” “那不是步兵打的，是炮兵打的。”张怀业摇头苦笑，远征军在法国的一举一动都被国人看到眼里，马尔梅松战役里小小的瓦伊炮台进攻战斗都被国人记在心里，给他一种温暖的c美滋滋的感觉。可是，国人没有注意到也就罢了，作为国防军少尉军官也说是步兵夺取了瓦伊炮台，那就嗯，这也算是一种平衡吧，炮兵获得了战役的最大战果，可人们记住的是第一个冲上瓦伊炮台，挥舞铁血十八星旗帜的第四连。 1月才从昆明山地步兵指挥学校毕业，没上过战场的李国根赖在张怀业的舱房里不走了，两个军官很快就混得熟络起来。 李国根本名李范奭，却是朝鲜人，大韩民国临时政府选送进入昆明步校的第一批正则学员。步校正则学员与军选拨的一年期速成学员不同，需要经过半年的新兵训练获得“入学资格”，接受一年半的步兵初级指挥官训育，再以初级准尉军衔下部队实习半年，合格者授予少尉军衔毕业。与武昌c保定的陆军军官学校相比，步兵c炮兵c骑兵c工程兵c辎重兵指挥学校要低半个级别，入学资格也较宽松。 第二十三师已经通过铁路运输到双城子c海参崴接替第九师防务，防区南端恰好就在图们江口北侧。张怀业少校是远征军各师中选出来的“护灵军官”，负责把本师两湖籍阵亡官兵的遗物和国防军政部的抚恤信送达家属手中，并与当地政府联系c落实优抚。结束使命的张怀业正要取道上海，坐海轮去海参崴报到履任营长。 敏锐的感觉到“说不一定很快就会与军的这小子并肩战斗”，加上聊天能打发旅途的无聊，张怀业对勤学好问的李国根悉心点拨了一番。以指挥步兵连队参加实战的经验，李国根当然是受益匪浅。 从昆明到上海的艰难旅程，对李国根来说只是开始，今天的朝鲜就如一座正欲喷薄的火山一般，只需轻轻的擦出一丁点火星就能燃爆朝鲜人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民族情绪。 三月一日，朝鲜，汉城，景福宫，日本驻朝鲜总督府大门口，警务局总巡查部附金昌焕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在一名日本警官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直奔龙山的日本第20师团司令部。 江界之战给金昌焕带来的战伤早已痊愈，左腿的残疾是1916年冬到1917年初夏那段时间里，遍及整个朝鲜的“锄奸行动”中落下的。在那段时间里，军几乎完全退出朝鲜北部山区，撤退到中朝c中俄边境地区休整，锄奸行动成为朝鲜运动的延续方式，李完用c权重显c李根泽等“大韩奸”c“卖国贼”被刺杀。 “卖身投靠”日本人的金昌焕也未能幸免，针对金昌焕的刺杀行动有三次之多，战场余生的金昌焕两次化险为夷，甚至亲手击杀一名刺客。最后还是免不了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子弹击断左小腿。 受伤，致残，亲手杀死刺客，让金昌焕成为朝鲜总督长谷川好道大将和朝鲜军司令官宇都宫太郎中将的红人，隐隐然有“第二个李完用”的地位。 在警察开路下，逆着从四面八方赶到汉城给高宗李熙送葬的“奉悼民”人潮，马车顺利出城到达龙山，停在司令部门口。金昌焕刚刚下车就看到一个熟人，日军第20师团第四十步兵联队的池青天中尉正好当值司令部警卫。池青天有日本陆士毕业的牌子，又劝降金昌焕有功，去年冬按照日军常规晋升为中尉。 “池君，今天轮值吗？”金昌焕照例掏出证件递给中尉，中尉像模像样的立正后接过来看了看，示意放行。“嗨，金君来此定有要事，请！” “嗯，那些分子要造反了。”金昌焕随口说了一句，一瘸一拐的步入司令部。池青天转头瞟了一眼汉城方向，强行按捺下激荡的情绪，又在门岗后面来回踱步，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行动计划。 长谷川好道元帅担任朝鲜总督以来，特别是在江满战役之后，日军增加在朝兵力，第五c第十六c第十九c第二十师团早已齐装满员，新建之第二十五师团还有可能调到朝鲜。日军沿鸭绿江边境线修建铁丝网c筑垒工事c巡逻队哨卡和军营，逐渐严密了边境线防御，从边境线来往于中朝之间变得越来越困难。对军来说，要在日军重兵屯驻边境线的情况下顺利进入朝鲜北部山区作战，势必要经过一场血战才行。 在中国对日战略指导下的军重入朝鲜作战，必须与朝鲜人的反日情绪高涨和大规模的抗日运动结合起来。 在大规模的锄奸行动中，金昌焕以左腿为代价的苦肉计换取长谷川好道的信任，成为朝鲜总督府下辖的警务局朝鲜籍警察的总头头。利用职务之便，金昌焕陆续把包括宋老年在内的别动队员c李东宁在内的军特选官兵以及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派遣人员安排妥当。李熙的去世c朝鲜民族主义思潮的高涨，使得在近期内利用普遍的民众运动发起大规模的武装起义成为可能！ 以武装起义吸引日军从边境线上回防，策应军重回朝鲜，形成朝鲜人的抗日战争局面，把更多的日军拖入广泛的山地游击战泥淖，破坏日本的对华战争准备。 池青天中尉几乎没有可能进入师团级的参谋机关，也没有多大可能通过考取日本陆军大学来改变这一现状。日本人对朝鲜籍军官的使用方针是——分散使用，不触及军机。部下c周围都是日本军官和士兵，池青天几乎被困在军营中无法作为。武装起义一打响，他就没必要再在日军中混时间了，必须尽快摆脱日军的羁绊，加入起义军担负作战指挥责任。 金昌焕看似不经意的说话，实则是让池青天进入状态的暗语。 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上午九时四十分。池青天收起怀表的同时又看了看汉城方向，在警卫值班室取了望远镜登上高高的哨楼。朝鲜国王李熙的葬礼将在后天，也就是三月三日举行，随着日子的迫近，越来越多的奉悼民从各地赶来，池青天能够在望远镜里看到拥堵的城门，想象得出城内的拥挤状况。对朝鲜人来说，送葬是绝佳的集会理由，日本人的朝鲜总督府也不好阻止。 转到一边，池青天用望远镜打量第20师团在龙山的几处主要军营，一切正常，兴许，日军并没有意识到今天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吧？但愿如此！ 下了哨楼，池青天坐在值班室里掏出二六式左轮手枪，这把枪在昨晚就擦拭的干干净净尘不染，弹仓里躺着六发子弹，也是干干净净尘不染，在灰黑色的弹仓里显得越发的金光闪亮。这种手枪是日本以美国史密斯韦森左轮手枪和比利时纳甘左轮手枪为基础，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种“还算成功”的手枪，采用无击锤的双动机构，导致扳机击发需要克服的力量几乎是单动机构的两倍，射击速度有限。 准备好武器，静等时机到来，这是池青天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司令部里传出异常的跑动声，一名少佐军官撞开值班室的门，冲着池青天大喊：“快，带着你的小队以战备状态立即赶去南大门值勤，务必杜绝一切突发之情况，保障南大门交通！” 池青天一跃而起，立正道：“大队长，出了什么事？” “警务局金君通报，大批鲜人进入汉城，拥塞城内交通，市面因之不稳，恐有异常而警力不足，无法应对，特意前来要求军队协助维持治安。” “哈伊！”池青天压抑心中喜悦欠身领命，左手拿起枪架上的三八式步枪，右手抓了挂着两个子弹盒的皮带，在少佐满意的目光注视下冲出值班室，吹响铜哨后，大喊：“第三小队，集合！” 五十多名日军士兵在池青天中尉的带领下，簇拥着金昌焕的马车出了司令部，赶向南大门。如此，别动队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再次袭击第20师团司令部，搅乱日军指挥系统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83章 【汉城之乱】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人山人海，城墙上下c各条街道c公园市集满眼都是身穿丧服的奉悼民，数十万奉悼民的涌入，让原本就有数十万人口的汉城几乎被挤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有人！ 上午十时，塔洞公园聚集了三千多学生和更多的群众，散发《宣言》，发表演说，随后高呼“日本人滚出去，万岁”的口号向高宗灵柩处c纯宗居处c外国使领馆分路涌动，沿路都有大量群众加入，游行示威的声势越发浩大。 高宗李熙去世后，朝鲜人中流传着一个说法——“高宗企图派出代表团参加凡尔赛会议，日本人大为不满，下毒杀害了高宗”。这种说法有事实处，也有无稽处，可在民族情绪高涨的朝鲜，人们主动接受了这种说法，却在没有强力组织之下无力反抗，只能以“奉悼”c游行示威的行动来表示对日本人的仇恨。 长谷川好道元帅不想在关键时刻激化与朝鲜人的矛盾，酿成朝鲜社会动荡。 何谓关键时刻？山县有朋元老刚刚给总督发来密电，阐述了田中义一陆相和参谋本部第一部长宇垣一成的对支战略趣旨——改变单纯军事和单纯外交的做法，实行对支战争的总力战准备——简而言之，即为建立军国主义的国家总动员体制。 帝国战略发生深刻变化的此时，身在对支战略的前沿之地，名列元帅府的长谷川好道大将寄希望于总督府主持的“国葬”安抚c化解朝鲜人的不满情绪。朝鲜军司令官宇都宫太郎也赞成这一做法，他认为：朝鲜是具有千年历史的民族，其民族精神难以单凭武力而完全征服，还需经济控制c文化浸润来怀柔之。否则，将会使得越来越多的朝鲜人选择铤而走险，参与军的运动。 金昌焕返回总督府后立即被召到长谷川好道的办公室，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几名警卫军官和警务局的高级警察不断的报告。 “有数万人到昌德宫外哭诉，请昌德宫李王（纯宗）出面，昌德宫没有出面。人群向法国领事馆移动。” “南大门已经实施交通管制，军队接管城门防务。” “美国领事馆外面聚集约万人，请求美国在凡尔赛为朝鲜说情。” “大汉门（李熙住处德寿宫正门）内外拥塞，十数万人身着素服跪伏哭拜，山呼万岁。” 金昌焕也跟着报告了一句：“总督大人，宪兵和巡查（警察）奉命监视c维持，未有与民众冲突之举。” 长谷川好道此时纠结万分，既担心事态不加控制而酿成动乱，又担心采取镇压行动导致民众情绪激化c事态失控。他从金昌焕的报告中听出意思来，沉声问：“金君，你能保证” “轰隆”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打断了长谷川好道的问话，他大步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正好看到龙山方向腾起的烟尘，也把满城的口号声c喧闹声听了个清清楚楚。未等他作出反应，南大门处响起“啪啪”的枪声，城内的人群顿时像混乱的马蜂一般，大喊着“日本人开枪开炮了，倭寇军队杀人了”之类的话四处乱窜。 事态，还是不可避免的失控了！ “马上查明龙山状况，命令第40联队和骑兵联队第一大队立即进城，驱散人群，如有反抗者就地抓捕！其余各部就地警戒。” 站在长谷川好道背后，金昌焕故作紧张的连连摆手道：“元帅阁下，总督大人，军队如此进城势必酿成屠杀！请大人三思，请大人” “八嘎！”长谷川好道转身瞪视金昌焕，怒骂之后收起一个耳光打过去的念头，勉力压抑住情绪，放缓语气说：“金君，枪声一响，事态就无可逆转了，只有用军队强力的行动来恢复秩序。” 金昌焕作出痛惜的神色，叹息道：“可，唉，如此，帝国在朝鲜的多年努力就毁于一旦，刚刚归心的鲜人就，就，嗨呀！”金昌焕越说越激动，随手甩开拐杖，身体也因此失去平衡向左栽倒，幸好有两人及时出手才未倒地。 “金君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本官早已明了，来人，请金君休息去吧。”长谷川好道摆手示意金昌焕退下，拿起电话要通朝鲜军司令部：“宇都宫君，汉城事态必须以军队强力手段加以控制，请”远处，还是龙山方向又响起一声爆炸，接着，又是一声。长谷川好道从窗户看到腾起的烟柱，急巴巴的继续道：“立即从第十六师团c第十九师团各抽调一个联队分别开到平壤c汉城，尽快恢复秩序！” 金昌焕听得分明，在被左右两人半扶持，半挟持出门的同时声嘶力竭的喊叫：“总督大人，鲜人之心不可失！切勿武力镇压” 宇都宫太郎在电话那边说：“汉城局面必须控制，但平安南北道c慈江道c咸境北道与支那毗邻，更应以重兵驻守。鲜人乱民蜂拥附众者多，中坚披沥者寡，汉城c平壤局面只需以雷霆果决之手段镇压即可，沿（长白）山（鸭绿）江各道屡被兵灾，人心惶惶，更易被鲜人叛军所乘。帝国在朝鲜兵力有限，自当以沿边各处为要，阻绝叛军于国境线之外，则平壤c汉城乱民无可依仗，少时即平。” 身处乱境的长谷川好道没有闲情逸致去咬文嚼字，冲着电话吼叫一声：“按令执行！”而后嚓的一声放下电话，对还在愣神几位总督府警卫军官骂道：“八嘎，还不去掌握部队，加强警戒？滚！” 不待总督下令，景福宫内外的警卫部队早已就位，面对一群群呼喊着“万岁，日本人滚出朝鲜”民众，砂袋后的三八年式重机枪“嘡嘡”作响喷出火舌，子弹毫不浪费的飞入人群，却如剥洋葱皮一般，剥下一层又是一层，层层叠叠的杀不胜杀，终于践着尸体c踏着血泊冲入砂袋工事，拳打脚踢c手撕齿咬，赤手空拳的人们硬是冲破全副武装的日军警卫防线，涌入景福宫。 南大门的城门洞里，池青天对准机枪手的后脑勺扣动扳机，机枪哑了，几十名别动队员一涌而上，“啪啪”的手枪声中，几名顽抗的日军士兵被打倒，转眼间在尾随别动队员的朝鲜人群践踏下，变成难以辨识的一滩滩血肉。 宋老年一马当先冲过城门洞，刚刚看清城内情势就吓了一跳，转身猛跑几步抓住池青天，大吼：“怎么这么多人？乱套了，全他娘的乱套了！怎么办？” 别动队的任务是在龙山制造爆炸，吸引龙山的日军之后趁机进攻南大门，而后进城攻打总督府。但是进了南大门一看，妈呀！满城都是四窜的人群，有惊慌逃避的，有激动奋勇的，有茫然不知所措的，满街满巷都是人群，恐怕几十名别动队一旦陷入人潮之中，转眼就会被冲个七零八落。 几十万人在汉城的有限空间内炸了窝此时，一切计划都是奢谈，空谈。 宋老年不等池青天回应，当机立断道：“撤，撤出城外再说！” “万岁！日本人滚出去！”的口号声渐渐变成“万岁！杀死日本人！”景福宫着火了，昌德宫着火了，大汉门外的汉城警察署着火了一阵阵口号声中夹杂着枪声，狂暴的人潮形成席卷一切的力量，势不可挡！ 民众缺乏组织，深心里对旧王室的愚忠让他们没有冲击德寿宫，从景福宫撤到德寿宫的长谷川好道在这里利用没有切断的电话线路调动军c警c宪力量，以迅速赶到的骑兵第28联队一个中队为核心，从西面的门冲入，在马枪射击，军刀劈砍，马蹄践踏之下，手无寸铁的人群死伤惨重，横尸遍地，余者纷纷四散逃窜。随即，第40联队的两个大队一千六百名全副武装的步兵从门开入城内，血腥的屠杀由此拉开帷幕 门，原名迎恩门，迎恩门内有慕华馆，二者之名寓意为“迎天朝上国之恩，慕中华文化之源”，慕华馆在1895年之前都是中国派遣到朝鲜的官员驻地，也是当年总理朝鲜通商事务大臣袁世凯的驻跸之所在，每每中国使节到来，朝鲜都以国王为首，率宗亲c百官迎出门外。1895年2月，迎恩门被拆毁，1896年，在迎恩门的旧址之上兴建门，寓意“割断与中国联系，谋求朝鲜”。 龙山南，日军炮兵第26联队驻地。 富山正彦大佐几次电话向师团部请命，得到的回答都是——原地待命。看到师团部所在的烟雾散去，又看到汉城城内腾起的黑烟，富山大佐生出的情绪不是惊讶，不是慌张，而是期待已久的兴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野战炮兵第26联队自从1916年开到龙山之后，在富山正彦大佐的调教下，已经完全贯彻了炮兵新战术思想，成为日本陆军21个野战炮兵联队，4个野战重炮兵联队和7个大本营（参谋本部）直辖野战重炮兵联队中最具战力的单位。在第26炮兵联队的带动下，第20师团也从新建师团跻身为日本陆军公认最具战力的八大师团之一，仅仅比老牌子的第三c第六c近卫师团稍次。 汉城的骚乱，龙山的爆炸，让足以称为“中国通”的前日本驻华中派遣队附富山正彦看到一场大战正在拉开帷幕，这一场在朝鲜土地上爆发的大战，正是野战炮兵第26联队在磨砺之后的试验之所，也是富山正彦大佐洗雪“卧碣峰之耻”的大好机会。 大佐在野战炮兵第26联队长的位置上，已经足足三年半的时间没挪窝了，这对于日本帝国陆军军官来说绝对不是好事儿！ 正文 第484章 【新的战局】 “万岁”的口号声响彻汉城时，组织发起这场运动的“民族代表”们聚集在仁寺洞的泰和馆内会议。泰和馆原本是大韩奸李完用的产业，在李完用被刺杀后，李家将该产业出卖，成为饭馆的一部分。 民族代表的这次聚会有学生代表c宗教界领袖人物和工商业界代表，李东宁则是以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代表身份出席。 同为谋求，各方代表对谋求的手法和谋求的用心不尽相同。 学生们较为单纯也最为激烈，为了可以付出生命；宗教界代表则较多的寄希望于国际会议给予韩国地位，对武力持观望态度；工商业界代表不愿意过分激怒日本统治者，反对使用暴力。 龙山的爆炸声和枪声传来时，各方还在激烈争论。 学生代表康基德完成群众动员和游行示威组织之后，见“民族代表”迟迟没有出现，乃从塔洞公园赶来，刚刚进门就听到爆炸声，急切的说：“各位先生，情势已经非常危急，群众情绪已经高涨，运动正处于关键时刻，请各位先生立即到塔洞公园主持。” 宗教领袖孙秉熙已经被爆炸声和枪声吓破了胆，他以为那是日军镇压行动的开始，乃回答：“你们这些青年人不懂世事，即便以暴力手段也不能成功，我们是成年人，都有家室和产业，不能和你们共事。” 李东宁霍然起身，拉住欲与之争辩的康基德说：“大韩民国临时政府认为，非武力抗日不可以救韩国，四万军很快就会打过鸭绿江了。年轻人无需对牛弹琴，我们走，我们用我们的行动来证明他们的错误和懦弱！” 康基德和几名学生代表随李东宁走到泰和馆门口，看到游行的人群一的朝景福宫涌动，景福宫那边传来一阵阵呐喊声和枪声。康基德停步，问李东宁：“先生，你说四万军要打过鸭绿江了，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实的消息，我以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代表的身份予以确认并对此作出保证。年轻人，学生是国家的宝贵财富，是民族运动的未来，必须设法保护并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上。现在看来，依靠那些宗教c工商界知名人士是无法领导大韩民族运动的，他们太过于软弱，他们投鼠忌器，他们指望别人来救韩国而不思努力自救。这样的运动是不可能成功的，这场游行示威只能给日军以镇压和屠杀的机会。走，我们快走，我们要组织学生和群众立即撤退，离开汉城，到更有作为的中小城镇和乡村去，也可以到很快就能与军会合的北部山区去，拿起武器，消灭日军，恢复大韩！” 李东宁一番说话又急又高亢又令人振奋，康基德c韩伟健等青年学生代表们一个个小脸通红，振臂应和了一声，跟着李东宁出门，小跑向塔洞公园。 枪声和鲜血激怒了人群，游行示威不可阻止的变为暴力冲击日本统治机关，只有百余日军警备的景福宫首先起火，因此也引来更多的日军进城，冲突在街巷中爆发。在日军骑兵进城时，人群中混杂的别动队员和军成员尚能冷枪偷袭或者组织较有力的抵抗，掩护人群后撤；到了日军大队步兵进城后，日军就完全掌握了局面，逮捕c驱散c屠杀那些所谓民族代表们傻兮兮的待在泰和馆，还天真的用电话向朝鲜总督府通报位置和游行示威目的，很快就引来警察，在泰和馆里一网成擒。 三月一日的游行示威和日军镇压，从早晨十点开始到夜间十一点，汉城才恢复了平静。 这一天，在朝鲜各地发生了多起游行示威和武装起义，日军也制造了多起屠杀事件。随后几天时间里，随着汉城的人群向四方扩散，日军屠杀示威群众的消息传遍全国，激发起更多人投入到反抗日本统治的运动中。只是，当日军的屠刀高高举起时，朝鲜人不再徒劳的游行c抗议c示威了，而是拿起石块c农具，用暴力对付日本在各地的统治机关，冲击警察所c宪兵队，抢夺武器，发动武装起义，隐匿了九年的太极旗又出现在朝鲜各地。 3月3日清晨，长白山南麓，鸭绿江畔，临江城外的边防第83号哨所。 江面的雾气尚未完全消散，薄薄的轻雾随着江风缓缓流动c变化，让江东的河滩c山岭和日军据点在重达五十公斤的望远镜里如同覆盖了一层薄纱。军司令官赵白朗中将c特勤总队长杨虎少将和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军事部长柳麟锡c军参谋长尹琦燮，以及第一师c第二师师长洪范图c金佐镇都在这个距离地面七米多高，又建在海拔300多米高地上的哨所里。 经过改c扩编的朝鲜军拥有两个师和一个教导大队（兼军士学校）四万多人的规模。 中国出兵参战欧战得胜，中国出兵干涉俄国，在军官兵心目中建立一种印象——天朝大国正在复兴！赵白朗中将得到几乎所有军官兵推举为司令官，江满之战血淋淋的教训和随后的大规模军事教育和训练，让军上下清楚的认识到，朝鲜人的有赖于强大的武力，强大的武力有赖于中国国防军的支持，而这支武力的作战指挥，无可置疑的需要擅长山地游击作战和具有较高威信的赵白朗中将。 看了一阵，赵白朗离开炮兵望远镜，俯身地图桌查看用了三年时间观察c更新后的《日军中江郡江防地图》。军发起江满战役c撤出朝鲜之前，反攻回去的准备就已经着手在做了。 “临江这一段江面曲折，江水流速缓慢，两岸多小冲积平原，尤其适合强渡作战。由此，日军和我军都把这一段作为重点设防区域，看来，朝鲜国内局面变化并未影响到日军布防，两天来，此处日军没有任何异常调动迹象。各位，重回朝鲜的第一仗，我们需要给日军一个下马威，告诉小鬼子，军不仅会打游击战，还会打攻坚战！” 尹琦燮向赵白朗靠近一步，让出位置，从中国国防军第二十二师调任军司令部作战参谋主任的郭松龄上校近前来，指点地图道：“日军的江防体系依然立足于日俄战争时期的经验。三道防线构成的两公里防御战术地幅纵深内，第一道防线是掩护c警戒阵地，由巡逻队c沙袋堆砌哨所和砖木结构碉楼组成，考虑到汛期水位，没有在第一道防线挖掘堑壕。如图所示，从江流转折处到下游一千五百米的宽度上，共有哨所六个，碉楼三座。这些都是显眼的目标，一炮一个，没有难度。可见日军并未切实掌握军的规模c装备和战力，尚且以对待游击作战部队的方式来布置其第一道防线，这道防线应该看做日军故意放开江岸，引我进攻后，再从纵深组织兵力c火力加以反击，将我渡江部队消灭在对岸。” 新来的作战参谋主任一语就道破日军布防的用心，让军众将见识到“欧战锻炼”的效力。打游击战，在场各位都有一些心得体会了，可以说在这个方面比郭上校强。可是打正面的攻坚战c强渡突破战，还非得郭松龄上校来计划c组织不可。 第二师师长金佐镇是昔日大韩帝国武官学校（军校）毕业，军学素养比洪范图高出不少，加入军之后很快就担任联队长c师长。 “郭上校已经看破日军用心，但是要挫败日军的布防企图，还需设法在快速渡江之后，尽快拿下日军第二道防线。” 金佐镇看起来难以解决的问题，在郭松龄看来虽非小菜一碟，却也简单的很。日军的布防与西线的堑壕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嘛！ “日军第二防线是依托距离江东水线约八百米——一千两百米左右的浅丘地形，构筑的以浅丘为核心的孤立据点群，依次标注为1号到7号高地，共同组成对江边冲积平原和江岸土路的火力控制，并掩护通向中江郡城的土路。特别需要注意的是，7个高地以1号c3号c7号为核心，组成掎角之势，必定配备了直射火炮；2号c4号c5号c6号高地分别拱卫相邻高地，其中6号高地还直接掩护高地群的后路，并直接控制中江土路。因此，强渡之后的第二阶段作战，以炮火压制1c3c7高地之敌炮火，兵分三路。以中路实施宽大正面接敌的渗透战法，作出直取3号高地态势，以左路从1c2号高地之间，利用该处较茂密植被为掩护迂回到3号高地侧后，进一步导致日军认为我军是要强攻3号高地，实际上，左路迂回到3号高地之后继续穿插，配合右路迂回部队夺取6号高地。掐断日军在第二防线上主力退路。把日军消灭在第二道防线之后，第三道防线上的少数日军就不足为患了。” 杨虎少将一边听，一边点点头，随后又摇头道：“茂宸，你这个打法不是欧战来的吧？” 郭松龄曾短时间担任过何向东的警卫参谋副官，也算军中默认的“参字小体系”中人，杨虎虽然一直带警卫部队和特勤部队，却实打实是“嫡系”，此时摇头问话是何意？拉拢二人之间的关系？不用！那是啥意思呢？ 作战参谋主任马上就猜出了杨将军的话意，不是欧战来的，那么欧战中大放异彩的炮眼来自哪里？不就是面前的杨将军吗？你的作战计划里似乎c好像，那个没把特勤总队考虑在内吧？ “报告杨将军，此种战法是东西方结合，强调炮火掩护下的渗透突击，这个勉强算作欧战经验；大胆迂回c包抄c分割而后歼敌，这是东方战术思想。欧战有欧战的具体情况，兵力密度大而战场正面有限，咱们这里却完全相反。将军，左路迂回实为关键，非特勤总队出力不可。” “不！”杨虎摆手道：“左路迂回只需一个特勤中队打头，军以一个步兵营随进即可。我看，咱们的战局还可以扩大一些，把辅助战场摆到鹤城山南面的慈城江口。在此处发起攻击作战的前一天，用炮兵掩护特勤总队主力在慈城江口泅渡或强渡，调动日军在江界c满浦c佳山一线兵力向慈城江口，给主攻方向创造强渡c歼敌而后挺进纵深的机会。朝鲜战局重新拉开后，总的局面是敌强我弱，军主力必须尽快完成渡江并深入盖马高原。” “麻杆”赵白朗心中感慨，话一出口就觉不合适，急忙改口道：“杨总队长不愧是何总长高足啊，就这么办！” 众人忍住笑的神情落入杨虎眼中，此处的中朝众人都知道杨将军的绰号了，唉，跟着土匪头子大当家的在一起，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喽！ 正文 第485章 【战略态势逆转】 北京，作为民族复兴战略的神经中枢，连接着巴黎c鄂木斯克c库伦c海参崴c上海c奉天和临江。战略按照规划者何向东预料那般顺利推进到一个关键时刻，何向东却还猫在巴黎郊外的塞纳河畔享受“休闲”的生活，把决定权拱手让给黎元洪c段祺瑞c冯国璋和蔡锷，以及国务员和战略委员联席会议。 国防军扩大，战略任务多元化，战略方向增加，要求军令机关作出相应的改革。1919年初国民代表大会第四次全会决议，批准蔡锷上将提出的总参谋部编制改革方案，在总参谋长之下设中将衔常务次长一员c少将及以上衔次长两员，再设经略部c作战部c军训部c军械部c兵站管理部及直属秘书处c副官处c特勤处c主计处c总务处，形成五个二级部和五个直辖处的结构。 这一改革方案得以实施，段祺瑞欲提名傅良佐少将接替行将出使的蒋作宾中将为总参常务次长一议，便难以实现，只能屈居第三次长。 为了给常务次长候选人铺路，蔡锷特意让前任东北军区副司令官兼第十五师长窦秉钧中将担任会议主讲。 窦秉钧是以行伍得张之洞推荐留学日本，考入士官学校学习宪兵，后转学步兵。学成回国后任湖北新军督练公所科员c陆军特别小学堂战术教官，武昌起义后任学生军统领，革命军退守武昌后任战区司令官c代理总司令官和鄂军北伐右翼军司令官，曾经是鄂东革命军何向东的顶头上司。辛亥战争结束后，窦秉钧入武学会，勤于战术和战略研究，曾短期在武昌军校任职教官，积极推动鄂军整编，后继赵恒惕出任第十五师长，率部参加沙河战役。 “大中华民国正站在一个历史时刻，朝鲜军重返朝鲜之强渡鸭绿江作战，将彻底改变中日战略态势，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相持阶段。大将军电训，强渡作战必须在最有利的国际c国内环境下，抓住日本对华战略发生深刻改变的契机，充分利用朝鲜运动气氛，在战术战法上发挥优势，一举成功，从而牵动整个中日战略对抗和整个国家发展战略的进一步推进。下面，职部从三个方面来解析强渡鸭绿江之战的战略意义。” “早在1918年秋，何大将军就在巴黎表示中华民国赞同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的《十四点原则》，同情并支持民族自决和民族运动。这一立场表现在支持谢苗诺夫地方自治政权，支持朝鲜运动上。民国政府与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关系已经到了大白于天下的时刻，既然掩藏不住那就公开出来，打破日本既定战略，迫使其无法完成战略转向，不得不陷入朝鲜的战场之中，并且打破英美两国在远东格局上的默契，威尔逊要么自打耳光，要么就在此事上乖乖闭嘴；劳合乔治要么尊重《英日同盟》而无法经营凡尔赛体系，要么就任由朝鲜局势发展，首先确保其战后在世界绝大多数地区的利益。” 英国和美国都希望中日两国交恶，所以，当中国政府站在背后支持朝鲜的时候，只要中国不直接出兵，那事态就在协约国家框架之内，在正在酝酿的国联体系之内。英c美两国最大可能作出的反应是——装作看不见，我就是看不见，我真的看不见。 “日军一旦陷入朝鲜战场，俄国高尔察克政府就难以指望更多的日军增援鄂木斯克，如果其发起的春季攻势受挫，高尔察克就必然向我中华民国作出较大让步。因此，在战略考虑上，我们把军强渡作战看做斩断高尔察克妄念的战略性进攻。” 俄国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高尔察克依然无法作出“承认现实”的决定，准确的说是这位最高执政官还不具备完全把控临时政府的能力。前些天，鄂木斯克给出的回应是，中俄两国先恢复公使级外交关系，再谈判解决问题。北京给以明确拒绝，外交代表还是外交代表，却掩藏着一句双方都明白的潜台词：临时政府不答应条件，那咱们就不排除与答应条件的苏俄政府建交这一可能性，也不排除进一步扶持谢苗诺夫政权的可能性。中国有诸多选择，高尔察克却只有一个期望——日军更多的卷入进来。 在朝鲜战场上拖住日军，就等于断绝高尔察克的期望。临江与鄂木斯克相距万里，可在国家战略的层面上却发生了紧密的联系。今天，战略态势已经成形，与会众人只需窦秉钧中将轻轻一提点就能洞悉其中奥妙，可是洞悉奥妙之后再回头想想呢？ 这一战略是何向东早在1914年提出来的！ 啥感觉？那种不可言，不可言！反正，天佑我华夏啊！ “对日本而言，其首席全权代表西园寺公望和助手牧野伸显已经与我方代表接触，企图以退出青岛之争而换取与我国邦交正常，恢复经贸交流，得到其准备对华决战急需的战略物资。我们的钢铁不能变成打向我们的炮弹，让中日两国的紧张关系在朝鲜问题持续发酵，避免凡尔赛体系之下对我实施既定战略的阻扰，是我们要达成的主要战略目的。中国经济发展可以没有日本，日本经济发展却必须中国原材料和市场！对此，何大将军在每一次训示中都加以强调。” 左一句何大将军，有一句何大将军，窦秉钧中将在如此重要的会议场合，俨然就是何大将军战略的执行者，几乎无视了首座上的三位巨头。 这绝非故意，而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本来嘛，整个中华民国的崛起战略就是由何大将军主导的，若非何大将军已经明确表态“要专注军学和国防建设，十年内不考虑竞选大总统”，恐怕明年的第二次普选结果就 战略关联说清楚之后，窦秉钧中将打出手势，一名中校带着两名上尉关上窗帘，拉开电灯，迅速完成了放映幻灯片的准备。灯光熄灭，幻灯机把战区地图投射在幕布上。 “强渡作战定于长白山区化冻的春汛过后，雨季到来之前的四月底c五月初。在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预计朝鲜运动会持续扩大，波及全朝鲜，并大面积的从和平运动转向武装起义。总参一部c二部和特勤处及军事情报总局判断，日军将不得不从国内增派兵力镇压朝鲜运动，并从鸭绿江c图们江沿边地区抽调兵力，才能确保北部地区的新义州c芥川c江界c熙川c龟城c平壤c德川c咸兴c罗津c清津c元山等要点。如此，日军驻朝鲜的四个师团中，第20师团在汉城及南部地区无法调动，第5c第16c第19师团要在确保总长为一千零七十三公里边境防务之外，还要保障以上要点地区，陷入兵力严重不足，兵力调配捉襟见肘的境地，必然导致其在边境全线的守备兵力减弱，会进一步从国内抽调兵力增援朝鲜。” 在中国陆军扩编和出兵西伯利亚的牵扯下，日本陆军从1914年的21个师团增加到26个师团，除了朝鲜的4个师团和近卫师团之外，其他师团都是平时状态，并不满员。其预定要加入西伯利亚派遣军的第19师团被牢牢牵制在朝鲜，又使得日本和俄国临时政府两个方面产生反应，无论怎么反应，结果都符合中国的战略预期。 “在预定的强渡作战地点上，由日军第十九师团之76联队，联队司令部驻江界，联队长立川宏太郎大佐。这个联队在江满战役后期吃过军和特勤队的大亏，而后加以整训c补充到战时编制，全联队有官兵三千多人，并能得到江界周围几个守备中队的支持，总兵力在四千五百人左右。从1916年开始，日军沿鸭绿江东岸构筑了国防线，作用是阻挡军游击队进入朝鲜，并遏制逃离朝鲜难民流，构筑了以铁丝网c防步兵壕沟c火力支撑点（哨卡c所）和碉楼为主的工事，防御力量并不强大。截止2月中旬，查明日军在预定攻击当面的兵力约两千一百多人，有重机枪和火炮配置。” 如果没有沙河战役和出兵欧战，日军如此布防就足以引起与会人们的担心了。不过嘛，时过境迁，黎元洪出国一趟开了眼界，段祺瑞c冯国璋也参与到国防建设中，知道自家国防军的能耐，哼哼，小日本儿在所谓国防线上配置的那点兵力c兵器，还真不应该放在堂堂责任内阁总理和副总统眼里。 “国防军标准化之后，朝鲜军从沙河战役缴获和原装备之日械中得到武装，装备水平与1914年初的第十一师持平，战术水平稍次，排除指挥因素，基本能与日军一个满员师团正面会战取胜。在预定突破地段上，军将集中全部炮火，以两个师梯次发起强渡作战，形成四万对两千的绝对兵力优势和72门野战炮对不到十门野战炮的绝对火力优势，力争歼灭日军中江守备队，趁势夺取江界，完全消灭日第76联队后分兵四路，一路转向东北，进入盖马高原地区，影响朝鲜东北部地区并与沿图们江布防的我国防军第三师取得联系；一路南下熙川c安州，接应平安北道之朝鲜起义军；一路向东南翻越狼林山，威胁咸兴并接应咸境道起义军；一路留守江界并下游方向，力争在江界——惠山一带建立根据地，以利长期作战。” 有备战不备，集中打分散。朝鲜战场上双方兵力对比是军四万对日军八万，居于绝对劣势。可是日军被运动和各地的武装起义闹得焦头烂额，强大兵力处于分散作战状态，难以快速集中力量对付军。而一旦集中力量对付军，又无法有效控制各地局面。 一句话——日本政府必须向朝鲜增兵，日本政府将无法削减军费用于战时经济调整，完成从欧洲订单经济向平时经济模式的转化，日本的内部矛盾刚刚引发了米骚动，这回大举用兵于西伯利亚和朝鲜，又会造成何种结果呢？ 不管怎么说，日军只要增兵，中日之间的战略对比就会出现变化，窦秉钧中将开宗明义指出的——从战略防御的积极战术性进攻转向战略相持的积极战术进攻——必成现实。 中国人和中国政府终于可以“不那么”忌惮日本了！ 正文 第486章 【高举屠刀】 富山正彦大佐终于等到了“杀敌建功”的机会。 三月一日的汉城大骚乱被扑灭之后，事态急剧恶化，各地的反抗和起义风起云涌c防不胜防。要命的是，总有一小股强悍的武装力量出现在要害处搞风搅雨，配合附近的朝鲜起义者攻打警察派出所c宪兵队和地方行政机关。 日本驻朝鲜军各部，特别是南部地区的第20师团尤其忙碌，各部队长都成为某一地区的责任人，分片包干，以图尽快恢复秩序。炮兵第26联队也奉命拿起步枪，以步兵中队甚至小队的姿态在水原地区执行“治安恢复”任务。 奔波忙碌了大半个月之后，富山正彦大佐是又累又乏，颇有无计可施之感，在他的责任区内，小股反抗和武装起义是此起彼伏，往往刚刚扑灭一处，又生出五六处反抗来。总算，原敬内阁不再小看朝鲜人的反抗决心了，先后派遣了六个步兵大队（相当于一个旅团）和400多名宪兵到朝鲜，3月24日，富山正彦奉命前往汉城的驻朝鲜军总司令部开会。 会议还没开始，一名中尉通信参谋塞给富山正彦大佐一封信，来自支那北京公使馆的信。 坂西利八郎少将在通过正规渠道提醒朝鲜总督府和司令部之后，又给半拉子门徒写了密信，告诫大佐——鸭绿江西岸和长白山区有异常兵力调动，蛰伏日久的朝鲜军恐将于近期爆发活动，不排除集中兵力攻打守备队据点的可能性，务必密切注意慈江道的中江郡防务。 看过信之后，富山正彦以别样的形态打量会场上悬挂出来的朝鲜全境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出“动乱c反抗c叛乱”地区。即便是汉城，也有火车c电车司机大罢工，工厂里的工人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商社c公司c店铺c市场关门闭户，学校停课，整个汉城除了大量值勤的军警之外，几乎完全瘫痪。 中江郡在鸭绿江的拐点上，从东北c北c正西c西南几个方向上受到对岸的威胁，江水流速慢，地形从江边到鹤城山逐渐走高，江岸有小块的冲积平原嗯，确乎，那个地方是最容易被朝鲜军攻击的！ 糟糕的是，朝鲜北部的平安道c慈江道c两江道c咸境道都是武装起义频发的地区，这些地方在1917年之前屡次受到军活动影响，反日情绪和武装对抗的意识很强，在此次全国性的“大骚乱”中，已然成为武装起义最密集c规模最大的地区。驻扎在北部的第5c第16c第19师团分兵讨伐，却因山地限制而效果不彰。 看着地图的富山正彦大佐已经看到一个趋势——军攻破薄弱的江防重回朝鲜，朝鲜各地的起义势力将逐渐集中到军麾下。坂西利八郎少将的判断是正确的，此次会议肯定与此相关，作为野战炮兵第26联队长，将在未来大有用武之地！ “起——立！总督阁下到！司令官阁下到！” 长谷川好道当先走入会场，刚刚站定就说：“诸君，稍息，请宇都宫司令官阁下作重要训示。” 宇都宫太郎中将待元帅大将就座后，摆手示意与会将校就座，反手指向地图说：“局面如不能得到及时控制，鲜人叛军卷土重来之时，大日本帝国在朝鲜的统治就将岌岌可危！诸君，军部刚刚决定调拨第十五师团到朝鲜军序列中，限令在三个月时间内彻底恢复朝鲜秩序，消灭洪范图c金佐镇的鲜人叛军主力。为此，总督阁下刚刚屈尊与此次骚乱的鲜人代表孙秉熙等人会面，达成了修改统治办法，促进日韩和谐，尽快恢复社会秩序的协议。诸君必须注意到，这一协议能否顺利执行，取决于叛乱势力是否能及时消灭！？” 与会的听到“朝鲜军总任务”之后俱都起立躬身应道：“哈伊！”唯有长谷川好道元帅端坐不动，神态漠然的看着众将校再次就座，浑然没有把驻朝鲜军总司令的话听入耳内。 作为大日本帝国的战略决策者之一，长谷川好道深切的知道，朝鲜的“三一事变”与鲜人叛军在鸭绿江西岸的集结，实际上已经把田中义一中将新勾画出来的“国家总动员c总力战”战略挫败在刚刚萌芽之中。山县有朋元老支持下的田中陆相要改变帝国当前的民主政党政治现状，转而实行“军国主义”，不是一句话，一个计划就能完成的，而是需要帝国内部的权力再分配，也就是颠覆帝国现行体制才能达成。 长谷川元帅大将是赞同田中陆相战略的，但是也比田中义一更清楚的看到，帝国内部的民主派对陆军c藩阀c元老政治可谓深恶痛绝，绝不可能轻易让步。原敬可以由山县元老提名组织内阁，却不可能抛弃自己的立场而赞成军国主义体制。 说过政治上的顶尖人物，再说影响政治的那些财阀们。尝到欧战红利甜头的财阀需要的是原材料来源和商品市场，他们才是“对支关系缓和”的核心力量。当然，除非帝国陆军能够彻底击败支那陆军，以暴力攫取中国的资源和市场。而今的情况下，帝国陆军对击败支那陆军没有半分把握，那些唯利是图的财阀们倒向原敬政策就是理所当然，完全可以想见的。 另外，田中义一在新战略中强调军队之外的民众力量，“米骚动”过后的民众会不会支持民众得不到半分好处的军国化？ 1919年春天的日本，遭遇的其实是比1914年夏天更加糟糕的政治c经济c军事和外交环境。对此，曾经出任参谋总长的长谷川好道元帅恐怕比现任的上原勇作更有感悟。 帝国要在体制c政策和战略上改弦更张才能适应与支那的竞争，而支那的何向东c段祺瑞却以朝鲜人的来打破帝国的政策转向企图。继增兵六个大队之后，又派遣第十五师团来援，帝国的政策不由自主的已经被卷入“临战状态”，田中义一的战略还没来得及实施就濒临破产！ 如此，长谷川好道元帅可以得出一个令自己伤心的结论——日本已经失去对支那战略的先机，输了第一局而被迫让出青岛之后，即便自己能够督促朝鲜军消灭鲜人叛军，日本也输掉了第二局。 输掉第二局的结果是——在日支战略决战准备上，支那会领先于日本。继续推演下去，未来堪忧！ 有没有办法扭转当前不利局面呢？长谷川好道元帅想到了一个，也正是宇都宫太郎中将正在向朝鲜军各师团c旅团c联队部队长们布置的任务。这个办法其实是三年前江界战役的翻版，力争在江界一带合围c困住鲜人叛军主力，迫使支那要么放弃鲜人叛军这颗棋子，要么换取日本想要的“日支亲善”局面。 这就是长谷川好道向内阁和军部要求第十五师团来援的根本原因。朝鲜军依靠现有力量要维持边境线上的“防务”，要对付肯定能突入鸭绿江东岸的鲜人叛军主力，要尽快恢复朝鲜全境的秩序。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要来第十五师团，等于把帝国朝既定战略方向上拉扯得更远，那么就应该尽快结束朝鲜的战局，让第十五师团尽快回到本土，得到帝国想要的战略局面。 尽快歼灭鲜人叛军主力，宇都宫太郎中将能够领导十万朝鲜军做到吗？ 带着这个疑问，长谷川好道元帅的目光在与会将佐的脸上扫视，最后停留在富山正彦大佐那里。 朝鲜北部皆是山区c高原，鲜人叛军也擅长山地游击作战，当前朝鲜全境的抗日情绪也给叛军提供了长期游击作战的便利。因此，在放叛军过江的同时抓住叛军主力向江界退却，而后以第十五师团为主力，尽可能抽调第20师团c第19师团和第16师团力量合围江界，是达成长谷川好道战略构想的唯一办法，也是避免那种恼人的山地游击战的唯一办法。 似乎是感觉到元帅的目光，富山正彦大佐的注意力从朝鲜军司令官那里转移到元帅这边，微微点头致意，谦恭的目光中燃烧着蓬勃的战意。 诱敌于江界城下，以优势炮兵力量迫敌c歼敌，在此战役构想下，以研究支那军炮兵战术战法出名的富山正彦大佐，理所当然的承载了元帅的期望。 在长谷川走神的当口，宇都宫太郎中将给朝鲜军各部下达了“加强治安强化，同时逐步收缩兵力，抽调各师团最强联队，各联队最强大队组成两个混成旅团投入北部之战”的命令。 3月24日之后，日本驻朝鲜军队c警察c宪兵更加紧了对朝鲜运动的镇压，以残酷的杀戮对付各地的抗日运动，先后发生了堤岩里大屠杀c满浦大屠杀c咸兴大屠杀等恶件。不久，这一系列的屠杀事件被在朝鲜的美国传教士c记者揭露，国际舆论一时哗然。 舆论哗然是舆论哗然，英c美c法各国政府出于各自利益，对屠杀事件采取了漠然以对的态度，纵容日本政府和军队在朝鲜的血腥屠杀进一步升级。两千万朝鲜人在屠刀的威胁下没有多少选择，生？死？或者以决死之志拼搏出一线生机！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87章 【高级替罪羊】 中日关系处在微妙的状态中，既是协约国体系中的“伙伴”，又彼此敌视，互相较劲。西伯利亚派遣军c朝鲜军和驻青岛军，还有军部即将在“民主政治”影响下在关东州实施军政分离诸般问题都需要与中国协调，故而，行将转入预备役的陆军中将青木宣纯与副官冈村宁次再一次带着使命来到北京。 日本驻华公使馆的人事也因应形势发生了变化。 执行寺内政策并不得力的日置益被召回，行将担任驻英公使，前任公使代办小幡酉吉正式成为特命全权公使，他的任务是在外相内田康哉的指导下，促成“对支战略收缩，日支关系切实和解”。 为了避免在公使馆里可能出现的尴尬气氛，坂西利八郎特意在锡拉胡同的坂西会馆接待中将及副官，并安排了歌舞伎表演以消除那种“挫败感”在前c后任间带来的“隔阂”。 倒霉啊，坂西利八郎在支那付出了比青木宣纯多得多的努力和心血，得到的结果却是帝国对支战略收缩，战略收缩只是一个聊以自慰的说法，实质上就是挫败c让步c后退！ 歌舞伎上场没多久，青木宣纯就摆手示意，待歌舞伎退下之后，青木与坂西相对举杯。 “坂西君是否觉得委屈？噢，不管你的感觉如何，我是觉得委屈的，为自己，为坂西君，为帝国在支外交和谍报人员，我们尽力了，付出的努力没有得到相应的结果，原因何在？我认为，在这里。”青木宣纯抬手在自己的脑门上点了点，看到坂西露出不解之色，又道：“你c我，帝部诸君，皆都不可避免的落入何向东的算计，陷入何向东布置的局面之中，甚至在有些时候成为他的一颗棋子尚不自知。漂泊海上时，我绘制了一张年表图谱，关于何向东，坂西君可有兴趣一观？” “当然愿意拜读。” 冈村宁次从皮包里取出中将手绘的图片，面色凝重的离席，双手呈给坂西少将。 坂西在看图表时，青木宣纯说：“在关乎支那c支那与帝国的每一个重大战略关口，何向东都表现出惊人的先见之明，尤其表现在1914年。他似乎早就料到会爆发欧战，早就料到帝国肯定会出兵攻略山东，早就料到第十八师团会在龙口登陆，甚至早就断定帝国不会扩大山东战事为日支两国的决战。是真的有先见之明？还是另有隐情？上原大将认为，帝国内部有叛国贼，何向东的先见之明就来源于此。” 坂西利八郎明白了，神情颓然道：“上原大将所指恐怕就是鄙人了。” “我不相信，所以作出你c我c军部诸君都落入何向东布局的判断。” “感谢青木阁下的信任。”坂西利八郎放下手中的图表深深鞠躬，他彻底明白青木宣纯身负的使命了。帝国对支战略收缩势必造成一部分人的不满，如果让不满情绪的矛头指向担任参谋总长的上原勇作大将，那无疑是危险的，必须设法避免的。因此，军部需要寻找一只有足够分量而又不对当前帝国内部政治格局造成影响的替罪羔羊，坂西利八郎正正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青木察言观色，知道坂西利八郎已经明白了，认命了，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也是暗暗的为坂西鸣不平。可这是山县元老c上原大将和田中陆相的共同决定，哪里是一个完成此项任务回国后就要转入预备役的中将能够更改的？ “清者自清，放下吧，坂西君，我和冈村君一定会得出一个最公正c客观的结论。” “不管结果如何，鄙人依然会为帝国鞠躬尽瘁，绝无怨言。”嘴里如此说着，坂西利八郎却忍不住委屈心理的作用，频频眨巴了几下眼皮才忍住悲凉的老泪。 青木宣传心中唏嘘，着实不忍心看到坂西如此，他想劝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旁边的冈村宁次少佐向坂西鞠躬道：“武官阁下，冈村以曾为阁下之部属为荣！帝国勃兴不过数十载，先皇的大陆梦想远远没有实现，却已经显露出门阀c派系c政客c昏聩而无责任心者掌权的局面，长此以往，帝国一代先辈数十载之努力将化为乌有。冈村虽位卑言轻，但绝不对昏庸无能的政客妥协，定要以最公正c客观c详实的报告证明武官阁下数年来的努力和不容抹杀的功绩！” 冈村宁次一席话，说出来在座三人的心声。 大正天皇幼年得脑膜炎，治愈后体弱多病且有精神上的后遗症，帝国大权几乎完全掌握在萨摩c长洲两大藩阀手里。若非还有西园寺公望元老以财阀为背景，以民主政治为号召相掣肘，若非帝国还有一大批崇拜天皇神权的忠贞不二之士，萨摩c长洲藩阀恐怕就会上演又一出“幕府政治”了。 说白了，坂西利八郎此事，就是上原勇作的萨摩藩希望有人出来替大将顶罪，那么，长州藩的态度如何呢？原敬首相是何意见？在巴黎凡尔赛的西园寺公望元老作何想？虽然武官归参谋本部管，但是关系重大的驻华武官人事问题，恐怕上原勇作也不能一手遮天吧？冈村宁次要为凭白被冤枉的老上司伸冤，其中免不了也有进一步靠近长州藩的心思，寻求更稳定c快速的进身之阶。 “多谢冈村君，此事恐怕很难。” “不，如果青木将军愿意把这份年表示人的话，武官阁下就能免受不白之冤。” 青木宣纯此事才醒悟过来，想不到自己偶然心得手绘出一份关于何向东的年表来，竟然还有如此功用。唉，老喽，都快转入预备役的老人了，思维没有年轻时那般敏锐，也失去了年轻时的胆量和闯劲儿。都是快退役的人了，还怕什么呢？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藩阀势力肆无忌惮的冤枉一位帝国忠臣？！ “此事就拜托冈村君了。坂西君，近日可稍微放松一点，安心休息，暂不到公使馆露面为宜，请坂西相信，天道终究大公。” 天道？现在的坂西利八郎可不敢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因为长期担任驻华武官，他已经落后于陆大同期同学，别人都是中将了，坂西还是少将，估计到头来也会如青木那般以中将退役，永远也登不上帝人追求的巅峰境界——元帅府大将。 承担别人不愿意承担的，对大日本帝国利益最重要的驻华武官使命，已经埋没了前陆士教官坂西利八郎的军事指挥长材，此番又要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怎能不觉心中悲凉呢？ 好在，青木宣纯与坂西利八郎都在这个位置上待过很长时间，深切的感受到坂西的感受，愿意让助手冈村宁次尝试“主持公道”，结果如何？坂西利八郎无可影响，只能默默期待。 第二天，日本驻华公使馆就向在鄂木斯克的派遣军司令部发电报，调回土肥原贤二。上原勇作“怀疑”坂西利八郎利用土肥原贤二在恩琴一事上的“误判”，造成派遣军面临的被动局面，也就是日本向中国让步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实，山县有朋和上原勇作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正天皇病情发作，竟然在检阅行将开赴朝鲜的第十五师团时，从高高的检阅台上跑到队列中，把三名士兵的背包翻了一个底朝天。而后又不作任何表示就挥手让第十五师团出发，在一万多官兵心里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宫内省大臣不得不向山县元老c原敬内阁发出咨文，在日本帝国东京都医科大学的专家们会诊之后，宫内省同意了山县有朋“请迪宫皇太子裕仁摄政”的提议。正巧不巧，皇太子年方十八岁，正在考虑与第十五师团前任师团长，现任近卫师团长久迩宫邦彦王的女儿良子的婚事。而山县有朋则是这门婚事的最强烈反对者，因为元老的反对，皇太子妃人选迟迟未能落定。 此事，被那些看到“元老c派阀”政治真相，却又忠心于天皇的青年军官们当做“元老c派阀作恶帝国”的典型事件。一股把日本政治的根源归结为“元老c派阀政治”的力量，正在悄然成形。只是，包括冈村宁次在内的日本青年新锐军官们，还在指望大正天皇痊愈c重振神风而已。 上原勇作大将的处境更加艰难。元老c参谋总长和五相会议刚刚决定“调整对支那战略策略”，朝鲜就爆发了大规模的抗日运动，军部被迫增兵朝鲜。第一次是六个步兵大队，第二次是整个的第十五师团，那么，还有没有第三次c第四次呢？一个师团的战时维持费用是平时的两倍，一万多人出征的军粮c军辎c弹药供应需要提前准备，财政因此紧张不说，刚刚平抑下去的米价又开始波动，“米骚动”的记忆尤新，此时，无论是军部还是内阁，都经不得再一次的“米骚动”了。 人们自然而然的把当前的困境归咎于西伯利亚的草率出兵和军部在朝鲜前一阶段的“武断统治”做法。 上原勇作大将，正处于国内c军内政治新一波风潮的风口浪尖之上。 正文 第488章 【各有所求】 迪宫皇太子的婚姻大事之所以被山县有朋元老阻扰，全因良子的母亲是萨摩大名岛津家的女儿。元老不希望在萨摩藩阀的上原勇作担任参谋总长的时候，再出现一个萨摩血统的皇太子妃，而且，恰在准备让皇太子摄政的敏感时期内。 萨摩的参谋总长，萨摩的摄政皇太子妃，那么，长洲藩在将来的日本帝国里又身居何处呢？ 冈村宁次迸发出极大的勇气，要“替坂西武官作公正”而挑战上原勇作大将，背地里不是毫无把握的信口雌黄。 不过，日本国内的激烈斗争并未改变世界大势，也未能分毫的扭转日本从主动到被动的态势。 1919年3月4日，14万高尔察克军队在日军c捷克军团的直接配合下，从托博尔河东岸向苏俄东方面军发起进攻；前一周的时间里，邓尼金的军队在高加索和黑海地区尾随英法军队向北突进，夺取了顿河下游——伏尔加河下游之间的大片地区。高尔察克的目的是要夺取伏尔加河中游地区，与邓尼金会师。 进攻在最初的阶段是非常顺利的，苏俄东方面军在兵力c兵器对比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采取大步后撤，尽量靠近莫斯科地区，以方便获得充足的人力c武器供应，以“空间换取时间”，只待高尔察克军队补给线拖长并受到游击队袭击而“力竭”之时，再发起决定性的反攻。 旬月间，高尔察克军队沿西伯利亚铁路向西进攻，连续攻克车里雅宾斯克c乌法c奥尔斯克等地，逼近喀山——萨马拉——格拉佐夫一线，切断苏俄与土耳其斯坦的联系，前锋距离莫斯科不过一百三十公里。 在危急的局面下，列宁和俄布中央发出“集中全国一切力量与高尔察克作斗争”的号召，东方面军被严令“禁止撤退”，并以积极反击来阻滞高尔察克军队的进攻，稳定东方面军的防线，争取时间来集结决胜兵力。这一期间，邓尼金军队却诡异的停止了北进的步伐，把大部分力量投入到与苏俄骑兵和游击队的“浪战”之中。同时，德军开始从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撤退，苏俄军队得以在西面战线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迅速在乌克兰建立苏维埃政权。 3月27日，鄂木斯克。 俄国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挟新胜之威，在办公室里与日本西伯利亚派遣军司令官大谷喜久藏大将会面。这次会面可以看做是1907年c1910年c1912年c1916年四次《日俄密约》的延续。通过四次密约，日俄两国化敌为友，结成正式的军事同盟。作为沙俄政府c克伦斯基临时政府的继承人，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有理由运用《日俄密约》来请求日军更进一步的介入战争。 “四月初，我们将对喀山发起决定性的进攻。如果夺取喀山，就将让萨马拉的苏俄东方面军南集群陷入南c东c北三面夹击之中，可望打通喀山——萨马拉——伏尔加格勒的交通线，促成我军与邓尼金将军所部及14万英法联军的会师，把东部战线与南方战线连成一片，形成战略上对苏俄的优势。”高尔察克在地图前发表了乐观的战局前瞻后，恳切的说：“大将阁下，基于日俄两国的同盟关系和协约国家体系下的伙伴关系，临时政府恳请同盟的日本派遣军更加积极的投入的对喀山的攻击作战中。以日本陆军的素质，完全能够夺取喀山北面的乌尔茹姆，与我军形成对喀山的钳制之势。这一态势将使四月攻势得到决定性的胜利。为此，我国政府愿意再次修订两国针对中国的密约，把俄国在外蒙古地区的利益全部转让给日本。” 大谷喜久藏大将从地图上看出高尔察克海军上将“已经占据上风”，雪中送炭的事儿，日本估计不太愿意去做，可锦上添花c分润利益的事情，大谷喜久藏还是有几分动心的。如今，白俄与红俄在喀山形成对峙，如果日军稍微加一把力气支持白俄，战局的天平就会向白俄倾斜，高尔察克还真有彻底击败红俄，统一俄罗斯的可能。 不过嘛，既然要锦上添花c分润利益，就得把利益条件看清楚，说清楚，还得切合日本的实际来切实的得到这些利益。 内阁和军部三番五次给大谷喜久藏大将下达命令，二者的命令在最初是矛盾的，内阁要求控制兵力在万人之内，军部则不断的增添派遣军的力量。渐渐的，内阁和军部似乎达成了统一的意见，要求大谷喜久藏控制在西伯利亚的军事行动，派遣军存在鄂木斯克就已达成目的，不应贪慕太多而影响帝国“缓和对支关系c完成体制转化和决战准备”的战略实施。 再看俄国人给出的条件，外蒙古，俄国人在那个地方还有影响力吗？没有了！支那的徐树铮率十万军队在外蒙古驻防，势力延伸到贝加尔湖地区和俄国远东滨海地区，控制了区域内的铁路交通。外蒙古，这个在日俄密约中被宰割的地方，如今已经距离日本和俄国的黑手越发遥远，遥不可及了。 由此可见，高尔察克给出的只是一张空头支票而已。 大谷喜久藏大将不想当面揭伤疤，较为委婉的说道：“最高执政官阁下，如果由鄂木斯克给伊尔库茨克下达命令，调遣谢苗诺夫中将的军队到这里来，而以日本军队驻防伊尔库茨克c乌兰乌德和赤塔一线，将更加有利于阁下的进攻战略目的达成。海参崴与庙街两处，也应当由贵国政府明确交予大日本帝队维持治安为宜。” 日本想要从中国人手里夺走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实际控制权。在高尔察克看来，谢苗诺夫与鄂木斯克的临时政府一直是若即若离的状态，最高执政官无法任命那里的地方官，也无法调动谢苗诺夫自治军的一兵一卒，那一地区实际上已经脱离俄国临时政府的控制。在无可奈何之下，任其落入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之手？这一问题需要大费思量。 日本强，中国弱。 外贝加尔湖及滨海地区落入强大的日本之手，俄国要讨回来的可能性就堪称微乎其微了。而日军当前只有七万军队在西伯利亚地区，如果要控制谢苗诺夫的地盘，就得从鄂木斯克抽调兵力，从而减少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急切需要的“用于进攻之力量”。 落入中国人之手，日本人势必不会满意，高尔察克也没有可以许诺给日本人的东西了。但是好处显而易见，中国实力较弱，只要高尔察克能够夺取全国政权，稍加整理就能形成对中国的威胁，拿回暂时丢弃的那些利益也容易许多。 这就是“目前需要”和“长期打算”之间的矛盾。观日本和中国的态度，这一矛盾在高尔察克而言是不可协调的。 既然大谷喜久藏大将已经抛出底牌来了，是否需要稍微向中国人透露一点消息，看看中国人的反应，而后再作决定呢？ “司令官阁下。”高尔察克在深心里诅咒着可恶的饿狼，面子上却很礼貌而得体的说：“您也了解实际情况，因为谢苗诺夫中将的地方自治政权存在，也影响到鄂木斯克与滨海地区的联系，临时政府无法控制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尼古拉耶夫斯克的局势，只能委托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实行军事体制下的管理。日本政府和司令官阁下应该向最高军事委员会或者热南将军提出建议。” “大日本帝国可以给予俄国盟友以政府贷款，军队也可以更加密切的配合俄队作战，但是，支那人对外贝加尔及滨海地区的控制，让帝国政府迟迟难以下定决心。最高执政官阁下，不客气的说，俄国临时政府应该在盟友面前展现出对局面的控制能力来，而非被热南将军和支那人联手钳制。” 能力，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这词儿有另外一种说法——实力。 高尔察克如果有“控制局面的实力”，又何须要求日军的进一步配合呢？！兴许就不会先发起对苏俄军队的进攻，而是首先取消谢苗诺夫地方政权，切实控制远东地区作为稳定的大后方了。今日的高尔察克，比之三个月甚至半年前，对关乎“俄国主权”的问题更加敏感。因为他手下并不牢靠的军队已经与苏俄军队接战，一个“卖国的消息”足以让看似有利的战局彻底崩盘！ 海军上将不敢冒那样巨大的风险。 礼貌的送走大谷喜久藏之后，高尔察克让政府总理佩佩利亚耶夫与中国代表接触，得到的答复是——中队在贝加尔湖及滨海地区的任务是奉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之命，有关该地区防务，请俄国政府与协约国家最高首脑会议和最高军事委员会协调。鉴于俄国政府一直不愿意就中俄两国重建邦交问题作出公开c正面答复，本代表将于本月末结束使命，率代表处全体成员返回国内。 高尔察克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对喀山的进攻作战计划也因此搁浅。 3月29日，中国远征军（即北征军团）西路军先头部队第二师第四旅第七团和骑兵旅第三c第四营翻越汗腾格里峰，未遇抵抗即进驻阿拉木图，随即建立以白俄少将哈罗德科夫斯基为首的巴尔喀什地方自治政权，展开肃清“土匪”的军事行动和社会改革工作。 正文 第489章 【一枪未放】 冬去春来，碧绿的鸭绿江水从长白山柔和的向黄海流去，沿江两岸一片嫩黄之色。封冻期刚过，日本大仓商事采伐所在整整一个冬天里囤积的木材，几乎一股脑的推入江中，被粗大的铁钉联接成木排顺流而下，在临近鸭绿江入海口的新义州被打捞上岸，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运回日本国内。 鸭绿江在中江郡（对岸临江城）有一个接近90度的拐角，江水流速减缓，许多木排被江水送到拐角处江湾内，需要等到夏汛到来才能漂流到下游。 日韩合并之后，中朝边境在理论上成为中日边境，日军巡逻队担负着国境线警戒的任务，同时也需要保护“帝国商民”的财产，江湾处就成为中江郡守备部队的重点巡逻区域。 1919年4月7日午后，松阪小二郎军曹带着中江守备队（步兵中队）第四小队第二分队的十七名士兵巡逻到江湾，大仓商事采伐所的一名职员远远的就向军队鞠躬。 “冈本君，你的木排怎么样了？没被支那人和鲜人偷去吧？” 冈本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看守被江水冲到此处的木排，等到夏汛一到就能结束差事，整个夏汛和秋汛之间，他都能回到日本四国的本籍“度假”。“多谢松阪君的关照，这里的木排没有少，反而多了一些。” 松坂小二郎举手示意，十七名士兵整齐的停步。 “冈本君，对面的情况如何？” 冈本仟吉是退伍军人，跟其他退伍军人不同，他因为退伍后就受聘于大仓商事，户籍没有回到四国，而是留在朝鲜。日本的普通兵役为两年制，炮兵是三年制，像冈本这样的退役后留在“驻在地”服预备役的人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多。既然是预备役，而且在边境线上工作，自然而然的就承担起巡逻队照顾不到的“部分守备”任务。 “没有异常。”冈本靠近松阪，小声说：“昨晚南边是怎么回事？听声音可不是春雷，那是炮声。” 松阪不是第一次与冈本打交道，在乡军人都是前辈，昨晚南边的炮声肯定瞒不过炮兵预备役的冈本。他对好奇的冈本说：“这里很快就要打仗了，我奉命来通知冈本君尽快撤离，到江界的在乡军人会报道，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并肩” 作战二字尚未出口，松阪就发觉冈本面色有异，跟着冈本的目光转向西北面，“咻儿咻儿”的啸叫声与对岸某处传来的轰轰声同时入耳。炮击！炮弹！瞬间，在本能的驱使下，松阪大喊着“炮击！卧倒！”一个前扑在地，他手下的十七名士兵也纷纷散开，卧倒，或者就近寻找掩蔽，只有冈本仟吉似乎是呆傻了，转头向最近的一座哨楼看去。 “咣！”哨楼在闪光和烟尘中四分五裂，一面膏药旗在硝烟中无可奈何的飘飘然落下。 松阪高喊：“冈本君，卧倒！快卧倒！” 冈本仟吉真是呆傻了，反而发力向江岸边猛跑，很快就登上一个小土包，半蹲在小土包上向北岸莽莽苍苍的山岭打望。他看到了炮口的火花，看到那些火炮是藏在山岭间的树林边，却想不出这些火炮如何躲过自己和巡逻队，以及哨楼里的人们的观察，于何时藏在那里的？ 退伍炮兵的勇敢鼓舞了松阪军曹和他的部下们，他们纷纷跟上，在土包侧后形成一条短短的c虚弱的防线。这里距离鸭绿江东（南）岸的水线不过六十余米，而此处的江面宽度只有不足百米。 “咻儿咻儿——”对岸的火炮数量似乎十分有限，就那么五六处地方闪出火花，炮弹几乎贴着松阪军曹等人的头皮飞向东边，总会在某处“咣咣”的炸开。 “他们打得很准！”冈本在松阪耳边大吼：“失去碉楼，我们无法在江岸坚守，看，他们来了！” 对岸的树丛c草丛c充作江堤的土坎后面冒出一个个疏散的人影，这些人穿着青灰色的制服，很快就冲到江边寻找掩护，就地卧倒作射击准备。土坎后面有了响动，似乎是号子声，更多的人拖着木船c木筏出现在土坎上，又在号子声中把船c筏拖下土坎，而后抬着木船c木筏向江边猛冲。 松阪军曹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些人和那些人脚下踩出的水花，也清楚的意识到，敌方正在实施强渡。回头看看，最近的几处哨卡c碉楼都被打掉，有一处还燃起了大火，黑烟冲天。再转过头看看前方江边的地形，除了身处的这个小土包外和水线后方十来米处的铁丝网之外，没有可以依托的地形了。这就意味着一旦敌军大批的登岸，巡逻队在此处的坚守就会变成被合围。 出现在对岸的人越来越多，落入松阪小二郎眼帘的就有几千人之多。这些人快速而有序的冲到江边，有人抡起铁锤把粗大的木桩打入河滩沙土之中，立即就有身上背着麻绳的人在木桩上系紧绳头，追上抬船的人群，当人群喊着号子把木船推入江中时，那些身系麻绳者总是第一个爬上木船或者木筏。 木浆c枪托c长竿齐齐作用，几十条满载着士兵的木船和木筏在三个宽度约为三百米的河段上实施抢渡，三个抢渡点恰好形成对松阪巡逻队所在小土包的“合围”态势。 此时，对岸山岭间的炮火并没有丝毫的松懈，不过炮击的目标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江岸和日军第一道防线，在东南边的很远处一群群的炸开。距离增大，单炮精确射击就变成了炮群的火力覆盖，以增加命中概率。 松阪左右看看，士兵们的都向军曹投来带着某种含义的目光。小小的十八人巡逻队相对于敌方的几千强渡部队来说，实在是连“塞牙缝的”也算不上！ 船队已经到了江心，在江水向下游的冲刷作用下，上船点和登陆点并非一条最短的直线，原本就没有队形可言的船队也因为船只前进速度的差异显得更加疏散c凌乱。 进攻方c防御者，都没有开枪，只有远处隆隆的爆炸声不厌其烦的传来。 “冈本君，我们撤！到二线阵地去！” “鲜人叛军变得厉害了。”小声嘀咕着，参加过江满战役的冈本仟吉跟随松阪巡逻队快速后撤。他们离开小土包不过百余米远时，无数的炮弹在江边炸出一道火墙，摧毁铁丝网，淹没小土包。炮声刚过，硝烟未散，一群群青灰色身影就从硝烟中冲出，尾随巡逻队冲向第二道阵地。 北（西）岸，83号哨所里那具五十公斤重的望远镜后，赵白朗看到部队如设想中那般轻松登岸，不禁轻哼了一声。这不是军司令官轻敌的表现，摆出如此堂皇的强渡作战排场就是重视对手的证明。 轻哼一声，乃是赵白朗从日军稀松的江防看出日本鬼子的心思，知道强渡作战越轻松，纵深内的作战就越艰苦。真要寄希望于日本鬼子把设防重点摆在江岸一线，那么在山岭后方待命曲射炮群就能打响，军就能在江边歼灭日军大部，而后大踏步的向江界前进了，那样的话多省事儿啊？！ 轻哼一声，实在是赵白朗中将觉得小日本儿也愈发的难缠起来了，生出“把小日本儿摁在地上狠揍”的心思作祟，如此而已。 作战计划是详尽的，适合的，对敌反应也预测正确的，没有必要作出修改。 部队向纵深推进到碉楼一线后停步，拉出战线屏障登陆点，船只c木筏纷纷回头，另有一些战士在河边打下木桩，绷紧麻绳后系牢，让十二根麻绳横跨江面。 第二批渡河部队携带了粗大的铁链，船只以麻绳为着力点向对岸快速移动的同时，铁链一节节的落水，到达对岸，船上的军官兵们向北岸打出旗号，两边都有数十人拽住铁链的两头，在旗号向下的同时大声呐喊着使劲，“噗噗”声响，沉入江中的铁链一下子“绷紧”着跳出水面。 土坎上出现了火炮的身影，工兵们背着c抬着木板穿过忙着放列火炮的炮兵，刚刚到达岸边就迎来再次回头的木船，一部工兵撑着木筏拽着木船放列，更多工兵把木船一条条的沿着铁链排列到位，船头和船尾用铁钉和木板钉牢，三条急造浮桥从北（西）岸向对岸延伸。 日军没有开枪，也没有开炮，似乎军强渡鸭绿江的行动与七座高地的一千多日军没有半毛钱关系一般。 “他娘的！”赵白朗中将喝骂着直起腰身，他失望了，炮兵指挥官也失望了，费了偌大力气在山岭后布阵的炮兵们恐怕更加失望。 一炮未放就轻松渡江，确乎不是什么好事儿！军队作战，每一个兵种，每一支部队的每一个行动都有目的性，绝非盲目c任意行事。眼前的情况就好比摆出了桌椅板凳，在桌上铺好了台布，甚至准备好了酒水饮料，客人们也都到齐就座了，等了半天才发现——没有饭也没有菜，那，咱吃啥呢？想吃香的喝辣的，那就只能重新布置一场饭局。 正文 第490章 【两只拳头】 江界，原本是第76联队司令部所在地，此时已经成为日本驻朝鲜军司令官宇都宫太郎中将的前线指挥部。宇都宫太郎要统筹全局，不可能亲临江界的前指，这里就成了前线指挥官，第十六师团长，皇族王爵梨本宫守正中将的司令部。 立川宏太郎大佐担任了临时的前指参谋长角色，接到中江守备队的电报后，他谄媚的在梨本宫守正身边报告：“殿下，鱼儿进网了。” “确定只是鲜人叛军？” “哈伊，守备队铃木中佐只看到太极旗。”回话的同时，立川宏太郎偷眼瞟过梨本宫守正身边的一位佩戴近卫步兵第二联队符号的年轻少尉。 这个人可是有着大大的来头的！朝鲜人李垠，朝鲜昌德宫王室的世子殿下，梨本宫守正王在前任首相寺内正毅撮合下已经确定的女婿。听说，梨本宫守正的女儿方子原本是准备嫁给大日本帝国皇太子迪宫殿下的，可惜皇宫的医官却说方子女伯爵不能生育，这一婚姻只能作罢。出于某种考虑，方子与朝鲜王世子成立了婚约；而迪宫皇太子与良子（方子的堂姐）的婚姻再次遭到“近视遗传”传闻的骚扰，遭到山县有朋元老的极力反对。 朝鲜王世子娶日本王室女子，表面上看起来是日韩融合一体的象征，实际上，就连立川宏太郎大佐也能猜出帝国要朝鲜王室直系灭绝的企图。 “很好，催问第十五师团和第五师团的位置。”梨本宫守正挥手打发了大佐，向身边的准女婿点头示意后，二人走到地图前。“带你到江界来与叛军作战，你心里作何想法？你不妨直说，如非德寿宫（指朝鲜高宗李熙，李垠之父）突然病故，你与方子已成大礼。不管你有何感触，作何想法，在本王这里，都是一家人的说话。” 起初，梨本宫守正并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可是一心包办皇太子婚姻的山县元老指使寺内正毅说：“这是天皇陛下的意思。”皇命难违啊，况且去年12年间，大正天皇也亲口批准了这门亲事，就算梨本宫守正再怎么看李垠不入眼，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女婿，等李熙的丧期过后就把最钟爱的女儿嫁给他。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看在女儿的份上，栽培李垠，让他变得能入梨本宫守正法眼吧！ 李垠思考良久，声若蚊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愿意回日本。” 回日本，这是在日本接受了十二年教育的李垠能在此时说出的“唯一让准岳父安心”的话。 “这一战结束，我会安排你回去日本，并在日本与方子成婚。为了方子，为了你自己，你必须在江界待到战役结束。王世子，不要用那种带着绝望的眼光看着我，我特意把你从汉城德寿宫带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愿你和方子能够相依相伴c白头到老。你，必须用实际的行动回答大日本帝国的好意！” 大日本帝国的好意，无非就是在表面上把朝鲜王室捧在手心里，地位好像比日本王族还高那么一点点，仅次于日本皇室直系一般。朝鲜的一邦之主沦为看别人脸色做人的“日本王族”，恐怕心里都有疙瘩存在。 “哈伊。”在梨本宫守正的鄙视下，李垠只能低头鞠躬。 “殿下。”立川宏太郎远远看到少尉在鞠躬，立即上前道：“昨晚从慈城江口渡河的叛军部队出现在松鹤里北面。”说着话，大佐在地图上找到位置，用手指示出来。“第十五师团已经到达新义州，完全接替第五师团边境线防务，并以一个混成联队追随第五师团向江界靠拢。第五师团司令部移驻仓坪里，明日就能到达江界。” “铃木君的速度很快。”梨本宫守正满意的点点头，按照长谷川好道和宇都宫太郎的意思，第十六师团长将在这场必胜的战役中担任名义上的指挥官，实际指挥责任将由更具实战经验的铃木庄六中将承担。第五师团来得越快，梨本宫守正赢得大胜的把握就越大，也就无需让他伤脑筋来调动第十六师团c第五师团c第十九师团大部和第十五师团一部，达成这场“决定性战役”的胜利。 上原勇作大将需要一场胜利来摆脱困境，长谷川好道元帅需要一场胜利来恢复朝鲜秩序，山县有朋元老和田中义一陆相需要尽快结束在朝鲜的大规模用兵，把帝国导入到战略正轨中如果加上在朝鲜南部的第二十师团，1919年4月的朝鲜军拥有五个师团的力量，再算入西伯利亚干涉军，日本陆军的一半已经陷入战时状态。 日军各部以江界为中心集结，朝鲜军两个师四万余人以江界为“强渡鸭绿江作战”的纵深战役目标。两军主将各怀心思，两支军队逐渐接近，三年前曾遭严重兵灾的慈江道首府又将成为一场大会战的战场。 北京，颁赏胡同，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部。 蔡锷上将得到“突破江防”的报告后，诧异的匆匆来到作战部，劈头就问张少雄少将：“日军就没有一点儿反应？日本人就不担心军重返朝鲜之后，成为”脑中掠过一道念头，蔡锷紧紧抓住这个想法加以发展，沉思半晌后说：“看来，长谷川好道的野心很大，他想毕其功于一役。” “总长，日本人的想法已经超过我们制定本次战役计划的预期，原定作战计划必须作出重大修改。”张少雄趴在地图桌上说：“鸭绿江以东c狼林山以西，慈城江和秃鲁江之间，日军以第五c第十六c第十九师团摆成合围之势，三个师团都还要应付地方的反抗力量，似乎在兵力配置上还不够丰厚。长谷川好道手里如果没有新的师团投入，这个合围之势便成四面合围c四面虚弱的破渔网，决计网不住白狼。有江满战役的前车之鉴，长谷川好道这一次决计不敢轻敌，既然摆出这个阵仗来，而且也在鸭绿江防线作出了引我深入的态度，那么，他手里就定有法宝。不是第二十师团，这个师团应付朝鲜南部的反抗都忙不过来，嘶这个长谷川老王八不好对付，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他咬一口。” 作战部长说的一大通话，无非是下定日军定有援兵很快投入的判断，如果这个判断成立的话，那么军的作战计划就必须作出调整。 蔡锷点头，认可了张少雄的判断。道理很简单，如果日军不想打歼灭战的话，那第一选择就是依托江防，尽量阻止军重返朝鲜，各三一运动后的朝鲜运动浪潮来个“火上浇油”。既然日军不守江防，那长谷川的用心就很明白了——吸引军主力到江界城下，同时放任朝鲜各地的抗日力量向北转移c集中，甚至与军主力会合，方便一网打尽。 “这一局面未必不可以利用。”凝视地图的蔡锷又经一番长考之后，说：“设法尽快通报宋老年c李东宁，让他们暂且停止北上，不要仅仅存在依靠主力才能得到发展的想法，要敢于在中部和南部地区立足发展，并为主力歼敌作战创造战机。电告赵白朗c杨虎，欲攻江界，必先扫清鸭绿江上游，坚守西狼林，只要确保中江——惠山一线后路，我们就有资格与长谷川好道在江界城下唱对台戏。哼，日本在朝鲜四个师团还不够，那就拖他们投入更多的师团，把他们这几年的欧战红利消耗个精光！” 张少雄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作战部长手里只有两个师四万余人可以用，这点力量似乎与总参谋长刚才出口的“大战果”有些不匹配哟！ “少雄，军重返朝鲜的战略目的为何？” “以攻代守，迫敌就范，尽量缩短战略相持，迎来战略进攻。” “实际上，战略进攻已经开始了，战略的各个阶段并非泾渭分明的，而是连续的，不断变化的。”蔡锷的目光转向对面墙上的一幅世界地图，把自己的思维更加扩展开来，信口说道：“何总长最善于造势，我们却在不久前还把朝鲜此次运动看做为军重返造势，却不曾想，军的重返朝鲜，何尝不是为朝鲜全境的c更加猛烈的抗日运动造势呢？如果朝鲜全境都爆发大大小小的抗日战斗，那就形成一场抗日的战争，是战争！这个局面一旦形成，不就等于我们的战略已经从相持成功的转入进攻了？” “总长，我明白了。”张少雄是典型的言不由衷，他实际想说的话是——“总长，我服了”。临出口时又改了而已。 国防军中，姚青松是第一个公开称何向东为老师的人，而姚青松本人的兴趣和工作方向不在军事，而在军政并逐渐向政治转移。事实上，远征军总部的作战主任，总参谋部的作战部长张少雄才是何向东在军学上的“嫡传大弟子”。蔡锷出任总参谋长，张某人在暗地里是有些不服气的，他认为总参谋长的位置就该给何总长留着，何总长不坐上去的话，那就空着，空置到张某人的资格熬够那一刻。 “明白了？”蔡锷反问一句，作战部长是关键人物，张少雄若不能领悟整个战略局面的微妙处，那么下面的战略执行和朝鲜作战就会受到严重影响，甚至出现战略性的偏差。 张少雄举起双臂，握拳晃动着说：“军是拳头，运动也是拳头，设法把运动发展为朝鲜全境的抗日战争，我们就赢定了。” “所以，军先扫清中江——惠山边境线，坚守西狼林，并以得力一部化整为零跳出战团，设法支持朝鲜中部c南部地区的抗日武装力量，形成全境的抗战风潮。为了给跳到外线的部队争取时间，牵制更多的日军到江界一线，军就必须做出中计上当的姿态，跳进川谷川好道布置的陷阱，设法打破他的合围，牵引日军主力向北部c东北部地区移动，把更大的战场留给外线部队。” 朝鲜全境的运动风潮，如果仅仅收取武装起义后的力量向北转移，壮大军的果实，或多或少都有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嫌疑。帮助各地的运动变成声势浩大的武装起义，把各地起义军组织成一支c两支甚至更多的“军”，那 蔡锷的双眼中流露出智慧的神采，右拳在地图上轻轻一砸，与会意的张少雄相视一笑，就此立定战略根本。 正文 第491章 【自绝后路】 凡尔赛宫里你争我抢，天天炒作一片，英法美三国首脑却溜到比利时的斯帕开小会。得到福煦和潘兴的暗示，何向东遂厚着脸皮赶到斯帕，伸手向劳合乔治c克列蒙梭和威尔逊讨要“人情”。 英法希望中国陆军在西伯利亚有所作为，心存拉拢之意；美国希望中国与日本对抗，绊住其陆军，还希望得了赔款的中国能够及时偿还美国的无息贷款。何向东总算不虚此情，把法国悄悄许出的德国赔款总额1收入囊中，还与威尔逊“礼节性会面”八十分钟。 回到巴黎，国内密电送到，何向东读过电报后，对陪伴身侧的罗雅琴说：“看来，我们可以放心的在这里多待几天了。” 罗雅琴何尝不想在法国待下去，在这里她能独霸何某人，双宿双栖，好不恩爱。可是，何向东已经在法国两年多时间了，北京那边是何想法自不必说，可去到美国的姚青荷却已到临盆之期。刺杀事件中，姚青荷挡了枪受了伤，法医还怀疑她很难受孕了，却反正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 “将军不想去美国？” 何向东脑子里还转悠着蔡锷的战略变计，闻言愣了愣，神情为之一暗。当年的姚青荷敢闯荡欧洲，今年的姚青荷又去了美国，足见她具有中国女性少有的精神。而且，姚青荷信了基督，对主远比罗雅琴虔诚得多，不太可能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唉，随她去吧，就算她打算让肚子里孩子的姓姚也没啥，只要不叫姚明c姚晨之类的就行，听了别扭。 “不，我还得在巴黎盯着和会，争取撤销治外法权，再说，回程也是经地中海和印度洋，我说过，除非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否则绝不脚踏日本土地。你别多想了，注意休息。” 明知何向东言不由衷，罗雅琴也只能看着他步入书房，掩上房门。 日本代表团正在就撤销山东问题提案一事与中国代表团磋商，英法美出于和会顺利进行和建立凡尔赛国际体系（国联）的考虑，也希望中国顺水推舟，收取青岛之后与日本改善“表面关系”。如果说前些天的何向东还有些犹豫的话，今天总参密电给了他信心——日本将陷入朝鲜战争的“汪洋大海”。 日本以归还青岛换取和会顺利进行，尽快达成和约，战争状态随之结束，中国就无法再在协约体系中用战争状态下的借口卡日本的脖子。 可见，日本高层已经从甲午后军事优势思想彻底转向，这个转向其实早在大隈重信内阁后期和整个寺内正毅内阁期间都在进行，只是这一次能以青岛换“和平”，可谓代价高昂，也足见其决心之坚定。 好吧好吧，既然日本已经做足了场面工夫，那咱中国也不能不识大体，毕竟今后许多年内还得在海洋霸权为主的凡尔赛或者什么体系中打混，准备着敲锣打鼓放鞭炮，国防军第五师齐步开进青岛吧！ 放松对日战略物资输出管控，并不代表任由日本商品在中国泛滥成灾。中国代表团提出的取消治外法权c收回租界和租借地的要求如果未获通过，何向东就打算亲自到凡尔赛宫去一趟，发狠威胁他娘的一通！没啥，老子变卦了，中国将在全面开放的背景下实施差别关税制度。 屈指一算，再过一周就是中国代表团“希望达成条件”的大会表决日，完事后，何某人也得打道回府，就近盯住朝鲜和西伯利亚两大坨日本鬼子喽！ 远东的鸭绿江畔，三座重载浮桥和两座轻浮桥横跨两岸。骡马牵引着炮车，在炮兵的推动下碌碌而过，一队队青灰色的轻步兵快速c有序的整队跨越江面，到达彼岸。东岸纵深的三公里范围之内没有枪声，零星的枪声在东南方向很远处，安武的第二旅在李显扬的特勤第一大队协助下，正尾随日军铃木大队向江界追击。 通过两年时间的整训，朝鲜军的素质有了显著提高，当然，其中也有两年间从朝鲜逃亡到此的青年们多为“抗日志士”的缘故。从义兵运动成员到协会成员，再到矢志抗日c恢复朝鲜，兵员结构因为思想境界的进步发生了悄然改变，再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和军官校毕业生加强后，战斗力提高显著也就是自然而然了。 今天的朝鲜军，基本能够承当起“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正规军队”之称。而细究下去的话，四万朝鲜军中有三分之一的兵员是中国籍，他们来自通化c延边的建设兵团；有一半的营级以上指挥官是中国籍，有的干脆就是从吉林警备司令部抽调出来的。 赵白朗的总司令之位是相当的笃定，当他通过浮桥脚踏东岸土地时，禁不住想起两年前那次有些狼狈的撤退，正要就此与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军事部长柳麟锡玩笑两句的，却见警通参谋姜玄洙小跑着过了浮桥，快速跑来。 “奉天转北京急电。” 柳麟锡自觉的后退两步，赵白朗快速浏览后把电报抄稿递给他，笑道：“柳部长，你看，咱们得在中江城里停留三天了。”不等柳麟锡有所反应，赵白朗对姜玄洙说：“命令安武一定要咬紧敌军，嗯全旅呈两个梯次，第一梯团把四个营铺展开来，呈宽大正面追击态势，追到慈城江边立即转入防御。” 柳麟锡等姜玄洙跑远后，把电报纸交给刚刚来到的尹琦燮，说：“司令官，沿鸭绿江向上游扫荡，确保中江——惠山一线，我建议以洪范图师长率第一旅和总部教导大队执行此任务，完成扫清江防任务之后，可以第二团和教导大队跳到外线作战，第一团在长津江——东狼林一线转入警戒防御，为固守西狼林之前哨和左翼。” “嘿嘿。”赵白朗中将笑道：“这是正规军的套路啊！柳部长，这次咱们是摆出堂皇之阵强渡鸭绿江，不过千万别被自己给骗了。蔡参总的意思是，军主力在内线以运动战为主，绊住日军主力，寻机歼敌c扩大；以有力一部跳到外线作战，主要是帮助朝鲜各地方抗日武装尽快掌握游击战术，编练游击队，建立地方政权。我倒是在想一个问题，经过两年正规化军事训练的朝鲜军，还能不能打游击战？我也在想，四万军和不计其数的游击队能否立足朝鲜本地打长期的游击战？如果能，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抛弃确保后路这个包袱，在中部c北部和东北部山区与日寇打一场长期的运动战与游击战结合的战争。” 柳麟锡和尹琦燮同时揪住关键处，同声发问：“不确保后路？” “后路的作为无非是通讯联络c后勤保障和失败时撤退的通路。我们要确保后路，日军就会揪住我们这一弱点不放，如何放手打运动战？”赵白朗先答后问，最掩住最后一句话没有出口——老子是土匪出身，最习惯没补给c没后路的打法，来去自如才能掌握主动嘛！ 尹琦燮又问：“通讯联络怎么办？弹药c粮秣补给怎么办？” “呵呵。”赵白朗中将不以为意的一挥手道：“蔡参总最后四个字是斟酌裁办吧？这就是放权，让我们自己做主，必要时，在一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上还打不出一个口子来给对岸送信吗？弹药c粮秣，咱们问日本人拿！” 柳麟锡和尹琦燮一时默然，二人都打过游击战，可在两年的整训时间里，还果真养成了“正规军”思路。原作战计划是对付日军三个师团，现在变成四个甚至五个师团，渡江作战计划中的歼敌设想又落空，夺取江界为根据地中心的目的达成似乎成了空中楼阁军此次返回朝鲜境内，依然是以游击战为主。 “柳部长c参谋长，二位没有意见的话，我就下命令喽？” “这个”柳麟锡当然情愿看到一个稳固的c强大的根据地出现，那样的话，他就能请流亡上海的临时政府回到朝鲜，以江界为临时首都了。情况发生变化，日军力量大大增强，就目前而言，也只能听从赵白朗中将的意思了。略一沉吟后，柳麟锡点点头。 尹琦燮也点头认可。 “命令，除山炮一营之外，炮兵全部返回西岸，向通化之第十五师第三十旅司令部报到！” 游击战，大量的野战炮成为沉重的负担，特别是在朝鲜北部的山区。赵白朗中将留下一个山炮营，已经算得是“过分考虑火力需要”了。 命令下达，炮兵各部一时哗然，纷纷派人前来确认命令，得到的是“立即返回西岸”的答复。后队变前队，刚刚过桥的炮兵各营又套上骡马，推动炮车，带着满肚子的不理解甚至是公开的抱怨，却还是乖乖的回到鸭绿江西岸。 “嗡嗡” 天边出现两架飞机，从东南向西北飞行。 “命令山炮一营去除伪装，全部摆开，沿鹤城山西侧土路开进。命令（鸭绿）江西（岸）各部切实隐蔽！命令沿江部队组织对空火力。” 军号滴答，信号旗飞舞，赵白朗中将的命令得到切实执行。 两架“贴”着狗皮膏药的双层翼飞机缓缓飞来，“嗵嗵嗵”地面，十多道火流射向半空，那是十多挺三八式重机枪构筑的对空火网。日军飞机见势不妙，又看到炮兵和步兵大队沿江向南开进，并未抵近渡河点观察就转向离去。日军飞机刚刚消失在天幕边，向南开进的步兵c炮兵大队就齐齐向后转，绕过鹤城山西c北，朝东南方的富田里前进。 正文 第492章 【送羊入虎口】 日军第十九师团的中江守备队的撤退路线，恰是1916年江满战役期间铃木大队的进攻路线。 因为那场进攻在鹤城山南部高地发生了严重的误会自击事件，随后又有矶村良少将被伏击毙命一事，所以后台背景强劲的铃木造作少佐的前程因此停步。三年时间快过去了，他似乎被军部和朝鲜军司令部遗忘，一直待在第十九师团76联队，仅仅从少佐以年资历晋升为中佐，却还是步兵大队长的职务。一名佐级军官身上出现如此情况，基本就注定了前途黑暗c无望，最终在大佐阶级上退役的结局。 指挥部队反方向重走这条老路，对铃木造作中佐来说是艰难的，不仅仅是行军艰难，重要的是心境！如果他无法抓住这次机会建功的话，就算堂伯父铃木庄六中将也无法出手帮忙了，也再不会帮忙了。 慈城江畔的佳山郡就在眼前了，身后传来断后部队与鲜人叛军交火的枪声。 “第三中队穿过佳山不要停留，在佳山东北侧警戒，如遭遇鲜人叛军攻击，可节节撤退到慈城江南岸；第一c第二中队就地构筑工事，大队主力要在此地背水一战！” 吸引鲜人叛军到江界城下。这一任务是按照朝鲜军司令官的战役训令作出的，从长白山脚下到鸭绿江中游这一段国境线上的所有守备队都接到这一命令，幸运的是鲜人叛军把强渡作战地点选择在当初被迫撤离的地方，把“诱敌大功”送到铃木造作中佐手里。 中佐决定吸引尽可能多的鲜人叛军到预定的包围圈中，这将成为评定他功勋的标准。要达成这一目的，他的大队就必须做出抵抗c不敌c撤退c重组防线c抵抗的姿态，那种一路撤到底的做法不是诱敌，而是逃跑。 “嗡”一架飞机由远而近，它的出现代表着大日本帝国陆军在航空部队的运用上更加灵活c自如，在多山c多河谷而道路条件恶劣的朝鲜北部地区作战，用飞机投掷信筒下达命令的方式比骑马传令和电讯联络更加可靠。 飞机临空时，地面已经用白布拼出一个白色的“一”号，恰是“诱敌”的铃木大队标示。操蛋的飞行员示威一般的俯冲下来，在拉起机身的同时丢下一个黑乎乎的铁皮筒，还算准确的落在“一”号的下面一根横线上。 这套把戏在原理上与步枪射击相同，子弹出膛速度越快，子弹飞行状态越稳定，命中精度就越高；换言之，飞行速度越快，航迹越稳定，投掷的炸弹或者信筒或者随便什么东西的落点就越可控。俯冲机动的目的就是增加速度，俯冲轰炸机的战斗原理也就这么简单。当然，操蛋的飞行员在拉起飞机的同时丢下信筒，足以证明他具备了俯冲时射击c投弹的能力。 八嘎，你他娘的臭显摆啊！ 铃木造作中佐打开信筒，取出书面命令。果不其然，在江界的前指要求铃木大队在慈城江以北地区“阻击作战”，因为航空侦察发现鲜人叛军的主力一分为二了，一部分逆鸭绿江向上游前进。梨本宫守正王中将和铃木庄六中将希望吸引更多的叛军到陷阱里来，那么，不在慈城江北面打一打就说不过去，但愿鲜人叛军看到铃木大队背水一战，已成嘴边之食时会转向而来。 书面命令是以铃木庄六中将署名的，其意义当然被铃木造作中佐“心领神会”。拼了！那就在北岸真正的打一场阻击战，给叛军造成歼灭一个加强大队的战机！ 两个中队的步兵在没有城墙的佳山郡西面c慈城江北岸构筑工事，铃木造作中佐亲自巡视构工，甚至过问每一挺三八式重机枪的战位。此时，北面的枪声越来越近，后卫的第四中队和中江守备中队正一步步的把追兵“带”到。 距离慈城江北岸佳山郡约四十公里的松鹤里，钟牧梓少校头戴草环，身披草衣趴伏在同往满浦的土路旁高地上，目睹一队日军从西南方向的满浦开向东北方。望远镜里，少校能把日军的领章看得很清楚，判定这是第五师团的第41步兵联队。 日军处于旅次行军状态而非警戒行军，除了一个前出的小队之外，并未在左右安排侧卫。钟牧梓少校也没有打算以身边的一个特勤中队力量发起打伏击战，有时候搞清楚敌军情况比消灭几个敌军更重要。当然，根本原因是日军足足一个联队，这种情况下打伏击最多起到骚扰作用，却暴露了特勤队的一个重要侦察方向，可谓得不偿失。 默数着日军的人数和主要装备数量，目送日军第41步兵联队大摇大摆的离去，埋伏在山岭间的一百八十多名特勤队员愣是严守军令，一枪未发。 钟牧梓少校在小本子上记下“账单”，正准备撤离观察位，却见土路上行来三个身着朝鲜平民衣装的男子。举起望远镜一看，耶，其中一个怎么有些面熟呢？面熟归面熟，少校却想不起何时何地看到过那人，只知道这三个人似乎是尾随日军而来的，行踪着实有些“可疑”。 打出手势后，少校溜下高地转到背坡，恰恰迎上那三人被押解过来。 “钟队长，我是南基用！” 尼玛，怪不得那么眼熟，原来是两年多以前军第一联队的第七中队长南基用，这小子不是死在江界城内了吗？！嗯，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小子突然出现在此地，可靠吗？说不准！ “南基用中队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南基用急切的说：“江界是陷阱，钟队长，江界是陷阱！” “你怎么知道？” “日军重兵云集江界周围，我们发现至少有三个师团的番号，第五c第十九c第十六师团，而且，王世子李垠也在江界城内。” 呵呵，最后一句话值得注意，王世子李垠，这么个活宝贝出现在江界城内，啥意思呢？不管了，带南基用去见了总队长再说。 江界城内，梨本宫守正成天带着准女婿四处宣扬“日韩融合”。 在他的眼里，李垠不仅仅是女婿，还是此次彻底扫清朝鲜反抗力量的工具，如果李垠能够表现出对大日本帝国的绝对忠诚来，梨本宫守正在皇族中的地位就能大大的提高。从三月一日以奉悼而爆发的抗日运动可见，大多数朝鲜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存在忠君思想，还是很看重王室影响，假设能让这些朝鲜人脑子里的“君”因为李垠对日本的忠诚而换为天皇的话朝鲜就不会再有麻烦了。 从另一角度看，让李垠暴露在江界的朝鲜人眼前，也是一个“诱敌之计”。 川谷川好道元帅下了大力气才调来第十五师团增强朝鲜军，那是需要以“毕其功于一役”的回报的。宇都宫太郎司令官虽在江界摆下陷阱，却也深知朝鲜人对日本的敌意，调集重兵不可能瞒过朝鲜人的耳目，也就不可能瞒过鲜人叛军。如此就需要更鲜人叛军更多的理由“攻打江界”。 李垠就是最好的鱼饵。 梨本宫守正带着王世子回到司令部时，铃木庄六中将和立川宏太郎正在地图前观看参谋作业。 鲜人叛军在强渡鸭绿江c夺取中江郡城之后，呈分兵三路的形势。左路沿鸭绿江逆流而上，逐一攻击日军边境线上的守备队，那些守备队早就得到命令，一旦遭遇攻击就层层抵抗c节节撤向江界，目前还看不出此种战法能否吸引该路鲜人叛军转向江界。中路从鹤城山东麓南下追击铃木大队，前锋已经抵近慈城江，形成孤军突进的态势。右路由步兵和大量炮兵组成，从鹤城山西麓沿江而下，有夺取满浦的可能。还有一路是先于鲜人叛军主力渡江的小股部队，在松鹤里一带活动，其意图应该是为右路作战术侦察，以利强攻满浦城。 参谋们在地图上作出态势图之后，铃木庄六向梨本宫守正说：“殿下，鲜人叛军足有四万多兵力，每日消耗粮秣无数，必须确保后路补给。目前看来，叛军分兵三路的目的就是扩大在鸭绿江东（南）岸的控制正面，并向江界c满浦扩大纵深。从鹤城山经佳山渡过慈城江到江界的道路状况恶劣，炮兵难以机动，由此可见，鲜人叛军是以沿江而下c夺取满浦的为主要作战方向。” “嗯。”梨本宫守正虽然有因为出身皇族而爬上师团长位置的嫌疑，却在地图上态势已成的时候，还是能够做出判断的。“很显然，皇军有两种选择。其一，以第五师团在满浦城北设法歼敌右路，而后直扑慈城，转向东面横扫叛军中路侧后，配合江界之第十九师团和第十六师团一部，歼敌于江界城下，而后以三个师团主力向北挺进，消灭叛军左路。不过，如此战法就需要修改此前下发的预令，鸭绿江上游各守备队必须选择恰当地域集结兵力，坚决阻击并粘滞叛军左路，以利大军合围歼灭之。” 铃木庄六满脸“佩服”的神情，谦恭的欠身点头。 “其二，先破敌之突进的中路，而后或集中兵力打掉右路，或在中路分兵两向，以第十六师团大部配合第五师团在满浦歼敌右路，以第十六师团一部配合第十九师团大部歼敌左路。铃木君，叛军分兵实为不智，给我以各个歼灭的良机，看来，我们无需等待第十五师团主力开到了。” “殿下所论极为高明。”铃木庄六送上一记廉价的马屁之后，对立川宏太郎说：“立川君，请以殿下方才所论之两种选择，三个战法修订作战计划，着重考虑在鸭绿江上游阻敌之兵力调配和阻击阵地选择，并催促第十五师团之混成联队加速前进。” 立川宏太郎立正应答后召集手下参谋军官计议，心中却又有一丝担心——鲜人叛军太听话了，摆出来的如此态势完全就是送羊入虎口嘛！难道鲜人叛军就只有这点斤两？1916年皇军以三个师团都未能歼灭叛军，还赔上了前任联队长矶村良少将的性命！ 回头看看地图，态势分明如此，立川大佐心有疑虑却又难以明言 正文 第493章 【战机难得】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铃木造作中佐没有等来叛军的进攻，他的大队与叛军三个营左右的兵力在佳山遥遥对峙。 军第二旅旅长安武以第四团从东北c北c西三个方向钳制佳山郡，第三团一营在日军轻步兵火力范围之外的几公里处作出准备渡江（慈城江）的架势，另外两个营却在挖掘战壕，修筑工事。今天的安武已经绝非三年前那个安武可比了，当年的强攻江界让军付出血淋淋的惨重代价，今日的军在大部炮兵回转之后依然是轻步兵。轻步兵就应该有轻步兵的觉悟，军也应该军的打法，整整一个旅焉能被区区铃木大队牵着鼻子？ 摆出一副不进不退的态势，就看日本鬼子如何应对了。 蔡锷给了赵白朗极大的自主权，同时也在国际形势变化，日本行将向中国让步的时候，准备割断中国与朝鲜军的直接关系，要求军在朝鲜尽量的“作战”。五年时间里，从千余人的朝鲜义兵开始起步，供养c装备c训练四万“朝鲜军”，中国政府足够对得起朝鲜人和所谓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了！ 返回西岸的炮兵立即转入东北建设兵团炮兵预备部队，东北军区司令官张作霖中将主动邀请“顾问”菊池武夫到第十五师第三十旅，亲眼看着该部从通化开到临江，而后与吉林部队配合，封闭了鸭绿江“国境线”。随后，奉天c吉林c黑龙江三省警务厅开始分别登记朝鲜难民户籍，将其纳入建设兵团管辖范围。 菊池武夫及时把消息传到汉城c江界，摆在梨本宫守正和铃木庄六面前的形势有了一些变化，却更加有利于“一战全歼鲜人叛军”了。 尾追中江守备大队的叛军在慈城江北和佳山郡停步，两军除了偶尔的步枪对射之外几无战斗发生。由此可以作出两种判断，其一，该部叛军在等待炮兵增援；其二，叛军追击中江守备大队的行动目的就在于到达慈城江北，并不打算强攻江界。根据第二个判断又可佐证另外一个判断——叛军将首先夺取慈城c满浦，而后转用炮兵沿慈城江北岸运动到佳山。 两天来，航空侦察没有再在鸭绿江东岸c满浦以北地区发现叛军炮兵活动迹象，那支足足有一个联队规模的炮兵去哪里了？他们何时对慈城发起进攻？有了这些疑问的牵扯，日本驻朝鲜军仅有的三架飞机都派到到鸭绿江东岸的慈城c云峰c三江里c满浦和松鹤里三角地区。 飞机太少，不可能全天候监控这么一大片地区，铃木庄六派出第41步兵联队的目的，就是前出到慈城江南岸，成为楔入“叛军右路和中路之间”的楔子，同时也为叛军进攻满浦c江界作“预警”。 航空侦察这种手段在欧战期间发展很快，从目视到照相比对，从单机侦察到编队侦察，从侦察性飞行到掩护侦察的大空战其间，屡屡出现“欺骗航空侦察”的事件，尤其以1918年德军米夏埃尔行动中在皮卡尔迪地区的进攻为典型。 朝鲜军里有郭松龄担任作战参谋主任，抓住日军飞机数量不足的弱点使了一个障眼法，日军飞行员第一次看到的是渡江时的庞大炮群，第二次看到的是炮群一部在鹤城山西麓的鸭绿江东岸河谷向南开进，第三次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似乎庞大的炮群害怕被空中的眼睛看到，从而昼伏夜出，或者切实伪装c掩蔽了。 恰恰，日军指挥部里几位将佐对航空侦察相当依赖，因为日军也不能指望少数的“亲日分子”和部队在崇山峻岭中布满侦察队。 立川宏太郎大佐带领指挥部参谋军官们很快就拿出作战计划来，现实问题却是——先打已经在佳山的叛军中路？还是先打有大量炮兵的叛军右路？如果梨本宫守正c铃木庄六能够及时判断出“叛军根本就不存右路”的话，估计佳山方向已经开打了。 日军整整三个师团的兵力在指挥官的犹豫中等待，日军第41联队在向北开进，一如朝鲜军第二旅“中路突出”到佳山。 梨本宫守正和铃木庄六犹豫不决，赵白朗可不打算对小鬼子玩儿客气的！ 鹤城山上高高的架设了无线电天线，杨虎c钟牧梓从松鹤里发来的加密电报很快译出——日军第五师团之步兵第41联队到达慈城江南岸齐山岭。 齐山岭，东距慈城江北岸的佳山郡约20公里，西距慈城22公里，慈城江南岸地形复杂，山路曲折难行，第41联队向两地的实际行程都在35公里左右。35公里的山路，训练有素的军队需要急行军七——八个小时。当第41联队的位置被标注在地图上后，赵白朗中将看着地图嘀咕了一句：“他娘的，这么快就来了？” 正如军兵分三路被日军看做是“羊入虎口”，日军第41联队开到齐山岭的目的已经显露出来，无非是日军指挥官还没拿定主意在满浦还是佳山抑或江界城下决战而已，故而把第41联队摆放在一个看似可以左右逢源的地方。这就形成了第41联队“孤军突出”之势。 在地图上看，第41联队与佳山c慈城都很近，两地都有一个大队日军驻守，可以形成呼应之势。在实际地形c交通条件限制下，创造出七个到八个小时的“战机”。 天上的馅饼掉下来的太过于出乎意料，搞得赵白朗都有些失足无措，患得患失起来。背着手围着地图转圈圈，走几步看一眼，委实有些决心难下的意味。 “司令官。”郭松龄上校等待良久，见状挡在中将身前，说：“逼近江界，吸引日军主力在江界一线，为外线部队创造跳出去的条件，是我军当前的主要任务。打第41联队，恰好就把我军主力暴露在慈城——佳山一线，与日军的布局相当吻合，我们打的越狠，最好是歼灭敌41联队，鬼子就越听我们的话。打吧！今夜，请杨总队长发起对慈城的佯攻，他们的火力充足，完全可以在黑夜里冒充大量炮兵的主力部队；同时，第二旅以一个营的规模发起对佳山敌军阵地的夜间试探性进攻，摸清敌军火力配系是基础，顺带着给敌军造成我军准备强攻的假象。以第二旅第三团，第二师全部，集中五个团和一个山炮营的兵力，最迟于明日清晨发起对齐山岭的进攻。五比一，一战打掉日军第41联队有八成把握。” 赵白朗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可他想的更多一些，造成了一时间的犹豫：“主攻部队要在敌41联队眼皮下强渡慈城江，而后展开进攻之，难度颇大！” “特勤总队夜间佯攻慈城之后立即转向齐山岭，以游击战法阻滞敌军向慈城c向松鹤里的进退。第二旅第三团在今夜就可以强渡慈城江，在敌41联队东面建立桥头堡，第二师以一个团的兵力隔慈城江与敌41联队对峙，并作强渡准备，其他各部在第三团地域顺序渡河c展开，从东向西攻击。司令官，战机难得，失之可惜啊！” 赵白朗能够体会到郭松龄上校有些急切的心理，他急了，咱不能急，大家伙儿急到一起去，那只能坏事儿！还得给上校多设几个情况，解决了，咱们干一把，解决不了，那咱就不去捡这个便宜。天底下的便宜都没好结果！ “敌军第五师团主力何在？” “在满浦，最快也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敌军第十六师团大部在江界周围，需要36小时才能赶到。” “一天一夜，你能吃下第41联队？” “这八成把握。”郭松龄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判断。 慈城江南岸的齐山岭地区山岭起伏c植被茂密，日军第41联队一旦发觉我军企图定然会收缩兵力，依托山地固守待援。进攻方就需要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打过去，恶战是可以预见的。如果在一天一夜之内不能消灭日军第41联队，那么军主力就有被日军反包围的危险！那时候恐怕是看着41联队的夹生饭，不得不黯然撤围。如果打成这样的结果，当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赵白朗摇头道：“八成，八成，不够啊，茂宸，你得给我十足把握！” 旁边，参谋长尹琦燮从“助手”的沉默和背影中察觉出为难来，上前几步，笑道：“那就今夜用第二师第六团在慈城江北岸摆开阵仗来，给敌军第41联队以我军要在齐山岭对面渡江，迫使日军分兵据守渡江正面上的各个山头。日军只有一个联队，正面越宽，其兵力就摊薄，便于我军各个击破；又或者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集中全力扼守齐山岭，也便于我军合围，强攻。” “参谋长这个法子好！”赵白朗一巴掌拍打在尹琦燮的肩膀上，这位军前任副司令官，现在转任较低一级的司令部参谋长，看来还是颇能胜任的。“茂宸，你是欧战下来的，具体的作战计划和下发命令就交给你了。” “是！”郭松龄见司令官决心下定，顿觉大受鼓舞，很标准的立正应答后，召集人手拟制作战计划。 赵白朗示意尹琦燮走出帐篷，抬眼看了看架在高处的无线电天线阵列，感慨道：“哎，咱们这个洋落捡的值当！” 尹琦燮理会得到司令官的意思，那是说出兵参加欧战，中国陆军的装备得以更新，好处也落到军头上来了。这话里意思也是把中国陆军和朝鲜军视作一体了。咱们？咱们！身为参谋长，尹琦燮已经看到军等于中国国防军一员的事实，那么将来的大韩民国与中华民国之间，是否也如军队的关系一般呢？ 历史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当初朝鲜趁着中国在甲午战败而生出“”，在中日两国间游走的想法，造成中朝宗主关系断裂，随后大韩帝国出现，却被日本人加以利用c控制c吞并，彻底丧失了性。如今，朝鲜人又在日本的控制下要求了，中国却不计前嫌的大力帮助朝鲜人，这才有了四万军的存在！ 人啊，不能一而再c再而三的忘恩负义呐！ 正文 第494章 【天罗地网】 慈城郡，位于慈城江汇入鸭绿江口的南岸，在两百年前还是朝鲜北部地区的重要郡城，在五十多年前才被江界取代了地位。慈江道之称，也是取自慈城c江界的首字。 凌晨两时许，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发曳光弹拖着亮光飞向慈城西门，转瞬间，轰隆隆的爆炸声惊醒了城内九千多居民和一千多日军的梦境，爆炸产生的闪光把西门楼映照得一阵发白，一阵发红。 日军守备大队（第76联队第三大队）长佐藤健男少佐从指挥部匆匆赶到西门楼下，又一波炮弹在城楼上c城墙内炸开，少佐急忙前扑在地，城楼上炸飞的砖石碎块纷纷落下，在新一轮炮弹爆炸的闪光中似乎变成一层飘逸的尘幕。“簌簌”的落了少佐一身，还不小心的吸入一些进鼻腔里，引出喷嚏连连。 慈城郡西边三公里范围之内都是冲积平原，没有高地，炮弹怎么能越过高高的城墙落在城内？曲射炮！绝对是曲射炮！1914年以后，日军的步炮兵操典里都增加曲射炮兵和防曲射炮击的内容，其中着重强调在对支那陆军作战时特别要小心曲射火炮的打击。第十九师团在1916年的重整中加强了这个方面的学习和训练，让少佐第一时间就作出准确的判断。 朝鲜军背后有中国陆军的阴影，这是公开的“秘密”。此时，佐藤健男在作出曲射炮击的判断同时，也作出慈城遭到鲜人叛军主力攻击的判断。 “来人，报告司令部，慈城遭到叛军主力攻击，炮火猛烈，请求司令部战术指导（增援或者准许撤退的修饰词）！” 传令兵离开不久，炮击忽然停止了，城西某处响起“哒哒哒。。”的机枪射击声，几道火流窜上城头，打得砖石崩碎c木屑横飞，终于，老旧的城楼在经历了炮击之后，被子弹的动能轻轻一推就再也支撑不住，哗啦啦的崩塌下来。烟尘弥散在城墙背后的阶梯处，带着两个分队增援城头的佐藤少佐不得不与士兵们一起急忙退下阶梯，躲在城门侧后的死角处，以防被垮塌下来的砖石砸中c掩埋。“咳咳”烟尘中响起一阵阵的咳嗽声。 慈城郡遭到攻击的同时，佳山郡西面的日军阵地上爆发出一阵“板载”呐喊声。 发现鲜人叛军在架设浮桥准备渡江的铃木造作中佐如同被人掐住七寸的毒蛇一般，即觉无力又迸发出极大的疯狂劲头来。叛军不直接进攻佳山，利用佳山城南现成的码头，却在西面五公里的地方架设两座浮桥，目的很明显的是要绕过佳山郡城强渡慈城江。 鲜人叛军明目张胆的打着火把，形成一条条火龙向浮桥聚集，眼见凭借防守佳山郡难以牵制叛军的中佐只能下令进攻，企图骚扰鲜人叛军的渡河行动，能够夺取或者破坏浮桥就再好不过了。当然，这只是妄想！ 交战双方都是轻步兵，朝鲜军经过两年时间的整训，在单兵装备和战术素养上并不输给日军第十九师团，比拼的就是兵力数量和地形优势。日军以步兵中队为单位发起进攻，军第二旅第四团三营守，虽然只能依托急造单兵掩体练成的防线，但也占了大大的便宜。营长赵熙俊在入夜前得到的命令是“组织夜战，向当面日军阵地发起试探性进攻，搞清日军防线的火力配系和兵力数量”，正准备进攻时，日军却抢先发起进攻，得，那就守呗！ 黑夜里，双方的射击效果都很差，赵熙俊采用了前后两个梯次的防御阵列，在手里抓了两个连作为预备队，哪里吃紧就派一个连过去，一阵冲杀之后就能恢复阵地，打得日军狼狈撤退。 四时许，天光见亮，军第二师大部已经过江，佳山郡西面的枪声逐渐零落，直至消失。 五时正，在齐山岭的日军第41联队哨兵发现慈城江北岸有大量鲜人叛军集结。联队长稻叶朝智大佐立即指挥部队以齐山岭主峰为中心向两翼展开，并以第一大队派出数个小队在慈城江南岸水线后构筑前哨和桥头堡阵地，以防对岸敌军强渡，并积极准备渡江作战。 第41联队组建于1898年，原本在第五师团编制序列，1907年日本陆军扩编时作为主力新编第17师团。17师团参加西伯利亚派遣军，却被中队占据铁路线而不得前进，此时，日本军部和派遣军司令官大谷喜久藏大将出于压迫中国让路的目的，把第41联队从海参崴经海运到大连登陆，以增强南满兵力，促使中国就范。然而，中国很快就答应让路，等到第41联队登陆大连时，局面已经发生变化，该联队也就暂时回归第五师团下辖，朝鲜三一运动爆发后立即从安东调到朝鲜义州c安州地区。 作为40字头的老牌联队，战斗力当然不是70字头的联队可比。 稻叶朝智大佐从3月2日得到命令率部逆鸭绿江向北开进，沿途镇压鲜人叛乱，可谓一路披靡，无人敢当！在得到鲜人叛军强渡鸭绿江之后，更是主动向铃木庄六中将请战，以临时编入下辖的身份充作第五师团的先头部队，从满浦一路趋近慈城江南岸的齐山岭，却没捞到仗打，江北出现的鲜人叛军正正的对了稻叶大佐的胃口。 一夜之间，慈城郡遭到叛军主力攻击，佳山郡西面出现鲜人叛军主力强渡慈城江，齐山岭北面又出现大量鲜人叛军这些消息传到江界的前线指挥部后，乐得铃木庄六中将不顾“礼貌”，派人去“请”梨本宫守正中将和李垠少尉。 三个地点上出现的敌情，无疑证明鲜人叛军主力已经从中江南下到慈城江，落入日本驻朝鲜军司令官宇都宫太郎中将的算计之中。这里面有前期战役算敌c布势的功劳，也有铃木造作的诱敌之功，还有李垠少尉在江界城内频频抛头露面的原因，当然，更有铃木庄六中将作为实际指挥官，一直耐着性子攥着主力部队不动声色的因素。 时机，眼看着成熟了，在此时此刻，铃木庄六仍然没有忘记照顾皇族将军的颜面，请梨本宫守正中将来下达“合击”命令。哎，商人家庭出身的中将与皇族出身的中将之间 “帝国太需要一场胜利了！”梨本宫守正中将带着一股旋风冲入指挥部，脸上没有丝毫“大清早被打扰”的不快，而是兴奋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地图前站定，挥臂道：“铃木君，上苍让我们来为帝国赢得这场胜利，尾野师团长（第十五师团长尾野实信）的动作太慢，看来是赶不及参加这场盛宴了。该当如何调遣部队，请铃木君和立川君下令吧！” “哈伊！”铃木庄六心里很满意梨本宫守正的“知情识趣”，战后论功，皇族中将肯定是第一位，铃木庄六能排在第二位也就不错了。上前一步，他指点地图道：“第十九师团主力三个联队立即排开正面从两江道向慈江道横扫；第十六师团之第九联队c第十九联队立即向佳山增援，在慈城江南岸构筑强固桥头堡阵地；第五师团之第十一联队从满浦向慈城增援；第十五师团之先头部队第十八混成联队接替满浦防务，并以两个步兵大队和一个山炮中队组成混成支队向江界靠拢；第十六师团之第二十联队为江界守备本队，向成章里c新城里派出前哨；第五师团之第二十二联队经义真里向江界靠拢，并在义真里构筑预备阵地。其他各部向城干c西狼林集结；炮兵第二十一联队进驻江界。殿下，您看如此调遣可否？” 第五师团长在说话的同时，立川宏太郎大佐就指挥手下参谋在地图上移动各部标示到位，调动之后的态势跃然图上。 梨本宫守正一目了然，点头道：“唔，铃木君认为鲜人叛军主力意在齐山岭？” “鲜人叛军终究是鲜人，强攻慈城c佳山除了有城墙c房舍为我方守军屏障之外，还势必造成鲜人平民之伤亡。再者，从各地上报敌情来看，依次为慈城c佳山c齐山岭，为何鲜人叛军会最后出现在齐山岭的慈城江对岸？为何鲜人叛军在渡过慈城江之后没有立即南下？殿下，由此可见鲜人采用的是避实击虚，从慈城——佳山一线之中段突破战法，首先突破齐山岭，而后向佳山郡南岸地区卷击，扩大突破正面之后南下新城里，进而攻打江界。” “呵呵。”梨本宫守正含笑点头，鲜人要避实击虚，却不料皇军的本意就是纵敌深入，纵深歼敌，故而在佳山c慈城都只放了一个大队的象征性兵力，反而是在齐山岭有昨天傍晚才开到的第四十一联队。鲜人的避实击虚，却偏偏一头撞在硬石头上。“我意，需要提醒第四十一联队长稻叶君，切不可贪功阻敌过甚，破坏了全盘大计。第四十一联队象征性的阻挡一下即可后撤新城里。” 铃木庄六作出传令官的姿态，提声道：“立川君，给第四十一联队的命令以殿下之名义发出！” 师团长要拍马屁，临时的参谋长当然要跟从，要把戏码唱足了。立川宏太郎立即鞠躬应了一声，挥手令通讯参谋照办后，向前靠近一小步，轻声道：“殿下c师团长阁下，第十九师团应该加快行动，在江界正面打响后三天之内夺取中江郡，如此才能取得合围之效。” 梨本宫守正气度俨然的挥手道：“在给第十九师团的命令中加上去，必须明确攻占中江郡城的时间，嗯4月18日之前。” 李垠少尉默然旁观，眼见一张天罗地网即将把“叛军”全数罩住，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当有”的担心。 正文 第495章 【重型狙击枪】 满浦到齐山岭的山道旁高地上，杨虎少将饶有兴致的半蹲在许登魁c宋贤辅这一对金牌搭档身后。 观察员宋贤辅晋升为中尉，射手许登魁还是军士长，这对组合可谓标准架构。观察员是指挥员，射手是兵；观察员指哪儿，射手就打哪儿。这就如同炮兵的炮长c炮手之间的关系，又或者炮兵指挥部与炮兵连的关系。 这对组合如今是鸟枪换炮了，以前的“改进型三八式步枪”换做欧洲西线缴获的德造反坦克步枪。这种枪是在德造98步枪基础上放大而成，名曰毛瑟1918年式13。2反坦克枪，不过，在瞄准具上已经从铁制照门改为带十字分划的3。8倍瞄准镜。 此枪进入特勤总队后第一次实战，目标是距离630米外，齐山岭上日军第四十一联队指挥部和41式山炮阵地。 41式75山炮是典型的“超轻型”直瞄直射炮，全重540公斤，可以两马挽载或六马驮载，高低射界一8°到25°，最大射程6000米。第四十一联队得到第五师团司令部配属的一个山炮中队，四门41式山炮会给进攻的朝鲜军第二师造成极大威胁。 当然，一支反坦克步枪难以对付四门火炮，对反日军炮兵的作战中，主力还是军直属山炮营的12门三八式75野战炮。这种仿造克虏伯1903年式野战炮的火炮行列全重1400多公斤，最大射程与四一式相当，属于落后了整整一代的产物，而且不适合山地作战。从渡过鸭绿江之后机动到慈城江北岸放列，军炮兵们可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除了野战炮之外，特勤总队迫击炮中队的12门60迫击炮也可以派上用场。 射手许登魁和观察员宋贤辅只需对付炮击之后还可能残存的敌军炮兵，以免敌军炮兵火力“复活”。 这种没有后坐力缓冲机构的原始反坦克枪不是谁都能操纵的，子弹的膛口初速是每秒800多米，一不小心，强大的后坐力就能撞断射手的锁骨甚至肩骨。老资格的神射手许登魁也只能连续射击十发子弹，这是他本人，也是整个特勤总队的极限。 在齐山岭战斗中，特勤总队担负的比较轻松。向西阻击“已成惊弓之鸟，不太可能主动出城增援齐山岭”的日军76联队第三大队；掐断齐山岭与满浦之间的交通，并以灵活的战术阻止日军第四十一联队向南退却。至于东面的佳山郡方向，日军一个大队被军两个营的兵力钳制，无法动弹分毫。 1919年4月16日午后一时，两发信号弹从慈城江北岸升到半空，冉冉的还未完全落下，齐山岭主峰和左右两侧的832c884高地上就爆绽出火花，腾起一道道夹杂着树枝草叶或者人体的硝烟，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彻河谷，在山岭的共鸣作用下传到南边特勤总队设伏点上来，正如夏秋之交的闷雷一般。 赵白朗中将要给日军造成一种“老子已经跳进陷阱”的印象，所以要拿出仅有的一个炮营来充场面。郭松龄上校要吃掉嚣张得“孤军突前”的日第四十一联队，杀一杀日军精锐师团的威风，顺便享受一下在欧洲战场上没有过完的瘾头。炮营官兵们浑然没有意识到“炮弹打光就没了”，在军第一次以炮兵营为规模打“大仗”的时节里，一个个都铆足劲头要秀一把存在感。 杨虎用望远镜观看“精彩的炮击”，作为一名没能去欧战开眼的少将来说，他对炮兵的表演颇为满意。看看，那三个山头已经被炮火和硝烟笼罩，根本就无需迫击炮中队“补充射击”，那就更轮不到“重型狙击枪”小组上场了。 军的十八门火炮对日军的主要阵地遂行的是“炮火准备”，并非特意针对日军的炮兵阵地，炮营的三个连各自包干一个山头，并未对存在日军炮兵阵地的主峰形成集火打击的绝对火力覆盖。但是，当炮击进行了几分钟之后，硝烟就阻碍了视线，无法对炮击效果做出评估并对炮击计划作出修正。军的炮兵营比之第九师c远征军和边防军的炮兵部队，嫩了不止一星半点。 齐山岭主峰的一个宽大掩体内，稻叶大佐在满脑子充斥着“嗡嗡”耳鸣声中，依然保持了绝对的冷静和镇定的指挥官风度，但在内心里却是波澜滔天。 他低估鲜人叛军了，想不到对岸鲜人叛军不过一个联队的步兵，竟然能得到一个炮兵大队的火力支持。如果把这种关系放大到旅团c师团级别呢？那就能得出鲜人叛军一个师团的火力等于甚至略微强于一个日军师团。 总而言之，今天的鲜人叛军已经不是游击部队了！ 稻叶朝智大佐对自己企图在朝鲜露一手，压一压第五师团各联队，从而挥军盲进的行为有些后悔，却又在冷眼看着对岸鲜人叛军在炮火掩护下慢条斯理编组队形，准备强渡慈城江时，又觉得威胁并不那么大，毕竟，稻叶大佐手里有精锐的第四十一联队和四门山炮。 炮击吸引了日军的注意力，直到右翼的884高地下出现了一群群青灰色的身影，响起成片的爆炸声和连绵的机枪射击声时，日军第四十一联队从上到下才醒悟过来——对岸是佯动，真正的威胁在右翼！ 此时，特勤总队的迫击炮中队适时的对884高地之敌发起炮击。 12门60迫击炮以每门每分钟16发的速度向884高地抛射榴弹。虽然60迫击炮的榴弹威力只相当于日军75炮榴弹威力的五分之三，滑膛曲射炮的精度也逊色于线膛直射炮，但是在高射速和炮群面积覆盖的双重作用下，一个迫击炮中队齐射的威力还是足以在884高地上制造死亡的火海，掩护第二师的步兵们蜂拥着漫上山头。 齐山岭主峰上，脸色发白的稻叶大佐并不知道，884高地在转眼间易手的同时，隐蔽在884高地东南侧反斜面的特勤总队迫击炮中队在三分多钟的炮火掩护时间里，打光了本身携带的554发炮弹。他只知道，鲜人叛军拥有的火力远远不止对岸的一个野战炮兵大队！ 第一大队的两个中队狼狈不堪的撤下884高地，稻叶大佐心知一旦被敌军巩固阵地之后，炮击就会更加准确的，如同刚才在884高地上那样猛烈的落到主峰上来。 “第二大队，出击884，炮兵，全力掩护。第一大队就地重整，为第二大队预备队！”稻叶大佐一边高声下令一边从掩蔽处起身走向炮兵阵地。那里的四门41式山炮恰恰放列在主峰的山脊线上，并未遭到对岸直射炮火的直接杀伤。换一句话，炮兵阵地比之其他地方都要来得安全一些。 主峰南侧，路旁高地上，观察员宋贤辅低声叫道：“目标，日军大佐，一点钟方位。” 射手许登魁军士长立即从敌军炮兵阵地转向一点方位，很快就找到一群猫着腰走向炮兵阵地的日军，调整焦距细看，第二位就是一名挎着军刀的军官。可惜，3。8倍的瞄准镜与观察员手里的十倍炮兵望远镜比不得，无法判断那名军官是否大佐军衔。 “到！”回应的同时，军士长拉动沉重的枪栓，把一发13。2的大子弹装入枪膛。准备完成后再看，稍稍顺着日军行动方向移了视界，再次锁定那名日军军官。 “风向东南偏东5，风速3。” 大约700米距离上，即便许登魁掌握了初速每秒800米的致命武器，还是要考虑纠正风偏的问题。 正南偏南，东南偏东5，预定弹道与风向之间接近90°的夹角，那就是3级横向风了，对弹道的影响是在500距离是偏左约两厘米，在600距离上扩大到五厘米，在700米距离上就是十厘米。瞄准目标头部正中以最佳时机和射击状态击发，子弹会从目标头部后侧掠过，最多以带出的气流吹飞目标的军帽。 这是对固定目标的射击，而目标还在走动中，在山脊线上高低不平的走动，头部上下的规律难以量化，完全凭借射手的“模糊逻辑”判断，也就是经验判断给出提前修正量。 “嗙！” 一声无异于手榴弹在身侧爆炸的巨响惊得杨虎少将不由得后退半步，又记挂着观看射击效果，赶紧举起望远镜。强大的枪口动能吹起一阵尘烟，把附近刚刚绽放的金达莱花吹得向一侧倾斜，花瓣散落无数。 迟了那么片刻，杨虎在望远镜里没有看到子弹命中目标，只看到那群人发生了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反应——前面一人继续向前走，后面的人呼啦一下散开，有的就地趴下，有的已经消失在望远镜的视野中。 “命中！”宋贤辅的声音里带着羡慕和赞赏，却马上变得冷肃起来：“目标，两点半方向，敌一号炮位侧后，军官。干掉这个后转移到二号阵地。” “嗙！” 700多米的距离，子弹出膛后在一秒钟时间里飞过，日军炮兵中队长的脑袋如稻叶联队长那般爆裂开来，13。2的子弹却穿过爆裂后的头颅飞到不知何处？击碎头颅的不是金属子弹本身，子弹只是穿透头骨，把携带的动能在并不匀称的脑部组织作用下散发出来，造成整个头部碎裂的结果。 正文 第496章 【皇族将军】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杉山正之大佐报告，第十九联队到达佳山，驱逐零散叛军警戒部队，烧毁浮桥一座，江北之叛军向西撤退。齐山岭方向枪炮声急，请示是否派队增援？” “本庄繁大佐报告，第十一联队到达慈城，第一大队正向齐山岭方向搜索前进。” “第十八混成联队长佐久间五郎大佐报告，该部混成支队已经到达义真里，预计在子夜时分可到江界。” 江界的日军指挥部后院和室里，梨本宫守正和铃木庄六作出一派名将风范，以清茶一杯作陪，盘腿在榻榻米上对弈。身份极其特殊的李垠少尉既不能作为任何一人的对手，又不好在此时离开，心中烦躁之际，听一听各部的动向报告也算是一种消遣。不，深究内心，他希望能够听到一些两位中将不想听到的报告。 各部按照计划逐渐到位，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嗯！”手持黑子的铃木庄六中将眼里看着应该落子之处，却把手中的棋子轻轻放在一个闲着的位置，随口问：“立川君，第四十一联队稻叶君可有报告？” “尚无报告。”立川宏太郎的联队被分散使用，作为临时的参谋长特意来此扮演一个普通参谋的角色，绝非没有目的，或者说没有担忧。 梨本宫守正眉头一皱，他看出铃木庄六的故意讨好来，心中有些不悦。铃木庄六却以为是第四十一联队久无报告的事情所致，忙道：“殿下，松鹤里向北就没有电报电话线路了，通讯需要传令骑兵执行，肯定不如电报快捷。立川君，命令航空队派遣一架飞机到齐山岭观察战况。” “哼，第四十一联队有三千多官兵，还有一个山炮中队随行，就算全部鲜人叛军围攻之也当无大碍。本王担心的是稻叶大佐贪功而死战，破坏了全局之谋略！铃木君c立川君，第十一联队从慈城渡江，而后向东攻击前进；第十九联队从佳山沿江北向西攻击前进；以第五师团c第十六师团各部为两个先头联队的后续，把歼敌之战场摆在慈城江南北两岸，又当如何？” 铃木庄六微闭了双眼，在脑子里默想按照梨本宫守正刚才的提议，地图上会呈现出何种态势，想明白后睁开眼睛看着立川宏太郎，说：“立川君有何意见？” 立川宏太郎一直抱持着“敌军不可能犯傻钻进口袋”的想法，这种想法随着战局大势渐渐成形而淡去，又在此时因为第四十一联队久无报告而陡然浓郁起来。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即便是山路难行，传令需要骑兵达成，传令骑兵从慈城或者满浦到齐山岭也不需要六个小时吧？可佳山方向c慈城方向依然报告齐山岭有激烈战事，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第四十一联队没有按照司令部的命令“稍一接触就缓步后撤，把鲜人叛军主力吸聚到慈城江以南到江界地区”。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是稻叶大佐贪图战功故意拖延执行命令？还是稻叶大佐的后路已断，根本就没有接到命令？ 带着疑问，立川宏太郎采取了慎重的回答方式：“殿下，阁下，我建议在执行航空侦察的同时向齐山岭之第四十一联队投掷书面命令。” “你”铃木庄六明白立川宏太郎的潜台词，他与梨本宫守正一样认为第四十一联队的实力足以抵挡鲜人叛军主力的进攻。梨本宫守正刚才提出的战役变计就是以第四十一联队为中心制定的——稻叶联队坚守齐山岭，第五师团和第十六师团对向运动，把鲜人叛军歼灭在慈城江两岸。在这个基础上，铃木庄六却担心鲜人叛军还“不够深入”，见势不妙就有可能退向中江，造成第十九师团的三个联队封口不及，使其安然逃遁。铃木庄六还是倾向于原计划的，本来希望立川宏太郎替自己说出来，岂料大佐似乎并未理会到真意。 梨本宫守正看出铃木庄六不想“节外生枝”，乃接口道：“立川君的意思是第四十一联队可能没有收到清晨下达的命令？” “哈伊！” 梨本宫守正瞪了一眼对面的铃木庄六，说：“战机不可失，立即修改命令，第四十一联队必须坚守齐山岭两天时间！第五师团c第十六师团作对向运动，江界守备部队和第十八混成联队c炮兵联队向成章里c新城里推进。再次电报催促尾野将军，令其尽快赶到江界！执行！” 前线指挥官突然间抛开了铃木中将，亲自起战役来。立川宏太郎不知就里，也不愿意去探究其中内情，立正领命后溜之乎也。 大佐离开后，对局继续，铃木庄六想了想，还是出言道：“殿下，如第十九师团不能及时攻取中江郡” “铃木君。”梨本宫守正的老脸上突然绽放出微笑来，抬手捻须道：“本王很想看到鲜人叛军逃到中江，在帝队压力下是渡过鸭绿江呢？还是在死守中江郡城？” “耶！”铃木庄六心中一动，这才发现皇族将军也绝非酒囊饭袋，不，从此话中可以看出，梨本宫守正王在视野比之铃木更加开阔。 帝国准备从青岛撤军向支那让步了，支那也作出封闭边境线的表态，两国关系正在走向表面的正常化。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此战得手把叛军撵到鸭绿江对岸去，支那军队也会在包围缴械之后，把手无寸铁鲜人叛军送回江东来。 如果支那军队这么做了，那么支那政府与上海那个流亡的大韩政府之间关系就会破裂，支那花费在鲜人叛军身上的财力c精力就成竹篮打水。 如果支那军队不这么做，而是包庇鲜人叛军，就给了帝国以现实的c能够拿出来示众的把柄，指责支那政府公然违反国际法则，支那将在外交上陷入极度不利的局面。 铃木庄六作出心悦诚服的姿态，鞠躬道：“殿下谋略深远，卑职佩服。” “唉”梨本宫守正轻轻摆手，一脸遗憾的说道：“帝国与支那之争落得今日需要放弃青岛的境地，守正心有不甘呐！若能以朝鲜剿灭叛军之战对帝国外交有所脾益，守正当以皇族之名向铃木君鞠躬致谢。铃木君，请决定落子了。” 旁边的李垠看到两个臭棋手又开始对弈，不动声色的轻轻起身退出和室，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春天的气息，看着蓝天白云陷入沉思。 梨本宫守正不经意间露出的口风，让李垠第一次听说“日本要从青岛撤军以换取与中国的关系正常化”，听闻这个消息从梨本宫守正嘴里说出来，无疑是确凿的了，绝对可信的了。 这一消息无疑扭转了李垠对中国的印象。1894年，李垠出生前三年，日清战争以中国战败而结束，从此朝鲜落入日本之手。1900年，日军参加八国联军干涉中国。1904年，日俄两国在中国东北爆发大战，中国却局外中立。1914年，日本悍然出兵山东攻占青岛，中国先中立后对峙，结果是日军还是占了青岛，获得胜利，至少日本当局在国内是如此宣传的以上种种情况表明，中国的庞大而虚弱的。 如今，中国成了李垠心中“可资利用来恢复大韩帝国”的力量，而中国人支持下的军，显然是李垠与中国力量之间的桥梁。问题是，小小的陆军少尉不可能影响此战的战局，除了为军的生存担忧之外，别无他法。 立川宏太郎大佐去而复返，看到李垠站在庭院中，并未对大佐军官立正行礼，心中很是恼怒，却故作不知一般趋前两步道：“世子殿下怎么没有观棋？” “二位大人有要事密商。”这话是借口，却也符合当前的情势，能够拖延参谋长向两位中将报告战况一时。 密商要事？立川宏太郎对帝国高层，特别是涉及皇族的政治大事心存“畏惧”，不敢轻易的掉落进旋涡之中。长洲陆军的老祖宗山县有朋元老正在皇太子的婚配问题上向皇族发难呢！ 犹豫了片刻，立川宏太郎决定等一会儿再来，把情势看得更清楚了才能说服梨本宫守正改变主意。方才回到作战室下达执行命令后，他从参谋们在地图上摆出的态势中看出——如果第十五师团主力不能及时到达江界，那么在成章里——黑水里之间会出现一个大约十二公里的空挡。如果鲜人叛军恰好发现这一空挡，武力全出后空虚的江界势必成为鲜人叛军奇袭的目标！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慈城江南岸日军第四十一联队在第一大队长條原三郎少佐的指挥下，放弃“四面受敌，冷枪狙击不断”的主峰退向西侧的832高地，并组织起一个步兵大队的力量向西突击。日军很快就取得突破，却也很快陷入在西侧群山c密林中的游击战泥潭。 傍晚时分，天色转暗，特勤总队陈楚云大队更加占据上风，忽聚忽散c神出鬼没，枪声一起就定必有日军官兵中弹毙命！條原三郎见势不妙，立即下令吹号召回部队，可陷入森林山地的部队就像被粘在捕苍板上的苍蝇一般，多半都难以脱离战斗，返回高地。 “嗙！”又一声巨大的枪响在山谷某处爆发出来，回音未绝时，第四十一联队的第四任指挥官中弹毙命，死状与前三任一般无二——脑袋轰碎，惨不忍睹。 这一枪之后，许登魁再也没有开枪了，因为天色黯淡到不足以支撑起远距离的狙杀。 这一枪之后，日军第四十一联队在832高地上的残部七百余人也肝胆俱裂，加之弹药不继而无法坚守，各以中队甚至小队，又或者成群的就向南边的松鹤里方向发起板载突击，却一头撞进第二师第八团的怀里，在一阵密集的机枪c步枪声后，齐山岭地区终于平静下来。 “李显扬c南基用，目标江界，连夜隐蔽潜进！” 杨虎少将不等战斗结束就给出命令，他可是一直记挂着江界城内那个活宝贝，生怕迟了片刻，人家走了。 正文 第497章 【掉头向北】 火把c干电池灯照明下，本庄繁大佐看到的一幅难以理解的惨状。 高大的松树c椴树之间遍布矮小的金达莱，黑夜里，粉色c白色的花朵蜕了许多眼色，原本娇艳的花瓣都是蔫头耷脑的，就像是战败的士兵一样。不过，如果战败仅仅是蔫头耷脑就好了，树丛中不时发现战死的帝国陆军第四十一联队士兵尸体，告诉本庄联队第一大队千余官兵们——这就是战败的代价。 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尸体上往往只有一处战创，这一处就是致命处。 本庄繁大佐难以理解之处就在于此。鲜人叛军也好，混迹在其中的支那陆军也罢，要消灭帝国陆军整整一个联队，战斗必然是激烈而残酷的，正如大佐抵达慈城之后听到东面传来的绵密的枪炮声时所感受到那般。他无法想象，敌人是如何在激战中保持极度冷静的状态，保持精准的射击，一枪一个，还不是一个冷静的神枪手，而是几十个c几百个甚至几千个神枪手，才能在树丛c山谷的地形中制造出这种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第四十一联队绝非被分散作为守备队的第七十六联队可比。 1916年的江满战役结束后，第十九c第二十师团的扩编加速，原第七十四联队抽出一个大队作为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第七十六联队主力，第七十六联队满员后刚好在两年普通兵役期结束时，老兵复员，新兵刚到，战斗力大减。而第四十一联队则是准备出兵西伯利亚的，整装c满员，全是两年期以上老兵，战斗力比之第五师团各联队也不遑多让。 如此堪称精锐的一个联队，还配置了一个山炮中队，却在鲜人叛军的进攻之下没能坚持到八个小时就没了！？ 天光渐亮时，本庄繁带着第一大队以搜索前进的姿态，未遇战斗就登上832高地。鲜人叛军拿走能拿走的所有物品，许多日军阵亡者身上只剩下兜裆布。从高地的西侧山坡开始，总算出现炮弹坑，许多阵亡者身上有榴弹炸伤c枪伤和白刃c肉搏战伤。 大佐在一具被几乎扒光衣服，没有脑袋的尸体旁站定，除了脑袋被炸掉之外，这具尸体的身上再没有其他伤痕。看来，这人死的非常干脆，没有一丁点的痛苦，肢体没有对失去脑袋作出反应，左手还在腰间作出按住指挥刀的姿势，指挥刀却不见了踪影，显然，这人是一名军官。 四下打望了地形，本庄繁在南边的高地中选中了最近的一座高地，目测距离大约在600米左右。子弹是从那座高地上飞来，命中军官脑袋，并且把脑袋炸得粉碎。如果射手在高地下方，绝对无法命中这个位置的军官，甚至无法从下向上看到军官所在位置。 鲜人叛军的战术出来了。 狙击手专打军官和火力点，再在火炮和机枪火力掩护下，以中队c小队规模的，从多个方向形成多个波次的连续进攻，快速的拿下832高地。而己方的第四十一联队显然不适应这种打法，军官被接二连三的击毙，指挥体系混乱，各部各自为战，难以在敌军多方向c多波次的小股突击作战中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大佐阁下！”一名少尉军官捧着铁皮信筒站在大佐面前，从信筒里取出一张纸来呈上。本庄繁展开一看，是江界前线指挥部给第四十一联队下达的“坚守两天”命令。再看，背后被人加了四个汉字——痴心妄想。 “八嘎！”大佐撕碎命令，看到少尉还傻乎乎的捧着信筒，心中火起，一掌打落信筒，飞起一脚把铁皮信筒踹落山下。少尉有些惊慌的报告：“阁下，第四中队已经占领884高地。” 花了半个多小时，本庄繁从832到达主峰高地，十余名官兵正在一具尸体前列队。正如大佐猜测的那样，尸体穿着体面的大佐军服，之所以没被扒光，乃是因为军服的左肩和左胸部分上沾满了脑浆和凝固的血块，似乎还有崩碎的头骨渣子。稻叶大佐，第四十一联队只有这么一位大佐军官。 不远处有火炮放列的痕迹，可四门41式山炮连同测量指挥器材c弹药c驮马都不知去向，炮兵阵地周围又出现五具无头尸体，看来，就连炮兵阵地也在敌方神射手的狙杀范围。 本庄繁没有理会那具本应该得到同级军官礼遇的尸体，举起望远镜看向南面，又选中了一个高地，并利用望远镜的大小分划和对面高地的一棵显眼大树，利用前后移动简易测距法，算出炮兵阵地距离对面高地大树为690米左右。这一距离把在832高地上得出的600米又向前推进了近100米。 鲜人叛军能有多少子弹供给？居然能训练出数百神枪手，还能训练出在700距离上准确命中人体头颅的超级枪手！如此程度的射手，就算帝国陆军里也挑拣不出几人来。 准确的说，日本陆军一向注重射击训练，却偏偏没有把注重射击发挥到极限的程度，造成整体射击水平较高却无拔尖射手和相应战法的局面。1916年的矶村良少将被射杀，这次又有稻叶朝智大佐被射杀，如果这种局面不加以扭转的话，下一次被射杀的日军将佐又会是谁呢？ 第四十一联队失去联系后第一支来到齐山岭的日军部队长，写战地勘察报告c分析得失是本庄繁大佐的当然责任。他暗自决定，要在勘察报告的后面附上“组建精锐神射手部队，并发展700米距离上精确狙击战术”的建议。 作为前任参谋本部第一部作战课长，本庄繁大佐在军中的影响力比普通大佐高出不少，作出建议的决定，当然建立在此建议多半会通过c实行的基础上。 江界，梨本宫守正中将一觉醒来，得到的是“齐山岭失守，第四十一联队玉碎”的噩耗，让他一时失神无语。 昨天下午航空队派出飞机空投命令并侦察战地形势后，报告称：战斗在齐山岭和832高地一带，第四十一联队战线比较稳定。本庄繁的电报说：战斗在天黑之后就结束了，查勘战地在半夜和清晨时进行，鲜人叛军全部撤出战斗，大部向东面的佳山郡方向，一部退回慈城江北岸，一部向松鹤里进击。 结合两个报告，可以得出第四十一联队竟然未能坚持八个小时的结论！那么，铃木庄六信心满满的要把鲜人叛军主力诱到江界城下，而后由得到本庄繁增援的第四十一联队从齐山岭发起攻击，封闭齐山岭——佳山一线，阶段叛军主力退路，再加以歼灭在江界城下——慈城江南岸地区的原定计划就无异于天方夜谭了！ 幸运的是，梨本宫守正出于“歼灭叛军主力，驱赶叛军余部到鸭绿江西，迫使支那军队应对失措”的长远考虑，更改了铃木庄六中将的计划，命令各部提前出击。 目前，第五师团主力和第十六师团主力分别位于慈城c佳山；第十九师团三个联队从东北面的盖马高原向长津江进攻；第十五师团最迟于今日晚些时候到达江界，天罗地网虽然被叛军撕破了一角，却很快就被弥补得天衣无缝。 整整一个联队被快速歼灭的事实，可以用各方面都能够接受的c婉转一些的说法来向上报告——第四十一联队完成诱敌任务后，因稻叶大佐恋战而失去撤退时机，故而前指被迫变更部署依然形成对叛军主力的合围之势。如此可以暂时应对军部和朝鲜军司令部的问责，最终却要拿“歼灭叛军主力”的战果出来圆满这一说法。 短暂的失神之后，梨本宫守正到指挥部找到铃木庄六中将，拉着中将到一旁秘密说过应对之法，铃木庄六立即表示“感激涕零，一体遵办”。 晌午十一时，到达佳山的第三十旅团长相泽明一少将报告：鲜人叛军主力约两万余人在慈城江南北两岸集结，已形成对佳山北c西c南三面合击之势。第三十旅团部率两个联队又一个步兵大队c三个骑兵中队和两个炮兵中队，决意按照战役预令固守佳山，并以强大预备队待命，配合主力投入反攻。 相泽少将的报告让“失去叛军主力动向”的日军前指将佐们松了一口气。由此看来，叛军的目标还在江界！从齐山岭到江界的道路是经松鹤里到新城里，从正北方向进攻江界，将让叛军陷入江界与满浦c慈城三地日军的夹击之中；从齐山岭逆慈城江两岸而上进攻佳山，只要夺取佳山郡，道路条件就转为良好，利于大兵团和炮兵c辎重部队运动，从东北方向威胁江界。 叛军主力出现在佳山是最为符合逻辑，并切合日军c鲜人叛军兵力部署的实际情况，相泽旅团长的报告没有引起指挥部任何一名军人的怀疑。 实际情况却是——军第二师第八团作为齐山岭战斗后的扫尾部队，在慈城江南岸大张旗鼓的向东开进；第七团在北岸与第八团形成齐头并进之势。江南c江北的两个团唯恐日军航空队侦察机和佳山方向游骑看不到一般，一路上是尘土飞扬c声势喧天，愣是把日军所有的注意力都牵扯到自身来。 杨虎少将在齐山岭与赵白朗中将短暂碰头之后，除了早一步连夜向江界潜进的李显扬大队外，钟牧梓c陈楚云两个大队都撤到北岸，转头向富田里一线，准备应对日军第十九师团。回头向北的还有第二师长金佐镇领率第三c第四c第五c第个团，以及一千多名伤员。 打破日军第十九师团沿长津江摆出的阵线，洪范图就能率第一团和教导大队跳到外线，从而完成军重返朝鲜之后第一阶段的战役任务。 正文 第498章 【蚍蜉撼树】 鹤城山东南十八公里处，三年前被铃木造作少佐下令杀光c烧光的村庄如今仍是一片焦黑的断墙残壁，堪堪能抵挡从东面又间或是从南面吹来的春风，让断壁间那堆熊熊的篝火能够直直的向正上方喷吐火焰。 “第十九师团已经沿长津江一线展开，沿江从北到南有一百一十公里的宽度，第十九师团兵力有限，只能集中兵力在厚川c龙下c新兴c仁山等要点，扼住大兵团运动作战的交通咽喉。我军兵力同样有限，最多能集中四个半团的部队攻击一点，且炮兵营的运动难以跟上主力部队，难以再打出一场如齐山岭战斗一般的胜仗来。一旦攻击以上四个要点进展不利而陷入僵持，尾随之日军第五c第十六和第十五师团就会赶上来，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我军将因此陷入绝境。处于如此局面，我本人首先检讨，齐山岭之战不应该贪功，这一仗根本就不应打！” 郭松龄上校借着篝火的光线指点地图如此说道，脸上和声音里都透出无穷的悔恨和自责。在欧洲西线战场习惯了动辄集团军级的堑壕战，游击战和运动战结合的打法，上校当真是有一点不适应。 赵白朗中将伸手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摇头道：“这个责任不在于你，小子，别啥责任都望自己肩膀上揽，那叫瞎抬杠！咱们绝对不是到山穷水尽的境地，刚刚灭了鬼子一个精锐联队，这个耳刮子扇得宇都宫太郎不轻，接下来，还得继续扇他几个耳刮子，把这老鬼子打回日本去。我提个打法，不仅是第一团和教导大队化整为零，跳到外线作战，军主力1c2c3c4c5c6团和教导大队全部化整为零跳出去，留第7c第8团在鸭绿江南岸c慈城江北岸和长津江西岸一带，在特勤总队配合下坚持游击作战，炮兵营从富田里渡江回长白山区。各位，你们都说一说。” 四十多岁的赵白朗老气横秋的如此一说，郭松龄心里好受多了。齐山岭一战，就算放在当前的处境下重新决策，也处于可打可不打之间。军打了，干脆利索的解决的战斗，应该称之为胜利。 日军的合围态势原本就这是这样，三个师团合围，一个师团后援，把长津江以西c慈城江以北地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只有特勤大队那样的素质能够在激战之后立即夜间潜进，利用山岭森林的地形c植被条件避开日军合围部队。指望军全部都那样是不可能的！ 柳麟锡c尹琦燮c金佐镇c赵炳恒c权益均等人各自寻思半晌，俱都提不出比司令官更好的解决办法来。 “各位如果没意见，那我接着说喽？” 众人都把目光转向赵白朗。 “洪范图师长督促1团c2团向古邑发起进攻，造成我军主力夺取古邑的假象，吸引厚川c新兴之敌向古邑增援，我军第3c第4c第5c第6团集中兵力在新兴附近强渡长津江，达成强渡后以不少于三个团转折向北直插古邑——厚川之敌侧后，配合古邑正面的1c2团打一个前后夹击，力争歼敌c缴获以补充我方军辎。另以一个团沿狼林山东麓南下，尽快与咸镜南道之起义军达成联系，而后作出向西翻越狼林山，进攻熙川的态势，迫使江界以北之敌向南增援，减轻我第7c第8团在内线之压力。” 赵白朗把1912年秋到1913年春的“被剿”经验搬了出来。那时候的白狼在明面上可是被北洋军和鄂军追剿得紧，若非“鄂军通匪”，恐怕是捱不过1913年的。 当年是被人合围c穷追，今日也是被人合围c穷追，当年的生存之道有二，其一是跑路的同时不忘记返身咬他娘一口，其二是逼急了就跑到鄂军地盘上休整c补充。今天没那个条件喽，那就只能设法在跑路的同时狠狠的咬小鬼子几口，同时发动朝鲜人把三一运动以来的抗日斗争掀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那么，朝鲜的任何地方都将成为军休整c补充之地！ 化整为零，游击作战与地方政权建设结合起来，乃是最快实现全朝鲜抗日战争的法门。早在1914年的冬天，何某人就以几乎是耳听面命的方式指导过赵司令官了。 众人对司令官的意见都无异议，在与会大多数人而言，都会把三年前的江满战役与刚才结束的齐山岭战斗拿来对比。三年前的军连一个日军大队据守的江界城都打不下来，损兵折将c大伤元气；今次，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吃掉日军一个联队，嘿嘿，这个信心十足，却不敢无视敌我力量悬殊的现实。 “完成这一阶段作战之后，军除总部带两个团向东北的图们江靠拢之外，各部都化整为零，深入北部c中部地区游击作战，接应各地之起义武装，建立地方抗日政权，逐步增强力量，以待来日。” 尹琦燮虽然是军参谋长，却没有参与到中国国防军总参谋部对朝鲜军战略策划之中。他是上海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军务部任命的参谋长，与军务部长柳麟锡一道配合赵白朗行使指挥权。 “司令官，以待来日当作何解释？” 赵白朗瞪了参谋长一眼，目光扫视与会的团级以上军官们，断然道：“中日决战之期！” 此话一出，朝鲜军的将校们俱都兴奋起来，他们从司令官的话语中看到了希望。郭松龄上校可就兴奋不起来喽！中日决战究竟是何意义？该当如何看待呢？在他看来，中日决战已经悄悄的拉开了帷幕，中日决战之期不是主力兵团正面会战那一刻，而是早于1914年沙河之战就开始较量，最终也会落在朝鲜这片土地上进行。军在朝鲜发展的越好，中国的决胜把握就越大！这个因果关系一旦确定，就几乎可以把当前军的活动看做是决战的前奏，也就是决战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赵白朗中将和郭松龄上校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军的朝鲜军官们却出于自身的地位和见识，并未看得通透，尚处于希望中国大举出兵，在奉天c在朝鲜与日军决战，军则趁机席卷朝鲜的认识阶段。 棋手洞悉全局，棋子身处局中，眼界自然大为不同。 北京，颁赏胡同，总参谋部。 日本驻华武官临时代办青木宣纯中将在两国外交官商洽青岛防务交接事宜的间隙，递贴拜访总参谋长蔡锷上将。随行的乃是日本驻广州领事馆武官矶谷廉介少佐，此人也是青木宣纯中将的女婿，着意栽培的对象。 从广州到北京来，矶谷廉介并未走海路，而是走京广铁路线。京汉铁路c粤汉铁路分别通车之后，中国交通部和湖北省政府聘请德国籍桥梁工程师汉斯。珀尔为主设计师，开工建造武汉长江大桥，三月末正式建成通车，如果算上京奉铁路和北满铁路的话，中国就有了第一条南北向铁路线。 在会客室等待蔡锷上将到来的空闲时间里，青木中将依然在敦敦教导自己的女婿。实际上，青木对冈村宁次的好感，也来自于矶谷廉介与冈村宁次的私人友谊。 “武汉长江大桥的开通，使得支那终于在南北地域概念上浑然一体，你专注于研究支那南方地区，此后势必因此更加需要关注北方地区，特别是北京c山东和奉天。这三个地方与帝国利益攸关，在未来最少五年之内，会成为中日关系的核心区域。南北之间，本末关系切要分清。” “哈伊。” “冈村君正在做的事情是正直的，也是危险的，你”青木宣纯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元老假手陆相与参谋总长（上原勇作）之争，势必造成萨摩c长洲两派阀的实力削弱，而民主派力量相形见长。身为理想中有作为之军人，有必要与冈村君进一步密切关系，却又要保持相当距离，总之，今后之帝国如何走向？全看这一遭高层争斗的结果了。” 矶谷廉介默然点头，他此来北京本意是与冈村宁次歃血为盟的，听了岳丈大人这番话之后，激荡在心头的热情减退了不少，整个人的目光都变得现实起来。 冈村宁次要借坂西利八郎少将的“冤案”帮助田中陆相扳倒上原勇作大将，实现长洲派对陆军c对帝国政治的全部控制，践行田中义一中将c宇垣一成少将提出的新战略，最终目的还是要击败支那，实现大日本帝国的大陆梦想。此时看来，冈村此为，确乎有些蚍蜉撼树的意味了。 看到女婿频频点头，态度显然已经受到影响，青木宣纯更加压低声线说：“朝鲜战事不妙，上原大将恐怕为此相当苦恼吧！而山县元老插手皇太子婚配，得罪了几乎全部皇族。上原败于战，元老败于政，唉，民主派不可恃，未来之帝国，唯有依靠皇族c皇太子了。此语，你尽可转告冈村君。” 几十年的间谍生涯，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让青木宣纯在领受“查办坂西c代理武官处置中日军事外交”烫手差事时，也看到中日两国战略态势的转变，以及日本国内深刻的政治危机，在其间找到了一条自认为最“智慧”的道路。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499章 【五百吨黄金】 贝加尔湖化冻之时，伊尔库茨克比隆冬时节寒冷三分。 外贝加尔自治政府首脑谢苗诺夫中将穿着一身昂贵的皮毛大衣，心情复杂的与总顾问官张宗昌少将并肩立定于站台上。二人身后两步的地方，是李文汉少校以及自治政府的重要成员们，有联席代表会议主席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特拉维尼切夫，有政府总理苏尔塔科夫，有政府军事部长季捷里赫斯中将，还有原太平洋舰队第三分舰队司令官，现任舰队司令官斯塔尔克海军少将，以及伊尔库茨克商会c工会c自治军士兵委员会的代表。 中国远征军（北方）总司令官徐树铮中将c总军政官蔡济民中将以及司令部主要成员将移驻伊尔库茨克，促成二位中将下定转移司令部决心的因素有三个。 第一个是日军前出到喀山，与苏俄军队直接交火；第二个是乌里雅苏台的社会改革已经逐步转入正轨；第三个是驻鄂木斯克代表撤回，扶持外贝加尔地方自治政府正式统合阿穆尔地区c伯力地区和海参崴地区成立远东共和国的时机已见成熟。 徐树铮c蔡济民将军乘坐的火车越靠近伊尔库茨克，谢苗诺夫中将与远东共和国首脑宝座的距离就越接近。只是，那宝座与谢苗诺夫期望中的宝座，在材质和造型上都有区别。 “难道，我们是用苏维埃政权来反对布党的苏维埃政权？张将军，从我个人而言，并不想与特拉维尼切夫先生共事，他是布党分子！” “共和嘛！”张宗昌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他至今仍然闹不懂“共和”究竟是啥？从字面儿理解，从自己的认识出发，就简单的看做——一群意见不同的人坐在一起握握手，谈好事情后喝酒吃肉，然后该干嘛还干嘛去。 得到似是而非的回答，谢苗诺夫不说话了，在这个问题上，他从来就没有在张宗昌少将嘴里得到过“正式”答复。对此，他甚为不满却不好发作出来。 蔡济民中将下辖的军政人员们在乌里雅苏台和外贝加尔及远东地区推行的民主政治方式，即以各阶层c各职业会议选举代表，参与地区或共和国的立法c行政c司法中来，这个搞法跟俄布的苏维埃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之处，反正是极大限制了一心“独裁”的谢苗诺夫作为政府首脑的权力。 至于特拉维尼切夫是不是俄布成员？这谢苗诺夫也仅仅是说一说而已，纯属猜想。他意识到，太上皇徐树铮中将不会把这里的权力统统交给谢苗诺夫中将，需要给中将树立一个政治对手，那就是特拉维尼切夫！站在特拉维尼切夫背后的是与俄布苏维埃政权一般无二的代表联席会议，其中又有中事顾问团一手训练出来的自治军士兵代表。 谢苗诺夫有太多不甘心又能如何呢？连他自认为能够绝对信任的恩琴都叛乱了，而哥萨克及布里亚特蒙古人都站到“给土地c粮食和平民代表权”的“苏维埃”那一边，从西边逃亡过来的贵族们并不把伊尔库茨克作为定居点，大多选择去到哈尔滨。再者，维持自治政府的金钱来自中国，开到这里的中队也越来越多，甚至连铁路也被中国人军事管制了。 听说，高尔察克政府用来向日本c美国购买军械的金卢布和金块被全部扣下，这个恐怕身后的李文汉少校最清楚不过。 一列从西向东的火车进站，为了避开即将进站的重要列车而停在辅助车道上。站台上的李文汉少校能够从前方的两人背影之间看到火车窗户里那一张张疲惫c惊恐c无奈又有几分好奇c希冀的脸庞。 在苏俄军队总司令托洛茨基亲临前线督战之下，喀山——萨马拉一线苏俄军队转入反攻。苏俄的东方面军避开捷克军团和日本派遣军正面，专门攻击高尔察克的部队，又以高尔察克精锐部队——军官决死团为重点打击对象。在別亚拉作河战役中，高尔察克的军官决死第一c第三团遭到重创，整条战线的中部向内凹进十三公里，有随时崩溃的危险。 前线吃紧，原本尚存希望而在鄂木斯克逗留的白俄成群结队的逃亡东方。伊尔库茨克是必经之地，在一个月之前还担负着救济c甄别c分流难民的责任，目前嘛，随着共和国筹组的步伐向前推进，为了营造良好的“建国气氛”，难民们只能到乌兰乌德和赤塔再作安排了。 难民列车刚刚停稳，东南面就响起长长的汽笛鸣响声。 李文汉少校自觉的把腰板又直了直，军衔不高却位置关要，几乎掌握伊尔库茨克大权的少校是向总司令和军政官作汇报的主要人物。 没有军乐队，没有几个记者，没有大量群众，几乎没有什么排场的欢迎仪式倒是多了一千多逃难的白俄作为“旁观者”。徐树铮c蔡济民c潘正道等人下车之后，简单的与接站众人寒暄了几句，就示意前往自治政府，并要少校同车前往。 马车刚刚移动，徐树铮就问：“情况怎么样？” “司令官，地方自治已经渐入人心，但是因为西边战事加剧而导致又一次白俄向东逃亡的到来，使得局面略有波动。这些白俄初来乍到，留存着较强的大俄罗斯帝国意识，对地方自治有本能的排斥，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待远东共和国的成立，无异于是对俄国的分裂。” “你的意见是推迟成立远东共和国？” “是！”李文汉抬起头，与徐树铮四目相望了片刻，又略低了头说：“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外交代表处在鄂木斯克听到的消息是确实的，高尔察克政权手里有最少五百吨黄金c金卢布c财宝和外国金币。从一月到三月底，我们在十二次列车上，以查禁布党和宣传品为由，秘密扣押了三十七人，八百五十三公斤黄金和金币。” “嗯！”徐树铮点头确认了少校的工作，至今，日本和美国没有对这些黄金和人员的“失踪”向中国政府提出质询。这就说明少校言道的“秘密”是确凿无疑的，少校和他的部下也是得力的。 西伯利亚的东部地区，也就是东西伯利亚和远东滨海区，是俄国黄金的主要产地。中国出兵之后很自然的控制了不少金矿和沙金采掘点，却不曾想到在高尔察克政权手里还有数量惊人的黄金存在。 徐树铮的本意是阻止高尔察克与日本人达成某种协议之后，通过远东铁路得到物资，从而更加的无视“中国利益的存在”，故而命令李文汉少校严格控制来往交通，却意外的屡屡查获大量黄金。这些黄金要么是金卢布，要么是烙印着沙俄皇室纹章的“国库黄金”，自然就引起了徐某人的注意。 五百吨黄金，价值五亿多美元，如果按照美元和华元的比价折算，就是十二亿元，相当于1918年中华民国中央财政收入的110。黄金不是纸钞，更不是华元这种信用货币可比，中国元以政府和政府背景金融机构信用为基础的货币，在对外金融交流中存在很多流通c兑换障碍，严重阻碍了中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也让外国投资者多了许多顾虑。 中国迟早要推行金本位制货币政策，从1916年到1918年底，也陆续的通过战略物资交易得到一些黄金储备，却与中国经济体量远远不相符合。如果能拿到高尔察克手里的500吨黄金，中国就能立即c马上推行金本位制，除了中央财政能够据此得到一大笔“钱”来支撑国家建设和对日战略实施之外，更能吸引外国资本特别是美国投资。 何向东大将军说，高尔察克必败，撑不过1919年底。那么，徐树铮此时把总司令部搬到伊尔库茨克就是必要的了，同样的道理，成立远东共和国的时机就要与高尔察克军队在前线的战况和黄金转移的情况相结合。必要时，远东共和国必须成为高尔察克政权的继承者，合法的拥有“俄罗斯的黄金”。 五百吨，八百多公斤。 目标与既得之间尚且差距十万八千里，但是徐树铮却已经看到五百吨黄金和更多的东西落入自己的腰包中。 结束驻法武官的差事回国之前，何向东与他曾经抵足夜谈，那一夜，何向东谈论最多的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论证的社会公平是国家建设对内部的唯一c终极目标。 国家是社会的强化形态，千百万个家庭c千万万的人因为血缘c地域c文化等纽带关系组成社会，国家作为社会强化形态存在的意义是对外为这个社会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和生存资源，对内是合理调节社会既得利益的分配方式。除去这两点基本，国家将失去存在的意义。 这一看法深切影响到北征和收复失地的战略，徐树铮从张宗昌c李文汉的报告中能够体会到谢苗诺夫的抱怨情绪，却偏生故意的无视之。在他看来，中国要抵御苏俄的红色浪潮，必须实行釜底抽薪之计。外贝加尔以东地区，乌里雅苏台地区，能够在军事强力干涉下建立一套相对公平的社会制度，就必然能成为一道坚固的“防火墙”。 相对这一战略来说，谢苗诺夫的情绪变化根本就是不值一提！徐树铮也压根就没想过正眼瞧一瞧那位“外贝加尔自治政府首脑”一眼。 复制本地址到浏览器看最新章节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500章 【舰队的归宿】 斯塔尔克海军少将是原波罗的海舰队水雷舰总队长，与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关系非常紧密，遂于1919年初被高尔察克政权任命为太平洋舰队司令，却没有机会到达海参崴履职。其实就算他到达军港，也不能取得倾向于“革命”的水兵信任。 不论斯塔尔克出于何种心态而转变立场，与谢苗诺夫地方自治政权合作，却因他与高尔察克的关系，注定在短时间内不会成为这个政权的核心人物。 徐树铮中将在欢迎晚宴之后，在宽敞而温暖的司令部办公室里召见了左右为难c地位尴尬的斯塔尔克海军少将。 “海军少将，我们正在努力让地方自治政府在海军水兵的眼里成为苏维埃化的政权，得到他们的支持。”徐树铮开门见山的说：“只有解决了政治上的根本问题，您才有可能站在海参崴军港的司令部山（指海参崴金角湾内俄罗斯山）上，也就是说，在这个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您出现在海参崴不仅仅无助于我们争取水兵，反而会破坏目前海参崴微妙的平衡局面。” “我非常了解。”斯塔尔克简单的回答之后便闭口不言。 “恐怕少将，您并不了解！”徐树铮毫不客气的加重了语气，说：“地方自治政府控制了西伯利亚舰队和阿穆尔舰队（为太平洋舰队组成部分）的舰只，把水兵与舰艇隔离开来，但是，水兵依然有武装，随时可能因为对海军现状的不满而发生暴乱。我们不主张对水兵实行强行缴械，那样会使局面更加的恶化，最终迫使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作出不利于整个舰队的决定。早在去年8月间，最高军事委员会就打算把舰队的作战舰只开往别的港口，比如日本的c中国的港口。如果，海军少将斯塔尔克先生愿意看到这一切发生的话，我就立即下令包围水兵营地。” 斯塔尔克不是笨蛋，他能听出中国陆军中将的话意，中将不是要把斯塔尔克与舰队分隔开来，而是要帮助少将切实控制舰队！否则，中国在滨海地区的陆军和海军，日本在滨海地区的海军舰队，完全可以把那些战舰收缴c开走，让斯塔尔克海军少将彻底成为光杆子司令官。把斯塔尔克拦阻在伊尔库茨克，只是权宜之计。 中国人为啥如此好意？答案很简单——中国人想要独吞整支舰队！ “将军阁下，作为俄罗斯海军少将，我只希望尽快到达符拉迪沃斯托克，领导这支俄罗斯的海军舰队。” 一口一个俄罗斯，呵呵，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呢！ “实话告诉你吧，海军少将，如果高尔察克政权的军队抵挡不住苏俄军队的反攻，就我所处的位置和责任而言，只有两个选择，这两个选择都关乎您和舰队所有人的未来。”徐树铮用带着几分戏谑意味的眼神瞅着斯塔尔克说：“第一个选择，远东共和国政府将成为这支舰队的新主人，您和水兵们要么宣誓效忠于远东共和国政府，要么作为不受欢迎的人被驱逐，舰队的舰艇依然会在港湾里，直到新一批的远东共和国海军将士能够驾驭为止。我的第二个选择是把这些舰只和倾向于苏维埃的水兵，还有您，少将阁下，统统都交给苏俄政府，换取苏俄政府对中国废除不平等条约的承认。” 斯塔尔克闻言，左手不禁在海军军刀的刀柄上用力握了一下，他知道如果自己落入苏俄政府之手会有何种下场？当年在波罗的海舰队服务的海军同僚们，他们没有战死在对德国的海战中，却成群结队的毫无荣誉的死在布党分子的屠刀下；在黑海舰队，同样有数百名海军军官被反困双手抛入海中而活活溺死。 苏维埃政权极端仇视帝俄军人，那些倾向于苏维埃的水兵们对他们昔日的长官决计不会手下留情半分！ 舰队是俄罗斯的，却不能落入红色俄罗斯政权之手，与其那样，斯塔尔克宁愿选择把舰队交给协约国家最高军事委员会，或者交给眼前这位中国将军。只不过，今天的斯塔尔克海军少将还指望鄂木斯克的政权能够维持，并在协约国家的支持下继续壮大。 “我个人还认为，高尔察克海军上将对俄罗斯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他也是一个愚蠢的爱国者，他愚蠢的执拗使得鄂木斯克政权无法利用西伯利亚铁路，也就无法得到协约国家从远东港口给以鄂木斯克政权的滋养！海军少将，你相信海军上将能够凭借贫瘠的乌拉尔山以东，伊尔库茨克以西地区积累起对苏俄的优势力量，从而击败苏俄吗？不懂得让步的人，不可能取得真正的进步，这话出自俄罗斯的古老谚语，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斯塔尔克相信中国将军的话，因为中国人就是这么干的！他们控制了铁路线，也就扼住了高尔察克政权的命脉。 在鄂木斯克接受职务时，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甚至希望斯塔尔克能够尽快获得太平洋舰队的领导权，利用舰队力量对中国人造成威胁，迫使中国让步。显然，海军上将的企图是不可能达成的，时至今日，斯塔尔克依然在伊尔库茨克逗留，没有中队的同意，也不能登上东行的列车。再说了，就算斯塔尔克去到哈巴罗夫斯克c去到尼古拉耶夫斯克和符拉迪沃斯托克又能如何？中队分隔了舰艇和水兵！没有中国将军的同意，斯塔尔克就不是真正的舰队司令官！ “不会屈膝就登不上台阶。” 徐树铮当然知道那句谚语，闻听少将小声的回答了，立即道：“那本人正等着海军少将斯塔尔克先生的屈膝！” 什么，什么白种人在黄种人面前的优越感，统统在现实面前化为乌有。 高尔察克政权依据乌拉尔以东堪称荒芜的西伯利亚地区，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工农生产，确实无法与苏俄政权拥有的俄国欧洲地区相提并论。海军上将费了几乎全部力气才纠集起十四万军队，因为政策的失误，鄂木斯克根本不可能指望外贝加尔地区以及远东地区的军力增援。 假设，仅仅是斯塔尔克脑子里存在的一种假设。 假设高尔察克能够如列宁签订《布加勒斯特条约》时那般忍辱负重，认可中国对旧俄与中国一切条约的废除宣言，并作出较为积极的回应，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美国和日本甚至中国的战略物资，包括步枪c机枪c火炮c弹药c粮食c药品等等都不至于匮乏，外贝加尔和滨海地区的几百万人力资源也能得到有效利用，高尔察克就能组织起不少于三十万军队。倘若如此，俄国的这场内战究竟是谁输谁赢就不是问题了。 假设是不存在的，高尔察克没有接受中国外交代表的建议，等于自己斩断了自己的补给命脉，把以前的俄罗斯帝国也好，俄罗斯共和国临时政府也好，这一切前途都断送得干干净净。 中国将军的话很刺耳c很伤人，却道出了实质。 高尔察克不愿意屈膝，那就注定了鄂木斯克政府不可能如莫斯科的苏俄政府那般“跳得高”。内战的结局在此时似乎已经分明，留给斯塔尔克考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是向绝对不能容纳旧俄势力的苏俄投降，自寻死路？还是与中国人合作？ “将军，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 徐树铮能从斯塔尔克可笑的翘胡子的抖动中读出对方的心思变化，语气和缓的说：“等待伊尔库茨克政府的任命，并欣然接受。” 中国不能直接接管俄国的太平洋舰队，这支海军力量的获取必须符合国际公法，才能在协约国家里说得通，不至于引起巨大的争议。太平洋舰队主力目前在海参崴受到国际监管，在哈巴罗夫斯克的阿穆尔河区舰队被中队控制，中国要得到这些舰艇和经验丰富的海军技术人员，首先就得解决“国际问题”。 让太平洋舰队效忠于远东共和国政府，而后在远东共和国政府并入中华民国中，顺理成章的c毫无争议的成为中国海军的一员，是最为合适的处置办法。 斯塔尔克没有屈膝下跪，只是默默的点头承认了自己唯一能够选择的路。就如同许许多多俄罗斯民族的精英分子一样，看似被迫，其实是只能做出为中国服务的选择。 裸的威胁之后，就应该是利诱了。 “斯塔尔克海军少将，当正式的任职命令下达那一天，您将成为远东共和国的海军中将，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把这个军衔与中国海军军衔等同看待。中国政府和军队将保证您和所有坚守俄罗斯帝国信念的人，在中国能够享受到与中国国民一样的待遇，直到你们恢复你们的帝国那一天。” 斯塔尔克精神一振，问：“将军，为何中国不能直接出兵？” “中国有句老话，此一时彼一时，时势不同，中国的选择就不同，难道，我们出兵是为了帮助一个不承认我们利益的政权？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傻子，对不对？尊敬的海军少将。” 趁你病，要你命。这种事情谁都会做，一如当年的沙俄趁满清虚弱时的大举东进一般。 正文 第501章 【八十条梭鱼】 中国政府以建设大上海为前驱的全面开放和《中法新约》成立，把上海县与法新旧租界从地理和行政管辖上连为一体。原江苏省沪海道与法租界工部局合并成立上海特别市政府，原湖北省政府秘书长余祖言代理市长一职到上海市国民大会在1920年召开之后。 几年的统一规划c集中建设和欧战红利的浸润，加上租界与非租界的樊篱尽去，上海市区从黄浦江边向西扩展到徐家汇，把科学委员会名誉主席马相伯老人准备用来隐居养老的土山湾绿野堂也包括其中。宽阔的柏油大马路，三层或者四层高的建筑组合成上海特色的里弄，南市三电（电灯c电车交通c电话）公司树立的电线杆c路灯如卫兵一般在大马路左右站岗，有轨电车叮叮铛铛的从梵王渡c外滩大马路c公共租界等处到徐家汇到沪杭铁路徐家汇车站，还有一路向南跨过陆家浜直到龙华。 老上海县城c南市c梵王渡——徐家汇c法旧租界c法新租界，结合成为一个城市规模c人口数量和经济体量上都远比公共租界大得多的新兴现代化城市。 夏历的三月十七日，马相伯老人七十五岁寿诞引来了华洋各界人士，以东部军区司令官杨曾蔚中将c余祖言代理市长为首先的军政要员纷纷来到绿野堂路，向老人拜寿祝福。 杨曾蔚中将在致贺词之后顺带捎了一句“何大将军决定于西历的4月22日从法国乘船返回。”引得主c客纷纷鼓掌叫好。求新重工董事长朱志尧c华商三电公司董事长朱季琳兄弟都注意到，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陆军航空队上校朱斌候闷闷不乐的躲在人群后方，又在掌声和叫好声中悄悄的退出厅堂。 全国的军人都以何大将军为楷模，这里的主客众人都视何大将军为“总是能带来希望和振奋者”，唯有朱家二公子心里纠缠着老大一个疙瘩，甚至辞去航空发展总局的职务回到上海，钻进一堆飞机资料中不肯出头露面。若非今日是舅爷爷的生日，恐怕 朱志尧面色一肃，左右看看热闹的场面，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正要追出去，却被朱季琳抓着手腕。朱季琳偏头示意说：“月宝跟去了，昨夜宋家夫人与几个姑娘说话，似乎也关乎那个事情，估计月宝定会给迎生说明的。” “但愿。”朱志尧摇摇头，他对自己的儿子还当真没啥办法。儿子在法国的事情也曾引起朱家一片欢愉，能够与姚家结亲，对朱志尧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可唉！不好说啊！朱家欠何大将军许多人情，多的几乎伸出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当年的求新船厂遭遇船用钢板涨价时，是何大将军命令大冶钢二厂专门为求新生产船用钢板；工发银行给以求新的贷款和求新船厂的公私合营，让求新从此踏上了飞速发展之路，德国c法国c美国来的技术人员往往优先照顾求新的需要，驻法c驻美使馆c武官得到的经济c技术信息，最先向求新通报；何大将军临出国了还托陈仲燮先生转告朱志尧说：“业不在多而贵精，双手紧抓重工，其余部分实行资产重组，另设专门总公司负责管理即可，切不可因小失大。”故而，求新厂把棉油加工c纺织机器c工程营造等等产业分解出去，重点发展内燃机器c造船和航空器材制造。这三项主营业务每一项都最少有两个国防军工专项资金扶持，在科学委员会有专门的课题小组，在相关大学的学科有专门的研究室甚至研究所。 今天的求新重工已经能够自造船用四缸柴油机c仿造星形布局的八缸汽油飞机发动机。第一艘国造近海鱼雷快艇“梭鱼号”于1918年7月从求新造船厂下水，在这条快艇下水试航前的一个月，也就是1918年的6月10日凌晨三时许，意大利海军的两条鱼雷快艇袭击了奥匈战舰队，其中一条鱼雷快艇上发射的两枚鱼雷准确命中奥匈海军战列舰圣。伊斯特万号，将其炸翻c击沉。这一战例比之俄国海军鱼雷艇击沉2000吨级巡洋舰来得更震撼，小艇打大舰已经不是可能与否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实现了的事实！ 得到消息的中国国防军海军司令部立即丢给求新造船厂一个五年期的鱼雷快艇采购合同，八十条“梭鱼”将成为中国近海和内河下游c出海口防御的“轻骑兵”。 梭鱼排水量为66吨，两台并列的四缸高速柴油机，采用法国两级减速齿轮组驱动一个螺旋桨，最快航速为三十六节，最大航程900公里，海上自持力为三昼夜。装载两具533白头鱼雷发射管和一门37砰砰炮（缴获后改装）挺马克沁七九重机枪。这项海军采购合同，正式把求新造船厂从民营民用造船企业拉到军用造船厂的行列中。 海军司令部打算用梭鱼作为内河巡逻炮艇和濒海鱼雷攻击艇。得到海军司令部资金支持的求新并未满足，在大冶钢厂副总工程师周仁领导的耐热材料课题组帮助下，还引进美国技术，试验制造燃气轮机驱动，排水量在一百五十吨左右c能够携带四条到六条533鱼雷的快艇，项目代号“剑鱼”。 求新重工还“吞并”了汉口江北机器制造厂，利用中国远征军装备的斯派德战斗机和购买美国的寇蒂斯双翼水上飞机的使用经验，以及相关的技术资料，在法国专家的帮助下研制“竞速型飞机”。如果只是能够飞上天的飞机，朱斌候上校自个儿就能“手工打造”出来，而在1919年的世界航空水平基础上，最少要达成每小时200公里的最大平飞速度，才能称之为竞速飞机。 鱼雷快艇和竞速飞机两项，求新重工并没有赚钱，反而在向里面砸钱。朱志尧的财源暂时还不是快艇和飞机，而是那些剥离出去的副业。他是最早一批获得《战略物资输出许可证》的民族实业家，从1915年到1918年的四年时间里，身家从负数一下子暴涨到千万之数。 这些，不是拜何大将军所赐吗？ 朱志尧是如此，华新财团董事之一的朱季琳也是如此。他的华商三电公司和他管理的求新剥离出来的铁路桥梁营造公司，在几年时间里保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高增长速度。为何？大上海建设c国防战略铁路网（电话c电报线路并行）c公路网建设给了他十年都做不完的事业！ 朱家两兄弟还有一项重要的生财之道，作为华新财团的中坚份子，华新财团主持大上海建设，盈利颇丰，自然也有他们的红利。 投资暂时或者永远都不赚钱的重工业c军事重工业，何大将军肯定会给投资者别的“财路”，这已经是“何记”工商业核心群体内不成文的规矩和公开的秘密。 无论是爱国情怀作用，还是利益因素牵扯，朱志尧和朱季琳都不满意朱斌候的消沉。 却说朱斌候闷闷不乐的在后院的一棵梨树下打转，朱月宝跟着出来。早在1912年，朱月宝就在南市的第九师驻上海办事处二楼参与妇女同盟会的活动，还曾邀请姚青荷到董家渡的朱家老宅玩耍过几回，其实是帮助姚青荷躲避与杨家的婚约。七年前的姚青荷有啥心思？朱月宝c林菊月和罗雅琴都是一清二楚的。 “迎生。” “姐。” “你心里还没放下那个事儿，对吗？” “哪里有？！”朱斌候提高嗓门掩饰自己的心虚，其实他回来之后也或多或少的听说了一些，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畅。这个，恐怕不是谁人说一句什么话就能消解的。而且，他不在北京南苑就职，宁愿返回上海或者跟着父亲到大冶c汉口的工厂里，实际上还是想消化从法国学到的知识。何向东就快回国了，可朱斌候却还没能造出一家竞速型飞机来！个人的事，国家的事，上校把轻重缓急分得清清楚楚。 朱月宝深知弟弟的性子，也不揭破，轻声道：“今天是舅爷爷的大日子，我们作小辈的应该尽力张罗着c陪衬着。关于你的事儿青荷前不久给我写了一封信，我们明晚再说。” “你们女人家的事情，我没兴趣理会。”朱斌候故意苦着脸说：“你和家里人都误会我了！参总说了，中国没有像样的海军，要打破日本海军舰队对海上交通线的封锁，我们只能依靠夺取制空权和发展鱼雷攻击武器。求新造出了梭鱼，那是父亲作出来的，作为航空发展总局的上校主办，我得拿出能夺取制空权的战斗机和对海上目标的鱼雷攻击机来。哎，跟你说了也不懂，别烦我！” “真是这样？” “我不再是1914年那个混小子朱斌候，而是堂堂的陆军航空队上校军官！” 朱月宝是相信了，怎么看自己的弟弟都不是那种提得起却放不下的那种人嘛！ “那我去告诉父亲和三叔了，他们都非常担心你。” “嗯！” 朱月宝走了，朱斌候用力的摇晃了几下脑袋，排除了干扰，继续构想着自己的飞机。难度确乎很大，全因何大将军对中国第一架竞速型飞机的要求太高。 钢骨架c铝和帆布复合蒙皮c樑桁结构的单层翼，前置引擎的拉动式动力布局，钢索机械传动襟翼操纵为此，在空袭帕赛尔的“空军战役”前夜，何向东与朱斌候探讨了足足一个通宵，大将军在纸上画出的飞机图样虽然有些怪模怪样，有的东西在内行人眼里根本就是错误的，但是，何大将军对战斗机的要求没有一丁点的含糊。 正文 第502章 【故意曝光】 若觉得本站不错请分享给您的朋友： 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查尔斯河畔的一幢三层小楼。 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电磁工程学系的林振康硕士原本是租不起这幢小楼的，1914年冬天，他带上妹妹林菊月从重庆辗转上海，再度赴美继续学业，租赁的房屋也不过是大学城北面的一幢小平房而已。姚青荷的到来，让他和林菊月不得不考虑更大的房屋才能容纳姚青荷和肚子里的孩子，一狠心咬牙，从科学委员会专项研究经费里挤出钱来租赁了这幢小楼。 深夜里，林振康还在准备自己的博士论文，题目是《谐波的三项特性》，指导他完成这一研究的导师有两位，一位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埃伦斯，另一位则是大隐于市，躲在纽约专心研究发明的尼古拉。特斯拉。 如果说林振康与何向东有除了“父母大仇”之外的什么关系的话，姚青荷算得一个，另一个就是特斯拉了。1914年的北京颁赏胡同总参谋长办公室里，何向东上将建议研究电磁学科的林某人注意尼古拉。特斯拉。在此之前，林振康受到科学界以及学院体系的影响，把特斯拉先生看做一位聪明的发明者和伪科学的典型人物，又是一位善于哗众取宠的“怪老头”，科学和伪科学之争的失败者，埃伦斯先生嘴里的“塞尔维亚的印度梵僧”。 1916年，由约翰。摩根赞助的沃登克里夫塔被美国政府强令拆除，成为美国政府和科学界对怪老头儿的公开评价注脚。 拜访尼古拉。特斯拉，了解这个怪老头，原本是何向东“拜托”给林振康的一项“国家使命”。接触了几回，在特斯拉的实验室里亲眼看到没有电线传输电力的电灯被点亮后，林振康成为“特斯拉魔术”的忠诚崇拜者。 选了特斯拉老头儿曾经研究的课题作为博士论文，林振康已经做好了被x的心理准备。博士的头衔很重要，可最重要的是具备博士的实力！没有博士头衔，林振康回到祖国之后一样可以成为科学委员会的成员，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和学科团队。遗憾的是，他邀请特斯拉老头儿到河边别墅居住c研究的企图被美国调查局（联邦调查局前身）阻止了。 林菊月轻手轻脚的放了一杯咖啡在书桌上，她知道哥哥今晚会熬夜了，咖啡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林振康端起咖啡杯尝了一口，皱眉道：“她睡了？” “嗯。”林菊月在剑桥市立女子学院就读文学，目的是为了能够照顾哥哥。 “昨天，公使馆的人来找过我，他们希望我们能够劝她回国。” “她不会回去，公使馆的人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从姚青荷显得有些突然的到来之后，林菊月与哥哥不止一次谈论这个问题了，她能理解姚青荷，而哥哥和公使馆的人就未必了。不过，现在不该打扰哥哥写论文，把他的思维牵扯到与研究工作无关的问题上。“你的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选择这个论题，我只是想美国科学界能给老头儿一个正确的评价，而非听任那些垄断者们操纵舆论的恶毒攻击。” 林菊月无声点头，轻手轻脚的离开书房，顺手掩上房门。哥哥的选择是正确的，人，应该有良心！有爱憎！林家兄妹是一类人，都具备为了某个目标或者某个理想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子。 “国家何时能给我们兄妹一个正确的评价，让含冤而去的父母能够安心呢？”喃喃的嘀咕了一句，林振康摇摇头，努力摈除脑中的杂念。他的论文既是理论性的，也有很强的实用意义，甚至得到摩尔电炉公司的资金赞助。电弧炉炼钢（有色金属）是一个新兴的产业，三相电弧炉刚刚出现就以其卓越的性能赢得钢铁行业的瞩目。但是，三相电弧炉存在一个致命的缺点——因为三相电在炼钢的基料中不可能得到完全平均c平衡的接触面，因此会造成三相电的谐波，变压设备回路电流骤增，导致变压器报废倒是其次，整整一炉的钢水也会报废。 论文是一个方面，他的实际研究方向其实是另一个方面——电磁波传递c反射和放大。也是在这个方面的研究，使他得到中国科学委员会的专项资金支持，既然是中国政府支持下的研究，当然不能把研究结果写到博士论文里面去。 何向东将军曾经设想过一种武器，准确的说是一种炮弹引信。炮弹引信中带有小型的无线电发射装置和回波接收装置，利用发射c接收的电波频率差拍形成电流，经过放大器增强后引发起爆药，起爆药瞬间引发爆炸装药。 这一思路在林振康脑袋瓜子里得到专业性更强的扩展。通过对美国和全世界电磁学研究的信息收集，他已经有了一个利用无线电波测距的装置设计方案，在此方案中，他把无线电波收发差拍产生的电流用来激发弱电液体，通过液体染色后的运动与刻度盘结合，显示出目标与电波发生装置的距离。 设计方案，还得在回国之后设法变为现实。 西伯利亚，刚刚启动离开鄂木斯克的火车上，伊万诺夫透过窗户，心有余悸的看着越来越远去的火车站。刚才，白俄军警突然上车检查，让他携带苏俄政府秘密外交文件差一点曝光。 苏俄政权曾与同盟国签订屈辱的《布列斯特条约》，作出赔款三十亿卢布c割让一系列领土的抉择，这一条约也遭到俄布许多人的反对，而反对者们恰恰不能解决当时俄国的对德奥战场上节节败退的问题。后来，德国战败了，苏俄当即就宣布废除《布列斯特条约》，事实证明列宁当初的“韬晦让步”是正确的战略选择。 今天的苏俄政权面临是形势依然十分严峻。东方面军与高尔察克军队在激烈交战，胜负未分；南边的邓尼金开始蠢蠢欲动，英法联军再次向北开进；西边波罗的海地区的尤登尼奇正在加紧武装军队；波兰c芬兰对苏俄政权没有半分好感，特别是波兰的毕苏斯基政权，正与德军撤出之后的乌克兰c白俄罗斯地方“反布”势力勾结。另外还有更严重的情况，美国那些唯利是图的金融资本在协约国家的压力下，有可能断绝与苏俄政权的金融交流，那将对新生c孱弱的苏俄政权产生经济上的致命打击。 在此时此境，苏俄领导人必须设法分化东面的威胁，他们由四种力量组成。高尔察克的军队c受法国将军直接指挥的捷克军团c日本派遣军c中国远征军和其扶持下的地方自治军。 对高尔察克军队，当然需要在战场上挫败起进攻企图，尽快消灭之。对捷克军团也要大力打击，迫使其放弃在俄国境内的军事行动，乖乖的回到捷克，从而让协约国家失去干涉苏俄的借口。对日本派遣军，既然日本人不愿意与苏俄军队正面作战，他们仅仅在侧后与布柳赫尔领导下的游击军交火，那么就随他去吧，只要击败高尔察克和捷克军团，日本派遣军就难以在西伯利亚立足。 摆在苏俄政权领导人以及苏俄这个国家政权面前的最大威胁，其实是中国的远征军和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自治。根据情报分析，高尔察克没有向中国作出妥协，中国已经有了扶持谢苗诺夫建立远东共和国的实际行动。这一行动必须加以阻止，在军事和外交c经济力量不能达到的伊尔库茨克，苏俄选择对中国妥协，承认废除中俄两国之前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并将沙俄侵占的中国土地送还中国政府。 如同废除《布列斯特条约》一样，适当的时候，苏俄也能宣布之前的话不作数，派兵拿回“让出”的一切。 作为乌拉尔地区俄布组织的重要人物，伊万诺夫承担着“信使”和驻扎外交代表的责任——阻止出现一个中国控制下的c有可能成为高尔察克政权继承者的远东共和国。 巴黎的凡尔赛会议承认的俄国政权是高尔察克的临时政府，在苏俄政府再度增强东方面军，极有可能在夏秋季节取得对高尔察克军队决定性胜利时，决不能让谢苗诺夫成为协约国的“傀儡”，那将造成对东西伯利亚地区和滨海地区收复的严重障碍，也使得苏俄政权难以突破协约国家的联手封锁，争取到一个恰当的国际地位。 中国人会如何“欢迎”自己呢？ 信使伊万诺夫作过种种猜想，他总是在每一次猜想的最后，都希望得到盛情款待，签订一个在将来注定不会作数的条约，把那些黄皮肤的中国人骗得妥妥帖帖带着这些美好的想法，伊万诺夫没有设想到一种情况——中国人巴不得苏俄政权对中国声明废除条约的反应落到高尔察克眼里！既然没有设想到，当他在下一个小站被一群白俄军警揪下火车，搜出文件，就地枪决之时，也就不可能也什么感觉了。 正文 第503章 【艰难的让步】 枪决一个苏俄代表，苏俄会派出更多的代表！ 西边是俄布的苏维埃政权，东边是中国人暗中扶持的“地方自治”苏维埃政权，鄂木斯克夹在中间的情形十分危险，这一危险的境况被从伊万诺夫尸体上搜出的文件血淋淋的加以强化。 消除临时政府内部分歧的高尔察克约会热南将军，热南将军接受了，却表示在稍微晚一些的时候才能与海军上将会面。 在热南的办公室里，捷克军团司令官盖达和从高加索来的哥萨克骑兵军将领马蒙托夫会商战事。 “伏龙芝的南线集群在伏尔加河南岸的萨马拉阻挡了卡普佩尔的两个精锐旅。中部战区的喀山——格拉佐夫一线，军官团被击退，损失惨重；捷克军团也遭到猛烈攻击，为了保证战线的协调，不得不跟随撤退，把右翼的日本派遣军孤立出来。在右翼，日本派遣军没有遭到任何攻击，这是布尔什维克的阴谋，企图破坏临时政府与日本政府的关系。我们必须注意到，左翼在伏尔加流域击退伏龙芝的南线集群获得突破，打通与邓尼金将军联系的可能性不大。中路兵力相当疲惫，无力发起进攻，我们只能指望从左翼日本派遣军阵线的北面，也就是左翼的更深远处，在库德姆卡尔的沼泽地边缘实施迂回，从背后发起进攻，打破托洛茨基的战线。” 热南首先是一名外交军人，其次是一名政治将军，领兵打仗并非其长项。代表热南说解战局和设想的是其助手，从法国调来的炮兵上校卡尼尔。如果大家还能记得王文荣的勋章事件的话，就一定记得这位卡尔尼在1917年的巴勒杜克战役中曾经发挥过作用，是受德斯佩雷上将赏识的炮兵军官之一。 三月中旬到任后，卡尼尔上校已经无法阻止高尔察克发动“自曝其短”c“自寻死路”的愚蠢进攻了。他的任务是在现有局面之下尽量的挽回“眼看就要成形”的败局。 诚然，战线上的进退不一定成为判断胜败的标准；诚然，高尔察克的军队目前在左翼还保持着进攻的势头，还没有输得干干净净。可是，一个不能从黑海方向得到补给，又把与中国的关系搞得相当恶劣，也得不到从海参崴和西伯利亚铁路补给来源的高尔察克政权，显而易见的不能把战争长期的坚持下去。 热南将军早早的就告诉上校，他在巴勒杜克的“战友”们不希望高尔察克获得胜利。法官出于法国利益可以无视中国“战友”的利益诉求，却也无法解决高尔察克政权和军队的“持久问题”。 捷克军团已经为协约国家创造了干涉借口，也在初期为肃清西伯利亚铁路交通作出贡献，还在这次春季攻势中付出几千人的伤亡代价。此时的盖达将军已经看到高尔察克春季攻势的“不智”，巴不得尽早的脱离漩涡，带着捷克的同袍们回到祖国去。不过，走之前，他还记挂着一桩事儿——中国外交代表处能听到黄金传闻，日。盖达将军耳朵里更是钻进了不少关于黄金的消息。 马蒙托夫将军冒着巨大的风险，先乘船从里海的乌拉尔河口逆流而上到达奥伦堡，再骑马赶到乌法，转乘火车来到鄂木斯克。 作为南俄武装力量总司令官邓尼金将军的高级代表，马蒙托夫来鄂木斯克有两个目的。其一是联络两军协同作战，力争打通伏尔加河交通；其二是得到高尔察克政权的财政支持，当然，这一目的是在达成第一个条件之后。 听到卡尼尔上校把战役下一阶段的重点放在北面大约三百六十公里处，搞什么“沼泽地边缘地带”的迂回攻击，这一想法与邓尼金c马蒙托夫的诉求大相径庭。 “夺取萨马拉，与南方军队在萨拉托夫会师才是赢得战争的关键。” “对，的确如此。”卡尼尔向面露不满之色的马蒙托夫将军点头微笑道：“将军，如果邓尼金将军的部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那就应该从萨拉托夫c卡梅申渡过伏尔加河，在东岸地区向北发起进攻，与卡普佩尔将军的部队形成对萨马拉的夹击之势，或许，我们就能在萨马拉逮住伏龙芝。” 马蒙托夫看不透卡尼尔上校的真实意图，只能照实说道：“在六月之前，我们无法发起进攻。” “所以。”卡尼尔分明感觉到热南将军送来的微笑，指点地图说：“把萨马拉的红俄南线集团主力向北方调动，给邓尼金将军的军队创造进攻萨马拉的条件，就是此次在库德姆卡尔组织迂回行动的根本目的。只要我们能对红俄东方面军的左翼侧后的乌尔茹姆形成威胁，托洛茨基就不得不从兵力较为强大的南部地区抽调部队。我的中国战友称这种战法为声北击南。将军，你看，五月初实施迂回攻击，红俄从南部战区调动到北部需要大约一周到两周时间，预计到五月中旬，敌南部集群的兵力就会削弱20——40之间。那时候，迂回部队将设法脱离战斗，邓尼金将军的部队则要争取在五月中旬到六月初的一周到两周时间发起进攻，夺取萨马拉，而后对北方建立防御，应付从南部调到北部，又从北部调回南部的红俄军队。这支来回调动的红俄军队必然疲惫不堪，而我方则完成了会师，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对其实施歼灭性的进攻。” 旁边原本无心恋战的盖达将军听明白了，顿时来了兴趣，趴在地图上看了一会儿，说：“上校的计划非常完美，我保证捷克军团将坚守切尔内到七月之前。” 马蒙托夫沉吟了半晌，他从心里承认卡尼尔上校的计划相当不错，能够调动大约两万到三万红俄军队在东方战线的南北两端来回跑，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想法了；还能为南俄军队创造夺取萨马拉的战机，又能争取一次更多的歼敌机会，确实是目光远大的计划。不过，高尔察克军队在东方战线上兵力吃紧，由谁来执行开启新战机的迂回作战任务呢？ “上校，你有实施迂回攻击的部队吗？” 卡尼尔上校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望着热南上将。 热南说：“我会尽量说服由日本派遣军的一个轻装师来执行这个任务，巴黎和东京也会作出相应的配合。马蒙托夫将军，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可以向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报告这个作战计划了？” 马蒙托夫对此抱无所谓的态度，他要达成的目的是会师，是临时政府掌握的国库黄金。 作战计划基本成形之后，高尔察克海军上将才见到热南上将和他的助手。 “热南将军，我们希望由您邀请中国外交代表回到鄂木斯克，就此前中国要求的问题举行正式的会谈。” “噢？！”热南面对着实出乎意料的“好消息”有些吃惊，一直倾注全力要扭转战局的他并未注意到鄂木斯克东面鞑靼斯克火车站发生的事情。“最高执政官阁下，我当然愿意促成俄国与中国的协约关系，但是，我不希望我的邀请成为一次不光彩的外交协调失败。” 作出让步的决定很艰难，可是若不让步，脚下的就是万丈深渊。 高尔察克深吸一口气，说：“临时政府刚刚召开了内阁成员会议，作出一致决定，承认中国废除与俄国的一切条约，并尽快的建立公使级的外交关系，发表共同声明加以确认。” 热南想了想，露出几分为难的神情，说：“恐怕最高执政官阁下，如果临时政府能够在2月初作出如此决定，今天的战局就不会如此糟糕了。中国既然撤回外交代表处，想要恢复之前的关系，临时政府就不能仅仅的拿出一个过时的条件来敷衍中国人。海军上将阁下，我们刚刚作出一个战役计划，如果能够得到中队的配合，您会赢得最后的胜利。至少，我和卡尔尼上校是这么认为的。上校。” 卡尔尼上前，简明扼要的说解了战役计划。 前线战局前景不妙，高尔察克当然比热南更加着急，他知道自己的政府c军队c民众的弱点，生怕时间拖得越长，红俄就越强大，越难以战胜。那在地瘠民贫，到处充满敌意目光的西伯利亚，临时政府是难以待下去的。 战役计划充满了诱惑力，高尔察克却为此更加的感觉困难。准备对中国人作出一些让步，还要说服日本人出兵“死战”，难度太大！日本派遣军司令官大谷喜久藏又会提出何种要求呢？唉，先不想这个问题了，临时政府首先要解决的是艰难的战略处境问题，之后才是战役问题。 “我们，我们可以承认中国在外贝加尔湖及以东地区的特权。” 热南知道，高尔察克能够做出“承认特权”的决定，恐怕已经是极限了。长久以来，在欧洲，在白种人眼里，东亚的黄种人是未开化人种，与非洲的黑人没有本质的区别。让白种人对黄种人让步，而且是在日俄战争的第一次让步之后，又一次让步，确乎，令俄国临时政府最高执政官以及那些阁员们感觉非常的不爽！如果热南抛开中法目前建立的新关系，抛开国家利益层面的考虑的话，也不愿意看到旧日盟友在黄种人面前如此丢脸的屈膝。 “阁下，我会给伊尔库茨克拟发电报，邀请徐树铮将军和外交代表处到鄂木斯克来。适当的时候，您也可以拍发一份热情的邀请电报。好了，我们来研究一下作战计划的执行问题” 正文 第504章 【富山露脸】 朝鲜北部地区以山地和高原为主，仅在大同江c清川江下游地区有小块的冲积平原。狼林山c赴战岭和摩天岭共同支撑起海拔1000多米的盖马高原，堪称朝鲜半岛的屋脊。 越向鸭绿江上游的长白山靠近，地势就越高，地形就越复杂c崎岖，地面的植被就越茂密，人烟也就越稀少。 “嗡嗡”在天空中飞翔的日本飞机不敢过于降低高度，在1500米的空中俯瞰地面，除了山岭c沟壑之外就是春夏之交的一片碧绿。就算地上有人活动，飞行员的目光也很难穿透茂密的植被看到，稍稍加以伪装的军队活动，也能轻松的避开空中的眼睛监视。 日军飞行员还得小心控制好航向，避免出现“越境”的失误。听说，中国航空队已经在延吉和海参崴建立机场，咸境北道的图们江边时常能够看到中国标志的斯派德13型战斗机在半空中翱翔。 中国陆军航空队使用法造飞机，几乎全部是其远征军从欧洲战场带回来的。日本飞机却是“自造”，乃是中岛飞机制造所仿造纽波特19型飞机所成。中国还没有一家正式的飞机制造厂，1919年春夏之交的日本却有了两家工厂制造飞机，即三菱和中岛。不过，若论空战性能的话，纽波特19型飞机并不比斯派德13型出色，再有日本仿造而致的性能下降缘故，在天上的骑士对决是日军飞行员需要极力避免的情况。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中国飞行员比之日本飞行员具有更多的空战经验，已经在与德国航空队的实战中形成了自家独有的空战战术，如果能够在航空制造产业和航空兵力的进一步发展支持下，定然会演变成为战术体系。 中国人最善于利用技术性能差不多的装备发展出优势的战术c战法。 在空中瞎逛了一大圈，眼看燃油差不多耗掉一半了，日军飞行员掉头向罗南飞去，那里是第十九师团的编成地，有一个新建的飞机场和一座无线电塔台。 航空侦察报告在稍微晚一些的时候就送到江界，日本驻朝鲜军司令官宇都宫太郎中将的前线指挥部。 梨本宫守正和铃木庄六的合作，让宇都宫太郎中将为难的失去了一个联队，对于日本陆军来说，联队级单位的被歼灭是绝对一等一的大事儿。奇怪的是，事件传回国内之后，天皇c内阁没有出声，军部和陆相也没有作出必要的指示，深知内情的宇都宫太郎中将感觉到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又岂敢再待在汉城搞“遥控”？乃急巴巴的赶到江界坐镇。 看着参谋军官在地图上标出的战局态势，宇都宫太郎中将大摇其头，感觉参谋们是一脑子的浆糊，自己也是一脑子的浆糊。 第五c第十五c第十六三个师团合击佳山“叛军主力”，却只抓到叛军一些后卫零散部队；第十九师团主力在长津江东岸铺开正面，从进击中江转为堵住长津江，却连叛军的“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四个师团六万军队在北部山区里想无头苍蝇那般乱窜乱撞，只能取得一些偶然的c极小规模的战斗胜利，几无成百消灭叛军的战斗发生。 看地图看得头昏脑涨，不得要领，宇都宫太郎中将转向作战指挥室里的大沙盘，在这个沙盘上，他看到层层叠叠的山峦和山峦间的沟壑，那是狼林山以西c盖马高原上最典型的地貌。道路很少，仅仅分布在鸭绿江边和厚州川c长津江两岸，山区基本没有可以通行马匹的道路，高大的山岭和深深的沟壑，让两支敌对的武装力量很可能出现在同一座山的南北侧并肩前行而浑然不觉的情况。 集中了四个师团兵力的宇都宫太郎颓然发现，这场会战没办法继续“会战”下去了。 “司令官阁下，数万军队在山区的补给需要，或许是破敌之关键。”富山正彦大佐终于把野战炮兵第26联队长的差事弄丢了。在恼人的镇压地方反抗行动中，一心记挂着到江界打会战的大佐竟然在宪兵队的撺掇下，对水原地区堤岩里居民实施屠杀。这事儿被美国传教士捅了出去，长谷川好道元帅不得不安排大佐到江界来避一避风头，权充前线指挥部的高级参谋官。 长谷川好道元帅看重富山正彦，宇都宫太郎对富山正彦却没有多少好感。在中将的印象里，这个专业炮兵高级军官的作用在指挥炮兵群作战上，指挥步兵作战的结果只能与三年前的卧碣峰合围失败一样。于是，中将让大佐多多关注辎重补给的事情，须知，至今帝国陆军中都没有兵站总部的建制，可知将领们对补给问题的漠视。 想不到，关注补给的富山正彦大佐偏偏从补给方面提出令宇都宫太郎中将“茅塞顿开”的建议。 “富山君，有何建议不妨畅所欲言。” 富山正彦伸手示意，请中将回到地图前，拿起一根指挥棒，一边指点一边说：“鲜人叛军有三万到四万之众，其作战消耗和生活补给量同样巨大，皇军遭遇的问题尚可通过控制城市和交通要点，征用鲜人粮食和人力来解决。而叛军深处山区，大批的补给来源不可能从产出甚少的山区获得，只能依靠外来的支援。司令官阁下请看，支那要支持鲜人叛军，在边界地区向叛军补给粮食c弹药，一样要面临长白山c吉林老岭的阻碍，一样要依靠道路交通或者航运。由此可见，支那只能通过临江和北面的延吉给叛军提供帮助。叛军距离延吉尚远，那么，剩下唯一补给通道就在临江。前指原定作战计划是以第十九师团主力沿鸭绿江而下夺取中江，却因第十九师团承担堵截作战任务，兵力不足而被迫中止。卑职认为，以第五师团一部尽早夺取中江，是克敌制胜的关键一步。中江在手c第十九师团严守长津江c第十六师团控制狼林山两侧c第十五师团在佳山待机，则叛军无法得到补给，要么出山会战，要么困处山中而不攻自破！” “哟西，哟西。”宇都宫太郎连连点头称赞，脑子里正谋算着如何给各部下令，却见立川宏太郎一脸惊慌之色从电讯队赶来。 “报告司令官阁下，第十九师团急电，叛军从龙下里偷渡长津江，其主力出现在厚川侧后，第七十三联队已经与其交战！联队长山田喜八大佐向师团部和司令部要求紧急增援！” 宇都宫太郎心头的喜悦滋味顿时烟消云散，连连跺足骂道：“八嘎，八嘎，叛军如何能偷渡设防严密的长津江？！渡边寿师团长无能，无能！立即查明战况，报告第七十四联队c第七十五联队位置，命令山田喜八大佐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叛军！” 富山正彦在一旁把宇都宫太郎的反应看在眼内，心中暗叹：这就是陆军三太郎之一吗？桂太郎c仙波太郎c宇都宫太郎，曾经帝国陆军喧嚣一时的人物啊！已经去世的桂太郎曾出任首相，仙波太郎刚刚退役，宇都宫太郎是三太郎中唯一还担任军司令官职位者，却已经年老而昏聩，难以做出坚强决断了。 看看地图，态势很明显，叛军集中力量攻击第七十三联队，目的是切断第十六师团与第十九师团的联系，把第七十四c第七十五联队分割开来，下一步的动作肯定是在击败第七十三联队之后，对背水结阵的第七十五联队发起进攻。 一个师团的力量用来沿长津江布防，铺开几十公里宽的正面，这是对付游击队的法子，又忽略朝鲜北部地区地形特点，十足的错误布势。第十九师团原本就应该集中主力的三个联队，以紧密的掎角之势坚决夺取中江，如此，胜局早就奠定，哪里来的眼下的被动挨打，三个联队间彼此不能呼应的局面？看看长津江东岸的地形，在龙下里东北沿江布防的第七十三联队与第七十五联队之间只有区区十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可要达成接触，非得在山间和河谷中走上半天不可！ “司令官阁下，请以第十六师团之第二十联队从三浦里，第九联队从佳山，两路合击南社，攻敌之后背，得手后立即固守南社，待第十六师团主力到达。同时，第七十三联队无需死守，可与第七十五联队对向靠拢，层层阻击叛军，务必不使叛军对任何一个联队形成合围。” 富山正彦把最后一句话生生的忍住，那会得罪这个指挥部里几乎所有军官的。合围一旦形成，从第四十一联队的命运可知，战斗力更差一些的第十九师团各联队很难避免被各个击破的结局。 唉，鲜人叛军的战法与1912年冬c1913年春，支那政府军进剿白狼时，白狼流窜数省却屡屡歼灭镇嵩军的战法，几乎完全相同。恐怕，那个被招安之后就销声匿迹的白狼，就在鲜人叛军之中吧？ 宇都宫太郎也真是老了，过了半晌才理解到富山正彦大佐采用的攻敌后背，釜底抽薪之策。 “以富山大佐的建议下发命令！”下令之后，宇都宫太郎靠近富山正彦大佐，轻声道：“富山君，局面已变，中江方向” “局面没有变，第十九师团各部解脱之后立即向惠山收缩，确保城市和交通；第五师团夺取中江，切断鸭绿江两岸联系，并以有力兵团向东缓步推进到厚川；第十五c第十六两个师团各守狼林山东c西两侧要点，则可困死叛军于山中。” 会战歼灭，困死山中。山岳地区作战，日军在重火力上不占优势，兵力又因最初布势而成东c西南c南三个集团，无法实现一点集中。在此种情况下再去追求会战歼敌就是傻子所为了。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505章 【燎原大火】 龙下里是一个不足六千人的城镇，长津江从南面画了一个c字形绕过小镇，向北流去，给龙下里的日军第七十三联队造成一个三面环水，一面依山的绝佳防御地势。 山田喜八大佐在南面的一个中队被深夜偷渡的叛军包围c歼灭后就立即收缩兵力，两千多日军完全控制了龙下里，匆忙中构筑的防线相对来说还算坚固。身在战地c四面受敌的山田喜八大佐没有及时得到朝鲜军司令部前指的命令，在惊惶的两天两夜里，龙下里东面防线的核心——997高地不时爆发战斗，第三天，当航空队的飞机投下命令时，山田喜八大佐已经无需执行这道“迟来的”命令了。 命令要求第七十三联队与第七十五联队靠拢，其实就是让第七十五联队向七十三联队增援，企图给包围龙下里的叛军以侧后威胁，接应第七十三联队脱离险地。事实上，四天三夜的时间里，龙下里的日军虽然被包围，但是没有遭到“想象中”的炮击，似乎鲜人叛军的炮弹在慈城江南岸的齐山岭就打光了一般。 不能不说，从日军指挥部到第七十三联队，都因为第四十一联队被歼灭生出警惕，生怕再造成一支联队被歼灭的c难以收拾的局面来。第十五联队向第七十三联队靠拢，第十六师团进取南社，实质上就是“逼迫”军向长津江东面的广阔纵发展。 事实也差不离，朝鲜军没有炮火支持，不可能以不惜代价的强攻拿下龙下里。四天三夜，军主力三万多人从容的龙下里南面的渡口跨越长津江，跳到了整个日军第十九师团的背后，躲开了日军的三面合围。 五月十三日，军司令官在龙下里东南方，距离日军不过八公里的地方召开会议。 “我军已经胜利完成重返朝鲜的第一阶段战略任务，以强渡鸭绿江c制造与敌会战的态势，成功的把驻朝日军的五分之四吸引到慈江道c两江道的北部山区，给朝鲜中部c南部c东北部地区的抗日运动创造了最良好的环境。在这一阶段，我军达成比总参预想中还要好一些的战绩，以歼灭敌四十一联队有力的挫伤了日军求战信心，迫使日军不得不采取保守c收缩的战法，给我军以轻松渡过长津江防线的机会。” 参谋长尹琦燮作总结时，赵白朗c杨虎和郭松龄的感受和想法各有不同。 赵白朗以中国国防军中将军衔担任朝鲜军司令官，身份地位非常特殊，能够从中解读出来的意义也颇多，但是解读的意义和现实是否吻合？还得看他接下来在军回归朝鲜战略的第二阶段甚至第三阶段中表现如何。 蔡锷上将在密电中训示，军主力和朝鲜各地起义武装是两只拳头，两只拳头应该在一个头脑的指挥协调下互相配合，就目前阶段来说，军主力已经完成第一阶段任务，就应该立即转入第二阶段任务的执行，帮助并控制各地起义武装，形成“更大规模的朝鲜军”，并以主力运动作战和各地分支的游击作战相配合，把日本的国力c军力和国家战略重心极大的牵制在朝鲜半岛。同时，赵白朗中将和在朝鲜军的众多中国国防军人们，以及为朝鲜战略作出配合的外交c经济c民政等部门，还得在朝鲜的抗日大潮中实现中国的利益主张。 杨虎更多考虑的是去江界的李显扬大队，把军主力护送到长津江东岸之后，特勤总队主力却要回转长津江西岸，在四个日军师团的密集兵力中回旋c牵制，配合军留在内线作战的第7c8两个团作战。说是配合，不如是指导，两个军步兵团化整为零的对日作战，必然也必须接受特勤总队长的指挥。 作战参谋主任郭松龄曾经有些后悔发起了齐山岭之战，因为那一战消耗了军和特勤大队不多的炮弹，也因为战场与预定跳到外线的方向距离太远，而“失去”了三天宝贵的时间，这对跳到外线作战的军主力是极为不利的。但是，战局如棋局，正因为由了齐山岭歼敌作战，才导致日军指挥官们害怕“战力更弱一些的第十九师团所辖联队被歼灭”，方有“决心动摇而进退失据”的表现。第十九师团正面太宽，第十六师团注重狼林山北麓的东部地区封锁，北进行动不够积极，让军轻易的突破了所谓的“长津江防线”。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所谓“种的前因方有后果”，军的成功不是赌运气的侥幸，而是赵白朗中将头脑中完全没有“战线”c“会战”思维，灵活运动作战，敢于集中兵力打歼灭战的大胆指挥而致。 这一战局变化给了郭松龄上校以极大的教益，完成从“料敌机先”到“算敌以变”的进步。 尹琦燮讲完之后，赵白朗作出决定：总部率第一c第二团向两江道c咸境北道北部地区发展；第一师长洪范图率第三c第四c第五团向咸镜南道发展，并相机在狼林山南麓地区造成影响，策应内线部队；第六团在盖马高原东部地区牵制日军第十九师团五天到七天时间后，就地化整为零展开游击作战 5月14日，龙下里的日军第七十三联队与从南面新兴里赶来的第七十五联队会合，龙下里之围解除。 在江界的宇都宫太郎中将得到报告后，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大气，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尽管第四十一联队被歼灭的事情还在帝政高层的斗争中发酵，尚未爆发出来；但是，一旦第七十三联队再被歼灭的话，后果对宇都宫太郎中将而言绝对是灾难性的。 放下担心的瞬间，宇都宫太郎心头又浮起了更大的“不祥之感”来。 齐山岭一战，鲜人叛军表现出惊人的，绝对不能以游击队视之的战斗力！可是，在龙下里，鲜人叛军明明包围第七十三联队五天之久，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反而舍弃了“到嘴边的肥肉”向东部高原地区远遁，几乎与第十九师团各部脱离了战斗接触，也让第十五师团在南社扑了一个空。这对比齐山岭的战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为什么？鲜人叛军指挥官究竟意欲何为？！ 新近颇得朝鲜军司令官重视的富山正彦大佐看着地图上“消失的对手”，在中将身边轻言细语的说：“阁下，如今的朝鲜就像是秋末冬初的原野，到处是干草；鲜人叛军主力则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帝国陆军组织的此次合围之战，无异于向篝火堆里投入一颗手榴弹，轰的一声之后，要么是篝火被炸灭，要么是篝火被炸飞到干草之上，引起燎原的大火。” 鲜人叛军主力消失在江界前指的视野里，等于进入一个不受日军控制的，占据朝鲜面积四分之三的“干草堆”里，随便一颗火星就能引燃一场大火！ 宇都宫太郎的想象力还没有匮乏到看不到后果的程度，他手中的力量几乎全部集中到慈江道北部c两江道西部地区，别说寻找鲜人叛军主力决战了，人家既然在慈城江摆出一个会战的假象，而从长津江打破日军合围，为此还舍掉了龙下里一块大肥肉，又焉肯与日军决战呢？ 分散，游击，与朝鲜各地的抗日活动结合起来，那就是燎原之火！ 显而易见的，宇都宫太郎已经无法用手里的力量解决鲜人叛军的问题了。鲜人叛军主力消失，那是四散游击，四散发展的结果。而日军四个师团的兵力过于集中在鸭绿江以南（东）c慈城江以北c长津江沿线地区，追？追不上；打？人家是海宽凭鱼跃c天高任鸟飞，根本就不跟你打！唯有在地图上划出一个“封锁线”，请求国内增派最少三个师团的兵力到朝鲜执行封闭“火灾区”的任务，防止火势向更广大的地区蔓延。 富山正彦大佐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战线”，西起鸭绿江畔的满浦，经慈城江——狼林山北麓——赴战江（长津江支流）——赴战岭——白头山。这条线等于把慈江道北部地区，两江道大部分地区，咸境北道北部地区“拱手让给”鲜人叛军。 “这些地区几乎没有平原，小块山间盆地的农业产出不足以维持几万人军队的给养。如果帝国在外交方面获得进展，杜绝支那向叛军提供大批给养c弹药的话，我们依然能够把叛军困死在盖马高原c白茂高原地区。司令官阁下，趁着叛军还需要时间向周围地区扩散，请尽快下定决心吧！” 宇都宫太郎没有理会富山正彦大佐的催促，双眼凝视地图上那根用红色铅笔画出的线条，只觉触目惊心。大佐的想法是对的，完全切合当前战局的实际，更有防微杜渐之效果。可是，中将司令官必须在军事问题之外考虑得更多。 地图上画出的线能够及时c彻底封锁吗？这一条在山川河谷间曲折蜿蜒的“封锁线”有三百五十公里长度，如果要切实的封锁个水泄不通，因为山地c植被c河流的存在，至少在每公里地段上要配置一个步兵中队的力量。三百五十个步兵中队！？那就是五个师团！除去慈城江一线的兵力需要外，中将至少还需要三个师团的援兵。 军部和内阁矛盾重重，山县派陆军与内阁如今达成“收缩之国策”，此时此刻，会给宇都宫太郎新增三个师团吗？即便增调部队来援，宇都宫太郎的军人生涯也就此终结了吧！？ 正文 第506章 【进驻西藏】 一个深刻烙印着先祖荣光的民族，在经历几近一个世纪的苦难岁月里，无时无刻不企盼着一个英雄的出现。这种情怀，一如古老的民间传说或者宗教神话那样，人们在自己的心里早已经刻画出一个英雄的模板，总想在现实中发现完全符合“模板”的人物，甚至于寄希望于这么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人物为自己c为家庭c为社会c为整个国家民族解决一切麻烦 其实，能够拯救一个人个家个民族的，只能是自己。 还在海上漂泊的何向东极力的向军队c民众灌输“自救c自强”的想法，可结果并不能令他满意。五月的中国大地上到处充溢着“大国情绪”的狂热，报纸上c街巷间都在热议“何大将军即将归国”的话题，五色国旗和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以前所未有的数量在城市c港口c车站c乡村飘扬，准备迎接凯旋而归的“何大将军”的人们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懒惰的把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了，而非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爵士总想把自己从这片生活c工作了几十年的土地中“摘出来”，以旁观智者的角度来观察这个发生巨大变化的国度，和这个他打心底里“看不起”的民族。何向东的海上行程见天的缩短，北京内狂热的民族情绪见天的越发浓郁，给爵士一种感觉，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个国家正在成为一个火药桶，一个火星不慎掉落桶内，就能引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爆炸。 爆炸中，毁掉的可能是这个国家，也当然可能是英国在远东的利益，甚至影响到大英帝国的全球利益。 巴黎凡尔赛的和会上，中国代表团在会议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提出了“国家愿望”——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c收回租界和租借地c中国领土内不得有外国驻军当这一系列的要求被以“单独会商解决”的借口无限期拖延之后，何向东发话了，他要在“继全国开放之后，实行差别关税制度”。 这是狡猾的中国人玩儿的一个把戏！ 在宣布全面开放之前，列强“以最惠国待遇”对中国关税有强大影响力，甚至通过贷款抵押等手段攫夺中国关税主权和管理权，为列强商品敲开了中国市场大门，剥削了中国政府的关税收入，也严重打压了中国民族工业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何向东以一个全面开放换取收回关税自主权，差别关税在巴黎和会的“阴影背景”下即将随着他的登岸而开始推行。所谓差别，英国人的感受最为明显，而日本人的感觉则最为痛苦。 中华民国外交部和财政部的联合“吹风会”说：中国的基本进出口关税税率参照各国商品进出口税率平均值，为10，而后根据与各国的外交关系c经贸金融交流关系上下浮动税率。 从中华民国财政部的渠道透露出来的消息是——法国c美国为7，其他国家就要为法国c美国低于平均值的部分“买单”。 10的平均税率，是列强强加在中国头上“值百抽五”税率的大推翻，第一次体现了中国关税自主权。从中国代表在凡尔赛会议上的态度，从何向东在比利时斯帕与美国总统威尔逊的礼节性会面，再到吹风会以及吹风会背后黎元洪c段祺瑞c唐绍仪利用各种场合的“小吹风”种种迹象表明，中国人的决心已定！ 朱尔典爵士试图组织起如1900年时那样的“驻华公使团会议”，美国公使芮恩思和法国新任公使波普都表示愿意参加。可谁都清楚的知道，驻华公使团会议缺少德国c奥国公使，特别是缺少对华贸易上持极端强硬态度的沙俄，声势大减，即便是在与会的各国公使间，再也不可能在对华问题上取得哪怕是表面的一致了。 日本在朝鲜陷入三一运动后的“抗日战争”泥淖，七万在西伯利亚的日军不可避免的要参与到与苏俄的战争中。面对中国在朝鲜搅动的黑手和控制西伯利亚铁路及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军政力量，日本已经失去1914年的强硬底气，在对华问题上表现得极为矛盾。 由军部影响的外交态度是——依托协约国家对苏俄的军事干涉行动，积极发挥作用，换取主要协约国家对日本在支那问题上的支持。 而内阁作出的态度是——全面缓和与支那的关系，甚至愿意加快青岛撤军谈判，并与中国联手在凡尔赛提出《人种平等宣言》。 日本的国际政治战略c近期外交政策尚未通过国内政治争斗确定之前，这个东亚强国在此时此刻变得不可捉摸。习惯于把日本当枪使的朱尔典也难以确定在中国和日本的关系（也是影响英国在远东利益的最重要关系）之间，英国应该抱持何种态度？由此，白厅要求驻华公使给出的评估报告，朱尔典爵士迟迟未能动笔。 欧战期间，英法德等国的工业品在远东市场的占有率大大缩水，长期的对华贸易顺差在短短的四年时间里变成巨大的逆差。而中国还没有足够的工业能力制造满足本国市场需求的大量工业品，同时，中国又因为对日关系紧张的原因限制战略物资输出日本，在国民中煽动仇日情绪，抵制日货，造成美国商品和资本“趁虚而入”。截止1918年底，美国商品对华输出已经占据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32，而在1913年，美国商品只占这个总额度的7。5。一场欧战，美国人赚足了欧洲的钱，也赚取了亚洲的钱，如今，在华拥有巨大商业利益的美国巴不得7的税率早早实施！ 法国政府的态度受到国民情绪的影响，也受到《中法新约》的制约，对中国政府单方面向列强提出“重新协定关税”的要求抱支持态度。 那么，英国还能团结哪些国家来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阻扰“差别关税”的实施呢？ “公使阁下。”公使馆参议埃斯顿爵士出现在朱尔典身后，朱尔典看着窗外的风景，问：“爵士，又有什么坏消息？” “中国陆军第二十五师今日一早在成都西校场誓师出发，进军。” 坏消息，对英国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坏的消息了！ 朱尔典凝视窗外草坪的目光凝固了，似乎连大脑的思维也凝固了，不，没有凝固，朱尔典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对大英帝国政府远东政策的抱怨情绪。从1913年起，驻华公使朱尔典就谋求加强英c中关系，让英国利益更多的渗透到中国新的掌权者利益之中。可是，英王政府过多的考虑了《英日同盟》，把中国当做“用陆军牵制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的棋子，进一步在日本海军出动一支小舰队在地中海c印度洋护航之时，彻底的把中国这颗棋子抛弃了。 今天，英国与中国的关系糟糕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诚然，何向东大将军与黑格元帅的私人关系还算不错，可是并不妨碍这个军事强者向英国在的成果下刀子。 1913年，英国印度当局与中国地方政府签订了《西姆拉条约》，中国中央政府不予承认。条约里“中国不可驻军”的条款缺乏法律依据，依靠的是英国强大的战争能力和对华外交压制效果，勉强维持1914—1918年期间，中国陆军没有进驻的局面。 左手“差别关税”，右手“进军”，何向东咄咄逼人的对大英帝国发起了挑战，而这个挑战还在大英帝国为主导的协约国家整体利益框架之内！英国代表在巴黎用“单独解决”的说法来搪塞中国代表，那，何向东就要逼英国人主动寻求单独解决了。 “埃斯顿爵士，我最近身体感觉特别不好，无法集中精力主持公使馆的工作了。唉！在这个国家为大英帝国服务了四十多年，我应该回贝尔法斯特（爱尔兰首府）颐养天年了。我决定向英王政府提出病辞，希望爵士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帝国谋求更大的利益。” 长期作为朱尔典的副手，埃斯顿并不吃惊，他从朱尔典迟迟未能向白厅提交报告的行为中已经觉察出来。 “公使阁下，恕我直言，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受到莫大威胁的此时，我无能取代您的位置。” 朱尔典都是快修炼成精的人了，哪能听不出副手的话意？这句话听着像是恭维朱尔典，证明朱尔典在英国对华外交的重要性，细细品味之后又会发现，这话里面有浓重的嘲讽和不愿意当“替罪羊”的态度。 “那么我会向帝国提交两份报告，一份是对华关系调整分析，一份是病辞。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大英帝国都还将也必须面临中国的问题。”朱尔典坚决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回头瞟了一眼面有怒色的副手，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唔，我好像已经老糊涂了，竟然不记得要去拜访科瑞多克医生。爵士，请做好接待各国公使先生们的准备，我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朱尔典去意已决，无论最后是否由埃斯顿爵士接替公使之位，反正他都要与麻烦彻底的割断关系。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正文 第507章 【交换条件】 北京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四楼窗口，小幡酉吉面无表情的放下窗帘，把街面人不多的人流和对面几座使馆前的各国卫兵c中国宪兵和警察隔绝在视线之外。 现在是休会时间，以小幡酉吉和青木宣纯为首的日本代表团成员都聚集在客房中，等待东京的最后回复，一如二十四年前的山口县马关的那场谈判一般，谈判的最终结果不是由公使和特任代理武官决定，而是在天皇陛下的御前五相会议。 大正天皇的病情日甚一日，已经不堪国务之重负，朝野期盼皇太子摄政，却又因为长洲c萨摩藩的争斗，以及藩阀与政党的争斗而迟迟不决。正巧不巧的是，今天在这里举行的中日谈判问题，又极大的牵扯到那些国内争斗中，这边的结果受到国内高层政局的影响，同时也将影响到国内高层政局。 作为前任代办公使，现任驻华公使的小幡酉吉深知其中的根由和重要性。在他看来，如果国内作出让步的决定，那就是民主派和财阀们占据了上风。但是，这个条约一旦由小幡酉吉签订，送回东京经天皇“御准”生效之后，势必会加剧藩阀c军队与民主政治之间的矛盾。 “青木君。”小幡酉吉回头看向青木宣纯，目光顺便扫过墙角的座钟，午后一点三十七分，距离下午复会还有四十多分钟。“如果帝国皇军撤出青岛，军部和陆军的少壮军官们会作何反应？” 好半晌，青木宣纯没有回答，他也无法作出回答。在他看来，帝国陆军的左右两只手臂被摁住了，动弹不得。西伯利亚派遣军司令官大谷喜久藏大将一心建功，眼睛死死的盯着俄国人的黄金，七万军队孤悬于几千公里之外；朝鲜的局面越发溃烂，长谷川好道大将再次要求国内派遣三个师团援军，军部却只能派出两个师团到朝鲜。如果此次青岛撤退谈判失败的话，西伯利亚的孤军处境更加危险，朝鲜的局势会更加恶化，一个不好在青岛与支那军打一场的话。很可能发展成山梨半造中将“预料”中的决战！二十五个师团的帝国陆军已经派遣出十四个师团了，剩下的十一个师团能否悉数派出？决战又能否取胜？ 谈判，让步，目的就是要极力避免一场没有胜算的决战。青木宣纯与代表团的成员们有一个共识——何向东回到北京之时，若青岛问题还未得到解决的话，战争就多半不可避免了。 今天的支那不是1894年的支那，今天的日本也不是1894年的日本，经历了沙河之战，正陷入朝鲜之战的日本陆军，不可能以十一个师团的力量就赢得决战，反而会战争把日支关系彻底推入敌对的境地，也在外交上陷入孤立。1919年的日本，没有享受到多少1914年间普遍认为的“大正的天佑”，反而因为西伯利亚出兵c米骚动和朝鲜乱局陷入一场“大正的危机”之中。要彻底化解危机，日本就需要在巴黎和会的框架之下缓和与支那的关系，争取时间让整个国家在当前的“民主政治”气氛中扭转到战时政治c经济c战争准备上。这就正如欧战之后欧洲强国们需要一个转型期一般，日本为了争取顺利转型，暂时的退让就成了必须付出，也完全可以付出的代价。 唯有如此，日本才能在将来赢得对支决战的胜利。 战，不能速胜则必然陷入僵持c消耗，正正的落入了蒋方震和蔡锷“拖日军入大纵深持久战”的诡计之中，断送明治以来的一切成果。 看到青木宣纯中将漠然中有几分尴尬的神情，小幡酉吉苦笑道：“青木君，但愿军部和军人们能够体谅当此的情形，克制情绪，维持帝国今日得来不易的局面” “公使阁下，我们只能等待天皇陛下的最后裁断，无论结果如何，当帝国需要鲜血来洗刷耻辱c稳定民心时，青木宣纯愿意剖腹谢罪。” 小幡酉吉本想通过青木“求得国内舆论的谅解”，不料青木宣纯却说出宁愿以死谢罪的话来，那，作为签订“屈辱”条约的责任人，小幡酉吉恐怕就不能指望日本军民的原谅了，必然会品尝到当年清国李鸿章尝过的滋味儿。 转眼间，复会时间到，日本代表团以国内没有给出答复为由提议推迟。中国代表c外交总长唐绍仪向列席的英c法c美c意c比等国公使提出休会三天，出了六国饭店，直奔铁狮子胡同。 蔡锷上将在总理办事房里摆下“战场”，外交总长的到来打断了总参谋长的演讲。 “少川辛苦了，休会三天的决断恰到好处，让日本人看看，在青岛问题乃至两国关系问题上，咱们是不急的。”段祺瑞请唐绍仪入座之后，望向黎元洪说：“大总统，外交的事情暂且按下，还是接着说军事？” 军事，在此时此地就是外交！ “在决出胜负之前，中日关系永远不可能缓和。”蔡锷上将轻声说了一句，自然而然的把话题从外交又撤回到军事上。“中日两国都需要时间来消化欧战的红利，以经济发展为社会转型的主要手段，因此，两国都不希望在此时打一场计划外的决战，也因此，局面大大的有利于我国。按照1915年冬制定c去年11月修正的战略计划，我国需要在收回青岛之后与日本摆出合作的姿态，唱和两国在巴黎凡尔赛提出的《人种平等宣言》；进而达成双方共同裁军c发展经济的目的。1918年，日本内阁公报的财政岁入决算是十二亿三千万日圆，比1914年的七亿三千万元增加了几乎一倍，其军费支出也在1914年的21基础上增加到32，今年还将因为朝鲜战争的扩大而继续增加预算外的军费开支。反观我国，去岁收入比之1917年略减，为十一亿五千万元，军费开支占34，在陆军力量上，已经追平日军并在战术创新和实战经验上有所超越。下一阶段的战略依然以彼消我长为主旨，适当缩减军费开支转用到经济建设中，以此立定三年后决战求胜的根本。基于这一总体战略考虑，各个方面的战略任务都有所调整。” 黎元洪与段祺瑞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在国民代表大会上也遭遇了一些压力，无论朝鲜局面如何，中国都不太可能继续供养一支四万人的朝鲜军了。四万人，每年消耗六百万元，这还不包括装备和更换c补充装备弹药的开销，还有从参政院的路子匀出来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开支”，每年也在一百三十万元左右。 “西伯利亚方面，高尔察克的失败就在眼前，我们的时机是高尔察克从鄂木斯克撤退的当口，就以谢苗诺夫的远东共和国政权取而代之。预计到六月底，我军在巴尔喀什湖c萨彦岭c贝加尔湖一线有山地步兵师一个c步兵师三个c骑兵师六个c炮兵营十一个，还有自治军四个师c乌里雅苏台二十八个地方骑兵营负责地方治安，并有强大的滨海集团军可以随时通过铁路线支持。” 趁着俄国内战和日本的战略的失误，中国花了足足一年半的时间调动军队c布局北方，方有今日蔡锷在指点地图说解战略时的气定神闲。 “朝鲜方面，由驻华各国武官和日本代表菊池武夫中将组成的巡查团已经奔赴沿边各要点，检查边防c隔绝鸭绿江交通。今后，军与我方的联系仅仅通过图们江的一小段地区，由滨海集团军的第三师负责。截止本月十一日，从朝鲜传来的消息颇为乐观，日军从满浦到罗南的防线漏洞百出，生力军尚未到达，军主力已经控制朝鲜北部c东北部的盖马高原c白茂高原地区，并在中部c南部联系了三百多股起义武装，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从上海迁往茂山已有可能。” 唐绍仪举手示意后起身道：“蔡将军，日军增兵后，军能否确保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安全？我们不能因为与日本的条件交换而牺牲一颗长期有用的棋子。” “少川先生，总参给赵c杨二位将军下达的任务是牵制日军五个到七个师团，二位将军表示军及特勤总队以牵制日军七个到九个师团为目的。朝鲜的抗日烽火已经遍布全境，从宇都宫太郎摆出的防御态势来看，二位将军尚有余力确保临时政府在朝鲜东北部地区的存在。请大总统c副总统c总理和少川先生放心，总参虽然提出在朝鲜临时政府搬迁一事上的对日让步建议，却始终以朝鲜抗敌c缠敌为正着，确立中日战略对局的主动权；以西伯利亚军事行动为对日斗争之旁着，一旦远东共和国成立，我方的战略主动优势就将不可动摇。” 不可动摇，这四个字从外表清朗儒雅的蔡锷嘴里说出来时，尤其的坚决，令人产生一种无可置疑的感觉。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协约国帮助高尔察克政权的后勤补给线掌握在中队手里，日本急着与中国改善关系，除了经济转型的需要之外，西伯利亚派遣军因应中日关系变化的安危也是一个重要方面。日本和俄国，两个曾经在中国东北土地上发起狗咬狗战争的国家，如今都被抓住了要害，只得乖乖吐出利益。 正文 第508章 【一无所得】 三千吨海轮“吕班号”缓缓靠近海岸线，大沽口东炮台的轮廓在何向东的望远镜中逐渐清晰。1900年，喀什噶尔提督罗荣光率部下一千余官兵坚守大沽口，与炮台共存亡，他们的牺牲没有换来中国的尊严，此后的《辛丑条约》规定，列强在天津设都统衙门，北京到大沽口又从天津到山海关一线由列强驻军。 故意取道地中海c印度洋的何向东由此婉拒了黑格元帅的邀请，并未踏足近在咫尺的英伦三岛，以此向英国政府暗示“强烈的不满”。又在与日本谈判青岛问题上，在鄂木斯克支持法国将军热南控制高尔察克政权上，竭力排除英国的影响，并以第二十六师坚决进军，态度可谓绝对鲜明。英国人就算想躲c想拖c想赖c想“威逼利诱”都不成，必须面对现实。 望远镜里，东炮台上飘扬着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工兵和工人正在吊架上修补十九年前的战损。随着船只的逐渐靠近，何向东还能清楚的看到炮位上的一门门火炮。新编练的炮兵第二师的第五团驻防大沽口，暂时缺乏要塞炮的中国国防军用缴获的德军150长管加农炮填补海防，拱卫京津。 两条“梭鱼”显摆一般的围着“吕班号”前后左右的劈浪前进，快艇尾部在水下一米处的螺旋桨掀起白色的水花，把商船的笨重的“梭鱼”的轻快对比的格外明显，青天白日的海军旗在被三十多节的海风吹得完全舒展开来。 “梭鱼”最大的用场是舰载鱼雷攻击艇，而中国海军实力有限得可怜，最大的海圻号巡洋舰都只能在抛弃两条舰载汽船之后搭载两条“梭鱼”，因此，梭鱼目前还是岸基近海鱼雷巡逻艇的身份，尴尬的装着“砰砰”炮。在何向东眼里，这种鱼雷艇实在是又不轻c又不快，如果技术足够成熟的话，他指望的舰载鱼雷攻击艇的吨位要控制在40吨以内，最大航速在40节以上，这就是所谓的“双四零”艇。 更大c更重也更快的剑鱼才是岸基鱼雷艇，并在未来的岸基航空兵支持下兼顾近海巡逻。战斗机夺取近海制空权，俯冲轰炸机和鱼雷攻击机c舰载和岸基鱼雷艇攻击敌舰，如果能得到德国的潜艇技术的话，空中c水面c水下三位一体的“鱼雷”战法倒是能够勉强确保近海要点防御，至少能让日本舰队不能随心所欲的掩护陆军在中国沿海地区登陆。 限制敌人的登陆场选择范围等于限制敌人的登陆作战主动权，把未来的近海防卫作战战场摆在最适合中国陆军运动c集结c展开的地区，如此，海军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谁也不能指望只有几条三千吨级巡洋舰的中国海军舰队与日本庞大的战舰队来个海上对决，那只是送羊入虎口的傻瓜之为。 何向东正想着，中国海军的象征——海圻号巡洋舰出现在左舷的北面水域，鸣笛三响，挂起了问候的旗标。 “回复答谢，此行不作逗留，立即换乘进京。” 何向东原本想顺便视察炮二师的，看到海军摆出了排场，又在望远镜里看到大沽口的人群，立即改变了行程，商船在距离大沽口东炮台码头三海里处放下汽船，逆海河而上直奔天津张家码头登岸，随即就搭乘火车进京。 北京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四楼，当夏建民进入会议室，在唐绍仪的耳边轻言几句后，唐绍仪起身道：“何大将军已经在大沽口东炮台码头换乘机器船，今日晚间即可回京。既然日本方面在从青岛撤军问题上仍有诸多条件，我建议日本代表和列席的协约国家公使阁下们暂时休会，三日后” 日方代表小幡酉吉急忙道：“不，本公使已经得到东京训令，可以代表大日本帝国签署纪要了。” 唐绍仪故作惊讶的略歪着头看向小幡酉吉，心中却在感叹“何向东”这个名字对日本人具有的震慑力。关于日本和中国外交关系正常化的会谈持续了近一年时间，期间，中日两国的全权代表甚至在巴黎凡尔赛联手提出种族平等要求，但是，中日两国仍然处在激烈的c全面的对抗状态中。 中国需要时间来消化远征后的胜利果实，1919年到1923年之间，中国的主要战略任务是解决北方的问题，而非与日本打一场决定性的战争。 日本需要时间来消除米骚动凸显出来的社会矛盾问题，消除三一运动之后的朝鲜“治安”问题，还有战略失策的七万西伯利亚派遣军“安全和生存”问题，以及根本性的战后经济c政治结构调整的问题。 休会三天，那么复会之后的谈判桌上会出现谁呢？绝对的派何向东肯定会出现，会在这里施加强大的影响力。日本政府和代表担心这一点，因而听闻消息之后就立即作出反应，恐怕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掌握了何向东座船抵岸时间吧？在最后一刻放下“漫天要价”的姿态决定签订会谈纪要，也算得是足够的敬业了。 “那么，中国政府将在会谈纪要签订生效之后，邀请英国c美国c法国c意大利c荷兰c比利时和鄂木斯克俄国政府的军事代表组织军事观察团，在中朝边境线建立观察站，考察中朝边境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唐绍仪大大方方的作出让步并提出邀请，为中日之间的“暗斗”又埋下一个伏笔。 英国公使代办埃斯顿爵士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中国政府首席谈判代表的这番表态，足以让他向白厅作出交代，英王政府也可以把这一点当做“竭力帮助盟友日本政府”的显著效果来加以解释。日本不是在凡尔赛和北京的谈判桌上指责中国政府支持朝鲜“叛军”，插手煽动朝鲜人叛乱吗？组织国际的军事考察团到边境上看一看就知道了。 美国公使芮恩思的目光扫过不动声色的法国公使，猜想法国公使已经得到中国人的暗中知会，看看英国代办的那模样，哼哼，这位埃斯顿爵士比之朱尔典爵士可要逊色不少哟！ 英法美主导的巴黎和会已经落幕，中国收回青岛和废除列强在华一切特权的两个最关键提案都被和会用“另行协商”的方式打发掉，中国代表团在和会上几乎可以称之为“一无所得”。真是这样的吗？不是，绝对不是！中国把“另行协商”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的地步，六国饭店的这场谈判只是“另行协商”的一部分。 嗯想想看，中国出兵参与欧战，付出和收获比之美国出兵参与欧战还要大一些。中国与俄国临时政府正式建交，废除了与沙俄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又以干涉军的出征实际控制了比之“失地”更广大的地区；中国与法国建立了良好的国家关系，那是法国经历大战后无力的体现，希望借助中国陆军力量维护法国在印支半岛利益使然；中国利用日本军部的狂妄和轻率设置了“西伯利亚陷阱”，足足缠住了七万日军，又打起“同情和支持各民族争取c自由”的旗号，从“道义上”支持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运动和武装起义，再牵制近八万日军，这才使得日本根本无法增加青岛驻军，也就无法应对可能的“中日青岛军事冲突”。 芮恩思还看到的更多，中国一方面积极与法国交往，密切关系，另一方面又配合美国政府悄悄实行的欧洲战略——保留一个稍微强大的德国以制衡法国，不使法国独霸欧洲大陆。如此，可以形成对美国最为有利的“欧洲乃至世界政治格局”。 中国人主动提出“国际军事观察团”的建议，真是要践行“会谈纪要”，与日本彻底改善关系？哼哼，恐怕只有埃斯顿爵士会这么天真的看待吧？芮恩思知道，朝鲜的运动和武装起义闹得越厉害，朝鲜平民就越会迁居中国，对大多数朝鲜平民来说，复国与否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存环境。朝鲜北部山区的战火正向中部甚至南部蔓延，一旦朝鲜人在八月底的收获季得不到满足生存条件的农作物，更大规模的向中国边境地区移民潮必然出现。那个时候，恐怕正是国际军事观察团抵达边境考察之时。那么，观察团看到的必然是——日军在朝鲜的军事行动导致了大量难民，中国是出于人道主义而被迫收容难民。 唉，日本人该当被“何大将军”这个词儿压制住，芮恩思能从谈判中嗅出一丝“何向东威胁”来。 “1919年7月25日，历史会记住这个日子。” 夏建民在持笔签字的唐绍仪身后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只是，军情局长显然没有想到在时间和事件上会出现一个巧合——同一天，俄国苏维埃政府发表第一个对华公告，宣布废除沙俄与中国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这一举动是苏俄对中国与鄂木斯克的俄国临时政府正式建立外交关系的回应，也是中国远征军北方军团的三个师分别从海参崴c伊尔库茨克向西移动的反应。 俄国存在的两个互相敌对的政府都作出“废除与中国一切不平等条约”的决定，中国在俄国境内的“远征军”摇身一变成为合法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