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卿卿妩媚》 正文 楔子 正文 第一章 重生 正文 第二章 那个醒来的姑娘 正文 第三章 驸马顾炎 正文 第四章 公主府邸 正文 第五章 姐妹算计 正文 第六章 她是被毒死的 正文 第七章 喝茶 正文 第八章 不怀好意 正文 第九章 心头肉 正文 第十章 我有备而来 正文 第十一章 鸳鸯结 正文 第十二章 元姨娘 正文 第十三章 神医周彦 正文 第十四章 问诊 正文 第十五章 试试 正文 第十六章 警告 正文 第十七章 公主府的小姐 正文 第十八章 狐妖 正文 第十九章 绕树三匝 正文 第二十章 轻信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把戏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公道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愁眉不展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初见太后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瑟瑟石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建溪春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云台十功臣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良弓有罪否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拜月词 正文 第三十章 珍珠藕粉糕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眉黛无人画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狩猎图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明月松间照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风起玉珠落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许家三姐妹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许晖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我有嘉宾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欺负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走马花灯 正文 第四十章 美人梅下倚美人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行酒令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虞美人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一个特别的人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心思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乌鸦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花香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红莺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玉不自言如桃李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鸟尾花 正文 第五十章 探病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父亲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溺水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放榜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状元郎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金鸳鸯牡丹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个小忙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杏花天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金玉良缘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那样一艘小船 正文 第六十章 不会写诗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垂钓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落雨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画杏花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做画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杏花树下的男子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不一样的杏花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你算计我 正文 第六十八章 不解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婕妤娘娘 正文 第七十章 皇妃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游春图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青风藤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作画何难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是赝品啊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真迹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脾气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青梅竹马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来请罪的人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两个人的错 正文 第八十章 抄书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如意入宫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宠妃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齐家 齐府 “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回来了!”那嬷嬷欢喜的很。。 伙房里的丫鬟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老嬷嬷,“嬷嬷您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这点规矩也不懂吗?该称呼慎亲王妃。” 郭嬷嬷笑了笑,“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永远都是齐家大小姐。” 为何这样说?齐国公膝下有五个儿子,却惟独只有齐悦一个女儿,从小金枝玉叶娇养大的,丝毫不逊于宫里头的公主,嫁的又是当今皇帝的兄长慎亲王。可谓是京城闺秀里的第一人。 但人总不可能占尽天底下所有的好,可惜慎亲王却在一场战争里丢了性命。齐国公多次让她回京来,她却只是在封底秦州过着吃斋念佛的日子。 今日的小厨房忙碌的很,大小姐回来了,五位公子也会回来,连大小姐的女儿知春公主也要回来。今日是齐府一等一的大事。 那女子拿着一只小小的莲花香薰的盖子,微微含着笑意。她身着一件紫玉色凤尾裙,十分华丽而端庄的模样。“硕儿!你慢些!” 窗外的那少年正爬上了一棵杏花树,摘了几支开得最盛的杏花,那少年约莫是十五c六岁的模样,一张圆圆的脸蛋,肉嘟嘟的模样,他拿着手里的杏花枝条朝齐悦挥着,“姐姐,你瞧好看吗?” 他正是齐家五公子,齐硕。 齐悦见着他站的那棵树摇摇晃晃的,忙道,“硕儿!你快下来!” 齐硕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抱着一束杏花往屋子里跑去,递到齐悦面前,“姐姐。送你的。” 齐悦把花插在珐琅狮绣球纹油槌瓶里,然后抬起眼仔细打量这个小弟来,“你可是又闯了祸,到我这里献殷勤,让我替你去父亲面前说好话去。” 齐硕撒娇道,“姐姐这么多年不回来,我自然是想姐姐的。” 齐悦没有见过齐硕出生,也没有见过齐瀚出生。就随着慎亲王去了秦州的封地。她这个姐姐比齐硕和齐瀚要大许多,就连知春也要比齐硕大些。 齐悦笑了笑,“倒是又闯了什么祸?告诉姐姐?” 齐硕蹭在慎亲王妃的一旁道,“姐姐。都是许家那个许晖不好!自从他带着雪衣娘去了紫云楼,雪衣娘现在都不理我了。”齐硕语气本来很硬,但是说到这里,语气却软了下来,“我和许晖打架,被四哥拎回来了” 齐硕有些听不明白,便问,“雪衣娘是什么人?” “回禀王妃,是平康坊的头牌呢!”平康坊,那可不是风月场所?原来齐硕这小子为了一个风月女子竟然和许家的二少爷大打出手? 齐悦越想越多,还有,这个雪衣娘又是如何进的紫云楼?她素来听闻齐瀚回家后的这几个月来,从来不管家里的事情,今日为什么要去制止齐硕。 当日在紫云楼职守的可不是齐瀚吗? 这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 齐硕拉着姐姐的袖子,“姐姐,你知道爹最听你的了,要是爹今天知道我把四哥惹不高兴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一年齐国公征战羯族,他的爱妾在军中生下齐四公子,可是羯族突然偷袭,周朝大军撤退,齐四公子从颠簸的马车摔了下去。 羯族人恨透了齐国公,得了他的儿子,自然百般折磨。羯族人让齐国公以三座城池相换他的儿子,可是齐国公一口回绝。 就这样齐四公子在羯族过了整整二十年,倒是如今,羯族和周朝关系缓和,李景湛做了这个好人,李景湛以重金赎回了齐四公子。 谁知道李景湛是什么心思?谁又知道齐国公是什么心思?谁又知道如今这个手段凌厉,阴狠毒辣的齐四公子又是什么心思? 齐悦看着齐硕那张稚气的脸庞,安慰的笑了笑,“不怕,姐姐今日在。” 不过她倒是要去问问齐瀚,为什么把许晖带着的雪衣娘放进了紫云楼,这帝王家的差事,又岂是可是如此敷衍的? 齐悦问道,“四弟可来了?” 从羯族回到大周,齐瀚甚少到家里来,一向家规严谨的齐国公却没有管他。李景湛又建了一支禁卫军,特意交给了齐瀚。因齐瀚总是身着一身黑色的玄袍,又总是阴沉冰冷的脸。且这支军队也是身着乌衣,所以齐瀚又被称作乌衣公子。这支军队称作乌衣军。 “今日大小姐回来了,老爷特意让人把四公子请了回来。” 天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种请?明明是派兵将齐瀚带了回来,看押在府里。齐瀚却没有反抗,面无表情的到齐府里。 齐悦点点头,“那咱们去瞧瞧四弟!” 有人引路,丫鬟撩起帘子,齐悦走进屋子里去,见着齐瀚正坐在窗子边失魂落魄的看着天空一片一片的云朵。 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安静。说实话,这是齐悦第一次见到四弟。他的身上总是带着难以接近的冷意,齐瀚回过头,目光落在齐悦身上。齐悦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慑人的目光,那样难以接近的目光。 哪怕是做了这么多慎亲王妃,比齐瀚要年长许多的齐悦也失了神,最后姐弟见面,却又不知道拿什么开场。“我是你长姐。” 齐瀚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旁人有人说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可算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 齐瀚冷笑了一声,这笑意似乎是让空气都给冻住。 他站起身来,齐悦才注意到,他手上有着重重的的铁链镣铐。原来他今天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原来他是被爹绑着来的。 齐瀚一脚又狠又稳的踹在方才说好日子的那个人身上。那人被踹在地上,许是伤到了心肺,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你做什么?”齐悦想要制止他,可是却发现制止他的声音都是虚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人,更没有想到这样可怕的人是她的弟弟。 齐瀚抬眼看着齐悦,“如你所见,我不是回来见你的。我对你没有兴趣,对齐家没有兴趣。” 他重重的一摔,手上的镣铐声音叮当作响。 齐悦连忙道,“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拿钥匙来。” 齐瀚笑了笑,“少在哪里装好人了!” 齐家的每一个人他都是恨的。为什么羯族和大周的战争结束了,爹一直不接他回来。他等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一等二十年,最后终于明白,他回不去了。 他明白,他没有亲人。 正文 第八十四章 伤痕 齐悦皱眉,“你是我弟弟,我不是装好人?我是真的关心你,在意你。” 齐瀚眸子一眯,冷意从唇角漫出,“二十年都不曾记得我这个弟弟,现在想起来了?王妃是不是觉得太晚了。” 齐悦着急道,“你知道当年的事情多有无奈,如今爹已经尽全力的弥补于你。” 如果他不是齐国公的儿子,就算李景湛扶持,他也不可能在这长安城里横行霸道。如果不是齐国公背后相助,军队又如何听命于他。 但齐瀚却不是这样想,他明知道李景湛以重金赎他回国,另有所图。他又明知道父亲故意示好,试图用所谓的父子亲情来留住他。可他更是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 而他这么多年都是活在恨意里,恨意像是一把一把的小刀剜进他的心口。 齐瀚笑了笑,“慎亲王妃,你省省吧!” 他的笑意越来越冷,最后冻的齐悦在嘴边的话说不出来。这是齐悦第一次见到四弟,可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成了这个模样。 齐悦停顿了很久,最终开口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做害齐家的事情?” 那个雪衣娘放进了紫云楼,若是她是个刺客。这罪名是不是要落在齐家的头上? 齐瀚自然不会为了那个樱花树下的那个小姑娘就放了雪衣娘进来,他自然另有筹谋。他抱着看好戏的心理,只不过很可惜那个雪衣娘什么也没有做。 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本事策划一场刺杀,就算策划了又如何。李景湛想把齐国公弄死的心不会比自己少一分,只是李景湛羽翼未丰,到底不能动手罢了。 所以李景湛需要他这一把刀,一把能够刺进齐国公心里的刀。 等着,熬着,总归有那一天的。 齐瀚侧过头,嘴角攸的散开一抹阴沉而冷淡的笑,像是寒冬腊月里清晨的冻霜,“慎亲王妃是在质问我?” “试问慎亲王妃站在什么立场质问我?” “从前我像一只狗一样的说丢就被丢了,现在我依旧像一只狗,想被绑回来,便被绑过来。我是齐家的一条狗,又怎么会害齐家呢?”他微微抬起声音,这声音却让一屋子的人都浑身一凉。 齐悦站定了,“拿钥匙来!” 她加重语气,“就跟爹说是我要拿钥匙来的!” 立马有人乖乖去照办了,齐瀚冷眼抬眸,盯着手里重重的镣铐,“慎亲王妃,你不会真以为我连这个玩意都打不开吧?” “我若是连这个都打不开,也就活不到今天了。”他一边说一边侧动手腕,左手不知从那里找来一根铁丝一样的物件,挑动了几下,手铐便打开了。 他把镣铐放在桌上,然后淡淡的道,“我记得从前,我总是想法子解开这玩意,到了晚上我就解开,解开了我就跑,跑到林子里,跑到山岗里。可是那些羯族人总是那样厉害,无论我跑到那里,最后都会被抓回去。回去了便把我往死里打。” 他忽然转了语气,“不过还好,他们还记得我是齐国公的儿子,总是会留着我的一口气,慢慢的折磨。” “因为这一口气,我活到今天。可也因为这一口气,我受尽了你们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他明白了求死不能是什么样的滋味,明白了生不如死又是什么? 齐悦听说四弟回来了,真的是十分高兴的。她真的想来看看弟弟,想要对他好。可是他不知道四弟这些年受到了这样多的苦难。 她心里揪心的厉害,两滴泪珠从眼里出来,哀求道,“瀚儿,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齐瀚抬眉,“我也想啊!只是牧羊人的鞭子一鞭一鞭抽在我身上,只是羯族人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在我身上。我求他们杀了我,我那样的哀求他们杀了我。可是他们让我知道活比死更苦。” 齐悦拿手帕擦着眼泪,“瀚儿,这些年苦了你!” 他已经恢复了冰冷,“不劳慎亲王妃挂念了。” “我是你姐姐,你能不能唤我一声姐姐?”齐悦红着眼眶道。他可不可不要这样的冷。 姐姐?哥哥?父亲?母亲? 他,是天地间,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没有任何亲人。 齐瀚转过身,正要从门口出去。却被齐家的侍卫拦住了。他本来不想在齐家动手,可他们偏偏如此,他也不得不动手。何况今日齐国公让他来见慎亲王妃,如今他不是也见过了。 既然见过了,那么就该走了。 齐瀚抬手,正要与齐家的护卫动手。 却背后听见十分沉郁顿挫的一声,“住手!” 来者不是旁人,而就是他的父亲,齐国公齐衍。“在家里,谁准你动手!” 立刻有人围上去,他齐瀚就算再有本事,也空拳难敌四手。 便也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带着不辨喜怒的眸子。 齐国公并不想当着众人给他难堪,他明白年轻人的逆反心理,所以在齐瀚回来这月余时光里,他基本上都是顺着这个孩子。 “问问知春到了吗?传晚膳吧!”齐国公道。 丫鬟们急急忙忙的在厅中准备碗筷。此刻齐家的三位公子已经坐在厅中了。这齐家的三位公子的名字分别是齐星c齐辰c齐浩。加上齐四公子,为星辰浩瀚之意。 相传是齐国公多年征战沙场,夜中仰望星辰而得名。 而这三位公子已经都娶了妻子了。齐浩道,“也不知道爹今天巴巴的要他来做什么?还是怕在姐姐面前闹的不够痛快?” 齐星是长子,笑了笑,“他是咱们弟弟,不管如何,作为兄长都该护着他的。” 他们都明白齐瀚这些年收到的伤害有多深,同时却也理智的知道,现在的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弟弟,必须要有所防备。 只见着知春公主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唤道,“舅舅。” 齐星笑道,“方才说到你怎么还不到,你可就到了。” 知春公主答道,“太后赏赐了好多东西,又让我自己去库房里挑。挑来挑去挑花了眼睛,便耽搁了。”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难以下咽的饭 不一会儿只见着眼眶通红的慎亲王妃走了进来。 知春公主连忙迎上去,“娘!” 可是她却注意到一向端庄柔和的母亲竟然红着眼眶,她记得上次看见母亲红着眼眶,还是父王去世的那会子。 母亲为何会红着眼眶,这天下还有什么事值得她红了眼眶。 “娘!”知春公主低低的唤了一声。 慎亲王妃握着女儿的手,勉强笑了笑,“瞧瞧,我的玲珑又长高了,又变漂亮了。” 她早就不是小时候的模样,早就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知春公主含羞一笑,又见着齐国公,连忙向外公问好。 齐国公见了知春公主,脸上微微泛起和煦的笑容,“既然都回来了,便用晚膳吧。想必都饿了!” 知春公主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这便是四舅舅么?可是为什么外祖父没有介绍他,母亲也没有介绍他呢? 知春公主陡然发现一抹阴冷的目光正直直的盯着自己,连忙慌乱的收回目光来。她陡然间手一哆嗦,把手上的筷子落在了地上。 她这些年深受宫廷礼仪的教导,这样的事无论如何在饭桌上也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只是这样一个让人心悸的眼神,倒是真的把她吓着了。 仿佛她看了他几眼,便是成了很大的罪过。 丫鬟赶紧换了新的筷子来。 知春公主低着头来,窘迫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齐家有史以来吃得最安静的一顿饭,这顿饭很快就解决了,齐瀚站起身来,而他的目光与齐国公紧紧对视。 像是两军对峙,稍有松懈,便溃不成军。 齐悦笑了笑,打圆场道,“我刚回来,也十分累了。父亲见谅,我先去休息了。” 齐硕自然是跟着姐姐的身后,赶紧开溜。 而知春公主虽然想知道这样剑拔弩张的气势下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到底不敢多看。她生怕这个四舅要吃了她似的。 只是跟着母亲的身后,快步离开了战场。 这样可怕的人,这样可怕的人竟然是她的四舅舅。她不敢想。 齐瀚微微捏紧拳头,蓄势待发,寒冰汇聚的冷意都聚集在那一根弦上,稍有不慎,便是一场冰天雪地的大爆发。 不敢想象那样的爆发,有如雷霆万钧,又似暴雨倾盆。 而最终是齐国公退了一步,望着一身黑衣的齐瀚走出了厅堂,走出了齐府 他到底是留不住他了,从前没有留住,现在也留不住他 而他,苦苦纠缠,活在满身的恨意里,永远都活在其中,他从前没有见过明媚而晴朗的阳光,以后他也不会见到 珐琅狮绣球纹油槌瓶里的杏花开的明丽而鲜艳,知春公主望着母亲勉强打起精神来,却仍然显得苍白的脸庞。 “娘,怎么了?为什么四舅那样的冷冰冰的”知春公主问。 齐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都是些往事了。有些结,是死结,永远解不开的。” 怎么可能解开,那样生不如死折磨的痛苦,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可是这是齐家一颗血淋淋的钉子,钉在每个人心里的钉子。 这也是李景湛煞费苦心把齐瀚弄回来的意义。 齐瀚果然让大家都变得不得安宁,忧心忡忡。 知春公主随口安慰道,“母亲,什么事情都总会过去的。您还是要好生保养身体才是。” 齐悦看着女儿,这样久都不曾见过女儿了。她出落的亭亭玉立。放听说她在杏园宴上挑选了夫婿。 齐悦心中松了一口气,早前册封知春为公主的时候,她就害怕,有一天,皇室是为了把她当作联姻之用。她怕女儿远嫁,又或者送到了羯族去。现在好了,她的女儿是自己挑选的夫婿,她的夫婿是杏园才子,这便比什么都要好。 以齐家现在的地位,她不需要她的女儿有任何的政治联姻,她只希望她的女儿开开心心的就好。 想到这些,齐悦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正是延庆公主,她与延庆公主算是闺中的好友,如今回京,她也听说延庆公主的女儿的病治好了。想起杏园宴来,便问知春公主,“玲珑,你可有见过延庆公主的女儿,顾青玉。” 知春公主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提起这个讨厌的人,“见过。母亲提起她做什么?” 齐悦道,“她病了这些年,如今身子好了,终归是一件好事。” 知春公主却恨的牙痒痒一般。她的状元郎沈奕南,偏偏看中了那个顾青玉。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一身红袍的男子在杏花树下给顾青玉簪花的模样。她永远也忘不了,相视而笑的模样。 知春公主愤愤道,“说她做什么?” 齐悦自然看的出来,“你不喜欢她?” 知春公主也不避讳的点头,“母亲可知道,那日杏园中,我原本是要把金鸳鸯牡丹赠给状元郎的。可是沈奕南在路上却偏偏给她引了去。这不是狐媚,又是什么?” 齐悦显然是不太相信,只是摇着头,叹叹气。年轻的女孩子们之间争风吃醋也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只是听知春这样说,那么这个顾青玉倒也是个十分标致的女孩子了。 齐悦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明日,我在茶楼要见见谭公子。听你外祖父说谭公子性情沉稳,才华横溢,与你倒也相配。” 沈奕南光鲜夺目的虽好,可是知春这样招展的性子迟早要出事,倒是不如寻一个踏踏实实的能够与知春过日子的人更好。 知春公主虽然有些不满,却也只是道,“母亲若是觉得好,那便好吧。” 齐悦握着女儿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这是皇帝赐婚,你可明白。不论是什么人,都是你的良缘。” 知春公主心中颇为不高兴,祖父手握大权,根本就不把李景湛放在眼里,但母亲却为何要这般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她素来是最骄傲的女子,她想要的,不过是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配的上她知春公主。那个顾青玉什么也不算,一个没有学识的病秧子,凭什么和她抢?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背后 春来雨水充足,总是缠绵不断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许依灵还是梳着双丫鬟蹲在门口和那只唤做雪球的白猫玩,猫儿喵喵的叫着,吵得宋氏有些心烦。 她心烦意乱的在玫瑰塌上翻了一个身,只是拢了拢身上盖着的那件薄衫,静静地看着窗外嘀嘀嗒嗒的雨。 还有这些雨,也是吵得颇让人觉得心烦。她不由得伸手捂住耳朵。 大小姐许依言正好进来了,见着宋氏如此,以为她身子不舒服,连忙问道,“母亲怎么了?可是腿疾又犯了?” 宋氏疲惫的抬起眼,看着许依言,便问,“你送蒋如意走了?” “是。”许依言答道。 宋氏又问,“她可还是那样一副低调安静的模样?” 许依言点头,“是。” 宋氏坐起身来,显得心事重重起来,她眸子眯起,“这样的人越发要小心。喜形于外不足矣,而不露神色才是做大事的人。”她顿了顿,“蒋如意这些年在我们家里,我们也不曾待她好过,倒是你二妹,时常为难于她。她是个有野心的,你日后定要小心防范她。” 许依言道,“她不过是个没有家世的女子。” 宋氏摇摇头,看着女儿,“你错了。帝王的恩宠比任何家世都要华丽。” 现在的如意不是以前寄人篱下的了,她现在嫁入了帝王家,自然身份不比寻常了。 宋氏握着女儿的手,叹了一口气,“你到底年轻,不明白许多事。” 许依言看着宋氏,“母亲今日为何愁眉不展?” 宋氏又叹了一口气,又看着满天飞下的雨丝,“你父亲偏偏是个短命的,早早的就去了。看着你兄长,长大了c成人了,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是我的昀儿万万也不能娶那个粗俗不堪的女子。“ 许依雅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母亲今日闷闷不乐是因为哥哥的事情。如今顾青玉身子已经痊愈了,顾青玉又深得祖母和太后的喜欢,这桩婚姻算是很难破坏了。 再者宋红莺已经死了。 许依言忽然想起什么,道,“女儿听说杏园春宴那日,玉表妹可是被左相孙大人家的采薇姑娘欺负的头都抬不起来。” “那又如何?”宋氏问。 许依言笑了笑,她自小深知这些个尔虞我诈的事情,却从来都是在心里看透了,也不会在面子上表露半分来。就算是要害人,她也不会像二妹一样,自己动手。 许依言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手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许依言道,“母亲,就算没了红莺,却还有一个要紧的人。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湖阳郡主心里一直都是有兄长的。” 若是得湖阳郡主这样的儿媳,宋氏早就眉开眼笑起来了。她为什么讨厌顾青玉,一来她宋家满门清贵,都是精通诗书之人。二来若是顾青玉进了门,这个家里做主的不还是许老夫人吗? 她这个平阳侯夫人,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之主?这些年一直在许老夫人的压迫下,她不信她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湖阳郡主李蔷薇却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她就算喜欢什么,也不会表达出来。许依言又能真的逼的如此行事谨慎的李蔷薇对顾青玉动手不成? 许依言笑了笑,“母亲定然也觉得李蔷薇什么也不会做的。但是总归有出头鸟的。” 宋氏不由得好奇,“什么人?” “知春公主。” 知春公主却是个格外娇气的主,她和李蔷薇不同,她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外祖父,所以行事猖狂,所以没有人能够忤逆她的意思。 许依言道,“有些事自己动手总归都是不好的,既然有枪,自然该用了。” “母亲可知道,杏园那日,知春公主就对顾青玉恨之入骨了,好像是因为状元沈奕南的事情。 ”知春公主年轻,经不起挑拨,任何风吹雨动都会引来翻天覆地。女儿若是去挑拨一会,自然能让知春公主称为一杆枪。” 宋氏看着大女儿越来越满意,这些个儿女里,二女儿是个莽撞骄傲的,许晖又是个没脑子的,许依灵年岁还小。也就大女儿值得她教导了。 宋氏微微皱眉,“如今趁着湖阳郡主入京,知春公主又正好出宫了,你们女孩子间开一个茶话会也是寻常事。” 宋氏算是同意了许依言方才说的话,“以你平阳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去给她们下帖子就是了。” 许依言连忙道,“是。” 这几日下雨,也不必去清风堂。顾青玉闲在屋子里,无事便去抚弄了一会儿琴。 她方正挑动琴弦,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不通音律的顾青玉,便慌乱的松了手。于是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可这些个诗经之类的书那里能够激起她的兴趣来,便恹恹的放下了书。 顾青玉站起身来,“春桃,我们去母亲那里!” “让夏荷准备几道点心带过去。”顾青玉道。 顾青玉撑着一把翠绿色的油纸伞,不到玉兰堂,便闻见了屋子那些宝华玉兰的香味,香气扑鼻而浓郁,和着雨水,只觉得让人神清气爽。 她快步走上前去,秋英连忙上前来,“郡主来了。” “我来给母亲请安。”延庆公主帮了她这样的多,虽然她不愿意把自己的有些事情告诉延庆公主给她增加烦恼,但延庆公主却也是她认定的母亲,她的孝道是要尽的。 她是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自己能做的事情,都会自己解决。 顾青玉走进屋子里去,延庆公主正闲来画画,她手里捏着笔,正深思不定,“这竹叶总是看不顺眼。” 顾青玉正走上前去,笑了道,“母亲,微风吹动,竹叶瑟瑟,这些叶子自然不会生长的这样端正。” 这不算什么技巧,不过是最简单的对于大自然的观测,所以延庆公主应该并不会觉得什么。 延庆公主看着顾青玉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驸马的用心 说着延庆公主改了几笔,然后索然无味的放在了一旁。 顾青玉立刻拿了点心过来,延庆公主忽然问道,“你从哪里来的熊大学士的真迹?” 熊翊的真迹如何会落在她一个小姑娘手里?延庆公主想不出来。公主府中是并没有这个物件的。 顾青玉微微一愣,她总不能告诉延庆公主那是自己涂鸦小作,总不能说熊翊的真迹,被上辈子的她给毁了。可是如何解释她手里有熊翊的真迹呢?顾青玉脑海里恍惚浮现一个人来,他都能拿她做挡箭牌,难道她不行吗? 于是顾青玉答道,“是沈公子所赠。” 江陵沈家,有名的诗书人家,藏有熊翊的真迹,不足为奇。 这算是一番解释了。一番合理的解释了。 延庆公主却有更深的思量,熊翊的画是多么珍贵的物件,沈奕南能够这样随便的送给她的玉儿,倒也是沈奕南这番情义不假。 但延庆公主心里对许昀更为中意,何况又有赐婚在这里,她不希望再有其他。 延庆公主笑了笑,“这几日倒是忘了问你,你可还生你表哥的气了?” 顾青玉摇摇头,看来延庆公主是在试探她的心思啊,她挨着延庆公主坐下,“母亲,我好容易会到家里,您就急着把我往外面推。” 延庆公主抚摸她的额头笑了笑,“母亲能为你谋得得最好的就是姻缘,母亲自然是希望你日后能够过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你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这些了。” 顾青玉看着延庆公主操心的样子,过去的母亲也是这样。只是上辈子的母亲,操了那样多的心,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儿入了宫廷。最后无奈之下,吊死在了江陵家中。 延庆公主道,“母亲不希望你以后像我这样,同你父亲做了一辈子冤家,然后慢慢的熬着。” 她看着延庆公主,咬牙道,“母亲,其实父亲他心里是有您的。” 其实这些日子,顾青玉也渐渐听到风声,顾炎在外面的坊间里养了几个女子。其实当年顾炎和那个丫鬟春怜在一起的时候,早就伤透了延庆公主的心吧! 母亲是个强势的女子,她不会和任何人示弱。 但父亲也是个强势的人,这驸马的牢笼将他紧紧的圈禁其中,他想要逃跑,想要自由。 顾青玉微微抬着头,看着窗外洁白如玉的宝华玉兰,延庆公主是个粗心的人,或许她没有察觉,或许顾炎也不许任何人出声。 但事情做了,总归是有痕迹的。 “母亲没有发觉今年的宝华玉兰比往年要开的早些了?”往年的花期该是三月下旬,如今才不过三月上旬,就已经花开的这样好了。 那些雪白的的玉兰花,团团朵朵,开的甚好。香气扑鼻而浓郁,确实是最好。 顾青玉之所以注意到这些花儿,那便是因为上辈子在宫中,闲来无事,便每日只好看着花开花落,无论是樱李梅,还是荷花菊花玉兰,都是她打发时间的消遣。 延庆公主却也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确实也感觉到这宝华玉兰开得早了些。便道,“好像的确是开得早了些许。” “母亲可知是为何?”顾青玉笑着问道。 莫非是今年天气较为暖和,所以花卉提前开放了。但是并不是如此,今年春日相较于往年,反而更冷几分。 顾青玉看着那些玉兰花树,“有次夜间,我从母亲这里回去,便见着有人拿着水壶,却又用布铺在泥土上,仔细的浇水。为防止浇水浇的太湿。母亲猜怎么样?” “我便问那花匠,花匠只说是父亲寻来异域之地的药水,能催使花儿提前开放。” “但这却又是个精细活,需得在泥地里盖上一层布,使得水湿,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连夜晚也得小心呵护着,与此同时,每天还要往叶子上涂抹药水,只能抹在枝干上,却又不能抹在叶子上,防止叶子生长茂盛,而影响开花。” 顾青玉看着那些枝头上雪白团团的宝华玉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父亲这些心思,只是没让您知道罢了。又或许他平日里也有别的用心,只是咱们不知道。” 延庆公主心中思绪万千,就为了让这玉兰提前开花,他竟然肯费这样的心思。顾炎啊顾炎,她和他夫妻十多年,却始终谁也没能走进谁的心房,倒是如今靠着女儿一番话,忽然点醒了她。 她这些年,总是责怪顾炎,总是怨恨顾炎。尤其是看见顾凝霜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顾炎和一个丫鬟好了。她却也从来没有看见他的一点好。从来也没有,她只知道她们是联姻,只要这关系在这里,能维护许顾两家的关系就够了。 她从来没有回头去看过他,原来他是待她好的。 延庆公主忽然觉得眼中有一股热热的暖流,涨的她的眼睛又酸又涩,好像是尘封已久的老房子,忽然打开窗子,然后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那样的透彻,那样的让黑暗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而她就像是在那间黑屋子里的人,一直固守着自己的一切,而不敢去看外面的光亮,可这光亮一下子照进她的心房,她其实明明知道,只是不敢承认。 而如今这些话从她的玉儿的嘴里说出来,将她彻彻底底的拉近现实里,让她彻彻底底的看清楚,顾炎其实是有心的。 要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固执的人,看清彼此的心意,其实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其实这十多年的日子里,只要延庆公主稍微伸手留一下顾炎,也就不会把顾炎推的那样的远了。 顾青玉见着延庆公主有反应,她自然希望父亲和母亲能够好好的。只有她做这个和解人是最合适不过的。那些身边的丫鬟,个个都只低头做事,还有些有心人,只想着破坏公主和驸马之间的情谊。 而她能做的,也算是报答延庆公主。 她希望延庆公主能够敞开心扉,能够过着美满的生活。 而一切都在今晚这一步。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琴瑟相合 那梳妆台上放着玫瑰花瓣和香膏,延庆公主见着顾青玉正倒腾着,连忙问道,“你做什么呢?” 顾青玉抬起头,笑道,“我给母亲做玫瑰露,润润手。” 延庆公主含笑道,“这些事交给她们做就是了。” 秋英立刻走上前去,准备接过顾青玉手里的活。 顾青玉却笑了笑,“还是我来吧。也让我尽尽孝心。” 小丫鬟端着温水来,顾青玉撒了玫瑰花瓣和精油到水里,顾青玉握着延庆公主的手,延庆公主的手白皙细嫩,手指纤细却有力,她看得出这是一双弹琴的手。 因为姐姐的手也是如此。 待得用帕子把水擦干了,顾青玉静静地给延庆公主的手涂抹香膏,“母亲的手真好看。” 延庆公主并不知道顾青玉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她小时候一场高烧,就把小时候在公主府里的事情都给忘得干净了,顾青玉应该是不会记得她会弹琴的。何况这些年,她也再没有碰过琴了。 顾青玉更不会知道,春怜的琴也是延庆公主教的。 延庆公主看着自己的手,只听顾青玉问道,“母亲的手这样好看,不知道可否教我抚琴?” 延庆公主道,“你表哥的琴倒是不错” 顾青玉打断她,“母亲何必推辞,我方才听宁妈妈说过了,母亲的手可是最灵巧了。” 延庆公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抬手,用手指指了指她的额头,宠溺道,“你这个小丫头啊!” 顾青玉笑了笑,只是扑在延庆公主的怀里,笑着道,“娘亲。” 夜幕渐渐笼罩,这些日子里的春雨绵绵,星星和月亮也显得不那么明亮。一团晕晕的月儿渐渐的在变圆,晕晕的月光下,宝华玉兰越发的白,越发的香了。 站在青石地板上,迎面而来的玉兰花香清新宜人,薰风如醉。顾炎一撩衣袍,抬起头来看着这些个绽放的花儿。 都说很多事情是不可违逆的,可他不也还是靠着自己让这些玉兰提前开了花。 他不禁微微一笑,想着玉儿如今都十四了,这十多年的日子都过去了,那些个压制在他心底的反抗却还一直蠢蠢欲动。像是猫爪子一般的饶着,他想反抗这世上花开的时节,想反抗这驸马的身份,想反抗皇家的陷阱 他看着这些盛开的宝华玉兰,却笑的更加灿烂了。而在月光下,顾青玉看着那个笑容,却是带着几丝惨淡的味道。 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却要弃甲曳兵安居于此,他不甘心。 那点月明星稀的光芒映在他的眼底,将满满的不甘心映照出来。 顾青玉想起沈奕南来,沈奕南不肯要一个驸马的身份,可又是因为如此? 顾炎隐约听见屋内传来阵阵清幽的琴声,琴声潺潺,若是流水,一个一个音符弹的很慢,却十分的清楚。就像是叮咚的泉水,就像是山岗的清风。 这样的琴声和这样的月色是最美的相合。 屋子里弹琴的人是谁?他起初还有过片刻的旨意。然后自嘲的笑了笑,是许婉啊,他在怀疑什么,那个弹琴的人是许婉啊! 是许婉 他回想起许多年前,初见许婉时,她和孝义公主在一起弹琴,两人琴声相合,姐妹情深。那样的少女风华,那样的神采飞扬。 他的妻本该是孝义公主的,可是上林苑的那场大火里,孝义公主却不在了。然而皇家并没有放过他。很快许婉就被封做延庆公主,很快她成了他的妻。 可这大周朝为什么偏偏有一道驸马不得为官的条例,她成了他最大的禁锢,想要反抗去不能反抗的禁锢。 此刻这琴声像是涓涓细流的水,涌入他心底的柔软处,那最柔软的心底,他回想起初见许婉时的样子。 她是美好的。 这些年,错的也不是她。从来都不是她。 顾炎站在门口,停下脚步,他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却彷徨,是否要把那扇门推开。 那是他和延庆公主心口的一道门,一道这么多年,他们都不能走出去的门。 他终于伸手推开了门。 延庆公主听见开门声,以为是顾青玉来了,一抬起头,却见着顾炎。她的手好似在琴弦上般,一时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寂落在二人的脸上,接着是更无声的沉默 许久都没有这样相看无言了,也许久都没有这样看着彼此过了。 最终还是顾炎先打破沉寂,“婉。” “你怎么来了?”延庆公主听见他唤自己的闺名,语气也放软下来。 顾炎走到她身边来,淡淡的坐下,“今夜的月色甚好,只是想起了你。” 他回忆起往事,“那年我随着父亲入京,皇上设宴,朦胧的月色下,我便见着你和孝义公主抚琴,也是今日这般的月。” 延庆公主笑了笑,“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顾炎抬手,手指拂过琴弦,“是啊,那么多年了。后来连我这双手都学会了抚琴,自然,技艺是比不过你。” 延庆公主看着顾炎的一双手,“这些年,是委屈你了吧!” 顾炎自嘲一笑,“这些年,何尝又不是委屈你了!” 这段姻缘,是皇家和各个家族利益下的产物,他们又何尝做错什么呢? 延庆公主却笑了笑,她也不说明白窗外那些宝华玉兰,她知道顾炎是个好面子的人,但她此刻却觉得心头暖暖的,这么些年了,她第一次觉得心头这样的暖和,这样的温暖。 他们不应该因为皇家和利益产生的错误去责怪彼此。顾炎此刻竟然觉得自己十分的混蛋,是他把一个在水畔悠然弹琴的妙龄少女,逼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是这样的月,这样的琴声,他也怕自己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一辈子看不见她的好。 顾炎隐约想起什么,瞥了一眼窗外一闪而过的少女,忽然一笑,“真是个小丫头。” 是他的玉儿故意派人去诓骗他,说这些浇灌玉兰的药水出了问题,他才匆匆赶了来。想必也是玉儿,哄她母亲今日弹琴的。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最后警告你一次 顾青玉微微一笑,父亲母亲这些年的隔阂就像眼前洁白的玉兰花,最后只剩下温柔和怡然。原来千帆过尽,是这个模样。 到底还是最初温柔的样子 她看着屋子里微微挑动的烛火,她的母亲希望她能够过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她也盼着她的母亲能够快乐。她知道母亲心中有情,她知道母亲的骄傲。所以她才费心思做了这样多。 顾青玉的嘴角却渐渐的泛起冷意,看着站在竹林子后的那个人。竹林子里的那女子依旧是一身清素的白衣,顾凝霜双目通红,直直的盯着她。 顾凝霜楚楚可人的模样,她也算是看惯了。 顾青玉嘴角挂着讥诮,直接将遮盖着真相的最后一张纸揭开,她的语气如冰,“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动手,并不代表我无能。” 她走到她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她,“顾凝霜,你这些年不就是会使软刀子害人。” 顾凝霜没有想到那个懦弱无能的顾青玉会对她说这些,也没有想到那个懦弱无能的顾青玉知道这样多的事。 这个顾青玉超出了她的想象。 顾青玉只是冷笑了一声,声音很是刺耳,“佛家最讲究因果轮回,害人者终究害己。你听,我母亲的琴声如何?” 当年的春怜可不就是学得延庆公主的琴,才勾搭上了驸马顾炎吗?如今顾青玉引她来此,可不是让她来听。 顾凝霜心中隐隐的发痛,顾青玉说的很明白,顾青玉也很清楚,她顾青玉为她母亲讨回了这琴瑟和谐。 顾青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明里暗里都看我不顺眼,所以你不惜毁了熊翊大学士的画,也要把脏水泼在我的头上。可你到底也是我姐姐,你日后若是肯安分些,我既往不咎。这件事也就此过去了。” 顾凝霜的声音渐渐开始颤抖,“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顾青玉道。 “只要你不再使坏,你我依旧是姐妹。” 顾青玉只是想帮母亲抢回父亲也就够了,至于顾凝霜,她没有想过赶尽杀绝,只要她日后安安分分的,到底念着姐妹一场,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顾凝霜委屈的流下眼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背后使的那些小动作原来都在别人的眼里,她又气又急,可是偏偏小辫子又被别人抓住了。想要反抗却没有法子。 不过顾凝霜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能屈能伸,她喉头哽咽道,“我一时迷了心智,做了错事,还望妹妹大度,宽恕我。” 顾青玉有一瞬的失神,她的眸光落在竹叶尖上,无奈道,“凝霜姐姐,我劝你是真心知道错了,因为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手软!” 她揪住枝头的竹叶,将叶子揉攥在手心里。 她已经放过她许多次了,因为顾青玉只是觉得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所以顾青玉不会把那些狠辣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今日这般刺目的画面,和今日这番醍醐灌顶的话,应该是够了。 顾凝霜连忙道,“玉妹妹,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都是许家二小姐看你不顺眼,逼着我把画毁了来污蔑你。我没有办法” 顾青玉挪开她的手,淡漠疏离,“是谁我都不在意了?不管是你,还是表姐。你最要紧的是管好你自己。” 顾青玉转过身,从那些玉兰花树下走过去,她揉了揉眉心,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疲惫了。为什么这一世的姐妹之情竟然是如此。想来她放过顾凝霜,还有更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姐姐。 在她的心里,姐姐是那样的好,姐妹之情都该是美好的。 听刘太医说起姐姐身子好了许多,想来也是一件好事。想必有如意和刘太医的照拂,姐姐一定能够尽快恢复起来。 夜风吹的她衣带微动,她将吹起的发丝撩至耳后,然后看着一轮晕湿的月光,全天下的人看着的都是一轮月亮,此刻,不知道谁和她同时看着这轮月亮。 自从延庆公主和驸马的关系缓和后,宁妈妈算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一个,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现在却总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 总之,公主和驸马的事情,成了府邸里最开心的一件事。 顾青玉这日来玉兰堂请安,正巧碰见了大表姐许依言。 许依言身着一件牡丹花水红色襦裙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当然在顾青玉的眼里,她的大表姐十年如一日的带着这番假笑。 顾青玉微微一笑,“大表姐怎么来了?” 许依言连忙走过来,亲热的握住她的手,“可不是有一桩好事,专程赶来告诉你么?” 若真有这么一桩好事要告诉她,那么此刻大表姐去的该是汀兰院才是,如今她来玉兰堂,分明是想让延庆公主点头。 顾青玉隐约看见了一个陷阱,却偏偏又是一个不得不跳的陷阱。 许依言握着她的手,十分热络的样子,让她有一阵心慌。她不禁有些感叹起顾青玉的命运来,就算真正的顾青玉从庵堂里活着回来,恐怕也对付不了府里的这些人。 于是顾青玉便也只好带着笑意,陪着许依言往玉兰堂去。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从来没有怕过,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从来都不曾有过怕。 许大小姐笑着给延庆公主见了礼,便笑着道,“母亲说姑母您从前和慎亲王妃是闺中好友,让我好生羡慕,如今我也想和各位姐妹们联络下感情。想来知春公主c湖阳郡主都在京城里,便组织里一个茶话会,今日特意是来请玉妹妹的。” 延庆公主听见慎亲王妃,脸上立刻带着笑意。顾青玉便也瞧出来母亲和那位慎亲王妃脸上的和颜悦色,想来母亲和齐悦的感情该是真的。 延庆公主见着许大小姐这样的端庄大方,想必她带着玉儿出门,必定也不会出事,便也道,“既然是一桩好事,玉儿你和你大表姐出去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顾青玉咬牙,点点头,“是。” 正文 第九十章 可是鸿门宴? 事情总归是有起因,经过的,顾青玉隐隐打量着马车上端坐的大表姐。仔仔细细的想着。 大表姐笑容和悦,可她却知道一只笑面虎笑的越灿烂的时候,反而是越有诡计的时候。 顾青玉思前想后,她和许依言从来没有言语冲突,更没有其他矛盾。要说,那么只有一件事了。 许依言是宋氏的女儿,自然不希望她嫁给许昀的。大表姐和宋氏自然是一条心的。 许依言微微抬起嘴角冲着她一笑,顾青玉看着这个和颜悦色的笑容,只觉得心头一颤。若说许依言,算是最得宋氏真传的了。 比起心机,许二小姐,比不上一丝一毫。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一栋别苑里,香兰扶着许依言从马车上下来,只见此处是长安城里有名的茶楼,漱玉楼的后门。 此楼不同其他茶馆,只为显赫人家而开,只为招待达官贵人。在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商家为了谋利,故意造的噱头。 可是没有人比顾青玉更加清楚,此茶楼是出自李景湛的手笔,他为了知晓朝中大臣的动向,所以假借他人之手,开了一个茶楼在此。在提高了茶楼的身价,只为招待达官贵人,所以京城里的贵人,才有机会来此。 一来因为这项门槛神秘,反而引来了更多的达官显贵。也就达到了李景湛的目的。 虽来此茶楼是李景湛为了监督的产物,但顾青玉记得的是,这里的茶的确是真好。 茶楼总归是要有好茶的。 许依言笑了道,“这楼原本是一个宅子,后来改建了,后门入则是一个院子,可到了楼中,却可以看见长安城里的繁华光景。” 顾青玉点点头,跟着许依言往前走。 只见着许依欢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许三小姐是大小姐的跟班,自然大小姐在何处,许依欢便在何处了。 园门向北,步行两件间屋子,以楼作为分隔,一面是假山湖水,一面是茶楼。池水自然是引曲江水入此了,池中鸳鸯歇在黄苇草之畔,暖洋洋的阳光落在五彩斑斓的羽毛上,可真好看。 许依言在前面引路,顾青的视线却渐渐的模糊起来,上一次为她引路的那个人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 “朕原本是让人挑了白鹤过来,可想着民间都说鸳鸯是成双成对的,看着也欢喜些。”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这么美,这么好。 她依靠着阑干,微微一笑,轻轻吟道,“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她只记得那时候的她笑了,顾青玉的嘴角挂着惨痛的笑意,强迫着自己从回忆里快些走出来。 指甲掐进肉里,她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疼的麻木了,才知道上辈子的那些回忆像是一根一根针,时不时的刺伤她。 鸳鸯也罢,白鹤也罢,都不过是他养着的玩物,当然江子砚也是,都是他的玩物罢了。 许依言看着顾青玉走神了,“玉妹妹在看什么,可是那两只鸳鸯,色彩斑斓,我也觉得那两只鸳鸯好看。” 顾青玉一抹难以言说的笑意从嘴角慢慢化开,鸳鸯始终都是给人观赏之物,“都说鸳鸯是成双成对的象征,也不知这两只鸳鸯经历了什么,才能够成双成对?” 许依言道,“所谓鸳鸯成对,不过是文人墨客的妙笔生花罢了。” 是啊,不过时文人墨客的笔罢了,其实什么也不是,不过就是观赏的玩物。 她上辈子又和这鸳鸯有什么区别,也是他身边的玩物。他开心的时候带她来长安城里闲逛,他若是不开心,不也用一道白绫缢死了她吗? 她想着,只觉得脖子一凉。 顾青玉只觉得重心不稳,却快速的扶住了阑干。她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活过了,她这辈子可不能再做一个“鸳鸯”了。 顾青玉微微抬起头来,勉强打起精神,朝着漱玉楼上走去。这漱玉楼的楼梯很缓,到二楼的时候,便可以近距离的看长安街头的风景。这也是李景湛最喜欢的一个地方,掩映在树叶之中,他看得到旁人,旁人却看不到他。 香兰过来回禀道,“大小姐,知春公主和湖阳郡主,还有孙小姐,高小姐都在三楼的雅间里了。” 人倒是来的齐全,只是来的都不是善类。顾青玉听香兰说着这几个人,努力的从脑海里寻找着几个人的印记。 知春公主不必说了,刁蛮任性。高玉儿,就是那个在曲江边上,推她入水的。还有这孙采薇,便是故意在杏园宴会上为难她作诗的。 除了湖阳郡主是个性子温顺的,其他人怕都来者不善。 顾青玉抬眼看了一眼她的大表姐,也真难为她的大表姐费了心思,寻来这样一群人。 许依言温和笑了道,“想必这几位姐姐,你都还不成见过。但她们都是极好相与的人。” 顾青玉只想问一句许依言,睁眼说瞎话不累吗?顾青玉淡淡的道,“见过了。几位姐姐们都是极好的人。” 除了湖阳郡主,个个都是要与她为难的人! 当然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那个沈奕南,那个沈奕南偏偏要拉着她得罪知春公主!而高玉儿和孙采薇又是知春公主的跟班。 沈奕南啊沈奕南!顾青玉只想在心里把他骂个千百遍,骂了千百遍也还不够解气! 顾青玉咬紧了下唇,下一次若是见到沈奕南,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许依言与顾青玉快步到了三楼的雅间里,果然见着屋内的四人正悠闲的品茶,且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知春公主身着玫瑰红色滚进遍如意长裙,轻轻拿着白瓷杯在手里,带着少女的娇媚。 而孙采薇身着浅绿色茜草香罗襦裙,一身的书卷气息满怀,正笑吟吟的说话。 高玉儿则是身着浅黄色琉璃纹昙花裙,她风情婉转,最是妖娆。 唯有湖阳郡主李蔷薇和她们在一处,却并不显得突出。她身着一件玉色窄袖红色襦裙,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倾听。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杀人 许依言一笑,“我来迟了!” “特意给各位姐妹们赔罪。” 孙采薇啧啧两声,“你来得倒也不迟,但若是再晚些,可就看不到长安街头的热闹场景了。” 许依言看着孙采薇,“此话如何说?” 许依言顺着孙采薇的目光看过去。孙采薇带着些气愤道,“想我祖父c父亲,走遵循着仁治,倒是不知如今长安城已经转了风。” 知春公主却只是淡淡的,“你是没见过,他在家里的阵仗。总之我是惹不起的,不管他现在做什么,有皇上和外祖父给他撑腰,他都是能做的!” 顾青玉探着头出去,只见车如流水的长安大街上,此刻人群像是受惊的雀鸟,向四处散去。人人脸上露出惊讶和惶恐的样子。 而那一群身着黑色衣袍的男人却将一家酒肆围得水泄不通。只见着酒肆的老板被其中一个黑衣人一脚踹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凳子上。 那酒肆老板露出惶恐的模样,睁大一双眼睛,捂着肚子,嚷道,“光天化日之下,可还有王法吗?” 那黑衣人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雄赳赳道,“王法!我就是王法!” 酒肆老板露出痛苦而狰狞的表情,他睁大了一双透着血丝的双眼,“你们!为虎作伥!” 黑衣人逼问,“我最后再问一次!柳大人的家属可被你藏起来了!” 因为那一脚太过用力,酒肆老板涌出一口鲜血,伸手一把抹掉了嘴角的血,“我没有见过柳大人,还有他的什么家属!” 那人拿出柳夫人的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冷笑了两声,“胡说八道!你没有见过柳大人的家属,为何在你的酒馆里找出了这个。” 老板最后却笑出来,“枉柳大人一世清白,竟然遇见了你们这些个财狼虎豹,柳大人已经死了,我哪怕是死也要护着他的家属。” 只听的冷笑两声,那声音像是冰冷冷c脆生生的刀子,直接划破每一个人的皮肤,而那些狰狞面目的黑衣军队,却连忙都从两侧站开。 那些明明狰狞可怖的黑衣人似乎忽然化作小绵羊一般,乖巧的站在一旁。 只见着远方哪个人策马而过,他依旧是穿着最常穿的那件乌衣,他翻身从马上跳下来,动作利落。他的眉眼十分的锋利,他微微眯着眼睛,手里的那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在那酒肆老板的脸上。 那老板的脸上流下一条深红色的印记。而齐瀚只是淡淡的道,“清白?你一个市井小民,知道什么叫谋反吗?” 周围的人看见乌衣公子亲自来了,连忙都跑开了。 齐瀚一脚踹在凳子上,冷声道,“瑞亲王谋反当诛!何况一个柳大人!你今日若是招了柳大人的家属在何处,我尚给你一个全尸!否则!” 酒肆老板只觉得脸上的血不住的往下淌,他眼里全是害怕之色,看着齐瀚逼近过来的刀刃,他尖叫出来,“在城东树林!城东树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尖叫了出来,也不知是被齐瀚的眼神所逼迫,还是知道自己保不住柳大人的家属了,又或许是想给自己的家人留一条路 总之乌衣公子身上的气势让他浑身颤栗。 齐瀚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带兵前去。 齐瀚站起身来,微的叹了一口气。却是把刀合上了。他到长安城来不过月余,杀的人已经有数百了。他看着自己的满手鲜血,嘴角却不禁划过一个弧度。 死比活容易。 跟着便有黑衣人将那老板杀死,一刀封喉,动作十分利落。 齐瀚瞟了尸体一眼,跨身上马,目光依旧是冰冷的。 高玉儿看着血淋淋的一幕,只是焦急道,“现在长安城谁不是人心惶惶。” 湖阳郡主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杯子,方才齐瀚说的话,她可是听见了。瑞亲王谋反当诛。 瑞亲王家的德阳郡主与她是最要好的姐妹,如今她那里能够听得这些。何况瑞亲王本就是低调老实的人,这分明是无妄之灾。 何况瑞亲王出了事,那么她恭亲王府呢?两家府邸都是那样的岌岌可危,她是害怕的。 湖阳郡主李蔷薇只觉得冷汗不住的往下淌,怎么会呢?怎么会? 知春公主最看不得李蔷薇的老实,她毕竟是齐国公的外孙女,对这些事情也知道的多些。便道,“四舅想杀谁就杀谁,根本无须理由。可是对亲王动手,他一个人也是做不到的。瑞亲王谋反是有真凭实据在这里,那个柳大人便是瑞亲王的走狗。你不要糊涂了,去维护一个谋反的人!” 自从李景湛登基,自从庸亲王谋反被诛,谁不是胆战心惊的过日子。恭亲王府便是更加低调了。 李蔷薇只觉得手心里一阵一阵的冷汗,“可是德阳,德阳她?” 知春公主很冷静,微微叹了一声,“她有一个谋反的爹,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原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德阳郡主去死,李蔷薇的心里再一次被这种无助充斥满了。爹和哥哥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安生在长安城里待几日,便赶紧回去。 眼下她却一刻也不想待了。 可是回到府邸又如何?还不是小心翼翼的过着日子,生怕一点差池,就被人寻了罪名找上门来。说是皇亲国戚,却不如寻常百姓过的简单安稳。 也只有知春公主,能够这样骄傲的活着,也就只有知春公主,有天底下最大的权势作为依靠。 所以孙采薇和高玉儿这些人都围在她的身边,都奉承巴结着她。 李蔷薇捏紧手心,“我有些身子不适,想先去歇息一下。” 李蔷薇扶着丫鬟的手走下去。 知春公主盯着李蔷薇的背影,懒懒道,“兴许明日恭亲王谋反,我们便再也见不着湖阳郡主了。” 她的语气懒懒的,像只是看着一场热闹似的。自从上次在明珠楼里,李蔷薇帮着顾青玉说了几句话,知春公主便对她有些不满。又或许知春公主习惯了身边都是孙采薇和高玉儿这样十分听话懂得奉承的人。 正文 第九十二章 珍宝酒器 顾青玉只是看着知春公主的冷漠,这是皇家的姊妹,到底是不同的。 顾青玉看着策马从长安大街飞驰而过的齐瀚,他倒也的确是本事,不过短短月余,将让整个长安城对他噤若寒蝉。 高玉儿对于这些个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满门心思都在哄好知春公主这件事上。 “公主,听说这里头还有一个珍宝阁,不如让他们拿来好的东西来,给您赏玩?” 知春公主点了点头,“倒也不错。” 孙采薇建议道,“既然是赏玩,那些须得有些彩头?” 许依言问,“孙小姐说是如何?” 孙采薇笑了笑,“今日拿出的珍宝,各位说出这些个珍宝的名字和来历来,想来大家都是有见识的,自然也说得上。” 高玉儿笑着问,“若是答不上来,可怎么好?” 孙采薇瞟了一眼顾青玉,“答不上来,自然是罚酒了。” 这答不上来,罚酒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却足够的丢脸了。在这女孩子里头,再也抬不起头来。这才是要紧的事情。 日后在这长安城里如何能够抬起头做人。 顾青玉心里叹了一声,她们不就是要她丢这个脸吗?可是她偏不。这茶楼原本都是李景湛,茶楼里什么好东西她没有见过,今日她们算计她这个,可是算计错了。 这里只有她知道,她们不知道的。却没有她们知道,她却不知道的。 紧接着便见着人捧了东西出来,那些人都小心翼翼的捧着,肯定也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生怕不小心摔了。 当初李景湛为了吸引人前来茶楼,费劲了心思寻来许多宝贝。 但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李适之的九件酒器。 孙采薇笑着把盖子揭开,果然见着托盘里放着的正是这九件酒器。分别是,海川螺c舞仙盏c东溟样c瓠子卮c蓬莱盏c慢卷荷c金蕉叶c玉蟾儿c醉刘伶。 孙采薇道,“许大小姐见多识广,不如先说说?” 许依言点头一下,然后想了一会儿道,“好。杜甫的《饮中八仙歌》中曾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想来便是说这个物件了。这是李适之的九件酒器。“ 许依言补充道,“这酒器十分珍贵,想来这漱玉楼能够得到这样的宝贝,确实也算是本事了!更能让我们一观,却也的确是桩稀罕事。” 孙采薇笑着随手拿了其中一个酒器,笑着问顾青玉,“不知玉妹妹可知道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顾青玉身上,都等着她灰溜溜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 顾青玉原本是不想理会女孩子之间的争吵,可是事情找上门来,她也是不怕事的。 她接过那个酒杯,沈奕南的话却不自觉的飘浮在脑海里。是啊,躲有什么用。你越躲,反而那些人越以为你好欺负。 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她该明白的。 许依言连忙假装好人道,“玉妹妹身子不好,这杯酒,还是我替你喝了吧!” 顾青玉嘴角露出一抹无奈,“慢着!”许依言最会做的是假好人,而她今日偏偏不让她做。 顾青玉将酒器放在手里,“此物唤做蓬莱盏,这蓬莱盏上有三座小山。” 她作为演示,将酒倒入其中,“斟上酒则刚好可以淹没这三座山。蓬莱仙山,便是如此了。” 孙采薇没有想到顾青玉知道,只是以为她是凑巧罢了。于是拿过另一个物件又问他,“这个又是何?” 顾青玉瞟了一眼,便脱口而出,“这个是舞仙盏,内有机关,斟满酒,杯中的仙人便会翩翩起舞。” 孙采薇控制不住自己难看的脸色,想来此刻知春公主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她们一心的想要看顾青玉出丑和丢脸,可是眼前的顾青玉却如此的见多识广,让人无可挑剔。 仿佛她才是那个娇养长大的大小姐,而她们都成为了陪衬。 知春公主也觉得这些个东西没了兴趣,便让人把这些奇珍异宝的酒器拿了下去。 知春公主只是道,“漱玉楼的茶最好,几位姐妹先品茶。” 孙采薇,高玉儿和顾青玉坐下来。 顾青玉慢悠悠的喝着茉莉香茶,其实这里的茉莉茶是最好的,香气宜人,甜馨柔和,更要紧的是能够舒缓内心。 眼下这些个小姑娘们准备的这样一出大戏就被她这样随意的化解了,有人气愤,有人遗憾,但她总归是该悠闲的喝杯茶的。 许依言立刻跟着知春公主出去了,知春公主气恼道,“也不知道那两个蠢货出的什么主意?今日是让她丢脸,还是让她得意了!” 许依言微微道,“公主莫急!” 知春公主烦躁道,“都是些没用的。” 许依言神色淡淡的,成竹在胸,“我给公主出个主意如何?” “你说!”知春公主道。 “今日不过是一番小小的刁难,就算刁难了她,又能如何?也不过是让她丢一会脸罢了。公主若是要动手,就不该如此?”许依言道。 知春公主睁大眼睛,想了想,许依言说的话不错,今日让顾青玉丢脸,也不过是丢脸罢了,根本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一想起顾青玉抢走了她的状元沈奕南,就恨的牙痒痒。 许依言道,“旁人做不到,可不是公主做不到。公主还有那位雷霆手段的四舅!” 齐瀚?若是顾青玉落在齐瀚手里,一定是必死无疑。齐瀚若是杀了她,许家和顾家又能如何呢? 凭借如今的齐瀚,无论做了什么。背后都有皇帝和齐国公护着的。 知春公主笑起来,还是许依言最明白她的心思。也还是许依言出的主意是最好的。 至于顾青玉落在四舅的手里,死里逃生,还是如何?便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知春公主只觉得这出戏越来越热闹了。 顾青玉这一次必定是在劫难逃! 知春公主不禁想起四舅那张难看的面孔,只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发颤。把顾青玉送到齐瀚手里,恐怕是九死一生。 但最要紧的是,她得帮顾青玉得罪齐瀚才是!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青茶 知春公主手挽批驳,淡淡的坐下道,“都说漱玉楼的茶好,倒是没瞧出什么特别的?” 高玉儿立刻道,“那我立刻让她们把最好的拿来。” 知春公主点了头,高玉儿立刻道,“公主最喜欢的是青茶,你们拿了最好的青茶来。” 高玉儿素来是把知春公主的喜好了解的很清楚。 顾青玉放下手里的茉莉花茶,这青茶也称乌龙茶,因为做青是乌龙茶最关键的步骤,在做青的过程中,茶香有一种很大的转变,原本的青味逐渐向花香c果香c蜜香转变,所以此茶带有多种香味。 顾青玉起初并没有起疑,只因茶香复杂,茶的品种也有许多,再加上她平日里甚少喝这青茶,便略略的喝了一些。 喝了两口,她便立刻起了疑心,师父自小就教她迷药之类,如今喝了两口,茶中添加了什么,她自然清楚了。 她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这些个女孩子们这样的大胆。在她的眼里,她们虽骄纵了些,可到底是些女孩子们。 顾青玉捏紧手心,可就是这些个女孩子们,竟然用这样肮脏卑鄙的手段。不知道她是高看了她们?还是高看了自己? 茶里下的是猛药,顾青玉只觉得刹那间眼前天旋地转,而一时胸口起伏,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狠狠的捂住胸口,想要往外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最后全身乏力的倒在地上。 长安城中难得的安静,原本热闹的大街却空无一人。唯有两个人慢慢的走着。 两个人走的很慢,慢慢的走,慢慢的看,而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长安街头难得这样的冷清,齐四公子算是有本事了! 苏宇率先开口,“皇帝果然是找来了一把刀子!” 何止是一把刀子,更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沈奕南点了点头,道,“皇帝少年登基,根基不稳。可他的这些个皇兄却都是有实力的。想起当年庸亲王的叛乱,他不得不怕。” 苏宇挑眉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会借助齐瀚这把刀子,杀尽皇族。” 瑞亲王家如今已经遭了罪,下一个也许是恭亲王。当然,李景湛最想除掉的是齐家!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 沈奕南看着那家被砸的破烂的酒肆,“阴狠毒辣有手段的人很多,可到底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齐四公子。” 因为齐四公子永远都是齐国公心头的一根刺。所以李景湛费了那样多的心思,把齐瀚从羯族弄回来。 苏宇有些担心,沈奕南入朝堂,面对的竟是这些个财狼虎豹。“寻常进士做官也是在翰林院和六部做起,你却直接得了孙大人的提拔,成了大理寺少卿。” 沈奕南听得苏宇的话,隐约想起顾青玉来,那个人也是如此,生怕是招摇了,惹人注意了。他们都想着躲,可他沈奕南不躲,他要的虽然千难万险,可他也不能躲。 他身上背负着太多,他也不能躲。这近二十年的光阴里多少人为他筹谋,多少人为他付出了生命,他要对得起这些人。 苏宇叹了一口气,“孙大人是不知道,可是你到底是不同的。上次错过了见太后的机会,也不知何时?” 苏宇哽咽了许久,却也没有再说了。 明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他却也不敢再说了,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这是一个千难万险的事情,不能出一点儿差池。 沈奕南却是淡淡的,“我还是那句话,大隐隐于市,有时候过度的光彩夺目,反而别人却是瞧不见的。” 苏泽瞥了他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些。” 沈奕南带着故作轻松的笑容,“总会有机会的!” 他捏紧手心,“你们追随我到今日,我必定不会使你们失望。” 他说的这般云淡风轻,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波澜翻滚。他呀,自从有意识起,就背负着这许多的事情,该他的,不该他的,都是他的。 沈奕南却忽然瞧见这空荡荡的长安大街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这马车却是通往乌衣巷的方向。 这使得敏锐的他产生了怀疑,乌衣巷从来没有马车经过,乌衣巷也不是一般人去得?莫非车里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人物?又或许是柳大人的家属,要留下她们一命,作为人证。 沈奕南抬起头时,正瞧见知春公主带着笑容走了过来,而知春公主身边站着许大小姐,孙采薇和高玉儿。 他心中似有火光一闪而过,却很快的熄灭了。那个女孩子的音容笑貌深深的烙印进他的心里。 方才马车里的可是顾青玉? 知春公主和这群女孩子在此,大约顾青玉也是在此。能够通往乌衣巷的马车,不是知春公主的手笔,又是何人呢? 沈奕南狠狠的骂了一句自己,当初自己说好让她全身而退,却是食言了。他有些急了,他不该,不该拿她去挡住和知春公主的婚姻。 知春公主带着和煦的笑容,“沈公子,好巧!” 沈奕南面无表情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知春公主瞧见他不冷不热的模样,脑海里全是那一日,他沈奕南和顾青玉在杏花林间簪花的模样。知春公主捏紧手心,“沈公子不必客气。” “臣不是客气,这是规矩。”沈奕南端端正正的答道。 知春公主却笑了,这一笑却不是方才见着他的欣喜,而是无奈中带着一丝落寞。 沈奕南更加确信了几分,顾青玉现在有危险,“臣还有要是在身,先行告退。” 他一说话,似乎是点燃了知春公主心头的火,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走吗? 知春公主只是懒懒的道,“听说沈公子到了大理寺,不知可还顺利?” 她明显的抛出橄榄枝,希望沈奕南能够识时务为俊杰,能够效忠于她齐家。可是沈奕南偏偏一点也不领情,而是那样一副两袖清风,公事公办的样子,“劳公主挂心,一切顺利!” 知春公主明显的加重语气,“沈奕南!” 沈奕南却只是面无表情,“公主若是没有吩咐,臣先告退!”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乌衣府 顾青玉只觉得浑身发软,她艰难的咬着下唇,只觉得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舌尖。 她伏在床案,好在自己方才将那茶吐了不少出来了,否则到现在都是昏睡在此的。 可是眼下的自己虽然醒了,却是头脑发昏的厉害。想要动一下都是十分艰难。都说不过是些个女孩子,可是这些个女孩子竟下手这样的狠。 顾青玉浑身开始抽搐起来,最后无力的趴在那床上。 她低低的趴在那里,脑海却渐渐的理开思绪来。眼下她在哪里?知春公主又有什么打算? 她暗自大骂自己,这一次真是轻敌了。 还是先解开眼前的困境才是要紧事。 只见屋子摆设都是黑色的的家具,看着十分的厚重,一个黑檀木的苏绣景观山水屏挡住了她的视线,而她的视线被圈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 这间屋子除了这些个黑色的家具外,便十分的干净了。完全看不出有人住的痕迹。 可是这屋子是谁的?自己眼下又在何处? 只听的一阵一阵的脚步声,顾青玉慌忙的竖起耳朵,想要仔仔细细的听一听。 却见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顾青玉妄图抬起头来,脑袋却有千斤重。 齐瀚从屋外走进来,随手解开了身上的那件斗篷,随手丢弃在山水屏风上。柳大人的家属都已经死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心,也不知道多少条人命都死在他的手里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颇为有些失落,过去的时候,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如今颠倒过来了,他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就像今天,他的刀放在柳大人七岁的儿子的脖子上的时候,他只觉得手心一阵一阵的凉。没有一个人在黑夜里待得久了不觉得冷。 他看着柳大人的小儿子那双清澈而又怨恨的眸子,就好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于是他动手杀了他,因为他明白,斩草不除根,必是祸患无穷。 他踉踉跄跄的往屋子里走去,然后伸手解开身上一件一件的衣服,而表情却越发的冰冷了。 齐瀚走到屏风处,却隐约发现床上又一个身影,他提着剑快步走了进去,“何人?” 而那一幕,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女子身着一件浅粉色的樱花流苏襦裙此刻正躺在他的床上。她的脸颊微微偏白,而一双眸子掩映在凌乱的头发中,那双眸子带着警惕。 而他就像是一个猎人,遇见山林中的小鹿,而那小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 可那个女孩却不是如此,她很冷静,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看见了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他是认识她的。 齐瀚用手里的剑柄挑起她的下颚,“你为何在此?” 顾青玉勉强着一笑,艰难的讲出一句话来,“我不是故意来此。” “我也没有本事来此。”她这么一句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她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人陷害。 齐瀚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剑扔在地上。铁器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 齐瀚眯起眸子,“南阳郡主?” “南阳郡主既然来了?不管是怎么来的。都是来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却是将眼里的冰冷化作了调侃。 “郡主?你觉得我这乌衣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他伸手慢慢解开衣袍。“我齐瀚素来只是杀人,倒是没想到今日有美人在怀。” 顾青玉慌忙的用尽全力拉住他的手,“齐四公子,今日若肯放过我一次!来日,我顾青玉必定报答你!” “报答?”齐瀚笑了笑,他一笑只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一般的凉,“昔日在曲江边,我免你摔入水中。那日紫云楼里,你放过你一马!南阳郡主可明白,事不过三的道理!” 顾青玉眼底明显的慌乱了起来,面对齐瀚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根本招架不了。面对齐瀚这样依仗着权势的人,她根本不能揣测出他到底要做什么? 顾青玉强行狡辩道,“这是第三次,没有过三。” 齐瀚笑出声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倒是不气她来到了这里,倒是气那个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顾青玉送来这里的人。 这乌衣巷的人好像是听他的,可到底也是卖齐国公的面子,如今知春公主却堂而皇之的送了一个人进来,而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可气又可笑,他到底依仗的不过是齐国公。 而这又是矛盾的,那个他所依仗的人,却又将他推向过无尽的深渊里。 齐瀚站起身来,盯着她的眸子。嘴角却划过一抹落寞,其实今天就算他碰了她,也不过是给齐国公找了一个麻烦罢了。不过是结下齐家和许家c顾家的仇。 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顾青玉睁大一双眼睛看着他,“齐四公子!难道真的愿意做人手里的刀!” 她寻找到致命一击,直直的捅进他的胸口。 齐瀚的眸子忽然一动,顾青玉算准了他不愿意被知春公主摆布,所以才说了这样的话来。 齐瀚盯着她,她果然是聪明的人,不一会儿功夫,就敏锐的察觉出来,就敏锐的将这一切说出来。 他就是一把刀,是皇帝用来对付齐国公的刀。是皇帝用来对付那哪些图谋不轨者的刀。 可他到底也没沦落到知春公主一个女孩子对付另一个女孩子的刀。 齐瀚盯着顾青玉,“南阳郡主这般聪慧!怎么会被人诓骗至此。” 他话里带了几分讥诮。三分冷漠。 顾青玉却道,“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齐瀚冲着他却忽然点点头,然后勾起嘴角,“你欠了我三桩事,来日可要还这三桩?” 顾青玉点头,“自然。” 齐瀚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药,往她嘴里灌去,“一刻钟时间,你身上的迷药就会散了。” 顾青玉撑着床,问,“你可要我做什么?” 齐瀚想了想,“不着急。你若是有空,还是去报今日之仇为好。” 顾青玉珉着嘴,“这个自然!”她顾青玉有仇必报,自然不会放过欺负她的人。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放过她 齐瀚坐在床边,懒洋洋的道,“我原以为刁难我的人已经够多了,却没有想到你也是如此。”他的眸光打量着她,遂而加重语气,“南阳郡主,你可真让人好奇!” 顾青玉咬唇,“我可没有到人神共愤的样子,可比不得齐四公子,让全天下人都恨的牙痒痒!” “是吗?”他忽然扬起嘴角,好像听见了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顾青玉身上的迷药已经渐渐散去,“齐四公子,我劝你多行善事。” 齐瀚忽然转过头,一双眸子靠的她很近,然后嗤笑道,“你总不觉得种善因便能得善果吧?” 顾青玉坚定的冲着他点点头,“我信。” 齐瀚看着这个小姑娘,只觉得十分的可笑。“若有因果轮回,世上又哪里有那些个作恶之人!” 顾青玉心里嘀咕道,若说是作恶,谁比上齐四公子更恶?当然这话她现在是不敢说出来来,毕竟现在还在齐瀚的手心里,万一他一不小心改变主意,那么自己可就遭殃了。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捡两句齐四公子喜欢的说吧。 顾青玉道,“善有善因,恶有恶果,齐四公子今日放过我,来日我必要报答齐四公子。” 齐瀚眉心拧做一团,他的眉眼从来都是阴冷的,而他面无表情时,更加的阴沉了。“南阳郡主,你说的不错!我不愿意让齐家的任何一个人摆布我,这是我放过你的真正原因。至于报答,我齐瀚从来不需要报答!” 好歹上辈子也活过一次了,好歹揣摩人心的本领也强些了,不然今日必定是九死一生。她日后还要把姐姐从宫里偷偷带出来,也就意味着还要和齐瀚打交道。 这可真是事不过三了,下一次若是又栽在他的手里,可如何是好。 顾青玉看着齐瀚,一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她只觉得自己要被那样一张冷冰冰的脸庞冻住了,心中才暗暗佩服李景湛能寻来这样厉害的人为他做事,却也是本事。 只是如今施行暴政,长安城中人人自危,长此以往,所谓的国泰民安也会化为乌有。 只听见外头有人道,“公子,有人找!” “何人?”齐瀚头也不抬。 “沈大人。” 顾青玉脑中却浮现一个影子,哪个沈大人?可是沈奕南? 那人道,“是大理寺少卿,沈大人。” 齐瀚推了门出去,只是冷声问,“什么事?” 他和沈奕南从来没有什么交情,虽说沈奕南的名气大,但两人之间却也不过是略略见过几面罢了,谈不上什么登门拜访。 何况沈奕南这样左相一党的官员,又怎么看得上他这样的刽子手。 沈奕南来此是为何? 那回报的人答道,“沈大人听说您的棋艺,所以特来讨教。” “哦?”齐瀚有一瞬间的思考,目光却落在屋子里的顾青玉身上。怕不是来讨教棋艺,而是讨要这个女子! 不过沈奕南来了这乌衣巷,他自然不会拒绝,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请进来的。可来了这里,日后可就说不清了。 他也隐隐听说沈奕南同顾青玉的关系不同,倒是没有想到他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敢为了她闯乌衣巷。着实有趣。 于是齐瀚面带笑意对顾青玉道,“你可真本事!” “有人害你,有人护着你!着实有意思。” 顾青玉最怕的就是他笑了,他不笑还好,一笑只感觉更加的阴森森的冷。 齐瀚微微抬手,便命人送她出府。 齐瀚早闻沈奕南大名,可正儿八经的和沈奕南见面却是头一回。 齐瀚迈着沉沉的步子,走进茶厅里。只见那人一身青蓝色的长衫站在茶厅里,齐瀚道,“沈大人?” 齐瀚踱步道,“不知道沈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沈奕南测过头来,看着齐瀚,“素来听闻齐大人棋艺一绝,所以,特来讨教!” 齐瀚让人布置棋局,道,“好!” 两人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齐瀚看似随意的搁下一子,然后道,“沈大人今日这局棋处在劣势。” “这局棋不过刚刚开始。”沈奕南不紧不慢的搁下一子。 齐瀚眼眶忽然绷紧,而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沈大人,值得吗?你今日来此,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局棋,可多少人又防备着你,从孙大人的阵营投身于齐家呢?” 今日从乌衣巷出去,外面的风声也就不一样了,沈奕南自然要被左相党派的人排挤,可他只是一个毫无根基,初入官场之人。 沈奕南从容的放下一子,当初在杏园里承诺了她,会护她周全,会让她全身而退。现在知春公主迫害她至此,他已经是失言了。 沈奕南开门见山道,“齐大人见到了她?” 齐瀚搁下一子,“她远比你想象的聪明,我放过了她。” 齐瀚这话倒是让沈奕南有些不明白了,顾青玉能够在齐瀚的手里活下来,能够让齐瀚放过她?这丫头也确实有本事了。 齐瀚见着桌上的棋局,仔细看了看,“沈大人今日来就是来求输的吗?” 沈奕南低头看着处在劣势中的棋局,“齐大人想赢却也没这么容易!” 齐瀚的棋和沈奕南的棋风不同,沈奕南的棋出自正统的国手大师,而齐瀚的棋却处处是绝处逢生,偏行险峰。 但沈奕南今日也并没有真正较量的意义。只是今日一如乌衣巷,再出去也会被猜测和怀疑。那些个左相党派的人怕是都以为他投身于齐家了。 他想到这,有些许无奈。但是他来了,他却心安了,至少当时对顾青玉承诺的,会让她全身而退,至少她是安全的,也就够了。 沈奕南落下一子,他不后悔。 这是沈奕南第一次正面结交齐瀚,他并没有觉得眼前的齐瀚如传闻中的冷血不近人情。他只是看见他如自己一般深沉的样子。 只是他们到底又是不同的,他沈奕南背后有人护着他,齐瀚确是被人推向人前的。 其实如果不是政治,兴许,他们也可以成为棋友。 沈奕南低低道了一声,“多谢。” 齐瀚只是道,“她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你来谢吧!” 沈奕南微微一愣,然后撇动嘴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是的,轮不到。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金枝玉叶 齐悦最喜欢侍弄花草,在封地便是如此,娴静时,一日复一日的以此打发时间。来京城这些日子,也是如此。 她拿着剪子,正在修建一株兰草。却瞧这知春公主回来了,她笑了唤知春公主的名字道,“玲珑,你瞧瞧这株兰草长得如何?” 知春公主却不喜欢花草,只是瞥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便道,“母亲觉得好那便是好了。” 齐悦听得她语气闷闷的,问起,“听说今日许大小姐相邀你们去漱玉楼了?” 知春公主点头,“嗯。” 齐悦又问,“为何看你今日却是不高兴的样子,可是有谁招惹你了不成?” 知春公主回想起沈奕南冰冷冷的模样,心中便是一肚子的气,“都说漱玉楼的茶好,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好。” 齐悦是明白女儿的,“你可是为了一杯茶而生气的人?我可不信。” 齐悦握着知春公主的手,“今日是在府里,而不是在宫里。你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只管告诉娘。不打紧的。” 知春公主一头扑进齐悦的怀里,知春公主委屈道,“母亲不知道,那日在杏花林中,女儿明明中意的是状元沈奕南,可是偏偏进明珠楼的却是谭熔正。皇上赐婚,外祖父在此,女儿心有委屈,却也没个说处,可是女儿喜欢的是沈奕南。” 齐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着急,慢慢说。” 知春公主道,“今日女儿见着了沈奕南,可是他却不冷不淡的模样,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女儿。” 她这个金枝玉叶比真正的公主还要珍贵些,她是战死沙场的慎亲王唯一的女儿,她是齐国公的外孙女,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是她的。 可这一次,却有了一个例外。这个例外就是沈奕南。知春公主从来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唯独是这个沈奕南! 齐悦轻轻安慰女儿,“我觉得谭熔正为人正直,谦和有礼的与你也是很好的。” 知春公主却哭了起来,“那根本就不一样的!女儿想要的就是沈奕南!” 齐悦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其实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有什么好的。只是知春年少气盛的,什么也不明白。 她倒是只是盼着知春能够安稳快乐的度过一生,不要因为这些个权欲,成为了别人手里的棋子。 齐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母亲知道你在宫里任何情绪都要拘着,不能痛痛快快的哭。” “母亲也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可是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得,正好比感情。”齐悦轻轻道。 知春公主伏在齐悦肩头不住的哭泣。齐悦只是怕她因为感情,失了分寸,最后被人利用。她到底年轻稚嫩。 齐悦道,“母亲走到今天,羡慕的也不过是一份安稳。你父王他若不是树大招风,也不会被迫上战场,也不会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知春公主睁大眼睛,“我知道,都是太后” 齐悦赶紧捂住她的嘴。齐国公势力如此之大,慎亲王却也是皇家血脉。太后如何能不怕齐国公扶持慎亲王上位。 都说慎亲王是为国捐躯,可是谁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最后连齐家自己也不能查清楚了。 齐悦朝着她摇摇头,“你外祖父手握重权,这样的话也都不会说出口,你可不要犯了大错。” 知春公主眼中含着泪,点了点头。 齐悦用手帕擦了擦她的眼泪,她们不过都是棋局里的人,能够小心保全自己,成为一颗弃子便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过于招摇,这颗棋子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齐国公势力再大,可李家天下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的。如今也有孙相坐朝,也有顾家镇守边塞,也有许家为太后所筹谋 齐悦哄着知春道,“母亲明日约了谭公子,母亲这次来京城里,可不就是为了你的婚事。” “你想想,你外祖父瞧得上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人?两个人在一起,最要紧的是过日子。今日你看中沈奕南身上的光环,可这光环他却也并不会待你好。你倒不如和谭公子接触一番,兴许,也是一番良缘。” 齐悦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上,知春公主虽然不乐意却也勉强点了点头。齐悦让丫鬟扶着知春公主下去休息了。 齐悦将那盆兰草放在阴凉处,心中却有颇多思绪,回廊里,一人却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声很重。齐悦正想着不知何人来了?怎的有没有人通传。齐府里的丫鬟不会这样没有规矩的。 齐悦回过头,却见着冷冰冰的齐瀚来了。而周围的丫鬟们都站的远远的,生怕靠近了。 齐悦不知道齐瀚来此是为何? 也想不明白他为何来此? 齐悦面带微笑道,“四弟回来了?” 齐瀚冷笑一声,“慎亲王妃不必客气。” 齐悦叹息一声,“你定要和我如此疏远吗?我毕竟是你的姐姐。” 齐瀚本想说自己没有亲人的,可他也不是个话多的,他一刻也不想在齐府里待下去,便开门见山道,“慎亲王妃还是管好自己的女儿要紧,否则真的出了事” “玲珑怎么了?”慎亲王妃问。 齐瀚却笑起来,“知春公主把南阳郡主送到了我的床上!不知道这个责任是要我来背负,还是她自己背负。” 南阳郡主?顾青玉?齐悦和延庆公主也是闺中好友了,又怎么能够容许自己的女儿这样的欺负顾青玉。 齐悦一下子急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齐瀚眯着眼睛,“如何有假?我劝慎亲王妃还是赶紧去一趟延庆公主府。否则顾家许家和齐家结了仇。想必王妃也是不想看见的。” 齐悦着急的问,“你没有伤害南阳郡主吧?” 齐瀚嘴角划过一丝冷意,“王妃是关心郡主?还是关心知春公主把这件事闹大了?” 齐悦咬牙,“我自然是都关心的。” 齐瀚眼底尽是冷意,他却已经转过身去,他一句多的话也不想说,这齐府里的人每一个都是自私而又凉薄的,他只想快一点离开这里,更快一点儿。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能屈能伸 顾青玉疲惫不堪的站在汀兰院,她微微闭上眼睛,任由满天杏花落在发丝,她伸手将花瓣拂落。 这迷药可下得真猛,虽说齐瀚给她喝了清醒之药,可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的。于是顾青玉靠着杏花树站着。 傍晚的风很安静,她喜欢安静的环境,喜欢这种让她能够静下来的方式。 清风吹动发丝,她伸手撩了撩,脑海里开始不断的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是该仔细理一理了,是该看看自己哪里出了错? 这一跤摔的十分值得,十分让他清醒,是她轻敌了,是她低估了这些个小姑娘们。原来她们是会杀人的,原来她们是要她的性命的。 顾青玉神思翩翩,耳畔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丫头!” 顾青玉抬起头来,却见着手提一壶小酒,拄着拐杖的周彦走了过来,周彦看着她的神色,便察觉出了不对,毕竟他的神医之名不是吹嘘出来的。 周彦立刻道,“有人对你下了药?” 顾青玉点了点头。 周彦想了想,今日是许大小姐带着顾青玉去了漱玉楼,为何顾青玉会被下药呢?可是为何下了药,顾青玉却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小丫头,是什么人做的?”周彦问。 顾青玉摇摇头,又道,“那些个巴不得我死的人。” 她们何止是巴不得她死,更是要毁掉她的清白,让她不得好死。原来从容的死都不能让她们如愿,要死的十分难堪才能让他们高兴。原来,人可以这样的恶,既然她们这样的恶!那么她也不必再手软! 顾青玉咬紧牙关,“她们越是盼着我死,我却越要好好的活。”从重生回来,多少人要害她一个小姑娘的性命,可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一定要报上辈子的仇,解这辈子的恨。 周彦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很明显,他是欣赏小姑娘身上的韧性的。 周彦微微抬手,把手里的酒壶摇了摇,道,“上次我告诉你,长安城里开了一家酒馆,你瞧瞧!那儿的酒可香了。” 周彦可惜道,“我好容易弄了一点儿来,可惜你今天是不适合喝酒了!” 顾青玉摇摇头,一把夺过那个酒葫芦,“都说酒是消愁的好东西?您日日喝酒,可是心中有愁!” 周彦微微一笑,“好你个小丫头,我问你不成,你反而诓我?“他怎么可能告诉一个小姑娘他内心的忧愁难过。 “我自然有愁,是你这个小丫头不明白的愁?但是这壶酒能够解我的愁,天底下也只有这一壶酒!”周彦抑扬顿挫道。 顾青玉拿着酒壶,有些酒水撒了出来,她仔细的闻了闻,这酒味不寻常,应该是西域的葡萄酒。难得有这样纯正的葡萄酒,定然不是中原人酿出来的。上辈子在宫廷中,什么好东西都瞧见过,所以她自然是能够分辨的。 顾青玉想,这酒的主人该来自西域。 难道周彦要找的是西域的什么人?是什么人能够让他蛰伏在许府多年,只为了拼尽全力的寻。 周彦爱酒,但周彦喝的却也不是酒。顾青玉记得周彦前不久有一次外出,可是为了此? 这酒的主人应该是最好的解答。顾青玉本着好奇的心思,便想着要见一见。“既然是能解愁的酒,那我改日也要喝一些了。” 周彦把她手里的酒壶抢回来,“能解你的愁的可不是酒!” “那是什么?”顾青玉问。 “是病!”周彦沉声答道。“一个人在明知不能起正面冲突的时候,就应该回避。应该学会用迂回政策。” 是啊,是病?还有什么比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顾青玉的身子更适合呢?所以称病是最好的法子。 顾青玉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周彦提着酒壶,佝偻着身子,然后朝着竹林子里走去,他摇摇晃晃,依旧是平日里那幅低沉的模样。 顾青玉十分好奇,酒的主人是何人?为什么那个人可以解开像周彦这样的人的愁?这些个问题缠绕着她。 顾青玉想了一会,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该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许大小姐端庄大方,她若是跑出去嚷嚷,别人定会把她当作疯子看?知春公主有权有势,也不是她现在能扳倒的。至于孙采薇和高玉儿,不过是知春公主的跟班。 还是周彦说的对,还是装病比较好。只有先低调下来,才能一击致命的讨回公道! 任何人都别想轻易的欺负她。 顾青玉捏紧手心,能屈能伸才是要紧事。 这日刘本涛来把平安脉,便把顾青玉生病的风声给放了出去。 只是做这么一件事,顾青玉觉得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延庆公主了,又要连累母亲担心了,只是她又如何能告诉母亲,哪些小姑娘们要她的性命?而她也准备毫不客气的还手!她怕母亲担心。 比起这些个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顾青玉想,倒是一场风寒更平静些。 然而刀光剑影,永远都没有止境。 她捏着手里的药碗,这些年,她素来习惯了凡事都要靠自己的 时光慢慢的冲淡了那日发生的一切,两日的时光过去了,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反倒是只有顾青玉又生病的消息传出去。 而此时春桃却给她报了一个信,“郡主,沈大人求见。他说他寻得名医,又上好的药方要呈给郡主。” 顾青玉此刻并不想见沈奕南,只因这一切的麻烦都是沈奕南在杏园宴中惹出来的。 遂而,顾青玉道,“不见!” 春桃道,“沈大人等了许久了,他说郡主若是不肯见。但这上好的药方子时一定要送来。便送到延庆公主哪儿去!” 沈奕南像是算准了她怕延庆公主担心这一回事,于是顾青玉抬手,“让他进来!” 索性是到了这个地步了,当面骂一顿这个沈奕南,心理也算是痛快了! 顾青玉见着一身青蓝色圆领袍的沈奕南走进来,他腰间系着蹀躞带,而嘴角带着一抹微微向上弧度的笑意。 笑? 沈奕南还笑得出来? 顾青玉只觉得自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沈公子的来访 顾青玉只觉得手中不受控制,刹时间手中的茶杯便已经飞了出去。 谁知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茶杯握在了手心中,并气定神闲的稳稳放在了桌子上。 顾青玉嘴角抽搐,微微扬起,“沈公子好身手!” 她的眼里带着几丝狡黠,想必这个文弱的书生沈奕南也是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会武功这回事儿。看来所有的事情并不是都能招摇过市的。 沈奕南轻轻道,“郡主谬赞了!” 顾青玉吩咐屋子里的丫鬟们出去了,便找他理论道,“昔日沈公子在杏园那拿我用做挡婚,今日便眼睁睁看着我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么?昔日说的那句,让我全身而退,都是笑话不成?” 沈奕南没有反驳,却也是蹙眉道,“我是失算了。” 他自然是失算了,他没有想到这些个女孩子这样的狠心,要毁了顾青玉的清白,在致她于死地。所以他冒着自己满身的清白去闯了乌衣府,所以日后他会被左相党派的人怀疑,所以最后没有清白的人是他。 他知道这个举动不该,可他还是把自己逼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顾青玉蹙眉,“一句失算,就草草揭过了!你真以为你沈奕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吗?难道天底下的事情都能被你运筹帷幄?” 沈奕南也不避讳,只是道,“我沈奕南错了,所以今日是来请罪!” 能够让那个骄傲的沈公子认错,也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了,但顾青玉却并不稀罕。如果不是她和齐瀚有那么几次偶然相遇,她九死一生也难以逃出来。 沈奕南见着她不理会,他的目光忽然落在窗口上那一盆鸟尾花上,那鸟尾花开的灿烂,花儿绽放,阳光下真像是鸟羽,翩翩飞去。 沈奕南道,“没想到这盆鸟尾花辗转之下,到了你的手里。” 这鸟尾花是过去许昀到江陵沈府看了觉得稀罕,所以才从沈奕南手里讨来,最后送了顾青玉。 顾青玉道,“这是我表哥送的,与你何干?” 沈奕南笑了笑,他虽然是此花的旧主,可到底却是许昀送给顾青玉的。 沈奕南道,“你若是喜欢,江陵沈府最多奇花异草,我命人送了好的来赔罪?” 顾青玉抬起下巴,“沈奕南!这天底下什么都赔得起,唯独命赔不起!” 沈奕南微微呆楞了片刻,他不敢想,要是那一天顾青玉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这些年,别人为了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顾青玉却是个原本该在危险之外的人。 是他,亲手把她拉进危险中,又亲口告诉她,他会让她全身而退。 他,不该。 他,更不该,这么轻易的就被这个小姑娘给打动了。 沈奕南从容的站在她的面前,却轻轻的笑了笑,冷静很快的压迫他的神经,他到底是一个理智的人。他不该被她三言两语就给迷惑了。 沈奕南道,“南阳郡主若是当日不愿意演这一出戏,恐怕凭郡主的本事,也是能拒绝沈某的。“ 沈奕南渐渐揣测,“郡主与沈某是一样的,一样想要躲避一桩婚事。郡主又何尝不是利用沈某呢?” 是啊,只有沈奕南这样才华横溢又风光显赫的男子才能与表哥一比,才能让她摆脱了和表哥的婚事。才能改变赐婚。 顾青玉只觉得自己的心思被沈奕南看穿了,是,她怨不得沈奕南,当日杏园那桩事,是她自己选的。 顾青玉冲着他点点头,“沈公子不愧是沈公子!” 沈奕南问,“只是我想不明白,许昀这样的男子,你为何不喜欢?” 顾青玉反问,“那我也想问问,知春公主这样的女子,你又为何不喜欢?” 沈奕南直接道,“我朝驸马不得为官的制度,你该很清楚。” “这不是实话。”顾青玉一口回绝。 沈奕南看着他,“那么郡主可愿说句实话?” 顾青玉淡淡的,“我对表哥并没有情义,也不想耽搁了表哥。何况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的。 沈奕南打住了她,“那么,在杏园那日,你可是心甘情愿与我演的一出戏?” 这个心甘情愿的意味就很不同了,顾青玉笑了笑,“我表哥自然是比你好的,我不过是躲避婚姻,可不是心甘情愿的喜欢你了?” “我知道沈公子才华横溢,但却也别歪曲了事实。”顾青玉加重语气。 沈奕南不自觉的一笑,她就像一只小刺猬,随时出来刺一下人,又赶紧的缩成一团跑掉。她啊,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还要多些。 她,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尽管是他沈奕南,那么会揣度人心的沈奕南,今日竟然看不出一个小姑娘要什么。 明明金枝玉叶的南阳郡主,明明那么锦绣前程的婚姻似锦,明明万千宠爱的生活。可是她的眸子里却永远隐隐的藏着一抹淡漠疏离,让人永远都无法靠近。 明明他们互相算计,可是他却始终觉得自己失言,对不起她。 顾青玉道,“咱们互相利用,谁也不必说对不起谁。只是各凭本事罢了。今日对沈公子发了脾气,是我的不是。” 沈奕南摇头,“不,今日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顾青玉摇摇头,语气却变得轻巧起来,“你不过运气比我好那么一点,只是我的表哥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付你罢了。只是你的那个知春公主,却是个蛇蝎女子。” 沈奕南道,“我这里有一张良方。” 顾青玉却把那张纸折叠起来,放回他的面前,“我已经有主意了,想必不需要沈公子的良方。” 沈奕南的手微微有些迟疑,聪明一世的沈奕南这一刻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为好了?她永远这样的淡漠,这样的不可让人接近,他想要通过她见到太后,确实是一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她的理智,让他无法算计于她。 沈奕南默默的收回手中的良方,然后看着她的双眸,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盛着星辰大海,但天空却只有一颗孤星,让她永远显得那样的清冷而淡漠。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看不起她? “那好。”沈奕南爽快的将纸收回,“那么我祝郡主一切安好!” 顾青玉看着他,点头,,“承你吉言了!我必定会活的好好的。” 沈奕南站起身来,准备转身而去,却忽然停下步子,盯着的眉眼,仔仔细细的一字一句问道,“你何必如此滴水不漏!” 沈奕南明明是知道她不会作答的,可他还是问了。他偏偏是想问问,明明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她,为什么要活的这样累。 死了一次回来,这辈子难道她还可以对一个人坦诚吗? 顾青玉觉得好笑极了,怎么会有坦城两个字呢?她要报的是江家惨死的满门血仇。她要带姐姐逃离的是那座皇宫。她的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了。 而她,除了好好的隐藏实力,难道还有其他选择么? 沈奕南微微勾着嘴角,“走着瞧吧,你总会有用得着沈某的一日,也会有坦诚的一日。” 他翩然一笑,是神采飞扬的模样。依旧是他一贯的自信和潇洒。 顾青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余光却久久的落在那个空荡荡的门口。沈奕南说的不错,她会有用得着他的那一日。 这几日趁着刘太医时常过来把脉,便借机问了问姐姐的情况,刘太医说,姐姐身子渐渐在变好,只是姐姐的眼睛再也不会好了,永远都看不见了。 另外,如意入宫,皇帝召幸了一两次,便没有再理会她了。 顾青玉渐渐有些为如意担心,这深宫寂寥,如意选的这条路又真的对? 绮罗堂 袅袅晴丝,微微薰风,只吹得堂前的青竹微微晃动,许依灵坐在藤椅上,手里抱着一盒子甜丝丝的蜜饯儿。笑眯眯的忘嘴里放。 如今四小姐正在换牙的时候,夫人交代了不许她多吃的。 雪惠连忙道,“我的四小姐,可不能吃了。” 许依灵啧啧两声,并不理睬,然后又把一大块蜜饯儿放入嘴里。 雪惠连忙道,“四小姐可真吃不得了,您若失再吃,我可只有告诉夫人去了。” 许依灵抢回蜜饯儿,然后颐指气使道,“你瞧瞧,雪枝马上都要做主子了,你却还是个丫鬟。” 雪惠听了,蹲下来看着她道,“四小姐你说些什么呢?” “雪枝要做我哥哥的人了!”许依灵道。 雪惠心中一动,难道夫人把雪枝许给了大少爷不成?但听着四小姐说起,便一定是真的。因为四小姐一直待在夫人身边的。 雪惠瞬间低落下来,许依灵朝着她眨眨眼睛,“你怎么了?” 她和雪枝都是府里的家生丫鬟,可到底夫人还是疼雪枝一些,还是把雪枝许给了大少爷。 雪惠一抬起头正见着一件松蓝色圆领袍的大少爷进来,连忙问了安。 许依灵笑眯眯的跑上去,“大哥,母亲有好事告诉你呢!” 许昀你捏了她的小鼻子,问道,“什么好事?” 许依灵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许昀朝着她点点头,便往绮罗堂走去。 雪惠捏紧手心,默默的看着许昀的背影。 绮罗堂内,宋氏正和许大小姐和二小姐说着话。宋氏问着两人功课。许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百无聊赖的玩着一把折扇。 他可不喜欢听这些,对于那些个功课,他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诗词歌赋,他样样都不喜。在这儿听她们说话,还不如找玉妹妹去玩儿。 许昀走进来,先是向宋氏问安。 宋氏嘴角带着笑意,笑着招呼他道,“冬郎这身衣裳可穿着真好。” 许依言立刻道,“看这云纹的针脚,该是雪枝绣的吧!” 雪枝站在一旁,低头含羞一笑。 许依言继续道,“这样的绣工也算是难得了,更是难得哥哥穿这件衣裳这样好看。” 许昀没有想到一进来,她们便在他的衣裳上做文章。 而一旁的许晖依旧是玩着扇子,然后偷偷使了个眼色。 许昀道,“不过是件衣裳,随便穿的罢了。你若是喜欢,把这花样绞下来给你。” 许依雅也笑了,“哥哥可真是要伤人心了,雪枝还在这里站着呢!” 许昀如何能知道这衣裳的花纹是雪枝绣的,他平日里也甚少管衣裳的事情,都是宋氏拿去的。 许昀没有做声。 反而宋氏道,“冬郎,娘瞧着雪枝细心,你房里也缺个知冷暖的人,便想让她去伺候你!” 许昀立刻道,“娘,儿子屋子里不缺伺候的人。” 宋氏却笑了,“你屋里的那些人都毛手毛脚的,怎么比得上雪枝的细心!” 许昀又道,“娘” 宋氏蹙眉,“你可当真要辜负我的好意。你父亲去的早,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了” 跟着便瞧见宋氏要哭出来,许依言连忙道,“哥哥你作何惹母亲伤心呢?” “娘也知道,宫里是有赐婚的”许昀顿了顿,沉沉的说。 许依雅道,“若不是赐婚,像她那般粗鄙的女子如何配的上哥哥!” 宋氏打断了许二小姐,她毕竟好不直接在府里议论顾青玉的是非,便只是道,“雪枝细心体贴,娘也不过是怕那些人伺候不好你!” 宋氏捏着额头,“红莺走后,娘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曾经总觉得红莺和你最好,也怕你到底一个人伤心孤单” 许依言连忙跟着道,“不过是多个人照顾哥哥,哥哥若是推辞了,母亲总是不安心的。我素来知道哥哥孝顺,只当是全了孝心可好?” 许昀被逼的什么也没得可说,他总归是不会断然拒绝宋氏的。便也同意了。 只听得许晖哼了一声,这一声像是惊天而响的雷,一声劈开了天际,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许晖只是淡淡的站起身来,然后往门外面走去。 说到底!她们都看不起玉妹妹! 可是她们凭什么看不起玉妹妹! 可是兄长为什么能这样对玉妹妹! 背后传来一声,将他呵斥住,“许晖!” 许晖站定了,回过头来,却看见许昀怒气冲冲的模样。他平日里素来最怕大哥,可是今日却是不知道怕了。 正文 第一百章 她会画画? 许昀拽着许晖走到假山石中的亭子里,“你到底在做什么!” 许晖咬着牙,“那兄长在做什么?” 许晖愤愤道,“今日兄长将雪枝收房里,玉妹妹怎么办?” 他双眸通红。 “玉表妹是我的嫡妻!”许昀道。 许晖却干干的笑了两声,这声音干干脆脆的,嫡妻?好一个嫡妻。他是平阳侯,是三妻四妾的平阳侯。而顾青玉比起旁人多的不过是个身份,他从来都不爱玉妹妹。 许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替顾青玉打抱不平,就是希望饱受磨难的顾青玉能够有一个好的姻缘。 许晖红着眼看着许昀,“我算是明白玉妹妹的人,因为这些年,我和玉妹妹是一样的。你们觉得我不学无术,一直看不起我。就像你们觉得玉妹妹是个从庵堂里长大的女子,所以你们也看不起她。” 许昀咬着牙,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自他出生起,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他是许家的嫡子,他承袭了平阳侯的爵位,他要担起许家的家业,他要迎娶南阳郡主。 从来也没有一个人问过他,他是否愿意如此?但他似乎也被禁锢在其中,他也似乎没有想过愿不愿意这样一件事。他只是这样活,习惯了这样活。 他娶她,她是她的嫡妻,他会尊重她,爱护她,可仅仅是此。 许昀只是看着许晖,他的怒气也渐渐散了,只是语气平淡的陈述一个事实,“我是平阳侯。” 许昀想,如果顾青玉是在公主府里长大,是精通诗词歌赋,知晓礼仪规矩的女子,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于是许昀脱口而出,“玉妹妹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玉妹妹画艺卓绝。“ 他脱口而出,只是为了她辩驳。“你可知道那日熊翊大学士的游春图便是玉妹妹画的!” 许昀有一瞬的吃惊,一瞬的不敢相信,然后看着许晖,“你说什么?” 许晖答道,“你瞧见过那幅画的,熊翊的真迹被毁了,那幅画不过是玉妹妹仿造的。现在你听清楚了!” 许昀明显一愣,怎么会呢? 顾青玉能画出那样更胜过熊翊的画作?许昀明显在眼底写满了不相信。竟然她的画瞒过了那么多人的眼睛。 许晖道,“她不是那个在你们眼里一无是处的女子,她值得兄长你呵护。” 许昀只是命人寻了当时顾青玉的那幅画来,说到底,他还是不敢相信的。谁又能相信那样比熊翊的原作更惊艳的画,竟然出自一个从庵堂里回来的姑娘。 等人将画取来了,许晖道,“我和婕妤亲眼见着这是玉妹妹画的。” 许昀仔细的打量着这一幅画作,慢慢的比照。画面用笔行云流水,想来这幅画她是烂熟于心的,所以才能这样行云流水的一气呵成。 许昀轻轻的拂过这一幅画,眼底有明显的惊异,轻声问道,“听说她又生病了?” “是。”许晖道。 她的身子,不是三天两头就病了么? 许昀道,“我们去看看她吧!” 于是两人往汀兰院去,汀兰院里的丫鬟见着是许昀来了,连忙进去禀告。而顾青玉此时正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书。 顾青玉头也不抬,“让他们回去吧!只说我吃了药睡了!” 夏荷连忙道,“侯爷亲自过来,郡主何必泼了他的冷水。” 春桃使了一个眼色,现在两家府邸,谁不知道平阳侯将雪枝收入房中了,虽然现在没名没分的,但是等到顾青玉和许昀成了婚,总是要给她一个姨娘的身份的。 虽然明明知道有这些事,可到底也不是让人痛快的事。 她们家郡主总不能因为年纪小,就没心没肺的。春桃反而现在觉得顾青玉此刻不搭理许昀是对的。 可是两人却不知道,顾青玉根本没有想这么多。顾青玉只是看书困了罢了 春桃走了出去,便按照顾青玉的意思道,“我家郡主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许昀道,“那便等一会儿吧!” 春桃道,“我家郡主刚刚睡下,侯爷还是先回去吧!” 许晖算是很清楚的,顾青玉甚少白日里睡觉。想来应该是不愿意见许昀的缘故。 如今雪枝这件事自然有有心人传了出来,何况宋氏筹谋这些个,肯定是要想方设法的传入顾青玉的耳朵里的。 “玉妹妹!”许晖唤了一声。 许晖往屋内走去,春桃要拦,却拦不住,许晖冲进去道,“我把大哥给你找来了。玉妹妹!” 顾青玉本想装睡躺下的,可是偏偏许晖声音这样的大,又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顾青玉心想,许昀愿意找谁就找谁罢了,与她有何关系? 许晖闯了进来道,“玉妹妹!” 顾青玉装作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怎么了?” “我把大哥找过来,你给赔罪了。”许晖道。 许晖身上到底是少年气息,他怎么会明白三妻四妾对于平阳侯又算些什么。而她顾青玉不过是联姻的一枚棋子,不过是多了一个雪枝,什么也算不得。 但是许晖今日做的另一桩事,却是吓到她了。如果顾青玉知道许晖会把她会画画的事情告诉许昀,那么她真有些后悔当日画那一幅画了。 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希望自己是样样都好的。就像过去在李景湛面前,只是现在她却希望在每个人面前都是落魄潦倒的,谁也不要注意到她。 让她低调的活着。让她护着姐姐出宫,让她为江家讨回公道。 许昀只是站在门外,待得顾青玉梳洗完毕,才走了进来。许昀眉眼轻敛起,“许晖说,熊翊大学士的画,是你画的?” 顾青玉强行狡辩道,“我自小喜欢熊大学士的画,不过是临摹的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这样一个解释,许昀才觉得是个他能够想的通的理由。 许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她的说辞。 顾青玉道,“我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了表哥了,表哥还是请回吧。” 她下了逐客令,许昀站在原地,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下逐客令。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慎亲王妃来访 许昀微微沉默了一会,便道,“好。表妹,你且休息。” 顾青玉见着许昀出去了,朝着许晖使了一个眼色,许晖随着许昀出去,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顾青玉将手里的书扔在桌上,质问许晖,“二表哥!二表哥为何要将那日画画的事说出去!” 许晖蹙着眉头,难得流露几分语重心长,“我只是不希望他觉得你是个粗鄙的人。” “他觉得什么,我一点儿也不在乎。”顾青玉靠在四喜软榻上坐下,语气平淡道。 许晖走了过来,“你是跟他闹脾气,还是?” “还是什么?”顾青玉抬头。 “还是你喜欢的是沈奕南?”许晖试探着揣测。 一个女子如此的不在乎一个男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根本不喜欢这个男子。 顾青玉听他这么说,“扑哧”一声笑出来。 许晖见着她笑了,又问,“我可是说中了你的心思?” 她可不会喜欢沈奕南呢!这个处处连累她的男子可没什么好的。 顾青玉道,“你说的不对!但我的确不在乎表哥怎么看。” 许晖摇摇头,“怎么可能,这天底下还有比我兄长和沈奕南更优秀的青年才子吗?” “谁说我偏要喜欢他们这种人?”顾青玉道。 许晖思考一会,认认真真的回答她,“自古才子佳人,戏文里都唱的多了。你难道没听过英雄美人的故事。” 听得多了,可自己却不敢信了。 情和爱啊,她这辈子可是不敢奢求了。 顾青玉撇撇嘴,“那都是戏文里的事。” 许晖瞧着她始终淡淡的,并没有因为雪枝到了许昀房中而闷闷不乐。反而她只是淡淡的模样,不因为外界的一切而改变她的喜与怒。 许晖与顾青玉说了一会话,只因为到了要陪许老夫人用晚膳的时刻,这才肯挪步去了松间堂。 顾青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意已经入宫了,外祖母便更加寂寞了,我偏偏又是常生病的,你若是不陪着,还有谁去陪着尽孝心呢?” 许晖点头,往松间堂去。 听见外面有声音,顾青玉问起,“外头怎么了?” 春桃走回来道,“听说今日慎亲王妃来拜访咱们家公主,王妃想要见见郡主,公主以郡主还病着就推辞了。但也不好直接拒拒绝慎亲王妃,所以面子上还是让人来咱们汀兰院问问郡主的身子如何了?” “慎亲王妃?”顾青玉细细的打量着。 春桃十分清楚,与她解释道,“这慎亲王妃是知春公主的母亲,齐国公的嫡长女。” 慎亲王妃来拜访延庆公主,主要目的自然是来看看她了。那一日知春公主给她下药的事情可没有这么容易揭过去。 顾青玉道,“我梳洗一番,便去见客。” 春桃不知道顾青玉为什么要去见这个未曾谋面的王妃,但春桃有春桃的好处,自从发生上次的事情后,顾青玉要做什么,她现在都照做。 她瞧着顾青玉虽然小小年纪,做事却是有条不紊的。 春桃帮她挑选衣服,问道,“郡主觉得哪件好?” 知春公主素来打扮的都是娇俏鲜艳,而顾青玉不同。她如今虽然是在病中,却也不可穿着太过素净。便选了一件藕粉色的春衫,褶皱的裙摆上绣着紫色的牵牛花,更是添加了几分少女的活力。 因为受不得风,外头随意的罩着一件玉兰色的芙蓉花外衫。她便只是随意的打扮着,却也是别有风味。 像是水风吹起莲叶,少女娉婷独立 她像是六月间从荷塘迎面而来风,微微一笑便能吹起一片涟漪。 顾青玉走到玉兰堂,果然见着延庆公主和慎亲王妃正说笑着。果然是知己好友的模样。 顾青玉走上前去,给二人问安。 齐悦细细的打量着顾青玉,惊讶道,“许多年不见,玉儿竟然出落的如此标致了。”若是比起一张脸,知春公主的确是比不过顾青玉。 “王妃谬赞了。”顾青玉不卑不亢的答道。 延庆公主伸手将顾青玉揽在身边来,“只是我的玉儿身子一直不太好,若是身子骨好些就好了。” 齐悦点了点头。“是啊,我那里有好些上好的补药,方才已经让人拿来了。” 顾青玉道,“多谢王妃了。只是我这身子,刘太医说,只要不是外在原因,却也会好好的。” 顾青玉一句话,就把事情拉回知春公主的身上,齐悦想带着些补药就把那样恶劣的事情一笔揭过去,天底下似乎还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延庆公主笑着拦着顾青玉在怀里,满眼都是宠爱,“我瞧着回府这些日子,气色也好了许多,人也圆润了许多。只是怎么这么不小心染上风寒了?” 齐悦却不再说话了。 顾青玉道,“前几日里,知春公主与我们几个姐妹在漱玉楼中喝茶,倒是相谈甚欢,不知道今日可不可以请王妃帮我转告知春公主,可否在漱玉楼中再约一次?” 齐悦看着她,“玉儿不必如此疏远,不必称什么知春公主,唤作玲珑姐姐便好。” 顾青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知那样柔和的笑意,而是十分淡漠疏离的笑意。 顾青玉道,“也不知知春公主可愿意?” 以知春公主那样高傲的性子,又那样的看不起她,如何能够允许她称她玲珑姐姐呢? 齐悦笑了笑,“自然是的。我和你母亲这么多年的好友,你们原本就该姐妹相称。” 顾青玉点了点头,“王妃说的不错。” 姐妹?姐妹就是要用一个女子的清白,用一个女子的不得好死,去成全另一个人的欲望? 这件事不是平日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了,这件事已经危及到了性命。她从来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如此。 要说齐悦今日来,若是有心,自然会对延庆公主坦白一切,可是她没有,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她以为她顾青玉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傻子。 她以为她顾青玉不知道是谁害的她,她也以为齐瀚是主动放了她! 说到底,齐悦根本没有诚心。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准备好了 她的女儿用那样肮脏卑鄙的手段害她,而齐悦却只是想着开脱。毫无愧疚和自责。 她们都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伤害了别人,想着赔偿也就罢了,到底不是认错和愧疚。 顾青玉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齐悦听见顾青玉约知春公主喝茶,心中渐渐平复下来,她以为顾青玉什么也不知道。 她心里暗暗长舒一口气,还好齐瀚算是知道几分分寸,送了顾青玉回去。还好顾青玉是个在庵堂长大的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齐悦与延庆公主聊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待得她出门了,顾青玉看见椅子上遗落的木兰花帕子,才开口道,“母亲,王妃的手帕掉了,我给她拿去?” 延庆公主点了点头,顾青玉才捡起手帕往外面走去。 “王妃,等等。”顾青玉轻轻道,“您的手帕。” 顾青玉将那一方手帕递给齐悦。 齐悦冲着她点点头。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两人站在假山后,丫鬟们都站在不远处的小路边候着。顾青玉微微抬眉,“我倒是真羡慕知春公主,出了事便有你这个做娘的来为她摆平。我顾青玉不是一个喜欢多嘴多舌的,也不是个喜欢让我母亲担心的,所以我母亲是不知道的” 她加重语气,“但是,这件事绝不会这样过去!” 齐悦眼里有些不屑,她不过是个庵堂里长大的丫鬟,依靠的也不过是顾家和许家,她又能有多大的本事。何况她是齐家的嫡女,又怎么会把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齐悦笑了,“你觉得凭借你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她的言外之意是说,凭借一个小小的她根本不能够伤害到齐家。 顾青玉道,“王妃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什么,但人活着并不是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并不是有人生来就是要被人欺负的。” 齐悦淡淡的笑了笑,不理会她孩子气的话。 然后转身走去。 顾青玉回过头来,看着树梢上洁白而绚烂的玉兰花,看着游丝飘动的浮云,看着天空中晕黄色的晚霞。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过这样好看的晚霞了,这样的晚霞,真好看。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啊!于是她又贪恋着,多看了几眼这般明媚的晚霞。 许依言收到了帖子,依旧是漱玉楼喝茶,只不过这次是顾青玉送来的帖子。不止是许依言,知春公主等人也都受到了帖子。 只不过这次是南阳郡主相邀。 这群小姑娘们都是顶顶骄傲的人,自然不会拒绝。 顾青玉坐在走廊里,看着许晖和几个小厮踢蹴鞠。许晖瞧见她,大汗淋漓的跑过来,“玉妹妹,你怎么有空来了?” 顾青玉冲着他点点头,“看你踢蹴鞠有意思罢了。”少年人身上带着特别的朝气,永远都不知道何为愁,何为忧? 许晖挨着她坐下,“我听大姐说,你约了好些人去漱玉楼喝茶,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你一向活泼好动的,什么时候喜欢喝茶了?”顾青玉笑着道。 “你这不是偏心吗?约了几个姐妹,偏偏不带我。”许晖道。 顾青玉道,“你若愿意去,几杯茶水我还是请得起的。” 许晖这才露出笑颜,“玉妹妹,我瞧着你素来也不喜欢同这些个姐妹在一处,今日为何要约着喝茶?” 顾青玉若有所思的模样,“旁人请了喝茶,我总归要还一杯茶的。这叫做礼尚往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顾青玉叹了一声。 这一次不是沈奕南逼着她站在人前,而是她决定自己要站在人前了。她不能坐以待毙,旁人欺负她,她定是要还回去。她要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保护姐姐。 她,重生回来,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管什么方式,只要是最好的选择就够了。 正瞧着许依言走了过来,顾青玉站起身来,“许久不见大表姐,不知道表姐可好?” 许依言带着一如往常的假笑,“劳妹妹挂心,妹妹生病,我本该探望,只是这些日子陪着湖阳郡主抽不开身。” 顾青玉珉着嘴唇,“表姐还是陪着湖阳郡主的好。”她压低嗓子,声音只够她和许依言听见,“因为齐瀚这把刀,最后没有用在我的身上,迟早有一天会落在恭亲王府。” 她冷冷的看着许依言。那个让许依言引以为傲的恭亲王世子妃的身份,那个让她炫耀了这么多年的资本,此刻却显得这样的危险和单薄。 因为那个齐四公子实在是太危险了。如今瑞亲王府遭难,可不是他一手策划。 那么有一天,恭亲王府呢? 许依言故作从容,“恭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兄长,且安分守己。” “难道瑞亲王不是当今圣上的兄长?”顾青玉冷声反问。 “表姐怎的这样糊涂?他们什么都没有错,最大的错,就是是皇上的兄长,皇上少年登基,经历了多少叛乱,这些个亲人才是他的眼中钉啊!”顾青玉叹息一声,“所以我劝表姐还是小心些为好,今日恭亲王府是你的荣耀,明日兴许是你的劫难。今日齐四公子是你手里的刀,明日也许就是杀你的刀!” 许依言没有想到顾青玉说起话来竟然这样的凌厉。 正因为是实话,才可怕。 难道瑞亲王府出了事,湖阳郡主害怕,难道她就不怕吗?顾青玉说的不错。 顾青玉懒得同她说这些了,挑明道,“上次表姐请我喝了一杯茶,这次我也请表姐喝一杯茶。虽说到底是不同的,但是表姐的心意我却是记住了。” 许依言捏紧手心,手心里全是冷汗。 说实话,顾青玉敢当面和她叫板,她是没有想到的。 她没有想到的太多了,这个懦弱无能c病恹恹的顾青玉远比她想象的要出色。 许依言勉强打起精神,“表妹相邀,我一定来!” 瞧着许依言走了,连许晖也看出端倪,“大姐平日里都是十分端庄的模样,怎么今日见了你,却有几分魂不守舍的样子。” 顾青玉狡黠一笑,一双眸子似月芽儿般弯起,“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漱玉楼里的鸳鸯在暖暖的阳光下,轻轻的煽动着五彩斑斓的翅膀。 顾青玉懒懒的靠在栏杆边,懒懒的看着看着长安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人群。 今日约了姑娘们喝茶,所以她早早就候在此处,作为主人,还是早些来比较好。 闲来无事,她便喜欢看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人群,就像上辈子的时候,她也喜欢看着走来走去的人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途。 时候还早,她便在窗子边坐下来,让人倒了一壶茉莉花茶来,花茶清香撩人,很是舒心。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身着青蓝色云鹤圆领袍的男子身上,她微微勾起嘴角,看来他是不依不饶了? 那么也证明一件事,他对他想要做的那桩事,十分的诚心。 顾青玉已经见着那挺拔的身影站在了自己面前,而他伸手将一个白瓷杯放在茶壶前。 沈奕南勾起嘴角,一笑道,“怕你逐客,我便自己带了茶杯。不知道向郡主可讨得着一杯茶。” 顾青玉没有说话,愣了几秒,沈奕南果然是不喜欢人拒绝他的。就在沈奕南准备坐在她的对面时,顾青玉道,“沈公子可知道这窗口的茶桌,楼下也是瞧的到的?” 沈奕南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道,“好香的茶!” “若不是给人瞧见,我又何必此时来此?难道我们是演给自己看么?”沈奕南喝了一口茶慢慢道。 他的脸上始终是带着缱绻而温柔的笑意,尽管她们有时候说的并不是那些个愉快的事情。 但他始终是笑着的,那样绚烂夺目的笑。 “你今日做戏,我若是不领情当如何?”顾青玉捏紧手里的杯子看着他道。 沈奕南嘴角的一抹笑意似云彩化开,慢慢道,“你是个聪明人,不会拒绝对你有利的!” 顾青玉冷静的分析道,“你总是知道怎么反客为主,明明是你想要我给你帮忙,你却弄得好像是我欠了你的人情!” 沈奕南沉默了一会,他见过那么多的人,那样多的女子,却不曾见过像她这般聪明剔透的女子。他是要顾青玉帮他见到太后,可是顾青玉不肯。所以他只能先帮顾青玉了。 沈奕南慢悠悠的品茶,“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今日我帮了郡主,郡主来日也不会亏欠于我。” 现在想退也没有退处了,何况沈奕南要帮的忙,也在她的内力范围内,她的确是帮得了沈奕南的。 沈奕南的目光里带着微微得意,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的脸庞。她的脸颊带着少女特有的粉嫩颜色。在春日的阳光下,甚似那桃李芬芳。 她明明这般的明丽鲜艳,明明这般的耀眼夺目。这一刻他们便像是戏文里书写的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甚是相配。 一个是金科状元郎,一个是南阳郡主。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相配的。 顾青玉看着许多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位处长安大街的漱玉楼的窗子边,原本就是个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 她压低声音道,“沈公子连太后赐婚也不放在眼里。” 沈奕南饮了一口茉莉花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赐婚不过是一纸文书,郡主又岂将它放在眼里了。” 顾青玉淡淡的一笑,“沈公子眼里,圣旨c懿旨都不算什么。” 沈奕南摇了摇头,忽然有些出神,“什么比得上两情相悦的两个人。” 他的眸光落在窗子边垂下的碧绿的常青藤上,春日总是能给世上的花草都增添一些鲜艳的颜色,便使得一切都显得朝气蓬勃的样子。 江陵沈府中有着许多奇花异草,常青藤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平常的树藤,倒是在府外栽种了许多,因为其生命力旺盛,几年功夫,就爬满了围墙。 那时候他也还年纪小,那时候身边的人告诉他那么多的事情,让他做那么多的事情。 他也总有守不住压力,扛不住的时候。 他便常常围着常青藤的围墙慢慢的走着,眼里是碧绿的苍翠的新生的颜色,他便想着自己也要如此般生命力旺盛的生长。 他围着围墙一圈一圈的走着,只见着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小姑娘走到他面前来,“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大好时光,偏偏要在这里走来走去。” “你管的可真多!”他不耐烦的抬起头。 “喂!”那小姑娘蹙眉看着他,“你可是不高兴?” 小姑娘烦躁的坐在围墙边的大石头上,“我也是不高兴。” 小姑娘嘀嘀咕咕的,“我爹总说我不像个女孩子,偏是请了不少人来叫我针织女红。可我不喜欢,他最后妥协了,让我跟着松师父念书。” “可这个松师父什么也不会,成日里就是要我抄些个诗经楚辞的。” 她摆摆手,便把那些本子拿出来,“从前我总想着到爹娘身边来,现在来了却和想象中不同。” 他看着小姑娘嘀嘀咕咕的,闲来也无事,便道,“我帮你抄书就是了!” 小姑娘质疑道,“你的字和我的又不一样?” 他接过笔,写了几个字,果然和她的字是一样的。于是小姑娘惊讶极了,“你竟然能学我的字?” 他点头,“自然。” 这个小姑娘的字倒是和旁的女子不同,不是端庄清秀的字体,她的字体带了几分豪放和飞扬。但沈奕南却都是能学出来的。 后来,她每天都来。 后来,他每天都帮她抄。 直到那一天,她说,“我得离开了。” 他问,“你去哪里?” 她说,“长安。” 他点了点头,明明从来淡然的模样,却显出几分不舍得来。 她说,“我姐姐在哪里,我爹娘虽然不想我去,但是那里有个人却一定要我去,我违逆不了。” 那一天,沈公子偷偷查了这小姑娘的来历,他见着她进了江府,见着她被禁卫军护送到了长安。 那一天,他才知道她的名字,江子砚。 那次,是她十三岁,借着祖母的寿辰从皇宫回来,在家小住了两月。江陵王本想着将这个小孙女留下,可是皇帝却执意要接她入京。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卿卿 顾青玉看着走神的沈奕南,却也不知道天底下有什么事情能让沈奕南走神。 便动作略大了些,桌上的瓷器微动,沈奕南从一场梦里走出来。 “沈公子想什么这样出神?”顾青玉问道。 沈奕南看着她的面庞,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看见了常青藤,看见了顾青玉,竟然想起那段少年时候的往事来。 明明那常青藤下是一个那样阳光动人的少女,那时候的他却是一个那样生长在阴翳下的少年。 而此刻,他长成了一个丰神俊朗,阳光潇洒的男子。而他身边的却不是那样阳光明媚的女子,而是一个如水莲花一般娇羞低调的女子。 好像当年的少年和少女转换了过来。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沈奕南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她怎么会想起她来呢?明明她已经死了,明明她和她完全是不一样的。那个女子便是他心中的常青藤,不管多少年都是碧绿常青,那个女孩子在他的心里是永恒的,因为她是他的阳光。 沈奕南笑了笑,“觉得这常青藤甚是好看。” 顾青玉并不打算追根究底,何况她不至于问他这样的仔细。她和沈奕南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只见着知春公主与众人来了,顾青玉便笑着道,“沈公子可以退场了。” “不急。”沈奕南不慌不忙的看着她。 “卿卿!”沈奕南忽然唤道。 顾青玉的眼里有迟疑,有慌张,有不可置信。 沈奕南压低声音,“卿卿,既然做戏,好歹也要真一些的好。” 顾青玉只觉得手心里不断的出汗,捏着那个小小的杯子也捏不住了。她的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窘迫万分。 知春公主与孙采薇和高玉儿走上来。 知春公主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而孙采薇和高玉儿的脸色也是一般难看。 当然出现沈奕南这个意外,实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顾青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沈奕南在这里,和她顾青玉在一起,的确是给知春公主最大的一击了! 沈奕南站起身来,用着十分平素c淡淡的语气,“公主万安,微臣先告退。” 原来他和顾青玉在一起可以那样的好,原来他见着自己是这样的冷漠。这个男人完完全全的折损了她的骄傲。 顾青玉今日把沈奕南唤来,可不就是要在她的面前显摆吗? 知春公主愈发的生气了。 而孙采薇却感觉心头一颤,这是她第一次见着沈奕南和一个世家女子走的这样近。沈奕南进京科举,祖父看中他的才能,便让沈奕南称他一声老师,所以沈奕南那段日子常常出入孙府。 孙采薇明明芳心暗许,可是沈奕南却偏偏贪恋于那个风尘女子,她也不过以为沈奕南是个游走花丛中的人,虽然她喜欢他,可是却也没有想到得到他。 自从沈奕南拒绝了知春公主,孙采薇便更加以为是如此了,沈奕南是个在花丛中游走的,怎么会对她们这些个世家女子有兴趣,怎么会想到婚姻二字。 可是偏偏顾青玉做到了。 偏偏这个沈奕南痴恋于她。 知春公主语气冰凉凉的,“妹妹的病可是好了?” “多谢玲珑姐姐挂念。上次王妃到府中与我母亲闲聊,便让我称公主玲珑姐姐,不知姐姐可介意否?”顾青玉笑道。 她上次是与慎亲王妃聊过的,可是慎亲王妃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并没有告诉知春公主许多。依旧是放纵着知春公主胡作非为。 齐悦到底是看不起她? 知春公主捏着茶杯,“妹妹愿意称什么也就称什么是了。” 那一声卿卿,又何止是沈奕南对顾青玉说,却仿佛像是一把刀子,刺进了她们这些个女孩子的心口。 这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知春公主在想,顾青玉今日约了她们来此,可就是为了炫耀一番。若只是这么做,却也太孩子气了许多。炫耀又如何,她们和沈奕南没有结果,顾青玉还有和许昀的婚姻,更加不可能和沈奕南有结果。现在这般不过是徒增烦恼。她要告诉太后去,顾青玉忤逆太后懿旨,到时候太后必定要治罪于她。 当然,顾青玉要报当日之仇,可是绝对不会依附一个沈奕南,沈奕南的到来,只是为她锦上添花罢了。 就好像好戏还没有开始上演,前奏却已经激动人心了。沈奕南啊沈奕南,他总是会增添华丽的一笔! 许依言c许依雅c许依欢c许晖等人都来了。 知春公主看着顾青玉,“今日妹妹约茶,不知品什么茶?” 顾青玉带着笑,“我和玲珑姐姐不同,并不喜欢青茶。茶水还是要干干净净的为好。” 孙采薇道,“这泡茶倒也没有旁的,不过时冬日梅花花瓣上的雪水,谷雨时的雨水。”她想了一会,“倒也还有清晨荷叶上露水。不知道郡主准备拿什么招待我们。” 跟着就见着婢女端着茶杯和茶盏来,其中一人道,“这是春日里的雨水,这是去年的积雪。不知用哪一样煮茶?” 知春公主来了兴趣,“都说荷叶清香甘甜,我倒是想喝一杯荷叶茶。不知可有露水?” 这明显就是赤裸裸的为难了,现在是春日里,根本还没有到夏日,如何去寻来这所谓的荷叶上的露水。 几个婢女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知春公主面露得意,“看来郡主招待的不够齐全了!” 顾青玉面色沉静,微微思量一会儿,“既玲珑姐姐要,我自然得准备的。” 孙采薇盯着她,她可是疯了?如今在春日里,如何去寻来荷叶!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知春公主点点头,“那好!妹妹请吧!” 许晖也有一点着急了,他不知道顾青玉在做什么,莲叶是夏日里的植物,如今这春天里,去哪里寻莲花? 众人都看出来知春公主是故意在戏弄她!难道一个从庵堂里来的女子竟然连春夏秋冬,气候节气也不知道吗? 荷叶,是这个时节没有的! 可是她的眼里,是那样的一意孤行,和孤注一掷!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瞬间生莲 高玉儿眼角微微往上提,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轻蔑,“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可莲叶却是夏日里生长的。世间万物都是顺应天意而生长,难道你能逆天不成?“ 顾青玉不做理会,“我知道诸位姐姐都是饱读诗书的,难道不曾听说过寒冬腊月,百花齐放的故事?” 顾青玉走至窗子边,看着窗外的金黄色的迎春花,淡淡的讲着一个故事,“武则天曾向百花下诏令道,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结果百花齐放,也顾不得什么季节了。” 知春公主只是露出淡淡的藐视和嘲笑,“妹妹也知道,能使百花听命的是武后?” 她的言外之意,不正是你算什么?能够驱使百花听命么? 顾青玉的目光落在一小朵一小朵金灿灿的迎春花上,她不能驱使百花齐放,武则天难道又真的能使百花齐放不成? 虽然史书上记载着这个事情,但是史书到底也是人写的。总归她是不相信的。 兴许那些花儿实在暖房里养着的,不过是到了日子拿出来。好让众人相信,连百花也臣服与武后,让大臣和百姓都敬畏于她。寒冬腊月里百花齐放,看的可不是什么花,而是竖立威信,让天下人为之臣服。 顾青玉倒是不需要天下人臣服,她要的不过是这些女孩子能够安分些罢了。她只想着能够安静的过完这闺阁中的少女时光。 顾青玉看着知春公主,“使百花齐放的本事我的确没有,但是既然玲珑姐姐要几片莲叶,我自然要给。” 知春公主哼了一声,“拭目以待。” 原本打算用别的法子,既然知春公主如此“相帮”,那么她也不能辜负了知春公主的美意。 索性将错就错了。 顾青玉吩咐道,“玲珑姐姐要莲叶,你们便准备了水池子来。” 能进漱玉楼的都是些非富且贵的人,不少人听见了热闹事,都纷纷都围了过来。因为知春公主是到底是齐家的人,自有齐家的人保护,所以宫里的侍卫倒是并没有跟着这位公主。 所以这些看热闹的人,只以为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们,并不知道是公主和郡主了。 侍女抬了一方水池子来。 高玉儿冷笑两声,“你不会真以为能长出莲叶来吧!” 顾青玉懒得理会,只见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你瞧见没有,这小姑娘说要让莲叶开在池子里!” 那人摸了摸胡子,“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稀奇事。” “可不吗?你没有听见那小姑娘的口气。怎么可能能让莲叶瞬间生在在这池子里!” “这小姑娘可是疯了!是个痴儿?还是傻子?”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知春公主身边的人本来要将这些个人驱逐开的,可是她使了个眼色。让顾青玉丢人这种事,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了。 何况能在漱玉楼里的不都是当朝显贵么?那样郡主一夜之间,臭名远扬,的确是一桩太有意思的事情了! 知春公主只觉得越来越热闹了。心中欢喜的很。 池子里的水很是热的,水波荡漾,照着少女的脸庞。顾青玉捧起一掬水。 温热的水掠过指缝里,顾青玉抬起手。 许二小姐有些急了,虽然她讨厌顾青玉,可也不希望她在外面这样丢脸,到底她也是半个许家的人,她丢了人,不也是丢了兄长的脸面吗? 许依雅冲上去道,“世间万物都有其生长规律,顾青玉你可是疯了!” 疯不疯,现在都没有退路了。 若是一夜之间长出来都不可能了,何况是瞬间让莲叶生长。 顾青玉从袋子中取出几枚莲花种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把种子放进池子里,只是命人用盖子盖住了。 顾青玉慢慢的揭开盖子,“一杯莲叶茶,我还是请得起的。” 只见那池子里一朵一朵的莲叶不断的盛开,满池子碧绿的莲叶顷刻间绽放。虽然不过是小朵的莲叶,可是开在这一个池子里,就像是一大片的荷塘在里眼前。 她!果真让莲花开了! 这鲜艳的嫩绿色的莲叶,如此的璀璨动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就盛开在眼前。 周围的人都唏嘘不已,真的有人能让这莲叶瞬间而生。这女子是何人? 当年武则天让百花齐放都有牡丹花不开,而这女子却能让莲叶瞬时而开! 这是真的!莲叶真的开了! 但着这么多人,她无论如何也是动不了手脚,她真的让莲叶开了。 孙采薇吃惊的站在池子边,莲叶是真的开了! 她?会什么法术?竟然能让莲叶瞬间生长。 周围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是莲叶,只是是小小的一片片莲叶,大概是碗状大小。 顾青玉看着知春公主,“公主要莲叶上的露水煮茶,明日清早,我必定送到齐府。” 知春公主捏紧手心,真是个妖女,她如何能让莲叶刹那盛开? 可是眼前的莲叶却又做不得假。 直到旁边有个贵家公子惊讶了一声,“这可是活神仙!” “是啊!是活神仙!” 顾青玉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扬名,是靠着师父说的那些不入流的把戏儿。 许晖看得一愣一愣,这刹那生长的莲叶,谁也不曾瞧见过,他慌忙走上去,缠着顾青玉道,“神仙妹妹,你怎么做到的!” 而那些个女孩子们都瞬间变得安静而又乖巧,这么一个把戏倒是唬住了她们,知道了她的能力,她们必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捏着胡子,吃惊的看着顾青玉,“这姑娘可是花仙转世?有此般能力?” 其中一人认出来,“她是延庆公主的女儿,南阳郡主,延庆公主心善,善有善因,可没准她的女儿真是花仙转世呢!” 顾青玉只感觉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滚烫滚烫的,许久,她没有站在人前过了。 总之这些个女孩子们是安分了,再也不敢找她的麻烦。 总之从今日起,她也有了名气,那个从庵堂里的女子变成了别人口中花仙转世的神仙妹妹。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神仙妹妹 这“花仙转世”的光环开始萦绕着她,顾青玉索性这几日将多做了许多善事。 既然要让别人信以为真,自然要更多的人信以为真。延庆公主总是喜欢开粥棚,或者捐些香火钱。 这几日开粥棚的时候,顾青玉却亲自去了。那日的事情,经过这几日的传播,有些话已经传变了,但是顾青玉在这些人的眼里的确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何况她如今在粥棚中,人美心善的女子,更多人把她当了活神仙看。因为她在粥棚里,引了不少人前来。 而沈奕南因为上次去过一次齐瀚府邸,却处处受到了左相党派之人的排挤。 如今这朝堂分为两派。左相与齐国公两派。不论是左相孙大人还是齐国公都是先帝指派的顾命大臣。两人一文一武,各自占据了朝廷一派江山,朝中官员也必定是两派之间的人。 而在朝廷上,李景湛,其实到底是左右不了的。他这个皇帝始终敌不过这样的两位权臣。两人的权势根基太厚重。 再者,李景湛隐忍至今,迟早会除掉所有挡住他政权的一切阻碍物。所以他需要齐瀚这样的一把刀子。 可是沈奕南和齐瀚不同的是,齐瀚背后支持他的是皇帝,所以才有他的为所欲为。 而沈奕南再厉害,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状元的光环在明朗,到底也要入这党派之争的官场。 孙大人一直拉拢沈奕南,给了沈奕南最好的一切。而沈奕南也拒绝了知春公主,如此也算是给孙相一派的承诺。可是那一日,他却没有理由的入了齐瀚的府邸,怎能不让左相一派的人生疑。 沈奕南自然会被打压。 他到底不过是一个官场的新人,没有什么根基。 可是他还是为了救她,闯了乌衣府,沾染了这一身的麻烦。 沈奕南最近得了一桩案子,是工部的张大人失踪一案。明眼人都知道是一个圈套,这个张大人根本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齐瀚的人的手里。 到时候沈奕南查出来了,凭借他一个官场新人如何和齐瀚对抗。再者他查不出来,他也就不需要在大理寺的这个位置坐了。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沈奕南这几日时常带着人在街市上巡查线索,沈奕南走的累了,便在粥棚里坐下,“讨一碗粥喝!” 他这样的语气不像是讨,而是索要!顾青玉吩咐人盛了一碗粥,然后道,“你遇上麻烦了?” 沈奕南喝了一口,“我倒是觉得你看好戏的模样?” 顾青玉笑了一声,“我想看沈公子逢凶化吉!” “你放心,你都能把一局死棋下活,我自然也能!”沈奕南又恢复明日里的那幅骄傲的模样。他可不信他比不过她了。 沈奕南忽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南阳郡主,沈某心中却也有一个疑惑!” “你如何让那莲叶刹那而开?” 这些个把戏倒也不是他一个读圣贤书的人能够瞧出来的。 顾青玉道,“三国时,曾有一个秘术大师,曾在曹操面前路过一手!” 顾青玉慢慢解释,“其实不过是个小把戏。这莲子怎么也不可能瞬时间生长!不过是用了最大号的莲子,把连心掏空了,然后把通草放进去,加些染料,然后用胶水把链子两半粘合在一起。” “你知道的,胶水遇热便融,然后莲叶便盛开了!所谓莲叶不过是通草罢了。”那一日的池水是热水而已。 “这就是人人眼中的瞬间生莲!”顾青玉道。 至于这不过是个临时决定,而她如何又有这准备好的莲子,自然是因为这漱玉楼里了。 漱玉楼曾是李景湛所建,她过去出宫,和李景湛便常常在此处,而这些个莲子,不过就是她过去时玩过的把戏。 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另有他用。 沈奕南夸赞道,“南阳郡主果真聪颖!” “倒不是聪颖,不过是为了活!”顾青玉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哀伤起来。从重生回来,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保护姐姐,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先前的低调也好,现在的转变也罢,不过都是为了活。自从到顾青玉身上,她才知道活是这样的难。 沈奕南冲着她点点头,“今日多谢郡主的提点,沈某知道了。” 顾青玉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但是看着他从百无头绪里似乎找到了那么一点儿线索,一点儿方向。 而她的方向又有了新的转变,她感觉自己又成了从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女孩子,那个永远都活得最骄傲的江子砚。 重生回来,她觉得她总算是找到了她自己。 顾青玉果真命人送了清晨荷叶上的露水到齐府。 知春公主气的浑身发抖,齐悦问道,“怎么了?不过就是露水,你为何生气?” 知春公主将漱玉楼里的事情一一说了,其实那日漱玉楼那样的热闹,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说。但是她想听知春公主说,因为知春公主是在现场的人。 齐悦听完以后十分的平静,“不过是个小把戏,就唬住了你们!” “瞬间让莲叶生长到底是不可能的。”齐悦坚定道。 知春公主急红了眼,“可是女儿真的看见那些莲叶开了出来。” 齐悦淡淡的,“在宫里这些年,难道你还不明白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顾青玉不过是用这样的法子,出人头地!” 是啊,现在全京城里谁不知道南阳郡主这个神仙般的人物,她现在日日去粥棚里,仿佛要把好事做尽了。让人人嘴里都念叨着她这个神仙妹妹才好! 一时间顾青玉的名气超过了京城所有的闺秀。 知春公主只觉得非常的生气!可是那个顾青玉能够让莲叶都瞬间生长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到,她现在有些迟疑,倒是不敢对她做什么。因为上次她把她送到齐瀚手里的事,顾青玉还没有找她算账呢! 齐悦握着知春公主的手,“你还年轻,一唬便被唬住了!她既然要做个神仙般的人物,那为娘便帮一帮她。”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帝王的心 掐丝珐琅双龙捧寿纹香炉里吐出袅袅龙涎香,李景湛停下笔,却又将那奏折打开,反复几次,最终勾起嘴角一笑。 “倒是个聪明人!” 身旁的宫女听见皇帝忽然笑了,只觉得浑身颤栗,她是近身伺候的人,早就习惯了皇帝的喜怒无常。而在淑妃死后,皇帝便更加喜怒无常了。 刘满正好进来,“皇上,今儿皇后娘娘的生辰。” 李景湛收起笑意,嘴角绷起,“你准备了贺礼送去就是了!” “今晚?”刘满试探着问道。 李景湛眉心散开,“召蒋婕妤侍寝!” 皇帝偏是如此一点面子也不给皇后,旁人不清楚,刘满很是清楚的。皇帝总是疑心于淑妃的死和皇后有关,所以才对皇后如此冷淡。 蒋如意原本在皇后宫中,众妃正在对皇后贺寿,偏偏皇帝却召了她侍寝,于是这次可是将皇后得罪的死死的了。 蒋如意在众人的目光里跟着御前的公公走了出来。 入宫来,皇帝也不过召她侍寝过两次,她也不算是得宠,所以她想着依附皇后,可是这一次的圣宠却太瞩目耀眼了。 竟然是皇后的生辰日。 甚至于让她有些忐忑。 蒋如意身着一件桃红色的丝薄春衫,翡翠步摇在耳畔轻轻摇晃,她轻步往大殿中走去。 正巧皇帝召了齐四公子来,于是她便在屏风后候着。 李景湛深思蹙眉道,“这个沈奕南很是聪明!知道朕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皇帝把奏折扔给齐瀚,“你瞧瞧!” 齐瀚接过奏折,细细的看着。 李景湛站起身来,“这次朕让你杀了工部那个张大人,左相的人却偏偏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沈奕南。查出来了,沈奕南要与你对峙。查不出来,便是办事不力的罪名!” “他不仅查了,还一纸御状告了你!”李景湛笑起来。 “告你御下不严!纵容手下嫖赌,与工部的张大人产生债务关系,张大人为躲债,携妻c子,消失。” 这不是扯吗?堂堂一个工部的大人,会怕乌衣巷的一个小小士兵? 但是从张大人家搜出的欠条是真,张大人失踪是真。 李景湛笑道,“他算准了爱卿手段凌厉,绝对不会让张大人的尸体现身。” 齐瀚微微蹙眉,“陛下的意思可是让这具尸体出现?” 若是这具尸体出现了,自然能够查出是他杀的痕迹,到时候沈奕南这些说辞可就圆不过去了。沈奕南则会以办事不力查处。 李景湛深思一会道,“朕需要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尤其是这样的文官!” 沈奕南告此御状,不过是为了引皇帝注意。其实他还有其他选择,正如此刻的左相可不是等着沈奕南亲自登门。此刻的齐国公不也等着沈奕南出现? 而沈奕南一纸御状,表明的是他投靠的是皇帝!他把自己交给皇帝。 他也算是有眼力劲的,在各自党派为政中,却看见了那个隐忍不发的皇帝。皇帝从御阶上走下来,“朕有些好奇?沈奕南为何会到你的府邸!”这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事他不该做才是。 齐瀚如实答道,“为了一个女人。” 李景湛有些吃惊,“他倒是一个痴情人,那么之前拒绝知春公主也是为了这个女子?朕倒是好奇,是怎样一位女子让沈状语如此痴迷?” 齐瀚答道,“南阳郡主。” 是她?李景湛的脑海里渐渐回想起那日在宫中见着她的模样,她看着十分娇气柔弱的模样,但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 他不禁想起暖暖的阳光照在她头上的宫花上,她说飞鸟尽,良弓藏。她明明那样柔和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李景湛渐渐陷入沉思中,原来沈奕南为了红颜,可以断了前途。原来这世上还有这般痴情的人。 他不禁一声轻笑,一个在政治的漩涡里的人,如何能有情?情爱这些东西,最后都是阻路的石头。他的一场爱与情,不也在最后化作泡影了。 齐瀚把奏折递给御前的太监,“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朕要保这个沈奕南!你看着办!”李景湛吩咐道。 他忽然有个主意,既然左相看重沈奕南,他推波助澜一把,若是沈奕南能接左相的班,将大权握住,那么他不是更早一日将天下收归于手? 齐国公和孙大人,两只老狐狸已经把持朝政太久了,且久久不肯放权,如今他们手里的实力盘根复杂,绝不是轻易能够铲除。何况牵一发动全身,李景湛也不敢轻易动手,因为左相和齐国公两人相互对峙,相互制约,对于他,是有利的。 齐瀚和沈奕南,都会成为他改变这个错综复杂局势的棋子。 齐瀚退下后,李景湛让人送了茶来。 他抬起头,却见着一双盈盈动人的眸子,蒋如意轻声道,“太医说皇上这几日火热,臣妾便用干荷叶和莲子给您泡了茶。” 李景湛接过明黄色的牡丹瓷杯,然后道,“你有心了。” 说起荷叶,李景湛想起漱玉楼里的人跟她禀告过了,南阳郡主弄了一出瞬间生莲的奇迹。 他不禁想起那个人来!那个人像是魔咒,一点一滴,任何的地方都藏着她的影子。让他逃不掉,躲不开,寻不到,握不住,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所谓瞬间生莲,不过是个小把戏,那是她最喜欢做的些小把戏,她曾经向他演示过。 李景湛喝了一口清润的莲叶茶,只觉得头有千斤重。江子砚终归是不在了,不在了。 只有那个影子漂浮在每个角落里,无数的回忆里都是她的样子。 蒋如意拿了帕子,轻轻擦拭皇帝额角的汗 李景湛伸出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子,一声玉儿还没有唤出口,仔细想了想,方才想起,她叫蒋如意。 蒋如意涩涩的看着皇帝,她虽然侍寝了两次,却是第一次见着皇帝这样痴情的样子。 蒋如意把手放在李景湛手心里,皇帝握住她的手,然后微微一笑。她甚少见着皇帝笑得这样的温柔,这样子和平日里她见着的皇帝完全是不像的 正文 第一章 说句吉利话 粉釉曲线瓶里斜插着几朵雪白的玉兰花,玉兰花清香宜人,倒是比香料更清新自然好闻许多。顾青玉只是觉得很舒心。 刘本涛把过脉,拿下搭在顾青玉手腕上的丝帕,“听闻昨日皇后娘娘生辰,却是婕妤娘娘侍寝,今日一早婕妤娘娘已经封了嫔位。皇帝亲赐了封号,莲。” 可是荣恩厚宠了。 刘本涛继续说,“莲嫔娘娘又交代臣熬了好些补药,她偷偷命人给冷宫送去了。” 顾青玉只觉得有千般万般的谢,哽在喉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可她却又不能说。最后只是慌忙的收拾了许多值钱的首饰,交给刘太医拿去变卖掉。 屋子里的丫鬟送了刘太医出去,她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她抱着桌上的金鸭香炉在怀里,心里长长的叹口气,只要姐姐平安,只要姐姐安好,那么她所有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她捂住自己的嘴,她想要叫出来,想要喊出来,却用手堵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她心里堆积了那样多的事情 李景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是那个和自己纠缠了那么久的人,真的想忘就能忘了吗?她知道她心里像是火焰一样的恨意,那些恨意熊熊燃烧,滚烫滚烫的。 她捏紧拳头,仿佛那白绫还缠绕着脖颈,让她连呼吸也是困难的。 李景湛!他欠她的,她一定要讨回来。 外头丫鬟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郡主,公主请您赶紧过去呢?” “母亲可有说是什么事?”顾青玉问道。 夏荷道,“大约是慎亲王妃来了。” 慎亲王妃在她上次生病的时候来看她,是想探探虚实,而这一次来,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但人既然找上门了,也没有躲的道理,顾青玉笑道,“那便去瞧瞧。” 顾青玉微微思忖一会儿,吩咐道,“去库房取写干荷叶用来泡茶,想来慎亲王妃也会喜欢我这一番招待。” 方到了玉兰堂,延庆公主连忙向她招手,“玉儿!” 顾青玉给母亲的慎亲王妃问安了。又连忙让夏荷上茶。 慎亲王妃带着满脸的笑意,“如今长安城里都说你是花仙转世,是活菩萨了,我可得来见见这神仙般的姑娘。” 顾青玉连忙道,“王妃说笑了。” 慎亲王妃看着她,“人人都道是你人美心善,又是瞬间让莲叶开放满池。我今日也想沾沾你的福气,不如你说几句好话与我。” 顾青玉不知道慎亲王妃打得什么主意,但延庆公主也催促道,“玉儿,你便说两句好话,讨个吉利吧!” 延庆公主发话,顾青玉便也不得不说了,便带着笑意道,“祝慎亲王妃青春永驻,福气安康了。” 慎亲王妃笑起来,“那就多谢你吉言了。” 慎亲王妃与延庆公主寒暄了几句便走来,这使得顾青玉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 顾青玉正思考着,延庆公主却忽然唤道,“玉儿。” 她慈爱的搂着她在怀里,“如今长安城人人当你是花仙转世,你说的话便是最吉利不过的,也怪不得慎亲王妃大老远来专程为了听你说话。” 顾青玉似乎反应到什么,果然这两句话绝对不是随便说的。慎亲王妃就是慎亲王妃,知春公主比起她的手段还不及万中之一。 但是既然是陷阱,既然已经往下跳了,便没有回头的路。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没什么可怕的。 也没有什么可以畏惧。 延庆公主让人传了午膳来,两人正要用膳,顾炎也来了。 如今驸马来玉兰堂的次数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顾炎问起,“我听说你与那个沈奕南走的很近?” 顾炎骨子里还是死板的人,“男女大防,你虽然是在庵堂里长大的,可是现在却也要注意,明白吗?” 看来是那日在漱玉楼中与沈奕南在窗口品茶的事情被顾炎知道了。在顾炎心里顾青玉是和许昀有婚约的,如何还能和其他男子在一处。 延庆公主问道,“你可是因为你表哥的房里多了一个丫头,所以不高兴了?” 母亲以为她是在赌气罢了。便道破这些个小儿女的心思。 延庆公主苦口婆心的劝道,“冬郎也到了年纪,只因为你年岁还小,你们没有成婚。旁人家的世家公子,在他的年纪也该成婚了。他房里多了一个人,母亲心里也不高兴,但是他毕竟是平阳侯,这是没有办法的。” 顾青玉低声,“我没有和表哥闹脾气。我也不在乎他房里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那你为何要和沈奕南走的这样近?”顾炎家中语气问道。他可不允许他的女儿作出什么败坏风气的事情。 因为? 顾青玉想了想。 因为我喜欢沈奕南? 因为沈奕南喜欢我? 这两个答案在她的心底一闪而过,不对,这两个答案都不对。 这两个都不是能说的答案。 顾青玉顿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一个答案,“不过是聊得来罢了。” 顾炎道,“你日后可不许和那个沈奕南走得那样近了,你可是有婚约的人,不能平白无故的丢了名声。” 顾青玉点了点头,延庆公主维护女儿道,“好了,像沈公子这样才华横溢的男子,咱们玉儿与他结交也没什么。不是连知春公主也缠着沈公子么?” 知春公主如今不也有和那个谭熔正的婚姻么? 顾青玉只觉得母亲反击的真好。她不会和表哥在一起的,她和沈奕南的利用关系里,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顾青玉默默喝了一口青笋火腿汤,可真是鲜美。 顾炎道,“反正以后得注意了,女孩子家的名声很重要!” 顾青玉想起顾凝霜来,顾炎还是喜欢顾凝霜的温柔安静,而像她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孩子到底不让顾炎喜欢。不过她不能为了他的喜欢与否,就拿着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赌啊! 沈奕南,是能帮她摆脱困局的最好棋子。 上天也许冥冥之中都有安排,若是没有这个沈奕南,她该如何摆脱这场她毫不知情,毫不愿意的婚姻。 正文 第二章 苦口婆心 顾青玉心不在焉的走回汀兰院,只见着杏花树下的秋千上,一身着圆领麒麟红袍的男子正坐在那儿。 许晖见了她,连忙从秋千上起来,跑过来,“玉妹妹!” 顾青玉把从延庆公主那儿拿来的雪团糕底给他,“二表哥,你尝尝这个!” 许晖拿了一块雪白的糕点放进嘴里,然后问道,“祖母今日问起你呢!要你去松间堂用晚膳。” 顾青玉点头,“好。” 老祖宗平白无故的找她绝对不是吃饭这么一回事儿,多半还是因为沈公子的缘故了。这个沈奕南的出现,光芒万丈。 许晖道,“你今日下午也无事,祖母哪儿得了一只八哥鸟,很会说话的,什么话儿都学得会。不如咱们去看看。” 顾青玉点头,便随着许晖过去。老祖宗找她,无论如何,她都是没有借口可以避开的。 锦绣正在给花草剪枝,她虽然穿着普通的婢女的衣裳,却也难掩姿色。若说府里的丫鬟,数一数二的便是锦绣和雪枝了。但论起最好,还是锦绣。 其实今日不是雪枝,也会是锦绣到许昀房里。只是一者是老祖宗的人,一者则是宋氏的人了。到底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宋氏体贴儿子,让人照顾儿子,让人也没有什么旁的话可说。 顾青玉和许晖从松林中穿小路过来,便见着四小姐许依灵正在逗弄那只八哥鸟。那只八哥鸟黑漆漆的羽毛十分的柔顺,许依灵摸着它的羽毛,它一动不动的乖巧的蹲在阳光下。 “好乖巧的鸟儿。”顾青玉道。 许依灵见着许晖和顾青玉来了,脆生生的声音道,“二哥哥,玉表姐。” 顾青玉把雪团糕拿给许依灵,那八哥却也叫唤个不停。于是顾青玉拿了一点儿雪团糕递给那只鸟儿。 八哥欢快的吃起来,顾青玉也笑起来。 春日里的暖阳照在她粉色的春衫上,少女的神色流光溢彩,就如同三月的桃李,桃李芬芳,花香袭人。 许老夫人有许久没有见着这样和谐的画面了,三个孩子脸色都是带着最初的清澈和明朗。如此,真好。 许老夫人站在门框边,有些不忍心的打破了这画面。她这些年失去丈夫c失去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这些个孩子,好像会想起许多年前的少女时光。然而,那些都是她不曾拥有的时光。 许晖稚气而晴朗的脸庞,玉儿甜美可爱的样子,依灵稚嫩活泼。而这样看着许晖和顾青玉,她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这可是她也曾在梦里求不得的青梅竹马? 许老夫人知道许晖的心思,知道他那些个少年的心思,可是顾青玉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她是顾家的人,联姻始终都是为了巩固许顾两家的关系,她必须成为平阳侯的妻。这个人必须是许昀。 顾青玉只感觉有一道灼灼而热烈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抬起头来正瞧见着许老夫人看着她,顾青玉带着微笑,“玉儿给外祖母请安。” 许老夫人朝着三人招招手,又关切的问顾青玉,“听说你又病了,这几日身子可大好了。” “劳烦外祖母挂念。”顾青玉盈盈一笑。老狐狸便是老狐狸了,明明知晓漱玉楼里她大放异彩的事情,却绝口不提。只装作颐养天年的模样。 许老夫人握着她的手,“那可好。” “想来夏日里你便要过十四岁生辰,虚岁也就十五了,也算是到了及笄之年了。”许老夫人道。 许晖抬眉,“祖母可是糊涂了,女子十六才及笄呢!” 许老夫人笑了笑,“早一岁,晚一岁又有什么打紧的,这女子啊最要紧的是找一个疼爱自己的男子,这才是要紧事。” “你外祖母是过来人,如何能不知道?” 顾青玉心中已经有数,老祖宗果然找她来是为了许昀的事情。 许昀身份显赫,又是世家出身,才貌品行样样都是一等一的,可是那不等于喜欢。可是,她和许昀在一起,他日后会有他的三妻四妾,而她不过是一场家族联姻的象征,对于她到底是不公平的。 顾青玉想到这儿,不禁淡淡一笑,果然人都是自私的。许老夫人眼里,最要紧的就是她的嫡长孙。 许老夫人补充道,“再者说,这人还是要知根知底的好。” 许晖打断了话题,“玉妹妹,你瞧这八哥学的好像!” “它在学什么?”顾青玉赶紧问。 便听着那八哥叫唤个不停,“四小姐,不能再吃糖了!”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是雪惠的声音了,雪惠每天都缠着四小姐说这件事了。 许依灵捂住脸颊,气哼哼地看着八哥,“今天不给你吃饭了!” 许晖便去逗那八哥,“快说,四小姐,我错了!” 许晖拿着一只小树棍逗着鸟儿,偷偷的朝着顾青玉眨了一个眼睛。 “哎呦!鸟跑了!”许晖大声道。 只见那八哥朝着松林里飞去,许晖便拉着顾青玉上前去寻。 “跑什么?”顾青玉看着栖息在松树上的八哥。 许晖道,“我知道你不想说,我就带着你走了!” “二表哥,既然跑不掉,为什么不坦坦荡荡的面对。”顾青玉蹙眉。这是沈奕南在杏园里见着她说的,既然躲不了,那便不躲了。 许晖压低声音,“喂!你不会真的不想和我哥哥在一起吧!” 顾青玉看着他,“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她可不会和一个自私的人在一起,做一枚家族联姻的棋子。她是她自己,一个鲜活而明媚的生命。她还有她自己的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至于这情爱,上辈子已经刻骨铭心,这辈子,还是不要出现的好了。 用过晚膳,许依灵盯着水池子,抬起一双水眸道,“神仙姐姐,可不可以让这里开出莲花。” 顾青玉轻轻捧着她的小脸,“你不是叫我玉姐姐的么?” “现在外头的人都说姐姐是花仙转世呢!”许依灵恳恳的道。 顾青玉轻声,“那些不过是戏法。” 许依灵拉着顾青玉的裙子,“才不是呢!玉姐姐就是神仙!” 正文 第三章 我来请你 顾青玉低头一笑,孩子的眸子总是温柔而干净的。她握着许依灵的小手,温柔的道,“这世上是没有神仙的。但是却有戏法和幻术,信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神仙。” 在她还是许依灵的年纪的时候,她也缠着熊翊大学士,熊大学士会好多她都不曾见过的东西。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好奇的眸子。那时候她也是满满的期待。那样的天真岁月,可真是好。 她有师父,有姐姐,有亲人,还有一个会为她摆平一切的李景湛 顾青玉从袖子里变出一块糖来,许依灵吃惊的看着她,眉眼弯弯像是月亮,许依灵把甜滋滋的糖放进嘴里。“玉姐姐你真厉害!” 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真的,她真的有那么些羡慕她。 晚风凉凉,吹起衣衫。她抬起头仰望星空。 今日除了知道了姐姐的身体状况,知道了如意被封为莲嫔,还知道了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 沈奕南一纸御状告到李景湛面前,状告齐瀚御下不严,齐瀚处置了那个士兵。如此左相党人倒是看见了沈奕南这身“正骨”。 敢与齐瀚动手的,他可是第一人。 顾青玉自然知道李景湛的心思,用不了多久沈奕南自然会被提拔。只是李景湛能够利用齐瀚这把刀,可未必能够利用的了沈奕南这把刀。 沈奕南是个有秘密的人,且是一个有大秘密的人。 顾青玉只是觉得有些乏了,加上许老夫人用过晚膳后又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儿,现在只觉得精疲力竭,谁也不想应付。 便迎着微微而来的水风和漫天轻盈的玉兰花香回汀兰院去。 齐府 知春公主气急败坏的冲到齐悦面前,“娘你为何要去延庆公主府?还让那个顾青玉给你说什么吉利话!她也配吗?” 知春公主可谓是气极了,原本那日让顾青玉出了风头她便心存太多不满。 齐悦只是抬头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侍弄手里的花草。“你成日里喊打喊杀的,也该静静心,若是无事,可以侍弄侍弄花草。” “养花养草更是养心。” 知春公主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子,“母亲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的。” 齐悦自己安静的修剪花枝,“一个人站的越高,越容易得意忘形。顾青玉她以为自己一个小小把戏就成了什么花仙转世,就可以往自己脸上贴金。” 知春公主道,“所以我们更应该拆穿她了!” 齐悦却摇摇头,“不!她要往上爬,咱们更应该捧着她,一个人在高处摔下来,那滋味才叫痛快。”所以她要捧着顾青玉,让她从高处摔下去。 知春公主不明白了,“所以,母亲是?” 延庆公主锁紧眉头,“今日她是花仙,人人把她的话当作吉祥话。母亲也不例外,可是他的话出了问题,是不是又该找她呢?” 那么这个花仙也好,神仙转世也罢,就都成了不攻自破的胡话了!何况她们家还有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齐瀚。到时候乌衣巷的人不小心伤着了她,不小心也就是不小心了。 只是唯一的便是让齐瀚妥协,当然对付齐瀚,她也是有法子的。毕竟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齐瀚也不例外。 知春公主醒悟过来,母亲要做什么?果然母亲就是母亲,比起手段要高明她许多。 齐悦提醒道,“母亲今日帮你,除了因为顾青玉,还有,母亲要帮你夺回沈奕南!” 为什么?因为沈奕南这样的人才绝对是更出众的。因为她也听说了齐府和左相党人正在争夺沈奕南。 而沈奕南一纸御状,表明了跟随左相党人。 齐悦虽然静养了许多年,可作为齐家的嫡女,她还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曾经她以为能给知春公主找一个相依相伴的人,便是开心了。可是现在她发现知春公主并不开心。 而这个顾青玉,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孩子,却能掀起这样的波澜,果然是不简单。 没有谁能够压住齐家人的风头,不管是谁! 因着太后这几日身子不适,延庆公主入宫侍疾。 又因这几日是顾青玉祖父的忌日,所以顾炎前往了塞外。 她永远也想不到慎亲王妃是在这里等着她了,只听见外头稀稀疏疏的声音。 夏荷道,“你们不能闯进来!” “我家公子没有不能去的地方!”那人毫不客气,语气凌厉。 府中的侍卫如何能和乌衣巷里那些虎狼之辈相比。“这里是公主府!你们如何肆意妄为!” 公主府算什么,瑞亲王府不是说抄家也就抄家了吗? 顾青玉平静的从屋子里走出去,看着同侍卫厮打的乌衣巷的人,眸子一盼道,“都住手!” “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你们可以肆意妄为的!齐四公子可在?” 只见着齐瀚慢悠悠的从她的秋千上起来,然后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来,他像是一把宝剑,笔挺而锋利。 “郡主找我有何贵干?”齐瀚眸子微微一眯。 明明是他带着人到了公主府,他居然还好意思反问她? 顾青玉道,“齐四公子一手遮天,我父亲却也是顾将军的嫡子,我母亲却也是延庆公主。此处却也不是你可以作践的!” 齐瀚笑了笑,摆手让那些人下去,然后厉声道,“你们做什么?我不过是让你们来请郡主。怎的弄这样大的动静?” “敢为齐四公子为何要来请我?”顾青玉看着他。 “倒是不是为了公事,只是为了一桩私事。”齐瀚慢慢道,“如今世人都说郡主是花仙转世,信奉郡主的话,家姐也不列外。只可惜方才讨了郡主一句吉利话,如今就重病不起了。郡主既然是神仙转世,难道不该去探望家姐么?” 顾青玉并不相信齐瀚会为了齐家做事,定是齐悦许了他什么。 顾青玉看着周围森森的人群,这请的方式也太特别了些,让她不由得不去。只是这件事明明是慎亲王妃摆了她一道,她该如何是好呢? 对了,周彦,凭借周彦神医的本事没有治不好的病,何况是一个装病的人。 正文 第四章 什么病 “好!我自然该去!”顾青玉应声,“只不过生病不是该找大夫才是?” “这个不劳郡主费心,大夫自然是请了的。”齐瀚道。 两人并肩而行,齐瀚压低声音,“我说过郡主最好不要再落在我的手上。事不过三的道理郡主应该很明白才是。” 顾青玉想起自己上次说的事不过三的歪道理。 “既然不是我落在齐四公子的手里,而是齐四公子得了别人的好处,偏要为难于我!”顾青玉微微蹙眉道。 齐瀚轻声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原本不就是做这件事的么?” 不错,他也是如此在为皇帝做事。 他本来就是得了别的的好处,做别人的刀。若在民间,就像是镖师罢了。只是在朝堂,他才更像是暗夜里来的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顾青玉想不明白,什么事情能够收买齐瀚这样的人。但人总归都是有软肋的。在如何厉害的人也不例外。 齐瀚注意到顾青的目光,两道目光交汇在一起,顾青玉迅速的收回了目光。齐瀚压低声音,“郡主,并不是每次都能揣测到我的心思。” 顾青玉侧过头去,便不再说话。 齐悦这个王妃可不是白做了这些年,她看似心慈手软的容色下却有着齐家人带有的心狠手辣和雷厉风行。 齐悦说要告诉他一个秘密。那个秘密是他在世上唯一的情。 他还记得那天齐悦问他,“你可还想知道你母亲是如何死的?” 他不敢想,不敢念。不敢去问一个答案。 这是他唯一的软肋,只是他唯一的念念不忘。这些年,他努力去查了,他知道齐国公的手段,他竟然也没能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但是齐悦是齐家长女,她必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牺牲了顾青玉。 他这辈子杀了这样多的人,一个顾青玉而已,他起初并没有觉得算什么,只是此刻与她走在一处,为何心中却有几分隐隐不安。 一个顾青玉换一个答案?也算是值得。 顾青玉使了眼色,让春桃赶紧入宫去请延庆公主,又让请了刘太医到齐府来。 其实许府和公主府不过一墙之隔,此刻到许府更为方便,可是顾青玉却不愿意和许府牵扯什么。这是她打心底认为的,她不想牵扯许家,不想欠了他们的人情。 到齐府的时候,只听的屋子门前的小丫鬟滴滴的哭着。 顾青玉神色平静,只是训斥道,“哭什么?你家主子可是没了?” 听得这句话,倒是让啼哭的小丫鬟一愣。 顾青玉迎面见着知春公主走出来,看来哭泣的这几个人是知春公主安排的,不过就是为了扰乱她的心智,让她胆战心惊罢了。 知春公主挑眉道,“为何你方才祝了我母亲福寿安康,我母亲躺在这里了,可是你使了什么妖术?” 顾青玉摊开手,“我若是会什么妖术,你可能好端端的站在此处!” 顾青玉问道丫鬟们,“可请了大夫,大夫如何说?” 知春公主抓了她的手腕子,把她拖进屋子里去。 只见着齐悦躺在床上,面颊却是惨白惨白的模样,一双眼睛带着乌青深深凹陷,看着却也是真憔悴。这病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只觉得在那一刹那间想起了姐姐,想起来那也在冷宫中见着流产昏迷的姐姐。 顾青玉看着知春公主,“大夫说什么?” 知春公主朝她嚷嚷道,“大夫说查不清病因,我母亲中了妖术!都是你害的!” 只怕是过了几日,她顾青玉就要从那位花仙转世的神仙变成了妖女了。顾青玉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置她于死地竟然是这般容易,可偏偏她却也不是那不经风雨的花朵,雨打风吹就凋零了。没那么容易。 “你的大夫查不清楚病因,我已经派人请了刘太医来,我想没有刘太医查不出来的病。“顾青玉道。如果连刘太医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么就只有周彦了。 要摆脱这一盆脏水,最要紧的便是查清楚齐悦的病因。她有本事病,那么她顾青玉也有本事治! 齐悦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刘本涛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屋子,然后朝着顾青玉点了个头,便开始把脉。 只见刘本涛时而皱眉,时而发出轻微的叹息之声。 顾青玉知道齐悦要害她觉得没有那么容易让她查出病因,可看着刘本涛这个表情,顾青玉就知道更难了。 宫里的御医都如此,何况是民间的大夫。 知春公主急切道,“刘太医?我母亲如何?” 刘本涛仔仔细细的道,“王妃娘娘脉细复杂,臣需要和诸位太医商量才可准确辨别。” 看来果然是难治了,不过只要刘本涛知道脉息是如何,她告诉周彦,她想应该也不成问题。 顾青玉随着刘本涛大摇大摆的走出齐府,门前的侍卫忽然将顾青玉拦住。 齐瀚也有些好奇,齐悦为什么摆了这么大一个棋局,为什么现在却又“昏迷不醒”了。 顾青玉看着拦着她的侍卫,“你们王妃的病自有太医来治,我却也是南阳郡主,也不是你们拦得住的!” 侍卫看了一眼齐瀚。齐瀚摇头。他的承诺只是把顾青玉带来这里,至于顾青玉走了,他也不负责了。 顾青玉看着侍卫拿着的刀方才,她才道,“今日齐四公子如何请我,我自当铭记在心!” 齐瀚看着她一副觉得闯过了这一关,还有来日的乐观心理,只是觉得十分有趣。她是一个在希望里活着的人,而他却从来都活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他从来不知道来日,也不知道光亮。 齐瀚微微愣了许久,然后看着她的背影。 她比想象中要坚韧c顽强c不屈,许多 出了齐府,顾青玉连忙问刘本涛,“为何您方才不说?王妃的脉息如何?” “臣不能确定,王妃的脉息复杂。”刘本涛十分深沉的道。 如果这个病治不好,齐府就会传出消息去,她就会变成人人唾弃的妖女。她倒是不怕这些个流言,流言蜚语也杀不死她,只是她到底害怕错失了救姐姐出宫的机会。 正文 第五章 我治不好 顾青玉看着刘本涛,“麻烦您将王妃的脉络如何细细的写在纸上。我父亲倒也认识几个江湖名医,倒也可以拿去问问。” 刘本涛虽然不相信那些个江湖上的大夫,但想着多一个人看也许就多一份希望。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够治好这病。 他也知道这对于顾青玉而言意味着什么,齐悦的病必须治好,这是必须! 这一盆脏水并不是一个女孩子能够受得了的。到时候顾青玉会背负着妖女的名声,这比死更加可怕。对女孩子家来说,名声是多么重要。 刘本涛是看着顾青玉从鬼门关走出来的,自然不能看着她平白无故的遭受些别的冤屈了。所以他会仔仔细细的查出这病因。 延庆公主已经派人亲自来齐府接,只是延庆公主今日在宫中赶来却也没有这么及时。 来人连忙要护送顾青玉回去。看来这齐瀚在旁人的眼里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了。 顾青玉上了马车,因为往延庆公主府去走小路近些,而这一条小道沿着齐国公的夹墙。 车帘微微晃动,只见着一丫鬟抱着一个包裹鬼鬼祟祟的从角门出来,东张西望的模样,然后抱着那包裹往小路上走去。 顾青玉连忙吩咐一个侍卫道,“小心跟着她。” 齐国公府出来一个如此鬼鬼祟祟的人,就十分的可疑了。因为齐国公府原本就是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不存在有这样的举动。 刘本涛急急忙忙回了太医院,开始与诸位太医诊断。 延庆公主本在宫中侍疾,太后不过是风寒罢了,可是慎亲王妃却不同。 延庆公主问道,“刘太医,慎亲王妃是什么病?” 刘太医正低头和诸位太医研究着医案,朝着延庆公主道,”公主且等一等,臣等仔细研究,必能有个结果。” 延庆公主听见侍卫回来,已经将顾青玉安全送回了府中,这才没有急着出宫。 延庆公主拿着太后的汤药,骂道,“这个齐瀚也太大的胆子了!竟然敢将本宫的玉儿从府里带走!本宫定要去皇上面前告他一状!“ 钱嬷嬷笑道,“这御状不是沈状元也告过么!” 结果皇帝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两句,皇帝费了那样大的功夫才把齐瀚接回周国,怎么可能轻易处置了他自己的这一把刀。 可是难道就纵容着他无法无天么? 延庆公主自然是哑巴吃黄连,心里不痛快的很,谁都知道顾青玉是她的心头宝,如今太后又染了风寒还病着,延庆公主自然也不会多话惹的太后不高兴,便只得将苦水咽下。 她要等着,等着太医治好了齐悦的病!再去齐府讨个公道。 她延庆公主也不是给人欺负的主。 顾青玉回到汀兰院中,过了一会儿,派去打探事情的人已经回来了。 顾青玉问,“可发现了什么?” 那侍如实回禀道,“启禀郡主,那丫鬟是齐府的丫鬟。包裹里包着的是一件沾满了血迹的衣裳,看那衣裳是杭州革丝的新缎子。绣花也是苏绣的芍药花。” 这衣裳可不是丫鬟的了!在齐府里能够穿这样的衣裳的人寥寥可数。齐府并没有什么女眷。齐家的四位公子都在外面的府中住着,所以不会是齐家三位少夫人的。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慎亲王妃和知春公主? 只是方才刘本涛给齐悦把脉,并没有瞧见她有什么受伤的痕迹,而是紊乱的脉息,这是为何?怎么会有这件沾满血的衣裳? 再者,知春公主也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必然不会是知春公主。 难道这一件血衣不过是为了迷惑自己?可是谁也不能料准,她会经过那角门。 顾青玉思前想好,找不出个所以然,更找不出一个突破口。 便想着此刻该去找周彦才是。 顾青玉换了丫鬟的衣裳,偷偷从窗子里翻出去,混进了许府中。周彦正躺在柴房里的大水缸上晒太阳,他闭着眼睛,叼着一个杂草,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他没有睁眼,却道,“你来了!” 他似乎预算到了她会来,所以在这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等着他。 他是周彦,他能够算准这一切并不奇怪。 顾青玉道,“是。您可否帮我去瞧瞧这个!” 周彦睁开眼睛带着浓浓的笑意,“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喝酒的呢!” “上次我给你说的那家酒馆改了一个名字,叫做醉生梦死。你要是去那儿,也能醉生梦死!” 顾青玉道,“您帮我瞧瞧这个,我再陪您去喝酒如何?” “醉生梦死多好,一醉方休了便什么也不需要记得,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周彦看着顾青玉急的跺脚。 周彦笑笑,“看你那十万火急的模样,可是出了大麻烦事。”他没个好口气,“出了大麻烦事,就该去醉生梦死一场。哎没事不要太招摇,还是像我低调多好!” 周彦瞧这纸上写着的脉息种种,蹙眉道,“看来我的低调也使你瞧出我会医术了。” 糟了,忘记了这辈子的自己是不知道周彦是个神医的。 顾青玉笑道,“上次您给我母亲开的治咳的药方甚是有用,所以我想请您来看看!” 周彦看了药方,睁大眼睛,“这病我可治不了!” 什么?连神医周彦也治不好! 顾青玉瞠圆双目,“您可别吓我了!” 周彦把纸拿在手里摇了摇,“我可真的治不好!” “你让刘本涛试试!” 是什么病让周彦看一眼就断定治不好?顾青玉这下子可犯了愁。他到底是不愿意治,还是真的治不好呢? 顾青玉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彦。 周彦道,“看我做什么?你这个小丫头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又不是我惹出来的!” “我知道您能治!”顾青玉执着道。 周彦咬着牙关摇摇头,“小丫头,这次你可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您说吧!说了我再去醉生梦死也不迟!”顾青玉叹口气。 周彦正经的分析道,“这样复杂的脉络我也没有瞧见,看来对方准备的很充足。这一关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正文 第六章 醉生梦死 顾青玉道,“您瞧出什么来没有?” “没有!”周彦沉沉的两个字像是两个大石头重重的的砸在她的身上。 她又失算了? 不会,不会,怎么会有周彦都瞧不出来的病。周彦一定是在逗她吧! 但是他这样严肃的神情,的确是没有瞧出来。 顾青玉叹了一声,道,“那便去醉生梦死喝酒去吧!” 周彦打量她的衣着,“你这样?”哪有女子大摇大摆进酒楼喝酒的。 顾青玉借了许晖的衣裳换上,许晖却也要跟着去。 顾青玉只道,“你又不喜欢喝酒,去做什么?” 许晖看着她,“反正我要和你一起去。” 许晖注意到顾青玉身旁的这位老者,又问,“他是谁?” 许晖自然不会认识这个“低调本分”的车夫周彦了,顾青玉随口道,“这位老者善于品酒,便一道同行了。” 她丝毫没有在乎她的所谓郡主身份,也没有分个三六九等,她只是顾青玉,一个简简单单的顾青玉。和她聊的来的,便都是她的朋友。 从朱雀大街往东,再外弯,便可看到一条巷子。而巷子里有一家酒馆,旌旗上用草书书写着醉生梦死四个大字。 顾青玉可没有想到这酒家真的叫这个名字。那这酒家的主人到底有多么厌世! 醉生梦死一场!世事一场大梦。 顾青玉勾起嘴角一笑,现在连她也十分的好奇这酒家的来历了。能让周彦日日纠缠于此,必定不是平凡人。 三人行去,只闻得淡淡的酒香,而酒香却随着风儿越来越浓烈,掠过几人的鼻尖,一时间只感觉全身都酥软了一般。 什么样的酒,只需的闻到便是要醉了。 顾青玉身着男装,简单利落,只是微微圆润的脸颊显出几分稚嫩,看着便像是那户贵族人家的小公子。 酒家怕生事便立马来了人道,“小公子可是喜欢我们这儿的酒,我们这里的酒烈,倒是不适合小公子喝。” “若是小公子非常喜欢,我们便送些到府上可好!” 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小公子若是喝了酒出了事可就成了麻烦事,顾青玉只觉得这店家也是个十分聪明剔透的人,他来长安做生意,却绝对不想沾惹半分麻烦事。 “酒有浓有淡,不如你们拿了喝不醉的来就是了。”顾青玉道。 那小厮笑起来,“我们这里的酒都是会醉人的。若是不醉,可是担不起醉生梦死这个名字了。” 顾青玉仔细看了看,“难不成这些个竹叶青,剑南春,桃花酿,都是一下就使人醉了么?” 小厮解释道,“小公子不知道,我家的酒和别处的不同。我家的酒只有心中有事的人才适合喝,喝了便可以一醉不起,在梦中求的解脱。” 顾青玉的停留在一坛酒面前,她仔细的嗅了嗅,这酒与其他的酒十分的不同。 这酒的香味复杂,且香味浓烈,更难道的是夹杂着西域而来的异域味道。 “这坛是什么?”顾青玉问。 那小厮道,“这坛是我家店主的私藏。”顾青玉指了指,“我想要这个,你去问问店主可给?” 见着小厮从楼梯上走去,周彦神色复杂的看着顾青玉,这小丫头倒是本事,不动声色的便能请到店主。 到底是来寻酒还是寻人? 周彦看着顾青玉,“不是来喝酒的?” 顾青玉一笑,“您也瞧见了,他们不肯给酒我。” 周彦道,“你这样店主也不会下来。” “您见到店主了?”顾青玉问。 周彦笑了笑,又摇摇头,“店主从不见客,我也不过是用别的法子。”这种法子自然是用轻功在窗檐所见。这种法子是从西域尾随到京城所见。 周彦舀了一小点葡萄酒给顾青玉,“你尝尝。” 顾青玉喝了那么一小口酒,霎那间脸颊便微微开始泛红,她扶着额头,“好大的酒劲。” 这酒确实是最浓最淳的西域的味道,看来酒的主人是西域而来。看来周彦今日带她来,应该也是想看这酒的主人的真容。 只是为何周彦觉得,她能够见到这家酒家的主人呢? 大概还有一个缘故,因为她是女子。 顾青玉正等着酒的主人出现,她走到那坛子满是异域花香的酒坛子身边,忽然一松手,一块石头打破了那个酒坛子。 一时间酒香弥漫到整个屋子,而花香也一起散开,幽深的味道钻进每个人的皮肤里,每个人的脸颊都开始变红。 这一坛子酒,花香醉人,整个人就好像陷进一片桃花梨花杏花,百花的林子里,每一种味道都是这般的幽深而甘甜。一时却又不能准确说出是什么味道。 众人正陶醉在酒香之中,这味道才是真正的醉生梦死,一醉方休,再不愿意醒来。 只见着一身着白衣的女子从楼梯上走来,她身着如雪,而一张脸庞却是格外的冷咧,像是初春的泉水,冰凉凉的滋味透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酿出这样如甘泉一般醉人的美酒。 她,是周彦要见的人。 顾青玉不禁想起沈奕南来,沈奕南自作主张的给她帮忙,抱着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的心理。而她不也是这样,她今日如此帮周彦,不是也是为了周彦能够帮她一把么! 那女子从台阶上走下来,那是一双十分清冷的眸子,那也是一张与岁月不相符合的脸庞,明明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看着像是历经了人生百味。 可若不是历经了人生百味,又如何能够酿造的出那样的酒。 那女子开口道,“可是你打翻了我的酒?” 她的声音又细又凉,顾青玉看着她,“是。” 她看着地上的酒,却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明明是珍藏的东西,却是显得十分随意,“兴许这壶酒的有缘人便是你的了。只是看着你的模样,却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愁的。若是没有愁绪,可就浪费了一壶好酒。” 顾青玉看的出来这女子已经看出了她的女子身份,因为这女子似乎不对男子讲话。 楼上立刻冲下来一个中年男子,“颜儿,你怎可露面!” 正文 第七章 花颜 这个男子的出现却吓了许晖一跳。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呢? 许晖吃惊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也看见了许晖,“小公子怎的再此处,还是赶紧回去要紧。” 顾青玉正要问,许晖低声对她道,“他是元姨娘的的哥哥。” 那么这女子可是元姨娘兄长的女儿了? 许晖继续道,“早就听说他们惹了事在西域呆不下去了,到了京城来,前些日子大姐给了他们银子,倒是不知道他们开了这家酒坊。” 那中年男子连忙把面纱递给花颜,花颜淡淡的蒙上面纱,面无表情,然后对顾青玉道,“我叫花颜。” 果然是花一般的女子,只可惜她为何要蒙面,那中年男子催促花颜上楼去,顾青玉道,“我是南阳郡主,按道理,我该称她一声姐姐的。” 该拉关系的时候就要拉关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周彦为什么要查这样一个神秘的女子。但是只有帮周彦一个大忙,他才会帮自己不是? 花颜转头看着她,冲着她点点头。然后她便在众人的目光里随着花颜上楼去。 顾青玉道,“你父亲似乎不许你露面的样子。” 花颜与顾青玉走入屋内,一张淡淡的青色的纱帐子垂下隔住另外一方天地,花颜给她倒了一杯酒,“我这张脸生了太多的事端,我父亲便不许我见人了。” 她的声音清凉凉的,那是一种难说的滋味。 花颜把一杯酒递给顾青玉,“这杯酒不醉人的。甜的。” 顾青玉接了酒杯在手里,“多谢。” 花颜道,“你今日打破的那一坛酒才是最好的消愁之物,只可惜没了。不过也不打紧,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有愁。” 顾青玉道,“酒不过是麻痹之物,到底不能解决实际问题。酒,不过是一种逃避。” 花颜轻轻的一笑,“你这种没有经历过愁绪的人,自然不晓得什么叫做愁绪满怀了。” 花颜轻轻的举着杯子,“只恐这一杯酒,载不动许多的愁!” 顾青玉也不知道她明明这样年轻的模样,却为什么有一双洞悉人间百味的眼睛,却为何有这满身的愁绪。 顾青玉道,“我却也是有愁的,人人都是有愁的。” 花颜摇摇头,“旁人的愁都不算什么。就好像郡主的愁也不过是几分小女儿情怀罢了。” 顾青玉深深的叹口气,她的愁啊,可比花颜要多的多了,可是一味的躲在酒里,到底是不行的。她是个面对现实的人,可不会想着逃避。 花颜要给她添酒,她却拒绝了。顾青玉反反复复的想,周彦要找这个女子作何?这个女子究竟有何不同。 还是喝酒吧,想的头疼。 顾青玉看着花颜,“你是元姨娘的亲人,便也是我的姐姐了。今日误打破了你的酒,还希望你有一天到公主府,我亲自招待你,给你赔罪了。” 花颜摇摇头,“我哪里也去不得,谁也见不得。你虽女扮男装,可是明眼人一见就知道你是个女子,也正因为你是个女子,我们才能说这么一会儿的话罢了。” 顾青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仰头咽下了一杯酒,冰冰凉凉的酒只有甜味,却不醉人。 这是花颜亲自给她挑的酒,也许在花颜的眼里,她便是如此,便是和这酒一般,不过是小女孩罢了,哪里知道这世间的愁绪满怀。 顾青玉冲着她点头,“我该日再来拜访姐姐,该日再来赔罪!” 花颜点点头,便目送她出去了。 她的目光永远是这般的清冷和柔和,而她的人也总是这般的面无表情。 元姨娘的兄长怕许晖待在这里出事,连忙好生劝着许晖快些回去。 顾青玉走下台阶来,这元威已经叫了马车只想把二位祖宗赶紧送走。他到这京城里开酒坊,也不过就是为了安生立命,他不愿意再惹别的麻烦了。 顾青玉与许晖和周彦三人离开。回到府中,许晖去了松间堂用晚膳。 顾青玉寻了机会于周彦道,“您要见的人见到了?可否告诉我慎亲王妃得的是什么病!” 周彦一笑,“小丫头,你可真聪明,知道一件换一件的道理。一点亏也不吃。” “我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您今日也见到了那位花颜姑娘。”顾青玉道。 周彦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见那姑娘?” 顾青玉随口道,“兴许您觉得那儿的酒好,想见见酿酒的人罢了。” 顾青玉内心已经否定了这个答案,才不是呢!堂堂是大功臣,蛰伏于许家这么多年,这个花颜姑娘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而周彦寻找的人必定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不能戳穿这一切。 只是顾青玉可不想去深究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对付齐家的人,然后好好的活下来,好好的保存实力,然后救出姐姐。 周彦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周彦并不担心她查出什么端倪,误了事情。 周彦笑了笑,“说真的!小丫头你的运气很好,本来慎亲王妃这一手,你逃也逃不掉,只是你运气当真是好。” “为何?”顾青玉盯着刘本涛写的那张脉搏的纸看着。 “因为慎亲王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周彦大笑起来。 “可你想要扳倒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齐府并不是那么好入的,你想要扳倒她,必须要去齐府取证。”周彦仔仔细细的给她分析。 周彦看着那种纸,“今晚刘本涛就会到府中来,想来他也查不出什么,所以你需的提点他几句。便是药物作用中仔细看看。我不过是个车夫,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人相信,刘本涛是御医,他说的话,却是旁人信的。” 有周彦帮忙,刘太医的医书看来是真的要扬名天下了。 顾青玉点了点头,周彦在那张纸上细细的圈点了什么,又嘱托顾青玉几句。 “不知道郡主”周彦试探着问道。 顾青玉回头,爽快而又利落道,“花颜姑娘的事我会继续管下去!” 正文 第八章 隐情 回了汀兰院中,天色渐渐暗沉,延庆公主也从宫中回来。 延庆公主快步走了来,握着她的手心,担心的道,“玉儿,那齐瀚可有为难你?” 顾青玉摇摇了摇头,“母亲不必担心,他不过是带我去了一趟齐府罢了。不打紧。” 她总是这般逞强的模样,虽然弱小却从不认输。虽然柔软,但不过是积攒力量,总有一日会爆发。她要的是一击必中,因为她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延庆公主点点头,“你回来了就好。日后若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母亲不在,你也可让人赶紧去许府!” 顾青玉只是喃喃道,“我不想给表哥添麻烦。” 延庆公主道,“你这么做如何是给他添麻烦呢!他管你的事,是他应该的。” 顾青玉没有吱声,她只是在这府中等待一个时机罢了,至于许昀,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这情缘是别人给的,终究不是他们的本意。 秋英进来禀告道,“公主,刘太医到了。” “快请进来!”延庆公主道。 延庆公主见了刘太医连忙问,“如何?” 刘太医摇摇头,“臣无能,并不能查出慎亲王妃的病因。” 没有病因,那么齐家就会把脏水泼在顾青玉的头上。那么顾青玉一个小女孩子,如何在这流言蜚语中活下去。 顾青玉的袖子中藏着周彦给的纸,要揭穿这场病是个阴谋不难,但要自己的敌人灰溜溜的投降,才是要紧事。 顾青玉淡淡的,“母亲今日也累了,刘太医和太医院在思量一会也不迟。不如明日再说。” 延庆公主看着她不慌不忙的样子,以为只是她年轻不懂事罢了,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有些急了,“玉儿!” 可是急又能查出慎亲王妃的病因吗? 顾青玉反倒是安慰道,“母亲先休息一会儿吧!兴许刘太医等一会就想出来了。” 秋英赶忙让人备了白粥给延庆公主送去。 顾青玉看着刘本涛,“您看看这个!” 刘本涛的目光落在纸上圈点的地方,“红花是活血化淤之物,这是” 其实刘本涛心中也有一个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不敢宣之于口,一旦事说出来了,可能这辈子的仕途也就结束了。 “这”刘本涛的语气也渐渐颤抖起来,他不知道顾青玉究竟知道多少,可看着顾青玉那双透彻的眸子,她却像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了。 宫中多少名医,他起初看不出来,倒是不说,只是众人会诊,如何又瞧不出来。 刘本涛慌忙的抬起头,“郡主,您虽然占了上风。可是这天底下也没有一个大夫敢为您作证!” 齐家是怎样的家族,谁敢轻易的惹的起。 “那么说刘太医很清楚了。”顾青玉看着手里的纸。 “是。”刘本涛道。 齐悦原本只是打算用一副药让自己变得憔悴许多,可是偏巧这幅药中有一位红花,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齐悦是小产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更不知道自己小产了。 顾青玉道,“她这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我若不是亲眼见着了那人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件沾满血的衣裳出来,就算是你们承认,我也不敢相信,堂堂慎亲王妃居然有了别人的孩子。“ 想来齐家的人都是被瞒着的,就是把脉的太医也不敢说出去,现如今齐悦昏迷不醒,想来齐国公应该是知道了。 齐家人知道了,就会遮住这个丑闻。 但是有个人不会,他恨不得这个丑闻越大越好才是。 顾青玉道,“刘太医您继续装作不知道,明日随我到齐家继续给慎亲王妃把脉才是。” 次日一早,延庆公主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顾青玉道,“刘太医说要再去给王妃把一次脉,才可准确些。“ 延庆公主道,“听说王妃还没有醒来,那此刻便去吧!” 顾青玉道,“既然上次是齐四公子来请的!今日也该他来才是!春桃,你让人去一趟乌衣巷。” 延庆公主也不明白顾青玉为何要沾惹这个齐四公子。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她总觉得顾青玉和齐瀚之间有秘密,和沈奕南之间也有秘密。 虽然延庆公主并不愿意她沾惹这两个人,但是如果她的玉儿真的喜欢的是别人,那么她不计代价也会成全她。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什么好的都要给她。 她是个做母亲的,她自然也看的到她的女儿的心思,她瞧得出,顾青玉对于许昀从来没有那样流光溢彩的眸色。 顾炎是个死板的人,认为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可是活了半生的延庆公主眼里,什么都不是要紧事,最要紧的是遇见一个自己喜欢,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人。自己开心才是最要紧的事。 不一会儿,齐瀚便出现在门口。 齐瀚径直走来,周身散发着一阵清冷之意,让门前的丫鬟都纷纷散开了。 “郡主找我?”齐瀚微微挑眉。 顾青玉慢慢道,“齐四公子上次强行将我带进齐府,今日自然应该是齐公子带我去,然后”她加重语气,“齐公子亲自再送我回来。如此才是道理。” “你可是一点亏也不吃?”齐瀚语气冷冽。 他擅自闯入公主府在先,她又岂会如此放过他。 顾青玉压低声音,“看来你也清楚了。” “我若是不清楚,如何来看你这一出好戏?”齐瀚道。 齐悦的病因,他们都清清楚楚了。只是两人没有说破。 但顾青玉间接性的知道一点,齐瀚没能找到那个和慎亲王妃有关的男人,否则此刻齐瀚便是亲自动手了。 延庆公主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像是一种剑拔弩张却又带着几分异样的亲密。 如果这个人是沈奕南,延庆公主尚可以接受,只是她的玉儿怎么能和这个恶鬼纠缠在一起。 顾青玉轻声道,“母亲,我们走吧!” “慎亲王妃可等着我们呢!”顾青玉与延庆公主上了马车。延庆公主想,这样猜下去也不是办法,等到这件事结束了,她一定要和顾青玉好好谈一谈,为了她的终生大事,好好的谈一谈。 正文 第九章 上风 顾青玉从马车上下来,因为延庆公主亲自来拜访,便连忙有人进去通传。 齐少夫人也到了府中,她微微笑了笑,“公主来的不巧,姐姐身子虚弱,现在不方便见客。” 延庆公主道,“本宫和慎亲王妃自小一起长大,她生病了,我自当来探望。何况太后在宫里也十分的忧心,特意让本宫来看看。” 齐少夫人到底年轻,也拦不住延庆公主,加上有太后在那儿。 但是齐星只是交代了,不许太医诊脉,想来延庆公主进去看看也不要紧。 顾青玉和延庆公主往屋里走。延庆公主方进了屋子,知春公主却一把拉住顾青玉,狠狠的骂道,“都是你,我的母亲才没有醒来!” 顾青玉看着知春公主脸上的愤怒和不高兴,便知道,看来知春公主还什么都不知道。 “究竟是我害了你母亲,还是你母亲想要害我,却遭了报应!”顾青玉声音冰冷。 只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颤抖而极力克制的声音,“玲珑。” 知春公主听见母亲醒了便连忙往屋子里跑去,顾青玉跟在后面。 齐悦果然是醒了,她的面色依旧是不健康的白色,像是薄薄的窗户纸,她的眼眶微微凹陷,而显得乌青。顾青玉捏紧手心,她想起姐姐,想起姐姐小产的模样,冷宫里的画面如同一根刺从她的脖颈处扎进去,让她疼的喘不过气来。 顾青玉看着齐悦,“王妃病了,我心中担忧,便想让刘太医在给您看看。” “不必了。”齐悦道。 顾青玉站在那儿,微微一笑,语气却是冷的厉害,“王妃很清楚,心病还需心药医,尤其是害人的病。” 延庆公主在马车里便听顾青玉原原本本的把事情交代,她原本是不敢相信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竟然这样心狠要去害她的女儿,可是一切都在这里,又由不得她不信。 延庆公主道,“齐悦,我与你是自小的情分!”她加重语气,锁紧眉心。 齐悦靠在四方牡丹软枕上,“所以,我是报应!都是报应!” 顾青玉摇摇头,“王妃身子虚弱,还是好生休息为好。” 顾青玉只觉得忽然一股大力拉住她的手腕子,齐悦道,“你要做什么!” 她是不是要把这些说出去! 她慎亲王妃和别人有了孩子!如此丑闻,让她还如何做人! 顾青玉看着齐悦拉着她的手,“王妃,你是要置我于死地的!” 她在提醒她,她要怎么对她。 “顾青玉,就算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信,天底下没有一个大夫敢得罪齐家!”齐悦嘶哑着嗓子道 “空穴来风,并非无因。”顾青玉淡淡的,“流言才是最可怕的突破口。你仗着太医不敢说,可这天下也有正直之人!齐家到底还没有大过皇家,太医是为皇家做事。” 齐悦看着延庆公主,最终变的柔软下来,“许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你听我说。” 延庆公主看着她,她最好的姐妹要去伤害她的女儿。延庆公主只觉得头脑里一阵一阵的麻木。 延庆公主挪开她的手,“如今一切都摆在眼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齐悦道,“可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 延庆公主摇摇头,“你自小聪明漂亮,出身高贵,这世上的好事样样都是你的,可我也不知道,你到了这个年纪,却也不肯让别人绽放了光彩去。你的嫉妒心还这样的强。今日的玉儿挡在了知春前头,所以,你便要除了她。” 延庆公主喉头哽咽,“可是齐悦,你是知道的,我盼着我的女儿盼了多少年!别人不知道,你是最清楚不过了的。” 延庆公主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嫉妒心竟然可以这样的强。 知春公主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哀求延庆公主。 但母亲素来都是又骄傲又霸道的性子,“母亲,你怕她们做什么?” 顾青玉看着知春公主那张什么也不知道的脸庞,道,“你的母亲险些要给你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不知道知春公主到时候敢不敢认?” 其实齐悦原本是可以改嫁的,只是她贪恋于慎亲王妃这个身份,所以多年才为慎亲王守着。这天底下终究是没有两全的事情。 知春公主浑身一抖,还好扶住了身后的椅子。顾青玉在说什么?顾青玉在胡说八道什么? 可是她看着母亲脸颊泛红的泪光,她又知道顾青玉说的不是假的。 知春公主捂住头,往外面跑了出去,怎么会?母亲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母亲她是王妃啊!母亲的名节竟然是如此。 齐瀚正在门口,见着知春公主仓皇的模样,伸手拦住了她。他带着玩味的看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黑暗的女子。 “跑什么?”齐瀚微微低下头看着她道。 知春公主抬起头,眼睛里泛着泪光,看着齐瀚,眼泪却又不敢掉下来。 “你为什么纵容着顾青玉来欺负我的母亲?” 齐瀚像是听了一个笑话,“敢做便要敢认。做不成自然是要遭罪。连害人都害不好,这样的人,我置于费心去保她?” 他像是说这他的手下,而不是说着他的姐姐。没有一点亲情的味道。 至于顾青玉,这个女孩子让她更加的好奇。这个女孩子今日带他看了一出好戏,今日他要看更多的好戏,齐家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每一场戏,他都要好好的看着! 齐瀚捏紧手心,只觉得手心里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冒。母亲,他们齐家对不起的不只是他齐瀚一个,还有他的母亲。 齐悦告诉里他母亲的坟地,原来母亲是没有资格入齐家的坟地的。他费了那样多的心思,终于打听到了当年的蛛丝马迹。 他落入了羯族人的手里,他们齐家人都不肯去寻,母亲却在夜半之时孤身去了。他的父亲不愿意他的母亲也落入羯族人的手里,为之被玷污,所以亲手结束了他的母亲的命。 于是就葬在京城的一处郊区,死在那儿,葬在那儿,再无声息。 正文 第十章 弃甲曳兵 齐瀚的嘴角轻轻的漾出一抹笑意,一股狠戾从嘴角漾到眼角眉梢。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齐少夫人听见齐悦的声音,赶紧赶了过来,“姐姐可是醒了?” 齐瀚冷冷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个钉子,然后看着他的大嫂,吐出两个字,“醒了!” 他的目光像是一个局外之人,看着局中的黑白棋子相杀。 齐少夫人连忙要进去,知春公主却一把拦住了她,“你走!你们都走!” 齐少夫人不知道知春公主怎么了,但紧接着却见着知春公主不住的哭泣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般骄傲的知春公主哭泣。 齐少夫人急了,“公主怎么了?你们都愣着做什么?” 知春公主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咽道,“都不要过来。” 齐瀚正懒洋洋的看着这出好戏,却见着齐国公出现在了院子里,他沉声道,“送公主回宫。” 齐国公一边走,目光却打量着齐瀚,然后定睛道,“可是你搞的鬼!” 齐瀚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齐悦自己德行有亏,若不是齐悦自己想害人,也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齐瀚看着齐国公,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恨意和愤怒。 齐国公愤怒的摔了袖子往屋中走去,正要走进去,却见着一妙龄少女走了出来,她梳着双鬟,一双眸子与他对视间却是格外的灵气逼人。 齐国公正要说话,延庆公主却先开口道,“听闻阿悦病了,特来探望。如今阿悦醒了,我也该走了。” 延庆公主到底是个心慈手软的人,齐悦在她面前哭一哭,叙一下旧情,她便放过了她。只是这些年的姐妹到底是走到了尽头。这一次,是两人的最后。 顾青玉走到齐瀚面前,“齐四公子可当亲自送我回去?” 昔日齐瀚亲自到延庆公主府带了顾青玉离开,可谓是这京城中女孩子们话里话外的一大笑谈。 如今,当时是怎样的笑谈,那么今日她也自当要他来还。 齐瀚正要开口,顾青玉抢先道,“齐四公子也说过,我是一点亏也不吃的。” 正像是她今日特意要他送她回府。 正像是延庆公主可以放过齐悦,但是她不会放过一个要她性命的人。 把这实话说出去,弄得天下人尽皆知,她不会一时之间得罪了齐国公府又得罪了皇家。这样的蠢事,她不会去做。她也做不得。她不能因为这些事,而耽误了救姐姐的时机。 齐瀚命乌衣巷的人准备了车马,延庆公主已经入宫向太后回禀。 齐瀚手里捏着马鞭,慢悠悠的道,“你母亲倒是一个善人。” 顾青玉道,“你兴许不明白姐妹之情。我母亲与王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母亲也并不希望王妃弄得身败名裂。” 这是其一,其二,谁又愿意当众得罪权倾朝野的齐家呢!何必让许顾两家和齐家为敌。 “情?”齐瀚捏着手里的马鞭,揣摩着这一个字,然后道,“今日的手软,就等着别人来日的心狠。” 顾青玉抬起下巴,“我母亲顾念过去的情谊,可我却不顾念的,我只牢记着今日她是要我的性命的!” 齐瀚轻轻一笑。 顾青玉道,“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齐瀚道,“你说的也是大实话。” 顾青玉道,“昨日里,我从齐国公府经过,路过角门,又叫侍卫跟踪了去,得了一样好东西。”这场战斗虽不可正面交锋,她也要敌人弃甲曳兵的投降。 齐瀚蹙眉,深深打量,“所以你把这样东西给我。” 顾青玉摇头,“不,是你找我要这样东西。” 主动和被动本就是不一样的事情,顾青玉可不会任由他拿捏。 齐瀚挑眉,“有什么区别?你我要的结果是一样的就够了。” 顾青玉上了马车,齐瀚用马鞭挑起马车帘子。都说羯族人喜欢狼,也喜欢养狼。齐瀚在羯族长大,果然是狼一样的性子。 只是齐国公因为这份愧疚又肯纵容他多久,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这话却不能用在齐国公身上。日后,她不能揣测。 齐瀚亲自驾车送了顾青玉回府,顾青玉也算讨回来了面子。 次日齐瀚亲自送南阳郡主的事情便在女孩子们之间传开了。 “齐四公子那样的辣手狠心,却也还是被她所驱使。”许依雅靠在桌上,手里捏着一根青风藤道。 许晖原本正在打瞌睡,却忽然抬起头道,“齐四公子不过赔罪罢了。” 许依言道,“像齐瀚这样的人竟然也能赔罪。” 当然能了,只不过是给她顾青玉而已。 顾青玉慢悠悠的走进青风堂来,然后在许晖旁白坐下,许晖见着她来了,也不打瞌睡了,一下子人也清醒过来。 “玉妹妹,可得给你说一桩稀罕事。”许晖道。 顾青玉明知故问道,“什么事?” “昨日夜里,长安城东的林子的林子里有人遇鬼了。有人被鬼吓得昏死过去。结果第二天一早,路过的见着不过是一件带血的衣裳。你说那个被吓的昏过去的人胆小吗?”许晖问道。 “嗯,是挺胆小的。”顾青玉道。 这些,齐瀚的人早就告诉她了。 齐国公为了不想让事情扩大,连夜送了齐悦回封地。而齐悦的马车在长安郊区的林子里,见着了那件沾满血的衣裳。真正吓疯齐悦的可不是鬼神,而是那件衣裳。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接受这丑闻漫天飞了。她心里是怕的,怕这丑闻传出去。 当然齐瀚给她重重的加了一笔,齐瀚费尽千辛万苦寻到了齐悦的那个男人,然后当着她的面,杀了那个男人。 齐悦就此疯了,痴痴呆呆的模样。 顾青玉原本想问齐瀚为什么不直杀人,齐瀚却只是道,“活着比死了痛苦。” 看来他是想留着齐家的每一个人,慢慢的折磨,让他们也体会他的生不如死。 许依雅道,“听说是惊了慎亲王妃的马车。导致王妃心悸不定。” 许依言本想插嘴,可是想起漱玉楼里和顾青玉的种种,又见着顾青玉的从容淡点,她敢肯定,这件事和顾青玉一定有关系。 正文 第十一章 不愿有情 顾青玉抬起头,目光和许依言交汇在一处。收藏本站许依言竟然被她的目光所逼的吓退。她只觉得手心一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青玉还没有找她算过漱玉楼里的帐! 许依言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清风堂。她看着回廊里一片碧绿色的青风藤,她算计了这样的多,那个顾青玉却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真是窝囊。 倒是慎亲王妃疯了,倒是知春公主也消沉的回宫了。 倒是如今长安城里人人知道状元沈奕南待她顾青玉痴心一片,倒是人人知道不近人情的乌衣公子给了她顾青玉天大的面子,可是她顾青玉凭什么呢? 又是花仙转世,又是菩萨心肠的神仙妹妹。 宋氏拿着梅子汤过来,见着许依言正在回廊里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笑着低声道,“这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一个人越是伤心难过越是要笑才是。” 许依言道,“可是” 宋氏低声,“慎亲王妃和知春公主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对于我们最要紧的不过是让你兄长远离了她。” 是啊,她们要做的不过是拆散顾青玉和许昀而已。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虽然事情没有做成,却也没有让自己的手沾上污垢。到底还是有机会的。 知春公主和慎亲王妃都是太过于争强好胜好胜的人,她们位高权重如此,可是许大小姐却不会如此。 宋氏端着梅子汤进去,朝着众人招手道,“都来用些梅子汤,这个季节的梅子还有些酸,但是加了冰糖,酸酸甜甜的也不错。” 许晖听见梅子汤连忙跑了过去。 宋氏朝着顾青玉招招手,“玉儿!” 顾青玉走了过去,“多些舅母。”她伸出一双手正要去接,宋氏看着她白皙的手腕忽然道,“听说你表哥之前送了你一副白玉手镯,怎的不见你戴上,还是你不喜欢。” 顾青玉含笑道,“不过是珠子松了,我便让人拿去绞一绞。” 宋氏是记得那日许昀挑选手镯时用的是金蚕丝掺合了金线,可没有那么容易断的。若是戴着可绝对不会轻易的断了。 宋氏也不会当面拆穿,只是笑了笑。“舅母是怕你不喜欢呢!我那里有一对水晶的蝴蝶玲珑步摇,待会让丫鬟给你送过去。” “多些舅母爱惜。”顾青玉也不知道宋氏今日无事献殷勤是为什么,但是面子上却是十分客气的。 只是提起这串手镯,她倒是有些心烦意乱的。当日收拾那些小首饰给刘本涛变卖时,好像一不小心便把那串白玉手镯给收拾进去了,后来让人去当铺寻,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知道后来一定有人要问这手镯,所以已经偷偷让人照着样子去做了。奈何那白玉雕琢麻烦,许昀送的又是最佳的暖玉,便得费些心思去做了。 宋氏送了梅子汤来便走了,一派慈母模样。 许晖一边喝着梅子汤,一边道,“对了,玉妹妹,怎么从来不见你戴那串白玉手镯。” 那串白玉手镯说到底不过时许昀给予她和这段情缘的一个交代,到底算不得两情相悦的信物。 “我不喜欢。”顾青玉道。 许晖道,“我真有些看不明白你了。” 顾青玉把书扔在桌上,“难道女孩子就一定要喜欢谁才是?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为什么一定要她牵扯感情,她不想牵扯任何一段感情。多少个夜里,她从李景湛那段纠缠不清的噩梦里惊醒,多少个日子里,她和李景湛吵吵闹闹,又有多少时光里,她曾为了一个情字流了多少泪。 只是她回想起脖颈上冰冷的白绫,回想起凉凉的杏花酒,那么苦,那么冰,那么的冷。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算计,她可不愿意牵扯一个情字。一个情字太苦,她承受不起。 可是她又是矛盾的,现实逼着她不得不躲在这个情字的外衣下活着。如果她是江子砚,她可不管什么赐婚不赐婚,她一定要和许昀说的清清楚楚。如果她是江子砚,她也不会允许沈奕南拿一个情字算计她。 可是江子砚有皇帝有江家。而她顾青玉有什么呢? 可是江子砚有皇帝有权倾朝野的江家,不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所以她更要小心翼翼的筹谋。 许晖看着她脸色变了,连忙道,“好了,玉妹妹,我不说就是了。” 顾青玉见着许晖如此,连忙换了笑意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的,旁的我不喜欢,可你这个朋友我确是很喜欢。” 顾青玉喜欢和许晖这样乐观开朗的人在一处,他是她重生以来最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倒是很放松。 许晖朝着她一笑,“人生嘛!最要紧的是开心!” 许晖玩玩闹闹却是非常幸运的,因为支撑这个家的永远轮不到他,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做个纨绔子弟,鲜衣怒马。 …… 绮罗堂前的竹叶瑟瑟而动,春风微微,暖阳和煦。四小姐许依灵正蹲在地上玩着宋氏的双鸭香炉。 香气袅袅,许四小姐讲香炉盖子盖上。 许依灵睁大一双眼睛,“雪惠,你说这个味道好闻嘛?” 雪惠问了问,却是很复杂的味道。不似茉莉,也不似玫瑰。便问,“四小姐,这是什么香?” 许依灵道,“这个香叫做落花满天。” 雪惠问,“可是赵公子来了。” 这个赵公子,便是家中管事赵全的亲戚,是个在西域贩卖香料的贩子。每次他经过长安,都会送了最好的香料来府邸。如今这特别的香料,看来是赵公子来了。 “你可真聪明!”许依灵笑眯眯的道。 许依灵道,“这个落花满天,可比茉莉、牡丹、玫瑰好闻多了。” 赵澜最喜欢的便是许依灵,许四小姐,每次来了府中,都要送好些东西给许四小姐,常常哄的四小姐高兴好些日子。 “说起来赵公子也做了八年的香料生意了。”雪惠道。 “那他从前是做什么的?”许四小姐好奇的问答。 雪惠道,“听说是在药店里当伙计,八年前去了西域学香,没想到这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 正文 第十二章 香料 这个赵澜的确是去西域发家致富了,如今也算是颇有些家财。 雪惠还记得八年前,赵澜去西域那会,正是平阳侯病逝的时候。那时候遇上平阳侯病逝这样一桩事,谁也没空理会他,他只是在府里待了几日,就走了。 那个毫不起眼的人,没想到短在短八年,他竟然在西域发达了。 从前那个旁人看不起眼的穷小子一下子就改变了,他颇有几分皮相,又惯会甜言蜜语的,加上常常给府中的丫鬟们送些香料、香脂、香膏,倒是让这些小丫鬟们都对他心存好感。 只是这个赵澜十分有趣,都到了而立之年,却也不曾娶妻。也怪不得府中的丫鬟,都心存了不该的念想。 因为宋氏将雪枝送到了大少爷房中,雪惠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也是暗暗不服气的。宋氏的偏心让她心存不满,再加上到了这个年纪,总该要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赵澜至少是现在看起来的最好选择。 雪惠想着想着便出了神,许依灵跑过去,“赵叔叔,这个是什么?” 只见赵澜身着一件浅蓝色绣着云鹤纹路的袍子,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铃铛满满的摇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身形潇洒,面如桃瓣,生得一双桃花眼,桃花眼动人心魄,加上他在西域待了这样长的一段日子,也带着异域的风味。 赵澜蹲下身子,对许依灵道,“这是金铃,用来装香料的,你若失佩戴此物,便走到哪儿都是香气弥漫的。” 赵澜把金铃系在许依灵的身上,许依灵欢喜的转了一个圈,女孩子没有不喜欢香味的。那是莲花夹杂着西域蜜香的花香。 雪惠走上前去,低声道,“赵公子每次来府里都要给咱们姐妹送了香料,如今发达了,却变得小气了。” 赵澜一笑,“怎么会?不过是运香料的车子来的晚了些。怎么少得了你们?你们等等就到了。” 赵澜看着着许府,“如今我侄女雪枝到了大少爷的房里,日后郡主和大少爷成婚了,雪枝怎么也得有个妾室的身份。”这赵澜是赵全的堂弟,雪枝又是赵全的女儿, “日后你可是许家正宗的亲戚了!”雪惠道。 赵澜笑道,脸上带着一些得意,“这个可是自然了。” 赵澜抬起头,却见着宋氏听见喧闹声走了出来,却又立刻折返了进去。只空空留着一个背影在那儿。赵澜连忙道,“定是你我喧哗,惹了夫人生气了!” 里头的丫鬟进来传话,“雪惠,奉茶来。” 雪惠连忙低头去做事。 进来天气干燥,雪惠便泡了菊花茶来。 赵澜正在屋中站着,宋氏方是午睡醒来,她伸出手,雪惠正把杯子递在她的手上。 “你想烫死我!”宋氏扬起手,一杯菊花茶稳稳当当的泼在了雪惠身上,雪又不敢动,眼瞧着手腕上的皮肤已经烫得发红。 热茶从衣服上淌下来。 雪惠是记得的,夫人喜欢喝热茶的。 宋氏盯着雪惠,有看着地上摔破的瓷片,“收拾干净了!” 雪惠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去捡摔破的瓷片,她的胳膊火辣辣的疼,可她到底不敢忤逆宋氏。雪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氏,宋氏一向温和大方。 赵澜正想张嘴求个情,却被宋氏冷冽的目光给阻拦了。到底没有多话。 许依灵小跑着进屋来,她腰间的铃铛叮铃铃的想着,许依灵笑着问宋氏,“母亲,好看吗?”她肉乎乎的小手指着腰间的铃铛。 宋氏捏着铃铛细细的打量,轻声道,“好看。” 对于这个幼女,宋氏总是无比的慈爱和宠溺,许依灵是个遗腹子,也是宋氏对于平阳侯的念想。宋氏抱着许依灵,“今日晚膳就在母亲这里用,不去松间堂了。” 许依灵只是朝着宋氏点点头,过去许依灵常常陪在许老夫人身边,所以晚膳便多半在松间堂用。 宋氏抬头道,“来人!去松间堂给老夫人说一声。” 宋氏又想了一会儿,“不必了。”如今有许晖、顾青玉陪着许老夫人,许老夫人又怎会孤单呢!她的小女儿也不必再去做样子了。 当然宋氏这样想,也不会背负了不孝顺的名。便还是让丫鬟去了松间堂。到底还没有到可以翻脸的那一日。 她只想着成为许家真正的主人,什么时候许老夫人入土了,这个家才算是到了她的手中。她才是真正的平阳侯府的主人。 雪惠收拾赶紧地上的瓷片,然后低头退了出去。 赵澜走上前来,将袖子中的一个小锦盒拿了出来,“这个献给夫人。” 宋氏瞟了一眼那个翡翠绿的盒子,定睛道,“这是什么?” 平日里赵澜也总是送东西来,西域的奇珍异宝她也见惯了。“不知道上次给您的虞美人可好用?” “毁了,可惜了。”宋氏道。上次她想用虞美人害死顾青玉,可惜没能够做到,倒是暴露了,拿宋红莺出去顶了罪。可惜失去了宋红莺这一颗棋子。 宋氏看着这盒子,问,“这个可也是害人的用处?” 赵澜点点头,然后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个白玉手镯,“这手镯是空心的,里头有麝香、零陵香。且是在春暮开花结子是收割,再薫以烟火,阴干,我又加了几位香料,绝对不可能察觉出。” “手腕乃是经脉复杂之处,若是长期戴着这个手镯,便会失去生育能力。”赵澜道。 宋氏忽然笑起来,“你可是及时雨!” 她何必费那样的心思弄死顾青玉,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在府中又能有什么地位。 只是如何让顾青玉戴上这手镯呢? 宋氏道,“前些日子,冬郎送了她一个手镯,也不见她戴着,想来她也是不喜欢。你这白玉手镯虽然不错,可是比起她那里那些个太后赏赐的东西,可就不值一提了。” 赵澜道,“她到底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总归是有哄的法子。” “赵澜啊赵澜,也就只有你最明白我的心思。”宋氏道。 正文 第十三章 珠子 许昀正过来给宋氏请安,晨昏定省,许昀日日不曾缺席。 宋氏点点头,“冬郎,我今日去了清风堂走了走。” “母亲想说什么?”许昀问道。 宋氏道,“我记得你是送了一个手镯给玉儿的,但我瞧这玉儿从不曾戴过,肯定是不喜欢了。正好我得了一个新的手镯,也是白玉的,但却有着莲花百草的香味,很是特别,你拿了送她去。” “不必了。”许昀道。 宋氏微微拧眉,“为何?” 许昀道,“上次的手镯是定情信物,这次却是不必了。” 宋氏有些急了,能哄着顾青玉戴着这个手镯的一定是许昀,可是偏偏许昀也不肯。许昀像是完成公事一样的,完成顾青玉和他之间的事情。 宋氏道,“母亲知道你不喜欢郡主,但是时间长了,你若是遇见喜欢的女孩子,母亲帮你娶回来。”顾青玉只有没有生育能力,她才能放心的让顾青玉进府。 “没有。”许昀平静道,“儿子没有不喜欢郡主。”当然这样冰冷冷的语气也不是喜欢。 他只知道顾青玉是他的妻子,未来他的妻子,要和他走一辈子的人,无论喜欢与否,他都是要和顾青玉在一起的。 宋氏叹了一声,“你这孩子。” 赵澜赶紧补充道,“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礼物的,大少爷拿了这个给郡主,郡主一定喜欢的要紧。” 许昀虽然没有说出来,心里却想着那个手镯,那个手镯,他送她的手镯,她不是一次也没有戴过吗?她对他一点儿情意也没有。 “儿子还有事,便先走了。”许昀道。 宋氏点点头,“你去吧!这手镯你也带去,寻了机会送她,但是我的吩咐。” 许昀也不会忤逆了宋氏,便接下来那个翡翠绿的盒子, 他想,也许上次那个手镯表妹不喜欢呢!也许是如此。 许昀回到书房里,却无心公事。他点燃了桌上那盏走马灯,看着灯上的兔子的花影满满的移动,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个女孩子的身影。 想起她的决绝和冷漠来。 想起她身上的孤傲。 许昀的目光落在那幅游春图上,早知道那幅熊翊的画是顾青玉伪造的,他便把这幅画讨了来。 碧波荡漾的曲江之上,大雁飞起,斜斜的暖阳照的水波金光粼粼。那船上的老者却是那样的悠然与淡定,那样的超脱和自然。他像是另一个世界而来的人,却也不知道愁与难。 许昀捏紧手心,她顾青玉竟然有这样的心境,竟然画得出这样的心境。那个女子让他好奇,让他猜测,可是那个女子却总是保持着淡漠疏离的距离。 他是她的未婚夫,她为什么要和他保持这样的淡漠。她可以和那个沈奕南不明不白的,她也可以和那个齐瀚与虎谋皮,却从来不肯接近他。 她总是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他会吃了她似的。 许昀忽然吹灭了走马灯,屋子一下子便暗沉了下来。他站在书桌前,忽然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外头的小厮忽然来回禀道,“公子,这个可是您的?” 那小厮手中捧着一串手镯,白玉的,光亮亮的颜色,十分的温柔。这样质地良好的白玉 许昀接过手镯,翻动了一颗白玉,果然见着上面刻着一个玉字。 “何处来的?”许昀问。 这小厮是跟着许昀的,也常常陪着他出门,买手镯的那日这小厮也在。 “今日奉了二小姐的命去珠翠坊买首饰,见着一民妇手中戴着此物,这手镯不是凡品,也不是那民妇戴的起的。我知道是公子的,所以特意拿回来了。” 许昀握着这明明暖玉生温的手镯,只觉得手心一阵一阵的凉起来,他把手镯交到小厮手中,“这手镯不是我的,你快送回去吧!不要仗着平阳侯府的身份欺负人了!” 她既然不要,他还讨这东西作何! 许昀不禁幽幽的一笑,目光又看向那幅游春图。 不是他看不起她。而是她看不起他! 许昀平生第一次受这样的气,自然心中不痛快,但他是个翩翩公子,也不会做借酒浇愁的事情。他如鲠在喉,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本该要找她问个清楚,为何这手镯到了外头。可是他这算是质问又是什么?送她的东西,原本就是她的。 夜渐渐的深了,晚风拂起他耳畔的发丝,他站在窗子口,仰望着天空住的游丝浮云。 “公子,老夫人那里来请。” 许昀反应过来,是用晚膳的时间了。 老夫人来请,许昀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便往松间堂去了。 方踏进了松间堂,正见着顾青玉和许晖说笑着。她笑的那样开心,老祖宗也被两人逗的大笑起来。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一桩婚事,不是他一个人不情愿,她也是不情愿的。 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锦绣十分眼尖,“大少爷来了!”许昀便微微勾起唇角,带着笑意给老祖宗问安。 许老夫人朝着他招招手,“我的冬郎,今日怎的这般疲倦的样子,可是政务繁忙?” “没有,不过是今日没有午睡罢了。”许昀随口胡说道。 许老夫人连忙让人传膳了。 锦绣正在布置碗筷,许晖和顾青玉正在穿珠子,两人突发奇想要给老祖宗做个眉勒子,于是锦绣绣好了花样,两人在一旁穿珠呢! 许晖笑嘻嘻道,“玉妹妹你瞧,这个红珠子像玛瑙一样,颜色真好看,倒是可以给你做手串。” 许老夫人一笑,“好好的玛瑙不用,用这珠子作何。你说起,我正想来,我那里有一幅玛瑙手串,便给了玉儿吧!” “多谢外祖母。”顾青玉乖巧道。 许昀看着她脸上的乖巧,不禁轻轻一笑起来。 “表妹可是喜欢手镯的?”许昀问道。 这让她如何答话,方才老祖宗送了她手镯,她又岂能答不喜欢。可若是喜欢,她为何从来不带着许昀送的手镯?这原本就是矛盾的。 “女孩子那有不喜欢首饰的?”顾青玉笑了笑。 她只觉得自己的笑格外的苍凉而单薄。 正文 第十四章 珠子惹得祸 许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翡翠的小盒子,“方得了一串手镯,不知道表妹喜欢否?表妹看看。收藏本站” 顾青玉已经明显的感觉到许昀语气里的不悦了,她看着这个翡翠的小盒子,心里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许昀打开盒子。 还好不是。顾青玉送了一口气。面色由白至红。 她隐约以为许昀知道了那串白玉手串的事情,所以又将那串白玉手串装在了盒子里送来。 如今看着这另外一串手串,心里才算是送了一口气。 当日怎么会这样的不小心,怎么会把那串白玉手镯给到刘本涛手上拿去当铺了。可是自己伪造的手镯,现在也没有做好。 “表妹看看?可喜欢?”许昀问道。 顾青玉将那手镯拿了出来,手镯上浸润着花香,清幽深邃的花香。她握着手镯在手心里,“喜欢。” 许昀道,“那我帮表妹戴上可好?” 顾青玉带着有些尴尬和错愕的笑,把这串白玉手镯带上了。 “大哥从哪里得来的好东西?”许晖见着这手串与众不同,白玉晶莹,更是难得带着花香。尤其是这花香,与众不同, 许昀道,“平常花香,不过一会就散去了,这花香却可以永久保存,不会散去。” 许老夫人只当是许昀送顾青玉东西,只当两人的关系这般的融洽了,脸上带着满面笑意。只要许昀知冷知暖,天下哪个姑娘不动心的!她相信,他们能好好的。 “表哥的东西,果然是好东西。”顾青玉道。 许昀轻轻哼了一声,“古人常常以玉佩、首饰作为信物。表妹到底是不知道?” 他的话还是饶到了那个白玉手镯上,顾青玉知道那个白玉手镯一定是出事了,许昀也一定是知道了。他是在气她把他的东西不当一回事儿。 但顾青玉也是有脾气的,她也知道许昀嫌弃她的粗鄙无知,“我不过是从庵堂里回来的,怎的知道何为信物?” 许老夫人瞧出二人剑拔驽张的气氛,连忙握着顾青玉的手,道,“你身子弱,在庵堂里养着,谁会瞧不起你不成?” 是啊,她的表哥不正是看不起她么? 从来都看不起她! 他都看不起她,为什么还要她守着他的信物?这不是不公平么? 这是人都是这样的自私,明明看不起被别人,可当发现别人眼里没有他的时候,他却还是不痛快的。 顾青玉嘴角挂着淡漠的笑。为什么她和许昀明明不是一路人,却偏偏要被凑在一起。 顾青玉抬起一双眸子,她眸光流转,“何为信物?两情相悦才有信物一说!”既然无情,何为信物。她难道还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一个无情的信物么? 她伸手解下手里的白玉手镯,她明明只是想着,忍耐着这一切,等把一切布置好了,救出姐姐来。她就会离开这里。 可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步步相逼! 他明明不爱她,凭什么又要逼着她对他有情呢? 顾青玉把手镯放在桌上,然后朝着外头走去。月色凉凉如水,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夜风吹得她的裙摆微动。 她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看着松林被风吹得而动。她想做一只自由的鸟儿,想要无拘无束的活一场。 许老夫人连忙让丫鬟跟着出去了。夏荷收拾好桌上带着香气的白玉手镯,然后急急忙忙的出去。 许老夫人看着许昀,长长的叹一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感情却不开窍。 许晖本想去找顾青玉,却被许老夫人制止了。“夜深了,虽然公主府和咱们紧邻着,可也到底没有晚上去找郡主的道理。这是规矩。” “那我回去了!”许晖便回了自己屋子。 许老夫人如何不知道,许晖心里是有顾青玉的,她不能让许晖去,因为顾青玉注定是要做平阳侯夫人的。 许老夫人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也没有胃口了。 许昀看着祖母也不用晚膳了,心中颇有愧疚。 许老夫人扶着锦绣的手坐在红木椅上,“你这孩子,我该说你什么好!” 许昀站在许老夫人面前。 许老夫人道,“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你到底要什么?” “你若是有心仪的女子,你只管说出来,日后替你寻回府中就是。你又何必同她争锋相对!”许老夫人加重语气,“顾炎是顾家嫡子,嫡出的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家,顾家掌握着边塞之地的兵权。咱们许家,自从得了太后娘娘的荫蔽,便在京城里。可你也知道,如今齐国公权势滔天,左相又惯会笼络人心。孩子,你还年轻。虽说当今太后是你的姑母,可皇上到底不是太后的亲子!你明白吗?” 许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我甚少见着你任性,从小到大你都是最乖的。为什么为了你表妹的事情,却三番两次的出事。” “再者”许老夫人顿了顿。 “你看不上你的表妹,那个状元郎沈奕南却总是缠着你的表妹,那个齐四也和你表妹走的近。她到底是你的表妹,你不能把她往外面推!” 许老夫人说到这儿,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点拨他了,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不论是从大局考虑,还是这几分小儿女姿态。 许昀低声,“我知道了。” 他一向克制理性,为什么为了一个顾青玉却屡屡失态! 她是他未来的妻子,她理所当然的要一心待他,可是为什么顾青玉的心却隔的这样远。 原来这个他看不起的女子,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 自小到底,他得了不少女子的爱慕。哪怕是湖阳郡主这样身份的女子。他没有想到,有一天,顾青玉给了他重重的一个打击。 原来,这天下不是围绕着他转的。 许昀仰起头,看着四处散落的繁星,星星璀璨,孤光照在松间上,松针一根一根的清晰分明。他轻声叹了一声。 既然只是家族联姻,他还在强求什么?既然只是家族联姻,他们又何须什么定情信物?有这三聘六礼、太后赐婚、吉祥如意,便是够了。 正文 第十五章 翻墙去 次日,顾青玉醒来的时候,天还是朦朦的亮。收藏本站 春桃见着她醒了,连忙进屋来,“郡主醒了?” 顾青玉一手撩开床帘,“梳妆吧!” 春桃给顾青玉梳头,顾青玉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翡翠色的小盒子,顾青玉不悦的蹙眉,“这东西拿回来做什么?” 春桃道,“这是侯爷送的。” “她要送,我也不一定要收!”她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 春桃想,如今这东西若是还回去,侯爷那儿,可不得生气了。 顾青玉道,“好,他既然给我,便是我的。我爱给谁就给谁!” 给谁能让这府里头都知道她把东西送出去了? 顾青玉想了会,“给宫里头的莲嫔娘娘送去,她如今封为嫔位,我还没有给她贺喜。” 她把这东西送进了宫里,许昀知道了又能如何?总不能有任何的不满。 春桃摇摇头,看来又是得把小侯爷气的不轻。 夏荷正端着一盆水进来,她家的郡主这样的好,为什么和小侯爷却是三天两头的闹别扭。反倒是不如那个冷冰冰的齐四公子。 那个冷冰冰的齐四公子都会对着郡主笑,小侯爷却只会找郡主的不是。 春桃挑了一朵浅粉色的芙蓉花给顾青玉簪上,“郡主今日可要去清风堂?” 她才不会为了一个许昀生气呢!她也才不会理会这些事呢! 若是不去清风堂,又要惹得母亲担心,她可不愿母亲担心。 顾青玉道,“自然去了。” 这一日过的十分安稳,中午的时候吴夫子布置了画画的任务,便有急事回家了。 许晖因为夫子不在了,更加无法无天。 许晖打量着顾青玉,见着顾青玉正在那儿作画。便好奇忙跑过去,许晖看了她的画,大笑起来,“玉妹妹这小鸡啄米图可画的真好!” 他当真没有夸赞她,他原以为她那样精湛的画工,定是要画十分出彩的作品。可是她却拿着笔在那儿瞎画,倒是比他的还不如。 旁人会什么,都是献宝一样的拿出来,可是偏偏她顾青玉却是能藏多好就藏多好。 顾青玉抬头,“我不过是想起我窗前的鸟尾花了罢了。” 许晖一边笑,一边道,“看来是我说错了,你画的不是小鸡啄米,是小鸟啄米。” 顾青玉也一笑,“随你怎么说好了!” 她一笑的时候,脸颊带着两个酒窝,甜甜的、粉粉的、很是迷人。 许晖喜欢看着她笑的,所以想法设法的逗她。 这好端端的一个充满灵气的少女,日后成了端庄大方的平阳侯夫人,着实是可惜了啊!许晖这样想着。 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平常许晖这个时候最是积极了,现在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顾青玉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他的人,于是站起身来,拨开廊前的清风藤,见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正在围墙边上。 许晖的身影,她如何不熟悉,于是顾青玉几步小跑着到墙边。“二表哥,你做什么?” 她笑盈盈的抬起头,看着正翻墙的他。 许晖朝着她做了个不要做声的手势,然后一松手从围墙上落下来,“我自然是要翻出去了!” 顾青玉看向不远处的大门,许晖撇了一眼,“我大哥最近不许我出门,还不是那个齐五公子给闹的!” 因为和齐硕的一些矛盾,许昀便不许许晖出去惹祸了。 顾青玉看着围墙,想着吴夫子今日也不在,她拿着一个小鸡啄米图交差便好了。于是对许晖道,“你带我一起出去如何?” 虽然翻墙出去对于她并不难,可是在公主府,躲开那些个婢女侍卫却是很难了。如今吴夫子不在,正是一个机会。 旁人问起,也不过是以为她和许晖躲哪里玩去了。 许晖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上次去那个醉生梦死的酒馆已经十分的荒唐了,如今他要去一个顾青玉可去不得的地方。 “玉妹妹,你可别闹着玩了。”许晖赶紧道。 “怎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顾青玉问。 许晖笑着点点头。 的确有这么一个地方是男子去得,女子却去不得的。 他可不敢带着顾青玉去了。 “长安城平康坊。”许晖吐出这么几个字。 这的确是个女子去不得的地方,此处是个风月场所。雪衣娘便是在那儿,想来许晖便是去找雪衣娘。 原本上次雪衣娘费尽心思进了紫云楼,却一点事也没有做,就十分让她好奇了。 顾青玉道,“既然女子去不得,我女扮男装总该是去得的?” 许晖无奈的摇摇头,她是郡主啊,延庆公主的宝贝,这个地方他可真不敢带她去。 顾青玉骂道,“你何时这般的畏畏缩缩了!” “你若是不带我去,你自己也去不成。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舅母去。”顾青玉故意威胁道。 许晖叹了一声,“好吧好吧,带你去就是了!” 于是顾青玉跟着许晖去换了一身男装,许晖打量道,“你男装打扮倒也俊俏。只不过,你待会翻得出去高墙吗?” 比起翻墙啊!这个许晖可真的比不了。江陵王府的墙她翻过,皇宫的墙她也翻过,谁比得上她啊! 顾青玉笑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成功翻了墙出去。 许晖提前已经让人准备好马车,于是两人上了马车,往平康坊去。 这长安城里,她哪里都去过,唯独这个地方却是第一次去。 马车开到繁花如柳之地,只听的琵琶丝竹声四起,女子软语唱着小调。顾青玉从窗子里看着外头,这便是传说中的“烟花柳巷”了么? 许晖从马车上下来,伸手扶着顾青玉下来,“今日雪衣娘要跳舞,可是千载难的!”“所以你赶着来,就是为了看她跳舞?”顾青玉问。 许晖笑眯眯的,“雪衣娘一舞名动京城,自然值得一看。” “看不出,你这么痴心。”顾青玉笑道。 许晖道,“能得到雪衣娘,必能气死那个齐硕,我可不能错过机会。” 原来是少年之间的赌气啊! 许晖想着上次带雪衣娘去过紫云楼,这次雪衣娘必要对他不同些。 正文 第十六章 射粉团一 许晖笑眯眯的,“你瞧见没,前头塔了台子,待会儿,雪衣娘便要在那儿跳舞。到时候人山人海,可别挤着你!” 顾青玉看着来往的人,果然雪衣娘的名是这儿最响亮的。只是这雪衣娘到底是沈奕南的人啊。 许晖见着还没有开始,便道,“时间还早,玉妹妹我们去那边吃些东西。” 顾青玉冲着他点点头,两人便进了一间酒馆,许晖让人送了酱香牛肉来,“若是在府里,定是要有人说这东西生硬,不好消化。必不能吃个痛快。” 许晖看着面前的酱香牛肉,这牛肉汤汁浓郁,十分鲜美。便欢喜的吃起来。 顾青玉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便道,“亏你也是平阳侯府的公子。” 许晖塞了一满口道,“我可不想做个什么公子,做个无拘无束的人才是最好的。” 顾青玉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当平常人家能养活得起你?” 两人正说笑着,从背后却走来三个人。 “许二!”其中一人喊道。 顾青玉抬起头来,看着这三个少年。只见一人身着紫衣,看着十分华丽显赫的样子。另一人身着青色的云纹袍子,倒是十分斯文的模样。另一个少年,身着黑衣,显得很是阳光。 为首那少年把腿翘在椅子上,看着许晖,“许二,你还敢来!还嫌上次不够丢人。” 另外两人也跟着笑起来。上次三人害的许晖从椅子上摔下去,被人嘲笑,丢脸极了。 这为首的少年是左相孙大人家中的孙子,名唤孙承业,是个只知胡闹厮混的。孙大人一心指望他成才,寄予厚望,取名承业,可他偏偏是纨绔子弟。 那斯文的少年,唤做熊雨堂。是熊翊的义子。熊翊死后,膝下无子。所以从叔父家过继了熊雨堂。 另一少年唤做赵宁,是礼部赵大人的儿子,也是一般的不成器,赵大人疏通关系让他在安福宫门前做个侍卫,也算是有个闲差了。 三人围住许晖,想来三人也是欺负惯了许晖的,“许二,他是谁?好个俊俏模样的少年。” 顾青玉抬头,自报名字,“顾六郎。” 赵宁想了一会儿,这许顾两家是亲戚,这人说姓顾,看来就是塞外那顾家的人了。 但看着这顾六生的细皮嫩肉,也是个好欺负的。三人作威作福的惯了,也不理会谁是谁。只是笑着骂道,“你这小子,出了混,也不知道规矩,这里是我们的地儿!” 顾青玉看着几人,“敢问这酒家是你们开的?” 孙承业指着桌子道,“这个桌子是这里最好的,自然是我们的。” 顾青玉勾起嘴角笑了笑,“天子脚下,长安城内。恐怕你的祖父也不敢说这句话。孙大人一世清誉,怕也因为你晚节不保了。” 孙承业看着他,这小子一点儿也不畏惧,于是他得出一个答案,他不服气。 “你要知道这长安城和你们塞外是不同的。”孙承业道。 顾青玉问,“有什么不同。难道不是昭昭日月,天理可循?” 孙承业骂道,“若不是看着你姓顾!” “我若姓顾如何,不姓顾又如何?你到底动不了我一根手指头!”顾青玉盯着他道。 顾青玉倒是没见着过这样横行霸道的人,虽然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已经十分的放纵任性了,可她到底也不曾做过像这样缺心眼的事情。 孙承业拍了桌子道,“你给我等着瞧!” 顾青玉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她要是连这么几个少年还收拾不了,也就白在李景湛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了。 “你们可是想比试?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赢了为大,输了我则任听你们的差遣!”顾青玉随口道。 赵宁道,“好!只是你可别输的比许二更难看了!” “自然不会!”顾青玉断然道。 赵宁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可他在安福宫前做个侍卫,也有些本事。他自小不喜欢诗书,反倒是对于骑马射箭更有兴趣,尤其是剑术,可谓是一绝。 孙承业道,“既然快了到端午,咱们就来比射粉团。中多者赢!” 顾青玉毫不犹豫,“好。” 射粉团曾经是宫中十分流行的一项活动,粉团乃是用麻团制成,用糯米粿上芝麻,油炸而得。 再以小角造弓,将粉团放在金漆盘中,架在高处。众人在距离线之外,射中者得食。因为粉团滑十分滑腻却也难射。 于是立马有人去准备粉团,赵宁的箭术自然没话说,所以孙承业和熊雨堂也并不担心,只等着看她出丑的样子。 已经有人用架子将粉团架在中间,取了小弓来。 赵宁不屑的把弓箭先让给顾青玉,“你先来!” 顾青玉也不慌不忙,她也想看看对方的实力,虽然她清楚自己的箭术如何,可是要他简单的输,却也不能锉了对方的锐气。 顾青玉的箭术啊,是顾家老爷子亲子教的。若说真正的顾家箭法,她才是得到了真传。恐怕她会的招式,连顾炎也不曾见过。 上辈子的时候,顾爷爷也喜欢带着她在身边,闲来便教她箭术,闲来也喂她喝两口酒。因为祖父和顾爷爷过命的交情,所以顾爷爷也对她倾囊相授。 赵宁道,“好!听闻你们顾家箭术一流,不知道顾六你的箭术如何?可别丢了你们顾家的脸面!” 顾青玉淡淡的看着他,“赵公子先请!” 赵宁不再推辞,于是拿着小弓站在线外,拉弓便射中了一块粉团。又快又稳。 顾青玉笑着点点头,“不错!” 她像是局外的看客,倒是不想比赛的是她似的。 赵宁道,“顾六,到你了!” 赵宁把小弓递给她。 顾青玉走过来,走到那画线处,却又往后退了一大步。如此离那粉团又远了一些。 这难度可比方才孙承业的难度要大了许多?顾青玉?她是故意的! 许晖可是狠狠的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她到底是个女孩子,一个从庵堂里来的女孩子,如何能懂得射箭。又如何能和那一群男孩子比。他自然不想顾青玉吃了亏。 可是如果顾青玉不比,他们越发的嚣张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射粉团二 许晖赶紧道,“你们可不是欺负人了?赵宁你的箭术大家都知道的。” 赵宁笑笑,“顾家箭术闻名天下,我才想见识见识!难道不是顾六郎欺负人?” 许晖道,“卑鄙!” “好了!”顾青玉打断正要说话的许晖,“既然赵公子想要见识,我必定不能使赵公子失望了!” 顾青玉又往后面退了三步,如此离那粉团更加的远了。粉团和旁的东西不同,它十分滑腻,本就难以射中。 何况是用这样的小弓,又在这样远的距离。 顾青玉气定神闲的满满拉弓,满满的对准。却在一瞬间,她的动作忽然变的利落的很。这一刻她不像是个文弱的少年,而像是在沙场的将军。她比起沙场的将军却也毫不逊色。 甚至这发箭的那一刻,许晖更是忘记了,她是个女孩子。 这一箭,中了! 稳稳的射中了粉团。 许晖笑的十分灿烂。顾青玉拿起那粉团递给许晖。这射粉团的规矩便是如此,射中了,才可以吃。 上辈子,她也和李景湛玩过这样的游戏,上辈子,也是如此。 赵宁吃惊的看着顾青玉,他几乎是不敢相信。 这个稚嫩的少年,居然做到了。 赵宁道,“再来!” 顾青玉随口问,“这次赵公子要怎样比?” “蒙眼如何?”赵宁道。 这蒙眼却是十分难度了。 顾青玉应声道,“好。” 既然他要输,一定要他输的心服口服才是。 许晖低声道,“玉妹妹。” 顾青玉撇了他一眼,许晖才立马改口道,“六郎!” “你放心。”顾青玉低声对他道。 许晖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了这三个字就变的十分的放心。就好像哪一天看着她作画的时候。那样复杂的画在她的手里,却是行云流水,片刻不停。她,是个神奇的人。 许晖仔细的想了想,是神奇两个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他惊讶无比。 顾青玉走上前去,“请!” 赵宁取了布条来,然后将布条围上,缓缓的拉弓,箭飞了出去,一把射中粉团。 整个动作利落之际,没有片刻的犹豫。 这个赵宁的箭术也的确算是一流了。只是他运气不好,今日偏偏遇上她。 顾青玉道,“好箭术!” 赵宁把布条递给她,“你请!” 顾青玉把布条拿在手里,“我若失如你一般蒙上眼,射中了粉团,到底也不能分出高下。” 赵宁道,“你先射中了,再说大话也不迟!”赵宁以为自己第一局是轻敌了,可是这个顾六,箭术又能如何?这蒙眼的绝技可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学会的。 顾青玉接过布条。她将弓箭拿在手里,她隐约发现手里的箭有些不对,像是细了许多,原本这小弓的力道也有限。如今这箭这样细,如何能够射中? 想来因该是孙承业动的手脚了。顾青玉捏着那箭,正拉弓之时,手中的箭却承受不起这一顾力,已经断了。 断的一声响。众人都以为顾青玉算是完了。 可是她捏着那断了的箭头,将箭头射了出去,这箭头稳稳的扎在粉团上。 顾青玉一把扯下眼前的黑布。 果然,射中了。 赵宁发现了那箭的问题,他和人比试的时候,却也不知道孙承业使了手脚。他原本是气孙承业的,可是就算是如此,顾青玉还是射中了,这让赵宁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这个顾六郎,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顾青玉取了粉团,递给许晖,许晖满满吃着粉团。然后对顾青玉竖着大拇指。 顾青玉摇摇头,自己这些本事,都给许晖瞧见了。 顾青玉之所以和赵宁比试,一来,她不想看着许晖被这些人欺负。二来,这个赵宁是安福宫的侍卫。若失有机会,带着姐姐出宫,她总是要选一个宫门的。 而上元节的时候,安福宫门前就会放焰火,就会有许多百姓到这里来,哪一天,最乱,哪一天,也是她最好的机会。 她不是一直没有作为,她只是一直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许晖满满吃完了粉团,摸着肚子道,“我可要吃饱了!” “你们可还要比?”许晖挑衅道。 顾青玉从容不迫的喝了一杯茶,看来要让这个赵宁服气,还得看真本事啊! 赵宁一向心高气傲的,自然不会就此看着顾青玉和许晖的得意,便看着这小弓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罢了,真正的箭术,自然要用真正的弓了!” 顾青玉想,自己有多久没有拉弓了。 她回想起儿时在塞外的模样,不禁流露出一丝落寞来。相传自己这箭术的人,也不在了。 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师父,一是帝师熊翊,二,便是顾爷爷了。 只是他们都不在了,姐姐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必须要让这个赵宁服气,这也许是救出姐姐一步很重要的棋。 “赵公子要比,我自当奉陪到底。”顾青玉看着他道。 好个有志气的,赵宁捏紧拳头,这一次他可要她输的服气!他可不想见着许晖那一幅嚣张的模样。 五个人走到院子里去,立马有人拿了弓来了。那弓是赵宁最喜欢的弓,他这么多年用这弓,从来都是百发百中。他让人拿了这个弓箭了来,也显示出另外一点,他,把顾青玉当作一个对手了! 顾青玉站在柳树前,她看着少年脸上的执着,便道,“若是赵公子这次输了如何?” “我若是输了,任由你差遣。”赵宁道。 输这个字,他可没有想过。 顾青玉狡黠一笑,“你若是输了,便唤我大哥如何?” 许晖不知道顾青玉搞什么名堂,但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件事十分有趣的事情。 “好!”赵宁爽快道。 “可你若是输了?”赵宁反问。 “你说如何?”顾青玉问。 赵宁大笑着,轻蔑道,“那你就趴在我面前,叫爷爷!” 顾青玉却也不恼怒,“看来我方才只让你唤一声大哥,算是十分便宜你了!” 赵宁哼了一声,大骂她不知死活!这个顾六郎,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顾青玉从容不迫,处变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