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1章 他一个太监要女人何用 李眉妩入宫的第二天,还未经过尚宫局的熬炼,就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莲指派去服侍冯公公。 在一众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李眉妩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奴才伺候奴才?那不是说她连奴才都不如么?” “连怎么伺候人都不会,出了岔子、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嗐,令人耻笑倒在其次,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主子,不仅是杀头的大罪,还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李眉妩福了福身,“奴婢遵命,谢皇后娘娘恩典。” 随后起身望着身后看好戏的其他小宫女们,“皇后娘娘体恤下人,与皇上同心同德,深得民心。 你们这般嘲笑我,是质疑皇后娘娘的旨意,还是故意有损娘娘的圣名?” 一群宫女听她在青莲面前这般挑拨,强行给自己安了一个不敬重皇后娘娘的罪名,这可是重罪,被打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忙想在青莲面前辩驳,只不过被青莲一个警告的目光怼了回来,那些刚进宫不久、还不太懂规矩的小宫女们,立刻闭了嘴。 对待青莲,如同见了主子一般畏惧,生怕自己受到责罚,连像刚才那样的轻声嘀咕也不敢了。 李眉妩对于这样落井下石的群嘲,震慑过了之后,并没有引起她情绪的丝毫波动,手脚麻利的收拾完自己行李,因为她在想另一件事。 宫女和太监同是奴才,奴才伺候奴才本是件屈辱的事,可她不这样想。 她只想攒够了钱给自己当嫁妆,到了出宫年龄,去嫁给同村的阿牛哥。 自私爹、懦弱娘,显然是不能给她半文钱嫁妆的。 阿牛哥皮肤黑,力气大,能干活。虽然李眉妩从前在家乡时没跟他说过话,但是嫁给他日子一定会好过一点。 既然没想过在宫里给自己搏一个前程,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于是在其他宫女各怀心事的目光中,她背着破了个小洞的包,跟着两个小太监上了路。 出门前,身后是跟她一块入宫的小宫女,正难以抑制的兴奋着,还在给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青莲磕头谢恩:“谢青莲姐姐!谢皇后娘娘!奴婢必定伺候好大皇子,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未经调教的两个小宫女,一个去伺候冯公公,一个去伺候大皇子,这是摆明了大皇子还不如一个太监么。 李眉妩将这桩怪事压在了心底,皇宫很大,冯公公住的地方很远。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听着身边的两个小太监窃窃私语。 “冯公公不是犯事了吗?怎么还能住在皇宫里?” “你不知道,冯公公是老祖宗的人,这次犯事也是替皇上当挡箭牌……” 说起皇上大概是怕掉脑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李眉妩心底疑惑,皇上才登基,改朝换代还不到数月,有什么黑锅需要一个太监背? 不过这件事太复杂,及笄之年的她想不明白,也跟她没关系,她正在考虑另一件事…… 早前在京城等待传召入宫时,就听说那个冯公公被打得半死不活,都说太监是个没根的东西,冯公公既然是老祖宗的人,一定很有钱! 那她如果好好伺候他,把他伺候的上路了,待他驾鹤西去之后,会不会留给自己一点金银细软? 幼时在家乡就听村里的人说,皇上耕种都是用金锄头,随便扣下去一块金箔,也能盖两间草房。 于是在见到冯公公的那一刻,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不对,太监。并不是太监,而是一个行走的金矿。 . 冯初并不知道她这些心思,他才从慎刑司捡了条命回来。 虽然刑部那些人也是老祖宗的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差点被打断了。 在床上躺了七天,只吃了点流食,以免自己被饿死。 起初还有人在身旁伺候,后来听说皇后娘娘和皇上同心同德,知道冯公公受了冤枉,替他洗刷冤屈是不可能的,于是便找了个宫女送给他,弥补一些,也彰显皇恩浩荡。 他一个太监,要女人何用? 想到这里,冯初只觉得恶心。 后来跟着冯公公的人见他失势,在新来的宫女上任之前,就都跑光了。 养了一些精神,冯初拖着一条残废的腿,从床上下来,去院子里舀了一些雪,准备回去烧些水。 李眉妩怀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院子里正在端雪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进去,见屋子里只有一个男人平靠在躺枕上,曲起一条腿,只余一个侧脸。 食用指南: ①男女主均非穿越非重生,是传统意义上的古人; ②本文主要谈恋爱。有宫斗,但女主智商不超过作者智商。逻辑为剧情服务; ③设定各朝代大乱炖,架空背景,内含大量作者私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章 飞上枝头做凤凰 李眉妩匆匆扫过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 “冯公公……不是,冯大人。 奴婢名叫李眉妩,是皇后娘娘指派过来伺候您的。” 见躺在床上的男人没什么反应,好像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也没多想,便自己直起腰来,自言自语了句,“那……奴婢先去烧水做饭了。” 李眉妩准备晚膳的时候,又去小厨房巡视了一圈,也没看见多余的餐具。 这样看来,她只能跟冯公公共用一只碗了。 她倒是不介意,毕竟家里孩子多,从前经常让她吃弟弟们的剩饭。 只是不知道冯公公会不会介意…… 他介意也无妨,李眉妩决定偷着用就是了。 就算介意,他也不知道。 做好了饭,给他端到屋里,没敢靠近他的床边,只是小心翼翼的放在离床不远处的茶几上。 然后行了礼:“冯大人……那,奴婢先退下了。” 李眉妩出去后,又将烧好的水端进来一壶,因为没有茶叶,只能给他准备一些清水解渴了。 才进屋,正看见冯初撩开鸦青色长衫一角,露出被打烂了之后、久经不治已经有些腐烂的小腿。 他手里拿着一只刀片,捏住一端,飞快的将腐肉剔了下去,以免感染得更多。 没有止痛的药,没有止血的药,什么都没有。 他却是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仿佛被千刀万剐的不是自己小腿,而是……别人的。 场面太过血腥,李眉妩被吓得愣在原地,睁大双眼,想要逃跑,两条腿却软的连爬都爬不动。 冯初听见开门声了,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他确定清理干净了,才放下长衫的一角。 李眉妩没忍住,跑到屋外水池旁,吐得昏天黑地。 冯初知道她是被吓跑了,也无所谓。 走了好,走了清净。 正好他需要时间静一静,想一想接下来的前朝动乱该如何镇压。 而且她留下来,他保不齐哪天想起这些憋闷的事,想杀人泄愤的时候,拿她开刀。 其实冯初在接到圣旨,知道皇后娘娘要送自己宫女的时候,除了在心底冷笑,已经想好了,只要这个小宫女敢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半分不屑或者嘲笑,他立刻要她的命。 莫说是深宫之中,随便死了个宫女。即便是前朝,他被皇上派去暗杀了哪个大臣,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中,也不过一只蝼蚁。 . 李眉妩吐够了,还得回屋子里,硬着头皮收拾碗筷。 冯公公这种彪悍的人,想必是看着自己的腐肉,也能吃得下饭的人。 李眉妩还没进屋,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便过来传话了。 “李眉妩!” 院子里,小太监狗仗人势,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跟你一同进宫的宫女,如今在大皇子房里伺候,已经赐了名字了。” 李眉妩知道在宫里,主子赐予名字是莫大的恩典,证明主子认下了这个奴才,这个奴才是有主儿的,旁人便不敢随便欺负。 李眉妩想羡慕,也羡慕不来,干脆也不羡慕了。 整天跟个太监待在一起,也没有多余的人来欺负她。太监不是男人,就算想欺负她,也是力不从心。 李眉妩向来习惯安慰自己。 小太监看着她懵懵的样子,便将话挑明了几分,“我看你生的伶俐,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送点银子,洒家我帮你打点打点关系。 如今御花园还缺个宫女,皇上没事总去那散步,保不齐还能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 李眉妩听明白了,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三个字把对面的人噎死:“我没钱。” 她是真没钱,她要是有钱,家里怎么会把她送进宫里来当奴才? Ps:李眉妩从不把钱当钱,当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章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小太监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哼”了一声,用小指指着她额头,想骂一句烂泥扶不上墙,最后还是作罢。 好死不死的,李眉妩又补了一句,“我觉得冯公公挺好的,我很喜欢待在这,我愿意一直伺候冯公公。” 小太监:“……”差点被她气得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却不知道李眉妩没心没肺的一句话,被屋内的冯初听了个正着。 “得!”皇后身边的小太监转身要走,又返了回来,“皇后娘娘惦记冯公公,所以派奴才过来问问,冯公公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但李眉妩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好!”她突然的一嗓子吓得小太监往后一颤,“这里缺吃少穿,没有药,没有米。 如果可以的话,还求皇后娘娘多赏一些止痛药,再赏一些米面和肉。” 小太监冷笑了一声,要米也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吃肉,真是把皇宫当成她自己家了。 “你休想!” 李眉妩意识到自己的美梦破灭了,她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公公刚才说,我去御花园当差,就有机会飞上枝头做凤凰。 这皇宫里,永远只能有一个凤凰就是皇后娘娘。 奴婢从未也不敢觊觎皇后娘娘的位置,倒不知太监怂恿宫女勾引皇上该当何罪?” 小太监脊背一凉,还是仗着多入宫两年,强撑着冷笑了一声,“看不出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公公如果能够给我们送些药、米面、肉和茶叶,奴婢便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 李眉妩有些期待,仍旧故作镇静的跟他谈判着。 却见小太监嘲笑的看了她一眼,“告诉皇后娘娘?做你的春秋美梦去。你以为皇后娘娘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李眉妩被呛在了原地,因为他说的没错,皇后娘娘那等人物,不是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宫女能见到的。 就算真逮着机会,在紫禁城里遇见,也得跪下低头,没人敢冒着杀头的大罪去拦皇后娘娘的凤辇。 见他要走,李眉妩只是不甘心,随口胡扯了一句,“我见不到!不代表冯公公也见不到!我将你克扣我们药物和粮食的事,告诉冯公公……” 李眉妩还没说出后半句,“说不定冯公公能见到皇后娘娘,到时候告你的状……” 小太监立刻变了脸色,他眼中本能的恐惧落在李眉妩的眼底,让她有些意外。 “冯初还没死……”小太监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马上觍着脸赔笑,“你瞧,都是小的不是,姑娘千万别跟小的计较,你要的粮食和草药,还有肉!对,还有肉,马上就给您送过来。” 李眉妩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仓皇而逃,忽然觉得冯公公这个纸老虎还挺管用。 也不知道他挨打前是怎样的大人物,不过不管那么多了,因为小太监的办事效率居然很快。 她才将院子里的积雪扫干净,小太监便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回来,将新鲜的猪肉和草药一应俱全,都给了她。 末了,还不忘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谄媚,“姑娘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得了空,还烦劳您在冯公公面前,替小的美言几句。” 李眉妩更加疑惑不解了,冯公公被打得半死不活,然后被扔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废弃的院子里。 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那是何等尊贵,何必来巴结他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章 皇上是世上最脏的男人 冯初以为李眉妩已经走了,不过她走不走,他也是无所谓的。 准备一个人去把碗洗了,又听见一阵脚步声。 本能取下墙上挂着的弯刀,捏在掌心,藏在身后。 他不知道在暗流涌动的后宫,牵连着前朝,会不会有人在他虚弱的时候,趁他病,要他命。 直到从凌乱的脚步声里,分辨出是那个宫女。 一向记忆力惊人的他,想起这个宫女说自己叫李眉妩。 一刹那将刀隐于原处,坐在椅子上,看见她手里拎着大大小小不少的草药。 原来她说的那句,想一直待在冯公公身边,不是信口胡扯? 所以她离开这半日,都是去给自己拿药了? 她没有逃跑? “冯大人,我实在不知道这些药哪个能治你的腿。”李眉妩有些烦恼的将药一股脑的放在桌子上,依旧不敢离他太近。 割下来的腐肉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吃干净的碗筷还在桌上。 “无妨。拿来我看。” 冯初总算开口跟她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很特别,并不像旁的太监那般尖锐。 有点脆,近乎于男孩子变声期之前的童声,也有点像戏班子里的小生。 李眉妩失神了片刻,立刻将药都抱过去给他。 第一次面对伤口时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她被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一次,她自认为自己坚强了不少。 不确定他能否自己处理伤口,所以自告奋勇的上前了一步,“冯大人需不需要奴婢帮您?” 虽然奴婢不懂医学…… 冯初还想多活两年,不想这么快离开这座美丽的宫墙,所以并未让她插手,却也不准她离开。 李眉妩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包扎完,在她惊魂未定中问了一句,“学会了吗?” “学?”李眉妩愣住了,他方才没说要考她啊。 “嗯。在宫里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冯初没有感谢她的药,只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感谢。 他打算多教她一点东西,日后在深宫里多点本事傍身,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我没打算一直在待在宫里。”李眉妩悻悻的低下头,一面收拾着剩下的药渣。 “哦?”冯初最初进宫,也是因为家里的状况特殊。 但既然已经成了阉人,就没准备再走。 因为认了一个好干爹,也不像其他小太监那样受了太多磋磨。 又跟着干爹学了一身本事。 这么多年的深宫生活,他还没见过这么呆,一点野心也没有的女子。 宫里的女人,不是在皇上的床上,就是正在爬皇上床的路上。 好色昏庸的皇帝,这也是他干爹能够一手遮天的原因。 李眉妩听见他问起,又觉得有些烦恼,当初想存钱等着出宫,如今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她要多久才能攒够钱呢。 “冯大人,您能不能借我点钱?” 本来想混熟了再开口,如今李眉妩也是不想再等了,只得厚着脸皮管刚认识的人借钱。 “做什么用?”冯初倒是不缺钱,钱在他眼中,只是一种工具。 “我想捐几文银子,给管事的,求他把我调到别的地方当差。” 冯初起初还为她带回来的药有些动容,如今听见她要走,免不了心底再度落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章 是太监就不行吗 他只是一个太监,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内心深处,还是不由自主的再次结了冰。 却又听见李眉妩开口说,“在这里打杂,没有月银拿,我想去别的地方当差,有月钱。” 冯初:“……”没料到是这个原因。 她要走的原因,竟然仅仅是因为在这干活没钱。 不过这个理由却也让人无可指摘。 “你需要多少?”冯初又问了句。 “那当然是越多做好咯。”李眉妩摆弄着手指,其实她也不知道多少是多。 只知道若是去别的宫里当差,一个月至少也能拿到4两银子的月钱。 冯初没说话,只是将自己腰间的牌子解下来,递给了她。 “拿着这个,你想要多少银子都会有。” 李眉妩不认识太多字,只念过一点点书,努力拼出了上面的意思:司礼监秉笔太监,冯初。 从前也听人说起过大銘王朝的司礼监,知道那都是替皇上办事的人。 秉笔太监大概就是替皇上起草诏书,以及批阅奏折的人,李眉妩不知道他属于哪个。 不过看他现在这样,被打得起来走路都费劲,更不要说再去司礼监帮皇上干活了。 既然他给的,李眉妩便收下了,不知道这块牌子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能让她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管它是真是假呢,就当抱着一个美梦也好。 此时冯初正在思索另一件事,这里不是久居之地,他不日便会离开。 到那时,要如何安置这个宫女。 按照他从前的性子,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一介宫女的死活,他也并不会放在心上。 甚至若有宫女挡了他的路,窥探了他的好事,他倒是不介意手刃几个。 也许是感激她的照顾,突然对她上了心。 “你想去哪个宫里当差?” 李眉妩觉得有点好笑,皇宫里也不是她家,哪能她想去哪就去哪。 不过既然是闲聊,她还是认真问了一句,“在哪里当差月银最多?” 冯初:“……” “成为皇上的女人,钱最多。” “我不要。”李眉妩到底是年龄小,也不怕隔墙有耳,“皇上,是天底下最脏的男人。” 冯初的听觉一向敏锐,知道这附近没有外人的脚步声,稍稍卸下了心妨,却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会这样想。 脑海中快速盘算着,为她找下一个落脚地,冯初虽然心冷手黑,却也是重情义之人。 他吃了她的饭,用了她的药,便不想欠她这份人情。 既然她唯一的诉求就是平静的生活,以及多存点钱。 有了他给的牌子,钱便不必发愁了。拿着这块内阁秉笔太监的牌子,待她年满出宫,无论去到哪个县邑,拿给地方官看,朝廷官员都会犹如见了祖宗。 能护得她周全的,非各宫嫔妃主位不能。 莫名不想让她到皇上跟前,他知道皇上一时兴起,保不齐会拉起哪个宫女泄火。 皇后娘娘面慈心狠,脑子不够用,遇事拎不清。 贵妃眼界高,从不在意底下的奴才互相倾轧,兴致来了,她还会亲自折磨奴才为乐。 婉妃倒是得宠,清高且善妒,把李眉妩派过去,只怕皇上时时召幸,免不了会发现李眉妩这个美人坯子。到那时婉妃必定视李眉妩为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左思右想之后,冯初突然觉得一直让这个小宫女跟着自己,兴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便按耐住、让他觉得难堪的狂跳的心脏,故作镇定的试探性问了句:“留在我这,不行吗?” Ps:一两银子相当于100块钱。李眉妩宫女工资,一个月400块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章 也知道他是不配的 “当然不行啊。” 即便李眉妩答应了,冯初也不会允许的。 他身边腥风血雨未曾断过,拖着她这么个半大孩子,如何施展拳脚。 倒是李眉妩这样直白的拒绝,还是让他的情绪又来了个大起伏。 李眉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他多说了两句话,所以胆子也变大了不少。 突然有点委屈,“跟我一块进宫的,都已经被主子赐了名字。 我到现在还用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名字呢,没有主子罩着的人,就像孤魂野鬼。 以后别人欺负我,我都无处申冤。” 冯初:“……”原来是为这? 那他罩着她不就完了。 不过他接连遭受打击,还是冷着脸,替她安排了去处,“那你便去大皇子房里当差。” 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好色且不上朝,时间比较多的缘故,皇上的儿子倒是不少。 大皇子据说是宫女尤氏所生,李眉妩不知道这位传奇女性如今在哪,还有没有在宫中。 只是生了儿子,而且还是长子,连个小小的婕妤都没捞到,也是实惨。 “好。”李眉妩点了点头,大皇子便大皇子,只要有月钱拿,在皇宫里喂鸡养鸭又有什么关系呢。 倒是皇后娘娘把一个未经调教的宫女塞给大皇子,冯公公也让自己去伺候大皇子,这大皇子也是把自己活成了一朵奇葩。 同时,她也佩服冯初,在她看来天大的人事调动,他三言两语就能够安排好。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李眉妩突然有点内疚,觉得自己不讲义气。 怎么能把伤口还未痊愈的他,一个人扔在这? 虽然这伤口,也不是她打的。 但是相识一场,就算不能同甘共苦,总归不该太绝情。 何况,他还给了她一个“想要多少钱都可以有”的牌子。 冯初愣了愣,没想到这小宫女还惦记着自己。 她不知道他若想翻身,随时都能,只是他在等待时机而已。 “我也去我该去的地方。” 冯初的话,李眉妩听不懂。 他该去哪里,是出宫回家,还是去司礼监替皇上撰写诏书,还是去他从前当差的宫里继续当太监呢。 李眉妩没有问,只是觉得像他这样的风云人物,不管选择哪条路,都能被他走出康庄大道。 倒是好奇另一件事,“他们为什么打你呀?” 看样子,皇上和皇后很护着他,加之又是老祖宗的人,那还有谁敢打他呢。 “因为我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知道她不懂,他便也没准备解释清楚。 而涉及皇家的事,总要保持庄严隐秘。 李眉妩早前听闻冯初曾将朝廷命官,在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活活打死,简直恒古未闻。 这件事已经足够惊悚,更惊悚的是被打死的那个人是个武将,而非文官,一个太监是怎么打得过的,也是惊骇世俗。 不知不觉间,李眉妩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太监,藏着许多她不知道,也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 决定去大皇子房里当差,还是叮咛了句,“冯大人保重。” 从前冯初一直被人当替死鬼,当挡箭牌,为皇上和太后背黑锅,还从未有人、关心过他的安危和他的伤势。 突然闯进来的小宫女乱了他的心弦。 他原本也知道自己不过一个太监,是不配,也不应该的。 所以他立刻将这耻辱的心乱压了下去,只想用更快的速度将她赶走。 撵的远远的,去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大皇子房里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章 大皇子的耻辱 李眉妩去到皇子所,大皇子房里当差的时候,也不知道冯初怎么样了。 越来越多莫名的担心和愧疚,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薄情寡义。 大皇子朱瑞跟她年龄相仿,正蹲在院子里,在雪地上画画。 其他皇子这个年龄早进了学堂读书,不知道是不是长子惹皇后娘娘忌惮的缘故。 皇后娘娘以大皇子“智力不佳,贪吃好动,会影响其他皇子学习”为由,不许他进学堂读书。 整日的只给他买蝈蝈,或者拿艳情绘本给他看。 大皇子母亲尤氏对此不发一言,本来就是个宫女,连个封号也没捞到,实属自身难保。 本还想依赖儿子母凭子贵,也没依赖得上,更是没有能力为儿子说上两句话。 李眉妩走过来,静静蹲在一旁,看见他在雪地里写下今日偷偷学来的字:稷。 “你写得真好。” 李眉妩识的字不多,便很佩服会写字的人。 大皇子慌乱将字擦掉,又露出了呆呆傻傻的神情。 李眉妩立刻跪在地上,“奴婢李眉妩给大皇子请安。” 大皇子一句“起来”话音刚落,正看见迎面走过来的宫女。 李眉妩还记得,这是跟她一块入宫,昔日那个在地上磕头,一个劲的感谢皇后娘娘的宫女,她现在被皇后娘娘赐了名字,叫青菜。 青菜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看见李眉妩仿佛看见了鬼,仗着有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撑腰,开始大放厥词,“哟!这不是那个给太监当奴才的奴才吗?怎么?冯公公死了,把你调这来当差了?” 李眉妩并不跟她计较,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帮人,不仅仅是青菜,见到大皇子都不行礼呢?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宫女的儿子吗? 这群惯于攀高踩低的人,见到其他皇子可不敢如此造次。 哪怕是刚满月的五皇子,卫嫔的儿子——朱玉,下人见了也是要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磕个头,叫一声主子的。 “李眉妩见过青菜姐姐。” 李眉妩的好脾气让青菜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便泄了气。 见她乐呵呵的样子,又翻了白眼,只觉得李眉妩八成是跟大皇子一样傻,都属于脑子坏掉的人。 “这破地方我是待够了!十五岁的孩子,竟然还能尿到裤子上!”青菜大肆宣扬,丝毫不加以避讳。 李眉妩再去看大皇子朱瑞的脸上,没有一丝难堪,只有不符合年龄的平静。 她似乎懂得了什么。 青菜光骂不够,还将那被尿湿的裤子,用力摔在木桶里,“姑奶奶我是没钱,要是有钱,捐出几两贿赂管事的,就算不能去嫡出的二皇子房里当差,也可以去伺候贵妃娘娘的三皇子!” 青菜骂骂咧咧的走了,李眉妩突然有点替大皇子难为情。 如果他是真傻,什么都不懂,倒也是种解脱。 偏偏是隐忍不发,将所有心事都埋藏在心底,不敢露出一点正常人的样子,才是最痛苦的。 李眉妩无法想象,一个少年是如何能将尿屙在裤子上,任人羞辱也面不改色的。 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敬佩,大丈夫能屈能伸。 大皇子将来必成大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章 皇后娘娘的绝代风华 李眉妩不是自不量力的人。 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打算做什么。 只是在看着大皇子演戏的时候,视若罔闻,同时比青菜多了几分温柔。 大皇子逗蝈蝈累了,便拿着太监给他糊的纸风筝,到湖边去放风筝。 积雪虽然褪去,但春天毕竟还没有来,风筝怎么能飞得起来。 李眉妩没有告诉他真相,因为她知道他知道真相。 只是耐心陪着他,一路走到湖边,看他拽着那只风筝,好像憋着一口气,没命似的疯跑。 所有皇子都在读书,只有他,可以自由自在,不必辛苦的读书。 也没有人告诉他作为长子要做出表率。 遥远处,皇后陈曼正声势浩大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宫女太监,还有皇上新宠——才出了月子的卫水卫嫔。 “在宫里憋了一个冬天,难得出来透透气。”陈曼将手搭在卫水的手背上,直接忽略了她才诞下皇子,刚出月子,身体尚未恢复,也需要人扶着。 在这样的春寒料峭里,丝毫不怕她会不会着了风寒,诞下月子病。 “过了一个冬天,皇后娘娘的气色愈发好了。”卫水在她面前不敢表现出,丝毫虚若无骨柔弱的样子。 因为会被她视为狐媚。 就算身体不适,也要硬撑。 “欸。”陈曼叹了口气,“还好什么,前朝因为立太子的事争得不可开交,本宫每日也觉得头痛不已。” 陈曼的试探,卫水只置若罔闻。 “国本有什么可争的,自然要立嫡出。二皇子如今聪明伶俐,很有圣上风范。” 陈曼很是得意,还是意味深长一笑,“本宫看着妹妹刚诞下的五皇子也不错,哭声洪亮,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还望将来二皇子继承大统的时候,可以封臣妾的五皇子一个王爷。”卫水不动声色的回应道,神色愈加恭敬。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现在前朝吵得凶,都说要立长子。”陈曼故作头疼,其实她也是知道的,一个宫女生出来的孩子,翻不了什么浪花。 “纯属无稽之谈,这种傻子,若是被立了太子,岂不是贻笑大方。”卫水太清楚皇上也没多聪明。 陈曼本来也不该拉着嫔妃议政,只是前朝都已经吵翻天了,而大皇子再有一年就到了出宫立府邸的日子了。 她难免心焦,早点给大皇子封王,也免得他赖在宫里滋生出了野心。 “只怕也是个不老实的,跟他娘亲一样。”陈曼的目光中,不知不觉露了寒芒,“他不是傻,他是把咱们当成傻子。” 她以为卫水不知道,青菜是她从宫外拉回来的亲信。 而青菜在大皇子房里那样闹,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大皇子误以为皇后没有发现他装傻的事实。 卫水顿了顿,淡淡的笑了一下,“皇后娘娘聪慧,其实不必臣妾说,您也是明白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皇子不过是个幌子,只怕圣上真想立的是婉妃娘娘的四皇子呢。” 陈曼愣住了,她一直防着大皇子,殊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上真宠她至此么?” 陈曼知道皇上喜欢蒋婉,只是不知道,喜欢到要将江山都送给她儿子。 “皇后娘娘蕙质兰心,知道皇上的性子。宫里每次进了新人,皇上总要新鲜一阵子。 但臣妾才进宫那会儿,皇上只来看过我两次,后来因为婉妃娘娘闹,皇上再也没来过。” 卫水说的是实话,若不是她运气好,两次就有了身孕,也得不到卫嫔这个位置。 陈曼昂了昂头,更加觉得心烦不已,与其听着前朝吵来吵去,不如快刀斩乱麻。 不知不觉起了杀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章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谋求生机 大皇子朱瑞一向呆傻,不给娘娘请安也是常有的事,绕过假山,直接避开了一行人。 李眉妩只是匆匆望了一眼,朱瑞跑了,她也不好再留在原地。 只是朱瑞跑得太快,她再去寻的时候就迷了路。 初到皇宫,只觉得比自己家乡的村庄还大。 假山的另一头,是青莲和青菜的声音传了过来。 “皇后娘娘有言,留着大皇子在也是个祸害,不如直接杀之,看前朝那帮老学究,还有谁敢议论太子该立嫡还是立长。” 青莲说完,青菜意识到一个上位的好机会来了,一直跟着大皇子能有什么前途。 就算不能像青莲姐姐那样,做到皇后大宫女的位置,也要努力成为皇后身边的红人。 “是。奴婢这就去。” “且慢。大皇子一直在装傻,所以你下毒的时候仔细被人瞧见。”青莲又嘱咐了一句。 听不见青菜的回应,李眉妩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里,慌忙朝着皇子所里跑去,她得立刻找到大皇子。 然后亲自给他准备饮食。 事关皇嗣,不敢有丝毫闪失。 大皇子纵然傻些,不学无术,但他若是中毒而死,又是另一件事了,她作为他身边的贴身宫女,保不齐被拉出来做替死鬼。 . 回到皇子所,谢天谢地,李眉妩一眼便看见了正在窗外、墙角下,趴着偷听的大皇子。 学堂里学的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朱瑞发现有人注意到了他在偷学,那一双烛火般的眼睛,立刻又转成了呆滞。 李眉妩确认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几乎用唇语说了一句:“大皇子别怕,是奴婢。” 回了寝殿,李眉妩将自己听到的讲给朱瑞听。 她只觉得,自己都能发现他在装傻,那皇后娘娘也不是傻瓜,自然也早就看了出来。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从出生起就不受待见,一直如履薄冰,听见李眉妩这样说,立刻跪在地上,不住的流泪。 “姐姐救我!” 朱瑞以为自己只要逆来顺受,听从皇后娘娘所有安排,那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便会稍稍放松了警惕。 只是他不知道长子的名号有多刺耳。 而当年在王府时,皇后娘娘才被封为王妃不久,当今圣上就宠幸了一个宫女,皇后娘娘受此奇耻大辱又有多恨。 “大皇子,这可使不得啊。”李眉妩见大皇子跪下去的时候,瞬间被吓了一跳。 想将他扶起来,奈何他比李眉妩同龄,力气却一点不比她小。 见自己扶不动他,便跟着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想救你,可我才进宫不久,也没有什么靠山,我当如何救你?” 李眉妩就算想豁出去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有什么资格跟皇后娘娘拼命。 以卵击石,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皇子所戒备森严,我出不去。 姐姐帮我将此事告诉太后,太后和我娘亲一样,同为宫女出身,且从不避讳自己的出身。 太后若知此事,定会帮我严惩恶人。” 朱瑞跪在她面前,李眉妩也不好站起来,他磕一个头,她便还一个,画面旖旎,像极了一拜天地。 李眉妩狠了狠心,若是大皇子真被毒死了,作为他的贴身宫女,自己一样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皇后娘娘将毒死大皇子的元凶栽赃到自己头上,皇上一向不大管事,她便成这深宫里又一个微不足道的冤魂。 救人就是救自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谋求生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0章 皇上万福金安 朱瑞从早坐到晚,滴水未进。 紧闭房门,只怕那些人会嚣张到直接拿了鹤顶红,推门而进。 李眉妩盛着月色,沿着一条小路,静悄悄的往太后寝宫赶。 怀里装着的是朱瑞的亲笔书信,还有他贴身的一块玉牌。 李眉妩走得极快,却又不得不小心着,以免被人发现。 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在她回头的瞬间,看见青菜那张放大几倍的脸,按下她的头,将她整张脸都溺在了水里。 李眉妩生来就是旱鸭子,呛了几口水,再想还手,却是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两只手像芨芨草一般,在月凉如水的池塘里乱抓,啃了一嘴枯藕,窒息感瞬间席卷而来。 身体变得很轻,身后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拉起来,随之被踹下水的是青菜那张放大数倍惊恐的脸。 冯初拿了帕子递给她擦脸,李眉妩错愕的望着他,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呛了一口水,想咳怕被人发现,只能强忍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回头看青菜迅速沉入湖底,不到一会,又飘上来浮肿的尸体,李眉妩又想吐了。 她很想问他,你的伤好了吗?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在哪个宫里当差? 还有,有人要害大皇子。你把宫女推下水淹死了真的没事吗?那是皇后娘娘的人,我们该怎么办? 但眼下不是说话的机会。 “别多管闲事。”这是他给她的忠言,而非警告。 李眉妩尚未参悟、在暗流涌动的后宫该如何自保,只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积极入世。 冯初看见了她眼中的疑惑,难得又解释了句,“大皇子的事我知道。今晚,你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虽然没有直说:一切都交给我。 李眉妩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坚定和信任。 . 李眉妩没有帮大皇子办成事,但大皇子却好像选择性遗忘了一般,他和李眉妩谁都没再提那一晚的困境。 他又恢复了呆呆傻傻的样子。 倒是李眉妩在陪着他四处疯玩的时候,不知不觉逛到了御花园,看见了皇上和皇后的身影。 这些于她而言,原本无甚紧要,只要跪在墙角,低下头,任由他们走过就是了。 可她在人群里,看见了跟在皇上身后的冯初,他的伤看起来已经痊愈了。 而且皇上很信赖他的样子,时不时跟他交谈着什么,而且看向他的时候,始终眸中带笑。 原来他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吗。 朱瑞又像从前一样跑掉了,李眉妩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皇子可以不给任何人请安行礼,送皇后娘娘一个说他呆傻的机会,不代表宫女也可以扮演痴傻的角色。 一席人马浩浩荡荡的过来,她只得像其他宫女一样蹲在墙角,把头背过去,跪在地上。 奴才非诏都是不得随意面圣的。 上一次遥远处,她没有看清楚皇后娘娘的样子,这一次却是将她的声音听得分明。 “如今卫嫔的五皇子已满月,皇上却连个名字也不赐。 想当年婉妃妹妹才怀孕,皇上就定下了名字,着实偏心。” 皇后向来有规劝皇上的职责,如今说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不过她不擅长撒娇,话一出口就惹皇上厌烦。 “朕最近被贪官污吏的事烦得头疼,五皇子的名字着礼部起就是了,皇后应当为朕分忧。”皇上平时被前朝的辅政大臣、三朝元老和言官掣肘,在后宫只想清净。 皇后还想再劝他,不要过分宠爱婉妃,要懂得雨露均沾。 已见龙颜不悦,很会看君脸色的她,还是决定不提携卫嫔了。 “皇上说的是。”又漫不经心的提起,“只不过,最近大皇子房里死了个宫女。 说是被人推到水里淹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皇子日常行为混乱所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1章 卖给孙贵妃的人情 皇上只觉得头疼不已,偏巧贵妃孙舒过来,微微弯腰给皇上请了安。 皇上知道皇后和贵妃一向面和心不和,前朝吵得凶,后宫也一日不得安宁。 在孙舒开口请安之前,皇上已经提前训斥了一句,“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前有大皇子被下毒,后有大皇子宫女被杀,你这个皇后当得好啊。” 陈曼瞬间变了脸色,跪在地上连连否认,“皇上明鉴,臣妾实在不知啊!” 陈曼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背叛了自己,她不认为青莲有这个胆量。 那么是谁?是卫嫔还是哪个奴婢? 便听见皇上下一句更加震怒,“训的就是你不知情,不管什么事,一问三不知!那朕要你有何用?” 皇后虽然遭了训斥,但听见皇上这话,却在心中窃喜。 如果皇上是因为她监管不力而训斥她,总好过指责她是谋害大皇子的元凶。 谋害皇嗣可是重罪。 但下一秒,她的窃喜便荡然无存了。 “听闻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不若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由孙贵妃。”冯初不轻不重、却又猝不及防的进谏了句。 陈曼瞬间脸色苍白,还未来得及为自己开口辩白,皇上已经立刻应允,“允!皇后反思三个月,后宫交由贵妃打理。” 孙舒含笑行礼,“臣妾必不辜负皇上所托,为皇后娘娘分忧。” 同时也记住了冯公公卖给自己的这个人情。 李眉妩心下疑惑,为什么冯初要拉拢贵妃。 . 同样疑惑的还有皇上,在摒退了嫔妃之后,由冯初陪着一块回了养心殿。 “今日为何突然帮孙贵妃说话?” 皇上平时多倚仗他,所以给了他这个面子,但也绝非傻子。 “回皇上,奴才昨日批复奏折时,两广总督来报,西南地区有土匪造反,已经连下三座城池。” 皇上一听,冷汗瞬间流了下来,“依爱卿看,该如何处置啊?” “回皇上,此事非兵部尚书孙丙,无人能去镇压。”冯初不需要再说,皇上也清楚,孙丙是贵妃娘娘孙舒一母同胞的兄长。 “奴才并非想要拉拢贵妃娘娘,而是为皇上拉拢尚书大人。” 皇上由震惊到感动,对冯初的信任又多了两分。 “只是,朕听闻孙丙巨贪,光是卖官,上回就收了五百两白银。” 皇上的疑虑,冯初早有考虑过,他俯身继续陈情,“此事,奴才也早有耳闻。 但此时若找个蠢才,去镇压西南匪寇。 朝廷拨给他1万两军饷,也不够他糟蹋的。 连个响都听不到,就打了水漂。 而皇上只需要给孙丙两千两白银,由着他贪五百两,平定西南才是当务之急。” 皇上仔细琢磨了一番,只觉得冯初说的有几分道理。 与其找个才能平庸的清官,去浪费国库,最后让土匪打到京城来。 不如让孙丙去贪,只要他是踏实干事的人。 待动乱平息之后,再做清算,也不迟。 “只是,若孙丙输了,当如何?”皇上又问。 “奴才以性命担保,兵部尚书孙大人绝不会吃败仗。 孙丙虽不是什么忠义之士,但孙家世代名门望族。 到了这一辈,更是全倚仗在了孙丙身上。 就算孙丙想败,孙家也决不允许他打败仗。” 皇上抚掌大笑,“甚好!” 从前一直是冯初掌管朝廷的用人调度,每一次遭遇危机时,都能够化险为夷,只让皇上对他更加信任。 恍然间,皇上又想起他替自己背的那口黑锅,于是旧事重提了句。 “爱卿身上的伤可是大好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2章 醒来还是很感动 “有劳皇上挂怀,奴才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冯初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 皇上的脸上还是带着两分愧疚,“那就好,爱卿稳坐司礼监,朕可高枕无忧矣。” 说完,仍觉得有几分愤恨,“朝堂上那帮老朽,整天只会鼓唇饶舌。 国家有难时,便通通退到了后面。 朕看科举制度不如废除,尽招一些酸腐的书生。” 冯初知道皇上不过是一时泄愤,他只当作没听见,不会蠢到上纲上线,让皇上一言九鼎。 只是不忘趁机又表了一番忠心,“皇上勿要动怒,再有敢议论皇上血统之人,奴才照样不会心慈手软。” 不光是冯初,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清楚的很,当今圣上不是先皇的儿子,只是先皇的侄子,过继过来的。 反正都姓朱,朱家的天下,血统还算未偏离太多。 何况,侄子继位也不是先例,先皇留下来的那笔烂账,总被有心之人时时翻出来大做文章。 “有爱卿替朕分忧,朕心甚慰。” 皇上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窝囊,但窝囊的也不只是他自己这一朝天子,自古以来这帮言官都像打了鸡血一般,今天骂贪官污吏、明天骂阉党误国,有时候发起疯来,连皇上也骂。 不立太子,不上朝,都成了言官攻击的理由。 而那些读了半辈子书,考取进士的读书人,也毫不畏惧被砍头,杀身成仁一直以来都是书生奉行的信条。 上一次,冯初奉皇上之命,打死了一个议论皇上血统的武将,本以为能够平息人言。 谁料言官反而更加激进的上书,讨要说法。 皇上扛不住言官的一轮轮骂仗,怕江山易主,便将冯初拉了出去,说他擅自做主,打了他四十棍子。 不仅平息了此事,而且至今也没人敢再议论皇上的血统。 皇上却记得了,冯初这四十棍子,是替自己挨的。 . 深夜,皇上留宿在了婉妃的寝宫,冯初一个人在司礼监批阅奏折。 听见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本能的竖起耳朵。 却看见一只小脚探进来,接着是一盏小灯笼,最后才看见李眉妩做贼似的溜了进来。 “放肆。”他看见了灯笼后的那张小脸。 “冯大人。”李眉妩没走得太近,压低了声音,又怕旁人听见。 “我是特意过来感谢您的。” 她将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一个镯子拿下来,放在他不远处的地上。 “谢谢您那天出手救我。” 冯初的脸上是少有的冷漠,让李眉妩瞬间觉得,在这间小小的尚书房里,跟他隔了整条银河。 若不是向旁的小太监打听了,皇上今晚又召幸了婉妃,是冯公公在这批阅奏折。 她也是不敢过来的。 “你在说什么。这几日我一直在替圣上分忧,并未见过你,何来搭救一说。” 李眉妩立刻明白了,此时不是说话的地方。 还想再关心,又听见他警告了一句,“想活命就闭嘴,你口中的那一晚什么事都没有。” 李眉妩又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将这件事说给别人听。 只是他这般谨慎防备,还是让李眉妩有点难受。 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那个尴尬的镯子,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捡起来,只是很听话的,再也不提那夜的事了。 就当是一场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3章 大皇子生母浮出水面 陈曼握着凤印,仍旧觉得心郁气结。 早前卫水一再讨好,她尚提点一二,如今想起那个屁用没有的蠢才,只觉得辜负了自己的许多期许。 本以为提防一个蒋婉就够了,如今孙贵妃却站了起来。 于是在下一次,卫嫔来请安时,便叫奴才直接将她堵在了外面。 “卫嫔这个没用的东西,争宠比不过婉妃,贵妃也没给本宫盯住!” 陈曼气愤不已,险些砸了杯子。 青莲走过来,将炭火又翻了翻,“娘娘不必为了一个蠢才动怒。” 随后,又漫不经心的提醒了句,“上回,青菜本来已经成功了,只是大皇子身边新得了个宫女,很是忠心,才坏了娘娘的好事。” “哦?”陈曼突然发觉,自己的耳目不似从前灵敏了。 青莲直接禀报:“那宫女名叫李眉妩。” 陈曼仔细想,也没想起李眉妩到底是哪个,最后干脆一指,“明儿把她传唤到凤仪殿来,你亲自调教,让后宫的人都知道,跟本宫作对的下场!” . 李眉妩日复一日的、替大皇子打点着饮食起居。 收拾衣服时,便看见大皇子送到浣衣局的衣物,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李眉妩有些生气,这些脏兮兮的衣服,都没有洗过,要怎么穿。 直接抱着衣服去了浣衣局。 “嬷嬷,这衣服分明是没洗过的。” 有年长一点管浣衣局的嬷嬷,看见装衣服的木桶,是大皇子房里的物件,随口敷衍了句,“放在太监那堆儿。” 李眉妩自从进宫受到的白眼不少,嬷嬷已经算客气。 只是将皇子的衣服,和太监的衣物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但若将大皇子的衣服,和其他皇子的衣服放在一起,各宫娘娘也是不干的。 主子软弱,奴婢也不硬气,李眉妩很快认命了,抱着那桶衣服,准备自己动手洗。 大皇子的衣服本就不多,若是再被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他就没有衣服穿了。 李眉妩准备洗衣服的时候,旁边有位看起来年长一些的老宫女,静默无声的将那桶衣服抱了过来。 李眉妩难得遇见如此照顾自己的前辈,心底一暖,这是除了冯初,第二个给过她温暖的人。 忽地听见身后有人调笑,“尤老婆子,又给儿子洗衣服呐~” 李眉妩只觉得一阵脊背发寒,不管怎样,她也是皇上的女人,就在这里这般被人凌辱嘲笑? 尚且不知道皇后娘娘打过招呼,让奴才们好好照顾尤氏,只觉得最是无情帝王家。 看着尤氏被冻得满是冻疮的手,熟练的拎起衣服清洗,不知道她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多少个年岁。 李眉妩怔怔的坐在那里失神,无意间看见折的工工整整冯初的鸦青色长袍。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他的衣服,旁的小太监衣服上,没有印巨蟒形状的暗纹。 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拿到尤氏的身旁,跟她一块洗着衣服。 脑子里断断续续,想的都是冯初那张脸,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冷峻错愕的样子。 多好的人呀,一次次帮她,又一次次救他。 自从进宫以来,从来没有思念过纳妾逼疯母亲的父亲,以及小妾又生下来的几个便宜弟弟。 后来连阿牛哥也很少想起,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都是冯初的影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4章 中宫的杀鸡儆猴 从浣衣局回来后,未度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李眉妩便被调去皇后宫里当差,临行前,大皇子死死地拽住她的袖子,几乎连尊卑礼仪也忘了。 他知道唯一给过自己一点温柔的姐姐走了,往后他又得像从前一样,被囚禁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扮演着一个皇后娘娘口中的蠢才。 他不想整天斗蛐蛐、看春宫图。 他可以在绝望中,拉着李眉妩的袖子。她却不能任由这不成体统的行为,发展下去。 连忙抽回自己的手,磕了个头,与他辞行。 有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在侧,李眉妩即便有什么话,也不好开口。 只留给他一个担忧关切的目光。 眼睁睁的看着李眉妩被调走,他拿不出一点皇子的威严挽留,却也清醒的明白: 一味的逆来顺受,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 一场春雨来临,李眉妩搬进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 没有资格去给皇后请安,她也不是很想看见这个掌控别人生杀大权、却又毫无怜悯之心的母仪天下。 雨水将庭院里的台阶冲洗干净,李眉妩在宫女的卧房,望着窗外,梨树被吹得七零八落。 耳边是青莲的训斥,“李眉妩,外面的梨树是不能淋雨的,那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树。” 李眉妩:“……”面对无稽之谈,她突然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你出去给梨树撑伞。”青莲面无表情的说完,并且真的给了她一把纸伞。 “前些日子替大皇子洗衣裳的时候,我的手断了,拿不起伞。 还望姐姐海涵。” 为表诚意,李眉妩甚至真诚的眨了眨眼,“不过奴婢会一直在屋子里,为皇后娘娘的梨树祈福的。” 青莲冷笑了一声,随后撇下她,独自去往院子里。 李眉妩瞠目结舌,以为她真的要去给梨树撑伞,关键是她的身高也够不着梨树呀。 顺着窗子往外看,便看见她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不过不到片刻,她便出了来,顶着被雨淋湿了一半的衣衫,传着话,“李眉妩,皇后娘娘说要见你。” 李眉妩心下一沉,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她不相信光天化日,皇后娘娘真能为了一个宫女毁了自己的名声。 何况,皇后已经惹龙颜不悦了,总不好再出幺蛾子。 跟着青莲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富丽堂皇的陈设晃得她眼花。 李眉妩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想做皇上的女人了。 就算皇上的身子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不用再过人下人的日子了。 原本想跪在大厅里请安,不曾想,青莲直接撩开帘子,带她进了主卧。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见皇后娘娘,她生得极美,端庄的让人走路也得压着声音。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李眉妩磕了个头,便没再抬起来。 她不过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想过平静的生活,攒够钱出宫,却是不能。 “抬起头来。”陈曼的声音里透着慵懒。 李眉妩稍稍抬了抬头,依旧不敢直视。 “手断了?”陈曼问了一句之后,立刻向身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我身边的王公公最是会接骨之人。” 伴随着青莲一阵窃笑,“妹妹好福气,咱们娘娘呀,平时最体恤下人。” 王公公?不就是那天,给自己和冯初送肉和药的那个吗? 李眉妩本以为王公公忌惮冯初,自己能逃过此劫。 但王公公只是附身拉起李眉妩的手,霎那间轻轻一拽,李眉妩的手腕立刻脱臼了。 “啊!!!——” 冷汗瞬间流下来,断骨之痛让她险些咬断舌头,难以承受,恨不能立刻撞死。 青莲将她扶起来,左右开弓,扇了她两个耳光,“让你鬼叫!滚到外面娘娘看不见的地方去,在梨树下好好反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5章 帐中臣 陈曼本以为在梨树下罚跪的李眉妩,会鬼哭狼嚎。 思量着随便治她个不服皇后管教的罪名,借机除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却不想倒是个能忍的,连她的哭声都没听到。 眼下也有些乏了,大雨最适合睡觉。 随意一歪,靠在榻上小憩。 李眉妩跪在梨树下,雨水很快湿透了她的衣衫。 痛得锥心蚀骨,她甚至无法用另一只手去垫,碰也碰不得。 雨水顺着面颊淌下,她咬紧后槽牙,不让眼泪留下来,连疼得倒吸冷气声也咽了回去,不发出一丝“嘶”声。 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知道这个仇,她总有一天会报。哪怕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小宫女,而赵曼是中宫娘娘。 闭上眼睛,垂下头,想起冯初那天教给她的疗伤方法。 他说:多学点东西,在深宫里以后用得着。 也许他也曾受过比这惨烈百倍的折磨。 李眉妩有些心疼,不知道是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 疼得出现了幻觉,她看见冯初走过来,他身上穿着的鸦青色长衫,还带着自己为它洗过的皂角香气。 冯初俯身在她面前,她的小脑袋正靠在他胸口。 随后他轻轻一托,将她脱臼的手腕托了上去。 随着尖锐的痛感消失,李眉妩确认看见的是他,然后便是他的背影,去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冯初行了礼。 “是冯公公啊,青莲,看坐。”陈曼穿戴整齐,慢慢踱步到厅堂。 “皇上有旨,娘娘体恤下人,爱护皇子,堪称后宫表率。 即日起恢复娘娘掌管凤印之权,收回孙贵妃协理六宫之职。 还望皇后娘娘克己复礼,勿让皇上再为后宫忧心。” 冯初宣了旨后,陈曼的脸上阴晴不定,好一招捧杀。 只是皇上的威胁,她却不得不接着。 “臣妾多谢皇上。” 陈曼的不情愿落在冯初的眼睛里,只是他并未当回事。 随后又冒着欺君之罪的杀头风险,擅自做主,“皇上记挂卫嫔娘娘的五皇子,如今卫嫔娘娘宫里人手不够,还请皇后娘娘将李眉妩送到卫嫔房里当差。” “大胆!”陈曼还记着他当日是如何跟贵妃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一个阉人竟然敢指使自己宫里的奴婢。 冯初倒是没有太多表情,不卑不亢,“奴才告退。” 路过庭院时,雨已经停了,一道彩虹挂在天边,李眉妩跪在彩虹下,一堆凹凸不平的水洼之间。 . 冯初走后,陈曼依旧气的肝疼,倒是青莲不断在她身边劝着。 “皇后娘娘消消气,犯不上跟一介阉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随后,又提醒了句,“昔日冯公公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如今又是皇上的人,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太监嘛,总归是没根的东西,跟条狗没什么区别。 奴婢听说,上回他帮贵妃娘娘说话,是因为孙贵妃给他在宫外,置办了一间宅子。 娘娘不妨也花些银子拉拢拉拢,今儿他帮着孙贵妃说话,明儿就是娘娘的人了。全当花钱养条狗。” 陈曼有些怀疑,也有几分不屑,“可是我怎么听说,冯公公跟孙舒那个小浪蹄子有一腿?是贵妃的帐中臣。” “哎呦,这奴婢就不知道了。”青莲有点害臊,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实在想不明白太监怎么跟贵妃有一腿。 红着脸却也替主子高兴,“这事若是真的,娘娘还愁扳不倒贵妃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6章 你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李眉妩自入宫,先被指派去伺候冯公公,不到两天,又去了大皇子房里。 不到一月,后被皇后娘娘要走。 如今在皇后娘娘宫里没住上三天,再度被差遣去伺候卫嫔娘娘。 深宫中的宫女就像浮萍,身不由己。 李眉妩虽然不知道,是冯初冒着风险威胁了皇后,自己才得以逃离苦海的,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调去卫嫔寝宫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又欠了冯初一次人情。 大概有伺候大皇子的经验,所以格外会哄孩子。 以至于卫嫔在被皇后抛弃、心情不好之后,也没有对这个能逗儿子笑的奴婢、过分苛责。 李眉妩哄睡了五皇子,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暖化了,软糯的小人儿,真可爱呀。 趁着夜色,便在冯初每日去往司礼监的必经之路等他。 看见他的身影出现,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之后,她便立即笑弯了眼睛。 小太监自觉走快了一点,将冯初落在了身后,然后她便看见这那个男人向她走过来。 上一次,他说想活命就闭嘴。 这一次,总归允许自己好好谢谢他了。 “上回,是谁扭伤你手腕?”冯初突然问了一句。 那日我没抬头,所以未看清楚脸。只听皇后娘娘唤他王公公。”李眉妩仰起头,始终温柔的看着他。 “每天都睡不醒吗?打你的人也能忘记。”他忍不住奚落她。 李眉妩不答反问了句,“冯公公在暗中保护我吗?” 怎么她每次遇险,他都知道。 难不成,他有千里眼。 冯初不准备回答,而是继续往司礼监走,只是走的很慢。 “冯哥儿!”李眉妩大着胆子喊他。 他立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叫我什么?” 李眉妩的脸颊羞得通红,只当作刚才那声是夜莺叫的。 冯初见她羞涩低头,没再理会,继续往前走。 又听见她跟在身后说,“你跟贵妃娘娘的事是真的吗?” 李眉妩不知道怎么了,自己这般担心和难过。 如今外面议论纷纷,他是贵妃娘娘的帐中臣,也许……这不是皇后娘娘散播的谣言? 冯初再次停下脚步,气极反笑,“我一个太监,能跟贵妃娘娘有什么?” 他愈发觉得她这样的修为,在深宫之中活不过两个月。 年龄小不是呆的理由,他像她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被干爹选中去服侍太后了。 李眉妩愣了愣,眨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太监想要取悦贵妃,也是会有很多办法的呀。 “就算不是太监,我位极人臣,怎么敢跟贵妃娘娘有什么。” 冯初还想嘱托一句,让她不要随波逐流去传谣言。 转念一想,她还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索性没再画蛇添足。 李眉妩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他说的什么已经不再重要,只知道他跟这宫里的其他女人没关系,这就够了。 冯初看着她的好心情来的莫名其妙,没再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今日皇上在司礼监等他,要亲自看奏折,他总不好去得太晚。 “在卫嫔的宫里怎么样?”随口问了一句,看她傻兮兮的笑着,想必应该是很好。 “五皇子很可爱,像个粉色的糯米团子,照顾小孩真是件特别好玩的事……” 李眉妩口若悬河的、说着五皇子憨态可掬的模样。 冯初静静的听完,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想阿,姑娘家应该都想做娘亲的……” “喂!”李眉妩还没说完,这次他走得更快了,远远地将她落在后面,让她完全追不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7章 废后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李眉妩直到回去才想明白,冯初为什么突然把她扔下。 冯初倒是没有更多的心思去伤春悲秋,因为在路上陪她磨洋工,致使他去往司礼监的时候,晚了好一会儿。 他得留着精神头应付皇上,伴君如伴虎,虽然是只纸老虎。 皇上没有责怪他,只是不停的皱着眉头。 一直将朝廷大事扔给内阁秉笔太监和掌印太监,看起来似乎不太像回事儿,但若自己处理,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不如回去陪婉婉下围棋。 “爱卿,朕的头又疼了。 早前你给朕出的主意,把大皇子拉出去当挡箭牌,以此为借口,拒绝群臣联名上书,拥立嫡出的二皇子为太子。 现在那些老学究们,又抓住大皇子投毒的事不放,来要挟朕立二皇子为太子。 说什么早立太子,以免皇子间骨肉相残。” 冯初短暂思量了一下,对于皇后投毒的事,皇上是否知情。 不过以皇上的性子,是不是皇后下毒,大皇子有没有受伤,他都不关心。 他整颗心都在婉妃娘娘——蒋婉身上。 冯初也不打算将这层窗户纸戳破,以免多生事端。 而且陈曼当皇后,比别人执掌凤印对自己更有利。 冯初不喜欢跟太聪明的人打交道,陈曼的修行,显然不配成为他的敌人。 随后他又细细思量着,若是以皇上年龄尚轻,不考虑立太子为由,显然说不通。 毕竟,皇上如今已满30岁,而先皇29岁就驾崩了。 何况,老祖宗的规矩是,有嫡出当立嫡出为太子,以免江山社稷不稳。 “你知道,朕还是想立婉儿的孩子为太子。” 皇上信任冯初,他是打心眼里把冯初当成了自己的军师,所以有些话不能对外人讲的,憋不住了都可以对他说。 “奴才明白。 皇上不妨这样推脱,先皇的太子就是因过早设立而夭折。 恐天妒英才,为保护二皇子,所以立太子的事,缓两年再说。” “这……”皇上知道这话一出,立刻又会遭到言官的围攻,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大皇子被人投毒,他毫不在意,他心心念念的就是立婉婉的四皇子为太子。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皇后能够突然暴毙,这样他就可以让婉妃做皇后。 那蒋婉生的儿子,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 眼下皇后挑不出一点错处来,他总不能随意废后,毕竟废后不是家事,而是国事。 身为九五之尊,也不能恣意妄为。 就按冯卿说的回,言官要骂就骂,左右再将奏折推给冯初——这个内阁秉笔太监来批就是了。 . 五皇子兴许是才开始吃膳食,有些拉肚子。李眉妩一连忙了几天,几天几夜没合眼,也抽不出时间去看冯初。 好在五皇子很快适应了新鲜的食物,恢复了健康。卫嫔高兴,连赏了宫里上上下下不少银子。 李眉妩才闲下来,便听见有宫女奔走相告,称皇后娘娘宫里的王公公犯了事,偷盗主子的宝物,被砍掉了双手,正被拉到正阳门下打板子。 太监总管命令所有奴才都去观刑。 李眉妩过去的时候,王公公空着的两只胳膊,仍旧血流不止。 恍然间,她突然想起冯初问过的:谁扭断了你的手腕…… 看着王公公因为流血过多,而奄奄一息的模样,李眉妩觉得大快人心,王公公死有余辜。 却仍旧止不住对那个男人的寒意。 冯初,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从正阳门回去,李眉妩的眼前反复回荡着,王公公被砍掉的两只手。 她知道冯初用了一种很极端的方式,震慑后宫里的奴才们。 从此再没人敢欺负她了,她从前羡慕别人有主子赐名字,有人罩着。原来都被冯初都记在了心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8章 给太监送女人 孙贵妃的兄长孙丙平定了西南暴乱,皇上便在宫里设了家宴,为兵部尚书孙丙接风洗尘。 李眉妩因为要哄着五皇子,所以便随卫嫔一块进了来。 皇后娘娘最近接连遭遇重创,没心思震慑后宫里的莺莺燕燕,顺带连卫嫔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起初卫嫔攀附皇后娘娘不成,后来便看开了。 上了皇后娘娘这条贼船,也不能保住自己的盛宠,和孩子的地位。 甚至,皇后娘娘连她自己宫里的下人都护不住,她攀附她还有何用? 宴席开始前,孙舒坐在孙丙身旁,免不了一阵私语,“兄长,托你的福,我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还算顺遂。” 未曾想,立即被孙丙怼了回来,“皇恩浩荡,与我何干?” 孙舒被噎在了原地,知道兄长常年随军打仗,性子难免直率些,并不气馁,“如今国本之争,前朝后宫闹得不可开交。 兄长才立了大功,得空也得帮妹妹向皇上进言几句,不要忘了咱们的三皇子啊!” 孙丙微微侧目,一脸嫌弃,“国之大事,皇上自有定论,岂非你我能够置喙的?” 孙舒不是第一次被他训了,仍然觉得胸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 若非顾及着彼此身份和体面,她真想一巴掌把他扇醒,连自己的外甥都不懂得拥护。 如今吃了闭门羹,只能独自坐在这里生闷气。 倒是皇上见兄妹二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眸中多了几分柔和,敬着尚书大人的酒,同时感叹冯初的确会用人。 心腹大患已解决,那些细枝末节于皇上而言,便不再重要。 孙舒知道兄长靠不住,便将目光转向皇上,“皇上,臣妾近日新调教了舞姬,想献给皇上,不知道皇上能否赏脸一阅?” 皇上爽朗的笑笑,选择性的忽略了坐在旁边的皇后,直接搂紧了同席而坐的蒋婉。 “朕有婉婉,已心满意足。” 若不是顾及尚书大人的脸面,皇上可以毫不避讳的表达对蒋婉的爱意,后宫佳丽三千他可以只宠一人。 卫嫔的脸面没了,皇后的脸色也极其难看。 孙舒碰了钉子,仍旧不死心,看向坐在皇上旁边不远处的冯初。 “冯公公寡居多年,一直未有女人照料着,若是不嫌弃,我宫里倒是新招了个小宫女,聪明伶俐,可以送给公公做个伴儿。” 李眉妩正在喂五皇子的手一僵,想不到贵妃娘娘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给皇上塞不了女人,连皇上身边的太监也不放过。 “多谢贵妃娘娘,宫中对食乃是大忌,奴才不敢越界。何况,奴才本就是伺候万岁爷的,无福消受被人伺候。” 冯初当即拒绝,让李眉妩悬起来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不少。 皇上爽朗的大笑,“爱卿这么说,倒显得是朕刻薄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过是个太监,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冯初再次拒绝,孙舒却假装听不懂一般,今天不把个女人送出去,她的脸面还往哪放。 不能被皇上拒绝了以后,还被太监拒绝。 “宫中禁止奴才对食,是皇后娘娘的旨意,而非老祖宗的规矩。 如今皇上都发话了,冯公公倒也不必只忠于皇后娘娘一人,拂了圣上的美意。 今晚本宫便将那姑娘送过去,冯公公可相处看看,实在不行,再打发她回来也不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19章 想跟冯公公对食 孙舒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冯初就算是皇上的人,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贵妃娘娘的面子。 宴席结束,李眉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去的,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自己真的已经对他动了情吗,在得知他被强塞了个女人后,这般难受和不安。 一路从卫嫔的寝宫跑到司礼监外面,她知道他有时批阅奏折很晚,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 心里很乱很乱,抑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她想跟他在一起,可他是个太监呀。 如果跟他在一起,她便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李眉妩大力揉着自己的脸,也没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抬头,便看见他站在台阶上,晚上因多饮了两杯,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酒气。 “冯哥儿,你把她送回去好不好?” “理由?”陪皇上喝这点酒,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脑子和唇舌都是清醒的。 “因为……”李眉妩只觉得自己舌头好像打了结,始终也说不出那句话。 见他转身准备要走,她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冯哥儿,我能跟你对食吗?” “因为我想跟你对食。” 这个理由可以吗? 他的确很可怕,可是她不怕了,就算是阎王殿,也要一起下。 他是个太监又怎样,在她心里,比九五至尊的皇上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哪怕跟了他,以后再也不能出宫了。 她从前天真的想,出宫以后嫁给阿牛哥,可是阿牛哥都未必会记得自己是谁。 何况,到了她出宫的年龄,阿牛哥怎么还会等她,准是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都是她羞怯之后给自己找的借口。 主要是她喜欢他。 他保护了她,也温暖了她。 他是她情窦初开的梦。 冯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燃烧起来。 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已经在宫里住了十六年,他不记得自己年轻过,好像生来就垂垂暮年。 她的话,仿佛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像个正常的、真正的男人一样。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痴心妄想。 “为什么想跟我对食?”已经决定了要拒绝她,还是又问了一遍。 也许她只是想寻求一个,能够长期保护自己的人,但她的牺牲完全不必要这样大。 “因为,我心悦你,冯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可知?因为我爱慕你,这是最好的理由。 冯初听见了,这么多年的杀戮和嗜血,他早已经不需要这点来自女人的渴慕,满足自己的缺憾。 却意外的想听她说。 如今她说了,他再无遗憾,却不会把她一同拖下泥沼,于是他拒绝了。 “但我不喜欢你。” 怎么会……?李眉妩第一反应有些诧异。 因为她没有发现他对别人,有像对自己这般,特别的好。 不过真如他所说,她也不会气馁。 “没关系。冯哥儿,即便我们之间隔着日月星河,我也会一步一步走向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0章 飞针走线荷包绣 冯初想不出她竟是这般执着的人,他对她的自制力,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 理智告诉他,她一时的冲动不代表什么,她年龄这么小,怎么懂得什么是喜欢。 待在他身边,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岁月静好。 感情走向她,理性还是让他退回到了原点。 李眉妩照顾五皇子的时候,空下来便开始绣荷包。 第一次绣,虽然还不是很好看,但一针一脚,也扎了她手指好多次。 再去太监所里寻他,便听见旁的小太监说,冯初正在慎刑司审讯犯人。 皇宫里跑进来一个刺客,幸得锦衣卫发现的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此刻,刺客正被押在刑部,皇上动了大怒,所以派冯初亲自审问。 一套严刑拷打下来,刺客的下巴被打得脱落,口中的牙齿也尽数拔光,却依旧不改口。 “是婉妃娘娘派我刺杀皇后的。” 冯初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冯初不能这么上报给皇上,因为蒋婉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就算蒋婉真做了什么,冯初也得将这事压下来,替皇上庇护蒋婉。 “既你认定是婉妃娘娘,派你刺杀皇后娘娘,那么你跟婉妃娘娘是何时相识,她又如何差遣你的?” 刺客刚想开口,冯初立刻吩咐了句,“不说是?来人,把他的皮剥了。” 不想看见一个血人在地上滚来滚去,起身离开了刑部,身后传来刺客一声声惨叫。 牢房里太过憋闷,准备出来透透气,回去再审。 顺着月色,便看见李眉妩站在不远处,踩着花坛旁的矮石,一步步小心走出了个直线。 见到他的那一刻,不加掩饰的笑得璀璨。 偏偏头,几乎摔倒在地,幸得他手疾眼快,伸手拉住了她。 “你……?” 走近看得更清晰后,李眉妩才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看见了恶鬼。 冯初只以为自己在刑部待了太久,面目狰狞,吓到了她。 却又见她偏头问自己,“你身上有血……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 李眉妩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替皇上挡了什么箭,还是哪个刺客伤的。 只觉得他为什么总是受伤,明明有着通天的本事,身手也不错。 冯初的心一点点被暖化,还是不动声色的回了句,“没有我的血。” 瞬间看她舒展的眉头,松了一口气,然后将怀里的荷包摸出来,递给了他。 “送给你。” 冯初没有接,他虽然是宦官,也知道接一个姑娘送的荷包意味着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绣,可能不是很好看。”李眉妩见他不接,直接掀开他的长袍,替他挂在了腰间。 从前,冯初从未跟女人有过接触,突然被李眉妩碰了腰,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 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那枚荷包已经稳稳的挂在了他的腰间。 荷包上绣的是简单的图案,细微处有一个很小的“初”字。 冯初别扭的背过身去,又将她赶走,“回,我还得接着去审刺客。” 李眉妩笑得一脸粲然,冯哥儿拿了她的荷包,是不是就是她的人了? 不知不觉脸烧得通红,压住想去求卫嫔娘娘将自己赏给冯初对食的冲动。 而挂着这个荷包的冯初,重新返回了刑部,便听见小太监来报:“冯公公,他招了,是西南匪寇遗留下来的祸害。” 冯初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既然是孙丙监管不力,他不妨卖个人情给尚书大人。 不去申饬他剿匪不彻底,只说叛军身手矫健,连森严的皇宫重地都能翻进来,足以见得尚书大人的镇压之艰,能力之大。 本以为刺客会咬牙坚持个三天三夜,没曾想这么快就招了。 大概是李眉妩突然造访给他带来了福运,冯初心情大好,如今腰间挂着异物,仿佛在那堆了个火盆。 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滚烫。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想答应她,他在宫外的宅子有很多,只缺一个女主人。 如果她想要,那便给她罢。 即便前方是滚石烈焰,他也要跟她一起淌过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1章 美人献 卫水放弃了攀附皇后,又接连被皇上冷落着,不得宠爱。 心急之后,想到一个法子。 孙贵妃可以给皇上送女人,她为什么不能? 而且眼下她就有一个合适的小宫女,起初这个小宫女被派去伺候冯公公,她就早有耳闻。 宫里的老宫女们知根知底,不便去濒死的冯公公面前伺候,皇后便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宫女指过去。 如今这个小宫女跟冯公公有些交情,据说大皇子房里的差事,都是冯公公为她讨的。 若有冯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就算皇上想宠着蒋婉,不好纳新人,也得给内阁秉笔太监冯初几分薄面,此事必成。 既然决定了,就不再犹豫。 随便扯了个由子,说是五皇子得了新名字,高兴得手舞足蹈,一直想给皇上请安,却不敢去尚书房打扰。 卫水就算再不得宠,皇上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子落了地,满了月,满了百天,有了名字,自己一次也没去探望去。 真这么绝情任性,不仅太后会念叨,言官也会找到机会集体高潮。 皇上已经先派人过来传话,晌午会在这用午膳。 卫水将宫里的小宫女叫来,商议着今日让小厨房准备些什么,能抓住皇上的胃。 李眉妩才将五皇子哄睡,自己也困得差点去世,立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宫女之后,着实不知道有什么对策。 她不擅厨艺,近来得了空便看些闲散的书,就算想为卫嫔娘娘分忧,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倒是卫水将目光扫过之后,点了她的名字,“李眉妩,你来说说,午膳给皇上准备什么好?” 在卫嫔娘娘期待的目光,李眉妩不愿让她落空,不能闪过痛苦的神情,只顾着信口胡言,“奴婢拙见,可用词作为菜谱,讨皇上高兴。” 卫水欣赏的点了点头,“该依哪首词?” 这就更把李眉妩难倒了,她懂得不多,只记得自己从前看过的一篇,支离破碎的强行献策,“回娘娘,《陶庵梦忆》里的菜谱可以一试。” “甚妙。”卫水抚掌,随口说道,“那便差你去小厨房盯着,待皇上过来时负责传菜。” “奴婢遵命。”李眉妩第一次被差遣,在皇上跟前伺候,那点瞌睡早没了。 领了命去小厨房,盯着她完全看不懂的舌尖上的艺术的创作过程。 只是让李眉妩不明白的是,盯着小厨房就盯,等着传菜就等,为何卫嫔娘娘要拿来一套新衣服给她。 像她这样的微末底层的小宫女,只有等到过年才会有新衣服穿。 也许是皇上经久不来,难得来一回,所以卫嫔叫宫里的人,上下都穿的新鲜,悦人眼目。 也省的皇上过来,看见一堆歪瓜裂枣,下回又没了兴致。 李眉妩这样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去,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皇上了,兴许是卫嫔准备的隆重,所以她也跟着紧张到胃痛。 待到传菜的时候,她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穿的新鲜,其他宫人还是寻常的样子。 心下疑惑更深,再想逃也来不及了,卫嫔身边的小太监已经给她使了眼色,叫她过去请安。 李眉妩谨着步子往里走,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皇上一眼,早早的在远处跪下了,“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卫嫔娘娘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卫嫔娘娘万福金安。” “嗯。不错。”皇上细看她的柳腰身,露在外面嫩藕样的手臂,顿时心神荡漾。 还是小女孩好看些,皇上也喜欢那些年轻貌美的。 “多大了?”他又问。 卫水坐在皇上身边,日夜节食早已经从产后丰腴恢复了身量纤纤,此刻噙着一抹笑,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回皇上,奴婢今年十五岁。”李眉妩年龄小,说话声音也不大。 她怯生生的样子,猫儿似的落在皇上的耳朵里,只勾得他抓耳挠腮。 卫水见皇上急于细细端详芳容,又不愿放下身段的样子,便更懂得眼色的传唤了声,“上菜。” “是。”李眉妩缓慢站起身来,已经给身后的小厨房侍者使了个眼色。 她虽始终未看皇上,但皇上却仔细将她的眉眼端详了一番。 李眉妩的美不是一眼惊艳,而是越看越舒服,不具有攻击性,没有一丝野性。 她只需站在他面前,那样盈盈一笑,便让他有说不出的放松和柔媚。 尤其是那一双扇形眼,仿佛藏了满林的桃花,只待洋洋洒洒的盛开。 虽然她没有看他,也没有笑,目光始终专注在菜上,但皇上还是很满意卫嫔今日送给自己的佳人。 菜很快上齐,皇上看着满桌的河蟹、肥腊鸭,牛乳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眼角的褶皱又多了两分。 李眉妩的注意力都在皇上的身后,他今日没带了冯初过来,想必冯哥儿又被他抓去当劳工了。 只是这走神的一眼,无意间碰撞到了皇上的目光,李眉妩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占有的欲望,吓得往后一缩。 皇上阅女无数,不以为意,朗笑几声,说道,“河蟹至十月与稻粱俱肥,掀其壳,膏腻堆积……不错,这道菜的菜谱是仿古啊。” 卫水娇羞一笑,“皇上过奖了,这都是李眉妩这个小宫女的主意,为了讨您的欢心弄得小玩意罢了。” “赏!”皇上大手一挥,身后立着的宫女立刻将李眉妩带了下去拿赏赐。 李眉妩心里惴惴不安,连那句“奴婢谢皇上恩典”也忘了说。 倒是卫水替她打着圆场,“皇上勿怪,到底是年龄小,心性不够沉稳。 才得了皇上青眼,就这般沉不住气,欢喜的将什么都忘了。” 皇上大手一摆,罕见的在卫水宫里展现出体谅,“无妨,你调教的人,朕信得过。” 卫水温柔一笑,收回了目光,“皇上过奖了,只是今日这橘子是朱砂橘,饭是梅河的米,茶是梅家坞的龙井……倒不是全然按照《陶庵梦忆》中的菜单。” “这样更好,得神韵便好,何必拘泥?”皇上已经由卫水伺候着配菜,只是目光仍旧有意无意的去瞧,李眉妩刚才离开的方向。 卫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知道自己这事是成了。 什么情有独钟,世上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皇上就算疼爱蒋婉,还不是临幸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皇上酒足饭饱之余,还在回味着唇齿留香,不由得吟诵这首《陶庵梦忆》:“从以肥腊鸭,牛乳酪,果瓜以谢橘、饭以新余杭白……阿水,朕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才情。” “谢皇上抬爱,只是皇上谬赞了,这原本不是臣妾的主意,是李眉妩有心了。臣妾也乐得为皇上周全着。” 皇上意味深长一笑,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反复摩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2章 不能给他身子就给他忠诚 皇上走后,圣旨便到了。 李眉妩跪在地上,仰面看了一眼宣旨的冯初。 她知道冯初代表的是皇上,她如此这般同他对视,不合乎规矩。 可她实在不想低头,她就这样跪在他的脚边,凝望着他。 冯初将皇上的旨意宣读得乱七八糟,李眉妩还是拼凑出一个信息:皇上封她李选侍。 久久的愣神,直到冯初又催促了声,“接旨,李选侍。” 李眉妩不肯,眸中续满了春雨,掩盖了许多悲伤绝望的情绪。 她有太多话要对他说,说自己绝没有勾引皇上,也没想过承宠。 是卫嫔娘娘将自己推出去的,起先不明白,直到给皇上念菜谱的时候,才看懂卫嫔娘娘的深意。 如此荒唐,于她而言,纯属无妄之灾。 可是她想逃也晚了。 而此刻的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作为一宫主位的卫嫔娘娘,就坐在她身后的楠木椅上。 卫水见李眉妩不肯接旨,含着笑给自己身旁的贴身宫女——青芸递了个眼色。 青芸立刻心领神会,接过圣旨,将李眉妩扶起来。 “瞧瞧,妹妹欢喜的疯了。” 立刻被卫水斥责了句,“说得什么疯话,如今李眉妩就是李选侍了。 你们得称呼一声主子,若是还以姐妹相称,岂非要跟本宫平起平坐了?” 卫嫔寝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们,纷纷跪了一地,“奴才恭喜小主。” 冯初宣了旨,立刻给卫嫔请安后告退了,这里太过憋闷,他怕自己多待片刻便会透不过气来。 李眉妩再冲动,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追出去,她知道冯初是误会了。 尚且自身难保的她,整颗心却都在冯初身上。 直到望着冯初的背影,消失在卫嫔的储祥宫庭院尽头。 收回目光,还未转身,卫水已经挥了挥手,摒退了众人。 天黑得这样快,方才皇上来咸福宫吃晚膳的时候,仿佛还是很久以前的事。 一眨眼,沧海桑田。 “李选侍,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跟本宫说。 本宫虽不如妃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一宫主位,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卫水见李眉妩回头的时候,眼泪已经打湿了香腮。 她跪在地上,想要保全冯初,可事到如今,她再不讲明实情,就来不及了。 已经错过了一次,她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卫嫔娘娘,奴婢早已经心有所属。 奴婢卑贱之人,怎敢污了皇上圣体?” 这倒是让卫嫔颇为意外,她原以为是这天大的恩典,让李眉妩流下激动的泪水。 不曾想,竟还是个痴情的姑娘。 “李选侍说得是什么话?你是皇上看上的女人,怎能妄自菲薄? 本宫看你生得伶俐,加之对本宫的五皇子照顾有佳,才给你这个侍奉皇上的机会。 那些旁的小宫女就算野心勃勃,也没这个福气。 李选侍要懂得惜福,切莫辜负本宫的期许。” 李眉妩又磕了个头,“奴婢伺候五皇子,是奴婢的本分。 但做皇上的女人,奴婢想都不敢想,还求卫嫔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 卫水有些生气,推脱一二表表忠心也就够了,如今看她这态度,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李选侍,你不要不知好歹。 你是皇上看上的人,就算你以前有什么相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这天下百姓,都是皇上的臣民。 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 李眉妩跪在地上,完全听不进去卫嫔说了什么,只是木然的又磕了个头,“求娘娘开恩,奴婢必定日夜供奉香火,为娘娘和五皇子祈福。” 卫水差点被她气笑了,若是佛祖有用,这后宫中的女人,还机关算尽的宫斗做甚么,整日吃斋念佛就够了。 “你倒是说说,你的意中人是何人?” 李眉妩哭得头脑不清楚,提起袖子擦干眼泪,以为是卫嫔娘娘于心不忍,立刻陈情。 “求卫嫔娘娘将奴婢赐给冯公公对食,奴婢愿出宫,永不再回来。” “冯初?”这倒是让卫水没料到的。 “是。早前皇后娘娘差遣奴婢去伺候冯公公,奴婢得了冯公公些许照佛,早已芳心暗许,还望卫嫔娘娘成全。” 卫水的指尖轻轻敲打着身边的楠木茶几,略略思索后,又问了句,“此事……冯初知情吗?” 李眉妩怕连累冯初,咬了咬牙,全部揽到自己头上,“冯公公不知奴婢的心意,是奴婢一厢情愿。 求娘娘开恩,把奴婢赐给冯公公对食,奴婢哪怕给冯公公做妾,也心满意足了。” 卫水丹唇轻启,禁不住暗笑了声,“你这话的意思,是宁愿给太监做妾,也不愿予万岁爷为妃?” 李眉妩就算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这么说。卫水这样的询问即便不是陷阱,她敢承认就是杀头的大罪。何人敢蔑视皇权。 “奴婢不敢! 奴婢贱体,怎敢跟娘娘以姐妹相称。 主子们如狡黠皓月,奴婢只如萤火臭虫,实则不敢觊觎后妃之位。” 卫水听得头疼,索性也不跟她打太极了,“本宫实话跟你说了。 给你面圣的机会,是看你生的伶俐,想不到如此糊涂。 本宫需要有人扶持着固宠,若不是娘家势力单薄,人微言轻,即便有合适的女子,也没法送进宫里来,也不会出此下策。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好好辅佐本宫,不生二心,本宫必定不会亏待你。” “卫嫔娘娘如果执意要将奴婢献给皇上,奴婢只有以死明志。”李眉妩磕了个头,不再言语。 如果不能给冯初她的身子,就给他,她的忠诚。 她说服不了自己,不愿认命,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卫水看她那一双眼睛,仍旧透着灰心和绝望,便气不打一处来。 立刻拿出一宫主位的身份,威慑了一番,“即便当初让你服侍皇上,是本宫草率了。 现如今你是皇上看上的女人,本宫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去。 你就是想服侍也得服侍,不想服侍也得服侍。” 李眉妩咬紧下唇,几乎滴血,垂下眸子,又磕了一个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3章 一声声断肠勾魂 月凉如水,李眉妩跪在咸福宫的庭院中。 打更人敲着铜锣,“咚——咚!咚!咚。” 一声一声扣在她的心上,将她锤进尘埃里。 子时刚过,夜风吹着她身上有些冷。 卫水和宫人都已睡去,李眉妩仍旧跪在这里。 她怕自己一旦起来,便昭示着木已成舟。 她不肯认,叫她如何能认得下? 一下又一下,对着卫嫔娘娘寝殿的方向磕着头,磕破了额头,也浑然不觉疼痛。 鲜血顺着额头,经下颚,滴在月光下的台阶上。 不知不觉,面前的台阶已经流了一摊血。 起先她还在呢喃:“求卫嫔娘娘开恩……” 后来声音愈发小,都被夜风吹散了。 身后有女声轻叹了口气,为她披了件衣服,“主子这又是何必呢?” 李眉妩的思绪被拉回来一些,闻声听得是卫水身旁的贴身宫女青芸。 难为她这么晚还没睡。 本以为她会重复卫嫔娘娘的车轱辘话,李眉妩索性闭上了眼睛。 却听见她开口说道,“主子便是在这跪坏了身子,不肯随了皇上和娘娘的意。 你为的那个男人,也不会来看你一眼,还不是你一个人痴心妄想?” 青芸说着话,已经将她扶坐在台阶上。 用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些止血化淤的草药,替她敷在膝盖上。 李眉妩不知道青芸,是卫嫔派来游说自己的。 作为卫嫔身边的贴身宫女,青芸是从娘家陪嫁来的,也是卫水的心腹,情分自然与旁的小宫女不同。 李眉妩那点小心思,方才卫水虽然摒退了众人,后来却也都对青芸说了。 “主子想开些,太监都是没根的东西。 您在这这么折磨自己,冯公公早已经收下了贵妃娘娘赏赐给他对食的宫女。 保不齐这会儿,正在他宫外的宅子里举案齐眉呢。” 李眉妩听到冯初的名字,没在意卫嫔将自己那点小心思,公诸于众。 注意力都在冯让接受了贵妃赏赐给他宫女这事上。 青芸知道目的达到了,又温言软语的劝着,“咱们娘娘是个好性儿的,本是为你着想,你却这般胡闹,她不跟你计较。 回头到了万岁爷那,可别这么任性了。 伴君如伴虎,若是惹得龙颜震怒,您自己一心求死,还会连累咱们娘娘,和您的家人啊。” 李眉妩扶着她的手缓缓起身,将帕子还给她,额头上的血已经干涸了。 福了福身,“多谢姐姐。” 随后忘了跪麻的双腿,朝着自己宫女的卧房里走去。 . 冯初自宣旨回来后,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如芒刺在背。 但他向来不是任由情绪泛滥之人。 自从干爹将这帮徒子徒孙,托付给他之后。 宫内,有需要他罩着的小太监们。 朝堂之上,有攀附他的爪牙,不允许他行差踏错。 才从司礼监回来,便被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青薇请了过去。 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不允许自己分神。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承乾宫内焚香缭绕,孙舒斜靠在美人榻上,懒懒起身,丹唇未启笑先闻。 “冯公公倒是大忙人,找了你几次,终于肯赏脸,到本宫这来吃杯茶。” 青薇将珠帘拢在一旁,已温了帕子给贵妃娘娘浣手。 “免礼。”孙舒始终盯着冯让,半晌,才将目光收回来,“青薇,给冯公公看坐。” “是。”青薇引冯初往里走了两步,又将提早准备好的龙井奉上。 冯初接过茶谢恩,又道,“奴才替皇上分忧,日夜不敢掉以轻心。 实在分身乏术,还望娘娘海涵。” “瞧瞧,本宫跟你说笑呢。”孙舒拿了柄扇子把玩,媚眼如丝,“早前不知是哪个小浪提子,放出话去。 说冯公公……是本宫的帐中臣,着实令人捧腹。” “奴才不敢,奴才回去后,必定严加管教下人,以免毁了贵妃娘娘的清誉。”冯初端着茶,色愈恭礼愈至。 “嗐,说来又与你何干呢。 治理六宫,本也该是皇后娘娘的事。 只怕咱们俩的传闻,都是皇后娘娘找人放出风去的。 如今再指望她去堵住悠悠之口,岂不是让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孙舒闲话几句,冯初稍稍变了变脸色。 压低了声音,提醒了句,“贵妃娘娘谨言慎行。” “怕什么?这承乾宫里,都是本宫的人。 谁敢出去烂嚼舌根,本宫拔了她的舌头。 而本宫……亦早把冯公公当成了自己人。”孙舒起身,在美人榻前踱步。 不妨将话挑明,“早前听闻冯公公力荐本宫的兄长,前去镇压西南暴匪,给了兄长这个立功的机会。 皇上那日问起,若是兄长监管不力当如何?冯公公再次以自己的性命,替兄长担保。 本宫一直记着冯公公这个人情。” 孙舒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向他彰显自己的势力,冯初的爪牙遍布前朝后宫,孙舒又何尝不是呢。 那一日,冯初跟皇上夜深人静的对话,孙舒也知道。 自然不是皇上说给她听的,那便是隔墙有耳,皇上身边的某个小太监,是贵妃娘娘的眼线。 又逼着他战队,她说冯初是她的心腹,他就必须进她的阵营。 冯初不傻,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可孙舒忘了,冯初从来不是、能被人强按着低头之人。 “贵妃娘娘言重了。 奴才不过替皇上分忧,加之尚书大人确有旷世之才,才得以担此重任。” 他将话说得很清楚,他做些不是为了贵妃,跟贵妃没有一点关系。 他不需要她感激,也不会为她效力。 孙舒忍不住噗嗤一乐,仿佛自己面前这个被言官称之为“权宦”的人,还真是什么忠义之士。 不过他不愿意成为自己的附庸,她也不勉强,对于冯初这样的人,没被他人所用,就不能把他当成敌人。 “即便冯公公这样说,本宫也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 记得早前宫里溜进来了一位刺客,称是从西南暴匪营里跑出来,想要刺杀皇上的。 本宫还没来得及感谢冯公公,替兄长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才使得兄长免于刑罚。” “贵妃娘娘谬赞了。 是孙大人为国征战,劳苦功高。 皇上心中记挂孙大人,又怎么会责罚呢。”冯初不邀功,尽可能的藏着狐狸尾巴。 孙舒自觉无趣,拉拢不成,仍觉得有几分不甘心,“上月初,本宫赏赐给你的小宫女,冯公公可还满意? 是青薇亲手调教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伺候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4章 树倒猢狲散 冯初原本在想,如何将此事搪塞过去,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从小跟着干爹,学了这身通天的本事。眨眼之间,便能听见几里以外的朔风萧萧声。 这脚步声凌乱,踩在他心上,将他的思绪也震得乱七八糟。 “皇上传了这个时辰在尚书房议事,奴才告退。” 冯初起身告退,孙舒也没挽留,宣了青薇送客。 出了贵妃娘娘的承乾宫,冯初猜得没错,是李眉妩站在那里等他。 一切都未变,一切又都变了。 “奴才见过小主。”冯初行礼。 却换来李眉妩的冷笑,她的笑声很轻,似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然后仿佛不要命似的走过来,离他那么近,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冯初,我没有勾引皇上,是卫嫔为了固宠,把我送给了皇上。” 跟冯初猜测无二,他是信她的,也知道这宫中的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一日他亲自去传圣旨,就是怕她突然知道这样的消息,会犯傻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引来杀身之祸。 有他在,不管发生怎样的状况,他都能力挽狂澜。 回想她那天接旨时的神情,震惊交织着错愕,以她的修为,是演不出来的。 显然卫嫔出此下策的时候,是没与她知会一声的。 纵然以为卫嫔的脑子,做事不会如此不谨慎,但李眉妩终究是个婢女,主子怎么会在意奴才的心思。 奴才是主子的私有物,跟步摇、璎珞、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主子可以将奴才呼来喝去,主子想把奴才赏赐给谁就赏赐给谁。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冯初提醒了一句,李眉妩疯了,他还理智。 两个下人,在贵妃娘娘的宫门前密切交谈,很容易被人诟病。 冯初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靠得从来不是飞扬跋扈,而是谨小慎微。 随后往冷宫那条羊肠小道走,李眉妩在他身后默默跟着,他不说话,她便低着头,乖巧的距他半步之遥。 直到他停下脚步,她险些撞在他身上。 冯初皱了皱眉头,不知她这样的脑子,日后成了皇上的女人,如何在夹缝中生存。 想到这里,不禁又有些心酸。 “冯哥儿,我想杀了他。” 李眉妩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谁?” “皇上。”她说。 冯初只觉得她是疯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如何不说?”李眉妩心痛至极,反笑。 “你觉得可能吗?如果能轻易被你杀了,还是皇上吗? 古往今来,你可听闻哪个宫女把皇上杀了? 上回你去找我时,看见我满身的血,那时我正在审讯一个刺客。 刺客溜进皇宫来,想刺杀皇上,我把他的皮剥了,挂在城门口示众。 我不希望下次在刑部审讯的是你。” 尽管冯初不说,她也知道自己连三脚猫的功夫也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竟妄想杀当今圣上万岁爷。 冯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仅在司礼监替皇上批阅奏折,也负责皇上的饮食起居和安危。 内阁大臣和宫里的锦衣卫,也皆是他的心腹。 冷宫的风刮过来,打在脸上,生疼。 李眉妩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去皇上那以卵击石,也许会被诛九族,也许会连累冯初。 可她还是不甘心,俶尔抓紧他的衣袖,“冯哥儿,你跟皇上要了我好不好?” 他的目光淡漠,更多的愤怒是对自己,他只是一个奴才,却是她眼中的神明。 其实即便他是王爷,是皇子,是大将军,不敢也不能染指皇上看中的女人。 可是他心乱,未防这种心乱扩散,令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不可能。” 李眉妩似乎未料到他会如此绝情,他都已经收了她的荷包,那就应该是她的人了。 继而上前一步,“冯哥儿,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冯初该怎样跟她说清楚,他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 他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官运和身家性命,他还有一群小猢狲需要罩着。 他不能一走了之,为了谁都不能。 随后用行动代替了语言,拂去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转身离开了这里,冯初强压下阵阵袭来的心痛,劝慰自己:他是为着她好,李眉妩成为皇上的女人,会比跟着自己更好。 她只要经历过一次男欢女爱,就会爱上那种极乐之峰,并且知道精神上的相爱是多么可笑。 而他甚至连个孩子都不能给她。 . 若非打算改朝换代,便不能觊觎皇上的女人,除非让江山易主。 可冯初只是个太监,若他真有心推翻皇帝,也成功了。该让谁登上皇位,又让何人继位呢。 这是李眉妩在离冷宫不远的林荫小道上,一直独坐到天黑想明白的。 回去时,她遍遍告诉自己,冯哥儿是喜欢她的,她要理解他。 他不是懦弱,只是宫墙深锁,身不由自。 李眉妩回到咸福宫时,没有去给卫嫔娘娘请安,准备默默回宫女寝殿里休息,被青薇拦住了去路。 “奴婢青薇给主子请安。” 李眉妩:“……”视而不见。 “皇上今儿翻的可是你的牌子。”青薇的话将李眉妩吓得愣在原地。 “这未承宠先封选侍的,本朝开国以来,主子还是独一份。 往后前程似锦,必定恩宠不断。 主子也别傻站着了,快随奴婢去你的寝殿里梳妆打扮。 已封了选侍,若是还住从前奴婢的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卫嫔娘娘善妒,故意为难你呢。” 李眉妩不肯走,青薇便过来,借着扶她手背的名义,实则拉着她走。 被推进了自己的寝殿,选侍是这后宫之中最微末的主子,但主子就是主子,不必跟奴才们挤在一起。 她的寝殿很小,但这是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 可是又能怎样呢?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前自己的那张脸,不知是不是衣衫单薄,被冻久了的缘故,无半分血色。 青薇已经准备伺候她沐浴更衣,不忘在她耳旁提点着,“待会儿会有凤鸾春恩车过来。 因为不是出自名门闺秀的世家小姐,所以没有掌管房事的姑姑教导。 也不像朝廷重臣家的嫡出长女,会赐汤泉沐浴。 不过无妨,主子从前在家里时,母亲也该说过洞房花烛夜之事罢。 反正女人总得过这一关,多想想承宠后的荣华富贵,便什么都值了。 切莫忤逆了皇上,以免连累咱们娘娘为你周全。” 李眉妩看着铜镜里,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心若死潭,语气冷淡到没有一丝温度,“我来了月信,不能侍寝。” 青薇握着梳子的手指一僵。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5章 承欢路鲜血铺 李眉妩原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可她太天真。 她没有梳洗,也没有打扮,凤鸾春恩车还是来了。 她在说自己来了月信的时候,卫嫔娘娘怕皇上怪罪,已先差咸福宫里的大太监,去禀明实情了,以便皇上另翻牌子。 原以为今夜会平安无事,却不想,皇上连来月信的李眉妩都要。 后宫那么多女人,今夜却偏要拉着她侍寝。 宫车辘辘,李眉妩没有看见冯初的身影,来接她去侍寝的,是旁的小太监。 不知道他去哪了,如果真像他做出来的那样薄情寡义,又何必躲着自己,不来亲自送她一程,看她是如何平步青云的。 乾清宫内,李眉妩被送上皇上床榻,这是她第一次打量面前这个男人。 他不过三十岁,看起来像四十岁,身材臃肿而肥胖。 这就是天子吗,这就是她的夫君吗。 李眉妩还在失神的片刻,皇上已经开了口,“来了月信?” 皇上捏着她的下巴,将身下的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李眉妩撒了谎,没法圆回来,索性不回应,闭上眼睛。 他却不许,“看着朕。” 随着下颚被捏痛,她陡然睁开眼睛,眼泪和冷汗一起溢出。 “真是个水做的人儿。”皇上几下撕碎她胸前的衣服,“既是来了月信,待朕验明正身。” “嘶——!”李眉妩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混沌着抱着他的肩咬了一口。 “不想侍寝,还抱朕这样紧?”皇上掐着她的腰,愈发沉沦。 到底是年龄小一些的孩子好,身子软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似的,连压抑着的呜咽也勾魂索魄。 “瞧瞧,朕胸前被你抓花了。” 李眉妩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胸前留下几处自己的指甲痕。 她没来月信,如今却用另一种方式湿了龙榻。 “小兽物,这么能闹?”他轻笑,命令道,“缠着朕。” 李眉妩愈发想吐了。 皇上放开她,却并未许她离开,由着她躺在自己身侧。 能找这么烂的借口,想来又觉得有几分可笑。 若她真来了月信,净身房会撤下她的绿头牌。 刚走的月信又来,除非患了血漏症。 能找这么烂的托辞,如此娇憨的女子,他当真是有几年没见过了。 不想侍寝又如何,还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不仅要她的身子,还要她的心。 他要万民臣服,心服口服。 李眉妩现在已然是他的猎物了,一心想爬龙床的,他反而不喜。 “为何不想侍寝?” 她自然不会出卖自己心爱之人,也不敢终夜沉默,不能奢望皇上有耐心,恐惹龙颜大怒,只得信口胡邹。 “奴婢害怕。” 皇上在心底谅解了,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她怕也是应该。 仍旧想逗逗她,“找借口说谎不侍寝,难道就不怕?” “奴婢以为皇上有那么的女人,很快就会将我忘记。 只要不承宠,就不会有人因着嫉妒而欺负我。” 李眉妩咬着唇本是抗拒的模样,却显得楚楚可怜,莫名激起了他许多的保护欲。 “朕以为你在欲擒故纵。” “奴婢不敢,奴婢不配。”李眉妩回答的匆忙,显得有些心慌。 再次让他会错了意,以为她这点装作卑微的少女心思,是为了拢住自己的心,才耍的小手腕。 好一个口是心非的女子,他看着新鲜,愿意宠着,也就没有戳破。 “既是朕的女人,以后便不必再称奴婢,这些规矩,宫里的嬷嬷没教过你吗?” 李眉妩摇了摇头。 “无妨。只是,小妩,你记住,以后有朕护着你,没人敢再欺负你。”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眉妩没觉得感动,只有着深深的无所适从。 “知道朕的名号吗?”他问她。 李眉妩是知道的,他是大銘王朝第十一个皇帝朱振,只是连皇后都不敢直呼皇上名讳,她一个末流选侍,如何能敢。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唤朕的小名,淮隐。” 她不敢叫,也不想叫。 脑海中断断续续的,都在思念着冯初。 想着冯初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睡了吗,他都没有唤过她小妩,他也有小名儿吗。 “小妩,你都会些什么?” 夜这样长,他却睡意全无,不许她睡,也不许她回宫。 “奴婢……臣妾,什么都不会……”李眉妩不想争宠,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才疏学浅。 却不料皇上大笑,“好!好!好!朕就喜欢你这什么都不会。” 宫里的女人,不是擅长诗词歌赋,就是精通琴棋书画,变着法的献媚争宠,奈何他都没兴趣。 还不如蒋婉,不弄那些虚的,就是生的漂亮。以色侍人纵然浅薄,但漂亮就是她最大的手段。 只是作为九五至尊,得端着架子,不能喜欢乡野之流,那些小玩意有悖于皇家颜面。所以面对后宫佳丽三千的争宠,他不得不敷衍着罢了。 难得遇见一个,这样憨态可掬的小尤物。她若是喜欢,他陪她打猎、斗蛐蛐、投壶、看戏法……又有何妨。 他还想再同她聊些什么,听她起了轻微的鼾声,许是刚才在床上他折腾得狠了,把她弄得疲惫不堪,这会儿没有旨意就敢睡觉。 这般想来,朱振的笑意更深,到底是个孩子,这般耐不住承宠。 . 这一夜,冯初出了皇宫,去到京城数百里以外的白云观,探望干爹。 即便没有血缘关系,这些年来的相知相伴,早已经有了亲生父子般的情义和默契。 冯初的干爹孟渊平日里睡得早,今夜一直心神不宁,坐在太极殿内闭目焚香。 看见冯初进来,才缓缓睁开眼睛。 冯初跪在他面前,看着干爹穿着道袍,已满头银丝。 “儿啊,你怎么了?”孟渊伸手撩起他额边凌乱的碎发,知他向来不是这般不工整之人。 “来的匆忙,路上一直想着干爹,不慎从马上跌了一跤。”冯初低下头,任由干爹抚过自己的肩。 “怎么会?”孟渊大为不解,“你的身手一向是最好的。” 虽身在道观,他一直洞悉着朝廷风云变幻,这几年冯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至于脸色如此颓败。 “唉。”孟渊叹了口气,“说说。” “干爹。”冯初再看他时,眸中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我心里藏了一个女人。” 这目光中有阴鸷、有狠辣、有不甘、有懊悔、有屈辱,也有些深深的无能为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6章 佛说回头是岸,回头却无家可盼 “这女人,是皇上的人。”孟渊不必听他说,也已经猜到了。 冯初沉默,干爹便继续教诲下去,“初儿,女人沾不得。 并非因你我是太监,不想误了女人的华年。 宫里有不少跟宫女对食的小太监,你若是想要女人,买几个放在宅子里,任你打骂戏谑都好,切莫动真情。 也并非皇上的女人动不得,古往今来,跟后妃私通的太医和侍卫还少吗。 而是女人这个东西,沾不得,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初儿,不要吃女人的亏。 忍一忍,站在大銘王朝权力的顶峰,没有什么不能过去。” 冯初跪坐在干爹面前,屏声敛气,心脏处拉扯着他,痛得直不起腰来。 “如今后宫主位中的大太监,都有你的徒子徒孙。 他们看你脸色行事,你要保住他们的身家性命。 朝廷中,遍布你的爪牙,他们依附你,你要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你既要伺候皇上,又要在司礼监掌权,稍一走神,伏尸百万。 你若跟个女人纠缠不清,将来必得扶持这个女人的儿子上位。 你培养自己的势力,下一任司礼监大太监会记得你的恩情。 你辅佐小皇帝,下一任小皇帝不会记得你的好,他只会记住,你是如何让他母亲蒙羞的。 他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从棺材里拉出来鞭尸。你不仅不能全身而退,而且不得善终。 女人不会想这些,她爱慕你,她便一心在你身上。可温柔乡,是杀人的剑。 我把我的这些干儿子们都托付给你,不是让你恣意妄为的。” 冯初点了点头,从前最听干爹的话,二十年不曾变过。 没有干爹的提携和警醒,就没有他今天的高官厚禄,没有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 他连命根子都没了,何惜一个女人。 孟渊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肩,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饿吗?我去给你煮面。” “不劳干爹,儿子给您煮夜宵。”冯初起身,跪了很久也不觉丝毫难耐。 走路时依旧很稳,不仅跟他身为太监,从前受过礼仪教导有关,还因他自幼习武,身体素质异于常人。 “不。”孟渊让他坐下,“我有许久未亲自下厨,给你煮面吃了。 吃碗面,就早点回去,明天还有早朝。” 孟渊未等他走向后厨,已经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席子上,独自去往小厨房,给他煮面吃。 冯初抬头仰望着干爹供奉的太乙天尊和真武大帝,禁不住想,这个世界真有神明吗。 若有,神明知苍生疾苦吗。 佛说回头是岸,回头却无家可盼。 . 冯初从道观回去时,已经得知了李眉妩侍寝后,被封美人的消息。 估摸着,这个时辰该是内务府,给新晋小主挑选大太监和宫女的时候。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往内务府走一趟。 内务府总管看见冯初的身影,立刻拱手行礼,“冯爷!有日子没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都是奴才,别这么叫我。”冯初没有太多表情。 内务府总管是皇后的同乡,也是皇后提携上来的。 一直想拜码头,奈何孟渊没有收他做自己的干儿子。 总管平日里在下人面前嚣张一些,在冯初跟前,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一直想巴结,但孟渊阵营里的人不给机会,苦于无门,今日终于得了这个示好的机会。 “皇上得了个新宠,正在兴头上。我亲自过来看看,别选些粗苯的太监和宫女,免得惹李小主生气。”冯初言简意赅。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内务府总管满脸堆笑,“早前有在老太嫔身边长大的小太监,和伺候过太后娘娘的小宫女,伶俐着呢,正准备给李小主送过去。” 冯初不动声色的接过他递来的下人名单,“年龄太大了,我瞧着不好。 怕李小主人微言轻,镇不住。 公公若是能行个方便,我瞧着青茄和汪烛不错,不知公公可愿放人?” “愿!愿!都是做下人的,哪有什么愿不愿的,要是李小主高兴,就是叫我去伺候,我也得去啊。”内务府总管说话间,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金元宝,悄悄递给了冯初。 “多亏冯爷周全着,不然若是冲撞了李小主,只怕我们脑袋就得搬家了。” 冯初将金元宝推了回来,“在宫里存点钱不容易,使银子的地方多,你自个留着。 我替皇上办事,用不着这些东西。 今日之事,多谢了。 我冯初向来是知恩图报之人,公公的恩情我铭记于心了。” 总管收回金元宝,满脸谄媚的推辞,“冯爷言重了,能替冯爷效劳,是小的们的荣幸。” 随后,麻利的将青茄和汪烛带了过来,摒退了随从,自己也退下了,就冯初单独跟两个训话。 汪烛看见冯初,立刻磕了个头,叫了声,“师父。” “嗯。”冯初将他扶起来,“这几年让你在内务府委屈你了,我知道你一直想去景仁宫。” “徒儿不敢,皇后娘娘身边规矩大,打个喷嚏都要挨板子,在内务部好歹能苟且偷生。”汪烛站在冯初面前,依旧微微低头,不敢跟师父平视。 “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么。 有野心不是坏事,但我不喜欢你对我有所隐瞒。 今儿调你去李美人宫里,你也不要不服气,李美人位份是低了点。 你把她护好了,来日你师父在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就是你的。” 冯初同他推心置腹,汪烛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恨不能立刻给师父当牛做马。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定保得李小主平安顺遂。” 自五年前汪烛成为冯初的徒弟,便一直忠心耿耿,将师父的话奉为圭臬。 交代完汪烛,又将目光放在青茄身上。 青茄知道宫里的太监们,一直都有认干爹和拜师傅的传统,她跟冯初是旧相识,不过冯初比较忙,两个人一直没有什么交集。 “冯哥儿。”她唤了他一声。 去伺候哪宫小主,对青茄来说都一样,见他对李小主这么上心,倒是颇感意外,印象里的他,对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向来是懒得抬一抬眼皮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7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早前家里寄信过来,托我问你的好,一直不得机会见你。 你父亲说,你弟弟成角儿了,现在声名远播,唱一出戏,底下的戏迷叫好把嗓子都喊哑了。 每场戏唱完,戏迷往台上送东西,堆得戏台都没处落脚了,跟上货似的。 他还说……” “够了。”冯初打断了她的话,“青茄,我不想听见关于他们的事。” 青茄无奈叹了口气,虽然戏子是下九流,可毕竟冯班主和戏班子里的角儿们,都是他的家人啊,打断骨头连着筋。 知道冯初向来说一不二,也没敢再劝。 “你我是同乡,进宫这么多年,我也没怎么照顾过你。 李小主性子软,以后你到她那伺候,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能太平安宁。” 冯初说完,青茄便点了点头,“是。冯哥儿安排的去处,定错不了,那我就先谢过你啦。” 随后福了福身,还是被他又提醒了句,“以后,别叫我冯哥儿。” 青茄懵了懵,没有多问,这宫里的奴才,在学会说话之前,先学的就是闭嘴。 冯初交代好内务府的事,稍稍安心了些。 他不想听青茄这般称呼自己,因为他始终记得,那一日,站在台阶下的李眉妩,回眸忍笑,唤了他一声“冯哥儿”,说“我心悦你”。 他想将这声“冯哥儿”埋藏在心底,除了她,不想听别人这般叫。 . 紫禁城里,又下了一场雪。 这雪来得蹊跷,惊蛰已过,本是没有雪的,不知怎么,纷纷扬扬又下了一场。 侍寝过后,又被晋封美人的李眉妩,必得向皇后娘娘请安。 内务府送来的宫女和太监,她都没有太多兴致去看。 不想立威,也懒得拉拢,任由青茄扶着自己,去景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景仁宫里,因为夜里那场大雪,撤下的炭火,又重新端了回来。 皇后也想不到再次看见她,是以这样的方式,早前听闻卫嫔给皇上送了个女人的时候,没放在心上。 发现是这个小浪提子爬了龙床,想将她杖毙也迟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李眉妩跪在地上,皇后只是将目光从她身上淡淡一扫,随后仿佛看见一只臭虫般,收回了目光。 皇后不发话,她就得始终跪在那里,不能像身侧两旁、那些皇上的女人们一样,坐在那里,各怀心事。 “卫嫔的身子想来是大好了,本宫前几日才责罚了李眉妩,你就把她献给了皇上。 可是因本宫身体不适,没有接受你前来请安,所以想给本宫一个惊喜?” 皇后这话说得极不体面,可她生来就不喜欢做母仪天下的姿态,跟皇上青梅竹马的情分,无人能及,也是她娇纵的资本。 “臣妾不敢。”卫水立刻跪在皇后面前,“那一日皇上来臣妾宫里,逗弄五皇子。 李美人一直照顾五皇子的饮食起居,得以机会被皇上看中。 臣妾罪该万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贵妃孙舒坐在旁边噗嗤一乐,“皇上看上了个小宫女,搞得如此惊天动地。 皇后娘娘这般胸襟,不像一国之母,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大夫人。 明晃晃的用罚跪折磨一个低阶妃嫔,也不怕下人瞧见了笑话去。 若是皇上宠幸个小宫女,都要弄得阖宫不宁,只怕日后太后娘娘、连秀女大选也不敢办了。” 孙舒一番话,显然是将皇后架在火上烤,气得皇后胸口闷疼。 “起来。刚才若非孙贵妃拉着本宫说话,本宫早已经叫李美人平身了。” 皇后嘴皮子没有贵妃利索,忽然想起卫嫔的诸多好来,有她攀附自己,虽然是个不中用的,但能帮自己骂人,做一条疯狗,想来也不错。 贵为皇后,总不好亲自下场跟这帮妾们,唇枪舌战。 青茄立刻将李眉妩扶起来,在靠近屏风的地方坐稳。 “卫嫔也起来,讨皇上欢心本没错,不过就算培育再多的心腹,也不如调教好自己的身子,再为皇上多添几个皇嗣要紧。” 皇后给了台阶,卫水立刻应下,“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蒋婉坐在一旁,闲来无事磕着瓜子,毫不顾忌形象的,将南瓜子皮扔得到处都是。 她心烦极了,平常还能端端架子,现在只想将李眉妩那张脸撕烂。 卫水也就算了,是朝中大臣的女儿,被送进宫里来献给皇上,她无话可说。 可李眉妩凭什么,一个贱婢!坐在那里双眼无神,真不知道皇上看中她什么了。 而自己昨儿去养心殿给皇上送参汤,皇上对待自己明显没有从前热情了,准是这小狐媚子分走了皇上的宠爱。 “贵妃娘娘说话也未免太过难听,不是搬出皇上,就搬太后娘娘出来压人。 皇后教训一介奴才,难不成还要看贵妃的脸色? 这种贱婢,若不敲打敲打,以后这宫里的下人们,谁都敢随意爬龙床,成何体统?” 蒋婉的一席话,说得景仁宫鸦雀无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李眉妩的出现,让后宫的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前皇后和婉妃互相看不上,连表面的平和都没有,如今婉妃竟然会帮着皇后说话,着实新鲜。 “婉妃这一口一个奴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李眉妩没有被皇上连封两级,短短数日就从选侍变成美人呢。 倒不知是皇上的圣旨有误,还是我们都瞎了。”孙舒摇着扇子,只当她说话是放屁。 “好了,大家同为姐妹,切莫伤了和气。”皇后并没有接蒋婉拋过来的橄榄枝,再次将目光放在李眉妩身上。 有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宫里多了这么一个小浪提子,不是什么坏事。 蒋婉霸占着皇上,让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已经太久太久了。 每次劝皇上雨露均沾,都惹龙颜不悦。如今有个现成的狐媚子,分皇上的宠爱,也算去了她一个心头大患。 毕竟,争宠是小事,皇嗣才是大事。 皇上一直独宠蒋婉,难免会动摇国本,对立太子之事横加干涉。 赵曼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二皇子的太子之位! “这雪下得愈发急了,妹妹们也早点回去,以免路滑跌跤。” “是。”众人起身行礼。 出门时,孙舒还在同蒋婉玩笑,“虽不是六月飞雪,三月下雪也是桩怪事,不知宫里是不是有冤情。” 蒋婉咬着牙,瞪向她,“贵妃娘娘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早上听闻,宫里之前闯进来那个刺客,根本不是从我兄长的军营里跑出来的,而是婉妃派去刺杀皇后娘娘的。”孙舒说完,放声朗笑,仿佛道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蒋婉不知是气是吓,霎时间脸色苍白,“何人传出的谣言?辱我清白?” 孙舒信口胡扯,“她,本宫就是李美人说的。” 蒋婉从背后剜了李眉妩一眼,按耐住狂跳的心脏,故作镇定,“那刺客是冯公公亲自审的,皇上也认了冯公公审讯出来的口供,此人就是从孙大人的监牢里跑出来的。 贵妃娘娘这话,是怀疑冯公公,还是怀疑皇上啊?” 孙舒懒得跟她继续嚼口舌,早由自己的贴身宫女青薇扶着,往远处走了。 倒是被泼了一头脏水的李眉妩,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听见“冯公公”三个字,本能的回了头。 她的微愣,在蒋婉的眼中成了心虚。 动了杀意之后,突然觉得今日这雪下得极好,便于葬美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8章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李眉妩回到咸福宫,自己的寝殿。 立刻有内务府的小太监过来送炭火,青茄往炉里填了两块,屋子里才有了些暖意。 冯初并没有告诉她,青茄和汪烛是自己特意派过来伺候。 李眉妩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内务府随便调过来的下人罢了。 午膳只吃了一口,晚膳没有吃,又原封不动的端了下去。 青茄怕这样下去,她饿坏了身子,在一旁劝着,“主子是不是在宫里憋闷得慌,奴才可否斗胆给主子唱个小曲儿?” 李眉妩坐在美人靠上,抬头看了她一眼,忽觉有些失忆,“你叫什么名儿?” “奴婢唤作青茄,《胡笳十八拍》的茄。” “哦。”李眉妩淡淡点头,“唱。” 青茄开口唱了一段《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 像模像样,颇有几分元曲的味道。 “你唱得很好,可我没什么能赏你。”李眉妩一穷二白,皇后和贵妃没人想拉拢她,连表面善待皇上新宠的样子,也不想做。 “只要主子开心,奴才们就跟着高兴。 青茄什么都不要,只要能跟着主子就心满意足了。” 青茄小嘴抹了蜜,伏在她腿边,替她捏着腿。 “奴婢唱得不算什么,冯公公唱得才好呢,他与奴婢儿时是同乡,又是戏班子里班主的长子。” 青茄看似无心的一句话,让李眉妩的眸子里重新落满银河。 “冯初?” 青茄回话,“是了。 只不过他似乎怪班主、当初送他进宫当太监。 跟家人分离,也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十几年了,都不曾跟家里联系过。 冯公公是万岁爷面前的红人,也没提携过自己家人。 不过冯班主很厉害,养活了一个戏班子不说,还培养出很多名震四方的名角儿。 尤其是冯公公的弟弟冯时,听他唱《梨花颂》的戏迷,能从五里桥一直排到清净寺。” “五里桥……清净寺……”李眉妩喃喃自语,“冯初是闽越人。” 难怪声音这么好听,满口吴侬软语。 雪下得大,遮云蔽日,外面白茫茫一片,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汪烛慌张从门外跑进来,青茄一个眼色递过去,语气中透着责怪,“何事惊慌?在主子面前这般没规矩。” 青茄知道李眉妩也是奴婢出身,不想让她误以为自己因为她的出身,而不把她放在眼里,看她整日哀思的模样,再惹她多心就不好了。 “主子,婉妃娘娘宫里的大太监周福过来传话,说婉妃娘娘请您过去问话。”汪烛跪在地上,想起师父的嘱托,愈发担忧。 婉妃的跋扈在宫里是出了名儿的,大皇子的母亲尤氏,这么多年一直在浣衣局做苦差,并非全是皇后娘娘刁难,还有婉妃的打压。 虽然皇后也视尤氏为眼中钉,但心狠手辣却连婉妃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李眉妩示意他起身,“皇上的女人,不用辛勤的劳作,每日除了唇枪舌战,打发漫长的岁月,还能有什么事。” 婉妃叫她去,她去就是了。 没有灵魂的人,一具行尸走肉,飘到哪里都是一样。 汪烛扶着她起身,往外走时,还在不停提醒道,“主子,待会儿婉妃娘娘若是说了什么,您就应下,可千万别冲撞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眉妩气息游离的笑了一下,“还能说什么?无非是羞辱我罢了。 只要她开心,不怕自降身价,把我的祖宗通通骂一遍又能如何? 逞口舌之争,能成什么气候。” 李眉妩出门时,外头的雪下得更厚了。 青茄给她拢了个汤婆子,汪烛也提了一盏灯,以免回来时更深露重,看不清路,再磕了碰了。 没有轿辇,周福请了安,便走在她前头引路。 卫嫔娘娘的咸福宫,距离婉妃娘娘住的翊坤宫路程不近,李眉妩没有过冬用的大氅,才走了几步便冷得直哆嗦。 青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周公公慢行,我们主子衣衫单薄,受不得冻。 能否先到凉亭里休息,待奴婢要来轿辇再行赶路?” 周福回头看了眼李眉妩,看她被冻得樱唇泛白,直接视而不见。 “青茄姑娘这话就是为难奴才了,婉妃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太舒爽,睡得早。 若是叫婉妃娘娘等,娘娘发了脾气,是姑娘担着,还是奴才担着? 因为李小主晚至,有损婉妃娘娘圣体,奴才就是九个脑袋也要搬家了。” “罢了。”李眉妩吐出一口白气,没那么娇气,扶着青茄手背,继续往前走,“有劳周公公引路。” “那奴才就得罪了。”周福这次连行礼也免了,步子更紧了些。 待到翊坤宫的时候,蒋婉坐在院子里的美人靠上,正殿内灯火通明,排场之大,比贵妃娘娘更甚。 李眉妩由青茄扶着,缓缓跪下来,“臣妾给婉妃娘娘请安,婉妃娘娘万福金安。” 蒋婉的腿边拢了炭火,身上盖着貂裘大氅,看着跪在远处的李眉妩,更觉得厌烦。 “李美人,本宫听闻,前几日宫里跑进来个刺客。 这刺客,本是从尚书大人监管的大牢里跑出来的,却有人说是本宫派去刺杀皇后的。 这谣言……可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 “婉妃娘娘明鉴,臣妾不敢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面对蒋婉的欲加之罪,李眉妩不卑不亢。 “哦?可这是贵妃娘娘说的,你的意思……是贵妃娘娘在说谎?”蒋婉将了她一军。 “臣妾并无此意。”一阵风刮在脸上,李眉妩想裹紧衣服,当了主子不能失了身份,只能作罢。 “还敢狡辩!”蒋婉突然发了火,“早前勾引皇上,本宫还没未教训你。 如今还敢肆意搬弄口舌,若不略施小惩,只怕以后贱婢都敢把这紫禁城翻了!” 这话听着可笑,李眉妩干脆沉默不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来人。”蒋婉吩咐道,“把她的衣服给本宫扒了。 让尔等知道,成了皇上的女人又如何,贱婢永远是贱婢。 以后再敢有贱婢妄图爬龙床,这就是下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29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蒋婉一声令下,翊坤宫里的大太监周福,婉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青莺立刻过来。 如果连为首的下人都不敢动手,底下那些小喽啰更不敢对主子不敬,毕竟就算是最末流的美人,也是皇上封的。 周福和青莺若不上前,婉妃娘娘如何在这后宫立威,以后连奴才都敢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 青莺过来拉扯李眉妩的衣服,立刻被青茄拦下,“婉妃娘娘息怒啊。 我们家主子就算有什么不是,也是万岁爷的人,怎可如此羞辱? 奴婢愿用性命担保,诬陷婉妃娘娘的传闻,绝非我们主子传出去的。 婉妃娘娘若不信,奴婢愿受慎刑司的刑罚,以证我家主子清白。” 自古只有怕进慎刑司的奴才,蒋婉还没见过主动请求严刑拷打的奴才。 奴才就是奴才,天生的贱骨头,只是不知道,李眉妩从哪里找来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下人。 她将手从身上盖着大氅拿出来,指着远处跪在地上的李眉妩,“给本宫扒!本宫要让她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爬。” 青茄的话在她眼里,全然成了放屁。 青莺得了令,继续去撕李眉妩身上的衣服,被青茄拦下,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周福见青莺被推倒在地上,成何体统,这翊坤宫岂容他人撒野。 立刻带了一群力气大些的太监,继续去扒李眉妩的衣服。 眼看走光,露出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李眉妩趴在雪地上,先是冷笑,继而大笑。 “贱婢!你笑什么?”蒋婉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被扯烂,李眉妩没有丝毫惊慌之色,依旧保持着端庄,更加生气。 一个狗奴才,凭什么有这通身的端庄贵气。她该慌乱求饶才对。 “我笑你可怜。”李眉妩冷得牙齿打颤,依旧面带嘲讽,“这宫里的女人,无不可怜。” 蒋婉被气得不清,这个衣冠不整、任人凌辱的女人,还敢说自己可怜。 “继续给本宫扒!” 没有收回成命,她手下的奴才们便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在撕扯李眉妩身上的锦袍。 扒到底裤还不罢休,直将她身上的衣物尽数褪下,让她赤身裸体趴在冰凉的雪地上,青莺才回到婉妃娘娘身旁。 青茄看着主子就这样赤条条的趴在雪地上,屈辱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奈何被周福拉着手腕,动弹不得。 一口咬在周福的手腕上,周福暗自吃痛,反手扇了她一耳光,青茄被打得懵了懵,想爬起来给主子披衣服,再次被翊坤宫里其他的太监拦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眉妩就这样光着身子,比起羞耻带来的面颊绯红,更多的是寒冷。 雪好凉,一直凉到她心底。 奴才们不敢抬头偷窥主子酮体,但蒋婉不许,“都把头抬起来,看着这个贱婢,是靠什么承宠的。” 靠什么?靠脱光了衣服,像条狗一样匍匐吗?李眉妩冷笑着,一阵北风吹过,呛得她咳嗽。 “来人,把李美人刚才脱下来的衣服,给本宫屋里养得狗穿上。” 蒋婉吩咐完,周福立刻捡了衣服,青莺将糯米团子似的牡丹犬抱出来,直接将衣服套在了狗身上。 李眉妩被冻得神志不清,瘫倒在雪地上。 小太监的一声通报,划破夜空,“四皇子驾到——” 四皇子朱聪提灯前来,撞见眼前的一幕,不解又带着些许震惊的看着母后。 正值舞勺之年,望见地上蜷缩着的、一丝不挂的李眉妩,弯着聘婷袅娜的蜂腰,楚楚可怜,立刻激起了他许多少年的冲动。 蒋婉没想到儿子这个时候,会来给自己请安,慌忙之下,骂了声,“还不快滚!” 青茄不顾自己被周福扇出的鼻血,连滚带爬的过来,将冻得昏迷的李眉妩扶起来。 蒋婉的眼睛在人群里扫过一圈,终于明白了儿子突然造访的原因,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在给李眉妩披衣服。 难怪呵!这么久都不见汪烛的身影,原来他不光是回去给主子拿衣服,也是搬救兵去了。 李眉妩在这宫里无依无靠,请不动皇后和太后,汪烛就把四皇子搬出来。 蒋婉不愿意让儿子看见自己、心狠手辣这一幕,再愤怒也只得让李眉妩滚了。 . 从婉妃娘娘的翊坤宫回来后,染上一场风寒,生了几日病。 风寒褪去后,也是整日呆坐。 连去皇后娘娘的景仁宫里例行请安,也直接称病告假,丝毫不怕皇后怪罪。 青茄有点怕她连续几日高烧,烧坏了脑子,午膳原封不动的被端下去之后,在她耳旁劝着,“主子好歹吃些,不然身子羸弱,春天还未过完,着了风寒又得患病。” 李眉妩温润的笑了一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青茄,谢谢你。” 虽然那天冷着,也记得这个姑娘,为了自己,不惜主动请缨去慎刑司。 而在此之前,李眉妩对她明明毫无恩情可言。 “奴婢不敢,是奴婢没护好主子。”青茄面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没能护好你们。”李眉妩抬了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太空,开始放晴。 “以后我走了,你就去求冯初将你安排一个新去处,你二人是同乡,他这人最讲义气,定会帮你。 我只是担心汪烛,他为了我,得罪了蒋婉,只怕蒋婉不会放过她。” 青茄听着虽感动,却总觉得这话,像极了交代后事。 “主子,青茄哪儿都不去,要一直就在这咸福宫。” 李眉妩的唇边浮着一层淡薄的笑意,“青茄,我昏迷这几日,可有人过来看过我吗?” 青茄虽不忍告诉她真相,还是坦诚的摇了摇头。 当初那个将她送到皇上床榻的卫嫔没有来,唯恐惹祸上身,连累自己。 当初那个告诉她“别怕,朕会护着你”的男人没来,她不值得九五至尊浪费一个眼色。 当初那个她满心满眼、全是爱意的男子也没有来……也许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没有人来看过她,只有青茄费尽千辛万苦,才为她弄来这些草药,医好了她的风寒。 有那么一瞬间,李眉妩突然觉得,这世上再没有爱她的人,也没有她爱的人。 与其苟且偷生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 她没办法不侍寝,没办法阻拦蒋婉扒光自己的衣服,但她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做皇上的女人有什么好? 同皇上青梅竹马的皇后,因为挡了皇上想拥立四皇子为太子的心意,皇上恨不能亲自手刃。 战功赫赫的兵部尚书之妹,贵妃娘娘,暑往寒来,也难得见皇上几回。 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婉妃娘娘,娇纵霸道又如何,也挡不住皇上宠幸奴婢的脚步。 为皇上生下皇长子的尤氏,如今还在浣衣局给太监洗衣服,手上长满冻疮。 李眉妩只觉疲惫,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尤氏那种苟且偷生的脸。 她既不想奴颜婢膝的奉承,也不愿机关算尽的宫斗。 可她有不做皇上女人的权利、有任何退路吗? 如今支撑着她的……除了对冯初的爱意,让她不忍死去,再无其他了。 “主子,您家中来信了。”汪烛从外头进来,跪在地上请安,将信递给了青茄。 李眉妩抬眸,看见信封上是父亲的小字,信尾写着“丧”,心下疑惑,家中有人过世了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0章 宁下地府鬼门关 李眉妩拆开信封,满篇看下来,除了得知母亲过世的消息,还有父亲满纸的逼迫。 要她争宠,光荣耀祖,并且提携姨娘生的两个儿子。 又要她努力,好使得异母同父的两个弟弟,能够在朝廷做大官。 信上没有问候她一句,做皇上的李美人,开不开心,累不累,疼不疼,痛不痛,想不想回家,有没有想家,有没有人欺负她…… “拿去烧了。”李眉妩不想再看了,这样薄情寡义的信,看多了只会让眼睛酸涩。 身为女儿家,天生就该为家族付出么。 这世上唯一疼她的母亲过世了,从今往后,再没人为她喜、为她忧,为她牵肠挂肚、为她缝制棉袍。 汪烛没敢多问,接过信,立刻拿去烧了。 “青茄,替我更衣。”李眉妩想出去走走。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衣服的她。从不畏惧人言,也不怕她屈辱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宫中的人都在笑她。 她只想见见冯初,哪怕不做什么,只要看他一眼也好。 “是。”青茄陪她到铜镜前,替她绾了天女髻。 又替她更衣,换了身颜色艳丽些的蜀锦,看着新鲜,也想给主子换个心情。 离开咸福宫时,没叫青茄和汪烛跟着,一个人往司礼监走,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冯初。 受此奇耻大辱,病了好几日,却仿佛已经在紫禁城里、度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她还未进门,站在梨树下,便看见了冯初的身影。 他看见她了,压下许多起伏的情绪,不想看她硬生生闯进来,不能装作视而不见,随即走了出来。 “奴才给主子请安。” 李眉妩笑了一下,“冯公公好吗?” “宫里的日子总是这样,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冯初站在她对面,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蒋婉的事他听说了,幸亏汪烛机灵,没酿成大祸。 后面蒋婉想找汪烛的麻烦,已经被冯初压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蒋婉会这般疯魔,出了这样的事,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太后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倒是委屈了她,原本以为当了主子,比奴才能好一些。 冯初再位高权重又能如何,身为奴才,依旧要跟其他太监们一起睡大通铺。 李眉妩即便是最末阶的主子,也有奴才伺候着。 “冯哥儿,你从未喜欢过我,对吗。”李眉妩突然的发问,让冯初怔了怔。 “我以为你只对我好,其实非然,我在你眼里,和青茄没什么区别。 因为我照顾过你,你为我寻一个好去处,叫我去伺候大皇子。 因为她与你是本乡,你为青茄寻一个好去处,叫她来伺候我。 你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对你的猢狲们,庇佑宠溺,我不算什么,也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冯初想否认,但他忍住了。 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听了干爹的劝,不再跟她纠缠不清,对于她的误解,又何必解释。 “你从未在意过我。 上次我来找你,为了求卫嫔娘娘不要把我送给皇上,在庭院里给她下跪磕头,求她把我赐给你对食,鲜血顺着台阶流下。 你没有问过我额头的伤。 这次我来找你,你没有问过婉妃扒光我衣服冷不冷。” 李眉妩似乎明白了,她这荒唐一梦,如今也该醒了。 冯初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忍下去,还是有半分恨铁不成钢,“做皇上的女人,岂不比跟着我好?” “不是。”李眉妩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想留下遗憾。 “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天子还是草民。 你若是天子,我不畏你的薄情,不惜在宫闱厮杀。 你若是草民,我愿意跟着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雨同舟。 只因为那个人是你,是我爱慕的那个你,而已啊。” 说完,李眉妩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一厢情愿,该有个了结。 冯初的确很动容,但干爹的话,仍在耳边回荡:温柔乡,是杀人的剑。 他都能忍住在她患病昏迷的时候,不去探望,还有怎样汹涌的感情忍不了。 他不能也不会为了她冒险,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只是又冷淡的劝了句,“宫里的女人就像盛开的花。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跟皇后结怨,跟贵妃结怨,跟婉妃结怨,跟卫嫔结怨,你不可能把她们都杀光。 即便你真的能把她们都除掉,明天皇上还会宠幸赵妃、李嫔、王婕妤。 宫里永远不缺女人,你要学会在宫闱中找到一种平衡,在夹缝中求得生存。” 冯初的语重心长,在李眉妩听来只觉得悲凉:他在想什么?他以为自己今天的难过,是因为婉妃欺负了自己,他没有替自己出头吗。 把他的话尽数当成耳旁风之后,李眉妩走过来,诡谲一笑,陡然掀开他鸦青色长袍的一角,看见自己昔日送给他的荷包,早已经换了颜色。 “真好看。这是贵妃娘娘送给你对食的那个宫女缝的吗? 她的绣技很好,比我绣得好看,也和你更衬。” 李眉妩真诚的赞叹完,本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但她却哭不出来。 她的眼泪似乎干涸了,支撑着她在这宫墙里的灵魂也枯竭了。 “冯初,我真傻。 我原以为你不肯要我,是不愿为了我,让你的党羽身处险境。 其实你不是软弱,你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她送给他的荷包,兴许早已经被他扔掉,或者烧掉了。 “谢谢你,冯初,我到现在才觉得自己像这紫禁城里的笑话。” 喟叹过后,不必停留。 没有胡闹,没有撒泼,没有哭,没有笑,李眉妩只是很轻声的跟他做了告别。 冯初没有解释,那荷包是他故意挂在腰间,为了叫她死心。 也没有关心和叮嘱,怕自己的意志力动摇,只是心底还是有强烈的不安。 李眉妩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咸福宫,而是去了太医院,用冯初最初给她的那块牌子,那块想要多少银子都会有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冯初的牌子,换了一瓶鹤顶红。 她想,她该离开这座宫墙了,红砖绿瓦,爬满青苔。 这一次,她不要灵魂离开,她要身体和灵魂一起上路。 她怕灵魂走得太快,身体会跟不上。 宁下地府鬼门关,也不祈盼君王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1章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太和殿内。 代表皇权的司礼监太监站在左侧,内阁大臣和朝廷重臣站在右侧。 面对空荡荡的龙椅,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 皇上自继位就没怎么上过朝,近两年更是直接不去了。 起初言官还会骂一骂,习以为常之后便顺其成自然了。 今早冯初起来,便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关于李眉妩的事。 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她,想来不过是被扒光了衣服,在雪地上冻晕了,总该不会想不开自杀。 毕竟李眉妩的出身不是世家小姐,没有受过礼仪教养的熏陶,对受辱没有那么锥心刺骨的难挨。 本就是做奴才的,平常若是受罚被打板子,太监和宫女都一样,还不是要扒掉裤子趴在长椅上挨打。 在这皇宫里,除了天子,谁有尊严可言? 悄悄走神,刚才朝堂上的唇枪舌战没仔细听,漏掉了很多信息。 才回过神来,便听见内阁首辅大臣吴谦正在历数、兵部尚书孙丙的罪行。 “前有西南军营里逃出来的暴徒,竟跑到皇宫里刺杀皇上。 后有西北匈奴来犯,连下几座城池,眼看就要打到京城来了。 你这个尚书大人当得好哇!若是无能趁早扒了这身衣服,我大銘王朝从不缺将相良才!” 吴大人的战斗力一直都是可以的,骂得孙丙面红耳赤,却也哑口无言。 户部尚书王恩山趁机补刀,“孙大人怎么舍得这身官服? 孙大人代表的,可不光是名门望族孙家的脸面,还担负着贵妃娘娘的盛名。” 孙丙实在听不下去了,“后宫不得干政,前朝也别总把主子扯进来。 男人之事,总把娘娘拉进来,也不害臊!”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内讧也不能解决问题,吴大人切莫意气用事,大家都是为皇上分忧。”内阁大学士徐望劝了句,又将目光转向冯初。 “冯公公可有将此事禀告给皇上?” 冯初惯于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因为他需要说得话,他的党羽总能替他完成。 言多必失,谨言慎行。这是他干爹孟渊教他的第一桩要紧事,比功夫和书画还重要。 眼前徐望点到自己名字,冯初不能再沉默,因为徐望不仅是皇上的老师,也是自己的老师。 十几年前,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冯初作为伴读,陪朱振一起拜读在徐望膝下。 如今冯初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幅泼墨山水图,都是徐望的功劳。 “以为孙大人能平息,还未上报给皇上。” 冯初在批阅奏折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匈奴年年在边境烧杀抢掠,冬天更甚,抢了东西好过年。 都是一些未开化的蛮夷,能成什么气候,冯初一直没把那些草原匈奴放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不光在西北打劫,还打到中原来。 “冯公公怎可欺上瞒下,越俎代庖?待匈奴兵临城下,如何跟万岁爷交代?”刑部尚书郑容,作为新科状元,新官上任三把火,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场怼了回去。 他既不太懂官场规则,也不愿像其他人那样,对一个太监恭敬有加。 “现在报给万岁爷,若是惊了龙体,郑大人担待得起吗?”户部尚书王恩山冷笑一声。 “臣自幼苦读圣贤书,却不想跟奸臣同朝为官!”被怼之后的郑容,更加恼火。 自小就被称为神童,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 靠着读书走上仕途后,才发现大銘王朝烂到了骨子里,皇上不上朝,竟由太监弄权。 “何为奸臣?”王恩山逼视着他。 不懂得审时度势的郑容,也没打算退缩,直接指着司礼监的方向,“冯初!本朝第一大奸臣。 还有你,户部尚书王恩山,助纣为虐! 尔等架空皇权,天人共愤!” 冯初听见他这话有点想笑,不过轻咬着唇,还是忍住了。 若自己真是奸臣,这个新科小状元郑容、早已经死一万次了。 微微打量了一眼郑容,虽然不太懂趋炎附势,不懂旁人惯于看冯初的脸色,是出于对皇上的敬畏。 司礼监代表的是皇权,冯初是万岁爷的人。 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的郑容,却反而引起了冯初的注意,状元八成是读书读傻了,不谙世事。 不过无妨,大銘王朝不能尽是些奴颜婢膝之徒,也需要郑容这样的清流,以正纲纪。 冯初准备重用他,不过不是现在。 “好了,吵来吵去,成何体统?”内阁大学士徐望实在不愿,朝堂之上,变成妇人骂街的地方,随即站出来维持秩序。 徐望如今、年过古稀,作为三朝元老,皇上也得给几分薄面。 郑容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徐大人仗着旧时教导过冯初,便处处护短。 就算冯公公是陪万岁爷一起长大的,又如何?奴才就是奴才。 我大銘王朝何时、让一个奴才搅动风云了?” 銘朝自古以来,都有敬老尊贤的习俗,郑容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也就算了,如今连满头华发的徐望、也被他归入奸臣一类。 要知道当年宫变,是徐望力挽狂澜,才使得江山稳固……只不过那个时候,郑容还没出生。 这下子不管是清流派,还是孟渊派,纷纷指责郑容狂妄。 吵来吵去,冯初就这般静静听着,思量着、若是孙丙退敌无能,当派谁去剿匪。 他是爱才之人,即便犹如郑容那般,不太懂事的状元,他依旧有容忍度,只可惜状元不常有。 “依我看,匈奴不就是想要粮草珠宝和美人吗?我大銘王朝国库充盈,赏他一些又何妨?眼下让匈奴退兵才是重中之重。”户部尚书王恩山话音刚落,立刻遭到围攻。 孙丙:“王大人莫非跟匈奴私通?好一个送粮草珠宝和美人,粮草你自掏腰包置办,珠宝拿你夫人的,美人送你女儿去和亲,您看如何?” 王恩山:“若不是孙大人剿匪不利,我大銘王朝何至于如此?尸位素餐还这般放肆,果真脸皮比宫墙厚。靠贵妃娘娘的裙带关系,当上兵部尚书,就是不一般!” “王大人话糙理不糙。”小状元郑容向来对事不对人,遇见跟自己意见一致的,立刻忘了,自己刚才还骂人家是奸臣这回事。 “匈奴都是不知感激,不知敬畏。 自古以来,只有匈奴向我大铭俯首称臣,如何让我大铭向匈奴纳贡? 若受了匈奴的要挟,让皇上和列祖列宗颜面何存?” 徐望叹了口气,“郑大人言之有理。 依老夫见,匈奴的胃口可不仅仅是美人和珠宝,他今日打劫要美人我们给美人。 明日打劫要江山,我们难道还将江山拱手让人?” 站在冯初旁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姚牧,也是孟渊的干儿子之一,沉默半晌,也发表了自己观点,“诸位大臣都是朝廷栋梁,忧国忧民。 而我等作为奴才,只想着替万岁爷分忧。 莫不如依王大人所言,先给匈奴以美人和珠宝安抚,至少不要让匈奴打到紫禁城来,以免惊了万岁爷。 待到匈奴退回到西北,再从长计议,到那时是练兵,还是选将,不迟啊。” 互相掐架进入尾声,众人都将目光转向冯初,等他决策。 知他的意思就等于皇上的意思,因为每一次,即便皇上跟冯初意见相左,也架不住冯初进言相劝,最后还是听冯初的。 朱振跟冯初四岁就认识,两个人一块长大。 朱振作为先帝的侄子,能坐上皇位,冯初立下了汗马功劳。 朱振和冯初的情分,自然不是朝廷上这些大臣能比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2章 十万虎狼十万军 冯初的心底早有定论,一寸山河一寸血,宁愿战死沙场,也绝不做亡国奴,他决不会退让匈奴半步。 如果兵部尚书孙丙不能退敌,就换将、重新挂帅。 如果整个大銘王朝都找不出一个将相之材,他便代替皇上御驾亲征。 匈奴今天抢边境牧民的牛羊,明天强丨奸牧人姑娘,对于大銘王朝这块烂疮,皇上实在容忍多时。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如果不服,就打到他们服。如果不怕,就杀到他们怕。 匈奴也好,前朝余孽也好,洋人也好,要叫他们懂得,对大铭需得有敬畏之心。 但冯初不能直说,他不能代替皇上行使权利。 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能摆到台面上来。 随后冯初慢悠悠说了句,“此事我会在退朝后禀报给万岁爷,请了圣旨,再做定夺。” 退朝后,郑容悲怆的望了一眼天空,无奈摇了摇头。 礼部尚书钱益从身后追了过来,“郑大人。” 郑容一脸鄙夷,在朝堂上当老好人,保持中立,这会儿退朝了,到过来拉帮结派。 钱益对于他的鄙视不以为意,行了礼后跟他一块出宫。 “郑大人何必急流勇进,满朝文武百官,都没人去得罪冯初那个弥勒佛,你又何苦必去惹他。” “呵。”郑容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太监,别人怕他,我不怕他。 不就是众目睽睽之下,在退朝的时候,打死过一个武将吗? 万岁爷信他,太后娘娘保他,使得他能全身而退。 可我行的正走的端,若因为在朝堂上有了争执,他便将我打死。 死亦何欢,死亦何惧?正好让我郑容的芳名流传千古。 也让历史铭记冯初这个大奸臣!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唉。”钱益叹了口气,“非也。 冯初纵横捭阖的缘故,不全然是郑大人所言。 还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孟渊。” “孟渊?”郑容更加不屑,一个旧时代里的人,都快入土了,在京城外的道观里炼丹,何惧之有。 “你要想,当今圣上并非先帝的皇子。 孟渊作为先帝身旁的大太监,在江山易主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是谁在保他? 世人皆以为是冯初保了孟渊,其实不然,是孟渊一直在护着冯初这个干儿子。” 出了宫门,钱益依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孟渊一天不死,就一天扳不倒冯初。 冯初不除,万岁爷就永远被他哄着,不去上朝。 我等便永无面见万岁爷的机会,我大銘王朝就要一直被奸人掌权。” 郑容略略琢磨了一下,“孟渊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钱益不答反问,“依郑大人之见,朝堂之上,何人是冯初的党羽?” “这……”郑容仔细想了想,他只知道冯初是奸臣,朝廷遍布他的爪牙,但具体都有谁,他真的不知道。 “在早朝上,跟大人您争得面红耳赤的,未必是冯初的爪牙。 奉承您的,拉拢您的,未必是清流。 孟渊也是一样,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的徒子徒孙,不是大銘王朝的中流砥柱,就是隐居在江湖山水之间的贤士,牵一发而动全身。 长于谋国,短于谋身,大奸似忠。郑大人还需暗自观察,以免无形之中,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言尽于此,无需多说,钱益已经跟他告了别。 . 冯初下了朝,准备去给皇上请安,说匈奴来犯之事。 跟姚牧一块往养心殿走,难得两个人有机会说说话。 “早朝时,我瞧着徐阁老面容憔悴,兴许是为匈奴之事担忧。 我走不开,有时间你代我去看看他,送些燕窝人参。” “成。”姚牧答应后,在忧虑另一桩事,“我瞧着那个郑容格外刺眼,刑部非同一般,怎能落入我们不熟悉的人手中。” 冯初摇了摇头,隔着袖子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不要紧,我心里有数,你别轻举妄动。” “是。”姚牧本还想去拉拢,听见冯初这样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司礼监分别,冯初拱了拱手,“有劳姚爷,又得帮我跑腿儿。” 姚牧笑着跟他摆了摆袖子,“得了,燕窝人参又得我自掏腰包,记得你又欠我一顿酒。 整天惦记着你那个老师,对待干爹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冯初笑笑没说话,他对徐望的关心,不仅因为徐望是内阁大学士,位如宰相。 还因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徐望怎么对他,他都得尽上学生的本分。 还未到养心殿,便被青茄拦住了去路。 “青茄?你不在咸福宫伺候主子,来这做什么?”冯初未停下脚步,知道李眉妩位份低,伺候的下人不似皇后贵妃那样排场大。 只有两个下人,青茄还随意溜出来,若是李眉妩有什么事,吩咐谁去做呢。 “冯公公,李小主死了。”青茄刚说完,便不由控制的落泪,这泪中有难过,更多是恐惧。 冯初站在那里,仿佛被人迎面敲了一棍子。 时间停滞了,似乎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这期间他想过很多,什么西南剿匪,什么匈奴来犯,什么万岁江山,对他而言都不再重要。 他的心里只有她,想过帮她报仇,也想到了死。 原来他的拒绝,他装作毫不在意她的样子,都是自欺欺人,是掩耳盗铃。 他终于失去了她,再也没有那样的笑颜,赖在自己面前,看他的冷脸。 只是太晚了,只有失去她的时候,他才明白,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她……她怎么死的?”冯初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青茄擦擦眼泪说道,“李小主服了一瓶鹤顶红,口鼻血流,奴婢发现时已没了呼吸。 嫔妃自戗是重罪,奴婢要去太医院求太医来诊治,卫嫔娘娘怕殃及池鱼,压着此事不让去。 我该怎么办?冯公公……” “自杀?”冯初忍得胸口痛,忍不住骂了句,“蠢才!做皇上的女人比死还痛苦么?” 心痛至极,连情绪也忘了收敛,自然也没注意自己刚才的话。 但青茄却听到了,一向机灵的她,立刻明白了,冯初为何费尽心思,给李小主的房里安插两个自己最信任的下人。 原来他们之间有私情。 不过一切都晚了,青茄对李眉妩有些好感,此刻的眼泪,更多的却是为着自己。 李小主死了,青茄前途未卜,若是被皇上或皇后知道李眉妩自杀,自己准是也活不成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3章 嫔妃自戗是重罪 冯初去往咸福宫的时候,一向城府颇深的他,却乱了步子。 卫水坐镇咸福宫,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是她把李眉妩献给皇上的,如今李眉妩自杀,她百口莫辩。 各朝各代,嫔妃自戗,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卫水如果能被贬为庶人,都算好的。 她不想连累卫家,更舍不得自己的五皇子,皇儿还小,那么可爱。 可是后悔也晚了,看见冯初的时候,立刻将外人遣散了出去,独留冯初在房里。 “冯公公,李眉妩自杀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冯初眉头紧锁,努力调匀呼吸,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 “是我的错,我把她送给皇上的时候,不知道她早已经倾心于你。 那一夜她一直在磕头求我,不要把她送给皇上。 额头的血,把我庭前的台阶都染红了。 我有错,可冯公公也不能如此薄情寡义,让她人都死了,还被皇上定罪抄家。” 卫嫔说完,看见冯初冰冷的目光,本能的向后一缩。 “我……我……我知道那一夜她被婉妃扒光了衣服。 我原以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早年我在王府的时候,也曾被婉妃逼着当众学狗叫。 这宫里的人,都得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谁能如此脆弱?” 冯初不想再听她替自己辩解了,李眉妩都已经死了,卫水没有半分惋惜。 此刻依旧在趋利避害的游说着冯初,拿他当挡箭牌,以免连累卫嫔娘娘自己。 这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李美人现在在哪?带我过去。”冯初很恨,但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 他曾经说过叫小妩不要计较,现在他收回这句话。 李眉妩若是死了,这些始作俑者,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也包括他自己,他会下去陪她。 卫水从正殿偏门离开,引着他去了李眉妩的寝房。 冯初走到她床前,李眉妩的脸上被卫水盖了一块白纱手帕,看不见她的脸。 他牵着她的手,指腹搭在她的手腕上,再看她一眼亦然觉得心痛。 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真是活该呵,没人要的太监,她珍惜他,但他把她弄丢了。 直到李眉妩的腕上传来微弱的脉搏,冯初的眼睛里立即放光,“卫嫔娘娘!替我取银针来!” 卫水见此情景,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欢喜得疯了,也没有计较奴才吩咐主子是大不敬,立刻拿来了银针。 冯初将李眉妩抱起来,放在地上,使其平躺。 掀开她脸上的帕子,看着她好看的眉眼,还有流血过后的痕迹。 克制住心疼,开始运针,这些中医之术,都是从前干爹孟渊教给他的,活死人、生白骨。 他不轻易用,只用过几次,从未失手过。 在脑海中清晰的铺开一张穴位图,将针点到穴位上,立刻有暗红色的血流出来。 她的血蹭在他的衣袍上,混着他的眼泪,在他胸前形成沟壑。 冯初整颗心都在她身上,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只是被身后的卫水看得分明。 卫水的心情很复杂,有懊悔、有自责、有期盼、也有侥幸。 不知过了多久,从白昼到黑夜,李眉妩一声轻咳,咳出了不少血。 冯初知道成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将她抱回到床上,起身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她无大碍了,我不便在这里久留,剩下的,还有劳卫嫔娘娘关照。” 卫水长舒一口气,“多谢。” 冯初面如死灰,仿佛累到体力透支,“奴才……告退。” 这漫长的几个时辰,他几乎把这一生要走的路都走完了。 他懦弱、自私,只有失去她的时候,才知道有些人,生来就是抵抗自己骨子里的自私和懦弱的。 让他变得无畏和勇敢,让他做事不问前程,是生命中不能失去之重。 . 冯初曾经在心里想,如果李眉妩死了,他不会放过这些刽子手。 如今李眉妩好好的,他依然不会放过。 擒贼先擒王,现在动蒋婉还不是时候,但他不会让蒋婉跳得太久,索性先拿那天扒李眉妩衣服的奴才开刀。 监栏院内,周福被带到自己面前,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猛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冯爷饶命!” 冯初将他扶了起来,“婉妃娘娘身边的大太监,给我行如此大礼,我怎么担待得起。” 周福被他拉起来,仿佛没长骨头似的,又跪了下去。 “冯爷明察,做奴才的,小的也是身不由己。 那一日婉妃娘娘要奴才去扒李小主的衣服,就算借奴才十个狗胆,奴才也不敢不扒。 但奴才发誓,奴才一个太监,全程都没敢直视李小主一眼,更不敢戏谑、和有任何非分之想。” 周福始终记得,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王公公,是怎样被冯初砍掉双手,让众奴才观刑的。 他原以为冯初只敢吓唬小太监,对于婉妃娘娘翊坤宫里的大太监,冯初不敢动。 但他错了,冯初连皇后和婉妃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自己。 “可那天李小主脚力不佳,青茄姑娘说要你等一等,她去寻轿辇,你也未应允。 什么时候,主子还得听奴才的了?” 冯初冷峻的望着他,周福的冷汗立刻下来了,“奴才该死!奴才不知道李小主是冯爷罩着的人。都怪奴才有眼不识泰山。” 说完,又开始扇自己耳光。 周福下手极重,几个巴掌下去,脸颊上立刻浮起两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李小主是万岁爷的人,与我何干? 就算我侍奉李小主尽心一些,也是因着奴才的本分。”冯初自然不会在他那里落了话柄。 “是!是!冯爷说得是!小的再也不敢了。”周福一边磕头一边扇自己耳光,竟不知该先磕头,还是先自扇耳光要好。 “都是做奴才的,我也理解你的身不由己。 我看,你不必在翊坤宫做事了。 以免婉妃娘娘又叫你、做什么不讨万岁爷欢心的事。” 冯初的话音刚落,拎着他胸前的长袍,将他从地上提起来,陡然出手,猛地向他后颈砸去。 周福惊慌失措的睁大眼睛,想喊却喊不出来,失语了。 “拔了你的舌头,略施小惩。 如果你不能说话了,婉妃娘娘还愿意让你在翊坤宫伺候,算你福大命大。 不过,如果你想去婉妃娘娘那里告状,尽管去。 到时候咱们看看,是婉妃娘娘罩得住你,还是你跟她一起玩完。” 冯初说完,已经放在了他。 比起疼痛和成了哑巴,冯初目光中的阴鸷,让周福更加害怕。 周福只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冯初真正想动的是蒋婉。 感谢“木易忆灵i”送的5张月票,这是新书上架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月票,太珍贵了!非常非常感谢衣食父母一直以来对班班的支持和厚爱,可以说没有你们就没有我。拜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4章 昏聩颟顸 李眉妩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醒来后仿佛骨头都被压断了,五脏六腑生疼。 这几夜她断断续续的做着噩梦,梦里没有疼惜她的人,所有人都盼着她去死。 可她还是活了过来,既然死不了,就好好活着。 连死都不怕,便没什么可怕的了,左右死过一次的人,李眉妩突然觉得自己超然了。 青茄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看她醒了,欢喜得不得了。 “主子,您总算醒了,您吓死奴婢了。” 李眉妩是一心求死之人,怕她不悦,责怪自己救活了她,青茄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劝主子想开些,不要再自寻短见。 却见她温润的笑了一下,“青茄,谢谢你照顾我。” 李眉妩已经想开了,即便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爱的人,也没有爱她的人,她依然要好好活下去。 没有人爱她,她就自己爱自己。 没有将她打倒的,必使她更加强大。 青茄才将整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准备跟主子说说,她饮了砒霜之后,是冯公公将她从阎王爷那抢回来的。 还有她这几日昏迷着,卫嫔娘娘每日都会来探望,想叫主子高兴高兴。 毕竟上回她着了风寒,醒来问青茄,有没有来探望过自己。 青茄回答后,她很失望。 殊不知,现在的李眉妩,已经毫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是羞辱,还是关心了。 别人的态度,对她无关紧要。只有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争宠,不拉帮结派,不为家人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自己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主子。”汪烛跪在大厅里,屏风后,禀告了声,“婉妃娘娘叫您过去说话。” 青茄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里,这婉妃娘娘还没完了吗,逮着一个软柿子,可劲捏。 未曾想,李眉妩倒是一脸平静,“青茄,替我更衣。” 要去就去,只不过这一次,李眉妩倒是想跟她好好清算清算。 就算她是美人,蒋婉是妃子,又如何? 连死都不怕,她更不怕直接撕烂她那张脸。 青茄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只是见她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莫名有些瘆得慌。 替她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陪着她前往翊坤宫。 . 天色有些晚了,李眉妩唇边嘲讽的笑意更深,好歹也是妃位,尽弄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敢在阳光下大张旗鼓,总是在夜里鬼鬼祟祟。 待到翊坤宫,周福未发一言的行了礼,手执一柄拂尘,引了两个人进到内室。 几日不见,蒋婉愈发珠圆玉润了,大概日子过得顺心如意,人就容易发胖。 这一次,李眉妩没有行跪拜大礼,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婉妃娘娘安。” 随后无诏直接自己平身了,定睛去看她今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若再敢对自己动手,李眉妩保准先下手为强,直接将屋里的红烛泼到她脸上,给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留下一道疤。 哪怕火烧翊坤宫,亦或让整个紫禁城走火,也在所不惜。 上一次她选择悄无声息的死,这一次她打算轰轰烈烈的死。 青茄看李眉妩这极其敷衍的行礼,吓得不轻。 主子不犯错,婉妃娘娘都会找借口责罚,这般敷衍的请安,只怕又会落得个对婉妃不敬的罪名。 只不过她还未劝上两句,蒋婉已经摒退了众人,“都下去。” 奴才们不敢耽搁,蒋婉身边的贴身宫女青莺,也一并退了下去。 偌大的闺房里,只剩李眉妩和蒋婉两个人。 “想不到你竟是个不怕死的。”蒋婉弯了弯嘴角,打量着她。 “现在知道也不迟,你最好别再惹我。 舍得一身剐,也把娘娘您拉下马。 若您觉得您这尊贵之躯,愿意跟我这卑贱之体,一命抵一命,我倒是乐意奉陪。” 李眉妩说完,直接坐在她殿内的茶几旁,品尝着婉妃娘娘的碧螺春。 蒋婉被气得眼眶发青,却拿她毫无办法。 在这后宫里,皇子不必待在皇子所,以培养坚强的品格为由,勒令跟母亲分开。 皇后可以以大皇子蠢笨为由,整日拿春宫图给他看,禁止他读书识字。 冯初能随意溺死某个奴才,而不必报给任何人。 但不代表皇上的女人,也可以不清不楚的死了。 主子就是主子,跟奴才不同,蒋婉可以罚李眉妩唱个曲,跪在佛前反思,抄写金刚经一千遍,不代表可以直接把她杀了。 而现在的李眉妩,明显成了紫禁城第一滚刀肉,任由蒋婉罚,她自岿然不动,只气得蒋婉头疼不已。 她瞪了她一会儿,在心里忍不住喃喃自语:你神气什么,本宫我多的是羞辱你的手段,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随后故作姿态的吩咐了声,“李美人既来之则安之,待会儿万岁爷要来我这用晚膳。 李美人可以留在这里陪我一块侍寝,或者躲在屏风后,看本宫是跟万岁爷是如何鱼水之欢的。” 李眉妩差点吐了,看着她,仿佛看见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婆子。 她准备离开这里,不伺候这个患了失心疯的婉妃娘娘,一声“皇上驾到”,却将她困在了原地。 李眉妩本来看着蒋婉就够恶心了,如今一想到待会儿见到皇上,三个人共进晚膳,两女共侍一夫,便觉得令人作呕。 没有犹豫,直接走到了蒋婉提前准备的屏风后面。 皇上进来时,带进了熟悉的脚步声,李眉妩虽然看不见,却听见了蒋婉掐着嗓子撒娇。 “皇上,你让臣妾等得好苦。” 一系列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屏风外面传过来,接着是桌椅摇晃的声音,大概是皇上将她抱在了美人靠上。 “淮隐~”蒋婉的声音婉转,几声娇哼,当真是我见犹怜。 李眉妩忍住想冷笑的冲动,皇上是她在这世上见到第一有趣的男子,让每个跟他欢好的女人,都误以为他深情。 他的名号,李眉妩原以为只有自己能叫,原来每个人都能,那有何必弄得神神秘秘,好似一桩大事。 “朕这几日一直在忙亲征匈奴的事,却是一直想着婉儿。” 他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几声不堪入耳的话传过来后,便是水泽泥泞声。 情深处,蒋婉不依不饶,“皇上,臣妾上次命人扒了李美人的衣服,皇上该不会怪臣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5章 主子亲自下场互撕 “自然不会,只要婉婉愿意,莫说衣服,扒了她的皮又如何?” 朱振一阵朗笑,李眉妩站在屏风后,敛声屏气,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有一丝想笑。 蒋婉让她欣赏的好戏,她欣赏完了。 只不过蒋婉的下一句话却让她不寒而栗。 “皇上,您上次说杀了皇后,就可以让臣妾的皇儿当太子。 那刺客,是臣妾的母家,特意从宫外训练出来的敢死士。 只可惜,被冯初那个太监坏了好事。 皇上,臣妾在动手之前,您到底有没有嘱托冯初,不要管这桩闲事呀。 白白折了臣妾一员大将。” 李眉妩在屏风后,看不见朱振的那张脸,此刻阴的可怕。 在心底暗自嘲讽蒋婉这只蠢货,男人在床上的话,也能当真? 果真,下一刻朱振已经变了脸色,“婉儿,朕不过随口一说,岂能当真? 赵曼贵为皇后,怎可轻易赐死?” 天子一言九鼎,蒋婉听见皇上这样说,又开始撒娇撒嗔,“皇上,皇后娘娘的手没那么干净。 上一回大皇子中毒,就是皇后娘娘派人去下毒的!” “婉儿,只有你敢在朕面前这般放肆。 上次大皇子中毒之事,太后早有定论,你要翻了太后的案卷吗? 话说回来,即便皇后真有错,也有朕会罚她,而不是你去暗杀。 以后,你找人刺杀皇后的事,朕就当作不知道,你也不要再提起了。” 朱振说完,已经整理好赭袍,准备离开了。 蒋婉急了,在背后唤他的名字,“淮隐,不留在婉儿这里用晚膳了么? 我叫小厨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 “不了。”朱振强压住火,还是不忍心对她过分苛责,语气也柔和了不少,“朕刚才不是已经吃饱了么。” 蒋婉眼尾一红,看着满屋香艳,连那句“臣妾恭送皇上”也忘了说。 不过朱振喜欢她,宠着她,并不跟她计较这些。 蒋婉看着皇上离开,也没再挽留,怕藏在屏风后的李眉妩被发现。 如若被皇上知道自己的恶趣味,唯恐皇上恼羞成怒,使她失了君王的宠爱。 李眉妩抚了抚掌,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她香汗淋漓,又叫了声“好!” “婉妃娘娘演得这出是《龙凤呈祥》,还是猴戏啊? 可惜我非达官贵人,不能丢两个铜板给你当赏钱。 只是没想到,婉妃娘娘还是戏班子出身的。” 蒋婉听出来她的嘲讽,自鸣得意的瞥了她一眼,“皇上在时,你怎么不敢这般饶舌? 皇上走了,你倒是在我面前跳了起来。” 李眉妩一阵大笑,好半晌才止住,“你要感谢我,没在皇上宠幸你的时候出来。 否则我掉几滴眼泪,说婉妃娘娘故意传我前来,就是为了听皇上的墙角。 你猜皇上是会可怜我,还是会责罚您呢?” 蒋婉略带尴尬,她知道李眉妩所言不虚,皇上最好面子,折了龙颜,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美人面前露怯,依旧嘴硬,“想必李美人也听见了,皇上可是发话了,莫说我扒了你的衣服,就算扒了你的皮,也是你活该。” 蒋婉有皇上撑腰,李眉妩却求告无门,本以为可以震慑她,却不想她依然这般嚣张。 李眉妩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可是婉妃娘娘,您也许不知道。 皇上宠幸我的那天,说您脑满肠肥,形体似猪,是后宫第一肥婆。 如若您不信,可把皇上叫来对峙。” “大胆!”蒋婉涨红了脸,想叫人来掌她的嘴,发现自己衣冠不整,香肩外露,便先裹紧了衣服。 “您都这么老了,还看不懂男人,倒不如我侍寝一次,就洞晓了。 皇上如果真的有那么爱你,他会接二连三的宠幸其他女人么? 不要说皇家为了开枝散叶,这纯属骗人的鬼话。 明孝宗朱佑樘,一生只有一个女人,就是张皇后。 说到底,皇上没那么爱你。 你想羞辱我,却自取咎戾。 昨儿皇上来了兴致想宠幸你,今儿皇上来了兴致,想两个妃嫔一起宠幸,你也伺候? 明儿皇上好男风,你跟个男人一起服侍? 皇上就像一头随时发情的公牛,哪天皇上又对动物感兴趣了,你是不是也跟动物做姐妹? 笑死个人,妄想羞辱我,蒋婉,你是这后宫第一蠢才。” 蒋婉被李眉妩彻底气疯了,不顾自己婉妃的身份,直接从榻前起身,想扇她一耳光,反被李眉妩打了回来。 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蒋婉常年养尊处优,加之有些年龄了,不如奴婢出身的李眉妩身手利索。 李眉妩将她骑在身下,打得她眼眶发青,本想再补上两巴掌,却停下了。 她低头凑近了些,几乎抵着她的鼻尖,摸了一把她白皙的脸颊,戏谑道,“婉妃娘娘好软。” 蒋婉挨揍还被调戏,更加生气,大喊,“来人啊!来人!” 李眉妩从她腰上起身,顺便将她也一起拉了起来。 “省省,咱们俩都不值得、为对方浪费精力。 我连个皇子都没有,你整天盯着我不放、有个屁用? 要想让你的儿子当太子,就去跟那些有皇子女人的战斗。 整日受情绪控制,能成什么大事?” 蒋婉早已经听不进去、她的好言相劝,捂着被她打肿的眼睛,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青莺。 “来人!给我打烂她的嘴!” “娘娘,您消消气,皇上今晚翻得是李美人的牌子。 若是打坏了她的脸,待会要如何跟皇上交代? 待她侍寝回来再罚不迟啊。”青莺跪在地上,字字句句都是替主子着想。 蒋婉怒火中烧,还想再打,青茄已经进门,将李眉妩扶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李眉妩还在跟青茄说自己刚才打人时的威风。 青茄笑得肚子疼,不忘跟着主子一起骂婉妃罪有应得。 心底却压了一丝隐隐的担心,以蒋婉的脾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待到咸福宫,李眉妩才迈进朱红色的大门,便看见庭院里站着冯初的身影。 他手里拿了只盒子,显然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李眉妩的笑容僵滞在脸上,愣了愣,随后装作没看见一般,直接回了自己寝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6章 追妻火葬场 青茄跟冯初对视了一眼,随后心领神会的悄悄退了出去。 李眉妩转身坐在长椅上,看见冯初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奴才……给主子请安。” 再次见面,他心中翻江倒海,一时间有千头万绪,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将她从阎王殿抢回来,她对他……却如此冷漠。 “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让奴才把这个带给您。” 冯初走过来,附身递上了那条长盒。 李眉妩接过直接打开,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玉佩,上头刻着:朱淮隐。 嘴角浮现出几缕不屑的笑意,随后将盒子盖好,放在自己旁边的茶几上。 这廉价的小玩意,不知又哄过多少女人。 想来皇上不想扮演一个强迫女人的暴君,大概他也不知道,冥冥中把自己打造成一个风流皇帝。 “小妩,我腰间的那枚荷包,不是你想的那样……”冯初想要解释,却知道被她打断了。 “冯公公,僭越了。” 她的目光清冷,带着阴冷的冰霜,仿佛从地狱而来的孟婆。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情义便都放下了吗。冯初不明白。 不过想到,她曾绝望到、不惜饮下一瓶鹤顶红,显然是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 冯初没再强求,又行了礼,“奴才……告退。” 他走后不久,敬事房的小太监便过来传话,要李美人提前准备着,待会凤鸾春恩车会过来接她。 青茄松了一口气,幸得皇上今晚翻牌子,否则有蒋婉虎视眈眈的望着咸福宫,还不知道主子今晚要怎么捱过去。 没曾想,李眉妩直接从卧房里出来,站在庭院的台阶上,一字一顿的对着敬事房里的小太监说,“我不侍寝。 有本事,你们拿根绳子把我绑过去。” 说完,李眉妩直接转身进了屋子,青茄连忙跟过去,好话说尽,“主子就算跟婉妃娘娘有气,也别冲着皇上。 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安了。你若是怕,就求冯初把你调到别的宫里当差。” 李眉妩说完,已经准备沐浴更衣睡觉了,跟蒋婉打了一架,虽然自己没吃一点亏,仍旧觉得累得很。 一向话不多的汪烛,也跟着劝了劝,“主子,方才您被婉妃娘娘叫去翊坤宫的时候,皇上曾来过,问您去哪了。 奴才未敢隐瞒,说您去了翊坤宫。 皇上似乎不大高兴,今夜侍寝正好是个机会。 主子可千万别错过啊。” 李眉妩心底除了冷笑,一点也不想抓住这个承宠的机会,外头已经有人在传话:“皇上驾到——” 想不到敬事房里的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回去复命后,却是皇上亲自来了。 汪烛和青茄跪在门口接驾,李眉妩站在榻前,看着那个男人进来,还穿着宠幸蒋婉的那身衣服。 保不齐她深吸一口,还能嗅到他身上、留有蒋婉的脂粉气。 汪烛和青茄齐齐跪在地上:“奴才恭迎皇上。” 李眉妩连膝盖也没弯一下,朱振没有理会她的不恭,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汪烛和青茄已悄然退了出去。 “朕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件事是婉妃做的太过火。 朕已经罚了她底下为首的奴才,找人拔了周福的舌头。 她被朕宠坏了,是时候也该让她学点规矩了。” 朱振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摩挲,“朕肯亲自来你这咸福宫哄你,可见朕珍视你,这是贵妃都没有的恩典。” 李眉妩将手抽了回来,抓起茶几上的、他刚送过来的玉佩,猛地朝前面的地上摔去。 玉佩一分为二,朱振惊骇不已。 “呵!何必将从旁人那儿、才说完的甜言蜜语,又说给我听。 奴婢有一日若真被婉妃娘娘剥了皮,全是拜皇上所赐。” 朱振一阵脸红,想起自己跟蒋婉的对话,以及宠幸蒋婉的过程,都被李眉妩听了去,面颊顿时像烧了炭火一般烫。 “小妩,那些不过我哄她罢了。 今晚朕就册封你为才人,以后没人再敢小看你。” “才人……”李眉妩似笑非笑,“做皇上的女人,我不稀罕。 做你朱淮隐的女人,我生不如死。” 朱振愣在那里,脸色铁青,“小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很生气是吗?我生气又能向谁诉说呢? 我没有做错什么,却接二连三遭受飞来横祸。 你说你会护着我,可我被蒋婉以莫须有的罪名欺辱时,你在哪呢? 让我如何信你。”李眉妩抹去眼泪,为了他哭实在不值得。 “小妩,是朕太娇纵你了,你可知今天这些话,都是杀头的大罪?”朱振的警告,并没有让她退缩。 “杀头是吗?是五马分尸,还是株连九族,奴婢悉听尊便。”李眉妩说完,已经转过身去。 不光对紫禁城,还有这人世间,早就没了丝毫留恋。 自尽和被皇上赐死,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 朱振看着她瘦弱的双肩,被夕阳的影子拉长,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是让自己冷静,随后转身离开了咸福宫。 夜深人静,青茄伺候主子更衣,帘外,汪烛跪在那里。 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子,皇上又铁青着脸走的。 主子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我师父,也对皇上柔顺些。 您饮鹤顶红的时候,他一直给你针灸,那是奴才第一次看见他哭,眼泪将他胸前的长袍都打湿了。 为了你,他不惜去动婉妃娘娘。婉妃娘娘岂是我等奴才能撼动的? 你将婉妃娘娘打一顿就算了,现在您又把天捅了个窟窿,还得我师父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不然您以为,您为何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李眉妩换好了衣服,汪烛也说完了肺腑之言,她内心没有太多震动,只是知道了,冯初是汪烛的师父。 这一夜,她一直在等皇上,派冯初来传圣旨,赐她一条白绫。 却等来了她被封为才人的恩典。 从今后,她便是这宫里的李才人了。 李眉妩看着冯初送过来、晋封才人的赏赐,只觉得皇上有趣,一个人若是扮深情久了,最后连自己也能骗过。 她依旧没有看冯初一眼,只是叫青茄送客了。 青茄将冯初送到咸福宫门口,无奈叹了口气,“幸亏主子跟冯公公有些交情。 否则先得罪婉妃娘娘,又得罪皇上。 只怕是我有几个头,也不够陪主子一块坎的。” “我知道她心里苦,她想怎样,便怎样。 有我替她担着,就算砍头,也是先砍了我的头,才轮到你们。”冯初笑了一下,月亮便升了起来。 “这个……”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一轴画卷,“拿给她。” “嗯?”青茄接过画,不知画里画的是什么,冯初已经福了福身走远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7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李眉妩侧卧在榻上,断断续续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封了李才人又如何,蒋婉那个始作俑者,还不是没有受一点惩罚。 难为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对每个女人都动真感情。 青茄见她还没睡,便过来将画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隔了很远,李眉妩已经嗅到了墨香。 “这是冯公公想献给主子的,八成是想向主子表忠心。” 青茄知道这是定情之物,但话却不能说得那样直白。 “冯公公那样的大人物,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如何到我这小小的才人、这来表忠心?” 李眉妩闭上眼睛,“拿去烧了,奴才给的脏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是。奴婢告退。”青茄拿着那幅画,静默无声的退了下去。 只不过小机灵鬼青茄,并没有把那幅画烧了。 而是放在茶几上,装作笨手笨脚的模样,弄出了一点声响。 让主子知道画没有烧,而是放在桌子上了。 青茄出去守夜,卧房里又恢复了夜的宁静,李眉妩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那幅画就这样静悄悄的躺在茶几上,一向没心没肺的李眉妩,辗转在榻上,有些夜不能寐。 她想一定是因为被封了才人,高兴才睡不着的。 可惜这样的理由,连自己都骗不过。 只要一想到背对着的茶几上,放了一幅冯初送的画,便觉得心痒难耐。 最终还是翻了个身起来,蹑手蹑脚的下床,光着两只小脚丫将那幅画拿起来。 靠近小轩窗,摊开在月光下,画上是冯初穿着官服,牵着李眉妩的手。 看得她心惊肉跳,一阵脸红。 “如此大胆的奴才。”李眉妩在心底骂了声,怕被人发现,立刻将画卷起来。 卷起来后,又有些后悔,因为她还没看够呢。 咬了咬唇,再次摊开,上面还有冯初好看的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他的字写得真好,能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想来一手漂亮的好字,笔走龙蛇,是看家本领。 李眉妩看不够,附身低下头,嗅着那画上的墨香,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在想、冯初执笔绘画时的样子。 还有……画上,他牵着她手的样子。 他把她画得这般好看,李眉妩经不住揽镜自照,她有这么好看吗? 只不过画上的那身衣服,李眉妩从未穿过,不是凤袍,也不是寻常的蜀锦,有点像舞裳。 原来他喜欢她穿这样的衣裳嘛。 这一夜,李眉妩就这样卷了拆,拆了卷,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她知道她该阅后即焚,留着它,早晚是个祸害。 可她舍不得烧掉,将画悄悄藏进枕头里。 .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 李眉妩梦着那幅画,一夜睡得断断续续,拂晓艰难挑开眼皮,还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青茄推开门,替她梳洗更衣,轻声在耳边提醒着,“主子,今早不必去景仁宫请安了。” “哦?”李眉妩换好衣服,独自抚过裙摆,略略惊讶的看着她。 “皇后娘娘和婉妃娘娘,在皇上的养心殿门前闹了起来。 这一次,怕是婉妃要栽了大跟头。” 青茄不动声色的说完,准备侍奉主子用早膳。 蒋婉马失前蹄,想必今日主子该有些胃口了。 “是蒋婉在闹?”李眉妩不解。 “不,是皇后娘娘。 不知怎么,那一日陪冯公公,一起审讯刺客的两个小太监,突然翻案。 说冯公公被婉妃娘娘收买,刺客明明是婉妃娘娘,派去刺杀皇后的,也招供了。 冯初命人剥了那刺客的皮,愣是让他改了口供。 临死前改口,说是从孙大人的军营里,跑出来的牢犯。 因不堪忍受监牢的痛苦,所以想来皇宫里,刺杀皇上。” 李眉妩手中捏着的帕子,陡然落地,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用膝盖想,也能想出来,那两个翻案的小太监,必然是冯初指使的。 他想替她报仇。 可是就算婉妃娘娘倒了,冯初也会因为屈打成招而受罚呀。 “青茄,陪我去养心殿。” 青茄被吓出了哭腔,“主子,咱们咸福宫才消停两日。 您把这后宫的娘娘得罪了个遍,如今连狗都嫌。 皇上眼下必定大发雷霆,您到他跟前去,岂不是送死?” “安了。青茄,我不会傻到去替冯初求情。 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我如果不求情,皇上念及、从小跟冯初一起长大的情分,保不齐会饶了他。 我若求情,只怕冯初死得更快。 我只是去远远的看上一眼,不然我实在不放心,你若害怕,我一个人去。” 李眉妩说完,未曾耽搁,直接出了门,往养心殿走,青茄劝不住,立即跟在身后。 养心殿外,跪了一地,都是站在大銘王朝权利中心的人。 冯初始终紧抿着唇,低头一言不发。 皇后娘娘在青莲的搀扶下,哭得肝肠寸断,依旧能做到气息调顺,吐字清晰,堪称神人。 “臣妾自幼陪伴皇上,那时您还是王爷,臣妾便尽心侍奉。 臣妾从未想过有一天当上皇后、执掌凤印。 哪怕皇上在我们的新婚之夜,醉酒宠幸了尤氏,臣妾依旧容下大皇子。 皇上若厌弃了臣妾,恐废后、前朝动荡,臣妾今日愿一头撞死在养心殿门前。 已去皇上心头大患,也省得婉妃娘娘处心积虑,对后位虎视眈眈。” 朱振站在台阶上,早已经一个头两个大,还未安抚皇后,又问了一遍冯初,“说!那个刺客到底是不是你屈打成招?是不是婉妃派去刺杀皇后的?” 冯初看着养心殿前闹成这样,岿然不动,依旧不曾改口,“回皇上,刺客并非婉妃娘娘指使,而是从监牢里逃出来,想要刺杀皇上的。” “大胆!狗奴才!”皇后指着冯初,“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必定是拿了蒋婉的好处,所以诬陷兵部尚书孙大人!” 倒是蒋婉不经吓,看着人证物证都指向自己,尤其是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刺客,已经被冯初打得面目前非,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 “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就是婉妃娘娘指使我相公,去刺杀皇后的。 我相公不肯,她便拿我孩儿的性命威胁。 可怜我相公临死前,还被冯公公剥了皮,死无全尸。”刺客的妻子哭得几乎晕厥。 冯初投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上抓起一只茶杯,砸在冯初的头上,随着茶杯破碎,冯初的额头上渗出鲜血。 蒋婉知道大势已去,爬过去抱着皇上的大腿,“皇上救臣妾,那一日您说只要皇后死了,就可以立臣妾的孩儿为太子。 皇上您忘了吗?皇上救婉儿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8章 山呼万万岁 李眉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无力嘲笑蒋婉,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貌。 这种没有脑子的女人,愣是凭着倾城绝色,在后宫专宠这么多年。 不过她也有些不解,为何冯初不改口。 此事既然是他挑起来的,他的额头都被皇上用茶杯砸破了,为何还要苦苦支撑,维护蒋婉。 “来人!婉妃行为乖张,思绪混乱,褫夺封号,禁足三月,好好反思,以儆效尤。” 皇上宣了旨,这事不了了之。 蒋婉长长舒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以谋害皇后未遂的罪名,被赐死,或贬为庶人。 但她甚至连妃位都保住了,皇上念旧情,对跟他好过的女人,狠不下心来。 皇后颓然的瘫坐在地上,皇上的确罚了蒋婉,只是罚得不痛不痒,连个罪名也没有,这天大的事,竟以一句“思绪混乱”就掩盖了过去。 青莲准备扶她起来,一向不是很聪明、也不是很善良的皇后,突然挣脱青莲的手,朝着养心殿门口的柱子冲过去,撞在额头上,血溅三尺,当场昏死了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皇上一声令下,亲自抱起皇后回了景仁宫。 蒋婉惊恐的看着石柱上的血,吓得手脚冰凉,如在梦中。 “青莺,本宫死了吗?” “娘娘,没有,您好好的,长命百岁。”青莺扶着蒋婉,企图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那……皇后死了吗?”蒋婉被吓出了癔症,双手不能颤抖。 “奴婢不知,奴婢扶您回去歇息。”青莺扶着主子的手,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好戏散场了,冯初抽出怀里的帕子,擦去额头上被瓷片割破的血痕,独自往司礼监走。 李眉妩也扶着青茄转身,内心惊涛骇浪,表面波澜不惊。 “是不是自杀会传染?前有我寻短见,今日又有皇后娘娘撞柱子。 我没有母家怕连累,皇后娘娘也不怕被诛灭九族吗。” “回主子,皇后娘娘没有家人可株连。”青莺在她身旁,不动声色的讲着陈年旧事。 “皇上继位那年,先帝的儿子企图发动宫变。 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和兄长,跟叛军血战了七天七夜,双双战死宣武门前。 才得以皇上今日稳坐龙椅,接受文武百官山呼万岁。” 李眉妩突然对皇后多了一丝怜悯,虽然活该,又觉得皇家薄情。 “既然先帝有儿子,为何是侄子继位?” 青茄:“回主子,先帝过世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尚未满月又得了天花,另一个被疑是野种。 那时候,当朝大太监孟渊力排众议,将当今圣上推上皇位,无人敢置喙。” 李眉妩点了点头,她未曾经历过这段腥风血雨,却忍不住在想,冯初始终陪在皇上身边,被天子视为左膀右臂。 想来那一日玄武门之变,冯初一定浴血奋战,也许也受了重伤。 如今,她已是皇上的女人,冯初在面对自己和内心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和挣扎。 . 咸福宫内,卫水早早的去景仁宫为皇后侍疾。 李眉妩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让她去表忠心,她才不干。 她是个记仇的人,始终记得当日,是皇后叫人扭断了她的手腕,疼得她满地打滚。 今日虽看皇后可怜,想来也是她报应。 夜深人静,想将冯初的画拿出来细细观摩,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这一夜,皇上和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景仁宫和翊坤宫。 没人会在意她这个小小的才人。 才伸出手去拿那卷画,院外传来一阵筝声。 弹得是《凤求凰》,只不过一首好好的曲子被弹得乱七八糟,格外刺耳。 李眉妩想叫青茄出去替自己骂人,最后还是自己从卧房里出来。 才推开门,便看见坐在亭前长椅上,抱着一柄鸾筝的冯初,已弹断了一根弦。 “冯公公到底是弹琴,还是拆琴呢?” 冯初闻声回眸,放下古筝,起身行礼,“奴才见过主子。” “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生死未卜,你不在景仁宫陪着皇上,还敢来这。”李眉妩忍笑看着他。 “奴才的东西落在这了。”冯初起身,凝眸遥望。 “何物?”李眉妩有些心虚,暗自思量,该不会那幅画? 若是他送完人又反悔,她可是不会把画还给他的。 “我的心落在主子那了,你能把它还给我吗?”冯初的话音刚落,李眉妩立刻脸颊绯红。 “你走近些,我还给你。” 冯初一步步走近她,直接站在她面前,李眉妩突然伸出手,揽过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听他不安的心跳。 他浑身一僵,又觉得血液滚烫,不敢回拥她,却希望此刻时间静止,只剩下他们二人,就这样静静的被她抱着,直到沧海桑田。 李眉妩似乎是抱够了,用下巴抵着他胸口,抬头奚落他,“画很美,只是你的琴弹得太过难听。” 冯初轻笑,并未否认,“主子见笑了,那是奴才这辈子弹得最难听的一次。 心里乱,只想将弦扣断。” 李眉妩疑惑的转着双眸,滴溜溜的望着他。 冯初:“我在等,等你原谅我。 我怕你永远也不肯再跟我说话,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我不会。”李眉妩将他抱得更紧,“你好傻。 是你教我,不要跟这宫里的女人计较的。 你还说皇上今儿宠幸李贵妃、明儿宠幸陈婕妤,我不可能把这宫里的女人都杀光。 我原本已经想开了,我不想带着仇恨走完后半生。 你又何必冒险引得后宫惊涛骇浪?” 冯初:“因为我劝得了你,劝不了自己,我看不得你受委屈。” 李眉妩低头,小脑瓜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可是……你为什么一直力保婉妃娘娘,挨打也不还口。” “不是这样的,我不想你误会我。”冯初不执念于什么心有灵犀,他要解释清楚。 “很多人羡慕我执掌皇权,却不知道,我做得对了,是皇上圣明。 我做错了,是我自己罪该万死。 婉妃这事,皇上从一开始就是知情的。 我代表的是皇上,我不能认,只要我不认,此事就跟皇上没关系。 我若认了,皇上就会失了仁德的名声。背负骂名。” 李眉妩点了点头,她明白了他的苦衷。 又学着画上的样子去牵他的手,“冯哥儿,你画得真好。” 冯初按耐住狂跳的心脏,因为被她牵着手,说话也有些结巴,“我的书画都是徐阁老教的,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经在《清明上河图》上题过字。” “真的吗?”李眉妩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真了不起,可我什么都不会,你会嫌弃我吗?” “傻话。”冯初忍不住想笑,古往今来,还没有奴才嫌弃主子的。 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显然是还没有接受自己李才人的身份。 “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 “好。”李眉妩不想学写字和作画,但她向往跟他一起作画时的亲昵。 “那天你在我腰上看见的荷包,是我为了让你死心,故意挂上去的。”冯初说着话,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腰。 李眉妩羞红了脸,摸到了他腰间挂着的,如今已然换回了自己送的那枚荷包。 “可……那个宫女……”她眨巴着眼睛,满目醋意。 “我已经给贵妃娘娘送回去了,若你介意她曾住过我在宫外的宅子,我可以把宅子卖了,重新置办。”冯初语气软软的,让她安心。 李眉妩抱着他摇了摇头,她的动作轻柔,一举一动刮在他胸口,蹭得他心痒难耐。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以后不准再做这种傻事,我的理智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强大,再看见你受伤,我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来。”他的警告,她甘之如饴。 远处,青茄咳嗽两声,隐于树下,背过头去,提醒了句,“主子,皇上叫冯公公去景仁宫问话。” 本以为浩荡已经结束了,李眉妩才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紧紧拉住他的袖子,“冯初!” 冯初目光坚定弘毅,“不要紧,我自有分辨。” 往《清明上河图》上题过字的人是明朝大太监冯保,这里借用一下。我的冯公子必须优秀,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班班姨母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39章 羞耻的伤口擦药 景仁宫内,皇后已经醒了,虚弱的靠在皇上怀里。 冯初跪在地上,皇上不说散场,这场戏就得继续演下去。 “说,到底是不是蒋婉,派刺客去杀皇后的?”皇上又问了一遍。 “回皇上,刺客与婉妃娘娘无关,奴才办事不利,致使皇后娘娘凤体有损,奴才罪该万死。”冯初低头陈情。 “大胆!到了景仁宫还敢狡辩。”皇上咬了咬牙,明显不忍,还是下令,“拉出去,杖责二十,一直打到你说为止。” “奴才谢皇上恩典。”冯初被皇上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带下去,绑在院子里的长凳上。 “冯公公,咱都是伺候万岁爷的,如今遇见这种怪事,奴才也无能为力。 待会冯公公若是忍不住了,就装晕过去,奴才好找个由子把您送到太医院。 奴才下手没轻没重的,可别伤了您。”小太监们欲哭无泪。 冯初笑了一下,“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 放心,我不会晕倒。 我会一直在这,好叫皇后娘娘发泄。” 小太监开始打板子,板子落下,冷汗也落下。 同在司礼监当差的姚牧,知道景仁宫出了事,立马赶了过来。 上回冯初被打得半死不活,他就在自责,如果他出手再早一点,冯初就能免于刑罚。 如今悄然让停了板子,进到殿内请安。 “皇上,匈奴已经打到京城来了。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把冯公公打死了,何人一块商议退敌之策啊。 不若待退敌之后,再将冯公公秋后问斩,也不迟啊。”姚牧跪在地上猛磕头。 皇后虚弱的咳嗽一阵,继而张狂大笑,待退敌之后,冯初还能被斩首了吗。 可若现在向皇上施压,叫他把冯初打死,皇上能去退敌吗,还是皇后能退敌,或是皇后举荐的人一定能退敌? 无奈苦笑后,放开皇上的手,一个人清冷的躺在榻上,泪流不止。 本也不是冯初的错,只是皇上宁可打死一块长大的冯初,也舍不得动蒋婉一根手指。 罢了,她认命了,身为皇上的女人,要先以国事为重,而后私事。 她的父亲和兄长为国捐躯,她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皇上见皇后闭上眼睛,借坡下驴,“爱妃既然累了,就叫奴才们都退下,以免扰了皇后休息。” 姚牧立刻心领神会,磕了个头,“奴才告退!” 皇上今晚歇在景仁宫,姚牧早已经跑了出去,将冯初扶起来,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坐不得轿子,只得将他扶回太监所。 路上,姚牧几次想抱他回去,都被他拒绝了。 姚牧忍不住嘲笑,“都是没根的东西,你还计较这个?” 冯初脸色苍白,依旧含笑,“多谢姚爷救我,我又欠了你一次。” “嗐!”姚牧叹了口气,“干爹早说过女人的事不能沾,她们愿意狗扯羊皮,就让她们去闹。 咱们在司礼监替皇上办事,把朝中之事做好便是。” 冯初笑笑不说话,姚牧瞧着他屁股八成是疼得紧,一直倒吸冷气,最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扛了起来,往太监所跑。 心里还在暗骂,“皇后那个疯婆娘也是祸害,别的娘娘宫里刑具是木头,她倒好,是铁器。 我若再来迟一步,你今天非得死在这不可。” “有姚爷救我,我不会死……”冯初趴在他的背上,比起屁股上的疼,骨头都快被他颠散了。 回到太监所,姚牧亲自替他清洗伤口,敷药,做完这些,已然是半夜了。 坐在他床边,跟他说着朝廷上的事,“昨日,内阁大学士徐望上奏折,请求告老还乡。” “你批了?”冯初问道。 “我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你是秉笔太监,我哪敢呢。”姚牧知道他疼得睡不着,有心想陪他说说话。 “可是朝中有人敢忤逆他?”冯初又问。 姚牧:“谁敢呢?皇上的老师,又是开国元勋。 我上回去给他送参汤,看他家眷忙里忙外侍奉着。 徐阁老现在整日靠药吊着,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 “知道了。”冯初已然心里有数,“下回上朝时,给徐阁老预备个板凳。” 姚牧忍不住笑出了声,“冯爷真狠啊,逼着徐阁老呕心沥血,就是死也让他死在朝廷上。 徐阁老有你这样的学生,八成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那能怎么办?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青黄不接,徐阁老退了,谁能顶上? 但愿他多活些时日,待国泰民安,百姓五谷丰登的时候再死。”冯初说完,偏过头去,已经准备闭目养神了。 姚牧无言以对,太监果然都是心狠手辣、不近人情的东西。 冯初睡得断断续续,感觉屁股上一阵刺痛,以为姚牧还没走,回过头来,便看见李眉妩两只眼睛哭得像桃儿,正在给他换药。 她问过太医,他屁股上的药需得一个时辰换一次,如今又到了换药的时候。 她不放心别人来,那些男人笨手笨脚的,哪有她动作轻柔,省得他敷药的时候受苦。 “你怎么来了?”冯初制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这些交给我徒弟做就是了,你别动,脏。” 李眉妩没听他的,“脏什么?被打成这样了,还在意那些。” 她的动作果然很轻,很快帮他换了新药,又轻轻拉上被子。 冯初从脸颊到耳根,红得快熟了,想到她扯着他的裤子,盯着他的屁股看了半天,便觉得难为情。 “你这么有本事,怎么还会挨打?”李眉妩说着话,又有些想哭。 冯初看不得她这样,连忙劝着,“我是人,又不是神。 圣人千虑也有一失,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太监。 我没事。奴才挨打,不是常有的事吗?” 她若每次都哭,他不仅屁股疼,心里也着急。 李眉妩果然不哭了,不过还是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 “乖。再有几日,我就得启程去征战了。 我走后,你凡事忍耐一些,别太任性。 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的尸骸。 皇上脾气好,不代表没有,你不像皇后那样跟他感情深厚;也不像蒋婉那样容貌倾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不像贵妃那样有个尚书大人的亲哥;也不如卫嫔有个皇子能傍身。 你得仔细谨慎着,千万别冲撞了皇上。 别人我倒是不担心,出了婉妃娘娘这档子事,皇后是彻底伤心了,以后不会再理会什么宫中之事。 蒋婉虽然不会被皇上过分申饬,但必然失了宠爱。 你只要小心提防着卫嫔,在这后宫便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李眉妩听着他一字一顿,都是为自己的筹谋,心里暖暖的,唇边挂着一抹微笑,不说话。 冯初看她这个傻样子,还是不放心,“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你也平安回来,我等你,等你回来给我画画、弹琴。”她拉着他的手,哪怕他正受了伤需要疗养。 她想一直依偎着他,并不知道这些小动作,给他带来多大困境。 汪烛一直在门外守着,方才也是他疏通了关系,使了银子,说要孝敬冯公公,太监所里的人才让他进来伺候。 否则李眉妩不可能打着汪烛的旗号,给冯初清洗伤口、换药。 眼下机灵的汪烛,听见远处有脚步声,连忙朝里面喊了句:“师父,主子,皇上来了!” 感谢“颜颜yly”小仙女送的月票~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0章 小妩小祖宗 李眉妩无处可躲,情急之下,直接钻到了冯初的床底下。 她既不想看见皇上,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自己深夜造访冯公公的卧房,还哭得梨花带雨。 皇上进门时,根本没理会站在门口的是哪个小太监,汪烛长得其貌不扬,只以为是寻常别的小太监。 冯初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被朱振又按了下去。 “阿初,让你受委屈了。”朱振毫不避讳的坐在他的床边。 冯初没有勉强,怕抻着伤口。到时启程去西北边关,强行上马会使伤加重。继续养伤,启程的日子又得拖后。 匈奴在京城里烧杀抢掠,他不能再拖了。 “皇上体恤奴才,奴才即便不起来给皇上磕个头,躺在这里也给万岁爷请个安。 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待他再情同手足,他也始终记得自己是奴才的身份,不敢僭越半分。 “阿初,你知道朕从未把你当成过奴才。 咱们俩自幼相识,一块在王府长大,小时候,我爬树你搬梯子,我打鸟你做弹弓。 后来朕登上皇位,也是你替朕排除万难,清剿反贼。 上次让你受委屈,朕一直于心不忍,心想再不让你受罚,谁知婉婉闯此大祸。” 皇上的一番肺腑之言,不管是真是假,冯初都得做出感动的模样。 “皇上厚爱,这事是奴才疏忽了,惹皇后娘娘凤体违和。” “唉。”朱振摆了摆手,“不说这个。 如今蒙古匈奴已经兵临城下,朕本想御驾亲征,可常年不曾习武,唯恐有去无回。 朕要赐你黄袍马褂、尚方宝剑,要你替朕上阵杀敌,你可愿意?” “谢皇上信任,奴才必定不负所托。”冯初早料想到皇上会这般安排,已经提早做好了准备。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爱卿定要平安归来,朕还等着和你一起喝酒对词、投壶赏月。 这大铭江山,有你,朕才放心。”朱振又嘱托两句,方才离去。 出门时,看见跪在地上的汪烛,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 “奴才给皇上请安。”汪烛恨不能将头埋进土里,不让皇上看见自己这张脸。 “抬起头来。”朱振发了话,汪烛不得不面圣。 “你是……李才人宫里的太监。”虽然只见过两次,朱振在模糊的印象中,想起了这个人。 “朕记得,上回李才人被婉妃罚跪在雪地上,是你去诱骗四皇子来给婉妃请安,才使李才人免去刑罚。” 汪烛吓得面无血色,“皇上开恩,奴才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了。” 不料朱振反而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做得不错,奴才就该护好自己主子。” 汪烛才将一颗心放进自己肚子里,又听见他说,“不过今夜,你不在咸福宫当差,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饶命啊!奴才不该在冯公公受伤时前来巴结。”汪烛拼命磕头,将地板磕得当当作响。 “你来侍奉你师父,也是情理之中。”朱振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既然跟了李才人,应当安分守己,若是攀高踩低,朕定不容你。” “是!是!奴才遵命!”汪烛的冷汗顺着脊背流下来。 他从前行事低调,皇上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冯初徒弟的? 这个看似不问朝政的君王,实际上在无形之中,监控着紫禁城里的一草一木。 送走了皇上,李眉妩从床底下爬出来,摘了摘头上的杂草,直接躺在冯初的身旁。 “刚才趴在下面,我的腰酸死了。” “时候不早了,主子也早点回去。”冯初估摸着时间,天就快要亮了。 李眉妩翻了个身,盯着他的侧脸,显然是打算在这睡了。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主子,冯初,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小妩。”他唤了一声,腻得满口,“你快回去。” “你出去打仗,我想你怎么办?”她眨巴着眼睛。 “可以给我写信。”冯初掂量着有汪烛从中送信,不会有什么大碍。 “你怎么不叫我名字了?”她偏头看他。 冯初轻笑一声,“小妩,姑奶奶,我的小祖宗,回去,宫里人多眼杂,天亮了被人瞧见不好。” 李眉妩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起身,有些懊恼,“弄得像偷情一样。” 明明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他的,住在他在宫外的宅子,做他的女主人,谁知道被皇上半路劫走。 冯初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他一个太监,就算敢跟娘娘偷情,也没有偷情的能力。 . 冯初代替皇上出征,先清剿了在京城里烧杀劫掠的匈奴。 并未觉得满足,带兵一路往西北杀去。 所有人都以为皇上会换将,想不到,在冯初的力荐之下,依旧让兵部尚书孙丙挂帅。 孙丙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跟冯初一同骑在马上,往西北进军。 城门口,文武百官在目睹了冯初,背着尚方宝剑出征后,皆觉得汗颜。 尤其是刑部尚书郑容,现如今,他倒是不明白,冯初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了。 一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上朝时,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圣人的书是用来读的,用来办事百无一用。” 姚牧知道冯初走了,他的担心不比任何人少,平常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脸色看起来有些差。 不过即便心事重重,也没忘了冯初的嘱托,给内阁大学士徐望准备了一方板凳。 徐阁老佝偻着身子,没有推辞,坐在凳子上,跟同僚一块上朝议事。 礼部尚书钱益率先发问,“下月初就是秀女大选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 冯公公也不在,不能洞察圣意。 姚公公,这届的秀女大选,还办不办?” “办。为何不办?”户部尚书王恩山立刻接了句,“区区匈奴,何惧之有? 冯公公出师大捷,已将匈奴赶出京城。剿灭匈奴,指日可待。 千难万难,也不能耽误万岁爷的事。” “呵。”郑容冷笑了声,“王大人这般热心,只怕是你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宫里给皇上当妃子。” 郑容想来就觉得有气,这帮太监整天只会拍皇上的马屁,也就算了。 朝廷重臣也热衷于效仿兵部尚书孙丙,企图利用裙带关系,一次次逢凶化吉。 而国库是否充盈,百姓苛捐杂税是否过重,他们丝毫不在乎。 王恩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一派胡言。 郑大人莫非学范进中举,得了状元就开始放浪形骸。 谁人不知我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刚满三周岁。 我王家愿世代侍奉皇上,但稚子如何做皇上的妃子?” 郑容话一出口也有些后悔,却依旧嘴硬,“本官又不像奴颜媚骨之人,好结党营私,自然不知道王大人娶了几房小妾,生了几个孩子。” 王恩山被他气得不轻,也不想再跟他对话了。 冯初在外生死未卜,姚牧听着这群人吵来吵去实在头疼,直接替皇上决定了,“秀女大选如期进行。 皇上勤勉,后宫只有几位娘娘和小主。 皇家需开枝散叶,以免重蹈先帝的覆辙。 此事不必再议,谁有异议,便抄谁的家收入国库。”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想起冯初的好来。 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 从前以为冯初是大铭第一奸臣,直到姚牧在司礼监掌权,才知道什么叫嚣张,跋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1章 常得君王带笑看 秀女大选如期举行,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皇后娘娘自痊愈后,便全心礼佛,不问后宫之事,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婉妃到了解除禁足的日子,也不太敢像从前一样四处闲逛,知道皇上对她没从前宠爱了,保住妃位已是侥幸。 贵妃协理六宫,陪着皇上直到秀女大选结束。 万千美人挑花了眼,皇上始终兴趣索然,临了只选了一位,当真是万里挑一。 养心殿内,敬事房里的太监,送来各宫嫔妃的绿头牌。 皇上抬眼处没看见冯初,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 指腹不经意间抚过李才人的绿头牌,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越了过去,翻了新晋秀女班珏钰的牌子。 太监心领神会,准备退了下去。 背后是朱振的声音,“既然是都察院正二品、监察御史班大人的嫡长女,不必从选侍开始熬了,直接封婕妤。” “是!”敬事房的公公惯会见风使舵,连忙改口,“奴才这就将这桩喜事,告知班婕妤。” “另外,咸福宫耳殿已有李才人。 便让班婕妤随婉妃、同住翊坤宫,也让她跟着学点规矩。” 皇上吩咐完,敬事房里的公公磕了个头,退下。 从前嫔妃的大事小情,都由皇后娘娘亲自操办。 即便皇后借口为大铭祈福,整日礼佛,不问宫闱之事,也有贵妃协理六宫。 皇上亲口玉言,越级晋封嫔妃,已是前无古人,又亲自为班婕妤挑选殿宇,可见皇恩浩荡。 宫里人惯于见风使舵,一时间,班婕妤声名鹊起,奴才们都赶着过来巴结。 一夜春宵,渭流涨腻。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待到红日上三竿,众嫔妃为表恭敬,一共赶往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从前皇后执掌凤印的时候,不见大家有多恭敬,这回皇后整日把自己关在佛堂里,众人却纷纷过来表忠心了。 景仁宫内,原本该是皇后娘娘的凤位,如今空空荡荡。 贵妃为首,没敢去坐皇后的位置,众人愣了愣,随即省去了向皇后请安,改为向贵妃娘娘请安。 众星归位后,班珏钰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孙舒身为贵妃,自开国以来就稳居这个位置,向来无人能撼动。 如今春风得意,倒像是第一次、帮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一般。 “钰儿妹妹好福气,才进宫就能直接封婕妤。 李才人熬了许久,连个昭仪也没捞到。” 李眉妩听着这话觉得想笑,皇上和蒋婉她都不放在眼里,贵妃说了什么,更不放在心上。 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皇上顾念监察御史班大人劳苦功高,皇恩浩荡,多疼一些班婕妤,也无可厚非。 贵妃娘娘身为尚书大人的妹妹,想来班婕妤这份殊荣也不是头一份。” “你!”孙舒被她气得眼眶发青,这是摆明了讽刺自己、今日这贵妃之位,都是因为有个好哥哥。 不过她很快就消气了,毕竟,会投胎也是本事。 而且李才人说得也没错,她容貌不及蒋婉,年轻不及李眉妩,如果没有孙丙,她不会被封贵妃。 “李才人说得不错,本宫还真想跟钰儿妹妹好好聊聊,班大人和兄长同朝为官,兴许我们班孙两家能成为世交。 只可惜皇上让两位美人同住翊坤宫,不知是不是想叫钰儿跟婉妃比着长,看看谁更容貌倾城。” 贵妃的话将班珏钰吓坏了,连忙伏低做小,“臣妾不敢,臣妾腐朽之萤光,怎敢比婉妃娘娘天宫之皓月。” 孙舒一阵浪笑,蒋婉的脸上阴晴难定,自嘲了句,“臣妾徐娘半老,还长什么? 如今这后宫该是新人的天下了。” 难得见婉妃这般示弱,孙舒心情更好,“要我说,这三千宠爱于一身,并非好事。 前有杨贵妃兵变,后有婉妃妹妹气得皇后整日礼佛。 秀女大选,我大铭王朝两京一十三省,皇上独独要了钰儿妹妹。 妹妹可要谨守宫规,切莫效仿飞燕合德之流,自取祸患。” 一番敲打,班珏钰立刻跪在地上,“贵妃娘娘明鉴,臣妾绝无媚主争宠之心。 臣妾若得皇上怜惜,必向皇上进言雨露均沾,不敢恃宠而骄。” 孙舒对于她的态度很是满意,“起来,何必动不动就跪,若是被皇上瞧见了,还以为本宫为难你。” 班珏钰被贴身宫女青蕊扶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请安过后,李眉妩只觉无聊得紧,跟青茄第一时间迈出了门槛。 路上还在发着牢骚,“下次我是不会再来景仁宫请安了,浪费时间、浪费情绪。” 青茄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乐,“那咱们做什么不浪费时间呀?” 李眉妩眨巴着一双调皮的眼睛,跟青茄咬耳李,听得青茄心脏一阵砰砰跳。 “主子是说要去西北看冯公公?” “嘘!”李眉妩红着脸拉她的袖子,怕被人听去,青茄立即向四周望了望,没看见生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主子,你无故不去景仁宫请安,若是贵妃娘娘治你的罪,可如何是好?” “谁说我无故?我病了。 昨儿,我让敬事房,把我的绿头牌都撤了。 我哪儿都不想去,就说我有病好了。” 李眉妩为自己的主张得意不已,青茄唯有苦笑着叹气,“可是,主子这样跟在冷宫有何区别,慢慢会被边缘化的。” “我巴不得大家都当我不存在呢。”李眉妩估摸着,皇上如今有了新宠,也不太能想起自己来。 班珏钰和蒋婉,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她这只小丑鱼乐得清净。 “可是……主子若是想去探望冯公公,除了偷偷溜出宫去。 就只能靠封妃,才能代表皇上去抚慰边关战士。” 青茄提醒了句,李眉妩立刻犹如、线被刮断的风筝,溜出宫去比死还难,封妃……也比登天还难。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青茄无奈摇头,“先帝在时,每次体察民情、行桑蚕礼,都只有妃位才有资格陪同。 皇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妃位才可以配享太庙,嫔位以下只能算妾、填房。” 李眉妩一脸愁容,青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跪在地上,“主子恕罪,是奴才说错话了。” “哎呀。”李眉妩将她扶了起来,“咱们俩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我知道你没有说我奴才的意思,可你就算有这个意思,我也不在意呀。 做他的女人,跟做他的奴婢有什么区别?我都不稀罕。 青茄,咱们俩一起经历这么多风雨,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去往咸福宫的路上,李眉妩断断续续的想着去看冯初的法子,明明他才离开没几天,却好像过了几年那样漫长,望穿秋水。 有时她会羡慕庭前的燕子,也比她要自由。 沙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冯初会不会受伤。 李眉妩越想越担心,想不到能出宫去看他的方法,她准备从班珏钰身上下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2章 朕的女人不需要无才是德 再有去景仁宫表忠心的机会,李眉妩便称病不出了,转眼到了翊坤宫不远处的御景厅旁。 不知何故,今日给皇后娘娘的例行请安草草了结,班珏钰回翊坤宫的时候,迎面看见了李眉妩。 “见过姐姐。” “哪有婕妤向才人行礼的道理。”李眉妩笑嘻嘻的将她扶起来,“臣妾见过班婕妤。” “别。您比我进宫早,妹妹受不起。”班珏钰随她转到了御景厅。 “进宫早又有什么用?尤氏进宫更早,如今还不是在浣衣局洗衣服。”李眉妩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自己的手帕。 青茄在身侧轻咳了两声,提醒主子谨言慎行。 班珏钰这两天也听身边的宫女青蕊、说过尤氏的事,震撼之余,忍不住唏嘘感叹。 不过她也有些羡慕尤氏,横竖都是一个人。而她不一样,她身上背负着班家的仕途和荣耀,不能行差踏错。 “妹妹婕妤不算什么,姐姐容貌动人,封妃还不是早晚的事么。” 李眉妩从袖子里伸出手,捏了捏她包子似的小脸,“你呀,这张小嘴跟摸了蜜似的,怪不得皇上这般疼你。” 班珏钰跟她玩笑一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青蕊端来新鲜的瓜果,侍奉两宫娘娘,李眉妩毫不客气的捻起葡萄,放入口中,咂咂嘴,也没等奴婢伺候。 “多谢。” “姐姐喜欢就好。”班珏钰看着她吃,时不时让青蕊送来几碟点心。 “要说好东西,哪里都比不上婉妃娘娘的翊坤宫。 以后我若是嘴馋,就来你这儿讨吃的,钰儿可不要嫌我才是。” “妹妹哪敢,姐姐喜欢,是钰儿的福气。”班珏钰使了个眼色,青蕊早已经记下了李才人喜欢的吃食,准备待会儿包好了送去咸福宫。 “对了,你怎么不吃呀?”李眉妩看着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盘子,面前的瓜果几乎要被自己都吃光了。 “我吃不下,婉妃娘娘待我很好,可我还是很想家,想我母亲,也想我的几个小妹妹。”班珏钰很快红了眼圈。 班家世代名门望族,大宅子里没有宅斗,一家人和和气气,从未红过脸,所以她除了知书达礼外,也不太懂得与人有小心思、耍手腕。 “乖啦。”李眉妩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背,“你比我强,你有班家可以依靠,不日便会封妃,以后多的是回家省亲的机会。 不像我,这辈子都得困在宫墙中,哪儿都去不了。” 班珏钰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姐姐很想出宫去看看嘛? 那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向皇上求情,准咱们俩一块出去转转。” “真的吗?”李眉妩惊喜的睁大双眼。 “当然。”班珏钰报之以笑颜。 . 子夜,皇上依旧翻了班珏钰的牌子,凤鸾春恩车碾过宫人羡慕的目光,一直往皇上身边去。 她今夜梳了两只可爱的辫子,一朵花似的转到皇上身旁。 皇上忧思甚重,将奏折带到了卧房里,见到班珏钰,放下奏折,面露歉意,“朕不该把国事带到这里来。” 班珏钰轻轻摇了摇头,又过来揽过皇上的额头,替他揉着。 “皇上在为何事发愁?”关切之声又柔又软。 “西北发来急报,匈奴顽冥不化,没有数月,这场仗打不完。”朱振放下奏折,闭着眼睛,去嗅她身上沐浴过后的香气。 “皇上挂念边关战士,将军们也定能体会皇上龙恩。 有皇上圣恩庇佑,孙大人和冯公公,必然能够旗开得胜。” 班珏钰的话音刚落,便被他伸手揽入怀中,“钰儿,你是这宫里最温润的。” 她脸颊一红,“臣妾自幼长在闺中,不知该怎么侍奉夫君,皇上只要不嫌弃臣妾笨嘴拙舌就好。” “钰儿,你在朕心中是最好的,不要妄自菲薄。”他的甜言蜜语,总伴随着宽衣解带。 “朕本想去翊坤宫看你,可实在不想看见蒋婉那张脸,所以要你乘着露水在陪朕。” “臣妾甘之如饴。”她环着他的脖子,“每次侍寝回去,连清晨的露水也觉得分外香甜。” “是露水甜,还是朕甜?”比她近乎大二十岁,却甘愿在她面前撒娇。 班珏钰压着嗓子,“皇上甜呢。” “朕哪里甜?”他非要逼着她说。 “皇上好坏呀。”她红着脸,将头埋进他的脖颈。 良辰美景奈何天,窗外鹧鸪啼了几声,他将她困在身下,把玩着她一缕发丝。 “朕听姚牧说,你没事喜欢在宫里写章回体话本?” “皇上见笑了,都是女儿家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班珏钰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数日来的侍寝,依旧羞答答的。 “朕每夜都翻你的牌子,还觉得时间漫长需要打发吗?是不是非得跟朕一刻不离才行?”他最喜欢调戏她。 “皇上笑话臣妾。”她撅了撅嘴,作势不理他。 “朕是说真的,什么时候把你的话本拿过来给朕瞧瞧。”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让班珏钰更窘迫。 “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哪敢污了皇上的眼睛。”她轻咬着唇,誓死不从。 “话本里有写朕吗?朕在你眼里是明君,还是昏君呢?”他的笑容有些淡,对言官的口诛笔伐习以为常,在遭遇后宫接二连三的变故后,突然在意了嫔妃对自己的看法。 尤其李眉妩那句:做你朱振的女人,让我生不如死。始终在他耳边回荡。 班珏钰知道这是个奉承的好机会,可她不想做出摧眉折腰的样子,她把皇上当夫君,她想真心待他。 所以说了实话,“皇上,臣妾的话本,写的不是后宫之事。 写的是天上神仙的故事,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还有雷公电母。” 朱振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大笑,“钰儿真是可爱的紧!” 说完,又将她抱得更紧。 “如果你喜欢读书和写话本,朕准许你进书坊,尽情的挑选你喜欢的书籍。” 班珏钰一脸惊喜,“真的吗?臣妾谢皇上。 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皇上这般宠爱臣妾,钰儿即便结草衔环,也难报皇上大恩。” “别人的女人需要无才是德,朕的女人不需要。 钰儿,朕只要你开心。 若真想报答我,就给朕生个公主,朕已经有五个皇子了,还没有公主。 给朕生个长公主,必然是大铭王朝最尊贵的姑娘。 到时候朕会亲自为公主选一位状元当驸马,然后朕便执你之手,一起在宫墙上,看夕阳西下,慢慢变老。” 班珏钰眼尾潮红,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臣妾遵命。”而后给他更多回应。 班珏(jue二声)钰(yu四声),班班出来客串一下……顶锅盖跑ing~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3章 头发长见识短 黎明卷新霁,班珏钰醒来时,枕边是空的。 青蕊闻声过来伺候,“主子,皇上去往养心殿批奏折了。 吩咐奴才,叫您醒来后,去养心殿陪皇上一同用早膳。” “怎么不早叫醒我。”班珏钰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主子恕罪,是皇上不准我们打扰的。”青蕊替她梳洗更衣,班珏钰却有些犯难。 已经这个时辰了,若陪皇上吃了早膳,待会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晚了,定要被贵妃责怪。 思来想去之后,因为想跟夫君待在一起,还是硬着头皮,不去请安,而是去陪皇上用早膳。 青蕊陪着主子一同前往养心殿,姚牧在身旁伺候着,皇上时不时皱眉头。 “皇上,以奴才看,前方打仗军饷不够,与其增加百姓赋税,不若抄家。” 姚牧进言后,闻声跪在地上,“奴才给主子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班珏钰哪敢对皇上跟前的、心腹太监颐指气使,“姚公公免礼。” 听到姚牧说抄家,不由得心头一紧,如今这朝堂之上,何人不贪。 在大铭为官,俸禄那么低。 贵妃的兄长兵部尚书孙丙贪,内阁首辅大臣吴谦贪,班珏钰的父亲监察御史班大人……也贪。 “皇上,臣妾有一计。” 青蕊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着,“主子,后宫不得干政。” 班珏钰身为大家闺秀,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但她不可能看着班家大厦将倾、见死不救。决意冒死进言。 皇上抬头看了她一眼,“爱卿但说无妨。” “以臣妾拙见,不若前朝后宫同心同德。 前朝大臣主动解囊为皇上分忧,按照位份高低,每人拿出固定银两。 后宫节衣缩食,拿出自己的金银珠宝。 臣妾愿以身作则,捐出所有进宫时带的陪嫁,只留一件祖母送得步摇。 臣妾脱簪着素衣,跟边关将士们,共渡难关。” 姚牧听完,愈发明白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是多么英明神武。 “皇上,娘娘为国为民,堪称六宫表率。 可如若朝中清官一生赤贫,拿不出要求的银两当如何?” 班珏钰急于替父亲辩白,未等皇上决策,已经反驳了回去。 “姚公公此言差矣,身为朝廷重臣,理应与大铭同舟共济。 朝中谁不是清官?去年本宫的父亲,在江南富贾的林园中题字,一字千金,短短三天,集齐了数千万两黄金。只为了搭设粥棚,赈灾西南蝗灾而逃荒的难民。 身为朝廷重臣,不能只会读圣贤书,还应懂得经商之道。 国泰民安!国泰、民才安。” 姚牧闭了闭眼睛,将更多的话咽了回去,没再看一眼这个锋芒毕露的女人,只是料想到了她的未来,早晚要吃苦头。 “好,就依爱妃。”朱振伸出手,牵过班珏钰的芊芊玉指,要她替自己研磨,红袖添香。 “朕还想叫爱妃替朕去做一件事。” 班珏钰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又听见他说,“代朕远赴边关,鼓舞西北军将的士气,彰显皇恩浩荡。” “臣妾遵命,钰儿必不负皇上所托。” . 咸福宫内,李眉妩跟青茄两个人百无聊赖,坐在亭前,将鱼食丢进对面的池塘里。 “主子,我听说皇上派了班婕妤去西北抚慰将士,下月初一启程。 以表皇上重视边关苦寒,跟将军们同仇敌忾的决心。” 李眉妩听来又觉得心烦,“你之前不是说只有妃位,才能获此殊荣吗。” “祖宗家法是人定的,当今圣上不按老祖宗的规矩行事,又有何人敢置喙呢。”青茄也有些无奈。 李眉妩坐立难安,烦乱的起身,汪烛从远处跑过来,“主子,大皇子想给您请安。” “他来做什么?”她有些不解,自己不过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小才人,又不是妃子。 既然是旧人,也没有推辞的道理。 虽然她不畏人言,但若被大皇子误解,自己从奴婢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就不把大皇子放在眼里了,李眉妩也不愿意。 “请他进来。” 数月不见,朱瑞出落得愈发翩然俊雅,主动行礼,“孩儿见过李娘娘。” 李眉妩立刻还礼,“大皇子别来无恙,我不是什么娘娘,只是你父皇的才人。” 随后请他到暖阁说话。 于僻静处,青茄下去准备瓜果点心,朱瑞压低了声音,“听闻你被父皇封了才人,我打心眼里高兴。 早该来道一声喜,碍于有皇后娘娘虎视眈眈。 如今皇后隐居,我才能松一口气。 我来是想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扳倒皇后。” 李眉妩笑,“我真想承认,然后让你欠我这份恩情。 我不是为了自保,只可惜皇后娘娘不问后宫之事的真相,真的与我无关。” “无妨,李小主面慈心善,即便皇后失意之事与你无关,我也要谢谢你。 那段时日,我身陷囹圄,旁人避之如蛇蝎。 唯有小主愿意搭救,主动帮我去给皇祖母送信。 奴才们轻贱我母亲,也只有李小主为她分担洗衣服的苦役,我一直感激至今。” 朱瑞的话,让李眉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觉得这孩子八成是被虐待久了,旁人给他一丝正常的对待,他都感激涕零。 从前她是奴婢,他是主子,她救他也是为了自保,何功可邀? 至于她帮尤氏洗衣服,是实在看不惯宫里那些奴才、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 “大皇子谬赞了。 如今同为皇上的女人,看见尤氏的境遇,物伤其类。 实在不忍像宫中其他人一样攀高踩低,一味讨好皇后娘娘罢了。” 李眉妩没有明说,朱瑞也知道,母亲有如此遭遇,都是皇后借青莲的口吩咐“照顾”的,奴才们为了讨好后宫之主,自然什么招数都使。 “不过你总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如履薄冰,不如放手一搏。 本宫倒有个一石二鸟的法子,供大皇子考量。” 既能让自己如愿去边关看冯初,也能让大皇子摆脱皇后的桎梏。 “李娘娘但说无妨。”朱瑞向来不是假以辞色之人。 李眉妩说话间,凑近了些,跟他咬着耳朵。 朱瑞洗耳恭听,待听她说完,已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李娘娘对皇儿有再造之恩,来日加官进爵,必有重谢。” 李眉妩有过一刻的内疚,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份歉意压了下去。 比起去争宠,通过皇上获得去看冯初的机会,侍寝令她作呕。 除了此计,别无他法。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4章 嫡出二皇子朱寒初露锋芒 大皇子在景仁宫附近落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 此时的皇后没有像从前一样闭门不出、吃斋念佛,而是正跟她的亲儿子——二皇子朱寒坐在暖阁里说话。 青莲将大皇子落水的消息禀告给皇后时,二皇子还未来得及抽身离开,便一同留在了母亲的景仁宫,凤仪殿。 赵曼迟迟赶到,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长久礼佛之人,见到这样的场面,的确觉得热闹。 “臣妾……阿嚏!”班珏钰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俨然已经湿透了,还在不停的颤抖,“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二皇子朱寒回礼,“见过班小主。” 赵曼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班珏钰,“本宫早听闻皇上新得了个宠妃,前些时日一直在为我大铭祈福,闭门谢客。 今日才见,果然有婉妃当年的风姿。” 班珏钰没理会她话里的挑拨,深知她此话的意思,不过是说自己是蒋婉的替身罢了。 皇上将她安排在翊坤宫,跟婉妃娘娘同住,对她宠爱有加,不管是不是因为她跟蒋婉长得像,班珏钰都不在乎。 只要皇上知她、爱她、怜她、懂她,这就够了,什么替身不替身,她向来没那矫情病。 “一派胡言。”朱振从门外进来,解下自己长衫裹在班珏钰的身上,将瑟瑟发抖的她扶了起来,“朕可没瞧出来,你跟婉儿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阿嚏!”班珏钰揉了揉鼻子,霞飞香腮,“臣妾给皇上请安。” 青莲很懂得见风使舵的、给班珏钰搬了张凳子,她觉得皇后娘娘一定不愿意看见、这个狐媚子就这样一直靠在皇上怀里。 赵曼:“臣妾给皇上请安。” 朱寒:“儿臣给父皇请安。” “都起来。”朱振坐在长榻上,寻了一只班珏钰的手牵,“钰儿才因为救大皇子落水,你不给她宣太医,还让她这般久跪。” 赵曼已经习惯了夫君当着自己的面,跟别的女人柔情蜜意,对自己开口就是训斥。 “回皇上,臣妾觉得此事蹊跷,大皇子精通水性,怎么偏偏在我景仁宫落水。” 朱寒自然跟母亲站在一起,“父皇,皇兄落水时母亲心中焦急,虽不是亲生的孩儿,依旧怕皇嗣有什么闪失,立刻命人送到了太医院。 关心则乱,一时间疏忽了班小主的风寒,还望父皇念在母亲日夜为大铭祈福、以至于没能事无巨细的照顾成年妃嫔。 父皇宅心仁厚,多多海涵。” 班珏钰听着二皇子的话,无疑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自己照顾好自己。 而皇上一向以仁德自居,对外人尚且宽宏大量,对发妻多加苛责也说不过去。 忽然有些羡慕,如果她也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儿就好了,不管身处何地,都有一个护着自己的人。 “朕又没怪罪你皇额娘。”朱振皱了皱眉。 外面是随皇上一同前来姚牧的声音,“贵妃娘娘、婉妃娘娘、卫嫔娘娘、李才人驾到——!” 赵曼经不住在心底冷笑,一场好戏又要开腔了。 互相请了安之后,朱振将目光落在李眉妩的身上,不知不觉放开了班珏钰的手。 “大皇子识水性又如何?保不齐是被人推下水的。”李眉妩坐在椅子上,带着一丝桀骜。 “李才人此话何意?你是说本宫推大皇子落水?”赵曼没想到她一个小小才人,竟然这般大胆。 “皇后娘娘尊贵之躯,自然不会亲自推大皇子落水。”李眉妩很快掌握了宫里这帮老女人说话阴阳怪气的方式。 “李才人此言,莫非是说我们家娘娘,派人推大皇子落水?”青莲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一直潜心礼佛,不问后宫之事。 空口白牙污我们家娘娘清白,还求皇上为皇后娘娘做主。” 朱振又开始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个奴才插嘴的道理?”蒋婉欲抑先扬,看似替李才人出头,实则把她踩进土里,“莫非这后宫人人都学李才人,举止癫狂、妄图引起皇上注意,然后爬龙床?” 李眉妩并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反击道,“婉妃娘娘的意思,即便不是皇上娘娘找人做的。 也保不齐有下人,背着皇后娘娘推大皇子落水,为讨主子欢心。” “李才人这话,本宫可就不懂了。 推大皇子落水,怎么会讨皇后娘娘欢心?”卫水似笑非笑,和了和稀泥。 “哎呀,我不过就随便一说,怎么都当真了? 弄得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蒋婉用袖子捂着嘴乐,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也有可能是钰儿妹妹,不满婕妤之位。 想借着救皇子有功,忝居妃位,故而自导自演了一出乌龙好戏。”皇后无视了指向自己的矛头,趁机敲打着众人,栽赃陷害,转移矛盾。 李眉妩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声,随后抚了抚袖,“皇后娘娘常说,大皇子呆傻笨拙。 想来就算是大皇子自己不甚跌入水中,也情有可原。” 朱振晃了晃神,大皇子朱瑞已经从太医院回来了,给父皇和各宫主位请安。 “大皇子蠢笨是太医诊断出来的,与本宫何干? 李才人意思,是太医院那帮老朽,食君之禄,却未做忠君之事?”赵曼不屑的看了李眉妩一眼,“这奴婢生出来的孩子,能机灵到哪儿去?” “就算是奴婢的儿子,也是皇上的亲骨肉。”李眉妩不卑不亢,“皇后的意思莫非是天子的骨血不好,浇灌出来的皇嗣、朽木不可雕。” 朱寒忍了良久,直接替母亲出头,“李才人一直曲解我母后的意思,贵妃娘娘也对皇儿抱有敌意,不知是不是孙家迁怒我们赵家。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先帝也有子嗣,不是依旧没有我父皇聪慧过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天子又如何?” 孙舒被个稚子驳得哑口无言,恨恨地想着,要不是自己儿子还小,今天怎会让他出尽风头。 “好了,都是一家人,什么你赵家,她孙家的,都是万岁爷的人。”卫水将话拉了回来。 看向跪在地上的大皇子,关心了句,“瑞儿如今可是大好了?” “回娘娘,呛了口水,如今已经无大碍了。”朱瑞说完,跪在地上,给皇上磕了个头。 “父皇,儿臣蠢笨,恐继续待在紫禁城里遭嫌。 求父皇准儿臣离开紫荆城,若不配封王,在朝中老臣府上当个门客,也心甘情愿。 只要能学点东西,为父皇分忧。 儿臣不愿留在紫荆城里,整日斗蛐蛐、看春宫图。” 朱振的脸色有点难看,“谁给你的春宫图?” 对于长子的遭遇,他其实早有耳闻,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如今朱瑞把这事捅到众目睽睽之下,皇上却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5章 大皇子的倒戈一击 与其被他人指出,赵曼主动开了口,“皇上,是臣妾疏忽了。 臣妾早知大皇子蠢笨,虽不能入学堂读书,也提醒书坊里的人,送一些圣贤书给大皇子读。 谁知书坊里的人,竟然由着大皇子的性子,只给他春宫图看。” 朱瑞闭了闭眼睛,知道横竖都是一死,干脆把心一横,“父皇明鉴!儿臣从未向书坊要求过看春宫图。 甚至一直请求奴才们给儿臣四书五经、孔孟之道,但那些奴才们只用‘借书不便’搪塞儿臣。 儿臣愿以性命起誓,若儿臣所言为虚,不得好死!” 众人皆是一幅看好戏的样子,李眉妩提醒了一句,“皇上,不妨传书坊的人过来,一问便知。” 朱振还未点头,二皇子朱寒已经跪在地上,顾左右而言他,“父皇,皇兄堪为兄弟之间的表率。 儿臣也愿效仿皇兄,想去兵部尚书孙大人的军营里历练两年,待学成归来后,保家卫国!” 皇后听见儿子的话,错愕不已,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撕裂。 皇上还未立太子,直接出宫请封王爷,无异于放弃了太子之位。 而太子,到底是要一直待在紫荆城里,等待继承皇位的。 皇儿到底想干什么?怎可自作主张?皇后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她还是恰逢其时的、收敛了自己情绪。 抓住这个替自己洗清罪名的机会,旧事重提,“可怜我父亲和兄长早逝,否则皇儿何故在他人帐前听命。” 皇上知道自己亏欠赵家太多,立刻将书坊的事选择性遗忘了。 而且他对兵部尚书孙丙功高盖主,多有忌惮。儿子即便不是天赋秉异,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就让二皇子去分孙丙的势力,无疑是权衡之策。 只怕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出宫分府,朝中那些老学究,又会为立太子之事吵得吐沫横飞。 “你们……真的考虑好了吗?” 不光是朱振惊讶,孙舒和蒋婉也十分诧异。 大皇子还能理解,一个宫女生的,既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才能出众。 嫡出的二皇子倒是让人看不懂了。 “是。”兄弟二人异口同声。 朱振略略沉思,想当年,他一心想让蒋婉的儿子当太子,被言官联名上书攻击。 如今两位皇子却先后退出,这大概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执着于太子之位,让哪位皇子继承了。 更觉得从前被蒋婉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动摇国本,有多荒唐。 “好,朕便着礼部商议封王事项,准你二人离宫。” 不知不觉间,朱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一眨眼,儿子们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儿臣谢父皇!”俩人异口同声。 蒋婉看着皇子的离开,一颗心再次蠢蠢欲动,只不过她张望皇上的时候,朱振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班珏钰的身上。 见她依旧在发抖,立刻宣了太医入殿,替班珏钰号了脉。 太医始终面色凝重,不由得让朱振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李眉妩蹙眉含颦,在心里不住的求佛祖保佑,钰儿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否则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半晌,太医跪在地上,“微臣恭喜皇上,恭喜班小主。 班小主没有着风寒,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当真吗?”朱振恨不能抱着钰儿,立刻在原地转上一圈。 “千真万确。”太医答后,众人即便心里不情愿,也得面露喜色说着恭喜。 “方才钰儿落水,对玉体和龙裔,可否有损伤?”皇上又问了句。 “回皇上,微臣替班小主号脉,脉象平稳,母子平安。” 太医的话音刚落,皇上立刻叫了“赏!” 班珏钰含羞低头,面颊几乎滴血。 蒋婉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偏偏这个时候有孕,她才想修复跟皇上之间的情义,借机劝皇上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班珏钰有孕自然不能侍寝,到时候她再趁机耍耍手腕,复宠指日可待。 “皇上,臣妾有了身孕,不便长途跋涉。 为表皇恩浩荡,安抚边关将士,皇上是否另派人选?” 朱振愈发觉得感动,多好的钰儿,落水还不忘替自己周全着。 随后看向满屋莺莺燕燕们,“如今,可有谁愿意替朕分忧,往西北边关走一遭,安抚那些为我大铭九死一生的将士?” 嫔妃们面面相觑,对于这个讨好皇上的机会,都心有灵犀的让给了对方。 承宠可以有很多方式,谁都不想劳师动众、跋山涉水,吃尽苦头。 一入宫门深似海,许久不曾离开过宫墙,从前未出阁时也是锦衣玉食,谁都不能忍受边境苦寒。 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旦败了,葬身于塞北,得不偿失。 倘若被俘,清白尽毁,浇在身上的污水,洗都不洗干净。 李眉妩没有立刻站出来,怕被人看出端倪后诟病,稍作停顿后,行礼毛遂自荐。 “娘娘们皆有皇嗣需要照拂,上了年纪,不便于车马劳顿。 臣妾出身卑贱,从前做惯了粗使的杂役,不觉一路劳苦。 愿代替班婕妤,前往西北边关,表明皇上体恤将士之苦,围剿匈奴的决心。” 众人听见她这话,微微侧目,愿意去边关没什么了不起,还借故把自己贬损了一顿,就令人可憎了。 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比皇上还要大几岁,其他人哪个不是风情万种。 “皇上就让小妩去,臣妾相信,她必然不辱使命。” 班珏钰坐在凳子上,不忘朝着李眉妩挤眉弄眼。 既然恃孕而骄的钰儿都替她说话,皇上也不好再端着,“朕允了。” 其他人就算觉得李眉妩面目可憎,皇上发话了,谁都不能再说什么。 倒是皇后胸口中了一箭,想到皇儿主动放弃太子之位,便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苦心经营的前朝后宫盘根错节,只为儿子的太子之位。 如今被其他嫔妃看了这样的笑话,只觉得连景仁宫院落树梢上的乌鸦,都在笑她。 迫不及待的,在众人离开后,将朱寒留了下来,她倒要看看皇儿是被谁下了降头,还是真的疯魔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6章 陌上冯公子 青莲搬了凳子,但皇后却不许他起来。 朱寒在旁人面前戾气十足,在母亲跟前异常温顺,跪坐在垫子上,以行君臣之礼。 “寒儿,我知道你受苦了。 额娘不是那种很有本事的人,你的太子之位其实早该封了。 因为我不得宠,皇上迟迟不肯立太子。” 朱寒摇了摇头,“不怪额娘,是儿子不争气。” “皇儿,莫非是有人给你下盅? 你怎会在皇上面前,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你可知被封了王爷,就等于放弃了太子之位?”赵曼生气之余,更多的是绝望。 即便她不说,寒儿也应该明白,古往今来,如果太子之位不保,兄弟之间互相残杀,不是削职为民,而是人头落地啊。 “额娘,您放心,这太子之位迟早是我的。”朱寒胸有成竹。 “您只要稳居凤位,什么都不肖做,这江山于我而言,唾手可得。 我看不得您这样辛苦,儿子会心疼。” 赵曼听见这话,颇感意外,都已经被封王爷了,还谈什么太子之位? 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忍不住拂去眼泪。 “皇儿长大了,额娘很想稳稳的坐在这……看着皇儿龙袍加身。” 她慈爱中泛着泪光,这凤位是用她父亲和兄长的鲜血换的,谁也抢不走。 “额娘,皇儿早有此意,只是未事先跟额娘商议,怕您不同意。 既然父皇不欲立太子,儿子已到束发之年,不必继续在这紫禁城里待下去了,倒不如去军中历练历练。 圣贤书读了再多也无用,不如出去看一看我大铭的壮丽河山。 紫禁城困住了我,也斩断了我跟朝中重臣的联系。 如果我手握兵权,又有朝堂之上的肱骨之臣支持,还怕江山易主吗?” “好是好……”赵曼还是犹豫了一下,“暂不说如今的兵部尚书,是孙贵妃的兄长。 太子都是留在紫禁城里继承皇位,王爷才出去分封建府邸,我怕……” “额娘是怕我这一举动打草惊蛇,让孙大人疑我对他手中的兵权虎视眈眈。 或者让父皇误以为我主动放弃了太子之位?”朱寒冷淡的笑了笑。 “就算我不放弃,父皇会对我高看一眼吗? 自从婉妃娘娘的三皇子朱聪出生,父皇的眼里哪还有别的孩儿? 我主动请封王爷,也使那些觊觎太子之位、有着狼子野心的人,对我放松警惕。 至于孙丙,额娘更不必担心,他对大铭向来忠肝义胆。 父皇不愿让孙家一家独大,必然希望有人分孙家的势力,儿臣是最好的人选。 即便孙大人没那么铁面无私,跟孙贵妃暗中勾结。 为防有人上书参他,说他跟贵妃娘娘沆瀣一气,他也得将儿子护得好好的。 我若伤着了,他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赵曼的心里有万千不舍,她曾尝试过替儿子争一争这个太子之位,不得后忽觉皇儿已经长大了,自己也已徐娘半老。 既然儿子有此野心,自己若不能帮到他,至少不要横加干涉。 他是皇上的嫡出皇子,无比尊贵,他懂得运筹帷幄,比自己替他周全更好。 毕竟她早晚有一天会老,会死,不能一辈子陪着他。 “好,皇儿志向远大,额娘替你骄傲。”赵曼用戴着护甲的素指纤纤、揭干眼泪,“只是……一个人在外要小心,你从小没受过苦……” “我知道,额娘,只要你好好的,儿子便好好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儿子想了很久,没有比跟着兵部孙大人更合适的去处了。” 朱寒给母亲磕了个头,算作辞行,也好叫她放心。 . 李眉妩从景仁宫回来后,便带了些果脯去探望班珏钰。 盛夏还未到,已经有了些蚊虫,青蕊怕太医院给的、去除蚊虫的药伤着皇嗣,早早的换上床幔,又给主子准备了一柄扇子。 “轻罗小扇扑流萤,钰儿满腹经纶,连带着下人也这般有才情。” 两个人行了礼,班珏钰拉她到榻上坐,“你呀,快别奚落我了。 方才在景仁宫,这三宫六院里的娘娘,都被你编排了个遍。” 李眉妩抿着唇笑笑,不说话。 班珏钰已经心领神会的,吩咐了奴才们退下。 留两个人在闺房内,说说体己话。 “钰儿,有一桩事,我得跟你道歉。” 班珏钰已经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我明白的。” “你知道?”李眉妩有些意外,“对不住,我不知你有身孕。 我若提早知道,绝不会设计你落水去救大皇子。 我只想以你感染风寒为由,换了我去边关。” “我明白的。 这孩子来得意外,我早前也不知情。 我的月信一向不准,迟了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班珏钰放开她的手,捻起她送的果脯,满口生津。 “当时大皇子落水,我来不及分辨其中缘由,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人。 后来到了皇后娘娘的凤仪殿,才觉得此事蹊跷。 想起你昔日说的,在深宫中憋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李眉妩一直都是防卫,从未想过主动害人,一时间更加内疚。 “钰儿,既然你已经知道实情,为何还要成全我?” “因为我答应过你,有机会让你出宫转转。 小妩,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不能失信于人。” 不过她的脸上,还是闪过稍纵即逝的失望,“只是,我既拿你当姐妹,你又何必瞒着我。 你想代替我远赴边关,我不问缘由,你若提早告诉我,我定会跟你一块想万全之策。” “对不住,钰儿,是我冒失了。 我只是怕、像你这样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有原则的人,不愿意跟我一起弄鬼。 若你没有不能出行的理由,直白进言将边关行换成我,找不到妥帖的借口。” 李眉妩的内心十分不安,不光是怕失去她这个朋友,也无法面对利用别人的自己。 “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班珏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虽然两个人年龄相仿,但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更像小妩的姐姐。 “可是,我有一事不明白。 你为什么不愿意自己争宠,然后再求皇上派你去边关呢? 这样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班珏钰想深了一层,只不过没有宣之于口,小妩躲躲藏藏,打着想出宫的幌子,其实她想去的,并非宫外,一直都只是边关。 那里……莫非有她牵挂之人? 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兵部尚书孙大人,孙丙作为朝廷栋梁,又是贵妃娘娘的兄长,比旁人进宫的机会多。 想必在家宴上,两个人私通款曲也不得而知。 班珏钰想到这里,便不敢再想下去了,嫔妃和臣子私通是重罪。 小妩没有实质的把柄在自己手上,捕风捉影只会让她难堪,班珏钰想劝,最后还是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李眉妩借故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半晌,悠悠说了句,“我不喜欢皇上,他都那么老了,几乎有一百岁,我不想侍寝。” 班珏钰哑然失笑,“哪有那么夸张?那小妩喜欢谁?” “我……”李眉妩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只喜欢我自己,也喜欢自由的风,和天空中的鸟,它们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鸟儿也要辛苦的觅食,并不能总是风流快活。你非鸟,怎么知道鸟的不易?”班珏钰很是无奈。 李眉妩没再反驳,而是问了句,“你喜欢皇上吗?” “当然。除了我父亲,他这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男子。 我今日的锦衣玉食是他给的,我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我没有什么旧相识,我只想在这宫里平稳的过日子,不连累我班家就好。” 班珏钰的识大体,是李眉妩永远也学不会的。 她的一颗心都在冯初身上,只盼着早日启程,去见她朝思暮想的冯公子。 嗅一嗅他身上霜雪的味道,听一听他的怦然心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7章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月黑雁飞高,冯初坐镇帐前,跟孙丙一块核对着地形图。 一连数月的征战,大挫匈奴的锐气,只可惜粮草供应不足,否则再有半月,定将匈奴尽数歼灭。 “昨日收到家书,家父说朝廷派人运送粮草,不日便可抵达边关。” 孙丙身披铠甲,坐在矮凳上,跟冯初闲聊。 冯初不动声色的问了句,“何人负责押运粮草?” “说是宫里的娘娘,跟皇上同心同德,亲自下凡,抚慰边关将士的劳苦。”孙丙嘴上敷衍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地形图。 冯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能代表皇上行桑蚕礼、抚慰边关将士的,除了婉妃娘娘就是卫嫔娘娘,其他人都排不上号。 嫔位以下只是不入流的妾氏、随伴、通房,上不得台面,不配跟皇上同心同德。 而皇后母仪天下,不会屈尊做这苦差事。 这一夜,黄沙万里白草枯,塞北的风吹断了桅杆,也险些吹散了大帐。 待到天亮,哨兵站在哨楼眺望,一行来自皇宫的军队,浩浩荡荡,驶进军营。 冯初和孙丙整理好仪容,出寨迎接。 李眉妩按耐住小鹿乱撞,绞着手中的帕子,未曾掀开马车的帘子,一探分毫。 见到青茄和汪烛的时候,冯初久久矗立,连行礼也忘了。 “恭迎娘娘,娘娘一路车马劳顿,请到内帐休息。”孙丙俯身在马车旁,并没在意前来的是哪宫妃子。 他的注意力都在娘娘此行,带来的粮草和补给上。 “皇上有旨,上月初收到爱卿渴求粮草的奏折,朕心焦如焚,夜不能寐。 今已派李才人亲自将粮草押运至边关,以解爱卿和朕的燃眉之急。 孙大人征讨匈奴有功,特赏金银布帛百匹。 待爱卿得胜凯旋,朕定设家宴,与爱卿痛饮,一醉千秋。” 汪烛将孙丙扶起来,“孙大人,接旨。” “臣虽肝脑涂地,也难报圣恩。”孙丙感激涕零,双手捧着圣旨。 李眉妩从马车上伸出一只手,隔着长袍扶着冯初的手背,下马时险些跌倒,幸好他手疾眼快扶住了。 将士们跪成一排,不敢一睹娘娘芳容,皆知那是皇上的女人,不是随便谁都能看的。 若是有不怕死的偷偷瞄上一眼,立刻会以大不敬治罪。 即便有跪在附近的将士用余光看见,除了感叹一句李才人明眸善睐,不会觉得李才人和冯公公拉拉扯扯有什么不妥。 宫里的太监,向来不被旁人当成男人。 李眉妩的眸中含着一汪春水,颜如朝露、百媚生娇,对着他盈盈一笑。 随后从他的怀里离开,有青茄陪着,去往孙丙提早预备好的大帐。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总会被人诟病,臣子不便近身侍奉娘娘。 给宫里来的贵人请安的事,便交给了冯初。 孙丙早在汪烛的陪同下,去清点粮草和马匹。 青茄看见冯初进帐,悄悄的退了出去。 李眉妩一脸得意的笑望着他,却遭他训斥,“你怎么这般胡闹,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我想你。”她直言不讳。 纵然霜雪拍面,她毅然独行孤道,只为看他一眼,博他一笑。 “即便不是我来,也是其他娘娘来,我怎会错过这次机会?” “边关苦寒,你还穿着早春的衣裳,若是冻坏了,怎么办?”他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裹在她的身上。 又暖了个汤婆子给她抱着。 李眉妩笑得更开心,灿若桃花,“你好偏心,旁的娘娘冻得,我冻不得?” 冯初没有直说,但确有此意。见心事被人知晓,乖觉的闭上了嘴。 “冯初,在你身旁,我不觉得苦。” 她的话让他窘迫,遂顾左右而言他,“自古非妃位不能替万岁爷抚慰黎民百姓,你是怎么做到能来这里的?” 李眉妩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更加神气,“区区小事,怎么会难倒我? 她若想来见他,即便前方是滚石烈焰,她就算爬也能爬过来。” 冯初背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失态。 李眉妩以为自己吹牛被他戳破了,连忙将自己交了钰儿这个新朋友,以及设计钰儿的事全盘托出,又做了好一番自我检讨。 直到他忍不住宠溺说道“知道了”。 . 晚宴过后,天气愈发寒冷,傍晚的山上滴水成冰。 冯初跟孙丙亲自上山勘探地形,隔山远眺,再有几日,免不了一场恶仗。 孙丙蹲在地上勾勾画画,不时抬头跟冯初闲谈几句,都被朔风吹得很远。 半晌,他的腿蹲麻了,独自先回营,留下冯初一个人,还在想着如何退敌,才能使将士们的伤亡降到最小。 身后有踩落石子的声音,他警觉的竖起耳朵。 这里是大铭的地盘,借匈奴九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越线。 听清熟悉的脚步声后,回头看见李眉妩不断搓手,呵气成霜。 “这么晚了,你上来做什么?”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她走到他面前。 “什么?”他屏息凝神,看她已经解下、他披在她身上的大氅。 冯初怔了怔,对面佳人此时身着的舞服,正是自己昔日画中的那套。 “良辰美景,如果不以舞为伴,岂非辜负了?”李眉妩一席红裙,抬腿翻身一转,将裙边翻成扇状,宛若绽放的桃花。 红裙飞落,向天边去。静若姣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 冯初双目滚烫,不知道她何时偷学了这样宫中艳舞,只是相信她不是为了争宠学的。 看着她腰肢纤细、柔软飘逸。虽然跳得不是很好看,想到她为了此行关边,特意为自己而学的艳舞,便觉汗颜。 外衫由肩滑落,细水袖如同宫殿中的层层纱帐,又像剑一样,笔直地伸出去。 她的动作时而舒缓,时而迅捷。不知她苦练了多久,只是为了换他一笑。 直到水袖脱手,周身被缠绕的整整一条白纱落地,露出少女的酮体。 赤足踩在碎石上,脚底被划破,步步生莲皆是血色,也浑然不知。 她这样艳丽在他面前,对他眼目凝成不堪忍受的调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8章 吹皱一池春水 一笑嫣然,一舞惊鸿。 他受不得她这般蛊惑,早已将赤身裸体的她,迅速裹进自己的长袍。 看着怀里的娇娇,被冻得瑟瑟发抖,犹如受惊的小兔子,还在仰面朝着他放肆的笑。 “我这半生如履薄冰,未敢行差踏错。 却屡次纵着你这般胡闹。 小妩,你到底要我怎样?” “冯公子,”她身上已没有布料,只剩娇软的身子,贴着他的胸口,唤他的名字,“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如果再让我待在皇宫里侍寝,在皇上身下辗转承欢,我只怕自己会发疯。 不能给你贞洁,就给你我的忠诚。 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死一次了。 冯初,带我走。 我们可以仗剑天涯,也可以隐居山水。” 冯初暖着她,压下许多跌宕起伏的情绪,“小妩,你怎么这般傻。 明知道我会拒绝你,还要再来问我一次。” 他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就此沉沦。 “皇上哪里不好?我又有哪里好?” 他不会带她走的,倘若离开皇宫,天地之大,却并无二人容身之处。 他若走了,要置干爹孟渊于何地,落下一个烂摊子,要姚牧如何收拾残局。 他习惯替旁人周全,却不愿让别人替自己善后。 一入宫门深似海,净身后,他早已经身不由己。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活得那么自私。 “你要顾念前朝后宫你的党羽,却唯独选择辜负我。”李眉妩灰心丧气,推开他。 方才为他跳舞时未觉得羞辱,此刻一件件拾起自己的衣衫穿好,方觉自作多情,像极了青楼女子,较之舞姬都不如。 “小妩!”他看着她下山的身影,在背后唤她的名字。 她充耳不闻,继续向山下走。 想起自己按照他画里的模样,用自己攒了许久的月银,连夜赶出来的舞服。 又在宫中舞姬那,偷学了这段艳丽舞蹈,心底委屈又难过,仿佛蓄了一池春水。 这不是他要的吗,可是看着她的背影,为何他会觉得心如刀割。 李眉妩回到帐内,换了衣服,围着火炉取暖,身体几乎要被冻僵了。 下一霎,将那套舞裙掷入炉中,木炭劈啪作响,一阵真丝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难受极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在纸上写下一排小字: 【我将回归京城 而冯公子在四海八方 唯愿来世打马长安过 妾必细雨骑驴,不负相思,共赴韶光】 青茄掀开帐子进来,看主子郁郁寡欢的模样,也能猜出几分。 “方才奴婢从议事帐过来,碰见冯公公,他说请主子去他帐中一趟……” “他叫我去我就去?”李眉妩赌气将自己方才写得小字翻过来,仍旧觉得胸中有气。 “一个奴才,倒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我凭什么任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青茄忍不住捂着嘴笑,“主子消消气,冯公公跟旁的奴才自然不一样。 连皇后和贵妃娘娘都想巴结呢,他想跟主子表表孝心,就给他一次机会嘛。” “谁爱巴结谁巴结去,我才不稀罕!”李眉妩说着话,直接倒在胡床上,准备睡觉。 “真不去?”青茄这个和事佬,内心十分复杂。 她一面觉得自己在李小主、和冯哥儿之间做使徒,有点对不住皇上。 一面又觉得,对不起皇上又能怎样?皇上今天抱着这个娘娘枕上生香,明天抱着那个妃子榻上寻欢。 凭什么皇上可以三宫六院,主子就要委屈自己,为皇上朝思夜盼,难道这宫里的女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争宠、侍寝、生孩子么。 青茄惆怅的吹灭了她帐中的灯,悄悄退了出去。 . 她讨厌这样没有骨气的自己,嘴上说着不去,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换好衣服,乘着月色,去往他的大帐。 朔风萧萧,将士们都已经睡了,即便有巡夜的哨兵,也不敢靠近娘娘的跟前,唯恐以觊觎皇上的嫔妃治罪。 李眉妩在帐外轻咳了两声,随后掀开帘子,带起一阵北风。 冯初正准备沐浴更衣,见她进帐,立即将鸦青色长袍重新穿系好。 “怎么?你是想通了,叫我过来,要带我离开的吗?” 冯初:“没有。” 李眉妩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是疯了,又一次被他戏弄。 “你看我为你神思恍惚的样子,很得意是吗?” “不是。”冯初走过来一些,站在有风的一侧,替她挡着塞北的霜雪。 “小妩,你还小。 我并没有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权势滔天,呼风唤雨。 你知我是个太监,可你知道太监意味着什么吗?” “不就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吗?又能如何?”她的语气故作轻松,还带着三分赌气。 “还有……”冯初难以启齿,为了让她不再执迷不悟,还是说了。 “永远无法想正常男人那样,给你你想要的。” 李眉妩轻笑了一声,“我想要什么?” 珠联璧合,还是交颈颉颃? “你知道太监有多恶心么?不只是其他人轻贱我们,有时我自己也会恶心自己。” 冯初既然决定不再继续哄着她,便决定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不就是讲话时拿腔作调,又有什么关系?我听你说话从来没有……”李眉妩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那是因为我从小在戏班子里长大,知道怎样控制声音,让自己说话时听起来没那么怪异。 不说嗓音,小妩,你知道阉割过的伤口有多可怕吗? 因为被阉割过,起初那几年,甚至会尿在裤子上。” 李眉妩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这些对她来说,冲击太大。 “小妩,离开我是对的,现在走,一切都来得及。” 她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咽了咽口水,不退反进,朝着他走过来,“冯初,我不怕。 你拿了我的荷包,就是我的人了。 夫君,我不怕。” 冯初垂下眼眸,干脆把心一横,“小妩,替我宽衣。” 她因紧张、大口的喘着粗气,颤抖的手,连他长袍上的带子,都握不住。 “怎么?怕了?”他一把捉住、她想缩回去的那只手。 “小妩,我刚才说过,你若想走,可以离开。” “不。”李眉妩摇了摇头,“我不走。” 这一次,她已经调匀了呼吸,挣脱被他束缚着的手腕,两只手去解他胸前的扣子。 直到他腰间的带子被拉开,即将看见那骇人的伤口时,冯初气息紊乱,“小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49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 那伤口的确骇人,尽管已经过去二十几年。 但李眉妩用了很短的时间说服了自己,这世上总是有很多不一样的人。 他们或她们,只有一只眼睛、长了精灵耳、有六指、亦或生来没有月信。 这没什么大不了,她初识他时,他就是宦官,如今依然是。 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放弃寒窗苦读、金榜题名的机会,净身进宫当太监。 他没有丝毫改变,不过是像自己一般的可怜人罢了。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她不怕他的伤口,也没有丝毫嫌弃,甚至替他更衣沐浴,撩起水花,帐内氤氲成一片鸭蛋青色,满目的水,白漫漫的。 她捧着他如刀裁般清癯的脸颊,同他耳鬓厮磨,自己的衣衫被打湿了也浑然不知。 帐外是汪烛的声音,“师父,您睡了吗?孙大人说想再跟您商议一下,后日劫营的事。” 李眉妩放开勾在他身上的买双纤手,慌乱中起身,“我的衣裳都湿了。” 他的脸色在烛火的掩饰下,看不出来有多狼狈。 这难挨并非因为被孙丙打扰,而是被她束缚着囚身索爱,让他身心痛苦。 “你去烤火。”冯初起来穿好自己衣服,知道汪烛在替自己掩饰。 帐内灯还未熄,何来已经安寝。不过是汪烛机灵,没让孙丙这个大老粗直接闯进来。 李眉妩背过身去理着衣服,指腹划过唇瓣,还在回味他方才的温存。 “方才探子回报,说匈奴明晚劫营……”孙丙看见李眉妩的背影时,愣了愣。 然后半跪行礼,“微臣不知娘娘在此,叨扰娘娘休息,请娘娘恕罪。” 看着脚底的一摊水渍,突然想起这不是李眉妩的帐子,这不是冯初的帐子么。 那这鸳鸯戏水……?他没敢继续想下去。 “孙大人免礼。”李眉妩始终没转身看他,因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被外室男子看了去不好。 她也只有在冯初面前,才没守着规矩,本性并非放荡之人。 “什么娘娘呀,记得我昔日照顾卫嫔娘娘的五皇子时,在家宴上还见过孙大人呢。” 几句话放下架子,将关系拉近了不少。 “娘娘说笑了。昔日较之今日,如何能相提并论。 娘娘尊贵之躯,微臣不敢僭越。” 孙丙跪在地上愈发恭谦,并非惧怕李才人,而是对皇上的敬畏。 困在这里既觉得进退两难,也在心底存疑,冯初是真太监么…… 他也是娶过正妻和几房小妾的人,听着李才人说话时酥软的嗓子,显然未从方才的旖旎中回过神来。 不过他很快将这一想法压了下来,保不齐李才人,生来就是这副勾魂索魄的嗓子。 紫禁城里的宫女那么多,几百年了也没几个宫女能爬上龙床。 李才人绝非善茬,她身上保不齐有皇上离不开的东西,也许这动人的嗓音就是。 “孙大人可先赶往议事帐,我稍后便到。” 冯初此次出征代表的是皇上,除了在主子面前,没人敢听他自称奴才。 “妥。”孙丙起身,冯初看着他离开自己的帐子,才开始劝她。 “你回去后早点就寝,养足了精神,回京城的车马劳顿才不会那么难挨。 免得连夜的折腾,再生病了。” 他的嘱托,她充耳不闻,含羞过来,不敢看他,却大着胆子牵起他的手。 “回去我一准得生病,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能好。” 她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你摸摸,从前这里很凉,现在已经开始暖了。” 冯初想起她刚才抱着自己,肌肤凝脂,小腹滚烫,不由得心驰神往。 他努力调匀呼吸,不让自己的思绪游离,“我得去孙大人的帐子,不能让他久等。 你若再缠下去,待会儿我跟将士们议事,说错了话,如何是好。” 李眉妩撇了撇嘴,他在她眼里一直都是神明,无所不能。只觉得他是在夸大题词,哪有那么可怕。 “我倒是希望这仗永远也打不完,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在这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胡言。”冯初这次真的板起脸来,“战争一日不结束,就会有将士流血、牺牲,魂归故里。 他们是我大铭的将士,也是母亲的儿子,女子的夫婿,一家之中的兄长或者弟弟。 他若是死了,于历史长河,只是一粒浮尘,但于他们的家人而言,却是雪崩之灾。 小妩,我不喜欢战争。保家卫国,不得已来边关征讨。 我只想尽快打了胜仗,将他们好好带回去。” 李眉妩知道他这次真的生气了,低眉顺眼在他面前,连小动作都不再有。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派你来呢?” 若是皇上怕孙丙功高盖主,就不怕冯初有反心吗。 这几日她留心帐中的将士,很多士卒听命于冯初,甚至比对孙大人还忠诚。 “因为皇上对我没有防备,因为我是太监。 就算我真有二心,推翻了他的江山社稷,我也没有儿子可以继承皇位。 这也是我大铭、重用宦官,而取缔宰相的原因。 与其让相权架空皇权,不如让司礼监和内阁互相制衡。” 李眉妩不太懂朝堂,只是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冯初,我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虽然我没有你那样的身手,但我保准不拖累你。 我可以去伙房给将士们加餐,像从前一样做奴婢的活计。 我不想回去,看皇宫里的女人们整天吵来吵去,狗咬狗,一嘴毛。” 冯初无奈轻笑,“你怎么总像个长不大的小丫头似的。” 明年就十六岁了,还这般异想天开,是不是被自己保护得太好了。他忍不住反省。 “如今你已经是皇上的女人,若是再做这些粗使的杂役,成何体统? 孙大人,还有那些伙房的将士们,也要跟着你受罚。” 李眉妩赌气转过身去,“我不是皇上的女人!” 她是被强迫的,她从不想做皇上的女人。 冯初只有无奈轻笑,“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我也不想侍寝。”她的语气娇嗔,少女稚气十足。 “好。那就不侍寝。”他轻捏她的袖子碰了碰,“让汪烛送你回去好吗?” 李眉妩转过身,踮起脚,猝不及防的在他侧颜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般。 随后羞着脸跑开了。 冯初一颗心被她搅的风不止,强压下许多情绪,只怕在议事帐内分心说错话。 感谢“锐妈s”送的月票~有人在笔记中指出情节乱七八糟,班班想说,小仙女们在阅读的过程中,若是发现有情节零散亦或撕裂,请具体指出是哪一章,哪一段,哪一句,或者哪一个情节,班班感激不尽,您具体指出来,才可以给我一个具体的修改方向,我非常愿意在大家的帮助下,努力学习,争取进步,再次感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0章 欲饮琵琶马上催 边塞不眠夜。 李眉妩抱着他给的大氅,坐在月光下。 等着天亮,也等着他从议事帐出来。 耳畔从遥远处闻得狼嗥,嗷呜声断断续续,带着悲怆。 “青茄,边塞之地有狼吗?” “奴婢不知,只听老人讲西北有天狼星。”青茄在侧,瞌睡使得她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都跟狼有关,只不过一个是星宿,一个是猛兽。 几番克制,还是忍不住劝了句,“主子,明早我们还要赶路。” “我知道。再等等,再数三声狼嗥,我们就回去。” 这一次,空谷的传响更加清晰,数了三声,李眉妩从地上起来,敲了敲坐麻的小腹,由青茄陪着往自己的帐子里走。 一步三回头,余光中,她看见遥远处是冯初的身影。 “青茄,你先回去。” 李眉妩不由得唇边泛笑,站在原地,虽是跟青茄说话,目光却始终落在有冯初的方向,未曾转移。 “是。”青茄没敢再劝,知道主子见到冯公公,就像馋嘴的小孩见到糖葫芦。 福了福身,回帐准备她路上的吃食,又叫汪烛在远处守着,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李眉妩站在原地,没有像从前一样,总是不顾一切的先迈向他。 不是自持身段,她在他面前向来无端淑可言,可她记得他说过的话,明晚还有一场仗要打,他需要休息,需要跟军师议事。 所以她不再任性,静静的看他侧颜,从自己目光中消失,哪怕看一看他的背影也好。 冯初出帐时便看见她了,神情有些无奈,心中却暗自窃喜。 见他走过来,李眉妩仰眸,“又要训斥我胡闹吗?我这次可没去叨扰你。” “是。”他行了礼,“是奴才荒唐,方才在帐中思念不够,还要与主子共沉沦。” 李眉妩起初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懵了懵。 直到他伸出手,像其他宫里的奴才那般,扶着娘娘往别处走。 她很自然的将他袖口的长袍卷起,握着他的手。 她才不想跟他中间隔着点什么,只是她不明白,每次她这样抓着他的手,总让他心猿意马。 “你那日在我殿外弹得那首曲子,我很喜欢,能不能再弹一次给我听?” “好。主子喜欢,奴才回去取琴。” 她在帐外等他,见他端了一把古筝。 “上回用的是鸾筝,边境苦寒,这是前几日用马尾做成的一架古筝。 音色一般,主子凑合着听。” 李眉妩勾了勾唇,想不到他还有这般诗情画意,领兵打仗还随着带着乐器。 “虽然音色一般,但上回弹得那首《凤求凰》心里乱,弹错了几个音也不知道。 这一次一颗心都在主子这里,断断不会再错了。” 寻了军营僻静处,冯初坐在乱石堆上,触手拨弦。 李眉妩坐在他身侧,轻轻闭上眼睛,“冯哥儿是不是还会卜卦,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知道我会来边关看你,所以提早做了这把琴,弹给我听。 你弹得真好,只可惜我什么都不会……” 半吊子诗书是他拿给她看的,跟舞姬学了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是临时抱佛脚的。 有时候她会羡慕蒋婉的容貌、班珏钰的才情,只可惜自己什么都不会,站在他面前时,总有些自惭形秽。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按下她的素指,指引着她去拨弦。 但音律怎么是一朝一夕能够学会的,他专注引导她的指法,去感受琴弦。 殊不知,她早已侧身仰头望着他好看的眉眼。 “这是干爹教给我的曲子,他说太后年轻时很喜欢这一首,叫我学了讨太后欢心。 一个人在边关,有时候心里很乱,就想弹上一曲,只可惜,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说完,他发现了她的那点心思都不在曲中,尽数落在自己身上。 “为何事心乱?”她面露不悦,“或许,这琴也不是什么心有灵犀、做给我的。 是为了讨其他人的欢心。” 冯初听见这话忍俊不禁,“太后是主子,再说都多大年纪了。 我攀附她,不过是想借势护着我干爹,好让他全身而退。 这边关辽阔,除了将士们,就是狼群和驯鹿,哪有那么多花木兰值得我弹琴。” 李眉妩听见这话还是很气,因为没有女人所以弹琴给自己听,有花木兰就弹琴给巾帼英雄听么。 转身抽回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她的脾气来得没来由,冯初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反复重申自己是太监这个事实,跟女人不会有什么,借此让她放心。 “你若不高兴,以后我只给你弹琴。” 李眉妩没那么气了,可还是不想那么快理他,想听他继续哄自己。 “心里乱是因为山高水远,离你太远,担心你在宫中受人欺负。 还有……” 她转过身来,靠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还有什么……?” “奴才怎么敢说想你。”不敢说,他也说了。 他不想惹她生气。 听见他诉相思,比登天还难,只有这一句,也让她心满意足了。 “你这个小醋坛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冯初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丝。 心里想着,幸好她的心意不在皇上身上,否则这后宫定被她搅得鸡飞狗跳。 “你嫌弃我了?”她放开他,气咻咻的瞪着他。 “我哪敢? 我只是在想,有一天我若是死了,谁能这般纵容着你……” 她立刻去堵他的口,“不要说……” “好。”他牵着她的手,迷茫,也有些踌躇。 “我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他信我,也依仗我。 我跟他一块求学,他做不完功课,我替他挨打。 他每次不忍心,拉着我从学堂里翻墙溜出去,徐阁老很凶,回来两个人都要受罚。 前朝宫变,也是我护着他,从富贵王爷成了九五之尊。 如今我同你坐在这里,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明明是他违背了我的意愿,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是吗。”她的声音很轻,说着话又开始眼圈泛红。 “冯初,你已经放弃过我一次,还要再次放弃我么?” 明明是他一开始不肯答应自己,如果他早一点去求皇上将自己赏赐给他对食,怎会有今日之事。 “别哭,我不过跟你闲话几句。 我在外人面前要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不能说错话,不能做错事。 若是在你身边,也得这般小心着,反复思考后再开口,我到哪里才能喘口气呢?” 李眉妩自知理亏,也不再跟他胡闹了。 转念一想,他说得也没错,自己整天吃女人的醋,现在又来吃男人的醋,的确有些无理取闹。 天还没亮,塞上已经起风了,冯初抬头看了一眼波谲云诡的气象,闻到远处的马蹄声。 心下估摸着是军中出了叛徒,有人走漏了风声,匈奴提前来劫营了。 感谢“敬花平文u”送的月票~谢谢金主爸爸~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1章 风起长林 “汪烛!”冯初在远处喊了他的名字。 汪烛腿脚麻利,很快跑过来,对主子一双梨花带雨、依依不舍的眼睛直接视而不见。 “扶你们家主子回去,半柱香的时间内启程,离开军营。” “是。”汪烛还未说请,李眉妩已经将所有嘱咐的话都咽了回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温顺的转身回了自己帐子,准备启程。 风势愈发苍劲,冯初回帐中换了身云纹锦衣。 再出来时,孙丙已经列队待出征,“我瞧着匈奴大单于八成是疯子,巴巴跑过来送死。” 冯初略略皱眉思忖,拱了拱手,“孙大人,恐娘娘有闪失,我准备亲自将宫中贵人,一路护送到燕山以北。 然后回来同您汇合。” “冯爷,我倒不是惧怕匈奴,而是此行边关,有精兵,却无良将。 成败在此一举,你若走了,何人同我并肩作战?” 孙丙作为主帅,知道冯初颇具统兵之才,身手了得,且计谋过人。 进能以一当百,退可在帐中做自己的军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二人来边关数月,一直合作得天衣无缝,冯初手执皇上赐的尚方宝剑,却从不居功至伟,自始至终唯孙大人马首是瞻。 冯初突然要走,孙丙顿时有点慌。 “孙大人只给我半日的时间,天黑前我一定回来。” 他知道“宫中主子矜贵”的托辞,站不稳脚跟,时局动荡,皇上也得以大局为重。 也知道小妩由自己最器重的徒弟保护,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他还是不放心,他不允许一丁点意外发生,只有他亲自保护到她到安全的地界,才能安心。 否则他一直心神不宁,如何打仗。 “冯爷,你是万岁爷派来鼓舞士气的。 大敌当前,你若离开,将士们必然军心不稳,还如何打仗? 如今别说是李才人回宫,就算是我亲妹千金之躯的贵妃娘娘,我也绝不会亲自相送。 没有人比皇上的江山更重要,也没有人比我大铭将士性命更宝贵!” 孙丙一直以礼相待,如今将话说到这份上,冯初再一意孤行,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那孙大人就以奴才临阵脱逃,上书参我,奴才告退。” 冯初也是个任性的人,如今兵荒马乱,他不能让小妩一个人走。 孙丙望着他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知道冯初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臣子的奏折都交由他批复,自己还上个屁的奏折。 . 冯初本以为汪烛会为小妩准备马车,眨眼之间,却见她骑在马上。 的确,这样走更快一些。 但他很怀疑,她到底会不会骑马。 “馊主意。”冯初训斥了一句。 汪烛一脸无辜,“师父,是主子吩咐奴才准备的。” 冯初短暂思量了一下,没有马车也无妨,待过燕山再换马车也不迟。 左右汪烛和青茄都是会骑马的,就这一个小笨蛋。 随后放弃了自己的战马,看着她迎面过来,握着她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箍紧她的腰身,往军营外驶去。 路上,她仍旧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看马蹄卷起尘沙,听耳畔的风呼啸而过。 “你总将心系边关将士和百姓挂在嘴边,怎么肯舍弃他们,亲自送我离开?”她回头抵在他胸口。 冯初一心在寻小路上,只想避开匈奴的埋伏,尽快骑马带她离开这里。 敷衍了一句,“也许我非君子,只是个道貌岸然的庸人。” 李眉妩意识到他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乖觉的闭了嘴,倒是他忍不住嘲讽,“怎么敢骑马,不怕跌跤吗?”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免得你又训我缠着你,耽误了你的正事。” 冯初轻笑一声,差点忘了自己在乱流中求生。 “你很怕我训你?” “不怕。我怕你生气不理我。”马背上很颠簸,被他一只手抱着格外安心。 紧贴着他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让她胡思乱想,从前听闻婉妃娘娘曾经跟皇上在马上马震,马背上如此颠簸,看不出来婉妃娘娘还是江湖杂耍班子出来的。 “你笑什么?”他的唇边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时,气息尽数往她耳蜗里钻。 “你怎么知道我笑?”她有些痒,想伸手抓一抓耳朵,在马背上却不能乱动。 “因为我在你身上长了眼睛。” 因为他的心在她身上,因着笑,她弯了弯腰,肩膀颤了颤,他都知道。 只是不明白她为何笑罢了,难道跟着他一起逃难也值得这般开心吗。 汪烛和青茄分别骑马跟在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妩,现在我来教你骑马,你要认真听。”冯初嗅到前方有匈奴的兵马,塞上风起云涌,不知下一霎会不会遇见埋伏。 “坐在马鞍最深处,身体前倾。 不要怕,战马很有灵性。你若怕,它能够感知得到,就会欺负你。 前脚掌踩住马蹬子,不要用整个脚心去踩,以防摔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滚下来,扭伤脚踝。” “谨记于心。”李眉妩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被他牵着手去感受马缰绳,辽阔的疆域陡然传来一阵狷狂大笑。 “这就是銘朝皇帝老儿的妃子,给我拿下! 大单于有令,捉住她,供你取乐,外加赏赐黄金百两!” 说话的人是大单于的胭脂娜仁托雅,此刻她身披铠甲,英姿飒爽,骑在马背上,一马当先。 冯初已经看清了对面的来人,双腿夹紧马肚子,策马扬鞭,战马立刻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与后面的匈奴拉开一段距离,隔着卷起的烟尘,跟汪烛喊话,“带你家主子离开,我去引开追兵。” 冯初说完,直接翻身下马,猛地踹了一脚马屁股,战马顿时奏起疾风骤雨般旋律。 李眉妩一个不稳,几乎摔倒,幸好手疾眼快握紧了缰绳。 回头看了一眼冯初,匈奴已经步步逼近,来势汹汹,少说也有三千人。 冯初一直告诉她战争残酷,她向来置若罔闻,遥坐金銮殿,如今亲眼所见,冯初被一群匈奴包围,凶多吉少,方如梦初醒。 推一下我的完结古言《塞上胭脂》,讲述匈奴部落之间的爱恨情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2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娜仁托雅已经率人将冯初包围了,马蹄高昂,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听闻尔等称呼我们为鞑子?”冷笑一声后,蔑视不减,“銘狗,给我记住,今天杀你的是匈奴人。” 冯初从腰间摸出软剑,犯不上跟个女人计较,她越张狂,为小妩争取逃离的时间就越多。 “听人说,你是个太监?”娜仁托雅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若我在马上同你交战,岂非欺负你? 不以多欺少,我一个妇人跟你打。 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说完,她直接翻身下来,身后的哲别将军立刻递过来一把胡刀。 “留下三百人给他收尸。”娜仁侧身吩咐道,“哲别,你带其余的兵马追过去,给我活捉那个汉人娘们。 带回军帐做军妓。” 冯初方才云淡风轻的一张脸,陡然间阴郁了两分。 哲别领命撤走,娜仁的胡刀甩过来,冯初没敢耽搁时间,招招致命。 三步之内,娜仁已然被他用剑劫持,“让你的将军撤兵,不要为难女人。” “哈!”娜仁始料未及,自己身手不敌一个太监,“我也是女人,还不是跟大单于四处征战? 你们汉人的女人就是矫情。” “那是你们大单于没用。 我们娘娘若是伤着了,我割破你的喉管,我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底下的匈奴将士见胭脂被擒,顿时乱了阵脚,有些胆小的准备去叫哲别将军退兵。 娜仁怎么会受一个太监的威胁,乖乖束手就擒。 虽然被挟持,依旧威严不减,“我看谁敢!? 那个什么娘娘的命我要定了,我就算死,也不受銘狗威胁。” 说完,她抽出腰间的短匕刺了过去,冯初早有防备,一番拉扯,他用长剑刺穿了她的胸口。 拔出剑,剑柄已被鲜血染红。 娜仁倒在地上,另外三百匈奴精兵立刻冲过来,冯初以一当百,剑挑数十位精兵,夺了胡人的战马,朝着小妩刚才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身后的匈奴将士放弃了追击,而是迅速将受伤的胭脂放在马背上,回营等待大单于的责罚。 冯初一路疾驰,直至燕山,也未见过小妩的身影。 心里抱着一丝幻想,直到回到大铭的军营,孙丙抬了抬眼皮,递给他一封书信。 信上是匈奴使者的笔墨,娘娘被生擒,狮子大开口,索要銘朝的巨额珠宝和粮草。 皇上如若不给,如今匈奴胭脂身负重伤,匈奴大单于不介意杀了李才人抵命。 冯初握着那封信,几乎将宣纸捏碎。 在心里不断骂小妩这个傻子,此行关边,其他娘娘都推脱不去,哪怕失宠。 只有她巴巴的跑过来,当自己捡了宝贝一样。 如今弄到这步田地。 “我去匈奴大营走一趟。” “不可。”孙丙虽然对他有气,可还不至于幸灾乐祸,“是你出手伤了匈奴王后,你去不是等于送死?” 冯初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无法将小妩救出来。 带兵杀过去,也没有十足的胜算。 而且早在他动手前,匈奴大单于就会下令杀了她祭旗,甚至分食她的血,鼓舞士气。 他早闻得匈奴残暴、没有人性,只要一想到那个小傻子入了匈奴军营,被大单于下令将她扔到军中供将士玩乐,便恨不能立刻杀过去,带她带回来。 “他们要的珠宝和粮草,尽数给了。” “不可能!”孙丙霍然起身,“我大铭将士浴血奋战,就是为了不受制于人。 交战数月大挫匈奴锐气,即刻发兵就可将其斩草除根,怎可任由威胁。” 冯初不想再说“李才人死了,如何向皇上交代”之类的废话。 因为不想再听孙丙说“哪怕自己妹子被捕,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的空话。 随即强权压下,“孙丙,我命令你即刻去筹备珠宝和粮草,将李才人好生接回来。” “你做梦!我大铭受了匈奴这么多年气,就算是我大铭的草叶,我也不会再给他们一片。”孙丙对大铭的满腔忠肝赤胆,让他丝毫不怕得罪了这个、皇帝最信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冯初不想逞意气之争,因为争执不能解决问题。 随后命令孙丙的副将,去筹备匈奴索要的东西,副将踯躅不前,一脸为难的看了看孙大人,又看了看冯公公,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好。 冯初不想再耽搁了,来边关数月,第一遭拿出了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副将不敢迟疑,立刻滚下去准备珠宝和粮草。 但是孙丙险些被气得吐血,“那些珠宝都是我大铭百姓纳税得来的,是百姓的血汗钱,凭什么给匈奴? 那些粮草,都是皇上给我大铭将士的!” 孙丙见他不为所动,直接破口大骂,“冯初!奸臣! 我大铭头号奸臣! 阉党误国!阉党误国啊!” 说完,他直接扒下这身盔甲,“若再与你同朝为官,是我孙某人的耻辱! 我即刻便向皇上递交奏折,解甲归田。 若不能保家卫国,忠君护主,我这尚书大人当得有什么意思? 倒不如被冯公公拿去卖官、送人情,谁愿做谁做去罢!” 孙丙仰天长笑,冯初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在气头上,没开口挽留。 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从前他杀人不眨眼,草菅人命,如今让小妩去匈奴军营受尽折磨,代他还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自己该遭天谴,为什么厄运不冲着他来,要让小妩去受苦。 大概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最能洞察人心肺腑,知道伤到谁,才会让他锥心蚀骨的痛。 . 李眉妩的身后跟着汪烛和青茄,一同被绑了进匈奴大营。 半个时辰前,她才被马带出去,未走出数十里,就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 所幸跌在柔软的草甸上,没有摔断双腿。 不幸的是她才想爬起来,便有一支长毛刺到脸上,她没怎么敢动,怕被毁了容。 顺着长矛的方向,看见匈奴将军哲别的那张脸。 还有他低哑的嗓音,“绑到马尾上拖回去,交给胭脂处置。” 日常安利我的完结古言《塞上胭脂》,另一个角度讲述匈奴部落之间的恩怨情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3章 塞上胭脂 匈奴帐外,李眉妩这一路被拴在马尾上,身上的衣裳被草甸划破,几次昏迷又再度痛醒了。 如今被绑在帐前,她的头发凌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剧痛。 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是不是断了,也不知道哪里流了血,只是衣衫被血浸透,又凝固了。 果然,在匈奴,除了胭脂是女人,是不把其实女人当人的,尤其是战俘。 耳边,是大帐中传来的声音,“娜仁身手了得,自幼随我征战。 跟其他部落的首领交手,也从未败过。 这次怎会伤成这样?” 问话的人不用看也能猜到是满都拉图大单于。 回话的大概是胭脂的随从,“大单于,末将有罪。 未料到汉人会有如此身手,听随从说刺伤胭脂的是个太监。 胭脂叫我去活捉这个汉家女人,我便去了。 末将不该掉以轻心,让胭脂一个人身陷囹圄。” 而胸口被剑刺穿,昏迷着的胭脂,虽然不能发号施令,哲别将军却始终记得胭脂说的:把汉人女人丢到军营里去,充当军妓。 所以当哲别命令随从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时,李眉妩只觉得一阵阵脊背发凉。 “等一下!”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在静谧的草原之夜,显得格外突兀。 “是胭脂受伤了对吗?我会医术,请允许我去帮她疗伤!” 哲别眯起眼睛将她打量了一番,随后抬起手,命令随从终止了手上的动作。 李眉妩知道事情有转机,继续信口胡邹,“汉家医术博大精深,岂非匈奴能比? 如果大单于想救自己的女人,不妨让我一试。” 哲别亲自过来,用胡刀抵着她的喉咙,见她面无惧色,随后挑去了她肩上最后的绳索,亲自将她带进帐去。 其实李眉妩是被吓傻了,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惊慌失措。 大帐内,满都拉图大单于坐在胡床上,始终握着娜仁的手,地上站着几位军医。 哲别面露愧色,拱手行礼,“大单于,这个汉家女人会治病。” 满都拉图抬头看了一眼李眉妩,仿佛瞧见一只臭虫。 李眉妩知道机会来了,“大单于要先答应我,若我治好了胭脂,就放我离开。” “呵。”坐在胡床上的男人冷笑一声,玩味的看着她,“你有跟我谈判的资格吗? 娜仁若是死了,我就把你做成人彘,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给娜仁报仇。” 李眉妩下意识向后一缩,脑海中快速回想着,跟冯哥儿初见那一日,他用于治疗腐肉挑选的草药。 “来人,取纸笔,让她写下药方。”满都拉图吩咐完,立刻有随从端来砚台和宣纸。 很快,她在纸上写下:上硃砂、麝香、梅花氷片、红花、瓜儿血竭、粉口儿茶。 凭借记忆回忆起了这几味药,交还给随从。 满都拉图没有立刻派人去熬,而是递了个眼神,“拿给军医看。” 军医接过药方,理了理胡须,面露喜色,“妙啊,汉人的医术果然高超,微臣怎么没想到! 大单于,硃砂配红花,的确能够止血生肌,起死回生。” “还不快去按照剂量抓药?”满都拉图不放心,又嘱托了句,“派四位军医跟着。另外,药煎好后,让她先喝。 替我的娜仁尝后无恙,再端进帐来。” “是!”随从将李眉妩带了下去,她只是凭借记忆写下这副药方,在剂量上犯了难。 好在汪烛略懂医术,在军医的监视下,配齐了草药,青茄立刻拿去煎了。 几个时辰未敢合眼,药煎好后、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青茄立刻端过去给匈奴胭脂,李眉妩靠在炉火旁,将剩下的草药一并熬完,又困又痛。 不知是不是在地上拖行了太久的缘故,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脑浆也快晃出来了,胃开始打结又有些想吐。 好在塞上距离匈奴大营不远,否则她被马尾拖了一路,准死在路上。 青茄送药回来后,面露喜色,“主子,我们可以走了!” 李眉妩浑浑噩噩的抬了抬眼皮,由青茄扶着起来。 “冯公公带了使者,正在跟匈奴单于交涉。” 青茄没说还带来了、车载斗量的珠宝。 李眉妩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变得格外飘渺。 听到他的名字,总是格外安心,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后,困得立盹行眠,晕倒在炉火旁。 . 再醒来时,是在回京城的马车上。 口喝难耐,伸手向身边的青茄,却摸到了一双熟悉修长的手。 “冯哥儿……”她侧身躺在车内软垫上,缓缓睁开眼睛,枕着他的掌心。 他已经将水壶捞过来,扶她起身,喂了她些水。 “对不住……我又连累了你……” “说什么傻话,就算你没有自作主张去骑马,而是选乘马车离开,一样会被匈奴胭脂俘虏。 我跟她交过手,她的武功高深莫测,我在中原还未遇见过、如此身手了得之人。” 李眉妩虚弱的笑了一下,“可还是败在你的手下了,不是么……” “是她轻敌了,没把太监放在眼里。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确定还能在三招之内打败她。” 他没有告诉她,还因为对她的担心,急着去救她,使他豁出性命去抢那女人的胡刀,才能将其生擒。 在匈奴大营时没这般娇弱,在他身边时就委屈了,“我身上好痛……” “我知道。“他咬着后槽牙,眸中升腾起许多杀意,“匈奴泯灭人性,竟像对待犯人一般待你。 我刚才替你检查了伤口,在你昏迷时喂了一些草药。 好在,并无大碍。” 李眉妩低头看自己在草甸上、蹭得破破烂烂的襦裙、已经换成了锦袍,不由得脸颊一红。 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一直都是他不顾困顿,亲自照顾着。 “对不起……因为我被俘,你这数月以来的战绩功亏一篑。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兴许现在匈奴早就被歼灭了。” 冯初没有否认,因为如果那一日被俘的是其他任何一位娘娘,他都不会去交涉。 就算不能踏平匈奴王庭,也要把他们逼得山穷水尽,驱逐到西伯利亚放羊,永世不得踏入大铭边界半步。 “匈奴最强大的部落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怎么可能那么快被歼灭。 大铭王朝诞生四百余年,匈奴猖狂了四百余年。 若想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非一朝一夕的事。 其实我此行的目的,也只是让他们对大铭心存敬畏、俯首称臣,不再扰我边关牧民。” 冯初不想让她一直沉浸在内疚里,为使她安心,承诺了句,“无妨。这次给他们的珠宝和粮草,终有一日,我会加倍讨还。” 而他没有说,他的小妩,不光值得那么多珠宝和粮草去换。即便是江山,他也在所不惜。 匈奴不足为虑,倒是自己跟孙丙结下的梁子,还不知埋藏着怎样的祸根,他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4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冯初班师回朝,虽损失了些粮草和兵马,但将匈奴一路从京城、击退到边关,依旧立下了汗马功劳。 皇上在宫中设宴,替冯初和孙丙接风洗尘。 孙丙知道自己上书,奏折也不过是被冯初打回来,索性没有打草惊蛇,准备在家宴上当众揭穿。 酒过三巡,冯初始终恪守自己做奴才的本分,坐在皇上身侧,没有居功自傲。 倒是皇上高兴,举起酒杯看向孙丙,“孙大人此行攘外安内,朕赏赐给你多少珠宝美人也是应当。 爱卿还有何求,不若一并提出来,朕必满足你的心愿。” 孙贵妃坐在一侧主位,目光期待的望着兄长,皇上难得主动开口许诺,若是错过了这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下次再想求得恩典就显得突兀了。 她很希望兄长能够借此机会,求皇上封自己为皇贵妃,既光荣耀祖,也能让她跟皇后分庭抗礼。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出宫主动请封王爷。有了皇贵妃的名号,子凭母贵,将来她的三皇子争夺太子之位,也更名正言顺一些。 但孙丙接下来说得话,险些让她惊掉了下巴。 他先是冷笑一声,然后趁醉装疯,“臣怎么敢邀功请赏,唯一的心愿,就是皇上能够允许臣告老还乡。” 冯初不动声色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倒是李眉妩担心孙丙会在家宴上大放厥词,下意识望了一眼冯初,立刻收回目光,低头去饮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爱卿何出此言?”皇上没有太多震惊,即便震惊也不会表现出来,他不会让任何一位臣子觉得他离了谁活不了。 孙贵妃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皇上,又望向兄长,“兄长醉了,怎么还撒起酒疯来了。 皇上仁德,不同你计较,你可别打了胜仗就得意忘形。 要知道匈奴溃败,全是皇上福泽庇佑。 来人,把孙大人扶下去,让他醒醒酒。” “呵。”孙丙依旧冷笑,推开了过来扶他的小厮,眯着眼睛看向冯初。 “皇上,草民怎配得这些赏赐。 倒不如把这些赏赐全部献给匈奴,以祈求他们不要再犯我大铭。” 皇后见状表面上说和,实则将孙丙打入万劫不复,“孙大人才过三十,正当壮年,哪里老了。 若是三十岁就该告老还乡,我们这些徐娘半老岂不是该以面纱示人? 皇上比您虚长几岁,怕是也该退位了。” 皇上微微变色,孙贵妃被急得站起身来,意识到自己失礼,又缓缓坐下,“皇上,我兄长多饮了几杯,酒后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皇上耐着性子,又问了句,“爱卿所言,朕早有耳闻。 匈奴俘虏了李才人,冯初为救李才人,方拿珠宝和粮草去换。 朕已斥责了冯初,但冯卿救李才人出来,也是为了保全朕的颜面。 若朕的女人被匈奴凌辱,天下之人如何看朕? 爱卿一心为国,朕心甚慰。 不过爱卿也勿要心疼,损失了这些珠宝和粮草,换取边关牧民的安定,无伤大雅。 历朝历代都有派公主去匈奴和亲的先例,朕既然没有女儿,使些银子也无可厚非。” 孙丙看着皇上如此护着冯初,无比失望,心痛之下,很想将冯初救李才人是藏了私心的事说出来,已经先被冯初打断了。 “孙大人既然对奴才有气,奴才先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如您不嫌弃奴才腌臜,奴才亲自为您配菜、斟酒,伺候您饮食。” 冯初准备起身,立刻被孙贵妃拦下,她怎么敢让皇上的心腹伺候兄长,这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连皇上都舍不得用他伺候。 “冯公公,怎敢劳您大驾,我兄长在宴席上多灌了几滴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让您见笑了。” 孙舒不敢让冯初动,若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去伺候功高盖主的臣子,宫里这些心怀叵测的娘娘,必然咬死了孙丙有谋反之心。 “娘娘言重了。”冯初起身,真的过来给孙丙布菜,“孙大人既是朝廷的栋梁之材,也是皇上的兄长,奴才能伺候孙大人,是奴才的福分。” 蒋婉坐山观虎斗,看着孙丙做得一手好死,尽量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只待出手,将孙家一举击溃。 “呵。少他娘的在老子这里演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救李才人时心怀鬼胎!”孙丙摔了冯初为他斟酒的酒杯,也忘了这酒杯是太后因为他平定匈奴、特意赏赐的。 “孙大人真真是有趣,从前臣妾在闺阁里听闻,孙家贪墨朝廷白银两千亿两,怎么给匈奴这么点钱就心疼了? 敢情这白花花的银子给你孙家不算浪费,给匈奴、您就暴跳如雷。”蒋婉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孙丙憋红了脸,孙舒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这一次,却是真的坐不住了,“婉妃妹妹,说话也不怕闪了自己舌头。 既诬我孙家贪墨,可有证据?” 蒋婉轻咳两声,周福和朵莺立刻将孙丙这些年卖官鬻爵的证据呈了上来。 皇上接过罪证,半晌没有说话,这冗长的沉默中,大家各怀心事。 最后,他拿起那叠文书,扔进了身旁的烛火里。 “爱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信得过你。” 蒋婉不可置信的看着皇上,真肯这样轻易绕过孙丙。 却不知,皇上虽然不上朝,但对官员的贪墨,早一清二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哪有那个多的清流,有些事不上秤,没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打不住。 “爱卿既然想解甲归田,便按大铭的规矩,上书司礼监,等候批复。” 皇上给了孙丙极大的体面,他向来宽容,不是暴君。 孙丙早已经泪流满面,冯初在他身边,递了方帕子给他,“孙大人如果真想学陶渊明,归园田居,奴才也不好强人所难。 如今两位皇子都已出宫封王,不若让皇后娘娘嫡出的二皇子、接管兵部尚书一职。 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蒋婉见自己绊倒孙家不成,反倒给皇后做了嫁衣,气得脸色飒白。 孙舒始终力挽狂澜,却不料哥哥一意孤行,皇上点了头,事已成定局,再无转还的余地,灰心丧气的低下头,只顾着独自饮酒。 冯初回到自己的位置,家宴还未结束,他恭敬的望向皇上陈情,“皇上,孙大人所说,也并非虚言。 奴才愿意用重金,保李才人安然无恙,不全是为了保全皇上的颜面,的确存了私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5章 坐山观虎斗 李眉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不知道冯初到底要干什么呀。 她既希望他向皇上求情,把自己赏赐给他,又怕他因此触怒龙颜。 想来以冯初的性子,不会如此冲动。 从前她做宫女的时候,冯初都没有求皇上将自己赐给他对食,如今又何必冒险。 “李才人也是奴婢出身,能在皇上身边伺候,实属福泽深厚。 奴才见李才人与我有着同样的出身,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体谅的摆了摆手,在众人面前给了他一个定论,“爱卿何错之有? 那一日被困匈奴的,不管是朕的哪位妃子,朕都希望臣子能够舍命相救。” 后宫娘娘们听了这话都觉得很感动,却也再无人敢议论此事了。 李眉妩莫名有些失望,跟他远走高飞,从来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也不敢彻底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孙丙敢在皇上面前这样说,必然是她在边关时、整日缠着冯初,被人看出了端倪。 而这个人绝非只有孙丙,必然还有其他人。 她有点后悔在边关军营时,只顾着跟他温存、得意忘形,忘记了隔墙有耳。 关边大营里并非人人眼盲心瞎,保不齐里面就有哪个娘娘的耳目。 李眉妩想到这里,阵阵后怕,她死无全尸倒是无所谓,她不想连累冯初。 只是此时后悔也晚了。 酒过三巡,姚牧突然进来,行色匆匆跪在殿内,“皇上,内阁大学士徐望……徐阁老……病入膏肓,已有三天滴米未进。 家人正在料理后事,听他小儿子说,徐大人大抵熬不过今晚了。” “怎会如此?先生身体一直很好。”皇上一向很懂得克制,还是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回皇上。早前班小主进言,朝廷重臣每人按照月银多少、捐出定额银两,用于征讨匈奴。 徐阁老一生清白,为了凑齐银两,不惜在京城开设学堂,教授孔孟之道。 吐血三次,终于倒在了学堂里。” 姚牧平静的陈述完,众人的目光像剑一般刺向班珏钰,她不得不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青蕊的搀扶下,跪在皇上面前。 “臣妾……臣妾……” 她咬着唇,面无血色,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知道自己错了,只是不知错在哪里。 虽然在孕中期,但肚子明显大一些,整个人还有些浮肿,跪在皇上面前时,显得格外可怜。 “你先起来。”皇上实在看不得她跪。 冯初体察圣意,大铭历来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知道皇上担心,自己也放心不下。 “班小主怀着龙裔,此事当从长计议。” 姚牧跟徐阁老没有那么深厚的私人交情,一直想的都是朝廷的用人调度,“皇上,徐阁老病着,内阁不能一日无人。 是不是将内阁首辅吴大人提上来,代徐阁老行决策之权。” “允。”皇上即便心痛,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内阁乱起来。 内阁和司礼监同为大铭的根基。 冯初不想让皇后跟二皇子一家独大,随后进言了句,“皇上可让大皇子入内阁历练,让吴大人带着多学些东西。” 皇上还未表态,皇后立刻慌了,“皇上,大皇子资质平庸,怎可委以重任? 若是动摇我大铭的根基,该如何是好?” 孙贵妃整晚憋了一肚子气,从前要些体面,如今看着兄长失势,早已经豁出去了,“到底是大皇子资质平庸,还是皇后以大皇子资质平庸为借口。 不知皇后娘娘是否想效仿赵高指鹿为马,大皇子还未上任,便被皇后娘娘先下了定论。 就算大皇子天赋秉异,也被皇后娘娘说得资质平庸了。” “你!”皇后被气得眼眶发青,没想到一个无依无靠的贵妃,还敢如此嚣张,“贵妃放肆!竟拿本宫比作奴才!” “奴才又如何?”孙贵妃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不屑,“皇后说大皇子呆傻,大皇子就不准入学堂读书。 若是哪天皇后娘娘,说我们三宫六院里的姐妹们都患了失心疯,我们岂不是都要被送进疯人院?” 冯初继续陈情,“皇上,皇后娘娘,大皇子不管怎样,也是皇上血脉。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四海之内广纳贤士。 既能信任外戚委以重任,为何不能信任皇嗣?” “只怕皇后娘娘眼中只有嫡出的二皇子贵为皇嗣,其他皇子与草芥无异。”孙贵妃不遗余力的让皇后引起公愤。 “放肆!大皇子不入学堂读书,并非本宫一个人的主意,是跟诸位姐妹商议过后的结果。 本宫还记得,当初怂恿本宫不许大皇子进学堂的人,孙贵妃是第一个,婉妃是第二个。 如今,将矛头都指到本宫一个人头上。 暂且不论究竟是谁,不让大皇子上学堂的。大皇子从未入学堂学习过,若是让他进内阁,岂非被天下人耻笑?”皇后绝不会允许大皇子压在自己儿子头上。 “司礼监的太监们也没入学堂学习过,依皇后的意思,是不是该取缔司礼监?”孙贵妃再次挑起皇后跟司礼监的矛盾。 “好了!”皇上正烦得头痛,“若是大皇子不能上任,朕可随时撤掉他在内阁的位置。” 冯初见此事定下,知皇上挂念徐阁老的病情,主动请缨,“皇上勿忧,奴才自请连夜出宫,为徐阁老号脉诊治,兴许会有转机。” “爱卿才从边关回来,还未休息一日。”皇上已经决定了,只是嘴上体恤。 “奴才不敢。徐阁老为大铭耗尽半生心血,必得列祖列宗庇佑。” 冯初行了礼告退,事不宜迟,立刻启程了。 姚牧同他一起退下,将他一路送到宫门口,又交代了他不在的日子里,宫里发生的事。 冯初一一记下,脚步却未放慢分毫。 “姚爷,你现在在为谁做事?” “我能替谁做事?还不是为万岁爷分忧。”姚牧没想到他率先发问,自己还一肚子疑问呢,“倒是你,怎么搞的? 那个班婕妤赶着去送死,你帮她说话做什么? 要知道她父亲班大人,可不是干爹的党羽。” “嗯。”冯初点点头,“我知道。” 他又说,“不过我欠班婕妤一份人情,还了这次人情,下次不会心慈手软了。” 他记得小妩跟他说过,班婕妤是她的朋友,又为她争取到了这次去边关的机会。 这是小妩欠她的,他得帮她还这个人情。 姚牧看着他坐上马车出宫,依旧不解: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跟班婕妤有交集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6章 长妊娠纹的后果 家宴散去,李眉妩主动过来,一路将班珏钰送回到翊坤宫。 “眉儿,我总是有不祥的预感。”班珏钰下意识抚摸着肚子,感受着孩子在她肚子里不安的动来动去。 “不怕。宫里的女人母凭子贵,如今你怀着皇嗣,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李眉妩拉过她的手,发觉她掌心冰凉。 “有了皇嗣又能如何,你看尤氏。”班珏钰还是非常懊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被皇上的宠爱冲昏了头脑,要去议政。 “你跟尤氏不同,你有班家作为依靠,尤氏什么都没有。”李眉妩安慰着她,免得她太过忧心对孩儿不好。 “娘家再有权势又能如何,你看孙贵妃。”班珏钰越想越怕。 李眉妩忍俊不禁,“你呀,什么时候开始杞人忧天了? 从前的钰儿可不是这样,以前的你总是满怀希望。 孙贵妃的兄长是自己作死,班大人好好的,怎么会跟他一样? 呸呸呸!不许说这晦气话。 班大人永远都是我大铭的肱骨之臣,钰儿也会平安诞下龙裔,母子平安。 我们钰儿会长命百岁,好好看着皇儿长大。” 班珏钰才露出一点笑意,“眉儿,有你真好,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 “哪有这么严重? 钰儿漂亮又会作诗,前有班家撑腰,后有皇上宠爱。 如今又有皇嗣傍身,哪个不眨眼的敢招惹你?”李眉妩不全是恭维,她是真心觉得钰儿优秀。 她羡慕她的才情,也羡慕她的家世背景,却一点也不羡慕她得宠。 不过那一点点小小的羡慕,都不敌她对她的欣赏。 两个人拉着手又说了一会儿话,李眉妩回咸福宫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还未回自己寝殿,已经被青芸拦了下来,请到了卫嫔娘娘房里。 焚香缭绕中,李眉妩才行礼,便听见卫水开了口,“妹妹这次立了大功,可皇上却好像把你忘了一样,什么赏赐都没有不说,连提都不曾提上一提。” 李眉妩用余光扫过,卫水早已经摒退了众人,只余二人心腹丫鬟青芸和青茄。 “卫嫔娘娘,臣妾人微言轻,此行去往关边不慎被俘。 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让朝廷了损失了珠宝和粮草。 皇上不责罚我已属侥幸,实在不敢邀功。” “是吗?”卫水玩味的看着她,“昔日本宫赠你得宠的机会,你摇身一变,从奴婢成了主子。 不奢望你感激我,只是如今你成了这紫禁城里的隐形人,岂非辜负了我昔日的栽培?” 李眉妩知道自己在家宴上,并没参与任何唇枪舌战,因为她不想浪费自己的口水。 卫水如今挑自己的错处,她就算插上几句话,又该帮着谁呢? 皇后?贵妃?婉妃? 她倒是想替钰儿辩一辩,只不过她还未开口,冯初就出手了。 “卫嫔娘娘,奴婢从未想过承宠。”李眉妩再次重申了这个事实。 只觉得卫嫔好像活在梦里,难道她还以为自己会感激她吗,不怀恨在心就罢了。 “不妨跟你直说了,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陆续封王,本宫的五皇子也将满两周岁。 婉妃娘娘生的四皇子才满一岁,皇上就安排了一文一武两位私塾先生。 皇上却仿佛把五皇子忘了一般,本宫想让皇上为五皇子请一位先生教导,以免将来像大皇子一样错过了最佳读书的时机。 妹妹还得在皇上面前,替五皇子夸赞一番,不枉费本宫栽培你的苦心。” 李眉妩看见皇上就倒胃口,怎么会答应,随便扯了个借口,“卫嫔娘娘,奴婢相貌平平,哪能长宠不衰。 奴婢也想帮卫嫔娘娘,实在是有心无力。” 卫水笑意更深,“是有心无力,还是有力无心? 皇上对你还有情分,敬事房总管说,自班婕妤有孕,皇上每次翻牌子,都会在你的绿头牌上停留很久。 班婕妤比你进宫晚,反倒让她捷足先登了,你还跟她姐妹情深,看不透她的狐狸尾巴。 要我说,她若真拿你当姐妹,自己有孕,就该在皇上面前多提点你,皇上也不会跟婉妃旧情复燃了。” 李眉妩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着,幸亏钰儿没自作聪明,真在皇上面前提起自己,否则她一定要恨死她了。 “卫嫔娘娘说得是,奴婢蠢笨,伺候不好皇上。” 卫嫔听着她驴唇不对马嘴的对答,也不想跟她绕弯子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不出来,还真是个多情种。 不过,你就算想侍寝也得侍寝,不想承宠也得给本宫争宠。 五皇子的前途全倚仗在你身上了。” 李眉妩听着这话荒唐,只觉卫水为何自己不去争宠? 虽然她跟蒋婉同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而非朝廷重臣的女儿,且卫水也没有蒋婉漂亮,但努努力,万一真成了皇上的心头好,不比自己这个外人去固宠更好? “奴婢无能,恕难从命。 卫嫔娘娘琼枝玉叶,稍花些小心思,必得皇上青眼。 加之扶持新宠,还怕皇上心里没有五皇子一席之地吗?” 卫水瞧着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拿捏不了别人,还拿捏不了她吗。 有她一个不省心的帮自己去固宠,已十分让自己伤神,断不会再随意扶植一个白眼狼,浪费精力又太过冒险。 而她若不是诞下五皇子后,小腹上的肌肤爬满西瓜般的纹理,知道承宠无望,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小才人身上,教唆其去争宠。 随后给青芸使了个眼色,青芸立刻拿起一卷竹简递了过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卫水也不会突然出手。 李眉妩接过,将卷起的竹简摊开,才瞄了一眼,立刻吓得扔在地上,宛如方才看见的是洪水猛兽。 青茄意识到事情不妙,不知道卫嫔给她看了什么东西,将她吓成这样。想过来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她瘫坐在地上,又将竹简捡起,看了一眼,再次扔得远远的,惊恐得望着卫水。 “主子。”青茄跪在地上,扶着主子,唯恐她真的被吓出失心疯来。 心下疑惑,难不成卫水会巫蛊之术,能够扰乱人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7章 清君侧 早朝时,冯初一直担心徐望的病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徐阁老的身体不容乐观,有油尽灯枯之象。 冯初配了药,徐阁老这一时攒了些精神头,怕是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早朝时好在有姚牧盯着,冯初偶尔分分神,那帮朝中之臣群魔乱舞,也不敢搞出太大动作。 朝堂之上注入两支新鲜的血液,犹如烧灼的炭火跌入冰河中,一木激起千层浪。 “如今这金銮殿满座天潢贵胄、皇亲国戚,果真寒窗苦读,不如会投胎啊。”刑部尚书郑容看着原本徐阁老的位置,如今坐的是内阁首辅吴谦,而吴谦的位置已然由大皇子接替,不由得感慨。 “皇子岂是郑大人能置喙的?”姚牧警告了一句。 “昨儿三晋进献给皇上的老陈醋,是不是都让郑大人一个人喝了?书生就是酸腐。 会投胎怎么了?会投胎也属天赋异禀,跟容貌、才学没什么区别,都是老天爷的恩赐。”户部尚书王恩山倒也不是为了巴结,而是真没觉得、跟皇子同朝共事有什么不妥。 虽然那两个皇子,一个刚满十五岁,一个不到十六岁。 “徐阁老是进士出身,吴大人也曾任庶吉士、翰林院编修、翰林院掌院、礼部右侍郎任。 大皇子连科举考试都不曾参加过,如何能委以重任?”郑容从来不怕哪个皇子将来会不会继承大统,然后找自己秋后算账。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要为大铭站好每一班岗。 “依郑大人所言,天子也未曾从九品芝麻官做起,是不是该先去边关做县令,再一步步升迁,回紫禁城坐龙椅啊?”王恩山的陡然发问,让郑容汗颜。 双方僵持不下,冯初不得不站出来做那个和事佬,“郑大人看重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科举考试制度,无可厚非。 司礼监也无人参与过科考,却被皇上委以重任,一直令诸位大人愤愤不平。 我会参与今年的科举考试,若能考中进士,以后司礼监为皇上做事,以及大皇子入朝为官,就不要再有人议论了。” 众人果然乖觉的闭嘴,等着看他的笑话,到时候必然扳倒这些权宦,大銘王朝要变天了。 大皇子欲言又止,知道冯初是徐阁老一手栽培出来的,可不信他真能考中进士。 毕竟每年进京赶考的秀才那么多,哪里轮得到一个太监、跟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分庭抗礼。 “徐阁老是朝廷栋梁,遭奸人陷害,如今病入膏肓。 不能放过那些始作俑者,否则会寒了我大铭那些股肱之臣的心。” 郑容提出来后,朝堂之上史无前例的空前一致,无人反驳,甚至联名上书逼皇上清君侧。 . 李眉妩自见了卫水给她的竹简后,终日心神不宁,在窗边呆坐。 青茄起初想问,斟酌着措辞也没问出什么,索性也不再问了。 晨起难得进了些食物,似乎养了些精神,唤了青茄的名字。 “你去替我备一些参汤,陪我送到养心殿去。” 青茄惊讶之余,没敢耽搁,听命于主子的吩咐,很快去小厨房里做了一碗来。 盛夏还未过完,她却觉得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寒冷,仿佛整个人置身于冰窖中。 一路走到养心殿门前,压下心跳如鼓,伫立在屋檐下,听见殿内传出皇上召冯初议事的声音…… “这帮大臣不是骂朕,就是针对朕的宠妃,非要把大铭朝搅得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如今钰儿怀着身孕,朕怎么舍得赐死?那帮大臣若是要清君侧,干脆把朕拉出去砍了!” 冯初上一次见皇上动怒,还是为了立蒋婉儿子为太子的事,不过短短一年光景,他的深情便又给了班婕妤。 “皇上,如今大臣们纷纷跪在宣武门外,不肯起来,要您清君侧,赐死班小主。 酷暑难耐,只怕他们受不住暑热,会像徐阁老一样……”姚牧没敢继续说下去。 皇上也十分心焦,一面是倚仗的臣子,一面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朕实在舍不得钰儿,她再有两个月就临盆了,那帮老匹夫是要让朕的孩子胎死腹中!” “皇上,奴才倒有一计。”冯初说过她会替小妩还了这个人情,现在便是时候了。 “不如以班婕妤有孕为借口,将她迁出紫禁城,勒令她到京城外的道观省察己身。 待风声过后,再将班小主好生迎回来也不迟,只是主子和皇嗣大概要受些委屈了。” 皇上痛不堪忍,只觉得对不起钰儿,可眼下却也别无他法。 冯初又请示了下月初太后寿宴的事,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才跟姚牧一块请了安退下。 才下台阶便看见亭下的李眉妩和青茄,本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朝着她走过去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虽然她不够机敏,可还不至于蠢到来养心殿门前找自己说话,哪怕有什么急事。 她在自己面前不懂分寸无妨,若在皇上面前跟他拉扯,是怕两个人诛九族误了时辰吗。 回过神来的冯初,立刻行了礼,“奴才见过李才人。” 李眉妩蹙着眉凝望着他,口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主子是要见皇上?”他说了一句废话。 “有什么事?”又说了一句僭越的话。 姚牧看出了端倪,怕他犯傻,立刻过来拉着他的手腕,“奴才见过李才人。 皇上吩咐奴才回司礼监、筹备太后寿宴的事,奴才告退。” 冯初的双腿钉在原地,他想不明白,她有什么事不能找自己帮忙,要去求皇上。 他知道班珏钰是她的朋友,班小主犯了事,他也一直在帮着周旋,她急什么,就那么信不过自己吗。 “冯初!”姚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让他如宿醉方醒。 “太后寿宴近在咫尺,若是耽搁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冯初跟姚牧走远,李眉妩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街头,收回思绪,进到殿内。 养心殿内的小太监通报了一声,皇上也有些意外,方才因钰儿的事担忧也恼怒,如今听闻眉儿主动示好,压在头顶的那片乌云,已然晴空万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8章 这就是你说得不侍寝 “臣妾给皇上请安。” 李眉妩跪在地上,皇上俯身望着她,不知今天吹得是何处风,将这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吹了来。 “臣妾熬了些参汤,给皇上提神。” “为了钰儿的事?”他直接拆穿了她的献媚,也知道她跟班珏钰交好。 时间过得太快,他几乎忘了那一日指着他鼻子骂他:做你朱振的女人,生不如死。 他向来不是一个睚眦必较的暴君,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他身为天子,实在不必跟一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小不点计较。 “不是……”李眉妩跪的膝盖有些痛,没顾及仪态,直了直腰身,再次低下头。 那一日在边关被匈奴绑在马尾后拖行,诞下了不少后遗症,时常会觉得关节痛。 “先起来。”皇上看她跪得难受,想必在这后宫也是无法无天惯了。 听她说不是为了钰儿而来有些意外欢喜,很希望听她说是为了自己…… 她却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臣妾是为了卫嫔娘娘而来。” 这就没错了,他就知道她不会回心转意的那么快。 不过久经未见她虚张声势的样子,倒还真觉得无趣。 “这是你做的参汤?”他看向青茄手里捧得参汤。 还未等到她回应,已经表了态,“你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朕不喝。 赏给你身后的宫女喝了。” 青茄不敢耽搁,“奴婢谢皇上恩典。”说完,将参汤一饮而尽。 “说说,卫嫔有什么事?”皇上只觉得卫嫔还算聪明,知道卫水在自己面前说不上话,派这个小东西来。 “卫嫔娘娘的五皇子快满两周岁了,还求皇上为五皇子觅得一位先生开蒙,以便今后他像几位兄长一样,替皇上分忧。” 皇上忍不住轻笑,“卫嫔倒是个急性子。” 见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入仕,如此迫不及待。 “朕若就这样答应了你,只怕李才人来日会得寸进尺。 朕知你在利用朕,不如这样,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李才人给朕生下一位皇儿,朕便如你所愿,为五皇子寻一位先生开蒙。” 皇上说完,直接伸手揽过她腾蛇细腰,李眉妩再想推开他已经来不及了,脱口而出了句,“为皇子寻师傅是大事,怎可儿戏?” 他心情好,只想调戏一番,“朕的儿子那么多,又不差这一个。 现在朕当你真心,可爱妃若是暴露更多算计,朕可就要收回成命了。” 李眉妩没有他道行高,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搞疯了,堂堂君王怎可如此荒唐。 . 从养心殿回来,这一夜,皇上果然翻了她的牌子。 青茄替她梳头的时候,铜镜里的那张小脸了无生气。 “既是小主决定的事,便勇敢去做,切莫冲撞了皇上。” 李眉妩听懂了她的提醒,闭上眼睛,都是卫水拿给自己、印在竹简上的那幅画。 再睁开眼睛,依旧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知道那幅画现在何处,她只想让卫水死。 窗外,有辘辘宫车声。 青茄说了句“走”,才出门,没想到是冯初亲自过来接。 本来这样的差事应该由敬事房的人来做,但他跟姚牧是皇上身边的人,偶尔替万岁爷做事,也无可厚非。 寂静的夜里天地混沌,他的目光清冷,将满地月光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块。 他行了礼,口中却不是:奴才给主子请安。 “这就是你说得不想侍寝?” “不!”李眉妩起初怕连累他,所以没有向他求救。 如今却是彻底清醒了,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 “主子不需要跟奴才解释。”他陪着她走向凤鸾春恩车。 “只是我不明白,你跟我从前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 她愣在那,迟迟不肯上车,“早前卫嫔娘娘……” 她的话没说完,直接被他打断了,“早前我以为你遇见了什么难事,后来回去便想明白了。 你有什么难事是我解决不了,需要去求皇上的?皇上还需要我替他处理政务。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如果是想利用我的权势,不必牺牲这样大。” “不是的,冯初,你听我说……”她去拉他的袖子,再次被他制止住了。 “主子注意自己身份。” 李眉妩怕被人看见,立刻放了手,有敬事房的人过来,她不得不上了车。 这一路都在懊悔,为什么不早一点跟他说清楚,同他一起想办法。 撩起帘子,马车外却没有他的身影,只有敬事房里的人满脸堆笑,“小主这是欢喜得着魔了,承恩的车是不能撩开帘子的,以免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到小主承恩嫉妒。” 李眉妩的手腕无声滑落,她被困住了,万劫不复。 冯初从咸福宫回到司礼监,已觉太冲动了,比起被戏耍后的愤怒,更多的是恶心。 他不恶心那位李才人,只恶心自己。 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他不过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对于她侍寝这件事口出狂言。 竟还敢问她找皇上有什么事,斥责她背信弃义。 也许是她给自己下了迷魂药,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很想一醉方休,可他没有资格,他不配为情所困、黯然伤神。 可他为何这般恨,分不清是恨自己,还是恨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能够认清现实,却说服不了自己心。 李眉妩一路抵达乾清宫,才下了车,便见看见有小太监等在阶前,一脸歉意。 “主子,方才翊坤宫里的青蕊姑娘过来,说班婕妤突然腹痛难耐,皇上不放心,亲自赶了过去。 皇上没说何时回来,主子要么再等等?” 李眉妩松了一口气,“有劳公公告之,我便先回去了。” 不知钰儿怎么样了,不过皇上亲自过去,御医便不敢怠慢,想来也无大碍。 宫中之人皆以为她跟班婕妤、虚假姐妹情终于原形毕露,这紫禁城里哪有那么多真心。 李才人接连数月未侍寝,才使手腕得了这个机会,皇上就被半道请走了。 各宫娘娘听闻今夜的事,都在等着看她俩姐妹变仇人的笑话,看班婕妤还装什么岁月静好,李才人还能那么与世无争?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59章 娘家是最大的靠山 翊坤宫内,班珏钰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打湿了两方手帕。 她知道小妩的心思不在皇上身上,所以她将皇上请过来,小妩不但不会介意,还会感激自己。 “爱妃,朕知你委屈。” 班珏钰擦擦眼泪,“皇上,臣妾不委屈,臣妾只是舍不得跟皇上分开这么久。 皇上肯抛下已经翻了牌子的李才人,来陪着不能侍寝的钰儿,钰儿还有什么委屈。” “钰儿,你真不怪朕?朕知道,是朕没有保护好你。”皇上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细细摩挲。 她摇了摇头,“臣妾不敢。后宫不得议政,是老祖宗的规矩。 臣妾僭越了,还连累皇上为臣妾周旋,臣妾心里实在自责。” “乖。”皇上很贴心的替她安排着,“钰儿,朕已宣你母亲这两天进宫,陪你说说体己的话,也免了你去道观那儿心焦。” 班珏钰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臣妾谢皇上。” 想要磕头,反被他拉了起来。 “臣妾不能侍寝,李才人爱耍小性,这会儿八成是早回去了。 皇上不若再翻其他娘娘的牌子,不必在这一直陪着我。” “朕就在这里,哪都不去。”皇上抱着她,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无比珍惜。 “爱妃勿忧,即便你不在朕身边,也在朕的心里。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一夜过后,从前宫里的人羡慕李才人宫女上位,还颇为得宠。 这次一双双无形的眼睛,都盯在班婕妤身上。 皇上为她对抗文武百官不说,肚子有个风吹草动,都要拉着皇上彻夜陪伴。 宫里有皇子的女人这么多,哪个也没她这么矫情。 天亮后,皇上已经走了,知道孕期嗜睡,不许奴才们吵了她休息。 班珏钰醒来时,青蕊过来伺候梳洗,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着,“主子,夫人到了。” “果真么?”她面露喜色,一向掬着规矩,这会步子也乱了。 “快陪我过去。” 皇上果然说到做到,不是仅仅安慰她而已。 “主子,你身子重,迈门槛时小心跌跤。”青蕊拿了件披风,连忙追了过去。 宴客堂内,班珏钰几乎有一年未见过母亲,昨天才在皇上跟前哭过,这会儿又忍不住眼泪。 “娘。” 妇人不敢逾越了规矩,行了礼,“命妇给娘娘请安。” 青蕊立刻将老妇人扶起来,看坐敬茶。 “好好的,什么时候这么爱哭鼻子了?”妇人慈爱的笑了一下,看着女儿一双哭肿的眼睛,还是禁不住心疼。 “娘,是我不好,自作聪明,连累了班家。”这几日,班珏钰一直在替父亲担心,想在皇上面前跟班家撇清关系,恐惹皇上忌惮,还是什么也没说。 好在皇上并没有因为她的过犯,牵连班家。 “无妨。钰儿,你还小,难免说错话,走错路。 圣人千虑也有一失,你不要担心,娘和你父亲都好。 你只要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班家倒不了。 天塌地陷,有你父亲扛着,你只要勇敢、坚强、乐观的生活下去。” 母亲的鼓舞,让班珏钰仿佛又充满了力量。 “这次我过来,你爹爹还嘱咐我,多采买一些、你从前在闺阁做女儿时,爱吃的点心。 免得你怀着身孕,在宫里吃不到乡野的小吃嘴馋” 妇人命府上丫鬟将果脯和蜜饯一并拿过来,班珏钰破涕为笑,“娘,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儿似的。” “多大也是我班家的掌上明珠。 你别担心,你庶弟今年新开了几间铺子,说等风头过了,你回家省亲的时候,给你和小皇子盖一座大观园。 你二妹妹养了几只小猫,她说等母猫下了小猫崽,挑一只最好看的,送到宫里给你解闷。 家里一切都好,你的几个姨娘也都牵挂着你,给小皇子做了不少小衣裳,缝了许多布老虎,让我代她们向你问好。 咱们一家人虽然不在一处,但我们都会好好的,谁也不会有事,知道么?” 班珏钰看着几房姨娘做的小衣服,忍不住红了眼圈。 “娘,我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还未可知呢? 就算是皇子,太子之位也轮不到我,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反倒让我不安。” 妇人心高气傲,不喜欢女儿妄自菲薄,“皇子和公主都好,皇子可以骑马打猎,公主可以学习琴棋书画。 没有太子之位又如何?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光是皇上的孩子,也是我班家的孩子。 只要能平安健康的长大,以后当个清闲王爷也未尝不可。 只要爹娘在一天,就会护着你跟肚子里的孩子一天。” . 李眉妩侍寝扑了个空后,一连被宫里的人笑话了好几天。 对于这样的冷嘲热讽,她向来不放在心上,嘴长在别人身上,那些人不怕闪了舌头便去说好了。 她一直在苦恼没有机会跟冯初单独说话。 有卫水竹简上的威胁在前,已不敢像从前那般放肆的缠着他,凡事小心谨慎。 今日是班婕妤离宫的日子,皇上不许人去送,她便只能亲手做一些点心,叫青茄给钰儿带着路上吃。 房内只剩下她和汪烛,忍不住开口,“你师父近来在忙些什么?” “奴才也有日子没见过他了,听姚公公说,他在忙着科举考试的事。” 李眉妩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他要去参加科考。 只知道他就算考不中探花,也能考上进士。 想到他许久未跟自己联系,连他最近在忙什么都不知道,忍不住在心底笑话他,脾气这么大。 “汪烛,你得了空帮我配一副药。” “主子吩咐,奴才哪敢不从。”汪烛毕恭毕敬的答道。 李眉妩将自己早前写好的药方给他,是自个翻阅了药书,凑齐的这副药。 汪烛看完,经不住冷汗直流,“主子……这……这使不得啊!” “方才还说什么主子尽快吩咐,这会儿又使不得了。 你若是个懒骨头,我自己去太医院抓药也无妨。 左右我不过宫女出身,也不习惯奴才伺候我。” 李眉妩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汪烛就算知道早前有砒霜的事例,也不敢推辞。 好在这一次不是鹤顶红和穿肠散,否则就算皇上和师父不杀他,他自个也得把自个脑袋拧下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0章 永不侍寝的法子 太后寿辰将至,畅音阁已经完工。 冯初亲自检验,望着搭好的戏台子愣神,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台上角儿们的绝代风姿。 姚牧没跟自己商量,自作主张,请了近几年名声大噪的冯班主和他的戏班子。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家人了,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十世,也许他生来就是孤魂野鬼。 如果他提前知道,一定不会同意请冯班主,他根本不想自己的家人。 孟渊就是他的家人,除此以外,他再无什么家人。 “师父……”汪烛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回过身来,语气冷冷的,“你来做什么?” 师父生性冷淡,这是汪烛早就知道的。只是师父一直不肯见他,是最让他受不了的。 去司礼监等他,等到天黑,司礼监关门了,也没见到师父身影。 在师父去养心殿的路上等他,结果师父连个眼色也没给自己。 这是主子跟师父闹翻了,自己连带着吃瓜络。 “师父,前几日主子让我抓一副草药回来吃,奴才以为是调养身体的,但主子喝了几天后,却日渐消瘦。” 害怕他扭头走掉,立刻将药方递了过去。 冯初想不看也晚了,总不能把徒弟的手再打掉。 原以为是见其他娘娘都有了皇嗣,想争口气,调养好身子以备孕。 直到汪烛的爪子在自己眼前,捏着那副药方,上面清晰可见的几位药:南星、生川乌、生草乌、蜈蚣、水蛭、三棱、茂术。 一把扯过药方,汪烛知道自己得逞了,他跟着师父学了两年医术,虽然还达不到悬壶济世的能力,至少能看懂药方。 “你这两年医术白学了,她让你抓你就抓?” “哎呦,师父,李才人是主子,奴才怎敢不从……”汪烛一脸可怜。 “你不会抓些滋补的药来?”冯初握着那张药方,心痛到痉挛。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她怎可随意糟蹋。 见不到他就折磨自己给他看。 “奴才哪敢糊弄,主子又不傻……”汪烛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不傻,她会喝这副药?” 这几味药喝下去,会患血漏之症,月信不尽。 整个人恹恹无力,寿命也会大大缩减,油尽灯枯。 “她在哪弄来的药方?”冯初不知道太后寿辰将至,宫里谁敢在太后的眼皮下弄鬼。 “奴才不知。班小主去往道观时,留下许多书送给主子。 奴才只是瞧见主子时常捧着医书,一看就是一整夜。” “蠢才。班婕妤出身书香门第,自幼《本草纲目》、《黄帝内经》不离手,哪有翻两页医书就敢用药的!” 亏她干得出来,冯初只觉得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 李眉妩喝了几副汪烛抓回来的药,起初腹痛难耐,慢慢熟悉了以药为伴,疼痛也就没那么尖锐了。 敬事房早撤下了她的绿头牌,只记载李才人身体抱恙,至于因何抱恙,这宫里没人关心一个小小的才人。 钰儿走了后,愈发觉得宫墙深处空洞又冷清。 坐在昔日跟她一块吃瓜果闲聊的凉亭,对着身边的青茄吩咐了句,“得空你想法子出宫,替我再去看一眼钰儿。 将我前些时日缝的小衣服给她,我绣工不好,希望她别嫌弃。 我问了太医,钰儿的孩子是寒露出生,我怕她们娘俩在道观吃不饱、穿不暖。” “奴婢遵命。”青茄看着她脸色不好,免不了又劝了句,“主子多关心关心自个。 班小主有皇上宠爱,又有班家撑腰。 去了道观,就算没有在宫里的锦衣玉食,也不会缺吃少穿。” “那就好……”李眉妩浮起一丝微笑,钰儿好就好,她还在思量着得了空,用帕子做一些布老鼠、布兔子送给钰儿。 钰儿会写话本,倒时候可以送给她,用来逗小皇儿玩。 “再说冯公公的干爹孟渊一直在道观,冯公公打声招呼,哪个小道士还敢怠慢了不成?”青茄给她披了件衣服,扶着她准备回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她一直想去司礼监找他不得机会,却在咸福宫到翊坤宫的路上遇见了。 “奴才见过主子。”冯初行礼。 午后的阳光映红了他的脸,他的眼睛里漾起一种迷蒙的东西,她在他眼中看见了两个自己。 “冯公公免礼。” 若是按照她以前的脾气,她准拉着他解释一番,一直解释到误会解除才罢休。 现在的她觉得很疲倦,知道自己说了他不会听,也不会信,索性便这样。 冯初跟她擦肩而过,她已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可还是本能的拉住了他蜀袍的一角。 “我知你把我当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荡妇。”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奴才不敢”、“奴才有事先走一步”之类的话,但他只是停下了脚步。 平静的陈述了一句,“没有。” 青茄悄悄退下,以免两人待会打起来,溅到自己身上血。 “我是不愿你去侍寝。可我不过几日没理你,你就糟蹋自己的身子来气我?” 来的路上,他一直告诉自己要控制情绪,直到看见她绵软无力的站在自己面前,还哪里控制得住。 “我这样的身份,又是这样的身子,有什么资格置喙你侍寝的事?” 他给不了她床笫之欢,也给不了她孩子,有什么资格自私的让她替自己守身如玉。 他有自知之明,他不配。 “也许你能说服自己,但我介意。”李眉妩不是赌气,不是一时冲动,不是为了骗他心疼,不是为了气他。 而是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嘴上说着爱慕他,又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 “我知你擅医术,早前想叫你为我配一副草药,让我患血漏之症,这样我就永远也不用侍寝了。” 她再也无法侍寝,卫水也不会逼迫自己去争宠了。 “怕你不肯,便只能自查医书,叫汪烛替我抓了药。” “你疯了?”冯初精通医术,知道若是她按照这个方子一直喝下去,撑不过三年就会病逝。 “我没疯。”她眸中温柔缱绻,跟他撒娇,“要么你帮我配药,不然我只能找汪烛帮我。 汪烛是我的奴才,自然得听命于我。 他没有你医术精湛,配出来的草药若要了我的命,你得给我准备一幅好棺材。” 在边关时,她求他带自己走,他不肯。 她让他给自己配药,他也不愿帮忙。 能够不侍寝的法子,除了患血漏之症,她想不出其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1章 皇子过继给太监 冯初心高气傲,因为成了阉人,迫不得已收敛锋芒。 本不想再管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虑。 “你若不想侍寝,少去皇上跟前晃,他早把你忘了,你又何必巴巴的跑过去送什么参汤?”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恐慌,连夜来的噩梦,终于要解脱了。 “卫嫔娘娘拿了个竹简给我看,那上面有一幅画。” “什么画?”冯初的心底有不详的预感。 她踮起脚,素手搭在他肩上,伏在他耳边,“那幅画上,是我在边关军营里,赤身裸体为你跳舞时的情形。” 说完,立刻退了回来,跟他保持几步之遥的距离。 冯初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快速回想着,在关边时跟他一起共事的将军、将士、内侍、小厮、随从、马夫。 那一张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快速在他眼前过了一遍,到底是谁? 他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二十年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也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怎么会任由这种事发生,而他后知后觉,连一丝端倪都没发现。 禁不住想起干爹的那句话:女人不能沾。 兴许是看她跳舞时,错愕、心动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放松了警惕。 “卫嫔为了五皇子的前途,拿此画要挟我去争宠,我太怕那幅画泄露会连累你。 不过也有一桩喜事,堪称不幸中的万幸。” “何喜之有?”冯初懵了懵。 “那画上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你。” 她才说完,又见他弯了弯唇角,“这算什么喜事?” 他又说,“卫嫔那里我会处理,你不必再担心。” 李眉妩乖巧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有些懊恼,自己这般沉不住气,自乱阵脚。 如果真有一天那幅画败露,她便咬死了自己没做过,又能奈何她? “那药,以后不准喝了。”看着她的目光闪躲了一下,他逼着她答应,“嗯?” “我……”在他面前,她总是底气不足,“好。” 可皇上再翻她的牌子,该如何是好呢…… 上回皇上翻了她的牌子,被钰儿叫走,众人皆以为她会恼羞成怒。 却不知她在心中感叹,钰儿是她的福星,每一次都让她摆脱困境。 如今钰儿已然离宫修行,不知皇上何时会突然想要弥补、这个当日被自己扔下的李才人,她又能找什么借口呢。 “皇上要你侍寝,你便侍寝。”冯初漫不经心的说了句,“生个孩子给我养,我做他的老师。” 李眉妩睁大眼睛,不知道他是玩笑还是当真,她却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那好,那我便生个儿子,过继给你,这样以后你就有儿子能养老送终了。” 即便不太聪明的她,还是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就算皇上允许皇子过继给太监,她也不想跟皇上再有任何身体接触,会引起她本能的反感。 “傻不傻?我不过随口一说。”他转过身去,脑子乱糟糟的,在想那幅画的事。 他有一万种让卫水闭嘴的方法,却猜不到作画的到底是谁。 半晌,又压低了声音,似乎自言自语,“不许侍寝,我会吃醋。” “好!”她在他身后笑魇如花,他没看到,却也猜到了。 “冯哥儿,我听说钰儿……是在你干爹的道观里待罪修行……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劳烦咱们干爹……照顾一下……” 李眉妩挠了挠头,冯初愕然,那是他干爹,什么时候轮到她叫了。 孟渊怎么会收资质如此平庸的女子,怕毁了自己一世英名,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个女子在自己面前还真是厚脸皮。 “我没让她住在道观。” 李眉妩跟过来,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我干爹跟班大人有过节,我怕班小主住在道观凶多吉少。”冯初没有瞒她。 “那……钰儿……她!?”李眉妩涌起无数担心,为了安抚朝中提出清君侧的大臣,该不会被皇上派人杀了。 “她死了吗?她……” 冯初:“……” “她好好的,现在回娘家养胎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也是在班府诞下皇子。” “谢天谢地!”李眉妩双手合十,自知班家世代名门望族,能在娘家待产和生产,真好。 “多谢冯爷周旋,让钰儿少受苦楚。”她的恭维,冯初直接视而不见。 心里还是有气,这前朝后宫多的是、排着队想巴结他的人,她却这般逞强,不知道依靠自己。 “为了班小主的事,干爹发了好一通脾气,不过好在答应帮我遮掩了。 若是有人问起,还是说班小主在道观待罪修行,不提她回娘家待产的事。 但是小妩,你欠班小主的人情,我只帮你还到这里。 以后我干爹若是跟班大人再起争执,我不会心慈手软,对班家的每一个人都不会。” 冯初说得很清楚,他为了她,原则已经一降再降了。 李眉妩温顺的点了点头,“谢谢你,冯初。” 没有道德绑架他,没有站在制高点指责他,她理解他,也十分感激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走。”他没有回司礼监,而是沿着咸福宫的方向,跟她同路。 “去哪?”李眉妩心情大好,努力克制自己,依着规矩,走在他前头,半步之遥。 “去给卫嫔娘娘请个安,问问她是想自己死,还是想跟五皇子生同衾、死同穴。” 早些年他喜欢玩弄人心,强权压下震慑对方,近几年已经有所收敛。 他不想与卫嫔为敌,但这个女人实在好了伤疤忘了疼,无法再放她一马。 担心小妩害怕,又叮嘱了句,“你不必随我一同给卫嫔请安,直接回你的寝殿便好。 卫嫔是哭嚎不止,还是抹脖子上吊,你都不必出来。” 李眉妩听了这话有点害怕,卫水的确可恨,但她不想赔上冯初,尤其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两个人。 “要不……此事从长计议?” “那幅画埋藏在哪里都是隐患,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冯初态度坚决,李眉妩也没再劝阻。 期望能化险为夷,心底还是有不好的预感。 本周五到下周五,限时期间,每天3更,至少6000字+ 更新时间分别是上午9点,下午3点,以及晚上9点。 第一次新书pk,对班班来说很重要,希望养肥的家人们,这周不要养肥,多多从【新书】页面的【首发新作】点进来阅读《裙下臣》,为班班pk助力。 拜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2章 有冯初护着的小妩 卫水听闻冯初过来给自己请安时,瞬间慌了神,由青芸扶着起身,在前厅里来回踱步。 想叫青芸将人挡回去,但她不敢,因为她有把柄攥在对方手中。 “青芸,请冯公公进来。” “欸。”青芸嘴上答应着,已经在往外走了。 “青芸!”卫水突然又叫住了她。 “主子请吩咐。”青芸回头。 “你拿着我的画像,找画师画一幅我的酮体像。 要快,赶在冯初离开前,拿来给我。” 卫水神色慌张,即便主子疯魔了,青芸也不敢开口询问缘由,只是记住了主子吩咐自己做的事。 冯初进门时,给卫水行了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便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本该叫青芸带了东西亲自过去感谢,冯公公日理万机,还劳烦您亲自过来。” “皇上惦记李才人的血漏之症,奴才不过来不成,圣意难测。” 到底是皇上担心,还是冯初担心,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冯初得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果然,卫水面露尴尬之色,“李才人好好的,怎么会患上血漏之症?” “李才人思乡心切不想侍寝,有人逼着她侍寝,一时间想不开突然得了血漏症。” 冯初说话时,始终观察她面部表情的变化。 她的神态果然很丰富,方才是尴尬,这次还带了点无辜的笑意,“太医可曾瞧过了?” “李才人胆小如鼠,被人威胁导致患了癔症,不敢求太医诊治。” 冯初明知故问,“是谁威胁了她?” 卫水的眼神闪躲,并未回答,“想来,即便没有宣太医,冯公公来了,李才人这病也好了七分了。” “卫嫔娘娘所言不虚,我来了,所以卫嫔娘娘的弟弟也不用死了。”冯初不喜欢迂回,他更喜欢一招将对方击溃。 卫水果然被惊出了眼泪,“臣妾的亲弟弟卫山上月强抢民女,打死了那民女夫君。 若不是晚膳前母亲送信过来,臣妾还不知道此事。 这事闹得大,多谢冯公公动用自己在京城的关系给压了下来。” “所以娘娘方才说的,原打算吩咐青芸带着礼物感谢奴才,是为了您弟弟的事? 不是为了我治好你宫里李才人的事感谢。 原来……是奴才会错了意。”冯初仿佛恍然大悟。 卫水几乎快要崩溃了,“冯公公,是本宫一时为子心切,威胁了李才人。 李才人若是因为血漏症,引起什么不治之症,本宫甘愿以命抵命。 还望冯公公高抬贵手,放我弟弟一马。 他是卫家唯一的男丁,我父亲过世的早,我们卫家就这一根独苗,不能断子绝孙啊!” “恕奴才不能对娘娘护子心切感同身受,奴才是个没根的东西,早已断子绝孙,所以也不觉得断子绝孙有什么不妥。” 冯初故作沉思,“只是娘娘到底用了什么,把李才人吓成这样,奴才十分好奇。” “画!是一幅画……”卫水如坐针毡,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踱步,“那幅画上是李才人跳脱衣舞,污蔑李才人清白。 本宫一时猪油蒙了心,见画起意,做错了事。 事后也忏悔不已,一直想找个机会给李才人当面致歉。” “道歉就不必了,道歉若是有用,还要我《大铭律法》做甚? 不过奴才想知道,是谁给娘娘进献了此画?”冯初紧盯着她的眼睛,判断她每句话的真假。 “那幅画是本宫晨起,在门缝里捡到的,不知是谁塞进来的。 本宫对天发誓,我若说假话,天打雷劈,我弟弟卫山和我儿子朱玉不得好死!” 卫水竖起三根手指,无法让人怀疑她说的话。 “捡到那东西本该立即销毁,本宫却拿去威胁李才人,着实太不应该……” “那幅画拿来给我看。”冯初精通水墨画,从线条的走势,就能判断出师承何人。 到时顺藤摸瓜,不愁找不到那位始作俑者。 毕竟世外高人在少数,能将小妩跳舞的画面,真实还原在竹简上,非一般人能达到。 “那幅画……丢了……”卫水哭丧着脸,十分懊悔。 “很好。”冯初气过头后,便不再气了。 “我给你三天时间,掘地三尺也要将画给我找出来。 延期一日,我就剁了卫山一根手指。 一旦此画被公之于众,卫山和他儿子的命,便皆你而陨落。 卫嫔娘娘,不要随意威胁别人,我敲山震虎的时候,你还没进王府呢,懂么?” “懂……可是……”卫水几乎被吓破了胆,“冯公公能否宽限几日,本宫定当全力搜寻。 可若三日之内找不到此画,作为交换,冯公公也可将奴婢未着衣料的画像公诸于众。” 好在青芸及时赶回,卫水为了弟弟没有丝毫犹豫,便将自己的裸像,交给了冯初。 冯初看都没看,直接撕成了碎片。 “卫嫔娘娘,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更喜欢指定规则,而不是执行规则。 记住你我的三日之约。” 冯初说完,已经行礼准备告退了。 卫水追出门去,跌坐在地上,喊他的名字,“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冯公公怎可将事做绝,一点转还的余地也没有!” 冯初回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她,“我出手保卫山的时候,是拿卫嫔娘娘当盟友。 李才人受伤时,我们便不在同一阵营了。” 为了让她更明白些,他不妨将话说得更清楚,“卫嫔娘娘,我若让卫山三更死,他活不到五更。 即便他没有强抢民女,打死了人。 我说他杀人放火,他就杀人放火了,您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吗?” 卫水由青芸扶着起来,颤抖着手指给母家写信。 想提醒母亲保护好卫山,却也知道冯初一手遮天下,也是徒劳。 这封信写了撕,撕了写,最后也没有完整的信笺,能够递出。 “本宫命不好,没有托生在班婕妤那样的家族。 卫山从小偷鸡摸狗,逛窑子喝花酒,娘从来不管。 方才酿此大祸。”卫水拿着帕子,捂着脸号啕大哭。 青芸在一旁安抚着,“娘娘仔细身子,卫家虽不如班家显赫。 但比起宫女出身的李才人,娘娘也是从小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又有什么用?卫水擦了擦眼泪,明白了一个从前不懂的道理,李眉妩有冯初护着,可抵十个有钱有势的娘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3章 冯家班 太后寿辰,坤宁宫万头攒动。 才收了朝中大臣送得贺礼,太后左等右盼,终于听到了畅音阁那边传来的弦声。 “云杉,可是戏要开场了?” “老祖宗,奴婢派人去问了,冯班主说这会儿正调弦呢。 若非万事俱备,怎敢污了老祖宗的耳朵。”云杉抿着嘴乐。 太后已然坐不住了,“走,陪本宫出去转转。 一直坐在这坤宁宫接受命妇请安,本宫的腰都快断了。” 畅音阁就建在坤宁宫旁边,走几步就到了。 太后进园子的时候,贵妃已经坐在那了,皇上和其他嫔妃还未到。 “臣妾给太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起来。”太后由云杉扶着坐在太师椅上,未看她一眼,目光始终在戏台上。 冯班主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带着戏班子里的角儿们和弦师,过来给太后请安。 “免了。你们甭管哀家这个老太婆,去忙自己的事去。”太后一向没什么架子,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出身。 夫君曾是王爷时,就被宠得无法无天惯了,如今当了太后,更懒得拘泥于规矩。 冯班主使了个眼色,戏班子又恢复了忙碌,他没去后台盯着,而站在太后身边伺候着。 “班主站着做甚?来,坐下等。”太后发话,冯班主也不再推辞。 “多谢太后。” 孙舒在身旁站着,脸上不敢有丝毫不恭,“不知太后提前驾临,戏班子准备得迟了。” “欸,孙贵妃这说得是什么话?既然是哀家想提前过来,与戏班子何干?” 太后说完,眼睛盯着戏台,却是在同冯班主闲谈,“你这戏班子不行,弦像要断了一般,一会儿开腔,岂非伤了伶人的嗓子?” “太后,这些弦儿不是冯班主带过来的,是宫里准备的。”云杉在侧小心提醒了句。 孙贵妃脸上有些难看,“母后,臣妾恐戏班子里带进来的东西不干净。 若是里头藏了暗器,伤着太后,可如何是好。 故而让太监出去采买的。” “胡闹!”太后发了脾气,“暂不说冯班主声名远播,就算他真的疯魔了,要来害哀家,孙贵妃觉得宫里的侍卫都是摆设吗?” 孙贵妃怎敢在太后寿辰,惹太后生气,立刻福身行礼,“臣妾主动请缨接下这畅音阁的事,为了哄太后高兴。 是臣妾思虑不周,反倒给太后添堵,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娘娘,草民家在闽越之地,路途遥远,铜锣梆子不便携带。 幸得贵妃娘娘体恤,为草民周全着,草民感激不尽。” 冯班主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替贵妃解了围,不忘恭维太后,“太后娘娘好耳朵,弦才拉了一声,就知道不堪重负。 不过无妨,戏班子是草民糊口的家伙事,草民能让这弦起死回生。” “咱们太后这副耳朵,可是大铭绝无仅有的。”云杉跟冯初一唱一和,哄得太后脸上又见晴天。 “曲有误,周郎顾。 要我说,太后可比周郎厉害多了。 莫说能听出弦的优劣,待会儿冯班主这些小猢狲们,就算银枪舞慢了半拍,太后也是知道的。” “你呀,这张巧嘴,尽捡哀家爱听的说。”太后话里埋怨,眼睛却始终带笑。 冯班主立刻拱手,“太后行家,草民佩服不已,万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放肆!”贵妃警告的递过去一眼,“下九流的玩意儿,怎么敢跟太后相提并论?” 云杉的脑子里空白了两秒,很想帮贵妃圆回来,然后发觉实在找不到措辞。 自孙大人辞去兵部尚书一职,由皇后嫡出的二皇子顶上后,贵妃的脑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好使了。 大概是想让哥哥官复原职,所以到处表现,结果适得其反。 云杉正站在原地尴尬的咋舌,冯班主还未磕头认错,嫔妃们陆续入园请安,打破了僵局。 “臣妾给太后请安。” “都起来。”太后居中,其他妃子按照品阶依次坐好。 冯家二嫂过来,微微俯身在班主跟前低语了两句,“父亲,后台已经准备好了。” “太后身边不能没人,你在这伺候着。”冯班主交代完,已经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娘娘,每次戏班子演出,草民都得在后台盯着。 这是我儿媳白凤娇,太后若不嫌弃,让她在您身边侍奉茶水。” “班主轻便。”太后说完,请白凤娇坐在自己身旁,“你若是也需上台唱戏,可随时从这里离开。 今儿哀家高兴,不必拘着礼数。” “我哪会那个呀,冯家班就我不中用,被指派来侍奉太后了,只有太后不嫌我手脚粗苯。”白凤娇在一群贵人身边稳坐,毫不露怯。 一番话,惹得大家会心一笑。 “也罢,他们嫌你粗苯,你且在哀家身边坐着。”太后说完,看了看身侧。 询问了句,“云杉,怎么不见小冯子?” “回太后,冯初早起一直陪皇上在养心殿核对账本,八成是正在来的路上了。”云杉赔着小心,准备待会儿派人再去请。 冯班主孤身回了后台,心情有些低落,他本以为能在这看见他的儿子。 但显然冯初……并不想见到自己这个父亲。 冯轻登了台,第一出唱得是《贵妃醉酒》。 白凤娇坐在太后身旁,看着台上的夫君风华绝代,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戏单子递给太后,供老祖宗挑选。 太后有几年没听过戏了,今日高兴,难免话就多了些,“这青衣唱得不错。” 众人皆本以为白凤娇会谦虚两句,但她直接点了点头,“老祖宗好眼光,草民也觉得不错。 旁人捧角儿使些银子,草民才听二爷唱过一出戏,就决定据为己有了。” 宫里没这不知羞的女子,把情爱挂在嘴上,云杉在一旁捂着嘴乐,“白姑娘这捧角儿,直接捧回家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夸自家相公,顺带把太后娘娘也给夸了。” 太后点了一出《打龙袍》,轮到皇后选了,接过戏单,她微微一笑。 “白小姐头一遭进宫,就能在太后面前应付自如,大方得体,讨得太后欢心,本宫不知赏你些什么好。” “白姑娘是京城首富白家的女儿,什么场面没见过,跟那些闺中女流如何相提并论。”蒋婉漫不经心的搭腔。 “常听人说,这天下三分财富,白家独占一份,难怪捧角儿能直接娶回家的。 白姑娘这身锦袍,比本宫这一头步摇加起来还贵。” 白凤娇拿着戏单的手一僵,皇后没选戏,她也不敢直接走。 “草民不敢,草民今儿穿得新鲜,也是为了给老祖宗助寿,讨老祖宗欢心,不敢穿得破破烂烂的。 娘娘风华绝代,草民怎敢相交?” 白家富甲一方,一直惹人忌惮,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说白老爷有能力。往大了说,白家就是盗国,压榨百姓。 “白家有钱也是托皇上和老祖宗的福。”李眉妩坐在卫水身后,想也没想,直接开口,“万岁爷千古一帝,老祖宗福泽庇佑,百姓安居乐业。 若是百姓皆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你我今日还能坐在这赏戏吗?” 蒋婉愣了愣,“李才人这是贵人迟开口。 平常姐妹之间口水几句,你跟弥勒佛似的,一言不发。 今日本宫不过跟白小姐玩笑几句,又没别的意思,你好像踩了猫尾巴一样。 这白小姐是你妹妹,还是你弟媳妇呀?” 推一下班班的完结民国文:《怎知他乡无月明》,讲述民国戏班子里的恩怨情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4章 拉太后唱戏 “皇上驾到——”姚牧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皇上过来时,身后还有冯初。 众人请安过后,台上的戏还未停。 戏大过天,即便皇上来了,也不能唱到一半停下请安。 冯初刚过来,就听见那个小东西在怼婉妃,胆子还挺大。 没看台上的伶人,而是接过云杉手中的茶杯,立在太后身旁伺候。 “小冯子,你是愈发忙了,哀家有几个月没见过你了。” “回太后,奴才前阵子去关边征讨匈奴,回来一直想给太后请安。 每次出了司礼监,披星戴月,恐扰了太后清梦,便只在门外磕个头,还望太后宽宥。” 冯初说完,云杉立刻附和,“是奴婢不许他进来的,怕过了寒气给太后。” “不像话。”太后嗔怒的忘了云杉一眼,半真半假,云杉面露歉意,这事就算过去了。 “以后得了空常来坤宁宫坐坐,你小时候,哀家还抱过你呢。”太后嘱咐后,不由得自言自语,“在宫里听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以后若有机会,还是得去茶楼里听戏。” 云杉见太后有些失落,忙劝了句,“太后好福气,在咱们这畅音阁才能听得真切,茶楼哪儿能得到戏呀。” “此话怎讲?”太后有些不解。 “您瞧台上的伶人唱得多好,宫里掬着规矩,不能放开了捧角儿。 奴婢早年有幸,在小园子里听过冯二爷的戏。 一句“叫张生”刚亮嗓子,底下的老爷们跟疯了似的喊好。 整场戏光听叫好声了,角儿们唱得什么,根本听不见。 感情花钱,就买两个叫好声,要听叫好声,我自己个在家听不行么。 就这,戏票还抢不到呢。” 太后听到这话,宽心的笑了一下,天下之人朝思暮想、也见不到的角儿们,在自己面前也得毕恭毕敬。 “云杉姑娘所言不虚,听闻冯二爷的排场,比皇后娘娘还大。 每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都有人关心。”蒋婉把皇后比作戏子,皇后脸上不悦,也不敢在太后寿辰表现出来。 “国泰民安,老百姓不关心戏子,关心什么?”李眉妩直接呛了回去,“皇上亲贤臣远小人,治理有方。 百姓茶余饭后捧角儿,总好过到处都是强盗土匪,晚上连门都不敢出,没心思听戏的要好。” 蒋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李才人今日是搭错哪根筋了。 台上的冯轻一出戏唱完,见到兄长,心底有无数暖流流过。 未表现出丝毫分神,连眉毛都没抖一下,带妆走到太后跟前,身着戏服,微微弯了弯腰,“草民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小主。 皇上万福金安,太后万寿无疆。” 白凤娇听见夫君的声音,红着脸继续双手捧着戏单,给宫里的贵人点戏。 轮到蒋婉,她接过戏单,眼睛却始终在伶人身上,“冯二爷这杨贵妃风华绝代,得亏不是女人。 要是咱们万岁爷得了这样的贵妃,岂不是要把我们都遣散出宫了。” 蒋婉一阵浪笑,皇上宠溺的瞟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 “婉妃说得不错,这杨贵妃的确唱得很好,当得起风华绝代。”太后下令赏赐,冯轻立刻带着身后的伶人谢恩。 冯轻还未退下,冯班主的三儿子冯时已经从后台过来,弯腰请示道,“下一出是太后点的《打龙袍》,可我们原本唱佘太君的老旦,突然胃疼。 不知太后能否赏脸,客串一回?” 众人变了脸色,贵妃负责太后寿辰听戏的事,生怕出什么岔子,牵连自己,忙斥责了句,“冯老板是不是疯了? 这是紫禁城,不是你们戏园子。 怎可让太后唱戏供我等赏玩,你可知罪?” 太后连忙压下了手,“欸,冯班主既然是皇上请来为哀家祝寿的,就是客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哪有向客人问罪的道理? 只不过哀家有几年没听过戏了,怕合不上弦,毁了这出《打龙袍》。 不如让皇上先选戏。” 皇上一直是都是孝子,仔细观察出了母亲的欲拒还迎,听见弦声难免心痒。礼仪规矩不重要,若是位极太后,也不能随心所欲,那这个太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母后若是担心合不上弦,朕便将拉弦的拖出去,打五十板子,没有本事,就别吃这碗饭。 母后就不要推辞了,朕也有许多年未听过您开腔了。 还真怀念朕小时候,母后和父王同朕一块在王府的日子。” 戏班子里的人见皇上发了话,冯班主最小的女儿刚满九岁,从小在戏班子里练出来的机灵劲,胆子大,也懂得察言观色。 不能让太后自己主动走到戏台上,便心领神会的拖起太后的袖子,拿捏好力道将她搀扶了起来。 “皇奶奶,您就教教我爹爹和二哥唱戏。 有生之年若能跟皇奶奶一块唱《打龙袍》,是冯家班的无上荣光,死也无憾了。” 一群戏班子里的小伶,拉着太后往后台走。 嘴上说着,“这帮小猢狲,胆子愈发大了!”脸上的笑意却是没减过。 太后去后台扮上的时候,皇上也由冯初陪着出去解手。 孙舒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这冯家班怎会如此大胆?” 皇后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贵妃既然毛遂自荐,操办太后寿辰的事。 不知道太后娘娘年轻时,就是在园子里唱戏,被王爷看中,带回了王府封了侧妃么?” “知道是知道。”孙舒铁青着脸,“就算太后出身伶人,忍不住想唱上两句。 冯班主怎敢对太后如此不敬,直接让伶人过来同太后拉扯?” 皇后轻笑一声,“难道贵妃没有发现,冯班主的冯,跟冯初的冯,是本家么? 有冯初坐镇,冯家班就算把这畅音阁拆了,冯初也能圆回来。” 戏台上,弦师已经给了一个西皮流水板,不得不说,太后的扮相真精神,学过戏的人,眼睛仿佛会说话。 后台,冯班主捏了一把汗,忍不住训了句,“胡闹!怎可自作主张拉太后唱戏?” 冯时上着妆,为下一处《穆桂英挂帅》准备,不忘搭腔,“若是直接上台唱戏有什么意思,今儿太后寿辰,总得想了个法子哄太后高兴。” “就你鬼点子多,若是马屁拍到马脚上,小心我冯家班顷刻间湮没。”冯班主叹了口气,随着年龄增长,近两年愈发觉得精神不济。 “爹,你慌什么?”冯时起身,给冯班主倒了杯茶。 “若不是兄长叫汪公公送来的口信,叫我等下拉太后唱戏,我怎么敢拿一家子的脑袋胡闹。” 冯时一点也不怕,他年少成名,很早就听闻过兄长的事迹,在司礼监一手遮天。 皇上常年不上朝,都是冯初代为批阅奏折、草拟诏书。 冯班主坐在太师椅上,忧思过甚,给宫里的贵人唱戏,不像在戏园子,伴君如伴虎。 他跟这个长子,十几年没联系过,若是戏班子今日真出了什么事,他并不能确保冯初一定会出手想助。 想到这里,又觉得有几分心痛。 要是喜欢看有关戏子的小说,可以看看班班的这本旧书哟:《怎知他乡无月明》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5章 时隔二十年的父子对峙 太后的《打龙袍》唱完,下台时,众人免不了一番恭维。 下一出是皇后点的《穆桂英挂帅》,冯时已经扮好上台了。 冯初领了太后的命令,去后台给冯家班送赏赐,白花花的银子,太后一赏就是两百两。 李眉妩低了低头,余光看见冯初离开了,借口解手,也悄悄从旁门溜了出去。 《穆桂英挂帅》是场群戏,一大半都上台了,少数没上台的,在为下一场《霸王别姬》做准备。 后台只有冯班主,看见冯初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他先是慈爱的笑了一下,见冯初面无表情,又恢复了庄严的神情。 “冯……冯公公,太后可有什么吩咐么?”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这讨好不是对着太后,也不是对着皇上的大太监。 而是因为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愧疚。 “太后说,冯班主为太后助兴,有心了,赏白银两百两。”说完,他将银盘端给了他。 冯班主不知怎么了,突然饱含热泪,几度哽咽,“家里一切都好……也用不到这些银子。 你一个人在外面,需要打点的地方多,这些你拿着。 要是不够用,这些年戏班子里赚了不少钱,都可以给……” “冯班主。”冯初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太后赏赐给你的,我怎么好中饱私囊? 你的戏班子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关心。 我在这里好不好,都与你无关。 我需要人情往来,是不是缺钱,我自己会想办法,不需要你可怜。” 冯班主听着这刺心的话,不像父与子,可他也没计较儿子对父亲不恭敬,这些都是他该受的。 没有接过托盘,而是伸手拿了两枚银子,“冯公公,我是个行走江湖卖艺的。 头一遭到天子脚下,不太懂这宫里的规矩。 若有得罪,还望多多海涵。 这些银子,是我孝敬您的,多谢您在太后面前,替戏班子周旋。” 冯初实在不想端着这些银子,跟他继续浪费口舌,直接就近将银子搁下,准备走了。 冯班主在身后叫了他的名字,“儿子,我知道你恨我。 爹把你送到宫里当太监,不是因为养不活。 是知道当戏子太苦了,练功太苦了。戏子是下九流,别人看不起也太苦了。 被人轻贱,被人玩弄,被人取笑,我不愿意让你过这样的日子。 我以为……我以为当太监,能换个活法。” 冯初愤怒回头,“不要叫我儿子!我现在不男不女,叫什么儿子!? 我宁愿当戏子,也不当太监!” 冯班主一身江湖气,在儿子面前,突然有些唯唯诺诺,“你弟弟们……虽然表面风光,背地里也吃了不少苦。 你在宫里当太监,群臣都得听你指挥,巴结你,奉承你,而不用你讨好别人……” “放屁!”冯初努力克制自己,没有指着父亲的鼻子。 “你口口声声为我好,我现在连孩子都不能有! 我也不能像冯轻、冯时那样娶妻生子! 我有什么好?当太监有什么好?就算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能怎样?” 心爱的女人不能娶,心爱之人不能有。 “你若真有气,要么爹留下,也净了身,在宫里当太监。 就当给你赔罪,也给我自己赎罪。”冯班主舍不得骨肉相轻,哪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肉。 冯初气极反笑,“您这么大把年纪了,伺候太后资历不够,从洒扫处打扫都没人要。” 他也知道爹爹是有病乱投医,哪有人到中年跑去当太监的。 他自个挨了一刀,就算再怨恨老爹,也不能真激得爹放下整个戏班子,跑到宫里当太监。 李眉妩站在门口呆住了,她很少见冯初这样盛怒之下。 她习惯的他,总是不动声色的把别人弄死。 怕他真冲过去跟父亲大打出手,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袖子。 “太后还在等你回去。” 冯初听见了她的声音,冷静了不少,拂袖而去。 冯班主起初诧异儿子见了娘娘怎么不行礼,直到李眉妩微微行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见过李娘娘。”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她可可爱爱的笑了一下,露出两只并不明显的梨窝。 “知道这次要来伺候的,是宫里的贵人。 进宫前托人询问过,各位小主的名讳。以免冲撞了贵人。”冯班主即便难过,也不敢在主子面前表现出丝毫不恭。 李眉妩走近了几步,“冯班主免礼。 这些既然是太后赏的,您便收着。 冯初在宫里一切都好,父亲不必担心。” 冯班主怀疑自己听错了,刚才她是不是叫了自己父亲? “如果可以的话,请班主将我的名字,写进你们冯家的族谱。 就跟冯初的名字放在一起,我是他未过门的娘子。” 李眉妩说完,在冯班主错愕的目光中,行了礼,离开了这里。 . 台上热闹,台下也一刻没闲着。 台上唱的是:“桃花马上威风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于他人?” 台下,太后拉着冯班主最小的女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草民名儿叫冯茵。”冯茵毫不怯场,粉嘟嘟的小脸,比实际年龄还显小几分。 “乖孩子,哀家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太后埋怨的看了一眼皇上,“早前哀家就一直想生个女儿,可惜哀家的女儿不满两个月就夭折了。 后来盼着皇上能添个公主,结果接二连三生的都是皇子。 如今见了阿茵喜欢得不得了,不知冯班主肯不肯让你留在宫里陪哀家?” 冯班主哪敢推辞,虽然伴君如伴虎,他已经对不起冯初了,不想再对不起女儿。 但太后发话了,他几个脑袋也不敢让太后扫兴。 “太后喜欢小女,是小女的福分。还不磕头谢恩!” 冯班主跟女儿一同跪在地上磕头,心痛万分。 早年生下冯初这个长子的时候,一贫如洗,将他送到宫里当了太监。 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冯轻、冯时陆续成角儿后,便将冯茵娇生惯养。 原本想让她这辈子衣食无忧,没想到,还是要进宫干着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果真一切都逃不过命数。 “阿茵,以后伺候太后尽心尽力,否则爹绝不会轻饶你!” 冯茵舍不得父亲,她想回家,不想待在宫里。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丝毫不满,只得将眼泪憋回去,给太后磕头。 “好孩子。既你愿意留在宫里,也别做什么宫女了。 哀家直接收你做干女儿,以后就以公主的身份出嫁。” “谢太后。”戏班子里的人齐刷刷跪了一地,人人面带感激,却人人万不得已。 “皇上!”姚牧从门外一路小跑着过来,跑得满头大汗,“生了!生了! 班小主为皇上诞下皇女,母女平安!”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贵女!”众人行礼过后,皇后娘娘走过来,粉面含春,“老祖宗,一起得了两个公主,当真是好事成双。” 皇上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由惊喜到心疼,恨不能立刻飞到钰儿身旁。 “是,阿茵在这,以后哀家的小孙女也有个伴儿了。”太后看向姚牧,开口骂道“没用的奴才,怎么没把人接回来?” “太后,班小主待罪之身……” 姚牧话音刚落,就被太后打断了,“住口! 皇女何等尊贵,怎可流落在外? 将公主迎回宫,朝堂上那帮打着忠义的幌子、饱读圣贤书的废物若敢阻拦,哀家亲自去问他们是何居心!” “是!”姚牧磕了个头,不敢再劝。 皇上站在那里,未发一言,却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他不会让钰儿的孩子刚出生就母子分离。 要回就一起回,没有去母留子的道理。 如果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个君王做着还有什么意思?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6章 罪己诏 太后寿辰过后,皇上下了罪己诏。 冯初秉笔润色,洋洋洒洒一大篇也是废话,不如言简意赅: “朕思虑不周,致使徐阁老被筹军饷所累,与班婕妤无关。 朕决意斋戒半年,为徐阁老的病情祈福。 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与诸位爱卿共勉。” 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冯初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皇上准备迎班婕妤回宫,若再有人敢置喙,冯初便不惜大开杀戒了。 皇上不能随便决定,但皇上一旦决定了,便不该有人随便置喙。 冯初收起诏书,准备早朝时颁布。 心里思量着另一件事,他与卫水的三日之期已到,但显然对方并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司礼监内,姚牧着礼部商议着迎班婕妤回宫的事,到底是偷偷摸摸,还是大张旗鼓。 冯初出门准备找卫水谈一谈,她倒是乖觉,主动来找自己。 “奴才见过卫嫔娘娘。” “那幅画我没有找到。”卫水直接开门见山,“不要动我弟弟卫山,请冯公公提出其他解决问题的方法。 如果冯公公决意与我为敌,我也不吃素的,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善罢甘休。” “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冯初若非担心那幅画某天跳出来作乱,实在不想跟她浪费口舌。 “当初我替娘娘压下卫山杀人的事,可没想过跟你为敌。 你若因为我将卫山绳之以法而报复我,下一次,我动的就是卫嫔娘娘的五皇子了。 奴才贱命不值钱,如果五皇子的命、跟奴才的命一样卑微如草芥,娘娘不妨一试。” 卫水面如土色,“这幅画容我再去找……” “不必了。有心之人收起来,又岂是能被你我二人能窥见的。”冯初不打算继续恐吓她了,“卫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娘娘若是识时务,卫山在大牢里关几个月,兴许就出来了。” 卫水还想开口求情,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除了耐心等候,不能激化矛盾了。 “娘娘同奴才说说那幅画,运笔和色彩,兴许我能找到作画之人。” 卫水一五一十的将画中细节讲给他,冯初拱手说了句“多谢了”。 跟卫水分别后,转身回了司礼监,姚牧正准备带着诏书出宫,先将班小主迎回来,其他事再议无妨。 冯初叫住了他,“姚爷,你可知朝中有谁擅做水墨丹青图?” “你呀!”姚牧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般反常,一向冷淡的性子,突然想听恭维了。 “我没同你玩笑。”冯初认真的语气,依旧没引起姚牧的重视。 “别人不知道了,我只知你画得山水图堪称一绝,很有徐阁老的遗风。”姚牧捧着诏书,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冯初默念,“徐阁老……?”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暂不说徐阁老一直病着没办法作画,徐阁老一向是朝中清流,无党派人士,不是后宫任何一位娘娘的党羽。 姚牧走了有一会儿了,他一直失神的想着画的事,他厌恶这样失控的局面,他习惯万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 直到有人在身后戳了戳他,下意识回头,看到她眯着眼睛笑。 “给你。”李眉妩将一方油纸包着的点心递给他。 “哪来的?”他不觉得她这样的品阶,能轻易拿到这样的小吃。 “太后赏的,大概是寿宴办得高兴,所以每个宫里都赏了一块。 我闻着好香,就拿来送给你。” 李眉妩坐在他经常处理政事的楠木桌上,看他拆开那盒点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这里,被我咬了一口。 点心好香,我忍不住馋。” 冯初没有推辞,明明不饿,还是顺着她小小牙印的地方,两三口将点心吃了。 李眉妩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吃,一口也没给自己留,有点小失落,还要听着他嫌弃,“太甜了。” “你不喜欢?我听青茄说,这是你家乡的小吃。” “你喜欢?”他心情明明大好,表面却是云淡风轻。 这个小傻子,不知道他处在这样的位置上,什么好吃的吃不到。 她好不容易得了赏赐,还巴巴的给自己送来。 他收敛着情绪,怕这些感动催生出来的暖流,会让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是好吃的你都没有给我留。”她语气委屈。 他俯身过来,靠近她的鼻尖,“你送给我的,难道我不能都吃了?” 李眉妩气鼓鼓的偏过头去,觉得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好。 他轻笑一声,却没立刻离开,而是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只能这样还你了。” 他想抽身离开,她怎么肯轻易放过,抱着他索要更多。 这样的白昼总要警醒,一声“娘娘”百般克制。 李眉妩放开他,脸颊泛红,从桌子上下来,站远了些。 “无妨。这会儿大家都在为迎班小主回宫的事忙碌,别怕。”他含着笑,又问向这只小年糕,“你上回跟我爹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她害羞低头,明明还想亲近,只能忍着心痒。 “我说请他在冯家的家谱上,添上我的名字。” “好大的胆子!”他的一双眼睛藏着笑意,“我什么时候认你了?” “啊?”她没听出来他的调戏,“那……将来我们喝交杯酒,一拜天地…… ……行吗?” 他没说话,只是忍着笑意。 “我听人说你在宫外有宅子。”她突然问起。 “那又如何?”他不知道这个小机灵鬼又在想什么。 “如果我能去住就好了。”她十分遗憾。 “紫禁城不比我的宅子好吗?”他有意要逗逗她。 “当然。”她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说,“我做梦都想成为你宅子里的女主人。” “口气倒是不小。”他又问,“可我若一贫如洗,没有宅子怎么办?”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两个人可以一直在宫里,省吃俭用存钱。 等我到了宫女出宫的年龄,攒下一笔银子,买一小块土地。 我在外面躬耕桑植,等着你,等你到了可以出宫的日子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是她想象之中的美好的未来。 “小妩,因为有你,我才更恨自己是个太监。 那天看见我父亲,我就在想,如果我像弟弟们一样,也可以做个戏子。 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想。”他的一番心事袒露,李眉妩并没有觉得很感动,而是在考虑另一件事。 “可是我一贫如洗,你是戏子,我哪来的钱捧角儿呢。”她很苦恼,尤其是在看见白姑娘的时候,更是相形见拙。 “我会养你。我把唱戏赚得钱都给你。不需要你有钱,我的女人,我会养。”他觉得自己真是傻了,竟然会被她带着一起痴人说梦。 “真好,可惜现在去唱戏太迟了。”她真的有在认真想这件事,却也很清楚的知道,唱戏都得从小开始学,没有半路出家的。 对于那一日埋怨父亲,冯初突然有了一丝内疚。 “从小学也难。唱戏不是靠努力就行,主要靠天赋,是不是天生就能吃这碗饭。 如果不是这块料,怎么培养也培养不出来。” 戏班子两百多人,最后成角儿的就那么两个。 父亲说得没错,父亲也为他做了很多。 即便没有成角儿的孩子,父亲也不许他们考取功名,走上仕途。 冯班主不愿意孩子打着冯初的旗号,在朝中作威作福、呼风唤雨,他怕冯初惹皇上忌惮。 他一直在替孩子们考虑周全,就像一颗大树一样,荫蔽着他的血脉。 “小妩。过几天我要回漳州参加乡试,你一个人在宫里,凡事多忍耐些,不要吃眼前亏。” “乡试?”李眉妩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跑得那么远去监考?” “不是监考,是参加科举考试。”他将朝堂上的争论跟她说了一遍,她听了十分担忧。 “你如果考不过怎么办?” “考题是我出的,怎会考不过?”他宠溺一笑,“还有什么喜欢吃的,我从漳州回来一并带给你。” 李眉妩朝他勾了勾手,他便靠过来一些。 伏在他耳畔低语几句,不免又得了他一句笑骂,“好色之徒!”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7章 东窗事发 罪己诏已下,班婕妤回宫。 奶娘抱着六公主朱喜,跟在皇上和娘娘身后,去坤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六公主才出生不满三天,皇上已经起了名字,又着礼部直接封了永安公主。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班珏钰才跪下,立刻被云杉扶了起来。 “快快免礼。还在月子里,要好好休养。折腾这一趟,可别落下病根。”太后无比体恤,叫云杉赐了座儿,便摩挲着她的手拉家常。 “上回犯了错,一直待在宫外反省。 太后寿辰也没机会过来磕头请安,还望太后恕罪。”班珏钰语气中带着愧意,更惹太后怜惜。 “上回的事哀家知道,是你受委屈了。 你为皇上添了个公主,就是最好的贺礼。” 太后说完,云杉立马笑意盈盈的应和道,“就是,咱们太后千秋永寿,班小主呀,以后多的是尽孝心的机会。” “你呀,真是愈发胆大了。”太后训斥了一句,谁也没放在心上。 因为众人皆知,太后房里的狗,比其他主子房里的人还尊贵。 抱着六公主的奶娘已经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六公主给皇祖母请安。” “哎呦!”太后喜欢的不得了,“快,抱来给我看!” 奶娘起身,将小婴儿抱过去,朱喜还在睡着,太后赞不绝口,“这孩子生得多好,粉雕玉琢,一看就是富贵之像。” “是呀。眉眼处跟咱们太后娘娘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相似呢。”云杉一顿猛夸,说得太后心花怒放。 孩子被奶娘抱回去喂奶,皇上略略埋怨了句,“如今钰儿的孩子好好的,母后又何必去收什么义女。 如果没有义女压了一头,喜儿就是唯一的公主,也是我大铭最尊贵的长公主。” 万千宠爱于一身,无人能比拟。 班珏钰听见皇上这样说,怕太后以为是自己挑唆的,连忙想将话拉回来。 太后已经摒退众人,跟儿子推心置腹,“哀家不是为了自己收下这个义女,是为了皇上收下这个义女。” 皇上略略惊讶,一个九岁半的女童,要她何用? “上回孙丙跟冯初一块去打匈奴,白花花的银子使出去,全部打了水漂。 边关将士死伤无数,还不是无疾而终? 如果派一个女人去和亲就能止息纷争,匈奴剽悍,哀家怎么舍得咱们的亲骨肉喜儿远嫁? 到时候随便拉一个女人去和亲,会被人诟病我大铭无信。 而哀家收了冯茵做义女,在宫中养个三四年,待她满十四岁,就可送她去和亲。” 班珏钰感动于太后的庇佑,同时也不免感叹,世人皆言,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没错。 “尽管冯初跟你一同长大,但他终究是个奴才。 哀家怕他日后一手遮天,不服从管治,便扣了他小妹做人质。 别看他表面上对冯家班抗拒冷淡,哀家是看着小冯子长大的,他很重情义。 他妹妹在我们手中,他必然不敢做事不计后果。” 皇上听完,只觉母后深谋远虑,自愧不如。 . 冯初动身去漳州的第二天,皇上在养心殿传姚牧议事。 皇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朵莲慌张跑过来,跪在地上,“皇上,不好了。 皇后娘娘在景仁宫捡到了脏东西。” 姚牧心底有不好的预感,恍然间想起从前冯初问他水墨画的事。 “什么东西?”皇上每次听见皇后的名字,就知道准没好事。 不知道是不是哪个跟太监对食的小宫女,房里又翻出了玉势,亦或春宫图。 “是李才人赤裸着身子,在边关跳舞时的水墨画。”朵莲不顾养心殿里还有别的奴才,丝毫不加以掩饰,大肆宣扬,恨不能满城皆知。 本来才迎钰儿回家正高兴,此刻心情却是跌到了谷底。 “竟有此事?”皇上怒不可遏,掀了长袍,直接去往景仁宫。 这一路,一直回想跟李才人过往的点滴,他自持对她不薄。 他从未因她宫女的身份而轻贱她,甚至她顶撞他,他也给予了包容。 如今换来她的背叛,皇上一向仁慈,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怒发冲冠。 “皇上驾到——”姚牧的声音刚落,地上齐刷刷跪了一排。 李眉妩的身边,是刚出月子的班珏钰。 “拿来我看!”皇上坐在长椅上,怒发冲冠。 皇后起身,有青莲扶着,故作为难,“皇上,那东西污秽不堪,臣妾恐污了皇上眼睛。” 皇上冷笑一声,“你别说,怕污了朕的眼睛,已经烧毁了。 你让青莲这个狗奴才喊得那么大声,满世界宣扬李才人跳艳舞的时候,怎么不怕污了朕的耳朵? 朕告诉你,今日就拿不出那幅画,朕立马废了你这皇后之位,给孙贵妃!” 皇后下意识一颤,似不情愿,最后还是叫青莲将画拿了出来。 皇上接过那卷竹简,画上的美人的确香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握着那竹简的手微微发抖,从长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李眉妩面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是你么?朕怎么不认得。” 李眉妩低头不说话,他便俯身捏起她的下巴,“朕在问你话,没听见?” “皇上,那画上的女人必然是李才人! 那一日李才人到臣妾的翊坤宫撒泼,拉扯中,臣妾望见她胸口有一颗痣。 跟这画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蒋婉说完,皇后不徐不疾的说道,“李才人在后宫一直不争不抢,突然巴巴的自请去边关,臣妾也很疑惑。 如今想来,不是想替皇上分忧,而是去偷情了。” 皇上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冰冷,“淫妇。看看你自己这个蠢样子。 朕原以为你年龄小,不解风情,原来你只是在朕面前不解风情。”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胸口有这样的一颗痣,不显眼,但若凑近了看,是能看清楚的。 “皇上!怎能单凭一颗痣就诬陷李才人!”班珏钰跪在地上,知道嫔妃和大臣私通是死罪,连忙替小妩说话,“各宫娘娘身份尊贵,何止于、要置一个宫女出身的才人于死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8章 冷宫妃 “钰儿。你才出月子,不要哭,以免日后见风流泪。更不值得为了她哭。” 这双虚情假意的眼睛,骗了自己,又骗了钰儿。 皇上放开李眉妩,吩咐了句,“还不扶你家主子起来!” 青蕊闻声,立刻将班珏钰扶起来。 “你真的——太令朕失望了。” 皇上回头,坐在长椅上,曲起手指抵住额头,在思量着如果她一直不开口,此事是否搁置。 嫔妃跟大臣偷情,皇上脸上也不光彩。 皇后怎会让此事就这样止息,她好不容易点起来的火。 于是又将画拿到了皇上面前,“皇上,捉贼见脏,捉奸见双。 李才人迟迟不肯开口,八成就是在袒护那个淫夫。” 皇上才平复的一点情绪,又因看了那幅画,而怒不可遏。 听见皇后煽风点火,低头看着李眉妩,冷笑道,“不说话是么?朕看你这张巧嘴也不用留着了。 来人!把李才人拖下去,将她的嘴割下来!” 卫水一身冷汗,想到冯初回来后,看见李眉妩被做成了人彘,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如果不趁此时,将冯初一网打尽,以后再无机会了。 犹豫良久,跪在地上,“皇上!臣妾知道……” 李眉妩怕她说出那个名字连累冯初,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放声大笑,“我跳舞给孙大人看又如何?” “放肆!”孙贵妃始料未及这个贱人会牵连哥哥,立刻吩咐进门的两个奴才,“你们想抗旨吗? 皇上叫你们把李才人的贱嘴割下来,傻站着干嘛! 来人!把李才人拉下去。” “且慢!”皇后制止了过来拉李眉妩的奴才,大方得体的坐在皇上身旁,问询道,“贵妃慌什么?总得叫李才人把话说完。 不叫她说清楚,若是冤枉了孙大人,可如何是好?” 皇上的双眼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压低了声音,“所以,你侍寝过后,灌下了一瓶鹤顶红。 所以,你费尽心机设计钰儿落水,只为了代替她去关边。” 听到李才人遭到训斥,众人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忍对自己的枕边人赶尽杀绝。 皇上知道皇后给大皇子下毒的事,知道蒋婉派刺客杀皇后的事。 因为不涉及他的利益,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李才人让他耻辱,他倒没有多在意李才人,而是不能接受这件事本身。 他不在乎李眉妩背叛了他,他恨得是有人背叛了自己。 李眉妩怕卫水掰自己的口供,便将自己往死里锤,“那一日在家宴一遇,便芳心暗许。 孙大人骑在马上威风凛凛,让我一见倾心。 此生若能给孙大人做妾,死也无憾了。” “臣妾早说,外室男子少来宫里,以免包藏祸心。”蒋婉一脸担忧,“孙大人是贵妃娘娘的兄长,好在辞官归隐了。 不然皇嗣是不是皇上的血脉,都未可知了。” 皇后未置可否,“本宫才想起来,孙大人自从关边回来,便不顾皇上挽留,执意辞官。 不知是不是怕东窗事发,皇上怪罪,连夜跑路了。” “淫妇!”贵妃跪在地上,不停的给皇上磕头,“皇上明鉴! 即便这个淫妇仰慕兄长,兄长也绝不会跟她有半分私情! 我孙家世代功勋,怎会背叛皇上!” “瓜田李下,郎才女貌,乃人之常情,一时冲动也不可避免。”蒋婉补了一句。 “放肆!”孙贵妃瞪着蒋婉,“若非婉妃也跟侍卫瓜田李下过?不然怎会信口胡言!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 “你!”蒋婉用帕子捂住脸,“贵妃姐姐这样说我,婉儿没脸见人了。” 皇上不想再看下去了,“来人,赐死。” 班珏钰慌乱中起身,过去抱住皇上的腿,“皇上!此事还未问过孙大人,一切未可知! 总要问过孙大人再做定夺!” 门外有奴才进来,将李眉妩从地上拉起来,班珏钰立刻扑过去,打掉奴才的手,“不准碰小妩! 皇上未说何人赐死,狗奴才竟如此大胆,过来拉扯主子!” 皇后也跪下求情,“皇上,李才人年龄小,孙大人风流倜傥,李才人爱慕也情有可原。 还望皇上恕罪,让李才人对天发誓,不再跟孙大人暗通款曲,给她一次机会!” “皇后娘娘这话,臣妾就不懂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孙大人哪里风流了?”蒋婉握着帕子,戏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莫非皇后娘娘也对孙大人一见倾心? 臣妾一颗心都在皇上身上,只觉得皇上玉树临风,无人能及。” “皇后要置我孙家于死地,尽管拿刀杀了我便是! 贱妇勾引我兄长未遂,却被你说成我兄长跟贱妇行苟且之事!”孙贵妃被气疯了之后,开始口无遮拦,“人言可畏啊!皇上! 皇后娘娘若能随意搬弄口舌,以后若有太监和宫女仰慕皇后娘娘凤姿,是不是我也能说成皇后跟太监苟合,跟宫女私通!?” 皇后听着刺耳,但看见她这疯魔的样子,懒得跟她计较。 以免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让他忘了对贱妇的惩处。 “贱妇!你快说,是不是你勾引的我兄长,而我兄长从未理过你!”贵妃跪着跑过来,伸手去打跪在地上的李眉妩。 她只是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贵妃娘娘还敢来打我,就不怕我反咬一口,说孙大人强迫奴婢么? 罢了,如今我说得什么,还有人听,有人信么?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就这么死了,连冯初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是不是有些遗憾? 不过无妨,只要没有连累他,今生不能做他宅子里的女主人,便期盼于来世。 她突然有些贪生怕死,没有当初灌下了一瓶鹤顶红的勇气。 她真舍不得他,但也许,没有她的冯公子会过得更好,风平浪静。 贵妃没想到她会把兄长拉下马,整理好思绪,警告了句,“李才人若真心仰慕我哥哥,需得谨言慎行,以免你的喜欢,害死了别人!” 皇上听着满屋子吵闹,动不动就以头抢地的嫔妃,只觉得疲倦,“朕乏了。将李才人打入冷宫,宣孙丙入宫觐见。” “皇上,小妩是被冤枉的也未可知。 臣妾求皇上查明真相,还小妩一个清白,否则日后岂非人人自危? 臣妾的孩子也是在宫外生的,若嫔妃的清白可以随便被侮辱,皇嗣如何在宫里立足?”班珏钰声嘶力竭的为小妩求着情。 不忘劝着,“小妩,你若是被冤枉的,就向皇上禀明实情,皇上一定会为你申冤。 你若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也向皇上认错,皇上仁慈,即便略施小惩,也一定会既往不咎的……” 皇上听不下去了,一向宠爱有加的钰儿,如今也是非不分,不在意君王的脸面,只想着姐妹情义。 转身离开了这里,这一回,那帮奴才不敢耽搁,直接将李才人拖了出去。 任由班珏钰恐吓,拦在前面,早被皇后身边的宫女青莲拉开了。 “班婕妤才诞下一位皇女,就恃宠而骄。 当心再犯错,可就不是出宫修行这么简单了。” 皇后训斥完,班珏钰冷笑了一声,“臣妾有什么可当心? 当心也是当心这群心肠歹毒之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69章 是天下人负朕 冯初离开漳州,并未直接进宫请安,而是回自己在京城的宅子里住了一晚。 他将大銘王朝治理得井井有条,自己的府邸却只有一个管家、两个小厮,很是冷清。 在这里,他不再是奴才,不是下人,而是老爷,可以颐指气使,而没人能够吩咐他。 但他依旧很少回这里,这里没有他想念之人,亦没有宅子该有的女主人。 独坐寝殿,手中把玩着一只烤瓷茶杯,断断续续的想着那幅画的事,恍然间记起一张模糊的女人脸。 “老黄。”冯初唤了管家的名字,管家立刻从庭院里进来。 毕恭毕敬的叫了声,“老爷。” “早前我曾经带回来过一个女人,你可还记得?”冯初恍然间想起,孙贵妃曾经送过自己一个宫女,那宫女在他的宅子里住了几日,很喜欢摆弄文墨。 老黄本来是个穷苦人,饿昏在路边,被冯初一个馒头救了回来,心底很是感激。 知道他是宫里的太监,也没有丝毫瞧不起。 “记得。老爷上回说叫我把那女子送走,我给了她些银子,已经打发她出去了。” “嗯。你做得很好。”冯初又问,“你可知她后来去了哪里?” “许久不曾联系过了,后来听人说她去了边关。”老黄似乎陷入了沉思。 “唉,那里到处都是匈奴的铁骑,不知她去那儿做什么。” “知道了。”冯初已然心里有数,“谢谢你。” “老爷说哪里话,能在这里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很感激。”老黄只是因为皮肤暗黄,被冯初叫这个名字,其实一点也不老,只比冯初大几岁罢了。 “家里的钱可还够用?我在宫里不便出来,有什么困难,可以将信从东华门递进宫去给我。 东华门的侍卫与我熟识,你拿着我的腰牌,他一定会与你行个方便。” “够用。家里的下人除了我,只有两个杂役,没那么多开支。”老黄说完,已经行了礼退下。 冯初想不明白那个宫女害小妩的理由,不过能从京城一路到边关,克服艰难险阻,如此毅力,还是让他佩服。 又能画得那一手好画,不愧是贵妃娘娘调教出来的人。 只是他懊悔自己一时心慈手软,若早将那个宫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她也不会出来兴风作浪了。 . 次日启程回宫复命时,还未将自己给小妩带得点心送过去,便听闻她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汪烛是你徒弟?如今被孙贵妃要去承乾宫里当差。 青茄也好不到哪去,被皇后娘娘打发去婉妃的翊坤宫了。” 姚牧说着话,不忘奚落他,“我知汪烛是你徒弟,已经使了法子,把他调回内务府了。 没良心啊,出去这么久,回来空着手见我,枉我为你费那么多心思周全着。” “李才人为何为打入冷宫?”冯初已经猜到了,只不过想确认一下。 “皇后娘娘宫里发现了李才人赤身裸体,给孙大人跳舞时的水墨画,人赃俱获。”姚牧说完,以为冯初会问哪来的水墨画。 却听他说,“给孙大人跳舞?” “对啊。”姚牧一脸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李才人自己招供的,不是屈打成招,皇后一拿出画,她就招了。 还说什么孙大人风流倜傥,威风凛凛,给皇上气得够呛。 本来是赐死的,被班小主拼死保了下来。” 冯初半晌没有说话,站在司礼监的窗前,外面的树枝光秃秃的,叶子已经落光了。 再有几月就要下雪,她连厚衣服也没有,只得在冷宫那个地方畏缩着。 皇后是一个,婉妃也是一个,这群不懂得安分守己的女人,日复一日乐此不疲的兴风作浪。 那个小傻子被她们耍得团团转,丝毫不懂得为自己考虑,却还在拼命想要保护他。 给孙大人跳舞?冯初虽然没有亲耳听见,李眉妩是怎样表达对孙丙的爱慕的。 也仿佛能够看到,她将性命置身于外,为了遮掩自己而拼命辩白时的样子。 他一向不是冲动之人,可他想她,想见她,甚至等不到黑夜,现在就去冷宫。 但皇上的传唤,打断了他的脚步。 “冯公公,皇上请您过去。” “是。”冯初深呼吸几口气,调整好情绪。 出门时,没有听见姚牧在身后的问候,“……你考中了没?” 出了司礼监,一路走向皇上的乾清宫,他除了怪自己,怪不得任何人。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皇上受此奇耻大辱,没有将小妩挫骨扬灰,全因班珏钰正得宠、面子大,将她保了下来。 他只怪自己,那一日没有带小妩离开便罢了,为何还要让她回宫? 他完全可以随意报个李才人受不住匈奴磋磨,死于匈奴战马的拖拽中。 然后将她金屋藏娇于宫外,以备时时相会。 虽然也十分冒险,但不会比让她待在宫里更危险。 只要一想到自己不在宫里时,小妩被皇上赐死,便心有余悸。 “奴才给皇上请安。” 抵达乾清宫时,冯初愣了愣,没想到皇上在这里设宴。 显然,晚膳只有他们两个人。 “冯初,坐,陪朕饮酒。”皇上遣散了奴才,金樽独酌。 “奴才不敢。”冯初站在他旁边,替他布菜。 “朕让你坐,你就坐。怎么?你们都想抗旨不成?”皇上将酒杯在桌上一磕,冯初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得坐在他对面。 “钰儿抗旨,你也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敢来忤逆朕?”皇上端着酒杯,不慎落了些酒在衣襟上,已露三分醉意。 “皇上醉了,奴才吩咐小厨房做醒酒的汤来。”冯初回身,准备吩咐御膳房的人,却被他拉住的手臂。 “朕一直清醒,难得醉一回,就让朕放纵这一次。”他放开他,灰心至极。 “大铭王朝四百余年,从未出过嫔妃和大臣私通的丑事,朕竟然是头一桩,史官提笔记载,千秋之后,不知后人要如何笑话朕!” “皇上宅心仁厚,千古明君,史官必定公允,不敢有损皇上圣名。”冯初劝了句,有些心不在焉。 皇上苦笑着摆了摆手,“爱卿,那一日,你与孙丙同在边关,你就没有发现李才人和孙丙之间,有奸情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0章 冷宫相见 冯初突然被问到,方才还在想着小妩在冷宫里会不会挨饿受冻,立刻将思绪拉了回来。 “回皇上,奴才眼拙,未曾见过。” “呵。”皇上先是冷笑,继而眸中泛起寒光,“贱人幽会,必然选个荫蔽之处,你没见过也是理所应当。 最令朕心痛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那个贱婢去勾引孙丙,只是一厢情愿,孙丙根本不搭理她! 朕是天子,她竟如此羞辱朕! 冯初……” 冯初跟他自幼相识,很多时候,他不说话,自己也能揣摩出圣意。 如今他话已经说了一半,冯初自然知道他下一句,是:替朕杀了她。 所以他及时打断,以免皇上的旨意一出,再收回就难了。 “皇上,宫里人多口杂,李才人受奸人诬陷也未可知。 早前还有人说奴才是贵妃娘娘的帐中臣,令奴才羞愧难当。 后来又有人疑班小主肚子里的公主,非皇上的皇嗣,而是野种。 奴才被冤,不敢委屈,可班小主是即将临盆才出的宫,何来野种一说? 哪位娘娘的预产期,也不可能三个月就临盆。” 皇上摆了摆手,“朕知道……知道你跟孙贵妃的无稽之谈。 你一个太监,能跟孙贵妃有什么?是皇后那个老妇疯魔了,杜纂出来的。 可钰儿……何人胆大包天,敢质疑她的皇女?朕定将那厮的皮剥了。” 自然没人敢质疑,因为那是冯初编的。 他需要替小妩洗刷冤屈,不得不把污水往旁人身上引。 “皇上恕罪,奴才每日在司礼监批阅奏折,国事繁忙,记不清了。 若捉住污蔑班小主皇女身份,和画李才人裸像污蔑李才人之人,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冯初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皇上醉了,也没仔细分辨。 “爱卿,朕自诩对那贱妇也不薄。 她曾指着朕的鼻子泼妇骂街,朕念及她被婉婉扒光了衣服羞辱受冻,知她委屈,没跟她计较,还从选侍晋封了她才人。 她就是如此回报朕的!” 冯初努力将思绪拉回来,却发现自己训练有素的泰然自若,如今次次崩溃。 他想象不到遭自己屡次训斥,在自己面前依旧温顺的小妩,会频繁去触怒龙颜,甚至对着皇上破口大骂。 他没有见过她对抗皇上的时候,只为自己怀疑她的情义而内疚。 “皇上仁慈,待皇后娘娘和婉妃娘娘也很好。” 冯初不能顺着皇上的话走,以免小妩性命堪忧。 只得往其他娘娘那里扯,让皇上想起皇后给大皇子下毒,以及婉妃派刺客暗杀皇后的事。 这一次,皇上却是冷笑也不曾有,尽数转换成了苦笑。 “朕虽不是圣君,可也绝不是昏君。 皇后一家为朕伏尸宣武门,朕始终记得这份情义。 她不喜欢尤氏,朕便冷着尤氏,永不相见,连位份也不给。 朕记得昔日同孙丙秋猎,与孙舒马上一遇,便将她带回了王府。 这么多年,朕提拔了孙丙,给他的高官厚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孙丙的妾氏比朕的还多!可他还是不满足,执意辞官归隐。 到底是朕负了天下人,还是天下人负了朕!?” 皇上困意渐浓,声音愈发低喃,“其实朕还是有几分喜欢眉儿的……那么小的孩子,整天张牙舞爪,甚至可爱…… 可她不喜欢朕,将朕的尊严、宠爱视如敝履。” “皇上,奴才扶您回去。”冯初估摸着他是要睡了,扶起他,往寝殿里走。 “她若不喜欢朕,早有心上人,为何侍寝那日不说! 朕虽为天子,却从不愿强人所难! 自继承皇位那一日,朕一直谨小慎微,怕做不好这皇帝,将百姓置于水火之中。 这皇帝,还没有从前在王府里做王爷时闲散、自如。 出了尤氏的事,母后训斥朕,言官上书骂朕。 朕再看上那些貌美的宫女,不敢拉着宠幸,眉儿是卫水给朕的,否则朕不会随意宠幸宫女。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如此!为什么那个贱妇还要如此羞辱朕!?” 冯初将皇上扶在床榻上,替他宽衣解带,又安插了两位心腹小太监在一旁伺候。 皇上很少醉酒,他有一丝不放心,平常巡逻的锦衣卫,眼下又加派了一层。 安排好这些,跟姚牧打了声招呼,让他盯着乾清宫的动向,方才准备去冷宫,看一看小妩。 . 这一路,他一直在回想皇上的话。 冯初陪着朱振,从王府到紫禁城,他的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和成长,冯初都看在眼里。 身为帝王,除了尤氏之事,从不恣意妄为,一直想做个好皇上,比从前在王府时还谨慎两分。 可造化弄人,冯初又能怪谁?那一日,小妩侍寝的那一日,是他在意自己太监的身份,没有给小妩明确的答复。 是他错过了,他害得小妩灌下一瓶鹤顶红,也让朱振如此痛苦。 他谁都怪不了,每个人都仁至义尽了。 冷宫阴森,隔着厚厚的宫墙,禁闭着的朱红色大门落满了灰尘,也结了厚厚一层蜘蛛网。 午夜时分,冷宫的侍卫不是在喝酒,就是围在一起思乡聊女人。 冯初虽然自幼生活在紫禁城里,却很少往冷宫这里来。 知这里住得是已经疯魔了的老太嫔,其他一概不明。 环视了一周,找到高墙易扶的地方,轻松翻了进去。 地上是不知何人用树枝勾出来的奇怪图案,穿过院子,身后突然飘过一个鬼影,在他面前发出“咯咯”笑声。 “鬼影”撩起披散着的头发,跪在地上,朝他爬了过来,“皇上!皇贵妃杀了臣妾的孩子,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冯初将发了疯的老太嫔扶起来,“爱妃,朕眼下有事,你若乖乖回自己房里等着,朕便替你做主。” 他很清楚,跟这些疯魔了的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只能把意识拉到跟对方同一刻度,才能说服对方。 果然,那位老太嫔听了“皇上”的话,乖乖回到自己房里,等候“皇上”为自己做主。 冯初一路摸过去,找到新进冷宫的妃子该入的寝殿,一股呛鼻的尘土扑面而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1章 一拜天地河山永蔚 想要伸手推开门,发现里面落了锁。 “我回来了。” 果然,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李眉妩听见冯初的声音,立刻从干草垛上爬起来,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 “小妩,我回来迟了。”冯初将手放在门上,等着她给自己开门。 “路上遇见几个从前帮干爹做事的人,耽搁了。 是我不好,我该早点回来。” 如果他早点回来,小妩就不会被困在这里。 “冯公公……”李眉妩转过身去,坐在地上,靠着门,“冷宫阴森,不便久留,你早点离开。” “你说得这是什么屁话?”他本来攒了一肚子火,能耐心哄她两句已是勉强。 “我知道你是怪我回来迟了,我……” 他想跟她道歉,让她不要闹,他好不容易翻进来,如今两个人要一起想办法。 她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我没有在心里怪你。 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会像其他娘娘那样阴阳怪气、张冠李戴。” 她真想他,如今却铁了心的将他拒之门外。 “是我不好,对不起。 一开始就是我异想天开,你明明拒绝过我那么多次,我还恬不知耻的缠着你。 如今酿此大祸,都是我一个人咎由自取。 好在,那幅画上没有你。 我认了那支舞是跳给孙大人的,你千万别说漏了嘴。 冯爷以后鹏程万里,万人敬仰,不必在意我。” 冯初倒吸了一口冷气,压下心底的恼怒和心疼,“你先把门打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宫里人多眼杂,你以后别再来了。”李眉妩一直在落泪,怕自己的哭声被他听见,便死死地咬住手背。 “我怕再被人看见画下来,连累了你。” “李才人是不是贵人多忘事? 你说我是我是夫君,还要入我冯家的家谱,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我这人脾气不好,经不得激,你别刺激我,不然我保不齐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现在把门打开,让我看你一眼。 你不开门,我也有办法进来,不然冷宫落了锁,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只是我自己动手打开门,若是弄出了什么动静,到时候惊动了别人,咱们俩无非一块不得好死。” 李眉妩听到了他的威胁,有点怕连累他,静悄悄的将门打开。 然后他便看见前一天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一身蜀锦,缠着他亲亲。 此刻头发凌乱,沾了杂草,身上的布袍已经被扯破,手臂上几处淤青。 他失神的片刻,她已经迅速把门关好,似乎怕极了。 “皇上对你用刑了?” 李眉妩摇了摇头,“我怕卫嫔说出你的名字,没有用刑我就招了。” “那你这胳膊上的淤青?”他陡然拎起她的手腕,褪下她的衣袖,不忍再看。 李眉妩畏缩着,想抽回手,反被他拉回到怀里抱着。 “冷宫里常年没有新人进来,老太嫔们看见新鲜的面孔,便跑过来捉弄我。 我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逃跑时找到了这里。” 冯初紧紧抱着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怎么不抱我?” “我身上臭烘烘的,不想抱你……”她在他怀里挣扎,只是徒劳。 她只想体面好看的出现在他面前,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这个落魄的丑样子。 “你在里面,让我在外面不要记挂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监是个没根的东西,所以不配有情义,可以对你的处境视而不见。 继续升官发财,呼风唤雨,对么?” 她依旧摇了摇头,“是我惹的祸,我一个人承担。 我已身陷囹圄,不想多一个人重蹈覆辙。” “你口口声声是你惹的祸。我若不肯,你能近我的身么? 非要逼我说喜欢你,贪恋你。 你让一个太监说出这样的话来,情何以堪?” 他抱着她,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气和心疼哪个更多,她只是仰头望着他的眼睛。 柴房憋闷,光线暗淡,她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星星。 “你别再气我,不要把我努力压下去的火气再挑起来。” “对不起。”她将自己的小脸贴近他的胸口,小心翼翼的揽过他的腰。 还有他可以依靠,能再见到他,真好。 即便在冷宫,也不觉得冷了。 “皇后将画拿出来你就认!你若不认,谁会对主子用刑? 咬死不认,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卫嫔提我就提我,我自有分辨,我还怕她不成? 你招认了孙丙,正中皇后下怀,趁机扳倒孙家,哪里还能给你翻供的余地。” 冯初知道她是过分担忧自己,关心则乱,还是因着心疼,忍不住斥责她。 “对不起,都是我太傻了。”她一再认错,可若事情再来一次,她依旧会诬陷孙丙。 她知道冯初巧舌如簧,能在皇上面前分辨。 可加在他身上的危险,哪怕一丝一毫,她也不愿意有。 “冷宫里也挺好的,让我待在咸福宫,跟冷宫也什么区别。 老太嫔们老了,不懂事,第一天进来我没什么经验。 以后我会想法子哄她们,她们便不会再欺负我了。 你别担心。你少往这里来,免得被人瞧见,我也会忍住不去想你……”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他强吻了。 他不想听她再说下去,她却吻到了他的眼泪。 “唔……”她推他,却推不动。 “冯初,你喝酒了么?” “没有。我很清醒。我身上的酒气,是皇上喝醉了,我扶着他回去,过在我身上的。” 他捧着她的小脸,羞红的,若含苞待放,“小妩。你很美。” 她抿了抿唇,更不好意思。 “这天下,也有女子喜欢我这阉人。 我还不起。 小妩,我不要你保护我,以后你要保护好自己。 让我来为你赴汤蹈火。” 既然还不起,我冯初便把这条烂命给你,用以抵相思债。 “不是要同我一拜天地?小妩,这里没有酒,我欠你的交杯酒,来日再补。 我们便在这里一拜天地,只有拜了天地,才能入我冯家的族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2章 向婉妃娘娘要人 他同她在这里拜了天地,抱着她睡了一夜。她不能离开,他却不得不走。 出了冷宫,实在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绕到侍卫当差的地方。 冷宫侍卫本来在过早,见到他,如同见了阎王,连忙扔下手里的油条。 “冯爷……您看您老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我们也没准备。” 明明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在努力套着近乎,“快!快给冯爷上茶,这是昨儿刚出去买的碧螺春。” 说完仔细拍了拍兜,发现口袋没钱,也没了孝敬的机会,只能一脸媚笑。 “是谁跟你们说,我走到哪里都要受贿的?这不是在败坏我名声?”冯初和顺的笑了一下,免得他们害怕。 “没没没!这不是微臣愚笨,没法体察圣意么?还求冯爷提点一二。” 冯初站着,侍卫就不敢坐着。 只是侍卫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皇上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太监,又在司礼监掌权,什么事能让他亲临此地。 即便冷宫侍卫有什么错,也不值得冯公公亲自出手处罚。 “前几日太后寿辰,记起冷宫里还有前朝的老太嫔。 太后仁慈,不愿老太嫔晚景凄凉,故而叫我过来嘱咐一下。 大人们在冷宫当差,辛苦些,别让老太嫔缺吃少穿。” 冷宫侍卫是紫禁城里最末等的侍卫,怎敢被冯阎王称为大人。 “不敢不敢!有劳太后挂怀,小的们必定好生照料老太嫔。” 冯初又推心置腹的多说了几句,“皇上是先帝的侄子,而非皇子。 这冷宫里的老太嫔是先帝的妃子,跟太后毫无瓜葛。 没有人愿意看见老太嫔受苦,如果老太嫔受苦,皇上和太后还会折了仁德的名声。” “小的明白!”侍卫再次行礼,“幸有冯公公提点,不然小的们、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冯初嘱咐完,离开冷宫之地,仍旧不放心。 他相信小妩不会傻到底,有时也有两分机灵,会逗那些老太嫔开心。 但他若往冷宫去的勤了,保不齐有神志清醒的老太嫔、发现端倪后节外生枝。 他捞她出来,需要些时日。与其将她接出来私藏在宫外,这段日子不如将小妩一个人留在冷宫里,也便于他时时去探望。 有过一瞬,想将干脆将那些老太嫔都杀了,而后报个暴毙。 反正冷宫那种地方,老太嫔暴毙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他不想吓着小妩。 随后往太后的坤宁宫走,还未进到正殿请安,在院子里看见了冯茵。 冯茵朝着他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一点也不怕他。 这一笑,笑得冯初心都化了。 光是笑还不够,冯茵从远处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冯初便蹲了下来。 “你怎么长得这么矮,爹不舍得给你吃好吃的吗?” 他都已经进宫当太监了,冯班主少养活一口人,连个小姑娘也养不好么。 “没有。我喜欢吃糖,不吃饭,爹由着我。八成是糖吃多了,就不怎么长个子。”冯茵靠在他身上,一双小脚不安分的在地上踢来踢去。 “阿茵,你帮我个忙。”冯初趴在她耳朵旁边耳语几句。 冯茵听得很认真,然后点了点头。 “知道怎么做么?”冯初其实有点不放心,因为冯茵实在太小了。 不过年龄小也有年龄小的好处,那就是童言无忌。 “知道,我会。”冯茵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 “你不问原因么?”他站起来,发现这个小妹妹在戏班子里长大,机灵得很。 “我不问,兄长叫我做的,我一定会帮你办好。”冯茵说完,朝着他扮了个鬼脸。 “阿茵,在宫里想家吗?”他有时会觉得无能为力,位极人臣又如何,奴才就是奴才。 他听着太后强行将冯茵留下,却说不出求情的话。 “起初想,后来不想了。 家里有爹爹,这里有兄长。在哪都是阿茵的家。”冯茵没心没肺惯了,从小被爹放养在戏班子里,一向好养活,在哪都能活。 “阿茵,我知道太后把你留在宫里的用意。 以后你若有自己喜欢的人,告诉我,我会帮你谋划。” 太后看透了冯初,冯初也看透了太后。 “你放心。我嫁给谁都一样,我有让自己活的很好的本事。 在戏班子里时是这样,在紫禁城是这样,以后嫁人了也一样。 嫁给天子还是乞丐,我都有信心让自己过得很好。 你多操心操心自己,以后没有儿子给你养老送终,你怎么办?” 冯初被她的话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却也忍不住心疼。 多小的人儿,不是蜜罐里泡大的,小小年龄,过早的早熟。 却也让他放心。 冯茵瞧见云杉出来,跟云杉打了声招呼,便进去准备服侍太后用早膳。 “冯公公?过来给太后请安么? 太后昨夜看皮影戏,睡得迟,才起来。”云杉同他说着话,随着他一块进屋。 “得了机会,你也劝劝太后,年龄大了愈发贪玩。 太医嘱咐过不能熬夜,太后如此熬夜,身体每况愈下,如何是好?” “奴才知道了。”冯初端了漱口的茶,随她一块进门给太后请安。 . 伺候太后吃了早膳,请安退下后,冯初一直想着姚牧的话,青茄被婉妃要去翊坤宫了。 本想叫内务府的人周旋一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行礼过后,便选择直接开口要人,“娘娘,奴才有一个不情之请。” 话越多,越没份量。 蒋婉自诩一向跟冯初没什么交情,又有传言他是贵妃娘娘的帐中臣,对于拉拢他,本来没报什么希望。 不过如果天上掉馅饼,他愿意跟自己投诚,何乐而不为。 “冯公公但说无妨,连太后都得给你三分薄面,本宫这里还有什么话可说。” 蒋婉本来准备了长篇大论拉拢他,听见冯初的话,微微变了脸色。 “奴才自幼同青茄相识,早前贵妃娘娘赏给奴才一个宫女,因为青茄不高兴,所以奴才又将人送了回去。 眼下万岁爷赏赐奴才在京外的宅子已经建成,还求娘娘成全,让青茄去奴才宫外的宅子里打当家打点。”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蒋婉旁边的青茄身上。 她比小妩好不到哪去,头发被扯掉了一片,有时他不太明白,蒋婉对小妩的恨意,到底源自哪里,连带着折磨青茄。 不过不要紧,他得先把青茄保下来,等小妩出来服侍小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3章 大铭第一“冯吹” 冯初第一次开口,蒋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怪自己消息闭塞。 若早知道青茄是冯公公看上的人,怎么会把她磋磨至此。 又错过了一次拉拢冯公公的机会,只期望他不要记恨自己才好。 早朝上,冯初知道自己科考成绩出来了,中了进士。 虽然跟状元、榜眼、探花还有很大差距,但中进士也是无上光荣的事。 他却高兴不起来,小妩在冷宫里一日,他的内心便一日不得安宁。 “如今冯公公考中进士,质疑司礼监和皇子的人该把嘴闭上了。”姚牧作为大铭第一“冯吹”,忍不住吹吹捧捧一番,好像考中进士的人是自己一般。 其实已经没人讨论此事了,架不住他想得瑟。 平时尽让司礼监背黑锅了,一朝扬眉吐气。 这为司礼监长脸的好事,怎能不大肆宣扬? “呵。”刑部尚书郑容冷笑了声,“徐阁老带出来的人还能考不过? 徐阁老就算教条狗,狗也能考中。” 冯初没怎么样,姚牧先听下去了,“郑大人,你是第一天做人吗?” “此话怎讲?”郑容没听出来他的讽刺。 “要不你怎么干人事,不说人话。”姚牧说完,没给他反驳自己的机会。 直接拿起他的矛,攻他的盾,“据说郑大人家境贫寒,师承无人,自学成才。 老师教很重要么?老师能教出状元么?” 郑容愣了半天,一时间竟没听出来,他到底是夸自己,还是讽刺自己。 朝堂上,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 冯初想着此时青茄应该出宫了,在宫外总归比宫里好,清净、安宁。 他只担心小妩,小妩在冷宫里一刻,他在朝堂上便心神不宁一刻。 总算捱到了退朝,急着赶回去,却遇见了一位故人。 “冯爷。”孙丙拱了拱手。 不过几个月未见,从前马上威风凛凛的尚书大人,如今不修边幅,甚至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胡茬,也没心思修理。 “孙大人,别来无恙。”冯初没有明知故问、他为什么无官衔还能进宫。 有孙贵妃的位置摆在那,无家世背景的贵妃也是贵妃,不是婉妃、卫嫔能够撼动的。 孙贵妃莫说安排哥哥进宫,安排郎中、侍卫、御膳房师傅进宫……也是易如反掌。 “早前皇上传你,我派了人去寻,你的家奴说孙大人四方云游。 没想到如今自己过来了,多谢孙大人不让奴才为难。” 孙丙辞官这两个月,每一日都犹如在火上炙烤一般,眼下见了冯初,也不绕弯子了。 “冯公公,我想回兵部。” 冯初没有表态,“皇上传你,孙大人可自己在皇上面前毛遂自荐。” “欸!”孙丙拉过他的袖子,“冯爷就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你我都知道,我重新回兵部,只有你能帮我。” “略难。”冯初直接表了态,同孙大人捉迷藏的确无趣。 “冯爷,我知道皇上传我何事。”孙丙将自己来的路上、准备了许久的措辞,说与他听,“为了李才人的事。” “嗯。”冯初未置可否。 有孙贵妃在宫里,孙丙知道李才人的事也不稀奇。 “你我都知道,李才人那支舞不是给我跳的。”孙丙说完,注意观察冯初的神情。 他只是略略惊讶,“哦?” “但我可以认下,是给我跳的。”孙丙没想过跟他打太极,“我孙某人从未想过与冯爷为敌,早前辞官归隐也是一时冲动。 赋闲在家两个月,才知道陶渊明的日子有多难挨,我还远没有达到陶渊明的境界。” “嗯。”冯初平静的点了点头,“孙大人可以回兵部。 但如今兵部尚书是二皇子,奴才再手眼通天,也大不过中宫嫡出的皇子头上去。” “我先主动离开,如今又请缨回来,冯爷费心周全已实属不易。 孙某人感激不尽,不敢奢望顶替二皇子的尚书之位。 日后冯爷有事,孙某人定孝犬马之劳。”孙丙行礼,冯初还礼。 “孙大人,奴才不喜欢别人将来报答我。 毕竟,紫禁城里瞬息万变,奴才能不能活到将来还未可知。 孙大人眼下就有报答奴才的机会。” 孙丙武将出身,不喜欢说些“冯公公长命百岁”的废话,他求个痛快,也希望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 “请冯公公明示。” “既然孙大人承认了,李才人的那支舞是跳给你的。想必孙大人一定也知道,作画之人是谁。” 李才人裸体画像的事,孙丙之前听妹妹的亲信说了。 眼下却犯了难,“冯爷……作画的人应该是谁……?” “你且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今日我只当没见过你。”冯初不觉得两个月没见,孙丙的脑子已经锈住了。 “欸!冯爷,您别走啊!我说那画是我画的行不?”孙丙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冯初只当做没听见。 . 回到司礼监,姚牧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看他脸色不大好。 “我看你印堂发黑,你是不是又白日梦做多了?” 冯初没理他,他便继续说下去,“你之前让我帮你找的那个宫女,我找着了。” “嗯?”他回过神来。 “就是贵妃娘娘之前,赏赐给你对食的那个宫女是?因为你把人家赶回去,贵妃娘娘骂她废物没用,叫人扇她耳光,把她一只耳朵打得失聪。 如今在浣衣局当差。” 冯初急着赶过去,连道谢也忘了。 路上,他一直回想那个宫女的模样,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多,需要记住得人也多。 他要记得干爹的心腹,记得他的敌人、他的朋友,唯独对那个宫女印象模糊。 一路到了浣衣局,准备向嬷嬷询问那个宫女的住处,却在僻静的院子里看见了她。 平心而论,她的姿色不在贵妃娘娘之下,否则贵妃也不会把她赏赐给自己对食。 既然想拉拢皇上的心腹权宦,找个丑八怪来,不是给他添堵么。 但眼下他只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可憎。 她的耳朵也许是真的失聪了,所以他走到她背后时,她都没有察觉。 感谢“洁絮儿”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4章 话本风波 宫女终于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冯初,没有太多惊讶,亦没有一丝恐惧。 “你画得很好。”从前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不少,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想送她上路。 “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 你何必把事情做得这般不体面,让李才人难堪?” 她没有否认,谦虚了句,“是相公教得好。” “我不是你相公,也没有教过你。”冯初纠正了她的说法。 她可以不明不白的死,他不允许这样的污水倾在自己身上。 虽然他不配,可他有娘子,虽然还没有喝交杯酒,但他们曾在冷宫里一拜天地。 “是么?”宫女浮起一丝浅笑,“相公的确没有亲自教过我,从前贵妃娘娘教过我绘画的底子。 我一个人在你的宅子里时闲来无事,临摹过你的水墨画,掌握了你运笔的方法。 我送你的画,你喜欢么?是不是颇有几分你的风采……”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冯初扼住了喉咙。 “既然能跑到关边去,为什么还回来?你不怕死么?” 他放开她,宫女一阵猛咳,“你以为是为什么? 是因为我喜欢你么? 我呸!你这等不男不女的阉人,我恶心你! 我自入宫以来,就被贵妃娘娘教习以歌舞书画。 我以为是贵妃娘娘知道我是可塑之才,将来会把我送给皇上固宠。 没想到,她竟然把我赏赐给你,给你这样一个太监!” 她笑得更加狷狂,“起初我不愿,后来为了完成贵妃娘娘的心愿,她想利用我拉拢你,我认命了。 没曾想你竟然还不要我!? 你这等腌臜之人,连命根子都没有,贵妃娘娘将我指婚给你,你就应该八抬大轿迎我过门,竟然还敢嫌弃! 你打发我回去,因为我住你的宅子,有人不高兴。 哈……哈哈哈!何人不高兴?你倒是说啊!何人不高兴?” 冯初觉得她八成是疯魔了,不欲跟她多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靠近她的时候,宫女从他的目光中看见一点寒芒。 对死亡的恐惧,使她本能后退。 “贵妃娘娘……何等尊贵……想我从前在贵妃娘娘的承乾宫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宫女。 你说缺钱了可以找你,你可知被一个太监赶出去,我颜面何存? 我知你的手段,与其在画上添上你的身影,掀开你跟李才人的丑事,你也有本事带着李才人全身而退。 不若让李才人身陷囹圄,让你牵肠挂肚。 贵妃娘娘责骂我,其他宫女见风使舵,也一起轻贱我。我便让孙大人浊泥缠身,让贵妃娘娘知道舍弃我这枚棋子的后果。 倒是便宜了你,独善其身。 我就是要置你们于死地又如何?我只是紫禁城里的宫女又怎样? 与其如蝼蚁般卑微的活着,不如让你们给我陪葬!” 冯初没有丝毫犹豫,亲自送她上路,黄泉路上,跟卫山还有个伴儿。 他不是朱振,不会对自己的女人心慈手软、百般纵容。何况还是个有名无实的女人。 . 三宫六院里已没了李才人的位置,众人的眼中钉除去后,又有了新的肉中刺。 卫水由青芸扶着、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路上,青芸始终心有余悸。 “娘娘,奴婢还是替您将发髻改了。 盘孝髻若是被皇后娘娘瞧出来,待会儿又要大动肝火。” “我弟弟死了,本宫不能为他披麻戴孝,还不许我盘孝髻么?” 卫水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眼睛酸涩,哭不出来,在皇后面前也不敢哭。 会以对皇后不敬问罪,也会被其他人视为故意装柔弱狐媚,贱人就是矫情。 “青芸,本宫的五皇子还好么?” “好呢。主子,这一路上您都问了三遍了。”青芸扶着她,唯恐她跌倒。 卫水仍旧心有余悸,她来得早,这会儿景仁宫正殿还没有人。 暖阁里,皇后早早的把班珏钰叫了过来,原本就没想过拉拢,眼下更是直接刁难。 “本宫听闻妹妹平常喜欢写话本?” “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娘娘见笑了。”班珏钰不卑不亢。 “本宫正巧喜欢话本,得空也给本宫编一段风流佳话。”皇后弯了弯嘴角,一丝浅笑浮在唇边。 “臣妾无能。”班珏钰不愿与这些人为伍。 “既然无能,皇上早前许你进书坊,本宫瞧着你也别去了,以免叫大臣耻笑了去。”皇后平静的望着她,一副替皇上分忧的模样。 班珏钰咬了咬牙,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即便来日母凭子贵封了嫔,依旧大不过皇后头上去。 如果皇后真的从中作梗,即便皇上宠自己,她想去书坊看书的心愿也得泡汤了。 她还想为她的小公主编书,陪小公主一起吟诗作对。 “臣妾愿意一试。”班珏钰急流勇退,选择了妥协。 “甚好。妹妹的话本里不要忘记将孙贵妃、卫嫔也加进去。” 皇后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请安的时间到了,才一块往正殿走。 孙贵妃和卫嫔等候多时,不敢失了礼数,跪下请安。 皇后宣了平身,诸神归位。 “几日不见,班婕妤愈发消瘦了,不知是不是为那个贱妇忧心的缘故。”孙贵妃胸中憋了一口气,恨不能将那个拉哥哥下水的贱妇抽筋扒皮。 “皇上宣孙大人进宫问话,孙大人至今下落不明。 贵妃娘娘都不急,我急什么?”班珏钰不痛不痒的答了句。 “那一日见妹妹三番五次替那贱妇辩白,不惜抗旨,勇气可嘉,当真让本宫佩服。”孙舒自然不肯提哥哥,但班珏钰不介意往孙大人身上扯。 “莫说当日,即便是现在,臣妾也坚信小妩和孙大人之间绝无半分私情。 贵妃娘娘该不会以为孙大人娶的妾氏多,天下的女人、就都该对孙大人芳心暗许?”班珏钰反问了句。 “妹妹好生厉害,本宫自愧不如。”孙贵妃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班珏钰却没准备就此罢休。 “臣妾有什么可厉害的? 贵妃娘娘昔日为了筹集军饷,压榨下人,逼得投井的宫女都有好几个了。 这后宫何人能及?” 孙贵妃想不到她一向与世无争,却这般伶牙俐齿。 想好好教训一番,青薇在身后耳语两句,“娘娘,孙大人进宫了。” 孙舒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变,按耐住起伏不定的胸口,班珏钰早已经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感谢“容成芷珊hf”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5章 为你血洗冷宫 李眉妩想了很多跟老太嫔和谐共处的方法,老太嫔依旧乐此不疲的捉弄她。 从前未出阁时就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爹娘偏爱弟弟,她是最不讨喜的那个。 如今受老太嫔排挤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她并未气馁,还在想着跟老太嫔打成一片的方法。 并不太懂得变通的冷宫侍卫,即便冯初提点过,依旧只给老太嫔提供干净的食物。 对待被皇上遗弃的阿猫阿狗,便继续延续从前敷衍的态度。 都是第一次做人,若他懂得变通,同为侍卫,就不会旁人在万岁爷跟前当差,他在冷宫当差了。 侍卫送来受潮的小米饭、和生了蛆的水煮白菜,李眉妩乖觉的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饭和菜放在房内仅有的一张木桌上,开始碎碎念:“喏,虽然吃的是粗茶淡饭,可以把它想象成山珍海味。” 劝了自己一会儿,看着碗里蠕动的蛆,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胃,干脆放在木桌上,继续回到草垛旁抱着膝盖呆坐。 已经称不上是窗子的几块木板外,是一个老太嫔朝她阴森的笑。 李眉妩下意识起身,那老妇抓着手中的老鼠,直接朝屋里扔了进来。 “啊——!”她捂住耳朵,老鼠从脚底溜走,她跳起来,四处躲藏。 快速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拎起缺了四条腿的凳子,驱赶着那只老鼠,老太嫔们趁机趴在门口,争先恐后的想要一起挤进来。 李眉妩用凳子打跑了几个,迅速关上门,落了锁,思量着被老太嫔毁坏的窗子、该想法子补一补了。 今夜又是不敢合眼的一夜,坐在干草垛上,将破了一个角的碗端在手里,拿起筷子,挑起碗里的一只小虫,左看看右看看。 “虫呀,你是不是也很饿,要么白菜送给你吃好咯。” 脚底有血浆淌过,屋外传来老太嫔最后一声哀嚎。 李眉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拉开门,看见地上是几个老太嫔的尸体,和旁边拎着剑的冯初。 她好害怕,哪怕他并未朝自己走过来。 他已经俯身将短剑塞到老太嫔的手中,冷宫侍卫赶到时,冯初已经收敛了情绪,回头看向他们。 “冯……冯爷……这……这……” 即便身为侍卫,见此惊世骇俗的场景,也吓得六神无主。 “路过这里,听见冷宫里有动静,就进来看看。” 侍卫没有问冯初是不是梁上君子,还是老太嫔给他开的门。 冷宫重地,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只是错愕的听他继续说,“老太嫔在冷宫三十余载,已然疯魔了。 如今互相戕害,酿成惨剧。 有劳诸位大人收尸,并且如实禀报。” “是!是!”被吓呆了的冷宫侍卫,听见冯公公发了话,也不敢再耽搁了,立刻过来搬运尸体,并且打扫地上的血渍。 这些事忙完,天已经黑透了。 李眉妩待在自己房间里,依旧忍不住透过窗子,去看外面人的行动。 侍卫清扫的时候,冯初早已经走了。 她瑟瑟发抖的蹲在角落里,门外却有他的声音。 “你若害怕,我便离开。” 她没说话,他也没有走。 过了一会儿,她把门打开,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有了几分陌生。 “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屋外。 她没应允,他便没进去。 他没有委屈,更多的是平静,就像他无数次杀人后的那样,平静,若无其事。 最后还是李眉妩过来,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带了进来。 “其实……我可以……她们……” 她们罪不至死,她想说她可以慢慢跟她们相处,找到一种平衡之道。 就像冯初说的,学会在夹缝中生存。 “我很忙,不能保证每天来看你。 我不想哪天我退朝后,过来这里看见你又被人弄得满身淤青。 是挖掉了眼睛,还是割掉了耳朵。” “我不会。她们很老了,她们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跑来欺负我。她们……”李眉妩试图解释,却说服不了他。 “小妩。有些坏人,即便老了,也是坏人。 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得友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从前一向不喜欢多做解释,因为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还是多说了两句,“上一次从这走后,我去太后的坤宁宫请安。 找机会嘱咐我小妹妹,让她在太后面前,不经意间提起冷宫的事。 请太后懿旨,将老太嫔遣送出宫去,为大铭祈福。 但太后没有答应。 我不知道太后为何没有应允,可我不能再等了。” 为了她血洗冷宫,屠殁前朝旧人,她该感激,可她只觉得恐惧。 看着他这双手,不寒而栗。 “你早点休息罢,我走了。”冯初将给她的棉衣和吃食放下,准备离开这里。 虽然她没有直言、对他所行之事的不解和鄙夷,但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他可以受尽世人白眼,却唯独受不了她的丝毫冷漠。 李眉妩从身后抱住他,“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只是心里有些乱,明天忙完,我还会来给你送吃的。” 他让她知道,她不会失去自己这个摇钱树和保护神,让她安心。 “不是。我不是怕你不来。”她从未想过利用他,也没有害怕过失去这座靠山。 “我只是觉得夫妻没有隔夜仇,我一时想不明白你的处世之道,但我会学着慢慢接受。 夫君,对不起。你处处为我周全,不惜痛下杀手,我还畏惧你太过残暴。” 如今冷宫正式变成了一座空墙,只有她一个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说话,她便靠在他身上,轻声安抚,“夫君给我带好吃的点心了吗?” 他不理她,她便缠着他说话,“青茄和汪烛还好吗?我走了,怕她们受欺负。” “我都安排好了。”他总算理她,她便重新高兴起来。 努力压下那几条人命带给自己的负罪感,同他玩笑,“夫君是要扮演梁上君子么?每次都翻墙进来。” “为了你有何不可?”他转过身来,将包裹打开,里面是给她带的吃食。 “这些你喜欢么?” “当然。比爬满虫子的米和菜要好很多。”她满心欢喜的吃他带过来的好吃的。 “还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我,我下回一并带给你。”他的大手从后抚摸着她的发丝,同她一块坐在干草垛上,莫名觉得这大概就是风雨同舟。 “我想吃家乡的甄儿糕。”她狼吞虎咽的将点心吃完,打了个饱嗝,他便递上了水。 “京城不大好买。明日抽时间我亲自做给你吃。” 宠着他的任性小娘子,他一直都是用心的。 她的眼睛泛光,“冯公子,你真了不起,我没想到你还擅长厨技。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你说呢?”世上男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却不能。 她怕他难过,抱着他的胳膊,歪着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不想让他胡思乱想。 “冯公子,我不知别的女子是怎样的。 于我而言,夫妻之实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没有就会死。 与其跟不喜欢的男人满足身体上的情欲,我更想同你在一起。 我喜欢听你弹琴,看你作画。我想被你紧拥,被你注视,同你一起欢笑。 这份明确而笃定的偏爱,我只给你。你让我觉得安心,觉得我们属于彼此。这是最好的亲密关系。” 冯初听着她的话软软的,将自己的心也融化成一滩水了。 一向清醒克制的他,却忍不住在心里对她说:小妩。即便你骗我,我亦甘之如饴。 感谢“屈突雨琴tcj”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6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冷宫一劫,未在紫禁城里、掀起一丝风浪。 都是前朝旧人,突然死了,还是慢慢死了,死了一个,还是死了许多,无人在意。 景仁宫里依旧花团锦簇,承乾宫里还在暗流浮动,翊坤宫里每日奋笔疾书,咸福宫里终日闭门不出。 冯初退朝后,还在回想昨夜在自己怀里、辗转的那个娇软的身子,一脸娇憨的样子。 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被皇上叫到了乾清宫。 很快收回了思绪,看着皇上一直皱眉翻孙丙的上书。 “听说,你昨晚去冷宫了?”皇上连头也没抬的问了句。 他本来准备行礼请安,听见这话,没有一丝惊慌,镇定自若的回了句,“回皇上,奴才去了。” 然后不等他询问,便主动提起,“奴才听闻冷宫出了事,老太嫔互相残杀……” “朕问的不是这些。”皇上终于奏折,抬头看了他一眼。 冯初依旧没有隐瞒,“是。奴才去见了李才人。” 皇上没有打断他,等待他继续说。 “早前听闻李才人的画像时,奴才便一直觉得诧异。 昔日在边关时,李才人一直深居简出,跟孙大人无半分交集。 奴才不愿皇上圣誉受损,始终记挂着这事。 在冷宫里同李才人谈及昔日之事,她连孙大人穿得是何种颜色的盔甲都不知。 奴才又试探性的问了许多关于孙大人的事,她皆一问三不知。 既然如她所言,孙大人是她的心上人,何至于连半分心思也没在孙大人身上?” 皇上略略沉思,随后吩咐了一声,“让孙丙进来。” 孙丙从殿外进来,跪在地上,才叫了一声“皇上”,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冯初看不下去,拿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方便孙大人擦眼泪。 “爱卿哭完了,就说说。” 孙丙在宫外这几日,虽未再见过冯初的身影,但冯初的党羽,一直在不遗余力的给他递话。 孙丙只是为人耿直些,却并不傻。 眼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磕了几个头,开口陈情,“草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吾妹的性命,三皇子的性命起誓。 李才人跟草民绝无半分私情!李才人跟草民清清白白,李才人对草民不屑一顾,草民对李才人也不敢直视。 如果李才人给草民跳过舞,草民全家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好了。”冯初知道皇上听着慎人,恰逢其时的打断了,“孙大人好端端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甚。 三皇子也是孙大人能诅咒的?” 皇上按了按发麻的额头,冯初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孙丙便心领神会的继续说下去。 “草民无辜,李才人是不是无辜就不知道了…… 那幅画,草民已然查清,非军中将士所作,而是匈奴人所画。 那一日李才人在匈奴被俘,八成是失贞了。 匈奴人残暴,凌辱了她,又画了这样的一幅画,也说不定。 皇上,不如将李才人处死,以免有损皇家颜面。” “大胆!”皇上终于动了怒,“李才人代朕抚慰边关将士,被俘匈奴,也是你这个尚书大人失职! 起先你拿孙贵妃起誓,朕念及你跟舒儿一母连枝,未苛责你。 李才人与你非亲非故,汝竟怂恿朕处死她,你好大的胆子! 李才人是否失贞,她也是朕的女人,启容尔等置喙?” 孙丙立刻跪在地上,继续放声嚎哭,猛地磕头,将乾清宫内的雕花地砖、也磕裂了一块。 “好哇,孙大人这是要将朕这乾清宫给拆了。 给朕滚!想重新回兵部,就去兵部守城门!” “是!是!草民遵命!”孙丙又磕了几个头,只不过这次,不敢太用力了。 孙丙如愿以偿重新回了兵部,日后是守城门还是扫大街,还不是全凭冯初一句话的事,重新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孙丙走后,皇上却越想越气,他并不十分在意贞节牌坊,也无所谓李才人这个人。 可孙丙的话实在太气人了。 朱振一向以重情义自居,也看重仁德的名声,若李才人为他远赴边关,疑似失贞就被处死,将来天下人要如何看他?言官要如何骂他? 世人皆以为骂两句又能怎么,又不会少块肉,看别人挨骂的看客总是如此说。 但一旦这口水是喷在自己身上,便会原地跳脚,除非看破红尘立地成佛之人。 显然,朱振还没有如此修行。 宫里那么多闲人,不怕多养一个李才人。 倘若心里实在膈应,不见她就完了,毕竟,再有两月,又要开始秀女大选了。 “冯初,抽空你先将李才人从冷宫里接出来,快下雪了,她那小身子骨,别再冻死在里头。” “奴才遵命。”冯初行了礼退下。 出门时,没想到孙丙还没走。 冯初视而不见,孙丙倒是主动过来示好。 “草民能重回兵部,多亏冯爷料事如神,知道皇上的脾气秉性,提前提醒与我。” 冯初没说话,只是往司礼监走,孙丙继续讨好,“草民昨儿新得了个西洋玩意儿,冯爷若是不嫌弃,可拿回去给您的新宠青茄姑娘解闷。” 冯初轻咳了一声,孙丙显然要比后宫里的这些女人聪明得多。 他知道孙丙知道李眉妩那支舞是给谁跳的,但孙丙最擅长扮睁眼瞎,以及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初不稀罕什么西洋物件,他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收下了孙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投诚。 “冯爷,草民还是想重回尚书大人之位。” 这话孙丙不敢跟别人说,因为说了也是痴人说梦,但他敢跟冯初说。 别人做不到的事,冯青天能。 “孙大人,奴才一向不喜欢绕圈子。 尚书大人之位如今有人,你回不了,可若没人了,您不就能回来了吗?” 孙丙细细思量,不得而终,“敢问冯爷,如何无人?” “他活着,那个位置就得是他。他死了,那个位置不就没人了吗?”冯初言尽于此,已经走远了。 孙丙狠了狠心,此一时彼一时,在风云动荡的帝王家,每一时人的心境都在变化,谁能不忘初心? 从前他也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便马革裹尸,也要为大铭、为皇上肝脑涂地。 但如今为了孙家的荣耀,为了妹妹的皇贵妃之位,为了三皇子的太子之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感谢“一方是大爷啊”送的月票~嚒嚒大爷~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7章 大皇子过继给李才人 李眉妩从冷宫里出来,是冯初亲自去接的她。 路上,她扶着他的手背,这一次,目的地不在咸福宫。 是皇上将她和班珏钰一同安排进了钟粹宫,班婕妤因皇女得宠,晋封班昭仪,居一宫主位。 这一路,她走得极慢,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紧紧握着冯初的手腕,将他的袖子也扯皱了。 “有我在,娘娘别怕。” “我不是怕。”李眉妩突然有些怀念从前在冷宫里的日子,他们可以相拥而眠。 如今又成了皇上的女人,锦衣玉食,往往伴随着失去自由。 “你在冷宫,我时常去探望,更不方便。 你若疲于应付皇上,就称自己在匈奴被羞辱了。 皇上心里膈应,便懒得再传唤你。” “是。”李眉妩记下,“待会我去给皇上请安时,你在么?” “你要我在,我便在。”他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让我一个人去,有你在,我怕心乱,更不知说什么。”她不想让他直白的看着,自己在另一个男人跟前是如何分辨的。 皇上喜欢动手动脚,一着不慎,他看着自己被皇上拉手摸腰,要他如何承受。 她不想让他难受,也不愿让他情绪不稳。 “小妩,你不必事事替我着想。 从前我会好好的,为了大铭江山和皇上。 今后我也会好好的,为了我的小妩。 我若不在了,谁护着你整日作天作地? 我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险,所以你不必担心我。 我得跟你一块去,免得你笨嘴拙舌在皇上面前露怯,我好帮你圆回来。” 李眉妩没再坚持,回钟粹宫稍作梳洗打扮,换了衣服,便随冯初一块去给皇上请安。 养心殿内,有小太监拦住了她,行礼叫了声“主子”,“皇上正跟大皇子在殿内议事,烦劳主子等一等。” “有劳公公。”李眉妩立在台阶前,冯初是不必随她一起等候的,身为万岁爷的人,自然随小太监一块进去,在皇上身侧伺候。 殿内,大皇子跪在地上,韬光养晦十几载,如今已入仕为官,不想再忍气吞声了。 “父皇,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皇上听冯初说过他在内阁做得不错,可因为不喜欢这个儿子,每次看见他,都能提醒自己那段荒唐的过往,便没打算赏赐给他什么。 如今听他自己提出来,也不好拒绝。 “说。” “母亲年事已高,一直在浣衣局当差,恐体力不支。 如今儿臣已在宫外封王设府,求父皇开恩,准尤氏与儿臣去宫外同住。” 皇上的脸上有点难看,他一向不愿人说他“只顾自己享乐,不管别人死活”。 眼下大皇子揭露伤疤,比直接说他薄情寡义还要难堪。 “父皇若觉得为难,儿臣愿体察圣心,不为难父皇。 但是还求父皇开恩,给母亲安排一些清闲的差事。 儿臣一直遵守老祖宗的规矩,不敢去见母亲。 但听人说,数九寒冬,母亲的手泡在冰水里洗衣服,大拇指已经泡烂了。” 皇上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问向身旁的冯初,“确有此事?” “奴才不知。浣衣局一直是皇后娘娘亲自管辖,奴才不敢过问。”冯初恭敬的回了句,三言两语将皇后推到风口浪尖上。 皇上左右为难,继续困着尤氏,扯张遮羞布,唯恐大皇子心生怨怼。 而准许尤氏出宫,又会被天下人诟病皇上始乱终弃。 冯初见状,小声提点着,“皇上不如将大皇子,过继给没有子嗣的李才人膝下。 尤氏便准她以宫女的身份出宫,想必其他人也不会多言。” 皇上更加为难,“眉儿只比大皇子大半岁,这……” 大皇子知道冯公公在帮自己,若错过这个机会,母亲怕是又不知在宫里蹉跎多少岁月。 连忙跪在地上谢恩,“儿臣谢父皇恩典!” 皇上不好再言,索性顺水推舟,“既然冯卿替你求情,朕允了,即日便可接你母亲出宫。” 大皇子又磕了一个头,记下了冯初对自己的恩情。 皇上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左右掣肘,好在大皇子已出宫封府了,有李才人名义上这个娘亲也无妨,一个在深宫,一个在王府,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李才人协助他争夺太子之位的可能性很小,他跟李才人日久生情也根本不可能。 大皇子退下后,李眉妩跟着小太监进来,聘婷袅娜的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 下颚依旧带着几分桀骜,眸中倒是多了几分温顺。 “臣妾,给皇上请安。” “呵。”朱振冷笑了一声,“去了趟冷宫,你倒是乖觉了不少。” “是。臣妾从前是小野猫,如今被剪短了锋利的指甲,只剩下粉嫩的猫爪给皇上握着……” 她主动伸出手,朱振冷了她片刻,然后不再矜持,施舍般的递出去一只手,由她握着,将她拉起来,抱进自己怀里,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算你乖觉。” “你跟孙丙……?” “皇上!”李眉妩从胸襟处摸出帕子捂着脸哭,“孙丙那厮整日打仗,臣妾总共没见过他三次。 皇上貌比潘安,孙大人毫无情趣,臣妾怎会喜欢那种木头桩子? 眉儿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画了臣妾的裸像,污臣妾清白。 那一日三人成虎,臣妾笨嘴拙舌的,根本无法分辩,皇上不为臣妾申冤,臣妾不如死了算了!” “好了!”朱振心猿意马,不停轻抚她的后背,“朕已经下旨不准宫里人再议论此事了。” “早前被匈奴虏去,受尽凌辱。 臣妾就是因为想着皇上,才捡回一条命来。 才回宫,就有人拿画兴风作浪,盼着臣妾不得好死。 依我看,这画八成就是冯公公画的! 冯公公通晓文墨,世人皆说冯公公是贵妃娘娘的帐中臣,贵妃娘娘视臣妾为眼中钉,冯公公就跟贵妃娘娘联手,要除掉臣妾!” 李眉妩光说不够,开始撒泼,趴在朱振的身上哭得肩膀一颤一颤,委屈之时还咬了他一口。 冯初立刻跪在地上,“皇上明鉴,奴才跟贵妃娘娘绝无半分交集。 那画奴才没见过,也不是奴才画的。” 朱振被咬得疼,呲牙咧嘴的给冯初使了个眼色,冯初立刻退下了。 嘴里还在安抚,“眉儿,不准污蔑冯公公。 作画之人,朕已查清了,是匈奴画师贪恋爱妃的美色,故而作成此画。” 李眉妩知道冯初走了,嘴里还在嚷嚷着,“皇上护着臣妾,臣妾才敢放肆。 皇上早前为了班昭仪冷落臣妾,又嫌弃臣妾做得参汤,臣妾委屈死了。” “朕怎么不疼你?朕若不疼你,当日就该赐死。 哪会把你扔进冷宫里两个月,就叫冯初迎你出来。 钰儿是你好姐妹,你别连她的醋也要吃。” 朱振说着话,青天白日就开始宽衣解带了,李眉妩脊背一僵,眼看自己的衣服要被扯掉,慌乱中握着他的手。 “皇上,臣妾上回被匈奴将军凌辱,一直怕跟男子亲近……” 说完,便向后缩去,甚是可怜。 皇上才调起来的一点兴致,又被她浇灭了,脑海里都是匈奴人怎么羞辱她的画面,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可惜了,皇后太老,贵妃不懂情趣,婉妃倒是精通房事,只不过宠久了也腻得慌,钰儿太过端庄。 难得喜欢这么个不大守规矩又有趣的小姑娘,但想起她在匈奴失了身,还是兴趣索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8章 你少来消遣我 晚膳时,青茄和汪烛早已被调回了李眉妩的身边,看着他们安然无恙,心情大好。 “主子,大皇子给您送过来两只烤乳鸽。 说是母后在冷宫里受苦了,特意给您补补身子。”青茄配着菜,不忘介绍着。 李眉妩闻着烤乳鸽芳香扑鼻,忍不住问了句,“他人呢?” “回主子,在殿外候着呢,是不是打发他回去?”青茄请示道。 凭白多了这么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儿子,李眉妩总是忍不住想笑,“请他留下来一块用晚膳。” 大皇子被请了进来,还未落座,先行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免礼。”李眉妩示意他坐,忍不住调笑,“将你过继给我,都是糊弄人的鬼话。 你我年龄相仿,大皇子人中龙凤,你叫我一声母后,我怎么敢当?” “母后帮了我大忙,莫说叫母后,就算叫姑奶奶也无妨。 我从小被磋磨着长大,什么没受过? 只要能接母亲出宫去,与其把我过继给别人,我宁愿寄养在你膝下。” 大皇子坦诚,李眉妩又关心了句,“尤氏还好么?” “很好。母亲跟着我出了宫,一直掉眼泪。 哄了几日,才诚惶诚恐的享受一家主母的锦衣玉食。” 彼此熟悉,也省去了奴才在一旁伺候配菜。 李眉妩早打发了青茄和汪烛也去用膳,免得他们俩饿肚子。 只余二人,她又问候了句,“大皇子在内阁还好么?” “有劳母后挂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在内阁,不知要比在紫禁城里舒坦多少。 多谢母后昔日提点,教我与其在宫墙里碌碌一生,不如走出去,去朝堂之上大有作为。” 大皇子一直视李才人为自己的命里贵人。 “大皇子言重了,即便是我提醒了你,可以放弃太子之位,主动请封王爷,到朝堂之上为皇上分忧。 大皇子也得资质过人,才能在内阁站稳脚跟。” 李眉妩向来不喜邀功,更不想借此要挟对方报恩,“今日吃了你送的烤乳鸽,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大皇子再进宫请安时,同我少走动些。 我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前有匈奴被俘的污名,同我走得太近,免得连累了你。” 违心的话说出来丝毫不含糊,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就像也不在意大皇子的仕途一样。 她是怕大皇子来得勤了,惹那个心事重的心上人不快。 “是,儿臣谨记。 但宫里的女人就是这样,无风不起浪,母后不要妄自菲薄。 来日,母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托人带个口信。 朱瑞愿效犬马之劳,供您差遣。” 满桌的小菜,他几乎没怎么动筷,倒是李眉妩胃口很好,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他送的烤乳鸽。 “寅时落城门,大皇子也早些离宫,以免明日上朝误了时辰。” 李眉妩催促了句,他便起身告辞了。 . 暮色四合时,她换上了青茄的衣裳,梳青茄惯有的发髻,跑到司礼监寻他。 才从冷宫里出来,本该收敛些,可她想见他,光是看画像怎么能够。 眼下司礼监只有他一个人,冯初看见她了,未停止手上的活计,她便乖巧的在一旁替他研墨,没出声打扰。 半晌,听他悠悠来了一句,“你就那么馋么?” 起先李眉妩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研墨的手腕一僵,又听他问,“烤乳鸽好吃么?” 原来是为着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又说了句,“主子宴请何种贵客,吃饭时还得把奴才都打发走了。” “青茄跟你说的?”李眉妩皮笑肉不笑,“怎么?我吃个饭的功夫,她也得巴巴的跑过来跟你说两句话。 冯公公这接回宅子里的相好之人,果真是一刻也分不开呢。” 冯初被她气得够呛,干脆奏折也不看了,“你少来消遣我,我认了青茄是同我对食的宫女,还不是为了你整日缠着我时、能掩人耳目。 你若觉得我跟青茄有什么,往后你别来这里找我,免得又被人画下来。” 李眉妩转过身去,又气又委屈,“大皇子过继给我,是你出的馊主意。 这会儿又来怪我。 我在你眼里就是不择手段攀龙附凤之人,先利用你,又利用大皇子。 不来就不来,我不稀罕。” 她的一腔真心喂了狗,他还怪自己没良心,委屈之极就忍不住抹眼泪。 “整日里说话阴阳怪气,还说我气你。 你知道我一门心思在你身上,随你怎么作践。” 冯初本来不想管她,可不知道她这么爱哭,无奈过来拉她的袖子,“我不过同你拌两句嘴,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李眉妩擦擦眼泪,不欲理他,可也舍不得走。 “你知道太监就是这样,整日里阴阳怪气。 我是气我自己,不是气你。 我不敢跟皇上争,看着他同你拉扯,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酸大皇子几句,谁叫他们都是正常男子,只有我一个人卑鄙腌臜的小人。” 她还在哭,他有些不忍心,“好了,真是水做的人。下次我不乱说话了。 是不是利用我又如何?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千金难买我愿意。” 她推开他,不许他拉着自己,“你嫌我脏是不是?你嫌我脏,以后你大可不必再管我的死活。 我死了,你正好清静。” “乖,不说气话,都是我不好。”他捧着她的小脸揉了揉,替她擦掉眼泪。 “整天不知道谁惹你生气,只会拿我撒气。”她知道自己这话是冤枉他了,后宫和朝堂之上多的是巴结他的人,也就只有自己敢跟他耀武扬威。 随后又将话拉回来一些,“我已经告诉大皇子不许再来给我请安了,以后除了你送的吃食,旁人的我都不动成不成? 真是小肚鸡肠。” 冯初轻笑,“你知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怎么办呢? 是不是后悔上了我的贼船? 这么爱哭,好好跟你说两句,又哭了一大滩。” “我就只为你哭。”她赌气不看他,“知道又能怎么办?自己的男人,当然是纵着了。” 他碰了碰她的袖子,“晚上我带你出去听戏,你去不去?” 李眉妩竖起了耳朵,十分期待的望着他,“偷偷溜出宫去?” “是。”他含着笑,“我弟弟今晚在京城的戏园子里唱戏,明儿一早就回闽越了,现在去正好能赶上。” “可若是被人发现怎么办?”她有点怕。 “有我在,别怕。大不了一起被砍头。”冯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就算被发现,他也有话能分辨。 同时在心里默默赞许,这个小年糕还有机灵的时候,换了青茄的衣裳和行头,跟在他身后也名正言顺些。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79章 宫外听戏遇故人 冯初赶着马车,赶在宫门落下前出了宫。 黑灯瞎火的,侍卫看了半天,才看清楚是冯公公亲自驾车,“冯公公几时回来?小的可在这候着,提早开宫门。” 马车上的人是谁,侍卫自然不敢询问。 “不必,按照正常时辰开宫门即可。 你们辛苦了,也早点就寝。 来日得空,我再同你们一块喝酒。” 冯初笑了一下,侍卫悬起来的一颗心,也放下不少,“是!小的明白。” 出了紫禁城,李眉妩迫不及待的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抱着他的脖子,“真有你的。 我刚才还在想,若是侍卫盘查,掀开我的帘子。 我就说自己是青茄,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她抱着他巧笑嫣然,吐气如兰直往他的脖颈里钻,弄得他很痒,“他敢查!?不怕我剥了他的皮。” 他驱赶着马车跑得很快,却丝毫不颠簸,“你坐稳些,免得跌下来。” 一路到了京城的戏园子里,冯家班不论在天子脚下、还是在山野田间搭台唱戏,戏票都不好买。 架不住冯初拿钱砸,两块金元宝砸下去,戏园子的小厮吊票也卖了。 请两位进去,前排空着座儿,就是给这样的达官显贵预备,留着他们往戏台上扔银子的。 冯时在戏台上唱了一出《武家坡》,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第一排的兄长,险些笑了场。 下一出是《游龙戏凤》,冯时差人过来跟他玩笑,“冯老板说,唱完这出冯家班就回了。 官爷若是有银子,趁早赏了,免得一会儿没机会。” 冯初忍着笑意,这帮小猢狲安逸久了,是愈发能闹了,“我都花钱买票了,还要什么钱? 你们这是戏班子还是打劫啊?还光劫我一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这就回后台赴命。”小厮腿脚麻利,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 李眉妩以为他对冯班主仍旧怀恨在心,不知他早已经释怀了。 忙按下他的袖子,“别是冯班主缺钱,遇见什么难处请你帮忙。” “他能有什么难处?他带着戏班子唱一出,比我一年的俸禄都多。 我不跟他要钱补偿我就算了,还惦记我兜里那两个铜板。” 冯初说话间,牵起她扯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跟她十指紧扣。 李眉妩不好意思,可也不想抽回来。 过一会儿小厮又跑回来了,“官爷,冯老板说后台拉弦的闹肚子,请您过去救场。” “数他事多!”冯初嘴上嫌弃,已经放开了小妩的手,起身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他。” “好。”她乖巧的望着他往后台走。 再开场的《游龙戏凤》,就是冯初抱了个京胡,坐在角落里,替父亲的徒弟伴奏。 她只知道他会弹秦筝,不知道他还会拉京胡,大概乐器都是一通百通的。 白凤娇怕李眉妩一个人坐着听戏无聊,早掀了帘子,叫小厮拿了些茶水点心,亲自过来陪她。 “青茄姑娘。”白凤娇玲珑心思,自然知道冯初张冠李戴,她也就顺势而为,“我亲自选了几样点心,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李眉妩知道自己在外的身份是青茄,立刻心领神会,“多谢你,有心了。” 每次见她都是珠光宝气,这次也不例外,夸赞了句,“白姑娘这步摇真美。” 白凤娇当场拔下来,“大嫂喜欢,直接送你了。” “不用了,我怎么好夺人所爱。”李眉妩有点不好意思,推辞道。 白凤娇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盒胭脂,“拿着,我白家的脂粉铺子,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来。 我每天扔得胭脂盒子,比小厮们连夜做出来得还多。”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眉妩将盒子收起来,实在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可还礼。 “大嫂还喜欢什么,得空列个单子给我,我置办了叫人送进宫里去。” 白凤娇向来财大气粗,同她闲聊一阵,台上的戏已唱完一折,回身盈盈一笑,转身去了后台。 . 冯初拉完弦回后台跟家人聊了几句,李眉妩怕他又跟父亲吵架,好在看他出来时心情不错,悬起来的一颗心放下不少。 “等急了?饿不饿?” “不饿,你的弦拉的真好。”她的眼睛里都是崇拜之情。 他轻笑了一声,“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怎样都好?” “当然不是,你真的拉得很好。”李眉妩一脸认真,自己真的不是奉承。 “是不是整出戏,你光看我拉弦了?”他同她玩笑了句。 “唔……”李眉妩没否认,因为她的确没看冯班主的徒弟唱戏。 “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辜负了我父亲的大徒弟唱的这么好。”他揽过她的腰肢,准备走了。 “方才没带你去后台跟我家人打招呼,你生气了么? 后台人多眼杂,不全是冯家班的人,我怕被人瞧见多生事端。” “我明白。”她认真点了点头,向来善解人意。 她也想同他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坐在一处,但能偷偷摸摸的从宫里溜出来,已然是一脚踩在阎王殿里。 “你不上去唱一段么?” 她瞧着他的意思,是准备走了。 “我不是戏班子里打出来的角儿,我上去怕拆了父亲的台。 走,带你去吃夜宵。” 冯初拥着她,才出了门,就看见姚牧的身影。 四目对视,姚牧下意识弯腰下去请安,“奴才见过李……” 后面的“才人”,愣是被他咬着舌头咽了回去。 “这……这就是你所谓的青茄姑娘?” 冯初没有否认,姚牧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借一步说话。” 拉着他走了几步,到戏园子外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我早看出来了,但我没想到你真这么不管不顾。 冯爷,你这么做,弄得我也得找人托孤了。” “你可当做没见过我。”他没想过把姚牧一块拉下水。 姚牧一拍脑门,“嗐!算了,谁叫咱们俩是过命的交情。 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以后有我替你周全着,你也多一份心安。” 李眉妩在远处不知两个人在聊些什么,只不过冯初撇下了自己,姚牧也撇下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她小脸冻得通红,直接拉过她的手,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了她。 这一番拉扯,李眉妩才看清楚与姚牧随行的女子的容颜,愣在原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0章 太监逛青楼 一更刚过,再有两个时辰宫门就要大开了。 来不及寻馆子,姚牧直接将他二人一块带回了怡红院。 “晚上出来时还没这般冷,这会儿冻得骨头疼。” 姚牧说话间温了一壶酒,冯初提醒了句,“明日还要上朝,不能饮酒。” “我不喝,我奶奶喝。”他笑了一下,看向坐在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一阵浪笑,“去你的!你比我爹年龄都大,还叫我奶奶。” “这是内室,朵梨。”姚牧介绍完,李眉妩下意识问了句,“花名?” 原以为也是个唱戏的,朵梨倒是直言不讳,“算是,到了怡红院就算是回家了。 你呢?是做什么营生呀?” 李眉妩挠了挠头,“从前在家爹爹养,后来爹爹觉得养闺女浪费银子,就把我送进宫里,换了银子养儿子。” 话一出口,担心隔墙有耳听见她是宫里出来的,夜长梦多,又将话转了个弯儿,“以后要是我男人也不想养我了,我就去怡红院投奔你。” 朵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冯初变了变脸色,故作没心没肺的奚落了句,“你想来,老鸨还不收呢,姿色不够。 不过留下你给那些烟花女子梳头,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姚牧还未将李才人从主子的身份转换过来,叫李才人去当烟花女子总归是僭越了。 担心朵梨说错话,借着给她斟酒的空档,小声嘱咐了句,“这是我朋友的女人,她的身份不便张扬……” 朵梨立即心领神会,“你还有朋友呢?人家都管你叫“姚抄家”,你都让人恨死了。 放心。我才不关心她是罪臣之女,还是宦官之后呢。 姑奶奶只惦记着明年吐蕃进贡的螺子黛,有没有我那份儿。” “自然有。每回得了贡品,不是先紧着你挑?然后再送进宫里。”姚牧陪着笑,侍者已经开始上菜了。 李眉妩用筷子挑起一点点,不太有胃口。 冯初又点了一些甜食,她才有点兴趣。 朵梨自顾饮酒,瞄着她像只馋猫,忍不住同她玩笑,“不粘牙吗?” 冯初没听出来她是不是奚落,已经替自家娘子分辨了句,“青茄年轻小,爱吃这些甜食。” “瞧瞧,我又没说什么,搞得好像我欺负她一样。”朵梨又是一阵浪笑,笑得酒都洒了。 “你少喝点酒。”姚牧看她饮了几杯,在一旁劝了句,“晚上回去你又头疼。” “不是你给我倒得么?我就爱喝这两口,养不起就别养。”朵梨又斟了一杯。 怡红院的包厢里,李眉妩跟大家混得熟了些,忍不住又细细端详了一番朵梨的眉眼,跟冯初咬着耳朵,“她可真美,跟画上的仙女似的。” “是。朵梨姑娘是怡红院里的头牌。”冯初小声答了句。 楼下的管弦丝竹声,掩盖了包厢里的交谈。 “瞎说。我已经赎身了,以后我就是姚爷的人。”朵梨大概喝够了,桌上的菜几个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她已经吩咐小厮将菜撤下去,又叫了几份甜食给“青茄”留着粘牙。 随后起身打开包厢的门,跟底下的小厮喊了一嗓子,“小二,把姑奶奶那副象牙做的麻将拿上来。” “得嘞!”小二很快取了麻将端上来,又很守规矩的关好门。 冯初在她身旁问了句,“你会么?” “会。小时候过年看姨娘们玩过,就是玩的不大好。”各自搬了凳子坐好,李眉妩已经开始推牌了。 “无妨,我带银票了。”他宠溺的笑了一下,输给姚爷,也不算输给外人。 李眉妩听了有些想笑,对待冯班主一毛不拔,对自己倒是毫不吝啬。 她与姚牧相对而坐,总是忍不住拿眼睛去瞄朵梨,忍不住感叹,“夫君,你真该把朵梨画下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女子生得这么美。” 原以为婉妃娘娘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但在朵梨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朵梨早已经习惯了嫖丨客的奉承,其他青楼女子的倾轧,突然听见女子对自己的赞美,忍不住有些脸红。 李眉妩光说还不够,还去她那张小脸上捏了一把,“肌肤胜雪,柔若无骨。” 逗得朵梨又是一阵浪笑,“去去去,整日里被男人揩油,女人也来占我便宜。” 嘴巴厉害,手气也毫不逊色,连赢几把,弄得小妩有点沮丧。 “夫君,她怎么总赢,我怎么不能赢?” 李眉妩抱怨着,又抓了一把牌,“夫君,你这么厉害,她一点都不怕你,也不知道让让我。” 她哪儿知道冯初也就是在紫禁城里厉害,平常出宫办事都是吩咐给他的党羽,所以宫外没人认得他。 也正因为宫外没人认得他,所以他才敢带着她出去走走。 “无妨,我教你出老千。”冯初笑了一下,为了哄自家娘子高兴,也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用上了。 有小厮过来送甜点,冯初直接叫那人留下来,打自己这副牌。 他则是起身,略略弯腰在小妩后面,替她摸牌。 她几乎看呆了,因为冯初摸回来的牌,每一张都是她需要的。 由着他摸了三张,直接胡牌。 “相公,你别是会变戏法?” 一副牌在他手中乖乖听话,她心中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 “就这点本事呀?”朵梨不干了,“哪有出老千还宣之于口的。” “得,你输的钱,我赔给你。”姚牧解下腰间的钱袋,里面都是银票,拍在了姑奶奶面前。 朵梨笑着白了他一眼,抓起钱袋塞进自己胸前的对襟里。 “你这也是跟干爹学的吗?”李眉妩拎着冯初的手瞧,他的手指修长,因为常年握笔的缘故,掌心有细细的茧,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是。早年需要用钱打点朝堂上的关系,迫不得已用过一次,后来便没用过了。” 他含着笑,揉揉了她的小脑瓜,李眉妩一本正经的瞧着他,“我听人说,出老千被人抓住,会砍手,你这手……” “后接上去的。”他故意逗她。 “啊?”她抱着他的手,一副心疼的样子。 冯初怕她又要哭,忙把话拉回来,“我同你玩笑的。 只有那一次,后来我再没让自己陷入缺钱的困境。” 他已经找到了办事不用钱的方法,很多时候,他只要动动嘴,他的金口玉言就值千金。 夜更深了,朵梨收起棋牌,姚牧送二人出去,“你先回去,我明儿上朝的时候再回。” 冯初指了指他,意味深长一笑。 余光瞧见了里面那位,看来也是只“年糕”,晚上已经陪了这么久,还非得一块过夜才行。 有一霎,他忽然有些羡慕姚牧,可以来去自如,而不用像自己这般偷偷摸摸。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1章 关照小妩胞弟 冯初走后,姚牧乘了自己府里的马车,往宅子里走。 到了宅子门前,朵梨不肯下车,只勾出一只脚,用帘子挡住半张身子,“姚爷背我。” “成。”他将她拖下来,由着她趴到自己背上,一路听着她的浪笑,进了深宅。 将她扔到床上,回身心跳如鼓,“我出去解手。” “就在这解!”见他跑得快,朵梨在身后喊他,“喂!” 吹灭了房里的灯,这会儿正困着,躺在床上假寐。 并未完全睡熟,她在等着姚爷回来,抱着她家姚爷一块睡觉。 黑暗中,有一双手在解她的衣袍,朵梨没有丝毫扭捏,直接自己将带子扯下去,酥胸外露。 男人不安分的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朵梨彻底清醒了,发现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姚牧,不知道是谁。 虽然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她嗅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十分陌生,呼吸声也与姚牧不同。 猛地推那个男人却推不动,只顾着往她身体里钻。 尖叫一声,男人显然是被吓懵了,提了裤子就跑,朵梨被泪水糊了一脸,衣冠不整的从屋子里跑出来。 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她这一嗓子将宅子里的烛火都喊亮了。 光着两只粉嫩的脚丫,踩在薄薄的一层雪地上,看见姚牧才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王八蛋!” 姚牧怕冻伤了她,过来给她裹衣服,却被她推开了。 “我是想着我不能与你同房,怕你长夜寂寞,便找了个小厮来。” 他认识朵梨几栽,还从未见过她哭。 她很喜欢笑,放浪的笑,张狂的笑。男人和钱都不被她放在眼里,只把姚牧装进了心里。 “我不过是个婊丶子,离了男人活不了,多谢姚爷替我着想。” “不是这样!”姚牧在宫中贵人面前一向能言善辩,不知是不是今夜的风太大,吹得他舌头开始打结。 “若你需要靠我出卖身子,为你结交达官贵人,方便你办事,我朵梨愿意为你去做婊丶子。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我若想要男人,还用跟老鸨赎身么?我继续去卖不成?” 她只短暂的流了眼泪,便恢复了那张惯于做皮肉生意时、才有的媚态。 “姑奶奶走了。姚牧,日后你就算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回来了。” 世人都作践她,但她不能忍受她心上人作践她。 朵梨踩在雪地上,几乎将脚踝冻僵了,依旧没有停下一刻,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的宅子。 . 初冬的第一缕朝阳,照在紫禁城的雕梁画柱上。 冯初于早朝时,站在姚牧身旁,瞧着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准备退朝的时候问问。 明明昨晚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只过了一夜,不知他怎么了。 “冯公公,昨儿冀州巡抚上了折子,说是津沽知县强抢民女,动手打死了那民女的丈夫。 微臣不知如何处置,还请冯公公定夺。”说话的人是内阁首辅吴谦。 冯初有些意外,他的印象里吴大人一向话少,典型的老狐狸,毕生所愿不过熬死徐阁老,在内阁一人独大。 “津沽那种小地方,有什么值得说的。”冯初呛了一句。 他不喜欢这个人,准确的说,他是讨厌所有跟徐阁老作对的人。 “冯公公有所不知,打死平民百姓的知县,乃李才人的胞弟。 微臣怕出了卫嫔娘娘弟弟那档子事,若处理不好,惊动了后宫。 冯公公若是觉得该直接秉公办理,微臣便着刑部去审了。” “慢着!”冯初尽管不喜欢他,却接受了他的投诚。 “吴大人思虑周全,奴才自叹不如,此事便交由奴才亲自审。” “是。”吴谦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要拉拢冯公公,否则后面两把火也烧不起来。 他虽然不及徐阁老跟冯初有师徒情分,但他能给冯初很多徐阁老给不了的好处。 比如徐阁老一生坦荡,不愿做鸡鸣狗盗之事。 吴谦的手就没那么干净,好事能做,恶事也能做。 退朝后,冯初一直惦记着姚牧。 同他一块回司礼监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我瞧着你印堂发黑?怎么了?是不是有奸臣要害我姚爷?” 姚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找了处太师椅坐着,只顾闷头喝茶。 冯初不知道,他羡慕姚牧的时候,姚牧也在羡慕自己。 如果朵梨也像李才人那样柔顺的性子就好了,事事都听冯初的,没有一丝忤逆。 哪个男人不喜欢顺服自己的女人呢。 可他偏偏喜欢这么个不服不忿的主,若再叫他寻一个姑娘来,哪里有比朵梨更漂亮的呢。 姚牧罢工也就算了,在这喝光了好茶,便回去睡觉了,只把冯初当成了劳工。 看着堆成小山似的奏折,心里想着津沽知县的事,便将益州巡抚的折子翻上来先看。 果然,看见了跟李眉妩相同姓氏的名字——李术。 证据确凿,桩桩件件都指向他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事情有些棘手,冯初皱了皱眉,指腹不经意间敲打在那份奏折上,想着应对之策。 窗外有碎石子划过的声音,他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看见了那个小东西。 如今司礼监四下无人,便将她请了进来。 “以后白天少往我这来走动,免得人多眼杂。” 李眉妩懂事的点了点头,神色慌张,“我急着跟你说李术的事,等不及晚上。 想叫汪烛传个话,又怕他说不明白。” 就算她闭门不出,宫里那些娘娘们也会想办法让她知道此事。 冯初想着她来了也好,该予她知会一声,免了她担心。 原本以为她是来求自己、将李术的事搪塞过去的。 听见她开口,拳拳之情,却都是为自己着想: “先有卫嫔娘娘的弟弟,卫山的例子摆在那。 卫山因依法处置、秉公办理死在了牢里。 如今若是对李术网开一面,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怕你为难,别叫李术影响了你的判断、人脉和名声。 他不重要。” 冯初感动之余,又问了句,“你跟他有恩怨?” “没有。我既不担心他,也不巴望他去死。 家里孩子多,父母偏疼弟弟,我像捡来的一样。 说实话,他怎么样,我毫不在意。 他于我而言,就像陌生人一样。 倒是你……”李眉妩抓着他的手腕,“你千万别为了他涉险,宫里宫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你放心。”他不徐不疾的安慰道,“我白在司礼监混了这么久。 我有法子,我会处理妥当。 相信我,嗯?” “你有什么法子?”李眉妩睁大眼睛,任何人都不值得他冒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2章 无辜牵扯六公主 “我可以压奏折。 将益州巡抚的折子压在最下面,待明日呈上新折子的时候,继续将这道折子往下压。 即便皇上问起来也有话说,奏折太多,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批不完。 拖个三年五载,直到这事不了了之,再翻出来略施小惩。 不过我估摸着,皇上也不会问起此事。” 冯初的一番话,让她安心不少。 “等这事风头过了,我会给他寻一处肥差。 让他跟着我学点东西,不至于饿死。” “什么肥差?”李眉妩有点佩服他的手段,看似无解的事,他也能轻易化解。 冯初本打算过几日再查人事调动,眼下娘子直接逼问,不好敷衍。 便在脑海中、快速铺开一张人事图,将各司其职的朝中官员过了一遍。 然后交了差,“如今铸印局还有一处空缺。不大需要干活,但能拿的油水多。” “冯初,谢谢你。”她真诚感谢,感谢他对自己家人的照佛。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么?”他宠溺的笑了一下。 他手上这些特权,前半生总与人方便。 如今拿来给她铺路,未尝不可。 “那好。那我便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李眉妩起先担心李术会连累他,想来冯初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应该能化险为夷。 她只是心疼,心疼他为自己不争气的弟弟殚精竭虑。 李术不值得冯初为他伤神。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经历了冷宫一事后,他比从前更愿意回应她的感情。 他不想让她总是为自己委屈求全。 “小妩,这段时间不太平,我不能时常带着你出去疯玩。 如今皇上冷着你,你非宠妃,我不好借着送皇上赏赐的由头常去钟粹宫。 有人快死了,你凡事小心。” “谁快死了?”李眉妩以为是徐阁老病情又加重了,不过若是徐阁老病入膏肓,冯初不会是这样淡漠的神情。 “一个能改变大銘王朝进程的人。”言尽于此,冯初料事如神,估摸着就这两天了。 . 李眉妩回了钟粹宫,坐下才喝了口茶,便听见院子里嚷开了。 “尽写些淫乱的话本,只怕六公主继续跟着你,教坏了皇女。 不如寄养在本宫膝下,班昭仪今日起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来。” 李眉妩从房内出来,跪在班珏钰身边,仰头看着皇后。 她总是那么高高在上,让人几乎把脖子望断了,也够不到她的凤羽。 “皇后娘娘说臣妾写淫乱的话本,敢问皇后娘娘,臣妾的话本里,哪一本、哪一章、哪一段淫乱了?”班珏钰丝毫不慌,对抗皇后的时候,也带着一丝不屑。 “污秽之物,再拿出来,本宫怕脏了自己的眼睛。”皇后居高临下的站在两个人面前,疲于多看一眼。 李眉妩一脸天真的问道,“皇后娘娘,是因为你自己生不出女儿来吗?所以要抢钰儿的女儿。 哦对,我忘了,皇后娘娘早已经绝经了。” “你!放肆!”皇后被她气得无法继续维持端庄,“青莲,给本宫掌她的嘴。” 李眉妩直接起来了,“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皇后娘娘没有绝经么?” 她才不会跪在原地被打。 青莲才扬起手腕,立刻被李眉妩抓住,然后回了一巴掌,“反了你了,奴婢还敢打主子。” 皇后不想跟一条咬人的疯狗纠缠,连皇上都不待见的人,她有什么放在眼里的必要。 随后给青莲使了个眼色,青莲立刻嫌弃的将竹简扔到班珏钰面前,因为扔偏了,又踢了一脚正了正位置。 班珏钰从前在班家没受过这屈辱,进宫后都遇见了,她咬着牙忍了忍,将竹简拿过来,摊开在掌心,看见里面几段话,的确是自己写的。 “这不是皇后娘娘让臣妾写的么?臣妾说不会,皇后娘娘强按头逼臣妾写。” “本宫叫你写后宫的话本,可没叫你写秽乱宫闱的话本。”皇后不欲多言,李眉妩可没准备让她下了旨就走。 “佛的眼里是佛,粪的眼中是粪。 是不是皇后娘娘满脑子都是《金瓶梅》,所以看个《西游记》,也觉得唐僧跟女妖精有两分私情?” “本宫训话,岂容你置喙?不要以为有匈奴给你撑腰,就可以在我大铭无法无天!”皇后把话说得隐晦又难听,只要李眉妩没有道德,就没有人能道德绑架她。 “皇上娘娘不妨直说,臣妾早前被匈奴挟持羞辱过。 当时臣妾不过阶下囚,匈奴如何就成了我的倚仗了? 大铭的耻辱,在娘娘口中竟成了人人羡慕的经历。 这就是我大铭皇后说出的话吗?不仅小家子气,而且其心可诛!” “本宫知道李才人最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皇后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想来奴婢出身,还能说出什么高谈阔论。” 李眉妩不认识太多字,也不觉得没事写点艳情的话本有什么不妥。 大家都已为人妇,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装什么不谙世事呢。 不如像婉妃娘娘一样洒脱,姑奶奶就是浪,就是靠着美色勾得皇上封了妃。 宫里这些徐娘半老,就算从前未出阁时,也都看过春宫图,有什么了不起。 但她不相信那么端庄的钰儿会写出这样淫词艳调。 “怎可凭皇后娘娘一家之言?依臣妾看,公允起见,应着礼部看过之后再做定夺。”李眉妩确定这话本是钰儿写的,而非他人二次修改,便大着胆子提议了句。 “如此污秽之物,怎可流于外戚?岂非让臣子看了耻笑皇上? 先有李才人的酮体画像,又有班昭仪的艳情绘本。李才人不要脸,皇上和本宫还要脸。” 皇后说完,不欲多言,直接下令,“来人,把六公主接到本宫的景仁宫里。 班昭仪若无诏,敢离开钟粹宫半步,直接按祖宗法,赐杖刑。” “是!”朵莲微微屈膝,直接去公主房里准备抱公主出来。 “不许!”李眉妩比朵莲跑得快,早进了公主房里,将门从里面插好。 任由青莲敲疼了掌心也不开门。 感谢“曼荷a”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3章 小妩被冯初掌嘴 六公主朱喜还不到一岁,由奶娘和一众宫女太监伺候着。 大概是母子连心,知道母亲在外面受欺负了,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哭得小脸通红。 奶娘抱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李眉妩走过来,“我来。” 其他人立刻跪下,“奴才给小主请安。” 早前有哄大皇子、五皇子的经验,李眉妩接过朱喜,本就没有故作姿态的毛病,此刻放下身段,朝着小公主挤眉弄眼。 “母后在打妖怪,喜儿不哭,一会儿母后就来给喜儿讲故事了。” 朱喜哭声渐小,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窗口的方向。 李眉妩又吩咐了句,“来人,用椅子把门倚上,谁拍都不许开。” “是!”奶娘得令,立刻叫了两个小太监去顶门。 院子里是“皇上驾到——”的声音,朱喜被吓了一跳,瘪了瘪小嘴又开始哭。 李眉妩抱着朱喜走来走去,嘴里哼着幼年记得的歌谣。 外头太过吵闹,朱喜月龄小,受不得吵,歪在她的臂弯睡熟了。 “皇上!这后宫是让李才人一个人反了天了!”皇后跪下请安时,老泪纵横。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一排,问向青莲,“说说,怎么回事?” “班昭仪写艳情的话本,皇后娘娘恐六公主跟着学坏,故而想寄养在自己膝下。 李才人竟公然抗旨,跑到六公主房里,反锁了门。 刚才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说皇后娘娘绝经了。 我们娘娘为了六公主好,不惜劳心劳力,视如己出。 却被李才人说成夺人所爱,皇上替我们娘娘做主啊。” 冯初站在皇上身后,隐藏在袖子中的手掐着掌心,轻微的疼痛不让自己笑出来。 想不到这个小东西口不择言,竟还敢说皇后绝经了。 “岂有此理!”皇上其实也想笑,但他不能,得给发妻撑腰,不然以后中宫一点威信都没有。 “冯初,你去把李才人拉出来!” “是。”冯初走过去敲了敲门,“李才人,皇上见你。” 李眉妩放下小公主,朱喜便醒了,继续嚎哭不止。 她舍不得,便抱起来哄,朱喜似乎有着强烈的不安。 李眉妩抱起来,朱喜便不哭,一放下就哭。 最后无奈,听见冯初的声音后,抱着小公主走了出来,跪在地上。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李才人,你好大的胆子,抗旨不说,还敢将皇后绝经的事宣之于口!”皇上朝着跪在地上的她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道,“就算皇后绝经了,你也不能那么说。” “臣妾知错。”李眉妩立即见风使舵,“臣妾是见皇后娘娘是非不分,要让钰儿母女分离,不忍心才抱着六公主躲起来的。” “外头风这么大,奶娘,先把六公主抱回去。”皇上吩咐了句,奶奶哪敢抗旨,直接从李眉妩怀里将公主抢了下来,回了屋。 班珏钰一向桀骜,如今听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孩子在屋里哭,她在院子里哭。 “还敢狡辩!”皇后指着李眉妩,“李才人自入宫以来,就一直不服管教。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污蔑本宫,平日里还不知怎样为所欲为! 皇上今日若不严惩,本宫这皇后也不当了,臣妾自愿退位让贤。” “爱妃!”皇上想劝,但看皇后态度坚决,无法妥协。 想起那一日皇后跟婉妃争执,皇后直接以头抢地,血溅三尺,现在想来仍旧心有余悸。 瞧着大皇子护着尤氏的样子,若是皇后今日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甘愿放弃太子之位的二皇子会恨极了自己。 纵然有几分喜欢眉儿,也不如皇后加上二皇子,在自己心里的位置重。 皇上想到这里,也觉得该给眉儿一点教训了。 本来她上次喝了一瓶鹤顶红就该赐白绫,他宠着她,她却丝毫不知收敛,把这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冯初,李才人以下犯上,不敬皇后,给朕掌嘴。” 冯初愣了一下,皇上亲自下旨,让自己行刑,而没有让青莲动手,就是要给皇后立威。 他走过来,看着小妩仰起来的那张小脸。握紧拳头,怎么下得去手。 脑海里不断想着力挽狂澜的方法,知道皇后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快速思量着该如何替李才人分辨。 李眉妩比他还焦急,知道他舍不得打自己,怕他冲撞了皇上,连忙用唇语提醒他,“打呀!” 给她一个不敬皇后的罪名,也好过给冯初一个抗旨的罪名。 李眉妩见冯初迟迟不肯动手,直接动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臣妾知错!臣妾不该以下犯上!臣妾不该顶撞皇后娘娘,不该抗旨。” 冯初看见她提醒自己动手的唇语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自己动手。 李眉妩下手极重,两个巴掌落下,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便立刻印下了几个清晰的指痕。 冯初紧咬着牙,本能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拉着她起来。 皇上没有命令,李眉妩便不能起来,她怕冯初犯傻,立刻伸手又掴了自己十几个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如揭开的伤口撒上辣椒水,碰也碰不得。 皇上不忍心看她红肿的脸颊,即便皇后没消气,今日这顿教训也够了。 “朕念及你年龄小,加之认错诚恳,就饶你一次。 不过下不为例。 皇后即便错怪了班昭仪,她将公主接到景仁宫赏赐些吃食、玩具又有何妨? 皇后母仪天下,天下的子女都是皇后的子女。 朕只有这一个女儿,爱若珍宝,皇后与朕同心同德,喜欢公主也情有可原。 下次,不准再大题小做了。” “臣妾知错。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李眉妩磕了个头,起身时,趁着皇上跟皇后议事时,朝冯初笑了一下。 用唇语告诉他,“我没事。” 冯初心疼得要碎了,打在她脸上,疼在他心上。 他一直不想动皇后,可是皇后一直在逼他。 “皇后啊,李才人虽然态度不恭,但她说得也没错。”皇上替皇后立威后,怕眉儿太委屈,又将话拉了回来。 “钰儿若真写了秽乱宫闱的话本,也该着内阁大学士看过后,再做定夺。 再说了,眉儿的酮体画像,孙大人已然查明,是匈奴人捏造的。 以后朕不想在宫中再听见、有关此事的议论,尤其是从皇后的口中。” 皇后忍了忍,看着李眉妩被打肿的脸,没再继续逼迫,见好就收。 “是。臣妾谨记。”随后,她话锋一转,“但在此事查明之前,还请皇上准予六公主由本宫亲自扶养。” “不要啊!”眼泪湿了胸襟的班珏钰,在听见这话,终于收起了眼泪,绝望交织着恐惧,看着皇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4章 皇女是母亲的逆鳞 “本宫只不过将六公主接到景仁宫去小住几日,却被班昭仪视为洪水猛兽一般。 怎么?本宫还能害了六公主不成?” 皇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班珏钰才见小妩才挨了打,本该规矩些,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皇上,喜儿是我的命。 臣妾自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自她生下来,就陪着臣妾一直颠沛流离。 这一年来,都是臣妾事无巨细的照顾她。 皇上总共没来看过她几眼,想必也不知道,喜儿现在正在戒奶,正在长牙。 臣妾不敢埋怨皇上,很感激皇上没有将喜儿送到公主所,允许臣妾亲自扶养。 喜儿若是被带去景仁宫,因为戒奶或是长牙,整夜啼哭,有个三长两短。 就算皇后把命赔给臣妾,也换不回我女儿了。 喜儿若是遭遇不测,臣妾永远也不会原谅皇上。 反正……皇上的女人那么多,也不缺钰儿这一个。” 班珏钰自入宫以来,头一遭说此重话,皇上听着揪心。 皇后见此事即将告吹,当机立断,转移了焦点,“班昭仪出身名门世家,向来举止端庄。不知是不是跟李才人走的太近,学得不懂规矩了。” 班珏钰又磕了个头,“皇上,您若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把喜儿带走,我无话可说。” 李眉妩怕皇上圣旨一下,再无回转的可能,顶着刺痛的脸颊,替钰儿求情,“皇上,既然查明班昭仪所作话本、是否祸乱宫闱期间,不许班昭仪扶养六公主。 臣妾主动请缨,愿替班昭仪扶养皇女,一直到班小主沉冤昭雪时,再完璧归赵。” “呵!你们当本宫傻么?班昭仪扶养六公主,还是李才人扶养六公主,都是在你们钟粹宫!谁来扶养,有何区别?”皇后忍着没发作,李才人这招屎窝挪尿窝,真是高明。 “既然班昭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本宫会害六公主,那便将六公主送到公主所里。” “六公主那么小,刚开始牙牙学语,把她一个人扔在公主所,她冷了怕了都找不到娘亲。 皇后娘娘也为人母,何至于如此残忍?就不怕遭报应吗?”班珏钰口不择言,为了女儿,她什么都不怕。 皇后本想借着六公主打压班昭仪,并且让她唯自己马首是瞻,但显然,这个女人并没有如此觉悟。 “身为皇嗣,从小就要培养坚毅的品格。 不能像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那般、随波逐流。 本宫要六公主去公主所,也是为了六公主好。” 李眉妩知道自己才受了罚,应该收敛,可她实在不忍心看钰儿一个人,跟这个老妖婆对抗,继续替钰儿分辨。 “臣妾若是没记错,二皇子孝顺,当为皇子中的表率。 纵然是皇后娘娘教的好,也跟二皇子是皇后娘娘亲自扶养长大有关。 若是喜儿这么小,就让她学会凡事不能依赖母亲。 生恩不如养恩,钰儿历经千辛万险将六公主生下来,将来六公主跟钰儿不亲,叫钰儿情何以堪?” “李才人这没生养过的,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皇后讽刺了句,便开始惺惺作态,“母子连心,即便六公主一辈子见不到母亲,依旧是同班昭仪最亲。” 班珏钰听着她这话无异于放屁,奈何她是皇后,自己是昭仪,没法训斥,却压不住火气。 “臣妾记得,二皇子始终养在皇后娘娘膝下。 怎么皇后娘娘早没想起来,要把二皇子寄养在皇子所,以培养皇子坚毅的品格来? 这会儿轮到臣妾的六公主,皇后娘娘便开始后知后觉了。” “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皇嗣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随波逐流。 可大皇子好像不仅随波逐流,连学堂都没去过。”李眉妩补了句,双方僵持不下,担心皇上偏瘫皇后,忍不住用眼神向冯初求助。 冯初本来不想管班昭仪的事,一门心思都在她被打肿的脸上。 奈何她主动依赖自己,不想让小妩着急,随后进谏了句,“皇上,不如先将六公主养在太后娘娘的坤宁宫。 那里有太后的义女,可同六公主做个伴儿。 也能成全太后娘娘含饴弄孙的心愿。” 班珏钰还想再说,李眉妩拉着她的袖子,怕她纠缠下去,最后惹皇上动怒,连坤宁宫也去不成。 “就这么办,冯初,你亲自送六公主去太后寝宫。”皇上下了旨,无人敢再置喙。 皇后虽未达成心愿,但将这两个眼中钉敲打一番,也算不虚此行。 众人散去,李眉妩将哭得直不起腰的钰儿扶回了房间。 “小妩,我真后悔。 以我班家的家世,完全不必嫁到皇家来争宠。 若我嫁给一个寻常的官宦子弟,即便他没有很爱我,但忌惮我的家世,至少也会尊重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女儿不满一岁,就被抱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李眉妩握着她的手,“钰儿,等皇上查清楚话本的真相,还你一个清白,小公主就接回来了。 不哭了,免得哭坏了身子。” 班珏钰冷笑了一声,“这天下,何人能像我这个娘亲一般爱喜儿。” 擦了擦眼泪,看着她两边肿起来的脸,略略心疼,“很疼?都是为我挨的打。 我叫青蕊去太医院抓药。” 李眉妩摇了摇头,“不碍事。只要没把小公主抱到景仁宫就好。 否则小公主真碰了伤了,回头皇后娘娘随便报个天灾人祸就搪塞过去了。 纵然能借此扳倒皇后,可我舍不得钰儿伤心,也豁不上喜儿啊。” 她握着她的手,“钰儿,不用替我担心。 我一直记得,那日我被打入冷宫,是钰儿拼命保全。 若是没有钰儿,可能我早就被赐死了。 照顾好自己,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以后钰儿还会生好多公主和皇子,跟喜儿做伴。” 班珏钰止不住的灰心,“即便再生十个孩子,也无人能代替喜儿。 若是喜儿有什么闪失,我不会再为他生一个皇嗣。” 李眉妩只是叹了口气,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没法跟钰儿感同身受,也不知该怎么劝。 只是想不到一向端庄柔顺的钰儿,孩子就是她的逆鳞,因为六公主,而显露出如此刚毅的一面。 青茄在耳边小声提醒了句,“主子,皇上惦记你脸上的伤,派冯公公亲自送药来了。” 感谢“艾艾妈”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5章 云雨巫山枉断肠 李眉妩回了自己寝殿,看着冯初站在台阶前,手里拿着药,直直的望着自己,人多眼杂,忘了行礼。 她便浅笑着提醒了句,“冯公公免礼。” 青茄撩开帘子,将冯初请了进来,随后默默退了出去。 他看着她的脸几乎面无全非,还在对自己盈盈一笑,没事人的似的跟他玩笑,“怎么啦?很丑?” 他过来,坐在她对面,将药膏涂在掌心,问了句,“疼么?” “起初疼,看见你,就不疼了。”她凑过来一些,等着他敷药。 他已经很轻了,还是疼得她冷汗直流。 “小妩,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的语气冷淡,很希望她能埋怨自己几句,但她却没有。 “当然不是,你做得很好。 我初见你时,你就是这样波澜不惊。 我不想看见你,为了我情绪失控,酿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她的目光肯定,语气真诚,“以前我总是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现在有了冯公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变得贪生怕死,我不会有事,你也要好好的。 咱们俩一起长命百岁。” 她记得他说的:执之之手,与子偕老。 “小妩。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 我被你需要,被你喜欢,我可以替你报仇。 可是今天眼睁睁的看着你挨打,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能保护那么多人,却保护不了你。” 冯初怕吓着小妩,没有说出口的:小妩,我想杀了她,那个惯于兴风作浪的老妇。 “不是的。”她下意识握着他的手,“今日之事,本就是我有错在先。 顶撞皇后娘娘,还公然抗旨。 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 可是如果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为了钰儿这么做。 我不可能任由皇后把六公主带到景仁宫冒险,生死未卜。 谢天谢地,你没有被我连累,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冯初阴鸷的神情转瞬即逝,他没有说话,只是涂完药,默默抽回了手。 李眉妩怕他难过,又劝了句,“日后若皇上再叫你责罚我,你便打无妨。 我不会怨恨你,也不会觉得委屈,更不会觉得你没用。 不要因为我触怒皇上,使自己惹祸上身。 如果一定要挨打,我宁愿是被你打。 挨夫君的打,我甘之如饴。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小妩。”他直勾勾的看着她,“不会有下次了。” “什么?”她没听明白。 “没什么。这药膏记得每日早晚各涂一次,奴才告退。”冯初起身行了礼。 李眉妩没有多想,依旧温润的笑了一下,“好。多谢冯公公的灵丹妙药。” . 冯初出了钟粹宫,托小太监往内阁带了个口信。 内阁首辅大臣吴谦正与同僚,共议班昭仪的话本。 见宫里来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竹简,迎了过来。 “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本以为冯公公思忖圣意,旨在提醒自己对班昭仪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切莫触怒了皇上。 但小太监低语的几句话,却让吴谦惊出了一身冷汗。 随后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多谢公公,有劳公公替微臣转告冯爷,就说微臣记下了。” 吴谦亲自将冯公公派来的人送出门去,回身重新拾起班昭仪写的话本,陷入沉思。 他并不知道,话本在递交到内阁前,李眉妩已先托人、给在内阁行走的大皇子递了封信,请他帮忙周全。 大皇子看过信后只回了一句话:母后请安心。 随后将誊抄的范本反复揣度,赞叹了句,“班娘娘的话本写得极好,惊为天人,哪里秽乱宫闱了?” 吴谦没有急于下定论,为了公允起见,还召集了刑部尚书郑容一阅。 “郑大人是开国以来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状元。 三年一遇的科举考试,若遇天灾人祸还得向后推延,状元难产。 大皇子所言不虚,但宫中贵人的话本,微臣不敢私自定夺,还请郑大人一同鉴别。” 郑容一路平步青云,不靠裙带关系,不靠结党营私,只靠读书改变命运。 即便平时耿直了些,因才高八斗,也无人敢小觑。 “这句写贵妃娘娘的【梨花一枝压海棠】,不就是暗喻皇上年龄大,与贵妃娘娘云雨巫山时的情景么?” 大皇子虽然入内阁的时间不长,但也摸清了郑大人的秉性,知道他这人刚正不阿,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本不欲管班昭仪的事,但记起母后的信,也觉得予班大人卖个人情也无妨。 即便身为皇子,公然跟有资历的重臣叫板也不妥,还是替班昭仪反驳了句:“【梨花一枝压海棠】是借用【梨花一枝春带雨】,夸赞贵妃娘娘艳压群芳。 父皇正值壮年,贵妃娘娘也只比父皇小一岁,如何称得上是海棠对梨花。 如此用法十分不洽,怎么能认定是班小主嘲讽贵妃娘娘?” “臣私以为不妥,不过既然是大皇子的家事,微臣就不多做置喙了。”郑容入朝为官几载,虽不擅阿谀奉承,却也懂得了明哲保身。 加之他实在对后宫那些娘娘的事不感兴趣,索性省省力气,不如把精力用在惩治贪官污吏上。 女人都是这样,头发长见识短,后宫那些娘娘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郑容罕见的示弱,反倒让大皇子没法接了,他的确答应过母后帮班昭仪周全一二,但他也不想引火上身。 眼下已经帮班昭仪分辨两句,承诺尽到了,便学郑大人,将烫手的山芋丢到吴谦身上。 “吴大人,本王才疏学浅,年龄尚小,若有不周全之处,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海涵。 班昭仪之事,纵然是家事,也是国事,还劳烦吴大人定夺,切莫叫班娘娘蒙怨。” “唉!这怎么话说得!”吴谦握着话本,为难的坐在太师椅上,如今弄得他两边都不是人。 若是保全班昭仪,无异于同皇后为敌,不留一丝情面,日后跟中宫嫡出的二皇子不好相见。 若是得罪班昭仪,连带着也得罪了班家,这份向皇后娘娘的投诚,也换不回任何回报。 二皇子是否继承大统未可知,皇后娘娘无父无兄,在朝中没法互相照应,不如班家背靠大树好乘凉。 吴谦思来想去,愈发觉冯公公的高明之处,总是能够置身事外,洞若观火。 他从前将李术的人情卖给冯公公,如今冯公公托口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冯初不喜欢欠人人情,如今便按冯公公的指点办,两人也算互不相欠了。 感谢“宗政初彤xnj”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6章 情人和姐妹 后宫不得议政,前朝议论主子也与礼不符。 一向中庸的内阁,却罕见的给出了定论:班昭仪所作的确为艳情话本,淫词艳调,秽乱宫闱。 班珏钰听闻这个消息,直接砸了一对儿陪嫁的双花珐琅彩。 “郑容老贼,欺君罔上,欺我班家无人。 我若在内阁,定要当面跟郑大人亲切的交谈一番,并且问候他的父母双亲。” 李眉妩近来一直陪着她,怕她对六公主忧思过甚,急出病来。 眼下轻咳一声,青蕊心领神会的将瓷器碎片拾起来,怕主子看见一堆碎片心疼娘家的东西,捧着碎片静悄悄的了退出去。 “钰儿,木已成舟,只得宽心,从长计议。 六公主虽然要不回来了,好在没叫她沦落到景仁宫,而是在太后膝下扶养。” 李眉妩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有些意外,按理说大皇子收到书信后,不会见死不救。 除非有大皇子也忌惮的人,才被掩了口。 “小妩,我总觉得这事蹊跷。 内阁有大皇子和吴大人,什么时候轮到郑容掌权了?” 李眉妩的心底闪过一丝疑团,虽然不知冯初要干什么,但总觉得这事跟冯初有关。 回想那天皇后娘娘来钟粹宫要人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挨了打也要保全六公主,冯初根本不想出手帮钰儿。 “听闻郑大人仗着自己状元的身份,跋扈惯了,早前徐阁老在内阁时,也得给他三分薄面。 吴大人差人回禀时,也说是郑大人判定钰儿的话本淫丶乱,想来郑大人不敢隐瞒实情。 兴许大皇子和吴大人想帮你周全,也辩不过郑容这块又硬又臭的石头。” 李眉妩担心冯初被牵扯出来,连忙搪塞了过去,“想开些,好在皇上并没有因此责罚你,说明皇上还是信钰儿,也疼你的。” “呵。”班珏钰冷笑了一声,“皇上信我疼我又如何?不是依然叫人抱走了我女儿。 以后非诏和三节两寿,不得见面。 他不肯为了我违背太后,对抗群臣,连跟皇后辩一辩都没有。 帝王的爱,太浅薄,禁不起推敲和琢磨。 我毕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嫁入帝王家,若是嫁给寻常的富贵人家。 以我班家的势力和威望,我何至于沦落至此,连女儿都争不回来。” “时也势也。兴许不必熬到除夕,太后仁慈,就会准许钰儿跟六公主相见。”李眉妩的劝慰,她显然一句也没听进去。 “呵。”班珏钰只剩冷笑,“以前常听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还不服气。 现在突然明白,锋芒毕露就是要遭人憎恶。” “不是的,钰儿。”李眉妩断断续续的想着冯初插手这件事的原因,安慰她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人蠢就是要多读书,我一直想多读书,只是幼年家贫,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一直羡慕你博学多才,还想拜你为师,向你多讨教呢。” 班珏钰为女儿黯然伤神,有时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哪怕皇后娘娘拿六公主敲山震虎,她也不愿唯皇后马首是瞻。 . 大雪过后,便是冬至。 内务府送来两筐好炭,又引来其他宫里的奴才们眼热: “皇上一年也不见得宠幸李才人几回,怎么这一等一的好炭,见天的往钟粹宫送?” “八成是班家在宫里使银子了,李才人跟着沾光罢?” 李眉妩坐在炉边烤火,惦念着钰儿,知道她一直称病不出,每日给皇后的例行请安免了就算了,还叫敬事房撤下了自己的绿头牌。 她真怕因为见不到六公主,钰儿思念成疾。 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 “青茄,替我取斗篷来。” “主子,外头雪大,您这会儿出门,小心跌跤。”青茄嘴上劝着,还是手脚麻利的将斗篷取了来。 “外面苍茫一片,我才好去看他。”李眉妩戴好斗篷,心里数算着日子,有半月余没见过冯初了。 若不是这场大雪,隐匿了她的身影,李才人该用什么理由去司礼监呢。 不知他好不好,冷不冷,不过想来以冯初的身份地位,旁人巴结还来不及,他自然是安然无恙。 虽然只是奴才,但处境自然跟旁的小太监不同。 一路风霜,抵达司礼监时,为大铭呕心沥血的冯公公,日夜宵衣旰食,自然不会缺席。 “奴才见过李才人。”姚牧行了礼,冯初闻声便回了头。 “走,去暖阁烤火,这里冷。”冯初笑了一下,簇拥着她去另一间卧房。 虽然小,但暖意十足。 大雪压下来,天色有些暗,他拨了拨灯,映得满屋昏黄。 “本来想去看你,担心人多眼杂,一直没过去。 待明年春天皇上秀女大选,宫里的主子多了,盯在你身上的眼睛少些。 那时我行走能更方便些。” 说着话,他取来了一些早前买好的麦芽糖和果糖给她。 “本想叫人送过来,现在你过来了,等下自个带回去。” 见她提不起什么兴趣,又问了句,“怎么了?谁惹你生气?” 每次过来都像只小年糕似的缠着自己,不知什么事让她从进门就阴沉着脸。 “是不是怪我没去看你?要么下回,哪怕被砍头,我也找机会去你那,跟你说上两句话。” 李眉妩摇了摇头,“不是。冯初,我想知道,六公主被掳走这件事,你有没有插手?” “有。”他从未想过对她有所隐瞒,“是我差人给吴大人递话,告诉吴谦,将班昭仪话本的事,认定为淫秽之物。”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李眉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耐着性子同她解释,“小妩。班家跟我干爹是世仇,宫里宫外,我不会让班家的任何一个人好过。” “可是,上一辈的恩怨,就让上一辈了结,为什么你一定要替你干爹做刽子手呢?”她不明白,也不想因为钰儿跟他心生嫌隙。 “小妩,你不懂。没有上一辈和这一辈,只有我干爹和我,还有其他效忠干爹的人。 我和干爹庇佑的那些人,能有今天的位置,全依赖老爷子的提携。 我们替干爹做事,不光是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还出于同一阵营里的共同利益,为了保全自己。” 李眉妩不懂这些,只是放下他塞给自己的糖块,握着他的手,“冯哥儿,你能不能为了我,不再针对钰儿?” 感谢“羽芸飞舞”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7章 冯公公因为嘴欠挨姚牧揍 “不能。”冯初回答的坚决果断。 “可是……”李眉妩有点急,“钰儿她现在真的很可怜,这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母女分离,喜儿还那么小,她……” 冯初没让她继续把话说完,“小妩,这世上无人不可怜。 六公主遭此变故,都是她的宿命。” 李眉妩本来还想说,钰儿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再这样下去,身子就拖垮了。 但显然,冯初对班昭仪的境遇不感兴趣。 “那好,那你告诉我,孟渊和班大人是什么样的世仇?” “告诉你也无妨。”冯初牵扯出了一段陈年旧事,“先帝有两个儿子,长子早逝,小儿子被疑野种,非皇上血脉。 班大人是先帝长子的心腹党羽,左膀右臂。 班大人一直怀疑先帝长子早妖,是干爹动的手,为了给当今皇上铺路。” 李眉妩冷汗涔涔,被吓的有些结巴,“那……那……先帝长子之死……真与孟渊有关么……?” “小妩,这些不是你该知道的。”冯初对她没有防范,只是很多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那好。即便班大人跟孟渊有恩怨,钰儿是无辜的,钰儿的孩子还那么小……”她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冯初依旧没有半分心软。 “小妩。这世上的人,没有无辜还是有辜。 班昭仪身为班家的嫡长女,享受班家带来的荣华富贵,为班家效力。 就该承担加在班家身上的敌意,这是她的宿命。” 李眉妩见他油盐不进,陡然对他有些失望,“你怎么能毫无怜悯之心?” 难道因为是太监,永远无法有自己的孩子,就迫使人家母女分离,而无动于衷吗。 她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她见喜儿哭得撕心裂肺,钰儿肝肠寸断,还是会难过呀。 “小妩,你认识我时,我就是这般。 我冯初从来不会有妇人之仁,即便班昭仪不会对我造成威胁。 但她是班家的人,只要干爹想斩草除根,我就会亲自动手。” 听见冯初要杀钰儿,李眉妩突然慌了,“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如果你伤害钰儿……” “怎样?”他在等她的回答。 她突然心慌,她记得自己为了去边关看他,不惜设计钰儿落水,钰儿没有怨恨,还帮她争取了这个机会。 她被打入冷宫那天,也是钰儿力排众议,为了自己跟整个后宫为敌。 “你就去告发我对吗?还是为了班小主,先下手为强。 为防我伤了班小主,你先杀了我。 或者你借刀杀人,去皇上面前,供出冷宫那一夜的血,都是我冯初所为。 借皇上的刀,杀了你眼前的人。” 李眉妩从未想过这些,她只是不愿见钰儿受伤,可也从没想过伤了冯初。 “冯初,钰儿她帮过我,我不可能视若无睹,眼睁睁的看着她身陷囹圄。” 他语气冷淡,态度却未曾改变分毫,“我知你欠她人情,该替你还的人情,我已经为她做得够多,还清了。 如果你不愿见她身陷囹圄,那么你大可以为了她,除掉威胁她性命的我。”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失望。”她眼里的他一直都是明辨是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牵连无辜的人。 “失望?”他看着他,眸中尽是霜雪。 “哗啦”一声,随手将给她的糖全部掀翻在地,“现在看清了我也不迟!” . 冯初离开了暖阁,独留她一个人。 他的怒火来得没缘由,她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只不过说对他很失望,怎么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初烦乱的翻着奏折,黯然伤神。 看着姚牧换了衣服,准备出门,问了句,“哪去?” “出去走走。”姚牧系好了大氅,又拿了一顶毡帽。 “我与你同去。”冯初合上奏折,取下自己的衣服,再有一会儿天就黑了。 这会儿出去走走,还能在宫门落锁前回来。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姚牧见他没搭腔,便取了马车,同他一块出宫。 冯初没有目的地,便跟着他进了怡红院。 暑往寒来,怡红院里的热闹喧嚣,总像另一个世界。 老鸨见财神爷来了,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招呼着,“姚爷,有日子没见了。 朵梨我一直给您留着呢。” 随后没有厚此薄彼,也跟冯初热络的招呼着,“这位小爷是随姚爷一块来的? 快快快,进,外头风雪重,待会儿我叫小二温一壶好酒。” 姚牧找了一处大厅的位子,没看菜单,随便叫了两个小菜。 “朵梨姑娘前几天脚上生了冻疮,没法见人,一直在屋子里呆着。 男人都说姑娘家最美的是胸脯四两,要我看,就是这双矜贵的脚。 不过眼下姚大爷来了,她也好了,这才叫绿水配鸳鸯,无巧不成书。 姚大爷要不要楼上请?妓院里新得了个雏鸡,可以伺候这位小爷。” “不用了,我坐坐就走,你去忙。”姚牧望着楼上的方向,未动分毫。 拿出口袋里的银票,给了老鸨,“替她买一双暖和点的靴子,别再冻伤了脚。” “欸!”老鸨接过银票,喜笑颜开,“姚大爷放心,奴家这就给朵梨姑娘送去。” 冯初坐在他旁边,用手撑着头,“她怎么又回来卖了?” “我们闹翻了。”姚牧说完,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你少喝酒,明早上朝站你旁边,一身酒气,那帮老学究又要大做文章。”冯初拿过他的酒盅,直接将酒扬了。 “闹翻了就回来卖?婊丶子就婊丶子,人尽可夫。” 他的话音刚落,被挨了姚牧结结实实一拳,“我不许别人说她。” 冯初用帕子擦了擦自己鼻血,知道他心情不好,没跟他计较,“我不说,别人也会说。” 这世上,除了皇上,也就姚牧敢跟他动手,他不还手,不报复,也不会怀恨于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对于他的话,姚牧无法反驳,只是望着阁楼失神。 “要么你就把她绑到姚府,打到她怕。 要么你就放手,别在这折磨自己。” 冯初真看不得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记忆里的姚爷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动不动就抄别人家,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感谢“茄众晓槐rl”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8章 花魁一笑动京城 有时候冯初忌讳一二不敢做的事,姚牧都直接硬刚,想不到在朵梨面前却是这般模样。 楼上阁楼的门打开,朵梨笑得灿烂,踩着楼梯向下走,步步生莲。 花魁就是花魁,一笑动京城。 朵梨被一群男人前呼后拥着下了楼,瞧见姚牧了,当做没看见一般。 越过他,直接去了大厅中央,坐在圆桌上,翘着二郎腿,跟一群男人打情骂俏。 她的眼睛在哭,朱唇却在笑,一时间分不清是梨花带雨,还是言笑晏晏。 “是我的错,没有接她回来。”姚牧看着她周旋在一群男人之间,无动于衷。 “你要是嫌她脏,当初又何必招惹?”冯初实在不解。 “我这等阉人,有什么资格嫌弃妓丶女脏。 我只是想明白了,阉人根本不配娶妻。 她非池中物,与其让她跟我守活寡,不如给她自由。”姚牧始终未移开视线,“我若想她了,就过来坐一坐,看一看她便好。” “阉人怎么了?阉人不是人么?”冯初头疼不已,看着自己心上人在别的男人身上摇尾乞怜,是何等锥心刺骨的滋味。 “你既不是唱戏的,也不是酸腐书生,扮什么情圣? 何必让她作践你,自讨苦吃。” 就算想给人家自由,也犯不上为难自己。 朵梨被逼着喝了两盏酒,从桌子上滑下来,径直朝着姚牧走过来。 随后从胸口摸出老鸨给她的两张银票,手指夹着,在他眼前晃了晃,向后一掷。 “姑娘我这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装成一身娇体态,扮做一副假心肠。 官爷既不用我伺候,实在不必为我使这么多银子。” 姚牧听着她的嘲讽,木讷起身,蹲下来将银票拾起,抖落了银票上沾染的灰尘,重新递给了她。 “上回你从我的宅子里走时,赤着脚没穿鞋,落下这冬日脚生冻疮的毛病。 拿去抓两副汤药调养好身子,冬日少接客。” “官爷言重了,你的银票我不要。 既知自己是无用之人,又怎么配我这美娇娘。”朵梨说完,重新回头上了楼。 老鸨担心妓丶女得罪了这樽财神爷,忙过来赔不是,“哎哟!这怎么说的,造孽啊! 朵梨姑娘八成是来了月信,拿猴屁股给姚大爷看,等我回去拿烙铁烫她的皮!” “算了。”姚牧攥着银票,给了老鸨,“这些钱你拿着,替她置办些吃食。 朵梨娇贵,别叫她受委屈。” “欸!欸!老身知道,有姚大爷护着,不知朵梨姑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老鸨收下银票,去招呼别桌的客人。 姚牧给了老鸨银票,本想直接回宫了,还是鬼使神差的,上楼想看她一眼。 朵梨的闺房里传来男欢女爱的吱呀,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直到从里面出来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朵梨坐在床头系着胸前的扣子,方才进去。 “怎么?姚爷也要同奴家玩乐么?可奴家一天只接一次客。” 她搔首弄姿的将素指搭在他的肩上,“不过为姚爷破一次例,也无妨。” “不是,宫门快要关了。”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动,“我上来是跟你说两句话。” 朵梨索然无味的收回了手,回身重坐在床头,给自己点了个烟袋。 “上回你为了跟我,将自己攒的所有钱都给了老鸨赎身。 我没以为你会从我的宅子里走,所以没怎么当回事。 毕竟我的钱都拿回宅子交给你,你可以随便用。 那天你走得急,身上没带钱,我才想起这事来。 当妓丶女能吃几年青春饭?你不存些钱傍身,以后老了如何糊口度日? 我在京城给你开了间脂粉铺子,用于养生,这是地契,你放好。” 姚牧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契给她。 朵梨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扔回了他的地契,“姚牧,你是不是男人? 王八蛋!你给老娘滚!” 冯初独自坐在楼下,没有听见楼上两个人的争吵,本也与他无关,只是他替姚牧不值。 但人总是这样,劝人容易,劝己难,轮到自己头上,他就能快刀斩乱麻吗。 老鸨瞧着他落了单,立刻领了个姑娘过来,“官爷,上回朵梨让姚大爷接走了,这姑娘是我们这新头牌。 只可惜朵梨回来了,其他姑娘又没饭吃了。” 姑娘听出妈妈在排挤自己,不服气的劲儿上来了,“去!朵梨被谁买了,与我何干? 别说一个朵梨,就算十个朵梨回来了,也抢不了姑奶奶的饭碗。” 说完,直接坐在冯初身边,老鸨看着他无动于衷的神情,以为是故作正经,早拿帕子掩口笑,往别的地方招呼去了。 “公子生得好生清秀。”姑娘的眼睛看着他,手也没闲着,往他身下摸。 直到扑了空,错愕的盯着她,声音低而颤抖,“你……你……你是太监?” “是。”冯初没有否认,也不觉得自己被洞悉后,有损尊严。 他在朝堂上一呼万应,不需要在女人身上找回尊严。 姑娘尴尬的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到底是风雪场上的老手了,见多识广,没觉得自己被羞辱而大声嚷嚷。 知道四面八方,来得都是客,只要给钱就是爷。 怡红院里除了卖身的,还有卖艺的,临危不乱,立刻叫了一位艺伎来弹弦唱曲。 冯初始终没把她放在眼里,也就没有拒绝她的一系列小动作。 只是坐在那里,听着艺伎弹着【琵琶行】,没来由的思念小妩。 他已净身了,原以为连情根也一并斩断,但小妩缠着他的时候,会让他身心煎熬。 这种感觉,只有在小妩身旁才会有,并不是谁都可以。 那位青楼姑娘坐在他旁边,他只觉得厌烦。 从前他一直把自己当怪物,原来他也是人。 头一遭直接把小妩扔下,突然有些牵肠挂肚,不知她有没有回去。 若她一根筋执意为了班昭仪同自己为敌,他真舍得与她反目么。 或者她因着气,再不理自己,转身向皇上寻求庇护,他真承受的起么。 感谢“爱你祝你玩得开(心)”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89章 太监又逛窑子 出了怡红院,冯初驾驶着马车,赶在宫门下落前,回了紫禁城。 还了马车,掀开帘子,发现姚牧在车上睡着了。 冯初:“……”真是心大。 两脚跨上车内,拎了拎他的袖子,“醒醒,在这睡会着风寒。” 姚牧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灰心丧气的下车。 “你得打起精神来,前朝后宫,无数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司礼监。 你稍一打瞌睡,他们就能把咱俩生吞活剥了。” 冯初的话,姚牧显然没听进去,“我很累,想告老还乡。” “姚牧,我身旁不能没有你。你若不在,谁护着我?”冯初又跟他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姚牧嗤地一笑,“我是关二爷吗?替你看家护院。 再说了,冯阎王见血封喉,哪个小鬼敢在你面前跳?” 冯初还想再挽留,他已经理清了思绪,“我只是发发牢骚,你放心,我不会走。” 纵然千万双眼睛盯着司礼监,想取而代之。只要姚牧不死,那帮人就只能看着。 盯得眼睛发热发烫,也得盯着。 姚牧回了大通铺睡觉,冯初重新返回司礼监,将未看完的奏折批红。 很多时候看完奏折,便直接睡在旁边的暖阁了。 今日才回来,便看见暖阁还亮着烛火。 她还没走?冯初心下一惊,怕她被人看见多生事端,也怕她着凉。 还怕她……委屈。 推开门进来,瞧见被他打翻的糖块已经被她收好,抱在怀里,只不过糖果上沾了土,不能吃了。 她则是坐在椅子上,枕着茶几睡着了。 倒是很会照顾自己,身上穿了件他的大氅。 炉火已经熄灭了,他俯身摸了摸她的脚,冰凉。 忽然想起老鸨说的,女人最娇贵的就是那双脚,不由得有些心驰神往。 收回手,她便醒了。 “夫君……”她黏黏糊糊的叫他。 “嘘!”冯初重新生了炭火,这会儿外头有打更人,怕引人耳目。 “冷不冷?”他压低了声音,坐在她对面的凳子抱着她,“怎么没回去?” “你不和我生气了?”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对不起,夫君,我不该那样说你,不该为了钰儿跟你赌气。 我知你的难处,也知你身不由己。 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已十分内疚。 若是再让你为我左右掣肘,更是于心不忍。” 她拼命道歉,冯初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她的樱唇轻启,一张一合。 “不和小妩生气了好不好?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任性了。” 她靠在他的胸口,一只手抱着糖,一只手抱着他。 “我生气又如何?我不过一个奴才……”想起姚牧遭的轻视和白眼,总让他格外刺心。 “怕我不要你么?” “有点怕……”她没有隐瞒,她怕极了他不理她。 他若是不要她了,她孤身一人在紫禁城,又成了那个孤魂野鬼。 “我若不要你了,你还可以回去找皇上……” 他的话音刚落,又看见她眼泪落满腮,顺着下颚滴到糖块上,将糖块打湿黏成一坨。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哄她,“小妩不哭,是我说话不过脑子。” 这一次,却是怎么哄都哄不好。 “不哭,不哭,乖,下次还给你买糖。” 李眉妩只顾着哭,他的话太伤人了,是在说她水性杨花,跟他闹了别扭,就能回头去找皇上。 因着生气和委屈,这次也不肯再抱着他了。 “小妩,我从未想过不要你。 有关班家和我干爹的事,我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既然我肯告诉你这些,就不怕你出卖我。 我把刀放在你手上,你随时可以杀我,我不会还手。” 见她依旧伏在自己肩头哭得抽抽搭搭,一脸委屈,冯初牵起她的手,要她掴自己的脸,“小妩不气,要么主子责罚奴才。 她哪有他力气大,被他拉着打了几下,便挣脱开了。 他抱着她,任由她在他怀里挣扎,“这么爱哭?在几宫娘娘那的跋扈劲儿去哪了? 我说错话了,你不能呛回来么? 我保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只会哭,哭得我整颗心乱七八糟的,待会儿还怎么看奏折。” 她不说话,只是眼泪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怎样才能不哭?要么你说个法子罚我,让我长长记性,免了我下回又惹你生气。” 李眉妩枕着他的肩,已经止住了眼泪,倒不是想罚他,而是听见了他有公务在身。 她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耽误了政事。 衔着他的耳垂,“你亲我一下就不哭。”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着被她碰了耳朵,而欲火焚身的身体,在她的小唇上碾了碾。 她的纤手藏在袖口,搂着他的脖子,同他耳鬓厮磨时,嗅到了他身上一股脂粉气。 这脂粉气与宫里娘娘的不同,也跟京城首富白家小姐的不同,倒是与那一日遇见朵梨在青楼里的脂粉气一模一样。 陡然放开他,“你去妓院了?” “是。一个太监去妓院能干什么? 我是陪姚牧一块去,他这几天情绪低落,怕他出什么事。 见他每月总有几日往妓院跑,所以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她重新依偎在他身上,“没有,我没有怀疑你。 即便你真的找了妓女,我也不会生气。 也许她们花样多,能让你高兴。 冯初,怎么样能让你更舒服,你可以告诉我吗?我可以为你做。” 他抱着她,心疼不已,“小妩,不要这般为我考虑。 我有你足矣,有你足矣,明白么? 只要你信我就够了,仅此而已。” “明白的。”她挂在他身上,自己也不是贞洁烈女,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她都侍寝过,失了身。 有什么资格要他为自己守身如玉。 可是想到妓女取悦他的样子,还是心痛到痉挛。 原来并不是只要他的心就够了,她终究不能自欺欺人。 推己及人,想到自己侍寝,他也该犹如万箭穿心。 “这会儿外头雪小一点,我送你回。”他知道她舍不得跟自己分开,还是劝了句。 “不要。”她将她抱得更紧,又跟他撒娇痴缠。 怕他执意赶自己走,“天亮前我再走,我留下来可以帮你批奏折。” “胡闹。”他训斥了一句,又觉得后宫不得议政纯属扯淡。 一个不上朝的皇上,一群替皇上代工的司礼监太监,整日批改奏折、用印。 奏折如何太监看得,娘娘看不得? 随后冯初又改了口,“好,你随我来。” 感谢“敬花平文u”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0章 爱岗敬业的冯公公 明月照花台,朔风劲且哀。 李眉妩站在砚台旁,怀着肃穆之心,翻开奏折。 本以为满篇军国要事,文采斐然,头一遭就是闽浙总督请安的折子:【给皇上请安】 “这要如何批红?”她回头,却被他按住了手,另一个手扶着她的腰。 “这个人烦得很,每月两次奏折,全是请安。 跟他说过无事不要上奏,依旧不厌其烦的向皇上请安。” 冯初说完,沾了墨汁,在下方写下:【阅】 “臣下惦念君父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心疼你要批复这么多闲事。”她看着那个苍劲有力的【阅】字,禁不住感叹,“你的字真好看。” “以后闲下来我教你。”他收回笔,准备取下一份奏折。 李眉妩知道以后遥遥无期,“干脆取两份你的字帖,我拿回去临摹。” “写什么呢?”他倒是满腔思念和爱意。 “从前我去关边看你,求你带我走,你不肯。 我负气回大帐,曾给你写了一封诀别信。”李眉妩想起在边塞的时光,韶华易逝。 “有这回事吗?”冯初含着笑,记不起她给过自己信。 “是。只不过我没舍得给你,我舍不得跟你诀别,哪怕你不肯带我走。”她闭目低吟,那等信的内容: 我将回归京城 而冯公子在四海八方 唯愿来世群英会 妾必细雨骑驴,共赴韶光。” “小妩。”他叫她的名字,只觉得心颤,她对他的一往情深,叫他如何还得起。 “什么?”她有些难为情,“后来那封信被我揉成一团,我写得不好。” “不。你写得很好。”他取了纸墨,写下这缕相思,送给了她。 “谢谢你,冯初,我必爱若珍宝。”李眉妩捧着他的字帖,喜笑颜开。 “你怎么这么好哄?写一幅字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他宠溺的看着她拿着自己写的字帖,一副小心呵护的样子。 “以前常听人说,冯公公一字千金。 原本以为这是他们想贿赂你,不敢大张旗鼓,为了掩人耳目,想出来的法子。 如今见字如面,发觉他们都是商人,骨子里透着精明。 夫君的字这样好看,哪天要是揭不开锅了,还可以把它卖掉换银子。” 娘子的吹吹捧捧让他很受用,“我的字是跟徐阁老学的。 徐阁老年轻时,写得一手好字,不过现在手抖得厉害,便不再写了。 从前跟皇上一块读书识字,皇上不用功,只有我每日拼命的学。 担心日后做错了事,被主子赶出去,不至于饿死。” “你总能未雨绸缪。”李眉妩突然觉得,他们有很多共同的经历和思考,只不过她没有夫君这般优秀。 “那是从前,有了小妩后便没有了。 我对你没有防备,若有一天,你需要自保,可以伤我。” 她怕钰儿的事让两人心生嫌隙,急于承诺,却被他掩了口,“小妩,别说。” 他不要她的承诺,只要她好好的。 想起她刚才说的拿自己字画卖钱,忍不住问了句,“小妩,你很需要钱么?” 如果是为了她母族,或者弟弟,他会给。 他还记得两个人初次见面时,她就在为钱发愁,拿了他的腰牌不算,还求他把自己调到有月银的宫里当差,甚是可爱。 “以前想要钱,给自己置办嫁妆。 后来知道出宫无望,就对钱没有期盼了。” “嫁妆?”他有些不解。 “是。以前想出宫嫁给同村的阿牛哥,他力气很大,能挑水劈柴,我以为嫁给他,生活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李眉妩说完,见他变了脸色,连忙去拉他的袖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而且我跟阿牛哥根本没说过话,只见过一面而已。 你怎么那么爱生气,我每次都要哄你。” “我一直是这样。”他没来由的烦躁。 她顽皮一笑,偏头看他,“你的字我舍不得卖。我把月银存下来当嫁妆,嫁给你好吗?” “小妩,你喜欢正常男子吗?”他很多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觉得,皇上也好,还是小妩口中的青梅竹马也好,都比自己好。 见他又开始胡思乱想,她不想解释了,只是踮起脚吻了吻了他,吻得他唇边一片洇润。 随后气喘吁吁的质问他,“谁不是正常男子?” 他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浅浅的弯了下嘴角,心底一片柔软。 “你送给我的东西,我都很珍惜。 那幅画,一直藏在我的玉枕里。 只是我怕……怕哪天被人发现。 可我又实在舍不得烧了……” 什么时候才能同他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李眉妩禁不住烦恼。 “小妩。”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还留着,“那幅画留不得,你若喜欢,将来我可以、为你画更多。” “好。”她答应了,回去就烧,虽然如割肉一般。 冯初继续带着她翻折子,湖南巡抚上书:【皇上差臣去江西,微臣感激不尽。 但微臣还是想留在京城,为皇上鞍前马后。】 他很快批复:【像你这样资质平庸的人,到了江西勤学多思。】 李眉妩顿了顿,“这样不会得罪人么?” “不会,他们只怕得罪我。 我这样批红,还算客气。 早年干爹在时,群臣几乎都被他骂了个遍。” 冯初很快翻开第三份,是江南总督上的折子:【臣昨夜看得一首好诗,特与陛下分享……】 他匆匆扫过一眼,发现尽是溜须拍马之言,随后写下批复:【你很闲?】 李眉妩在一旁研磨,忍不住笑出声。 下一封是兵部侍郎孙丙:【臣每念及吾妹在后宫为贵妃,便感激涕零。孙家与有荣焉。】 冯初批复:【男人的面子要自己争取,岂能靠女人?】 这个男人果真一视同仁,连私交甚好的孙大人,也不留情面。 下一封四川监督,参福州将军:【安将军德行有亏……】 这一篇冯初倒是看完了,随后没有立刻批复,而是偏头看向李眉妩,“依你看,该如何批复?” “我最讨厌这种长舌妇了,倒不如郑大人在朝堂上直接指出。” 随后看冯初写下批复:【与你何干?】 福州将军的奏折,跟四川监督的挨着,本以为是二人互啄,摊开后,发现了端倪。 【皇上错用冯初,不该让奸人当道。】 李眉妩研墨的手一顿,“这该如何是好?” 是否转告皇上,都不妥当。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1章 大铭劳模冯公公 冯初早已经习以为常,每年弹劾自己的奏折,没有十封,也有九封。 随后写下批复:【匹夫焉懂圣意?】 李眉妩替他捏了一把汗,却并未见他的神情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云淡风轻的翻开下一折:【江南蝗灾,百姓收割及时,并未酿成损失。】 这等父母官,以为冯初会夸奖几句,依旧毫无感情的写下批复:【麦子收了明年不用再种吗? 身为地方官不迅速治理蝗灾,还想着邀功。 若有隐瞒,定不轻饶。】 下一折是官员在狱中写得***:【辜负皇上厚望,实在羞愧。】 “要不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李眉妩小声询问。 “不给。对我无用,牢底坐穿。”冯初说话间,写下批复:【羞愧是假,怕死是真。】 下一折是御史大夫:【皇上在宫中邀请冯家班唱戏,有失体面。】 李眉妩算是领教到言官的战斗力了,整日盯着皇上,稍有不慎,便会开骂。 【汝想沽名钓誉,有这一封折子就够了。 再提此事,必杀尔。】冯初写下批复。 李眉妩愈发佩服冯初,通过只言片语,就能洞悉奏折对面,那位朝廷大员心里的小九九。 以为他一直这样冷酷无情,却也有侠骨柔情的时候。 徐望的子女上折:【家父近来安好,每日多食一两米,问皇上安。】 本以为这是琐碎的小事,依旧遭到申饬,但冯初只是润了润笔,很认真的写下:【大铭有徐阁老,有如鱼得水。 徐阁老保重身体,来年再话桑麻。】 李眉妩研墨的手腕有些酸,看着底下厚厚的一叠,“这些,岂非天亮都批不完?” “从前姚牧会随我一同看,这阵子他心情不佳,我一个人的确要批复到天亮。”冯初同她说着话,却能一心二用,丝毫不耽误批阅奏折。 “你懂医术,若这样日夜熬下去,身体垮了可如何是好?”她禁不住担心。 冯初:“不要紧,退朝后我会睡一下。” “上朝时会瞌睡么?”她有些心疼。 “不会,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咳嗽、打哈欠都会被吓回去。” 日复一日的早朝,于大臣来说稀松平常,对他来说却是修罗场。 “没有想过叫旁的小太监代劳么?” 李眉妩算是明白皇上这个风流天子,为何要设司礼监了。 朱振不想被大臣绑架在圣君的壳子里,只想专心享受会投胎诞下的福祉。 并非每个人都愿为大铭呕心沥血,朱振很早就懂得了,让自己过得舒坦的方法。 “不能。干爹留下的能工巧匠,大多在朝堂,而非后宫。 若是找不熟悉的人代阅奏折,把大铭的命脉握在别人手里,我不放心。” 李眉妩陪他批阅奏折,禁不住感叹,“原以为奏折里都是千钧一发的军国大事,原来大半是无关痛痒的琐事。” “是。”冯初头也未抬的答道,“琐事多也是好事,不然桩桩件件皆十万火急,大铭乱了套,天子朝臣都没有好日子。” 李眉妩百无聊赖,瞥到角落里有几份被挑出来的奏折,格外醒目,忍不住拿起来准备一阅。 冯初提醒了句,“小妩。不要动。 待会你动乱了,我不好整理。 这些是要呈给皇上定夺的。” 其实他隐瞒实情了,那些奏折并非怕碰乱,而是关于二皇子抗洪救灾时,不慎落水,至今昏迷不醒的陈情。 他不想让她提早知道,怕吓到她。 “嗯。”她乖巧的放下,不给他捣乱。 天不知不觉亮了,他终于批完了最后一份。 曾催促她天亮前离开,眼下确实来不及了。 “夫君,若我临摹你的字迹,以后无关痛痒的琐事,我来批复【阅】,你看好吗?”她想替他分担,只是不得章法。 “不好。小妩,这是男人的事。 而且司礼监不宜久留,也不能常来。” 冯初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东方晓白,“委屈你换了小太监的衣服回去,免了被人盘问。” “是。”李眉妩接过他给的衣服,是旁的小太监的,穿起来还算合身。 其实不如穿他的衣服,只不过他的衣服太大了。 她该走了,可是一步三回头。 他看着她将将走到门口,还未迈过门槛,又跑回来抱着他。 “夫君,我真想你,下回见你又不知是十天还是半月。”她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想跟他分开。 “小妩,你别这样,让我心疼。”他遍遍吻她的额头。 “小妩。忍一忍,除夕夜宫中设宴,我坐在皇上身旁,到那时我们能见面。” 她忍着没哭,眼圈里含着眼泪,放开他,又跟他挥了挥手。 在心里安慰自己,她跟冯公子,总归要比牛郎织女一年才能见一面要好。 . 从司礼监回去洗漱更衣,一夜未眠,却丝毫不困。 坐在铜镜前,指腹压在唇上,始终回味着他唇的柔软。 思量着该那幅画烧了,实在舍不得,她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此刻该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若误了时辰,皇后又要借题发挥。 那幅画便回来再处置。 难得今日钰儿攒了些精神,跟她一块出门。 虽还是厌厌无力的样子,好在脸色看起来不错。 李眉妩不知怎么,在她跟前突然有些心虚。 回想起冯初从前说过的话,一个改变大铭王朝历史进程的人要死了。 会是钰儿么? 李眉妩不敢继续想下去,到了景仁宫,跪成一排给皇后请安。 皇后看起来心情不错,连例行公事的叫嫔妃久跪,拖延说平身,今日也没有故伎重演。 “都起来。” 众人:“臣妾谢皇后娘娘。” “有日子没见班昭仪,气色看起来不错。 你是宫中年龄最小的,要调养好身子,早日为皇上再添皇嗣。” 皇后语重心长,班珏钰该说声臣妾谢皇后娘娘挂怀。 她只是冷笑了一声,“生再多的孩子有什么用?还不是替别人做嫁衣?” “替谁做嫁衣?太后么?”孙贵妃故作懵懂。 倒是蒋婉冷嘲热讽了句,“班昭仪若拿出写淫丶秽话本的精神来,皇子早就添了。” 她不允许旁人比自己还娇媚撩人。 “动不动就淫秽话本,婉妃娘娘看过吗?不然怎么张口就来。”李眉妩毫不怕她,不想看见钰儿遭围攻。 蒋婉一向被人说成狐媚,勾引皇上全靠床上功夫,此刻脸上有点挂不住。 “李才人这是养尊处优惯了,说起话来都底气十足。” 暗自嘲讽她从奴婢成了主子就是不一般,时刻提醒她的出身。 李眉妩“嘁”了一声,根本无所谓。 她就算是奴婢出身又怎样?在坐的各位,祖上数三代,谁不是贫民出身。 “本宫听闻内务府给李才人送的炭火,是后宫最好的,连本宫都得用李才人挑剩下的。”孙贵妃含春带笑,不徐不疾的自嘲了句。 “哦?”皇后仿佛后知后觉一般,问了句,“李才人,可有此事?” 感谢“颜颜yly”送的月票~月初吆喝一下,求一波月票呀,班班想在月初就挂在咪咕风云榜上,冯公公给各位仙女姐姐请安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2章 第二轮夺嫡正式开始 李眉妩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都是冯初怕她冷,叫内务府给的。 “再有几日皇子就要进宫请安了,到时若是炭火不够用,冻着了二皇子,你可担待得起?”孙贵妃一句话刺到皇后心上,皇后再也无法安坐。 “李才人,你怎会用如此好炭?” 李眉妩低下头,绞着帕子,如果信口胡言,说是皇上赏赐的,到时一问便会被戳破。 可她也不想把冯初供出来。 “回皇后娘娘,奴才跟内务府大总管有些交情,厚着脸皮也只求来了一筐。 从明日起,便是再也没有了。”汪烛立刻机灵的跪在地上磕头。 “是吗?既然如此,那便传内务府大总管过来问话,本宫问问他,这后宫到底姓朱,还是姓李。 免得来日皇子受冻,倒是把李才人养的白白胖胖。” “皇后娘娘此话未免太过严重,我堂堂大铭皇家,难道还用不起几框炭火么?”班珏钰忍不住发问。 “哦。”皇后并未因她态度不端而治罪,而是总结了一句,“原来李才人用的炭火,并非是班家使了银子,沾班昭仪的福。” 李眉妩担心把冯初牵扯出来,不惜自贬,“臣妾奴婢出身,宫中下人与臣妾同气连枝。 可怜臣妾,施舍一些炭火,也情有可原。” “奴才就是奴才,这宫里的奴才惯于攀高踩低,人人眼热你爬了龙床,谁会觉得你可怜? 李才人该不会始终觉得做皇上的女人可怜,一不小心宣之于口了?”孙贵妃反问道。 班珏钰唇边泛起冷笑,有些不屑,“想来可怜,偌大的皇宫,竟然会因为一盆小小的炭火大动干戈。 想我母亲作为班家主母,数十载未跟姨娘红过脸。 一家人其乐融融,家和万事兴,我父才得以在朝为官,安心替皇上分忧。 若是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班家,怕是要被京城里的其他名门望族笑掉大牙。” 皇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质问道,“班昭仪此话何意?是说本宫这个皇后无事生非? 本宫这个主母做的失职?致使皇上不能专心朝政,成了昏君?” “谁又不是官宦之后呢?班昭仪不必太骄傲。”始终一言不发的卫嫔静坐多时,陡然开口,倒是像从前一样,为皇后娘娘冲锋陷阵。 李眉妩有些意外,不知她沉寂多时,什么时候又归顺皇后了。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前朝后宫盘根错节,自然同班府主母不同。” 班珏钰不知自己何时跟卫嫔交仇,见她如此针对自己,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将战火引到贵妃身上,“尸位素餐,不如能者居之。 臣妾愚见,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时,阖宫安宁,太后也常见笑颜。” 蒋婉瞧了瞧皇后,又看了看孙贵妃,唇边带笑,“班昭仪的意思是皇后该退位让贤么?不愧同为重臣之后,跟贵妃娘娘互相袒护,一拍即合。 不知贵妃娘娘越俎代庖,是不是班家和孙家早已经设计好的?” 孙舒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臣妾并无此意。” 青莲从外头回来,明显哭过,甚至走路时还在掉眼泪。 皇后不悦的剜了她一眼,“好端端的,因何落泪?这般晦气。” 青莲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恸哭不止。 “本宫让你去叫内务府总管过来问话,你叫了没有?” 皇后话音刚落,便看见冯初的身影。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不喜欢他,但因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为了常常从他处探得皇上口实,也防他被其他娘娘拉拢针对自己,不得不和颜悦色。 “冯公公何事?” “娘娘节哀。”冯初未做停留,陡然将这个消息宣之于口,“二皇子薨了。” 皇后从长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声音颤抖,“你……你说……说什么?” “娘娘节哀。江南洪涝,二皇子不忍百姓流离失所,亲自赈灾,不幸跌入洪水之中。” 冯初说完,方才唇枪舌剑的嫔妃立刻跪了一地,人人自危,“娘娘节哀。” 一霎时,各怀心事。 蒋婉不由得在心中后怕,幸好她的四皇子还小,不到出宫的年龄,也没有急着请封王爷。 早知宫外险恶,宫里的女人没那么大胆,敢害她眼皮子底下的皇嗣。 卫嫔则是表面哀悼,内心已冰冻三尺。暗自思揣,冯初好大的胆子。 她为难李眉妩,冯初杀了卫山。皇后跟李眉妩过不去,冯初竟然敢动二皇子。 “我不信……”若非青莲扶着,皇后早已经摔倒了,“我的寒儿出宫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死了?” “是啊,冯公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何断定二皇子归天了?”孙贵妃在混乱中站出来主持大局,她的心底比任何人都乱。 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是盼着二皇子死的,中宫无出,她的三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了。 不料皇后突然转身瞪着她,“我皇儿不是在兵部么?怎么跑到江南赈灾去了?” “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江南巡抚已将二皇子的尸首打捞,正在运往京城的路上。”冯初回禀了句。 皇后险些哭断了气,推开青莲,过来揪着冯初的衣服,口不择言,“是谁杀了寒儿? 是你!冯初!” 李眉妩跪在地上,下意识抬头,惊慌的望了冯初一眼。 想着他从前说过的,一个改变大銘王朝进程的人快死了。 起初还以为他说得是钰儿,并且替钰儿担心,原来……原来竟然是…… 冯初对于皇后的失控和撒泼,没有丝毫反应,稳稳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表情。 皇后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突然指向贵妃,“还是你!孙舒! 你伙同孙丙杀了我儿子,好给你的三皇子铺路!” 孙舒吓得花容失色,“皇后娘娘节哀,二皇子宽厚,心系百姓,主动请缨去江南抗洪。乃我大铭栋梁。 既是冯公公传口谕,想必皇上也知晓此事。 若真有人加害二皇子,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怎知我儿是主动请缨去赈灾,而非他人怂恿或胁迫呢?”皇后笑若癫狂,眼泪失控似的向下坠。 “二皇子贵为中宫嫡子,他若不想去,谁敢强迫他去? 二皇子若执意要去,谁又敢阻拦呢。”蒋婉抬头劝了句。 皇后听见这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疯了似的跑过去,薅着蒋婉的头发,“贱妇!安敢咒我孩儿!” 班珏钰见此场面,在心底冷笑,真是老天开眼。 同时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只怕皇后娘娘痛失爱子,会拿别人的孩子发泄。 自己没了孩子也不许旁人有,故而伤害六公主。 心下有些急,六公主不像其他皇嗣那样养在母亲身旁,虽然在太后跟前,终究不如与自己日夜相伴。 总要想个法子先将孩子要回来。 皇后好似疯了,将蒋婉的头发薅下来一缕不说,不顾婉妃娘娘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又过去打孙贵妃,“为何你们的孩儿不死!” 毫无端庄可言。 孙贵妃挨打不敢还手,只是紧紧是捂住自己的脸,以免被她抓破了相。 皇后娘娘凤钗跌落,头发乱了,脸上的脂粉也哭花了,露出遮掩不住的皱纹,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谁说我孩儿死了?本宫的孩儿没死!” 后宫里的嫔妃被她摧残了个遍,又将目光转向李眉妩。 感谢“茄众晓槐rl”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3章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冯初见她过来,从她的面相看,八成是急火攻心,有些神志不清了。 一个跨步站在小妩前边,跟他旁边的桌椅形成天然的屏障,将她紧紧护在了身后。 免得她被皇后伤了。 皇后茫然四顾,脑海里回想的都是从前跟寒儿在一起的点滴。 皇上没有恪守老祖宗的规矩,强制皇子去皇子所,与母亲分开。 恩准妃嫔亲自扶养皇子,所以皇子跟母妃的感情极好。 皇后迈过门槛,衣冠不整的朝着养心殿走,眼前都是跟朱寒分别那一日的情景: 朱寒在景仁宫,见母亲被人奚落,直接自降身份,跟其他娘娘呛了回去。 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言行,是不是合乎礼仪规矩。为了母亲,扮演长舌妇跟其他娘娘喷水口,也在所不惜。只要不让母亲受委屈。 这样好的寒儿,自幼饱读圣贤书,就这样死了,要她如何能承受。 众人看着皇后的背影消失在景仁宫,皆松了一口气。 冯初将李眉妩扶起来,抚了抚她跪痛的膝盖,表面不动声色,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他想叫她放心,可李眉妩怎么放心得下。 “奴才告退。”他的声音很小,说罢离开了景仁宫,去往皇上的养心殿。 此刻皇上悲痛欲绝的心情,丝毫不亚于皇后娘娘,冯初得回去劝皇上节哀。 李眉妩随班珏钰一块往钟粹宫走,两个人相对无言。 才进了钟粹宫门口,还未回寝宫,站在庭院内,便看见冯初又绕了回来。 “班昭仪接旨。” 班珏钰跪在地上,心中如捣。 “皇后娘娘痛失爱子,患忡怔之症,朕心甚焦。 班昭仪贤惠,理性为朕分忧。 六公主即刻过送往景仁宫,予皇后娘娘扶养,以慰皇后悲痛之心。” “不可以!”班珏钰从地上爬着起来,“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就要抢我的女儿? 婉妃卫嫔皆有皇子,为何不拿她们的孩儿?” 冯初传完口谕,望了一眼扶着班昭仪的小妩,未准备停留。 班珏钰几近崩溃,过来扯冯初的手臂,“六公主到了景仁宫还能活吗?指不定皇后如何折磨她泄愤!” 冯初没有动,没有搀扶,亦没有推开,任由她拉扯。 李眉妩心疼钰儿,却也无计可施,她记得冯初的话,所以无法开口求他帮帮钰儿。 只是过来抱着她,以免她像皇后一样疯魔了,也好便于冯初脱身。 “皇上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断不会让六公主有丝毫闪失。 钰儿暂且忍耐一番,待秀女大选后,宫里来了新人生下皇嗣,给皇后娘娘扶养。 皇后便不会盯着六公主了。” 李眉妩揽着钰儿的肩,给冯初使了个眼色,冯初便福了福身,离开了。 “是啊!”班珏钰泪光中冷笑,“皇后的确不敢杀了喜儿。 但她若用针戳,用水烫,喜儿要如何躲?” 班珏钰一向恪守记忆,此刻确实连端庄也不顾了,一路恸哭着往养心殿跑。 跑得气喘吁吁,也跑得肝肠寸断,跪在养心殿外。 皇上已召了礼部尚书满阶,在殿前听命,商议二皇子的葬礼要如何操办。 “加封朱寒为太子,以太子之仪下葬。” “是。”满阶领命后,无法跟皇上感同身受,还是装成臣为君父哀伤的样子,卷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皇上本就因二皇子的死,心痛不已,眼下听见殿外有人号啕,更是心烦。 “冯初!是谁哭得这般难听,替朕把她脖子拧断!” “回皇上,是班昭仪。”冯初不动声色的回禀了句。 皇上一向以为钰儿最是内敛懂事,想不到此时要来触自己的霉头。 起身往殿外走去,见她跪在地上,看到自己的一刻,犹如见到天神。 “皇上,求您把喜儿还给臣妾好不好?臣妾定给皇上当牛做马报答皇上!” “爱妃应当替朕分忧。”皇上冷冷的训斥了句。 班珏钰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皇上,因为钰儿贤惠,就抢钰儿的孩子是么? 会闹的人有糖吃,因为贵妃、婉妃、卫嫔跋扈,所以不去动她们的孩子。 贤惠就该死么?” “班昭仪僭越了。”皇上语气冰冷的警告了句。 “呵!”班珏钰跪在地上,摘下他赏赐的步摇、璎珞,磕了个头,“皇上说过要护着钰儿,可你从来没有。 说到底,您最在意的,还是皇后娘娘这个发妻。 皇上,钰儿别无他求,还求皇上一封休书。 允我回带着喜儿离开,只要我们母子团圆,哪怕在破庙里了却残生。 钰儿以班家祖宗起誓,必日夜供奉香火,为我大铭祈福。 绝不会做半分僭越的事,使皇上蒙羞。” 皇上看着一向温顺的女子,为了一个女儿这般撒泼,大发雷霆,“来人!送班昭仪回去。 班昭仪疯魔了,禁足三月,请太医诊治,无诏不得离开钟粹宫半步。” “皇上!”班珏钰被青蕊挟着往回走,拼命回头恳求,“皇上何至于如此绝情! 喜儿若是在皇后娘娘的景仁宫伤了眼睛口鼻,摔得缺胳膊断腿,臣妾永不原谅皇上!” 皇上想起二皇子的死,心口仿佛被蜇了一下,“还敢信口雌黄污蔑皇后!禁足半年!” 青蕊怕主子走得太慢,惹皇上恼怒加刑甚至赐死,连累自己,忙拼命拉着班昭仪,往钟粹宫疾走,免了她回头。 班珏钰惦念女儿,哭得体力透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得由着青蕊拉扯着自己。 连回头求情的机会也没有。 皇上返回养心殿,实在不忍继续讨论二皇子的丧仪,冯初很懂眼色的叫礼部的人先退下了。 随后给皇上倒了杯安神醒脑的茶,俯身低声进言,“皇上若信得过奴才,太子出殡的礼仪,就由奴才监管礼部操办。” 皇上点了点头,不忘拿出帕子揭泪,自言自语,“这些人到底怎么了? 小妩不愿亲近朕,二皇子离世,钰儿也主动求休书。 是不是朕德行有亏?为何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朕?” 冯初能够看得出来,皇上对于二皇子的死,打击很大,劝慰了句,“皇上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二皇子在天有灵,必能感知皇上舐犊情深,佑我大铭。 皇上正值盛年,以后定能有更多像二皇子一般聪慧的皇嗣。 皇上不必过分苛责,若真是祖宗诞下刑罚,也与皇上无关。” 皇上仔细思量冯初话中的深意,想起皇后昔日给大皇子下毒的种种,禁不住心寒。 一定是列祖列宗看不下去皇后这个毒妇,连累了二皇子代母受过,不知不觉再次起了废后之意。 感谢“凤凰_”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4章 宠妹狂魔尚书大人 二皇子的丧礼结束,便是除夕了。 流年不利,皇上本没心情办什么阖宫家宴,奈何架不住太后规劝。 太后痛失爱孙,心情亦十分沉重。 但她不能看见皇上消沉下去,日子还得过下去,着孙贵妃操办这次家宴。 太后寿辰,孙贵妃虽然办得不怎么样,但如今二皇子已薨,顺应太子之位的便是子凭母贵的三皇子。 太后有意历练孙贵妃,孙贵妃一面装出沉痛悼念二皇子的样子,一面滴水不漏的珍惜这次大显身手的机会。 家宴前,孙舒在承乾宫接受兄长送的贺礼,摒退了众人,与孙丙密谈。 “二皇子到底是怎么死的?真死于洪涝吗?” 孙丙自二皇子死后,便患了心悸,平常下人忍不住打个喷嚏,都能将他吓得怔住。 如今左右瞧了一番,确定殿内无外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觉得可能吗? 二皇子一死,江南从巡抚到知县的乌纱帽,尽数摘去。 遥想当日,即便大铭官员政治觉悟再低,也会拼命拉住二皇子,央求他不要亲临一线。” “那……”孙贵妃的整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二皇子之死……” “小妹。”孙丙很少这样称呼她,除非兹事体大。 “以后你不要得罪李才人。” “李才人?”孙贵妃有些意外,一介连皇子都没有的末流嫔妃,何惧之有。 “你要想,为何皇后接连遭遇重创? 起初皇后叫人扭断了李宫女的手腕,次日皇后宫里的王公公扑尸菜市口。 后来皇后设计将李才人弄进了冷宫,虽然后来放出,但二皇子就死了。” 孙丙将声音压低,孙舒捏着帕子,按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兄长,你是说……” 到底谁是李才人背后的势力和靠山?孙舒想不明白。 “那幅李才人边关跳舞的画像是真的,虽然我没见过那幅画。”孙丙难得跟小妹这样推心置腹。 “兄长……你真跟她暗通款曲?你怎么这般糊涂,她……”孙舒以为是孙丙,为了那个小狐媚子,把天捅了个窟窿。 恨铁不成钢,若恐被人听见,她几乎怒吼。 “你平常花天酒地,娶的妾氏多,我不提醒。 你怎么敢胆大包天,动皇上的女人,还为她如此涉险?” “嘘……”孙丙压低了声音,“她那支艳舞不是为我跳的,我也没见过她跳舞时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猜的,但我自诩猜得没错。 至于谁是她背后的靠山,你无需知道。 你只要记得,若不能护着她,也勿要去招惹她。” 孙贵妃在心底存疑,“兄长,我们何不揭发他谋害二皇子的罪名? 扳倒李才人背后这座靠山,让她望着空山落泪。” “小妹,你太自作聪明了。 二皇子之死,若无人追究,可被时间抹平。 一旦追究,我第一个被斩。” 孙丙的话,吓出了孙舒一身冷汗。 “昔日我与二皇子同在兵部,他出了事,我如何脱的了干系? 二皇子死了,谁是得利者?你我二人矣。 兵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我重新恢复官职。 太子之位的位置空出来,贵妃娘娘的三皇子便是新一任太子人选。 朝廷上一旦有大臣联名上书弹劾,你我二人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孙舒坐立难安,起身时险些跌倒,绞着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早前窃喜己出的三皇子是皇位的新继承人,如今想来,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只怕三皇子还未封为太子,东窗事发,孙家就要一块玩完。 孙丙看出来她的担忧,安慰了句,“小妹勿忧。 为兄也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宫外有我打点。 你只要别在后宫惹事,便可保得三皇子安然无恙。” 孙舒点了点头,将他的话谨记于心。 . 阖宫家宴已然坐无缺席,皇后娘娘跟太后遥对。 皇上还未到,宴席便不能开始。 自二皇子陨后,班昭仪的脸色比皇后还憔悴,整个人瘦似纸片。 皇后没了二皇子,直接断了念想。 倒是班昭仪,女儿在人家手上,好似一刀一刀挖为娘的心。 “皇后,喜儿今日可带过来了么?” 皇后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想不到一月未见,她竟老了这么多。 “喜儿前几日着了风寒,夜里猛咳,今日噪杂,本宫让她在景仁宫修养了。” 班珏钰的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反复呢喃着这两句话,“皇后,今日是除夕,该让我见见女儿了罢?” 皇后没理她,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青莲在她耳后小声劝了劝,“娘娘,如今景仁宫较之从前,更加惹眼。 奴婢听人说,前日皇上着礼部商议废后的事。 娘娘凡事忍耐一些,切莫跟小主们起了争执,惹恼了万岁爷。” “他真绝情至此?”皇后不可置信的回头,不敢相信她从幼年就跟随的男儿,如此薄情。 她才失了孩子,他便迫不及待的废后。 “皇上为二皇子的死痛心不已,每每想到,总要去皇陵哀悼一番。 商议废后,想也不是冲着娘娘。 只是望见娘娘,触景伤怀,总能想起二皇子昔日的种种。 娘娘是中宫,陪着皇上从少年天子到中年帝王,身负重任,凡事忍一忍。 若娘娘都不陪着皇上共渡难关,还能指望那些妾们跟皇上真心实意么?” 青莲的一番疏解,顿时让皇后舒坦不少,可想起二皇子的死,还是不愿看别的女人这般得意,能享受舐犊情深。 皇后还未发话,太后已经下旨了,“就准班昭仪去往景仁宫探望公主,不必参加阖宫宴会,不过天亮前必须赶回。” 班珏钰跪在地上,给太后磕了一个头,“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 皇上迟迟入席,众人跪拜,冯初随着他落座,在他椅子旁坐好。 李眉妩转着酒盅,喝着杯中清水。不过借故低头,用酒杯遮面,掩饰她偷瞄他的眼神。 皇上心系二皇子,无半分心思在席上,只顾借酒浇愁。 倒是蒋婉见席间沉闷,轻启樱唇,“酒无歌舞助兴,岂非无聊。 昔日臣妾有幸在景仁宫,看过李才人跳舞时的画像,惊为天人。 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看李才人再舞一曲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5章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李眉妩放下酒盅,迟疑起身,本能望了一眼冯初。 好在冯初收敛着情绪,没有随她一起失态,自顾自的揪葡萄吃,并没跟她对视。 随后带着歉意望向皇上,“臣妾无能,不会跳舞。” 孙贵妃一向喜欢和稀泥,罕见的开口替李才人说话。 “都知昔日那幅画是假,不知婉妃妹妹陡然提起,是何居心?” 蒋婉并未打算罢休,“臣妾并无他意。画是假的,保不齐李才人会跳舞是真。” 皇后见李眉妩骑虎难下,看众生安好唯有自己受煎熬也是难,不如把她也架在火上烤。 随后推波助澜的句,“跳,本宫近来忧思甚重,也想换个心情。” 李眉妩站在桌前,知道皇后开口,自己便推辞不了。 皇后丧子悲痛欲绝,宫中人人小心行事,无人敢顶撞分毫。 眼下她突然开了口,任谁都得给三分薄面,不敢出言推辞。 “皇后娘娘,容臣妾更衣。” 横竖都是一死,李眉妩怕自己一跳准露馅。 宫中多得是歌舞书画样样精通的娘娘,她随意舞两下,也能被人看出来,那幅画上的艳舞,她是会的。 绘画之事再度被翻出来,她便洗不清了。 “不必更衣,即刻就跳。”皇上下了旨,李眉妩连出门想法子的机会也没有。 离开桌前,思量着该怎样跳舞,能蒙混过关,不暴露自己会宫中艳舞的事实。 眼下除非故意出丑,摔上一跤,别无他法。 “皇上,李才人既是宫女出身,也坦言相告不会跳舞。 估摸跳了也是令人贻笑大方,令人耻笑。 奴才不才,愿与青茄姑娘献丑,合唱一段京戏【武家坡】选段。” 冯初站了出来,拱手请示道。 孙贵妃立刻附和,“本宫记得,昔日赐冯公公对食宫女,因青茄姑娘不高兴,又给本宫送了回来。 如今看来,冯公公与青茄姑娘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是本宫唐突了。 上回本宫主动请缨为太后筹备寿辰,请过冯家班,余音绕梁三日未绝。 许久不听戏,还真有些想得慌。” 太后慈祥的颔首,“不错。 既然李才人不会跳舞,就不要为难她了。 她跳着难受,哀家看着也尴尬。 就让小冯子和这什么茄唱一段。” 太后已然发话,无人再敢置喙。 冯初跟身后的姚牧低声了句,“有劳姚爷,替我取柄三弦来。” 李眉妩静默无声的退了回去,坐回自己的位置,向身后的青茄点了点头。 青茄跪在地上,给太后、皇上、皇后磕了个头,“奴婢献丑了。” 姚牧将三弦取过来,冯初坐在高凳上,抱了一柄三弦,调了个低调门,跟青茄合唱【武家坡】: “苏龙、魏虎为媒证; 老丞相是我的主婚人。” 第一句刚出来就呲花了,武家坡需要老生唱腔,冯初净身后,不管怎样吊嗓子,也发不出老生的腔来。 太后是懂戏的,才听一句便笑了。 倒是青茄唱得还算不错:“我父在朝为官宦; 府上金银堆如山。” 冯初还想开口再唱,太后已经笑着压了压团扇,“住了,再唱下去,你冯家班的招牌就要毁于你手了。” “是。”冯初将三弦交还与身后的小太监,给太后请安时,不慎打翻了杯中的酒。 青茄立即拿出帕子去擦,小动作未停留一刻,便收回了手,规矩的站到李眉妩身后。 皇上早闻青茄是冯初对食的宫女,早前半信半疑,如今一见,大抵是真的了。 随后,对坐在自己旁边的冯初,格外恩赦,“今夜除夕,卿不必在宫中伺候,可回你在宫外的宅子里,带青茄一起。” “奴才谢皇上。”冯初俯身行礼。 歌舞升平后,已然三更天,太后起身,宴席便散去。 . 李眉妩回到自己寝殿,始终想着冯初和青茄唱戏时的情形。 虽然冯初唱得不好,但二人对视时的样子,脉脉含情,默契十足。 让她很难说服自己,冯初和青茄只是这是在做戏。 “主子……”青茄给她温了杯安神的牛乳茶,好叫她好好歇息。 方才皇上在席上的话,允许冯初带青茄回宅子里小住一夜,以便在除夕团圆。 三个人都听到了。 于是此时冯初等在庭院里,李眉妩还有什么阻拦的话可言。 “奴婢这会儿出宫,明儿赶在主子睡醒前就回来。” 青茄服侍着她漱口浣手,李眉妩放下帕子,感觉胸口聚集了一团火,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去吗?” 青茄被她问住了,皇上让她去冯初的宅子里,哪里是她自己想不想去的事儿? 不过若是真叫她选,她有数年未出过宫了,当真想出去走走。 随后点了点头,“奴婢想去。” “那好,你去。”李眉妩背对她坐在茶几旁,知道冯初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才主动献丑唱戏。 可是想起青茄给冯初擦胸前洒落的酒时,那样亲密举止,依旧让她迷了眼睛。 脚步声随着青茄合上闺房的门、而戛然而止,夜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思绪并不由她,想象着这一夜,青茄和冯初会在他的宅子里做什么。 闺房里的门再次被推开,她听见了他熟悉的脚步声。 “原本想走了,实在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虽然才从席间分别,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可他还是觉得想她想得厉害,非看一眼不可。 好在今夜班昭仪去了景仁宫,整个钟粹宫只剩下小妩身边的下人,加之有青茄当借口,让他放肆了一回。 “我有什么不放心?”李眉妩起身,直接将他推了出去,“你早些走,省得瞧见你,我又不知道自己是谁。” 冯初被她推出来,直直的站在门口,知道她是误会了,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是难受,我今晚找个托辞,可以不必出宫。” 李眉妩没说话,返回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越忍住哭,越想哭。 冯初本来有几分委屈,听见她的哭腔,又有些气,“你想怎么?好好的,你非得逼我。” 青茄站在庭院里快要慌死了,“大爷,您们要是想吵架,找个背人的地方。 在这闹起来,等会儿咱们三脑袋都得搬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6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青茄起初没往那方面想,跟着冯初出宫,也是想着在外头看见什么新鲜玩意儿,买回来给主子解闷。 而且冯初又不是她的心上人,她出门时头发没洗,衣服也没换。 这会儿意识到是主子多心了,本来机灵的丫头,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冯初被主子推出来,虽然门没锁,但两人都是犟脾气,准是谁都不肯让分儿。 青茄觉得自己太难了,快要难坏了。毫无办法的她,索性谁也不管了,直接溜回自己房里睡觉。 吵得阖宫震动,被皇上发现株连赐死就赐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以后她还是一枝好姑娘。 “为什么除夕夜你也要跟我闹?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也不必费心替你周全。” “我闹什么了?”李眉妩将门推开,瞧见他的时候,泪痕还没有干。 “我哭与你何干?你不走,杵在这扮关公?” “你哭不干我的事,是罢?”冯初觉得她总是能够轻易的朝自己胸口捅刀子。 “两次了。你回回因为青茄的事哭,我跟你说过多少回。 她不过是我为了掩人耳目,承认了她是同我对食的宫女。 做戏不要做全套?不做全套要人如何相信? 下回你再假扮成她同我私会,如何能蒙混过关?” 冯初有时候觉得,她就是被自己保护得太好了,这般不懂事。 “呵。”李眉妩听着他的措辞,冷笑了声,“我认识冯公公多长时间,她认识你多长时间。 这样青梅竹马的情分,我哪儿比得上?” 冯初被她气得差点吐血,“可以。你现在这样说我。 李才人,你好得很。 主子若是利用够奴才,想把奴才一脚踢开,全然不必找这样烂的借口。 主子让奴才滚,奴才直接滚就是了。 免得你回回来激我。” 李眉妩听见他这样说,眼泪流得更多,“你说我除夕夜跟你闹,旁人都跟家人团圆,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这冰冷的宫殿。 我是怪你,怎么了? 今夜本该我们待在一起,一起在你的宅子里喝交杯酒。 因为你的懦弱,当初没跟皇上要了我。 使得青茄现在可以轻易做着,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我若能未卜先知,我会拖到今日这般覆水难收么? 小妩,我是人,不是神! 是,当日是我懦弱,你是宫女时,我没有跟皇上要了你。 可我一个太监,我如何要你?我不想害你,你可知道?” 冯初实在压不住火,接连跟她吼,“我是太监,我就没有心么? 回回看你哭,你觉得我能无动于衷? 为了替你报仇,帮你扫清障碍,给你一个安稳的处境,我先动婉妃,后动皇后的二皇子。 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现在你若腻烦了我,趁早说清楚,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看你。 皇上若查下来,大不了我以命抵命,也好过被你气死!” 李眉妩听见他的话,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恐隔墙有耳,立刻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进来,关好了门。 还未跟他解释什么,他显然是被气着了,“奴才告退!” . 冯初还是出宫了,只不过没有带着青茄,而是跟着姚牧一起。 照例去怡红院坐坐,虽然他对姚牧这种自虐的行为嗤之以鼻,一个人回宅子也是无聊。 殊不知,在他走后,李眉妩已经换了青茄的衣服,拿着青茄的腰牌出宫了。 好在守城门的侍卫机灵,惯于跟冯初打交道,知道青茄姑娘是冯公公相好,便未拦着。 此刻冯初在楼下跟姚牧小坐,不知头顶的阁楼上,李眉妩正跟朵梨坐在茶几旁闲聊。 除夕夜,出来嫖的变少了,即便是花魁也有无事可做的时候。 “你出来做这事,姚牧不说你么?” 李眉妩以为她会说姚牧管不了她,或者她不想独守空房,就出来重操旧业了。 朵梨嗤笑一声,“他这种混蛋,不配有女人。” “他打骂你么?”李眉想象不出太监能怎么混蛋,背着她暗自同别的女人苟且,想必也不大可能。 “我倒是希望他打我骂我。”朵梨今日喝多了酒,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从八岁那年头一回出来卖,就暗晓了一个道理,婊丶子不能当一辈子。 便一直为自己寻找猎物,想寻得有钱年龄大的大爷,缠上他,娶我做外室。 到时候我气死正室,熬死老爷,独占家产,有下人伺候,还有钱财傍身。” 李眉妩不敢苟同,“最毒妇人心啊。” “那有什么稀奇?莫说皇宫里,一群娘娘分皇上的宠爱。 富贵人家也是三妻四妾,会耍手段的妾多了。 男人不就是这种东西?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都是千年的狐狸,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朵梨一番话让李眉妩开了眼,未置可否。 “我见姚爷那日,本来身子不舒爽,老鸨非逼我接客。 我本就烦那个什么户部侍郎,年龄大了不说,身上一股子味。 我正疲于应付,姚爷直接闯了进来,说是要抄那个人的家。 我当时差点拍手称快,这老不死的,活该被抄家。” “所以你就把姚牧缠上了,是?”李眉妩发现这个姑娘老道且果断,果然花魁不光靠姿色。 “是。后来他跟我说他是太监,我就更欢喜了。 我这半生在男人身下赚钱,实在腻烦极了,直叫我想吐。 姚爷多好,眉目周正,我想总跟他在一块,我可真喜欢他。” “那你干嘛……?”李眉妩不明白。 “谁知道太监怎么想的?他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觉得对不起我。 按理说你这处少了,在别处找回来。多给我买点好吃的、漂亮衣服、脂粉盒子,我也高兴。 他弄个男人半夜爬我被窝,我真是想骂他娘。” 李眉妩突然有些心疼,不知是心疼姚牧,还是朵梨,“你看他见天的往这跑,两眼发直的盯着你。 要么我替他求个情,你就原谅他这回。” “你以为我不想么?你求情算什么?他根本不想我回去。”朵梨说着又有些想骂娘。 “我赌气从他的宅子里跑了,他一次也没请过我回去。 虽然我说过,就算他八抬大桥请我,我也不回去了。 可是只要姚爷说一句“跟我走”,我马上就没皮没脸的回去。 我本就是靠做皮肉生意糊口的,有什么骨气可言? 可他不说,要我怎么回去?” 感谢“今年三岁”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7章 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 “每月少有三日,像个木桩似的杵在那。 他来,我烦他。他不来,我又想。 他若还要我,就该早早接我回去。不想要了,也该弃了我,别再来找我,也叫我断了念想。 偏偏这样,我接客,他无动于衷。我受欺负,他也视而不见。 这样下去,他没疯,迟早把我逼疯了。 我已经想好了,下月初我就走,还回我的苏州,再不想他了。” 李眉妩跟姚牧毫无交情,但因爱着冯初,冯初跟姚牧二人很像,突然揣度出了姚牧的很多心思。 冯初昔日不肯跟皇上要了她,大概和今日姚牧的心境相似。觉得自己是个太监,不想也不配、让一女子陪自己这般耗着。 冯初说不想害了小妩,姚牧喜欢朵梨,却不开口让她回去,又舍不得走,便常来这里看她。 “姑娘再等等,总得给姚牧一点跟自己和解的时间。 早前他没遇见这么喜欢的姑娘,一时乱了手脚,总得让他把这些事想明白了,以后才不会犯傻。” 朵梨不想言语,嘴上说着要走,心里还是舍不得。 可就算委屈,她也不惯于表现出来,自幼长在怡红院,知道姑娘家的委屈是赚钱的好手段。 若非在男人身下惹爷怜惜,这种情绪毫无用处,还显得矫情。 朵梨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频频扶额,若不是李眉妩扶着她,只怕她跌跌撞撞的摸不到自己床边,还要摔跤。 从怡红院出来,总嫌夜晚太短,李眉妩其实有一丝后悔跟冯初吵架了。 她为何不能收敛着情绪,难得见他一次,好好的。 可有时想到,她本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他的宅子里,却要像现在这般鬼鬼祟祟,便觉得羞愤难捱。 天快亮了,可她不想回宫,一向任性的她,这一次也毫不例外的去了冯初的宅子。 有青茄的腰牌,管家虽未见过青茄,依旧不敢拦着,将她好生请到了内室。 李眉妩不知他何时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兴许从怡红院出来,直接回了皇宫也不得知。 等在府里,吩咐管家小厮去睡了,一个人温了安神的汤,心下想着,若他回来,还能给他去去风寒。 冯初今夜本不打算回来,实在是喝多了酒,直接回皇宫怕办错了事,被姚牧送了回来。 瞧见屋里有一盏灯,有些疑惑,想来管家也不敢如此放肆,趁他不在家时,到他的卧房里乱来。 推开门就看见小妩的那张脸,着寻常妇人的衣裳,看见他,便向他伸出了手臂。 姚牧本想给李才人请安,转念一想,嘱咐了句,“你男人喝多了酒,你扶着他,可别摔了。”随后直接溜之大吉。 “这点酒有什么关系?”他没想到她会在,一时间,气愤也好,委屈也好,都被惊喜掩盖。 “你胆子可真大。” “原本胆子不大,有夫君罩着,便色胆包天了。”她怎会光说不练,已经过来扶着他的腰,记得姚牧的嘱托,怕他摔倒。 冯初大笑,“你个小东西,你怎么出来的?” “我欺负了青茄,夺了她的腰牌,侍卫忌惮你,自然不敢拦我。”李眉妩自鸣得意。 “青茄好性子,不与你计较。 不然你几次三番的误解人家,她稍稍矫情一点,去向皇后亦或婉妃投诚,你我还能安然在此么? 小妩,要以大局为重。 我知你委屈,不愿偷偷摸摸,总想跟我在一处。 我与你心意相通,也想着法子去看你。 可你也不能总是跟我这样闹,我就算是铁石般的心肠,也看不得你总在我面前掉眼泪。” 他任由她抱着,耐心劝导。 李眉妩才不怕青茄去哪里投诚,倒不是自诩与她主仆情深。 而是她相信冯初的眼光,断不会用背主求荣之人。 只是想来还是有些后怕,“我怕二皇子之事败露……” “小妩,你一哭,我就想杀人。”冯初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乖乖的,少惹我生气,我这双手也少沾点血。” 她温顺的点了点头,面露惊慌之色丝毫未减。 “二皇子的事你放心,的确是他自己因抗洪赈灾落水的。 就算查到我身上,我死之前,朝中要有一半官员先为二皇子殉葬,大铭塌了半壁江山,最后才轮得到我。” 他的安慰让她安心不少,李眉妩嗅着他身上的酒气,知他一向节制,有些懵懂,“今日怎么喝酒?” 她记得家宴上,皇上倒是喝了几杯,他一滴未沾。 “小妩,你这个小傻子。我真想骗你说,被你怀疑后,心里难受得发紧,借酒浇愁,然后惹你心疼。 但实际不是。 姚牧每次往怡红院去,总是独酌,我劝了他几次,他也不听。 这回他倒一杯,我喝一杯,最后这酒都成了我的,他倒是一滴没碰。” 李眉妩想起那个场景,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会头痛么?” 冯初:“不会,我酒量很好,但很少喝。 酒对我来说无用,我不喜欢做无用之事。” “可你喜欢我,便是桩无用之事。”李眉妩半真半假的同他玩笑。 “谁说无用?小妩,不讲这样的话。”他眯了眯眼睛,“娘子,让我看看你。” “我不讲,以后你也不准讲。 谁说你要了我,就是害我?”她昂起头,让他看清楚。 “好。”他拉着她的小手,又白又软。 “夫君,我们还有交杯酒没喝。”她记得他们可是在冷宫里一拜天地了。 “可惜我的宅子里没有酒,要么以茶代酒?”他不常回来,今儿若不是替姚牧把酒喝了,也是直接回宫。 “用茶不好,交杯酒就是交杯酒,怎能随意糊弄。”她不许将就。 “真是多事。”他含着笑,凑近了些,嗅着她的发丝,“要么我让管家出去买?” “罢了。这么晚了,今夜又是除夕,他们早歇下了。”她有些厌厌,这个年过得丝毫不开心,没一件称心的事。 “小妩,来日方长,你我又不死,日后多得是喝交杯酒的机会。”他哄她,见她还是不高兴。 干脆按耐住心跳,“要么夫君亲一亲。” 她红着脸,无处躲藏,原本也是欲拒还迎。 “今日沾了酒气,怕熏着你。”倒是他先打了退堂鼓。 那她怎么肯,扶着他的肩踮脚,可劲欺负他,“夫君的唇好软。” 他被她弄得浑身不自在,干脆也不端着了,将她箍紧在自己怀里。 她的头发乱了,胸口处的帕子也掉了,原本踮着脚,这会儿想落下,也是不能,只能紧贴着他。 埋头在他肩上,以免自己发出什么靡靡之音,被外头的人听见了笑话。 他在解她的衣服,却被她抓住了手,“老爷……” 冯初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放开了她,“小妩……你……你先休息,我坐在这守着你。” 她笑了笑,眸中泛起的泪光若隐若现,“今日衣裳穿得啰嗦,妾可自己宽衣解带。” “我这样的人,你即便……” 冯初本来想说,我不过一个太监,你宽衣解带在我面前,也是摆设。 她却没准他说下去,瑟瑟发抖,“妾很冷……” 他将她裹进自己身体里,抱着放到床上。 她同他缠绵了良久,任由胸前留下泽泽水渍。直到香汗淋漓,体力不支,才舍得沉沉睡去。 冯初一夜无眠,想着小妩那如玉般的软白十指,虚虚扶的搂着自己肩,他心里便不由升起几分难堪的欲望。 他想要进入她的身体,听小妩在自己身下甜软的娇吟。他从未像此时这般,如此痛恨自己的力不从心。 本应一生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永远一往无前,不可一世。 若他并非宦官,冯初爱上的人,管它什么礼法人伦,毕定十里红妆,八台大轿来娶。 奈何造化弄人,她是妃,他是臣。他对小妩存了不该有的情愫。 他知道他的傻丫头,待他总是温柔体贴的,是他唯一的贴心人。也知道她从没嫌过,这连他自己都厌弃的身子。 他认定了她,誓要让她成为全大铭最幸福的女子,一路护着她走向权力巅峰,小妩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感谢“吉白惜寒h”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第98章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次日,整夜的雪过后便是晴天,冬日里的太阳总似个大白圈,高悬于屋上。 冯初没有买丫鬟,在他的宅子里便没有伺候的奴婢,他总不可能叫小厮过来服侍小妩更衣。 亲自将自己脱下去的衣服,再一件件给她穿好。 再看他修长的手指系自己胸前的扣子,总是忍不住一阵脸红。 直到系到领口,被她衔在口中。 “你个小色痞。”他笑她,却没把手抽回来。 “夫君手好看。”她说话时张口,他便转了身去打水。 “光好看么?”背着她的时候,总是色胆包天,敢胡乱扯几句。 “冯公子变坏了呀~”她绞着帕子,不忍猝视。 “奴才变坏了,不也是主子调教的么?”他将水取回来,放在她面前的梳妆台上。 “夫君,原本我不需要人伺候,更不需要你伺候。 甚至,我还可以伺候自家老爷,可是我喜欢跟你玩闹。”她用帕子擦手,水是温的,不冷不热,夫君用心了。 心底一暖,看着铜镜里,身后站着的男人。 “我会不明白么?”他的眼睛在笑,将温水撤了下去。 “不过......你怎么会的这么多?”她红着脸问他。 “看春宫图学的。”他倒是坦率。 冯公子向来是好学之人。 “太监也看春宫图?”她诧异开口。 “早前没看,有了你之后看的。”冯初看她脸红得滴血,岔开了话题,“不能带你出去过早,怕人多眼杂。你想吃什么?我叫小厮出去买。” 没有急着赶自己回宫,李眉妩已经在窃喜了,哪敢跟他光明正大的去街上吃东西。 “我不知什么好吃。” “成,那我叫小厮出去,把京城里好吃的都买回来。”冯初说完,在屋内喊了声小厮,交代了一番。 两人对坐茶几旁,她撑着头瞧他,“我永远不回去成吗? 反正,皇上也想不起我来,我可以一辈子住在这。” “小妩。”冯初有些难过,不忍心还是要说,“不成。” 他有金屋藏娇的钱财,但没有瞒天过海的能力。 “若是我们只求一时开心,你住在这里倒是无妨,我也不怕死。 可你若是想跟我在一块一辈子,你就得回去。” 大道理讲过了,怕她又哭,连忙住了嘴。 小厮将早点买回来,还带回来一箱东西。 “老爷,昨晚姚爷过来,送了您一奁东西,说是新年礼物,祝老爷岁岁如今朝,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知道了。”冯初起身开门,将东西和早点拿了进来。 李眉妩抻着脖子看那盒东西,不知是什么,以为是书画或者脂粉之类的。 看见冯初将盒子褪去锁头,掀开来看,立刻用帕子蒙住脸,骂了句,“臭流氓!” 冯初也有些尴尬,不屑又带着三分轻视冷笑了声,“我瞧着姚牧也犯不上找女人了,干脆给自己找个男人得了。” 说完,将盒子重新盖好,“你若看着难受,我叫人丢了去。” “算了,既然是姚牧送的礼物,就收下。” 李眉妩怕他误会自己,连忙解释了句,“可不是我想用,我是怕辜负了他的心意。” 发现这样的解释苍白,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又画蛇添足了句,“这东西又硬又凉,还不如夫君指腹温柔修长。” 李眉妩说完愈发后悔,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呀,干脆用帕子铺在桌子上,将脸埋了进去,真是没脸见人了。 冯初将那盒东西收了起来,已经将木笼打开,摆好了早餐,拍了拍她的肩,“吃饭了。” 她的脸红得像炭火,早已经没了胃口,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像极了才受调戏的小媳妇。 “我留着这东西,赶明儿见了姚牧,用到他身上去。”冯初几句话化解了尴尬,李眉妩才开始动筷子,慢吞吞的吃小厮买回来的早点。 吃过早点确实不能再拖了,她不想离开,可这次却忍住眼泪没再哭。 . 冯初赶着马车,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那里继续当妾,准是比她还难受。 她若又哭又闹,无异于在他伤口撒盐。她得学会知足,已经跟他过了一夜,总不能贪得无厌。 他也想跟自己永远待在一处,可他在隐忍,若非他忍得苦,也不会动自幼一起长大的皇上的二皇子。 马车驶进宫里,便归还给了饲养御马的小太监。 白昼的紫禁城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他没有回司礼监,而是亲自送她去往钟粹宫。 “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成。”她屏声敛息,瞧了下这条路的确无人。 “今晚皇上照例要宿在皇后处,新年不必向皇后请安,奴才们难得在今日懒散。 我一个人回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送送你,不然把你一个人撂下,我总是不放心。”他也想跟她再走一程,多看看她。 李眉妩随他走了一路,身上还穿着青茄的那身衣服,直到钟粹宫出现在视线中。 “小妩。” “嗯?”只能送到这了,不知他为何又要叫自己。 “新年快乐。”他温柔的轻笑一声。 “冯初,有你我很快乐。”能跟他在一起过夜,她已心满意足。 “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他揣了一路,这会儿给她。 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寻常的囊中,有一些铜板。 “这是为夫给你的压岁钱,别的孩子有压岁钱,我的小妩也要有。” 她满心欢喜的接过,也没去数,捧在怀里,高兴的不得了。 “小妩,不知不觉你进宫也有两年了,我还记得初见你时的模样。 有时候是我不好,即便过了两年,你也不过十七岁,我却要求你成熟、老练、稳重。 其实你还是个孩子呢。 有时候我因为你哭恼火,责备你,以后我会控制脾气。 我的小妩跟我闹一闹又怎么了?我想叫你一直保持稚子的天真,又怕你在深宫中保护不了自己。” 冯初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罢了,就由着你胡作非为罢,有我在,不需要你自己保护自己,我会保护好你。” 她用帕子捂着嘴乐,“我哪里就小了?如今一把年纪,很快就是残花败柳、徐娘半老了。” “小妩。就算你三十岁,五十岁,在我眼中依然是少女,娇憨玲珑,亦如朝阳。” 他很少跟她说这样的情话,听得她心底一阵发烫,却是不能再缠着他温存了。 冯初俯身行礼,“主子好生歇息,奴才告退。” 从钟粹宫回来,这一路怕被人瞧见多生事端,不知不觉捏了一把汗。 还未进司礼监,便瞧见姚牧那张脸。 “怎么样?我给冯爷送的东西,冯爷用着好吗?”他站在台阶上,嬉笑间还有几分认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99 自古清酒红人面,有道是财帛动心田 “你哪弄来的那些?”冯初搞不懂。 “也是旁人孝敬我的,我瞧着好,便拿来借花献佛了。”姚牧说着话,便随他两人一块往里走。 “你是不敢留?宫中有这淫器,活该被打死。”冯初很快戳穿了他。 倒是姚牧受了冤枉后,立刻为自己辩解,“玉势哪里是淫器了?你是没听人说,婉妃娘娘都是靠这些淫邪之物,拢住皇上的心。” “住了。”冯初不觉得青天白日议论主子,是件恰当的事。 “这些玉势你用过?” “没……”姚牧老实承认,却也不服气,“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么?” 冯初忍不住嘲笑了句,“我估摸着你也没用过,不然怎么会见天的、去花魁屁股底下借酒浇愁?” 没理他,已经准备研墨批阅奏折了。 倒是姚牧很生气,“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若是不要,还给我。 赶明儿我留着娶媳妇用。” “进了我冯貔貅手里的东西,哪儿还有吐出去的道理?”他笑容更深,“瞧瞧你那个小肚鸡肠的样子,玩笑也开不得。” “拿去。”他从怀里摸了一个红包给他。 “这是何物?”姚牧接过来拆开,里面静静躺着两张银票。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送我新年礼物,我自然要还礼了。”冯初头也没抬,说了句,“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你是我爹?你这人什么时候好占人便宜了?”姚牧嘴上排挤他,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将红包塞进袖子里。 “不要就把红包还了,这都是我辛苦存下来的一点钱。”冯初没说假话,惯于散尽家财的他,的确不如姚牧有钱。 “我平生最爱,除了钱,还有别个么?”姚牧自然不会还,“做梦我都愿意听着钱响。” 冯初笑了笑,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同时也有点心疼他。 姚牧那么爱钱之人,却为朵梨花钱不眨眼,可见是真喜欢那个女人罢。 “做你爹又如何?没叫你给我磕头再拿红包就不错了。” 姚牧懒得跟他辈分之争,“我说认真的,你是不是该物色干儿子了? 你就汪烛这么一个徒弟,也不见他有什么才能。 干爹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收下你我二人。 若不未雨绸缪,某天江山有变,我们安插的人手不够。 幼主身旁无你我心腹,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俩如何全身而退?” 冯初点了点头,的确要开始留心了。 手上批阅着奏折,脑海里断断续续想着的,都是昨夜小妩在他身上,抱着他时的情景。 少女肌肤滑腻,让他爱不释手,却也让他燥欲难耐。好在小妩是快乐的,这就够了。 他停下笔,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送我的那箱东西,用了不会疼么?” “我没试过,管她疼不疼呢,难道不是尽兴了就好?”姚牧没想那么多,毕竟他不用,也不给他的女人用。 “臭流氓。”冯初笑着回想起小妩的话来,又觉得她娇憨的样子甚是可爱。 “谁?”姚牧懵了懵。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娘子这么说你的。”冯初马上撇清关系。 姚牧“呵”了声,“拿了人东西就过河拆桥,我早知道你们两口子没一个好人。” . 新年过后,李眉妩想去拜访钰儿,却扑了个空。 班珏钰自除夕夜留宿在景仁宫,之后便没回来过,一直跟女儿待在一起。 只要皇后不吩咐下人把她叉出去,她是不会离开六公主半步了。 景仁宫内,下人忌讳二皇子丧期未满,不敢弄得太喜庆,依旧着寻常帆饰。 倒是皇后闷了几日后,叫来了青莲,“班昭仪还在景仁宫么?” “回娘娘,还在。”青莲又问,“要不奴婢现在就去轰她?” “不了。”皇后缓缓起身,“本宫亲自去看看。” “是。”青茄扶着娘娘出身,不忘带了暖炉,和厚重的披风。 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宫女,进到六公主殿内,便看见班珏钰跪坐在女儿的小床旁,睡熟了。 青莲轻咳了声,想去将班昭仪叫醒,皇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吩咐了句,“尔等先退下。” “是。”青莲行了礼,领着奴才们退出门去。 奶娘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本想一并出去,却被皇后叫住了。 “这几日班昭仪都是在哪睡的?” 奶娘怕极了,声音哆嗦着,“班小主每日亲自做了膳食给六公主喂下,便牵着六公主的小手学走路,有时拉着六公主说话。” “哦?”皇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六公主近来可有什么精进?” “回皇后娘娘,六公主可以扶着桌椅走路,会叫娘亲和说简单的词句。”奶娘跪在那里,不敢直视皇后。 “那……班昭仪每天都跟六公主说什么?”皇后居高临下的问了句。 “回皇后娘娘,班昭仪有时教六公主念诗,多数时候给她讲神话故事,奴婢也听不懂。”奶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皇后轻笑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班珏钰醒了,本能的去看床上的小公主还在睡着,睡眼惺忪的回过头来,看见皇后,仿佛看见了老妖婆。 “奴婢告退。”奶娘连滚带爬的跑了,生怕皇后等下怪自己,为何不拦着班昭仪亲近六公主。 房内只剩三人,班珏钰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顾护着身后的女儿。 “你这又是何必,本宫无意为难你。” 从前娇贵纯良的班珏钰,在跟女儿分别又重逢后,一身傲骨也被折磨得所剩无几了。 “皇后娘娘,求您别叫下人打六公主了,她还小。 皇后若看臣妾碍眼,可下令责罚臣妾,六公主无辜,何必代母受过?” 一想到才进景仁宫,看见喜儿屁股红肿一片,流出来的鲜血将小衣服粘在一起。脱裤子时,从屁股上扯下来一层皮。嗓子也哭哑了,便止不住的心疼。 她想过养精蓄锐,跟皇后从长计议,但母子连心,她等不得,一刻也等不得。 若是再将女儿丢给这个毒妇,不知女儿还会受什么磋磨,她只能抱着孩子去投井。 “班昭仪说哪里话?棍棒底下出孝子,本宫母仪天下,教六公主学点规矩,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小的昭仪置喙。” 皇后走近一些,接着说,“你时常将你班家挂在嘴边,说你母亲如何治理有方。 本宫倒想问问,你那几个姨娘若是顶嘴,你父亲会不会下令直接把她们打死。” 班珏钰到此时才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发妻就是发妻,不论天子还是臣民,哪怕再宠幸妾氏,也无法撼动正妻的位置。 皇上跟她巫山云雨,满口宠溺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一眨眼,他就能允许皇后抢她的女儿,虐待她的孩儿。 一声啼哭,六公主醒了,本能的去寻找娘亲。 班珏钰想去哄女儿,立刻挨了皇后重重一脚,随后将六公主抱起来,唤来了青莲,“将孩子抱下去。” 班珏钰接连几日熬着身子,早已体力不支,想追出去,门已经被外头的小太监关上了。 感谢“一方是大爷啊”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0 为了她一再打破原则 皇后回头看着她,一脸惋惜,“班家世代名门望族,想不到生了你这么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想与本宫为敌,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重。” 班珏钰跪在地上,因为担心女儿而一阵心悸,“外头春寒料峭,六公主连小棉袄都没穿,怎可直接抱出去,若是呛了风,或是着了风寒,要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给条明路,要如何才能放过臣妾。 从前是臣妾僭越了,从今后钰儿一定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若臣妾无论怎样做,都不能让皇后娘娘放过六公主,那么臣妾便即刻抱着六公主投井自尽,以免皇后娘娘看着我们母子俩碍眼。” 皇后怜悯的俯身瞧着她,手上戴着护甲滑过她的脸颊。 “早这样不就完了?何必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彼此难堪。” 说完,她将她扶起来,“本宫也是做娘亲的,知道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 本宫的二皇子的确心系大铭,但也绝不会鲁莽到主动送死。 此事十有八丶九跟李才人有关,本宫每次惩训李才人,总有厄事落到自己头上。 本宫不会让二皇子枉死,若班昭仪也不愿六公主给二皇子陪葬,你与李才人交好,本宫要你去查清楚,李才人的身后到底是谁。” 班珏钰听见这话,心乱如麻。 皇后并不急着逼她表态,而是叫她认清现实,“在这后宫,最不值钱的就是姐妹情深。 你为了李才人,不惜对本宫不敬,可李才人为你做过什么? 班昭仪回去想一想罢,等你想明白了,本宫再准你来看六公主。 若你一直执迷不悟,本宫觉得,你也不必再来看六公主了,免得带坏了六公主。” “皇后!”母性的刚毅逼着她冷静,“若臣妾答应,皇后可否允许六公主回钟粹宫,由本宫亲自扶养?” “痴人说梦。”皇后自二皇子崩逝后,愈发果断,“不管班昭仪愿不愿帮本宫做事,六公主就只能养在本宫膝下,直到她出嫁。 至于本宫是不是允许班昭仪探望,以及会不会秉行严师出高徒的祖训,对六公主多加‘管教’,就看班昭仪的觉悟了。” . 冯初近来一直心神不宁,批阅奏折时,右眼皮跳得厉害。 班大人从前人狠话不多,如今一月总有七八封折子,问班昭仪安。 想来听闻班家嫡长女在宫里受委屈,沉稳的班大人也无法再噤声了。 冯初皱了皱眉头,直接写下了:【阅】 倒是礼部尚书满阶的折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李术在铸印局白日喝酒打人,夜间寻花问柳,实在难堪重任。 恳请将其调用到别处,以免酿成大祸,微臣难以弥补。】 冯初提笔准备写下批阅,斟酌再三,还是收回了笔,一番犹豫,不慎将墨汁滴在了上头。 挽了挽袖子,放回了笔,准备亲自往礼部走一趟。 立春未到,外头还有些冷,冯初换了身云缎圆领袍准备出门。 姚牧看见他扔了一堆折子,询问了句,“哪去?” “往礼部走一趟。”冯初应了声,已经跨出了门槛。 姚牧没问也能猜到他是为着什么事,随即取了云缎外裳,跟他一块出门。 冯初出了宫,乘坐轿辇,抵达铸印局时,老远就听见了李术的呼噜声。 走近了瞧他枕着玉枕,将脚吊高,睡得四仰八叉,当真是高枕无忧矣。 不知是异母所出,还是小妩年纪小还未长开的缘故,细看他跟小妩长得并不十分相像。 铸印局里的小隶,虽不认识冯初,但知道他是宫里来的人,都心怀敬畏。 招呼着两位喝茶,不忘跑过去将李术摇醒。 李术带着起床气,猛地一脚踹在小隶的胸口,嘴里骂道,“房子塌了?吠什么?” 将小隶踹飞了不要紧,打眼瞧了站在腿侧的冯初,打人成习之后,还想再踢。 冯初已经掰过了他的腿,李术暗自吃痛,直挺挺的坐起来,骂了句,“你他娘是谁啊?” 小隶揉着胸口,连滚带爬的过来,提醒道,“这二位是宫里来的贵人。” 李术转了转眼珠,看样子这两位身着的衣服也不是皇子,那想必就是太监了。 “不就是奴才吗?哪来的贵人。” 李术起身,将小隶给冯初倒的茶喝了,姚牧实在看不下去,自古以来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芝麻官敢在自己面前嚣张。 冯初拉住了他的袖子,坐在李术对面的茶几旁,“尚书大人说你不喜欢这份差事,我过来看看你。” 李术有些看不起太监,将茶含在口中,漱了漱口,又尽数吐到了地上。 “这差事不错,朝廷拨款多,我都可装进自己口袋。” “我是想,你若不擅长做官,可以跟我学着做生意,我开一间铺子给你……”冯初耐着性子劝他。 只不过话还未说完,又被他打断了,“你一个奴才,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冯初错愕了两分,听着他继续说,“因为我长姊在宫里做娘娘,我才得来这个肥差,怎么能因你两句话丢弃?” 李术提起长姊,不免有些得意,“前几日我爹给长姊写信,让她在宫里努努力,若能封为贵妃,也可早日提拔我进内阁当个辅政大臣,实在不行,当个巡抚亦或提督也不错……” 姚牧在一旁听着李术展开的美好想象,禁不住冷笑。 看清楚李术这副嘴脸之后,冯初倒是没动肝火,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又没读过书,能有什么见识和谈吐。 只不过觉得有几分棘手罢了,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面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眼下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满阶听闻冯公公和姚公公过来,连忙从礼部跑到铸印局来招待,风尘仆仆的进门,便拱手行礼,“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李术在下人面前嚣张,在尚书大人跟前还是不敢蛮横的,不大会行礼,只是挠了挠肩膀,站在了一旁。 “想着每天上朝都能见着,就没惊动满大人。”冯初微笑了一下,还礼。 “欸,冯公公这说哪里话? 冯公公日理万机,替万岁爷分忧。 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了,还劳您亲自大驾。”满阶说着话,已经叫人换了茶。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外出路过这里,这会儿也该走了。”冯初怕他多想,以为自己怪他招待不周,象征性的将他换的茶喝了一口。 “叨扰了,满大人。” “冯公公客气。”满阶一路将他送了出去,几次欲言又止想提李术的事,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姚牧憋着一口气,终于有了机会一吐为快,“李才人是李才人,他是他。 这种瘪三,平常走在路上,你都不会看一眼。 现在要费心替他周全,我都替你累得慌!” 冯初凝了凝眸,“那能怎么着?把他从铸印局赶出去,怕是得饿死。” “我看你就是犯贱。”姚牧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人从来不会错,你现在拖着他,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你一口。” 冯初抬头看了看天,一向自信而强大的他,并不太畏惧姚牧的逆耳忠言。 朝中官员都可任他摆布,他还怕修理不好这个瘪三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1 冯公公当爹啦 从礼部回来,冯初断断续续想着李术该怎么提携,总不能叫他在铸印局放任自流。 他平生遇见的无赖不少,只要他以暴制暴,无赖就奈何不了他。 可李术是个例外,他怎么以暴制暴? 还未走到司礼监,路过敬事房,隔了很远便看见一群小太监欺负一个。 “跑啊!叫你再跑!” “听说他幼芽长出来了,咱们把他裤子扒下来瞧瞧。” “躲什么?不准躲……” 冯初记得近两年紫禁城里的风气好了许多,下人们即便不抱团取暖,也不会互相倾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恢复了原貌。 他原本不爱管这些闲事,但今天撞他眼睛上了。 冯初过来的时候,一群小太监正拿根草枝戳中间的那个,地上一堆点心残渣。 人群里眼尖一些的发现了冯初,回头叫了声“冯爷”,人群早吓做鸟散状。 “他怎么了?” 小太监回话:“回冯公公,童公公偷食宫中禁品,长出了幼芽。奴才正准备向内务府揭发,冯公公就来了。” 冯初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物残渣,和脊背贴紧冰凉墙壁的童公公,问了句,“叫什么名儿?” “奴才童让。”童让似乎被欺负傻了,卷起胸前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将沾了土的点心渣,尽数收了起来。 其他人昔年听闻冯公公脾气不好,早悄悄溜走,只剩童让蹲在地上,慢吞吞的整理自己被扯皱的衣服。 “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童让有些怯懦,可是对上冯初的目光时,又本能的想信任,信任这个别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是。” 冯初有些意外,太监净身后玉茎重生,古往今来,即便后宫秘史中,也是恒古未有。 “你在此做甚?”冯初又问了句。 童让将胸前的食物残渣兜紧,又缓慢摊开,“奴才在捡这个。” 冯初:“这些是何处得来的?” “家宴后,御膳房的人将主子们吃剩的东西,拉到宫外扔掉。 奴才跟着宫车走了一路,将从车上漏下去的点心渣捡了起来。” 童让说完,又将所剩无几的点心渣兜好,将他本就不干净的衣袍、浸油了也浑然不知。 冯初用膝盖想,也知道这点心渣没有特别之处,不可能让玉茎重生。 除非面前的小太监骨骼清奇,要么就是他撒了谎。 “你捡这些点心渣做什么?” 童让听见这话,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眼泪滚下来,“每逢过年,其他人都有家人来探望。 奴才父亲早夭,只有一个老母亲,眼睛也不好。 奴才想捡些点心,待今日午时送到宫门口,叫同乡给母亲带回去尝尝。” 冯初恍然间动了恻隐之心,原以为心如磐石,但自从心里住了个小妩,便频繁心软。 也知身在宫闱之中,心软乃是大忌,最是要不得。 “他们说你偷食了宫中禁品,是何物?” 冯初自幼饱读医书,也不知什么草药能使玉茎重生。 “除夕夜奴才被内务府大总管,指派出宫去打扫洋人馆,误食了洋人给的药水,不知玉茎重生,是否与此相关。” 童让坦诚的态度让冯初有了一丝好感,他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即便自己不说,冯初也能查出来。 只是自己查出来,跟他主动交代,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冯初精通中医,对西医一窍不通,不知洋人的药是否真有如此神效。 “你可知玉茎重生还得再阉割一次?” 童让害怕的向后退去,发现身后是墙,退无可退。 “你若是想出宫,我可以放你出去。 你若还想在宫里,我只能带你去蚕室。” 童让知道蚕室是太监阉割的地方,回想起三年前入宫,自己第一次净身,险些疼死过去。 再来一次人间炼狱,光是想想就胆寒。 可若出宫去,他身子单薄,做不得苦力,没有经商头脑也没有本钱。 幼芽只长出来分毫,毕竟不能像真正的男人一般,被当成怪物,依旧会受人指点和非议。 童让咬了咬牙,“奴才不想出宫,愿再受一次宫刑。” 在宫里不管怎样都有月银拿,存下来还能送出宫去给母亲治眼疾。 冯初给了他选择,但他没有优柔寡断,着实让自己有些意外。 对母亲举孝廉,为人坦诚、不耍小聪明,遇事果断,凌厉又心狠,冯初在心底有几分赞许。 “好。你多大了?” “奴才十五岁。”童让回禀道。 年龄的确有些大了,不过小妩才入宫时也是这般年龄,冯初没有犹豫,“你若是愿意,以后你就跟着我。” 童让怔住了,怎样的运气,可以跟大铭王朝一手遮天的大太监扯上关联。 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不忘兜住自己怀里的点心渣。 “以后我便收你做干儿子,在我身边没什么规矩,只要忠诚,一次不忠终生不用。” 冯初说完,童让又磕了个头,叫了声,“干爹。” 再欢喜也不忘自己那包点心,没有拿得出手、可以孝敬干爹的东西,小心翼翼捧出一些点心渣,分了一半给他。 “我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干爹若不嫌弃,这些送你一半,另一半给我娘。” 冯初没有犹豫,立即接了过来,合着土一起嚼了嚼咽了下去。 “很好吃。” 冯初本来可以拒绝吃这又脏又难吃的点心渣,他在宫里什么点心吃不到? 但他没有拒绝,童让有好东西能想着自己,他很欣慰,也暗许这种行为。 “一会儿我陪你去蚕室,若你能挨了这一刀,能挺过来,以后便一直跟着我学东西。” “是!”童让咬了咬牙,已经挨过一刀的人,还有什么熬不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此鹏程万里一马平川。 陪着他去到蚕食,冯初等在外面,一向心狠手辣,突然没了勇气。 回想昔年自己净身入宫时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 跟蚕食里的公公交代两句,冯初便听见里面传出来的一声惨叫。 即便勾起太多惨痛的记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进去,握着童让的手,看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感谢“艾艾妈”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2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取止血的草药来。”冯初吩咐了一声,有老太监立刻将汤药端过来。 冯初扶着童让,让他把草药喝下。 “干爹……我怕是……活不成了……” 老太监在蚕食辛劳三十载,冯初在一旁盯着还是头一回。 一向沉稳,如今也有些脚步凌乱,难免碰得瓶罐叮咚作响。 冯初仿佛失聪了一般,耳边只剩童让浓重的喘息,带着方才灌下的黄酒酒气。 “那……”童让的手指颤抖不止,指向不远处的茶几上,放着他拾起的点心。 “若是过了时辰,我那同乡就要赶回去了。” “我知道,我替你把这些给你母亲。”冯初扶着他躺好,看见他的鲜血,顺着两条腿流下。 又亲自取了草药捣碎,放在他清洗过后的伤口上。 童让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冯初怕他咬舌自尽,拿了块毛巾叫他咬着。 直到血不再流,想着要将他身下的垫子换了。只不过眼下的童让,连呼吸都痛,更不要说挪动他。 只能作罢。 瞧他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疼得晕厥了过去,冯初拿起帕子浸湿,擦干自己满手的血。 准备将他那包点心带出宫,又给老太监留了些银子,叫他置办一些吃食给童让。 如果童让没有死的话。 走在路上,知道担忧童让的伤口和性命,也是于事无补。 断断续续的想着玉茎重生之事,若世间真有此神药,他去洋人那取回来,是不是自己也能像正常男人一般。 可以不必让小妩受委屈,他可以疼她,可以取悦她。 而且以他的身份和声势,必然无人发现他玉茎重生。 即便不慎被人知道他成了正常男子,也无人敢拉他再去净身。 若怕人置喙,大不了撞见一个知情者,他就杀一个。 冯初心里很乱,没有小妩之前,他从未把太监的身子当成一件很重要的事,如今却格外向往成为正常男子。 待到宫门口,收回思绪,跟侍卫知会了一声,“如今宫人探视的时间还未过,童让的家人可在这?” 侍卫向来不把那些小太监放在眼里,但冯初不同,他是紫禁城里的青天。 如今听见冯公公发话了,也不好再隐瞒,讨好般的全盘托出。 “冯公公,不瞒你说,童让的老娘早死了。 是他那个什么同乡,整日游手好闲,打着他老娘的旗号,等着童让月月往宫外递银子。” 冯初听完,手里握着的那包东西,对童让同乡的憎恶,多过对童让的可怜。 “多谢你告诉我。”冯初说完,站在宫门口,由着侍卫指出童让的同乡。 并且向那瘪三招了招手。 同乡过来,觍着脸嘿嘿笑着,“官爷,可是童公公托你给我送钱么?” “是。”冯初从腰间取出银一甸,“拿去给童让的娘修一副好棺材。” 那同乡愣住了,微微诧异他怎么会知道。 冯初又将点心拿出来,“这个,葬在老夫人身边。” 同乡有些不甘心,想要解释,看着冯初那双结霜的眼睛,还是吓得闭了嘴。 “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今天沾了一手血,不想再见血了。 若再让我看见你来骗童让的钱,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紫禁城。” 同乡双腿一软,本能的双手抱头,猫腰倒退,一只手拿着银子,一只手拿着点心渣,一溜小跑离开他的视线。 . 李眉妩从姚牧口中得知李术的事,十分恼火,立刻叫青茄取了笔墨纸砚,给爹和姨娘写了封书信。 本就没什么文化,加之正在气头上,也不注重什么言辞和礼仪,将爹爹、姨娘、异母同父的弟弟李术,尽数咒骂了一通。 这个不孝女她当定了,她不可能为娘家或者弟弟而活,母亲一死,她已经自认没有家人了。 写好了信,仍旧不放心,唤来了青茄,“你替我去给冯初传个口信,叫他别再管李术的事,让那厮自生自灭。” 青茄抱着肩站在一边,“我不去。免了回头您又说我,借机跟冯公公约会。” 李眉妩的脸上有点挂不住,顿时一阵滚烫,扯了扯她的衣袖,“好姐姐,以前是我不好。” 青茄抽回袖子,“主子别跟我说这些,拿着您那撒娇劲儿,到冯公公跟前使去。” 李眉妩愈发脸红,几欲滴血,“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我下回保准儿不那样了。” “哼。”青茄没那矫情病,只是故作生气。 一来想逗逗她,二来也想借此机会,彻底解了主子心病。 “哪样啊?” “就是……”李眉妩咬着唇,艰难启齿,“再不怀疑你跟冯初了。” “主子这是自己珍爱的,就以为全世界都惦记,我才不稀罕太监呢。”青茄福了福身,准备出去传口信。 “事不过三,主子下回若再怀疑我,我就离了这钟粹宫,到浣衣局去当差。 主子看谁好,就找谁伺候去。”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李眉妩笑着目送她出了门。 想着自己有几日没去看过钰儿了,难得瞧见庭院里一阵悉悉索索的人影晃动。 起身往班珏钰的寝殿走,青蕊通报之后,立刻将她请了进去。 “你最近还好么?”李眉妩行了礼,便坐在她对面的茶几旁。 班珏钰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虽还是双目无神,但至少肯吃饭肯交谈,也肯每日去给皇后请安了。 “宫里的日子,无非就是这样,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李眉妩总觉得她变了,却又看不出哪里变了。 “六公主还好么?” “喜儿……还小。”班珏钰唇瓣浮起一丝惨笑,“小妩,你知道么? 我早在孩童时就明白一个道理,我母亲就算老了、姿色不再,也没有才情,依旧能压住底下的一群姨娘,使得班家没有一丝宅斗。” 李眉妩恍然,不知她所言何意。 “因为我母亲是正妻,因为父亲偏袒她。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妾再熬半辈子,生多少个孩子,也压不到妻的头上。 我原以为皇上知我,爱我,皇后色衰而爱驰。 真遇见事了,才知道十个我,也是滥竽充数的。也比不上一个皇后,在皇上心里的位置。” 李眉妩看她灰心丧气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是不是叫班大人劝劝皇上,六公主一直在景仁宫住着,也不是个法子……” 班珏钰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眸中未动,语气冰冷,“不了。我若不为孩子谋划,还能指望谁来救我?” 李眉妩可以叫冯初帮忙协调六公主的事,想到冯初阵营,跟班大人的利益团体有私仇,不愿叫冯初为难。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钰儿,为了女儿肝肠寸断,免不了有些心虚。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3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青茄送了口信回来,还带回来冯初的一幅画。 画上没有特别之处,只有一颗红豆,旁边附上他笔走龙蛇的小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李眉妩见了画,便一直傻笑着看了很久。 青茄无奈摇头,准备去忙别的事,却被她叫了回来。 “冯初可有说什么?” “他要说的都在画上了。”青茄也不认识许多字,将画藏在袖子里就跑回来了。 “我是说关于李术的。”李眉妩又问了一次。 知道冯初对她的事总是格外上心,怕他犯傻,若因那个地痞无赖坏了自己的事,得不偿失,后悔莫及。 “我也没说关于别人的呀。”青茄回禀完,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李眉妩嗔怪道,“蠢丫头,连个话也传不清楚。” 随后将画藏好,看着外头夜幕降临,准备亲自往司礼监走一趟。 也有几日没见着他了,不知他为大铭操劳,日夜宵衣旰食,是否又清减了许多。 这回没换青茄的衣服,她记得上次同他一起从宫外回来,走过的那条小路,没什么人。 想必她这回往司礼监走,也不会被人瞧见生疑。 李眉妩出门的时候,凭借记忆沿着那条路走,天色渐晚,让她顿时失了方向。 皇宫很大,其实她还没有仔细走过,有许多地方都未涉足。 好在春季的尾巴已至,空气里有了丝丝暖意,让她不至于寒冷。 行至半程,不远处的梨树下突然窜出来一只人影,将李眉妩吓了个半死。 还以为黄昏时分见了鬼,那狂徒下一个举动,更是吓得她失声。 直接过来将她从身后抱在了怀里,“娘娘,在下这厢有礼了。” 李眉妩下意识挣扎,猛地朝后跺了一脚,那狂徒吃痛放了手。 猛回头瞧见一张陌生的面孔,着侍卫的衣服,掂量着此时跑,必然跑不过他。 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一霎时,李眉妩脑海中翻起无数念头,这人是谁,自己从未见过,为何如此大胆。 莫非是她与冯初的事被洞晓了,所以这狂徒想借此威胁。 或者他是谁派过来羞辱自己的,她宁愿直接在脖子上挨一刀,也不想受辱。 强迫自己冷静后,开口询问了句,“你是在哪宫当差?” “回娘娘,在下是翊坤宫侍卫齐武。” 齐武倒是规矩,肯好好的站在她对面回话。 “为何我从未见过你?”李眉妩心里怕极了,比起气,更多的是怕。 原是在婉妃娘娘宫里当差的,难怪胆子这么大。 “娘娘未见过卑职不要紧,卑职却是目睹过娘娘的风姿。” 李眉妩更加疑惑,她一向深居简出,跟后宫众人无结交,除了钰儿。 怎有机会跟这狂徒有过一面之缘? “娘娘昔日在宫中流传的那幅画,被人私印了不少。 卑职也私藏了一份,夜晚当差时,总要看着娘娘跳舞时的艳图,以度长夜寂寥。” “好大胆的奴才。”李眉妩不知昔日那幅画,流传竟如此之广。 想来也不难猜,皇后娘娘向来有这样的手段,叫人手手相绘,任她遗臭万年也保不齐。 即便幕后推手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见此秽乱宫闱之事,也不会插手去管,不助力一缕东风,就不错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能得娘娘怜惜,卑职今儿死也值了。” 齐武说话时,已经俯身蹲下来,捏住她的脚。 身子本能一抖,面对常年习武的侍卫,李眉妩再想收回脚也难了。 她同人打交道的时候不多,阅历尚浅,不大会看人。 还是短暂的分辨出眼前的男人,是痴汉,而非色魔。 如今在这叫起来,只怕这侍卫恼羞成怒,会先杀后奸丶尸。 即便引来了人,侍卫反咬一口,加之皇后、婉妃之流推波助澜,她一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先起来。”李眉妩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狂徒,企图跟他谈判。 齐武见她没有竭力反抗,不由得放松了警惕,也很清楚的知道,李才人就算跑,也跑不过自己。 “卑职早听闻娘娘在匈奴的风流韵事,被匈奴的将军将士百尝芳唇,不知娘娘更喜欢匈奴将士,还是我大铭的男子?” 李眉妩听见这话有几分作呕,她不会以卵击石,狂徒贱命不值得她玉石俱焚。 想必她为了不承宠,而编造出来被匈奴玷污的鬼话,也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 想明白这些事后,冷静下来的她不准备坐以待毙。 “我即便喜欢,也不能跟大人就此做了夫妻。 今日我身体抱恙,不若你先回去,待我养些精神,再知会与你。” “娘娘可别诓我。”齐武虽然好色,却也不是傻瓜。 “我等不到明日,只要今朝。 娘娘身子哪里不舒爽,待卑职替娘娘诊治一番。” 说话间,齐武又要来抱她,李眉妩一个回身,躲开了。 脑海中断断续续记起这条路,即便慢脚再走上半柱香的时间,也到司礼监了。 她很希望冯初能出现,却也知道,在人生的漫漫长河里,首先得学会自救。 即便他的眼目遍布后宫,也有看不见的犄角之处。 “好,那便寻个遮蔽之处,再同大人一块鸳鸯戏水。 总不好将奴家推落在这碎石之上,恐伤了腰。” 既然美人有意同他颠鸾倒凤,齐武也很懂得怜香惜玉的,听从了她的提议。 眼目所及之处,便看见一处仓房,不知是用来盛放什么的,也不怎么重要。 半请半胁迫的邀她一同进了去,李眉妩也看见这间仓房了,齐武的心思都在美人的娇香玉软上,她则不同,她始终在观察这仓房的门柄,以及附近可有能掩门之物。 屋内没什么太多东西,只有几只破筐,和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床,尽已落满了灰,角落则结满了蜘蛛网。 齐武才阖上门,还未关严,落下一处缝隙,便迫不及待的回身过来,想要揽美人入怀。 李眉妩躲开了,站在一处缺了一脚的茶几旁,用作掩体。 随后从胸口处摸出一只帕子,勾着他,“良辰美景,若是直接宽衣解带,岂非辜负了?不若我们先来玩耍一番。” 感谢“扶摇直上九万里”送的月票,谢谢老婆boji~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4 狂徒被小妩反杀 齐武一脸猴急的样子,显然不愿意调情浪费时间。 但强迫美人也没什么意思,他更想美人的配合,随即耐着性子陪她玩乐。 “你来追我,若是追到了,你便想怎样就怎样。” 李眉妩背过身去,含羞回头,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你可是你说的!”齐武伸出手想抓她,却扑了个空。 随着她绕了一圈桌子,李眉妩自然没有他的脚力佳,立刻被他再次抱在怀里。 “美人儿~”动手剥她衣服的时候,不免一阵粗重的喘息。 这点运动量原不足以让他气喘吁吁,奈何精虫上脑,怀里抱着娇软的美人,登时心跳如鼓。 “官人。”李眉妩忍着自己衣冠不整带来的屈辱,将素指放在他的胸口,“待奴家帮你脱。” “哈!哈哈哈!”齐武一阵朗笑,止住了所有动作,“好!娘娘伺候卑职更衣。” 想起昔日宫里流传出来的李才人风流,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 若不风流,也不可能以宫女的身份成功爬上龙床,又在匈奴大营阅遍美男。 李眉妩很快将他的衣服脱下来,忍着巨大的恶心,放在茶几上。 齐武却是再也等不及了,捧着她的脸,想要吻下去,却再一次被她用帕子掩住了口。 “官人,我们来捉迷藏。” 她坐在他的腿上,感受他腰下的硬物硌着自己,竭力控制着情绪,未露出半分厌恶。 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带子,蒙在他眼前,绕到耳后打了个结。 齐武顿时陷入黑暗中,瞬间的漆黑带给他不安,但李眉妩牵着他的手,传递许多温暖和柔软。 他起身,闻着她的香气和笑声,沿着破旧茶几转圈。 “官人,我在这……”李眉妩站在他身后,轻拍他的肩膀,将他往犄角旮旯处引。 想过直接抡起凳子腿,将他的脑袋砸开花,掂量着自己未必会是皇宫侍卫的对手,随后直接捏灭了这个念头。 她不想做没把握的事,她承受不起被强丶奸后的结果。 齐武蹲在角落里,李眉妩在他身后调笑着,“官人,来呀,追到我,就让你一尝芳泽。” 疾步到门口,抱着他的衣服,迅速出了门,齐武转身的时候已经晚了。 被凳子腿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呛屎。 李眉妩反手拉上门,在外头找不到用来椅门的东西,听见屋内的脚步声,手指哆嗦的厉害。 情急之下,捡起仓房外、把手上生锈的铁锁,努力锁了几回,那锁头似乎失灵一般,就是不肯动分毫。 齐武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急败坏一把扯下眼前的腰带,奈何李眉妩系得太紧,他扯了半晌,将额头勒出痕迹,才将罩在眼前的布条扯断。 人在绝望中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待他急忙奔到门边时,李眉妩已经在最后一刻落了锁。 任由他拍门叫骂,也无法推开木门分毫。 李眉妩做完这些后,脚底一软,本能的向后退了半步。 回过神来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劫后余生难免一阵心悸。 擦干因着羞辱和恐惧而溢出的眼泪,抱着那堆衣服,往附近的池塘边走。 用力一掷,将他的衣服尽数扔进池塘里,跟枯耦和淤泥泞在一起。 . 待这些都做完后,本想原路返回,却格外想看他一眼。 她控制着情绪,想要忘掉刚才的一幕,但那狂徒咸腻的手,依旧让她忍不住作呕。 进到司礼监时,李眉妩路过童让的身边,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室内只有冯初一人,见她进来,有些不对劲,停下笔,转身瞧她。 童让在室外本想行礼,俯下身去,那句“奴才见过李才人”,还未说出来,李才人已经魂不守舍的进去了。 思量之后,决定不进去请安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是被干爹误会,自己企图跟主子献媚,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干爹手眼通天,必然能将主子伺候好了,随后转身去煮茶。 “怎么了?”冯初站在原地,看着她双目无神,不一会儿流下眼泪来。 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他最看不得她哭。 “我在跟你说话。”他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李眉妩努力将刚才那一幕忘掉,伸出手想擦掉眼泪,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若是不想和我说,以后别来我跟前哭。”他很凶,她立即变得很乖,收回了眼泪。 “我来是和你说……”说话时,还有泪痕过后的呜咽,“说李术的事。” 冯初很清楚,李术不值得小妩哭。 比起看她掉眼泪,她一个人逞强,瞒着他,更让他懊恼。 “你不要再管李术了,他不值得你浪费精力,我怕他有朝一日会反咬你一口。 他这种德不配位的人,忝居高位也是尸位素餐,让他自生自灭。” “我偏要管呢?”他带着三分恼怒,赌气说了句。 李眉妩微微惊讶,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他拎起她被扯乱的衣服,“看看你这衣冠不整的样子,如同失足少女。 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告诉我,不要叫我猜。 你我没有心有灵犀到那种程度,我猜不到。” 李眉妩险些被他拽了个踉跄,见他放手,独自慢慢将衣服裹好。 说话时又想落泪,“像我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已然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 “是谁说你了?”冯初熟悉的那个小妩,向来不会为了这些流言蜚语伤神。 不过她长大了,自尊心变强,受不得羞辱也保不齐。 “你叫青茄来传口信,我又作了一幅送给你赏玩。 一切都好好的,你又是因着什么委屈流泪。 若这回还是为了青茄跟我闹,我现在去把青茄杀了,咱们都心宽眼亮了。 你也别来气我,省得我每天日理万机,还要为你牵肠挂肚。” 李眉妩怕他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真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垂下头,将胸前的扣子解开,露出青紫一片,“不想跟你说,因为我已经处理好了。 不想看你再杀人,也怕再提起来委屈。” 冯初俯下身,只匆匆瞄了一眼她胸口处的抓痕,不忍再看,只觉得生气又心疼。 低下头,将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小脑瓜。 感谢“137xxxx4268”送的月票~比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5 红颜未老恩先断 “得了你的画,本来极开心。 我怕你被李术坏了气运,想着过来亲自跟你说一声。 沿着我们昔日一起走过的小路,不料半路遇见一个狂徒。” 李眉妩几度说不下去,只能将眼泪吞下去,继续说,“那狂徒绕到我身后,一把将我抱住。 只因昔日那幅画在宫中传播之广,宫中人人以我为娼妇。 加之我在匈奴受辱的事,也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皆把我当个便宜,可以随便占了。” 冯初既气又心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擦去她的眼泪。 “你可知那男子在哪宫当差?” 李眉妩将自己的小脑瓜,靠在他的胸前,“不要紧,我已经处理好了。 他自称蒋婉宫中的侍卫,我不是很确定,不过也不重要了。 我设计将他关在一处仓房里,想来他打不开门,也不敢喊人来搭救。 再有几日,便是渴死在里面了。” 一条人命就这样陨落在自己手中,连悔过自新的机会也没有。 第一次设计杀人,李眉妩心情很复杂,觉得他罪有应得,却也觉得他罪不至死。 那狂徒就这样死了,不知他是否有妻儿老小,兴许家眷从此天就塌了。 她很怕自己设计杀人后,就一就有二,当她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自己。 “小妩,对不起。”他暖着她,自己却忍不住咬紧后槽牙。 听着她的遭遇,想来仍觉得后怕。 “那狂徒可有欺辱你?” “没有,只是身上被他摸了几把。”李眉妩羞愧万分,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仍旧觉得刺心难耐。 冯初:“小妩,有一桩事,我只问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 “嗯?”李眉妩不明就里的望着他。 “昔日你在匈奴被俘,受匈奴欺凌是真的吗?”他需要知道,尽管他并不在意她的忠贞。 但他要记住那些欺辱小妩的人。 “没有。那位匈奴将军非常冷漠,甚至未看我一眼。 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那位被你刺伤的胭脂身上,想来匈奴和中原的审美不同,他们无人对我有一丝兴趣。 后来我信口胡言说自己会治病,匈奴大单于为救胭脂心切,也没心思叫他的属下欺辱我。 冯初,你若不信,我不会怪你。 你若……因此疏远我,我也绝不缠着你。” 望着她一双哀伤的眼眸,落在自己眼底,他再次拥紧了她,“对不起,小妩!”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李眉妩对他只有爱意,但无半分怨恨。 她感激他保护自己,照顾自己,为自己做的一切。 从不把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也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她喜欢他,这样就够了,没有功利之心,也从不抱有目的性。 “小妩,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为我受委屈。” 冯初很清楚小妩为什么认下自己在匈奴受欺辱了,不过是为了不侍寝罢了。 “冯初,你不要……”李眉妩略带惊恐的望着他,“你手上沾了太多血,我不想看见你出事。” 冯初不说话,只是站在那,脑海中断断续续想着那狂徒,该怎么将他大卸八块,才能解心头之恨。 “你答应我,让他在那仓房里自生自灭,你不要去。 你手上的命案太多,我怕有朝一日被发现,难逃其咎。” 她抱着他,一脸担忧。 即便他做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杀人灭口的次数太多,被发现的几率就更大。 “好。”他艰难开口,实在不忍看她为自己担心,“我答应你。” 若非她心心念念喜欢着他,怕他难过故而找借口不侍寝,也不会因为失贞的名声而承受这些无妄之灾。 即便在紫禁城里成了名声不好的女人,让她痛苦难堪,她也没想过放开冯初的手。 感动之余,他在心里默默对她说:“小妩,你今天受的委屈,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 秀女大选前夕,朱振在养心殿着礼部商议此事。 冯初立在他身侧,静默看着礼部呈上来的奏折。 姚牧从门外走过来,跪在地上,“皇上,班昭仪求见。” 朱振许久未召幸她,近来一直跟蒋婉夜夜笙歌,陡然听见这个名字,勾起了许多记忆。 以为是她怕秀女大选后失宠,所以来殿前献殷勤,他便给她这个机会。 其实他在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喜欢钰儿的姿色和才情的。 亲自从殿里出来,站在台阶上,看见她几分憔悴,疏于打扮的模样,这般失礼,还是泛起了许多厌烦。 “臣妾给皇上请安。” 朱振不喜欢她小小年纪,整日伤春悲秋的模样。 “平身,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班珏钰没有起来,依旧跪在地上,“有劳皇上挂怀。” 朱振最恨后宫里的这些女人抗旨不遵,他叫她们跪着,她们要起来。 他叫她们平身,她们却偏偏要跪着,跟自己作对。 如今瞧着她,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母子连心,喜儿在景仁宫,臣妾如何能好?” “又是六公主!”朱振罕见的动了怒,“你同朕就没有旁的话可说吗?” 班珏钰起身,控制着阵阵心寒,“想必皇上从未探望过喜儿,也不知道喜儿日夜啼哭,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一派胡言!”朱振念在昔日情分,没有立刻拂袖而去,“钰儿,即便六公主娇弱一些,至少她还活着。 朕的二皇子死了,朕和皇后心若刀割。 你为何不能替朕分忧?三番五次提起六公主之事,刺痛皇后脆弱的神经。 六公主寄养在皇后膝下,若能让皇后心病好起来,也是你和六公主的造化。” 班珏钰震惊于自己的枕边人,会发表如何高谈阔论,却丝毫不肯退让,“皇上,六公主不肯还我给吗?” “班昭仪僭越了。”朱振的声音冰冷而淡漠,“你若识大体,就好生回去。 朕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待你还和从前一样。” “皇上,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后一次。 我本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在这后宫之中,钰儿无人可以依靠。 只能依靠你,我的夫君。 如果您不帮我,就算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班珏钰就这样卑微的凝望着他,期盼君王能动一丝恻隐之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6 班家欲送庶女固宠 但他没有。 “朕就不明白了!一个公主,又不是皇子,你总跟皇后争什么? 你免了这些任性胡闹,莫说一个公主,朕可以与你再生个十个皇子和公主。” 朱振发了脾气,班珏钰上前一步,身侧的青蕊怕她触怒圣颜,紧紧拉着她的袖子。 “主子替班大人想想,班大人两朝为官,对大铭忠心耿耿。 皇上看中班家,主子可千万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连累班大人的事。” 班珏钰连哭的权利也没有了,她跪下给朱振磕了个头。 “我曾爱慕过你,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的神明了。” 朱振自然没有听见她的梦呓,早转身回了养心殿。 坐在龙椅上,依旧心乱烦躁,匆匆扫了一眼礼部的奏折,“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 地上登时跪了一片,礼部尚书满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伴君如伴虎,着实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略略为难又恐慌的用眼神向冯初求助,冯初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便陆续退了下去。 朱振知道众人散了,阖上眼睛,用手撑着额头,半倚在龙椅上。 冯初静默起身,将奏折拾起来,递到皇上面前的砚台旁。 “冯卿,朕自诩待她们不薄,为何她们一个个都要来忤逆朕?” 冯初略略思量,回禀道,“皇上,秀女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 后宫佳丽三千,海棠落了,还有梨花。 梨花落了,还有秋葵、昙花、杏花……” 朱振本来心里堵得慌,冯初一番安慰,顿时舒心不少。 是啊,他何必执迷于一两个不懂事的女子,他坐拥大铭江山,想要什么样的姑娘不能有? . 班珏钰从养心殿回来,天色暗下来,没有回钟粹宫,而是着了魔一般,往景仁宫走。 这一次,皇后却是连让她踏进景仁宫半步也不肯了。 “主子,皇后睡下了,若无事,请回。”青莲还算客气,只不过见了班昭仪,连膝盖也没弯一下。 “姑娘就让我看一眼六公主。”班珏钰一把撸下腕上的翡翠镯子,塞给奴婢行贿。 既然皇后睡下了,她偷偷溜进去也不要紧。 她是多么希望青莲贪财,但青莲只是故作为难的,跟她一推二让。 直到她娘家陪嫁的翡翠镯子就这样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青莲的脸上云淡风轻,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奴婢蠢笨,没接好主子的镯子,还请主子多多海涵。” 班珏钰突然跪下了,“姑娘就让我看六公主一眼,求求你……” 青蕊见主子跟一个奴婢下跪,嫡长女的姿态全无,心疼的想拉她起来,“主子这是做什么?” “蕊儿,你听见了么?是喜儿在哭,她在叫娘亲,她在叫我啊!” “主子,您是不是疯魔了,这附近根本没有婴儿的啼哭声。”青蕊抱着班珏钰,比起难堪,更多的是心疼。 “不,我听见了!是喜儿在哭。”班珏钰抓着青莲的裤管,“你们把她怎么了!你们到底把她怎么了?” “主子何必如此呢……”青莲抽回自己的脚,“娘娘上回让你做的,你及早答应了,何必两相为难? 您若再悬而不决,保不齐哪天六公主,不慎被下人用剪刀剪掉了嘴唇,或是被火烧掉了眉毛,再者被钢钉扎瞎了眼睛…… 到那时即便皇后娘娘严惩恶人,六公主身上的疼,谁也替不了呢。” 青莲说完,没等她回应,已经转身关闭了朱红色的大门。 任由班珏钰怎么拍门,里面早已经没了一点动静。 她跪在那里,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着喜儿满脸是血的模样。 然后对着自己盈盈一笑,骂她是个没用的娘亲。 “主子别听她恐吓,六公主贵为皇嗣,身份尊贵,谁也不敢轻易伤了一根汗毛。” 青蕊的安慰并没有让她好过一点,班珏钰太清楚皇后身边忠心耿耿的奴婢不少,甚至随时准备为皇后娘娘牺身。 跪在景仁宫的门外,不知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母子连心,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喜儿的啼哭。 起先她拿出帕子揭泪,喜儿在景仁宫里哭,她跪在宫外哭。 后来她便不哭了,诡谲一笑,开始在皇后娘娘的宫门口唱戏。 唱得是【御碑亭】里最后一段: “自幼父母娇生养 盈盈十五侍君王 既读诗书你不思量 奴岂是柳絮就随风狂 风雨不测人难量 暗室何必日月光 阴谋毒计良心丧 修书好比杀人场 手摸胸膛想一想 天下的男儿皆比你强” 班珏钰唱了几遍,将青蕊吓了个半死,“主子就算不替自己想,也替班大人想想。 主子调养好身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待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到那时还怕要不回六公主么?” 班珏钰将嗓子唱哑了,被她扶着起来,往自己寝宫里走。 . 月落乌啼,待回到钟粹宫后,收到了家人的书信。 母亲得知她的境遇后,差家奴带了书信进宫,如今摊开,满纸都是母亲的牵挂与叮咛。 【六公主朝不保夕,为娘和女儿同样牵肠挂肚。 钰儿从前在闺阁做女儿时,也是娇生惯养。 如今嫁作人妇,凡事要懂得隐忍妥协。 钰儿若无法泰然处之,娘也不想逼迫,说些鼓励你的废话。 如今有一法子,供你考量。 若孩儿需要,娘可将你庶妹送进宫去,与皇上做个妃嫔,协助你复宠。 千言万语,临信涕零,万望保重。】 班珏钰看着母亲的书信,几度哽咽,取了笔墨纸砚,提笔回信。 【曾也想抱着六公主投井,后觉死是最无能的事,活着才需要勇气。 钰儿会好好的,母亲也保重身体,切勿忧思成疾。 庶妹生来性子软糯,万不可送进宫里来厮杀。 有劳母亲为庶妹寻一富贵人家,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的一生已然如此,勿叫庶妹重蹈覆辙。 不孝女儿再拜。】 班珏钰擦擦眼泪,将信给了青蕊,对着班家的方向,磕了个头。 长夜难眠,待到青蕊回来,唤了她的名字。 “青蕊。”班珏钰放下笔,恢复了一些精神,仿佛方才在景仁宫前的那一幕只是幻觉。 “主子。”青蕊担心她,不知该不该叫御医过来诊治。 “我入宫后带的书不多了,明日你随我一块去书坊。” 青蕊见她没什么异常,不再执念于六公主,甚至还肯像从前未出阁时那样,四书五经不离手。 “是。”大概是母亲的书信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心下安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青蕊。”班珏钰又问,“这几日可有见过李才人?” “回主子,她常常出门,只是不知去哪。”青蕊答道。 “下回她再出去,你找机会跟在她身后,动作小心,别被她瞧见。”班珏钰吩咐完,青蕊立刻点了点头。 虽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但作为班家的陪嫁丫鬟,青蕊对于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鉴。 交代完,俯身继续翻着诗书,脑海中断断续续想着过往跟小妩的点滴。 这后宫里的女人,没一个真心待她,除了小妩。 犹记昔年她被大臣逼着清君侧的时候,小妩给她的孩儿做了那么多小衣服。 眨眼间,斗转星移,可她不过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没有精力再为他人考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7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秀女大选如期举行,这一次是太后坐镇,皇上在万千花粉中,只选了从一品漕运总督薛大人的女儿薛湘灵。 与当日班珏钰入宫时的情景何其相似,从前以为班珏钰是万里挑一,如今薛湘灵成了万里挑一。 万里挑一的人总是那么多。 景仁宫内,才被封了美人的薛湘灵第一次给皇后请安,跪在地上,恭敬还带着三分对后宫的懵懂。 “免礼。”陈曼坐在凤榻上,俯瞰众人。 从前有无数人想扳倒她,她依旧稳坐凤位,岿然不动。 “本宫将你安置在咸福宫,与卫嫔同住,不知薛美人可还习惯?” “皇后娘娘体恤,卫嫔娘娘对臣妾照顾有佳,臣妾感激不尽。”薛湘灵坐在椅子上,举止端庄。 “从前这咸福宫,是卫嫔跟李才人同住,如今换了薛美人,不知薛美人会不会走李才人的老路。”蒋婉温润一笑。 薛湘灵初来乍到,并不太懂这后宫女子旧日恩怨。 拘谨的坐在那里,不敢不回婉妃娘娘的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好。 孙舒的开口,给了她缄默的机会。 “从前婉妃就喜欢编排李才人,是宫女爬了龙床。 现在更是抓住她在匈奴受辱的事不放,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一些。” 薛湘灵颇感意外,看不出李才人云淡风轻的一张脸上,竟发生过这样多惊涛骇浪的事。 想必皇上是真宠爱她,不然她连贞洁都失了,还让她留在宫中,也不怕有损皇家颜面。 “本宫是小家子气,也不见贵妃娘娘大气到哪儿去。”蒋婉押了一口茶,暗自不爽。 青莲从殿外回来,俯身趴在皇后耳边言语了两句,陈曼立刻脸色大变。 “竟有此怪事?” “确有此事。”青莲红着脸,并未压低声音,“现在各宫都传遍了,到处都是薛美人的裸像。” “大胆!”陈曼一拍桌子,薛湘灵立刻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大家都将青莲的话听得分明,故技重施,倒不知是谁在自食恶果。 “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入宫三日,连咸福宫去景仁宫的路还没摸清,怎会做污秽之事? 定是有人陷害臣妾,求娘娘替臣妾做主啊!” 李眉妩坐在一侧,班珏钰的身旁,疑惑这画像之事。 虽与薛湘灵并无交集,但薛美人跟钰儿的出身相仿,是朝中重臣之女。 即便选在君王侧非心甘情愿,在宫外有竹马,想来为了家族的荣辱和威望,也会斩断情缘。 “薛美人若问心无愧,慌什么?”蒋婉望着跪在地上的新人,正愁没机会敲打一番。 偏不想,那人却主动送上门来。 薛湘灵初来乍到,并不像宫里那些老狐狸一般玲珑剔透,还带着三分憨直。 已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皇后娘娘若不为臣妾做主,严惩兴风作浪的奸佞小人,臣妾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完,磕了一个头。 蒋婉正准备拿此事大做文章,青莲不徐不疾的又禀告了一句,“据侍卫盘查,宫中除了薛美人的裸像,还有婉妃娘娘的裸像。” 蒋婉脸色大变,因着愤怒而涨红了脸。 青莲继续添油加醋的回禀,“冯公公在假山后头的废弃仓房里,发现了个衣不蔽体的狂徒。 狂徒显然已经被饿死了,死时怀里还抱着婉妃娘娘的画像。 据冯公公查验,那狂徒的腰间挂着承乾宫的腰牌,是为承乾宫的侍卫齐武。” 蒋婉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惊恐的望着周围的人,心知肚明,不会有一人替自己说话。 从前仗着容貌,宠冠六宫。如今又因为美色,引火烧身。 “婉妃好狠的心,调戏侍卫不说,还要将人置于死地。”孙舒玩笑道。 “既是抱着婉妃娘娘画像死的,也算死而无憾。”卫水不咸不淡的动了动朱唇。 有宠冠六宫的婉妃娘娘与自己一同身陷污浊,薛湘灵突然没那么怕了。 李眉妩断断续续的想着,那日跟冯初说过的话,她委委屈屈的说自己是这宫里名声不好的女人。 冯初虽未说什么,想来已然记在了心里。 姚牧从外头进来,传着皇上口信,“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本宫?”陈曼微微诧异,皇上没有叫薛湘灵和蒋婉,而是叫了自己。 莫非皇上怀疑这些画是自己所作,为了诬薛美人和婉妃清白么? 陈曼带着一丝不解,由姚牧在前头领路,到了养心殿前。 . 朱振才从那废弃的仓库里回来,看见身体已经发绿、血泡从口鼻中溢出的齐武。 坐在养心殿中,仍觉阵阵反胃。 “冯初,你去给朕查,这狂徒的衣服到底是谁扒下来的!” “是。”冯初应下。 陈曼才进殿,便在内心深处泛起一阵不安。 独自跪在地上请安,皇上并未抬眼皮瞧她一眼。 直到冯初拿了一张画像给她,陈曼看见画中的女子正是自己,像母狗一样趴在地上,光着身子,双眼迷离。 顿时雷霆发怒,“这到底是何人所为?皇上要为臣妾讨个公道啊!” “昔日……宫中遍布李才人画像的时候,皇后可没想过替李才人讨个公道。”朱振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三两句话令她哑然。 “臣妾……臣妾以为李才人那幅画是真的……” “朕是否也可以当这副画是真的?”朱振反问道。 “臣妾贵为皇后,皇上怎可拿李才人跟臣妾比?”陈曼不免一阵心寒。 “呵,朕的好皇后。”朱振冷笑了一声,“你的皇后是朕封的,但你除了忝居皇后之位,可有做过什么有脸的事?” 皇上说了重话,令皇后难堪又惊恐万分。 “朕已经说过了,李才人的裸像是被人陷害。 你依旧纵容下人搬弄口舌,搅得阖宫不宁。 如今后宫到处都是娘娘的裸像,你可满意?” “皇上……臣妾!”陈曼跪着爬过来,错愕半分,竟不知是该先求情,还是先认错。 “李才人的画像是被人陷害,臣妾的画像也是子虚乌有。 还求皇上查明,还臣妾一个清白。” 朱振无视了皇后的诉求,只要一想到薛湘灵才入宫,还未侍寝,就被人画了一幅不堪入目的裸像,便暗觉不爽,性趣索然。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8 一入宫门深似海 从前感同身受于皇后的丧子之痛,怕她忧思成疾,准她夺人所爱,对此诸多宽宥。 而后听闻她待六公主敷衍,便想借机敲打一番。若她还不知悔改,朱振不介意冷心冷肺一次,收回她对六公主的抚养之权。 “朕还以为皇后不在意女子的名声,原来皇后只在意自己的名声,而不在意李才人的名声。” 陈曼被训斥得哑口无言,可也得替自己辩解,“李才人之事,纵然是臣妾管教下人不利。 皇上也需得查明幕后主谋,以免有损皇家颜面。” “是么?”朱振对她的失望一点点累积,快要压垮从前那些年青梅竹马的情分。 “你在意过朕的颜面吗? 朕瞧着这些画挺好,不用查了,就让它在宫中流传。 就像昔日你推波助澜,让李才人的画在宫中遍布一般。 今日就让你尝一尝她的苦楚也无妨,免得你这个皇后,毫无慈悲心肠,只想恣意妄为。” 陈曼瘫坐在地上,想着自己难堪的画像,被奴才遍阅,便觉得刺心难耐。 “皇上若让这样的画像人人尽览,往后臣妾如何在后宫立威?” “皇后此言差矣,倘若德行有亏,即便阴鸷心狠,也不能让人心服口服。 若常怀怜悯之心,即便诸多宽宥,下人也会敬重你,爱戴你。” 皇上的话,她不懂。 绝望之后,凭借皇后之位,和发妻的身份,质问道,“自李才人爬了龙床,皇上对臣妾就大不如从前了。 试问今日之事,皇上叫臣妾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替臣妾沉冤昭雪,而是要给李才人出气?” “眉儿是个可怜人。”朱振不想凭借一时义气,将她打入尘埃。 循循善诱,希望她能懂。 “昔日朕为何宠幸她,所有人心知肚明。 她是替朕抚慰边关将士,不慎被匈奴欺凌,尔等不说怜惜她,反而破鼓万人捶。 其他人不懂事,朕尚可以宽宥,但你是皇后,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大铭的体面。 你太令朕失望了。” 陈曼几乎崩溃,她明明是那个受害者,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罪魁祸首。 还想再说,朱振已经不想听了。 “退下。朕若再听见你这自私自利、无父无君的措辞,不会再顾念你的丧子之痛,只会怀疑你是否能扶养好六公主。” 陈曼意识到事情严重,她将六公主要到景仁宫,不单可以震慑班昭仪,也能杀鸡儆猴。 让后宫的人知道,皇上再宠哪个妃嫔,最看重的还是皇后。 若六公主真被要了回去,她便彻底失了威严。不光班昭仪会比从前更桀骜不驯,没了二皇子这个倚仗,她的凤印也形同虚设,宫里的人惯于见风使舵,无人会再将她放在眼里。 不敢再闹,乖觉的闭了嘴。 陈曼离开后,朱振不想再看那些画册一眼,只觉得想吐。 “这些画可查出了谁是主谋?” 有过一瞬间的怀疑,是冯初所为。 不过他很快便将这一想法压了下去,暂不论冯初没有这样做的缘由,他的画皇上还是熟悉的。 跟这些裸像运笔和走势都大相径庭。 “奴才只闻得宫外到处都是娘娘的香艳画像,甚至有不良商人将这些画像编制成册,单独销售和组合销售。 百姓为一睹娘娘风姿,不惜一掷千金,让不少商人赚了个盆满钵满。 奴才还不知这些画的来历,不过十有八丶九是从宫外流进来的。 至于是宫里出去的太监、宫女、侍卫所为,还是中宫德行有亏,祖宗震怒诞下惩罚,便不得而知了。” “大胆!冯卿,你出宫替朕传旨,凡有敢私绘妃嫔画像者,贩卖画像者,购买画像者,直接株三族!” “是。”冯初跪拜。 一个好机会来了,他早就想清剿朝廷上非己阵营的异族。 如今朝政已稳,正是清算的好时候。 借刀杀人,这是他初出茅庐便擅长的看家本领。 . 出了画像之事,宫中人人自危。 李眉妩独坐窗前,不由得担心冯初。 只因自己委屈在他面前抱怨了两句,他便将所有娘娘拉下马,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 要如何收场。 “主子,班昭仪来了。”青茄请示完,内心一阵不安。 “哦?快请。”李眉妩收回思绪,想着钰儿已有许久未主动找自己说话了。 班珏钰进来后,便摒退了身后的侍女,只留二人。 “钰儿。”李眉妩行礼后,拉着她的手坐下。 “嗯。”她依旧厌厌的,低了低头。 “小妩,你听闻画像的事了么?” “嗯。”李眉妩一颗心七上八下,只知画像波及皇后、婉妃、薛美人,还不知有没有其他人。 冯初向来有将众人皆拉下马,给自己陪葬的本事。 “我知道是谁画的。”班珏钰弯了弯唇角,露出浅浅梨窝。 李眉妩恍然间有些不安。 “是冯初画的。”班珏钰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李眉妩突然起身,诧异又略带惊恐的站在窗前缓步。 “我也知道昔日那幅有关你的裸像,不是假的。”班珏钰向来沉着,此刻的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 李眉妩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觉得面前的钰儿,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初出茅庐,稚气未脱,又纯真果敢的女子。 “想必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班珏钰没有隐瞒,“我想过叫青蕊帮我查一查,但她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 不得不说,冯公公掩饰得很好,能做到滴水不漏。 但我还是知道了。” 李眉妩不是傻瓜,自然不会直接认下。 “钰儿,你说这些话,是想要做什么?” “原先想不明白,你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处心积虑的跑到边关去。 起初以为你是为了孙大人,而后皇上替你沉冤昭雪,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想想就知道,你想去边关是真,为了孙大人是假。” 班珏钰顿了顿,不徐不疾的继续说,“我不做什么,只是替你不值。 跟个太监纠缠不清,自降身价。” 李眉妩没有生气,念着昔日的恩情,拉过她的手,“钰儿,是不是皇后逼你?” “没有。”她的目光决绝而冷淡,“没有人逼我,我不过好言相劝。” “那好。”李眉妩没有半分闪躲,“钰儿,我跟冯公公毫无瓜葛。 你所言不实,这样子虚乌有的诽谤,会置我于死地。 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见,也不希望你去别处说。” 不论昔日旧友是否反目成仇,她都不可能将冯初暴露在险境。 如果上一次设计齐武,是她第一次杀人。 这回便是她第一次说谎。 在这深宫之中,若想活下去,什么姐妹情深,善良纯真,只能抛到九霄云外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09 孟渊对冯初的失望 新帝登基以来,一直以仁德治国。 除了大赦天下,便是减免苛捐杂税。 头一遭下旨株连三族,人人闻而自危,纷纷检查家中可有隐藏什么来路不明的画像。 冯初在宫外大开杀戒,注定是血腥的一年。 待他清剿了与干爹作对的余党后,独自骑马去往城外的道观。 并非邀功,只是牵挂得紧。 干爹年事已高,还不知能在世上多少年,父子相处的时光越来越少。 从前他只有遇见难处时,才来拜访干爹,后来愈发强大,依赖干爹的时候便越来越少。 道观内,有洒扫庭院的小道士见他进来,立刻打了声招呼,“冯爷。” “我干爹近来还好么?”冯初边往里走,边同他询问,“可有生病? 每日饮食如何?几更睡,几更醒?” “没有生病,不过整日呆坐、睡得多,不如从前精神健硕。 一日只吃一餐,剩下的菜饭不许我们倒,骂我们浪费食物。 我们没法子,只能将菜热了热,再端上来。 后来做得少了,他也吃不完,小的们抢着吃剩的,他才没连着几天吃剩菜。” “嗯。”冯初说话间,摸出银子给了小道士,“您受累多采买一些干爹喜欢的东西。 人老了就爱发小孩脾气,衣食住行都不要紧,主要是哄着老爷子高兴。 把他哄好了,以后少不了你的赏赐。” “欸。”小道士嘴上答应,继续汇报着,“银子都够,上回您给的还没花完。 早前有朝中大臣过来拜访,不过都被他挡了回去。 老爷子如今愈发不爱叫人打扰了。” “知道了。”冯初明白干爹的处境,又说了句,“我记得你去年想修缮道观,我一直没倒出时间过来。 这会儿闲下来,你若想修,我帮你联系木材商人,抽空再叫人把银子送过来。” “谢冯爷记挂,小的感激不尽。”小道士将他请进殿里,便独自退了出去。 冯初看了一圈殿内供奉的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轻唤了一声,“干爹,我过来了。” 久久没有回音,他跪在一众神仙面前,本是无信仰之人,恐打搅干爹睡觉,便没直接去二层阁楼探望。 良久之后,孟渊的咳嗽声从阁楼上传下来。 “干爹?”冯初起身,空荡的道观格外寂寥。 “我已清剿了跟你作对的党羽,也收了干儿子,您……高兴吗?” “冯初,你这样不听话,以后不要再来了。” 孟渊的声音听起来,比他上回来时还苍老几分。 他猛然想起干爹的嘱托,跪在神仙面前,既因不听话而内疚,也怕干爹生气从此再不理自己。 “小妩,她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舍弃她。” “呵。”孟渊冷笑了一声,“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对不起……干爹,您知道儿子最听你的话。 只有这一事,请让我自己做主。” 冯初阵阵心悸,他不可能再丢下小妩,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能。 从前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如今为了小妩,不惜抵抗干爹,这份感情愈发清晰了起来。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再需要我,也不必再来了。”孟渊说完,只在阁楼上留下咚咚脚步声。 “干爹!”冯初情急之下又唤了一声,远处已杳无回音。 他平生没怕过谁,唯有干爹。他不怕他的权势,只怕失去他的溺爱。 干爹不理他,也许只是一时生气,冯初不会放弃的。 哪怕见不到干爹一面,只要在有干爹的道观站一站,也让他觉得安心。 . 自冯初出宫回来后,后宫娘娘画像之事便不了了之,成了皇上登基后的头一桩悬案。 不过大铭王朝在历史的进程中,悬案不少,多一桩少一桩,在引起大家短暂的议论过后,各自便又着眼于自己的食不果腹上。 从道观回来,冯初一直憋着一口气,既难过又委屈。 遥想昔日干爹从未这般对待过他,孟渊严厉,但冯初是他最器重、也是最疼爱的干儿子。 独自往钟粹宫走,想着见小妩一面。 他不会因为干爹的冷遇而迁怒于小妩,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甘愿承担后果。 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牺牲,而道德绑架他心爱之人。 青茄出门时瞧见他了,立刻将他拉进来,“冯公公明晃晃的站在这里,也不怕被人瞧了去。” 冯初没说话,满腹心事。 青茄“嗐”了一声,“有我这个挡箭牌,你自然是不怕了。” 晌午刚过,李眉妩尚在睡着,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便醒了。 青茄掀帘进来禀告,“主子,冯公公来了。” “嗯?”李眉妩有些诧异,他很少主动来寻自己。 她往司礼监去得多了,他也会不高兴。 今日不知怎么了,青天白日的,便敢站在她的庭院前。 推开门出来,看见他还站在朱红色的门边。 “要么进来说话?”她站在他旁边,很少见他这般如丧考妣的模样。 院子里人多眼杂,不如进到内室去说。 冯初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宫墙上,压着她的樱唇,碾了碾。 吻得她透不过气来,也没推开他,只是抓紧他胸前的衣裳。 待他放手时,她便将他抱紧,“冯初……怎么了?” 知道他很少做这样出格的事,因为自己太监的身份,更是从不主动。 担心他发生什么事,也顾不上钟粹宫里来往人群。 “我刚从干爹那儿回来,他不希望我对女人动情,怕你将来会害了我。 他知道我同你在一块后,很生气,不肯见我,就打发我走了。” 他声音平静,在路上已然平复好了情绪。这个绵长的吻,让他同她在一起的决心又坚定了两分。 “冯初,对不起……”李眉妩有些愧疚,却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跟他分开,“但是,我不会害你。 只有你伤我,我不会伤你。 若有一天我无意中伤了你,你可以杀了我,我毫无怨言。” “傻子。”他抚了抚她的发丝,“干爹的脾气我知道,他怕是以后都不想见我了。 不过无妨,他不要我,我也要他。 他不理我,我也去看他。” 李眉妩除了心疼,什么也说不出来。 冯初抱着她的时候,听见了耳畔传来盆底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 这声音近而熟悉,他的耳朵向来不会听错,是班昭仪的脚步声。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0 班珏钰撞破了小妩的秘密 冯初放开了她,回头已经看见班珏钰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想跑开,自然没有冯初的脚步快。 将她逼到钟粹宫外的一角无人凉亭里,周围除了波光粼粼的水塘,便再无其他。 被冯初锁住喉咙的一瞬间,班珏钰从他眼睛里看见了猛兽捕猎时才有的杀意。 他的速度太快了,她几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今天八成是要死在他手上了,短暂的缺氧过后,舌头不由得探了出来。 意识渐渐模糊,疼痛不再有了,回光返照般,她看见朱喜步履蹒跚的模样,走路尚且不稳,已然张开小手,扑到她怀里喊她“娘亲”。 朱喜肉嘟嘟的小手很软,可惜班珏钰却抓不到女儿,只触碰到一丝如烟般鬼影。 “冯初……你放过她。” 李眉妩匆忙赶来时,看见眼前惊恐的一幕,声音止不住颤抖。 冯初还有理智,哪怕是在他杀人的时候。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可以轻易杀了班珏钰,然后将她扔进池塘里。 推脱说她自己落水也好,或者随便找个替死鬼,说她被人推下水的也罢。 朱振没那么爱班珏钰,朱振只爱他自己。 就像二皇子死时,朱振会伤心一阵子,但不会伤心一辈子,不耽误跟别的女人继续生皇子。 “小妩,班珏钰没有你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她早已投靠了皇后,今日不杀她,来日你我都死无葬身地。” 李眉妩霎时间无数思绪翻涌,她是见识过冯初的手段的,当年血洗冷宫。 可从前死于他手之人,都无关轻重,除了二皇子…… 班珏钰身居高位,若是就这样死了,皇上怎会不追查到底? “冯初……求你……求求你,你放过她。 她是我在后宫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在危难时,唯一帮我说话的人。” 她跪在不远处,他的身边。 她还是舍不得钰儿,不全是怕冯初难以自保。 她是个念旧情之人,她始终记得钰儿的好,她不忍心看钰儿眼睁睁的死在自己面前。 “小妩……心软是病。” 冯初叹了口气,他无法对小妩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而视而不见。 随后放开了手,班珏钰还有呼吸,但已因重度缺氧而昏迷了。 冯初一只手提着她,免得她摔倒,另一个手从腰间取出一只钢针,扎进了她的脑浆里。 “冯初……你……你这是!?”李眉妩惊恐万分,不知他要做什么。 “我不想让你难过,所以留她一息尚存。 为防她告密,我伤了她的眼口,从此她只能听,再不能说话,也看不见东西了。” 为防她识字,将今日之事写下来,冯初干净利索的,又折断了她的十指。 李眉妩看着他面不改色的做完这一切,吓得脊背僵直,“你这样做……钰儿日后跟活死人有何分别?” “小妩,今日之事,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 妇人之仁要不得。” 冯初没有埋怨她不够杀伐果断,他本也不愿小妩变成同自己一样、心狠手辣之人。 他希望她永远天真,但显然,在后宫任谁都无法保持天真。 “冯初,你让我害怕。 钰儿就像我的亲姐妹一般,即便她撞见了我们在幽会,她只会袒护我,绝不会告诉皇后。 如今看着你把她做成了活人彘,仿佛也自己亲历了一般。” 冯初朝她走过来,李眉妩起身时本能向后一退。 “你怕我?”他问她。 没有失望,没有质问,只是很平静的同她对话。 李眉妩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两腿发软。 “那你现在去向皇上告发我。”冯初有些心痛,只是竭力忍着。 他让干爹失望了,如今又让小妩失望。 这样很好,这个世界他在意的人,总是对他失望。 “既然姚牧知道我们的事无妨,钰儿知道有何不可? 你选择相信姚牧会守口如瓶,为何不信我说的钰儿不会出卖我?” “小妩,你不懂!”冯初忍不住跟她动了怒,“我对姚牧不设防,不只是因为我跟他同拜孟渊为干爹,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 还因为我们所属同一阵营,我若朝不保夕,他第一个陪葬。 小妩,你还小,你不会看人,我不怪你。 只是你不能再任性了。” 李眉妩知道多说无益,想到钰儿如此有才情的女子,余生只会在黑暗中,双手残废也不能再写诗作画了。便觉得难过和惋惜。 . 班珏钰因风寒高热,致使眼盲口哑很快传遍了六宫。 吓坏了刚入宫还未侍寝的薛湘灵,心慌到无法安坐,去到卫嫔娘娘的房里踱步。 见她泰然自若的喝着茶,跟自己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不由得诧异也佩服。 “前几日的裸像风波才将臣妾吓了个半死,不知是谁要害我。 而后发觉宫里的娘娘都有一份,才稍稍安心一些。 这画像果真如皇上所说,是匈奴大单于觊觎后宫娘娘的美色,为了向皇上挑衅才画得吗?” 卫水淡淡的笑了一下,“想来匈奴大单于,也不会如此无聊。 但你要知道,只要是皇上说的,就是真的。 假的,也是真的。 而非皇上说的,即便是真的,也是假的。” 薛湘灵被她绕懵了,索性将画像之事放下,想来她才进宫,并未与人结怨,也不会有人故意害她。 大概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被牵连罢了。 “那班昭仪之事……失明和哑巴到底因何而起?” 要知道班昭仪可是朝廷重臣的嫡长女,想到有人敢下此毒手,便觉得心惊。 才进宫就遇怪事,不知下次哪位娘娘交恶,又会连累自己。 “因何而起都不要紧,这宫里的事瞬息万变,都是平常。 与其将目光放在旁人身上,不如多关心自己。” 卫水知道多说无益,很多事,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明了。 “自己……?”薛湘灵有些不解。 虽然她也知道,即便她不与人为敌,也保不齐有人想给她下马威,或者单纯看她不顺眼,与之为难。 “念在我们同处一宫的缘分,本宫便跟你交个底。 中宫二皇子早夭,皇后已无生育能力。 先前她要了六公主过去扶养,公主毕竟不是皇子。 想来妹妹这第一胎若是个皇子,必定是要过继给皇后抚养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1章 活人彘 卫水原本以为她会恐慌,但薛湘灵却坐下来,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幻想,“还有这等好事? 养孩子是件苦差事,我的月银不如皇后。 有人替我扶养,我巴不得。 景仁宫多的是绫罗绸缎,以后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在咸福宫里继续吃喝玩乐。 皇后娘娘真乃大善人也,妙哉! 使我孩子生了,跟没生一个样。” 卫水说不出话,想她当年没有孩子的时候,也像薛湘灵这般天真,觉得孩子就像阿猫阿狗,吃空气都能活。 直到真正做了母亲,才发觉这世上能舍弃孩儿,任由孩儿食不果腹、受伤生病、没命啼哭而无动于衷的娘亲,少之又少。 . 这一夜,虽无人亲往钟粹宫探望,但大家各怀心事,都在张望。 从前这后宫风云莫测,一浪掀起百尺高。还未见有哪个嫔妃真缺胳膊断腿,多数时候不过互相喷喷口水。 如今得知班昭仪的遭遇,人人自省,恐昔日对她态度不友善,她这没来由的怪病会诬陷到自己头上。 钟粹宫内,清醒过后的班珏钰,努力睁开双眼,却发觉眼前一片黑暗。 除了零星的光斑,昭示着此刻是白昼,其他一概看不清。 耳畔传来皇上熟悉的说话声,“太医院那帮老朽都是无用之人,冯卿,你亲自替班昭仪把脉。” 朱振吩咐完,冯初应声向前,由青蕊在她腕上垫了方帕子,准备号脉。 班珏钰听见冯初的脚步声,本能向床榻的角落一缩。 脑海中断断续续浮现出,冯初跟小妩拥吻时的样子,以及冯初要杀人灭口时阴鸷狠辣的神情。 想要开口向皇上呼救,发觉自己发不出一丝响声。 “皇上,班小主出身尊贵,恐不愿叫奴才诊治。 奴才自幼习医,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即便不亲自号脉,也能推测一二。 从面相上看,想来班小主的病症,太医诊的结果并无差错。” 班珏钰忍着嗓子如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到自己眼盲口哑之后,想要指向罪魁祸首,将真相告知皇上。 却发觉如今十指酸痛钻心,莫说提起笔,微微抬起也是不能。 “既然钰儿不愿你诊治,便由着她的性子罢。”朱振轻声叹了口气,冯初便退了回来。 只是想来仍觉此事蹊跷,从前他倒是听说过,高热会致人耳鸣、失聪、瘫痪甚至死亡。 但再有几日便是立夏,这样舒适的季节,怎会着风寒而高热? 随后将同在钟粹宫,自班珏钰晕厥便一直守在身侧的李眉妩,叫到了跟前。 “你可知钰儿是因何染病?” 冯初见李眉妩上前一步,不确定她会不会供出自己,也不知倘若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时,自己会不会跟她对峙,一时间心乱如麻。 李眉妩跪在地上,即便先前跟冯初有了争执,此刻也不会因为钰儿跟他反目成仇。 “回皇上,班昭仪一直为六公主的事心忧而闭门不出。 臣妾屡次想探望,恐打扰了钰儿休息,只能望而却步。 如今看着钰儿这般模样,心如刀割。 钰儿一直为六公主心焦,茶饭不思,急火攻心,想来耗得身体油尽灯枯,也是情有可原。 还求皇上可怜钰儿一片慈母心肠,将六公主接回钟粹宫。 娘亲牵挂孩儿,思念真的会使人生病的。” 李眉磕了一个头,一方面是愧疚,另一方面是心疼。 “人有祸福旦夕,皇上还请宽心。 钰儿一直与人为善,必得祖宗庇佑。 叮嘱太医细心医治,想来不日便能痊愈。” 一番拳拳之言,在班珏钰听来只觉得鬼话连篇,奈何她如今口不能说,眼不能观,手不能提,无法报仇。 幸好李眉妩还有一丝良心,求皇上将六公主还来。 否则她非圣人,这断骨之仇,来日化成鬼魂也必定找她和冯初一起讨还。 陡然被朱振握住了手,又一阵刺骨酸痛,仿佛将手指放入布满冰碴的酸菜缸里,百般滋味,犹如钻心一般难受。 她很想即刻死去,但想着喜儿那粉嫩的小脸,便是撑着一口气,也不能让女儿成了没娘的孩子。 “钰儿,朕没想到你会因为六公主,黯然伤神至玉体受损。 此事是朕欠考虑了。 不过你也勿要忧心,朕立刻便叫冯初将六公主抱回来,养在钟粹宫。 也会命御医每日三次替你号脉诊治,你一定会好起来。 朕还等着与你一块吟诗作对,把酒话桑麻。” 班珏钰听见女儿终于不用继续在景仁宫里受苦,方才因着疼痛都没流下眼泪,此刻身患眼疾,眼泪却沿着眼角滑落。 朱振见此情景,更是确认了她因思念牵挂女儿而得的病,不由得心疼又懊悔。 “朕知你受苦了,即日起,便加封你为班嫔。 从此六公主只得养在钟粹宫,任何人再敢开口扶养,斩立决。” 班珏钰无法说出谢恩的话,挣脱了他的手,磕磕绊绊想下床谢恩,奈何看不见路,额头撞在床幔上,也浑然不知。 朱振已经起身离开了,他的胸中积聚了一团火,既愤怒又不忍。 想来以后也不会再往钟粹宫探望她了,看不得她这副“活死人”的样子,见一次,心伤一次,不忍再看。 姚牧随着皇上离开,知他惆怅,只能小心陪着。 冯初往景仁宫去将六公主接回来的时候,李眉妩跟在他身后,将他送出了门。 他随着皇上一块过来,两人在门前说话便名正言顺了许多。 “冯初……”她叫住了他。 他没有回头,但停下了脚步。 如今钟粹宫里为数不多的下人,都在为班嫔的病情忙碌着,无人在他们身旁。 “谢谢你。” “谢我什么?”冯初转过身来,“谢我杀人不眨眼,还是谢我瞒天过海伤了你朋友?” 他这话明显余怒未消,她并不同他针锋相对。 “你堵住钰儿的口,是为了保全我们,这无可厚非。 谢谢你肯留她性命。” 虽然班珏钰的余生,只怕是每一天都会在剧痛中度过了。 “我总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你,而将自己撇清关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你的保护。 大概人总是这样,指责对方很容易,反思自己却很难。 我不知她是否为了女儿,归顺了皇后。 但我承认,我那时见你伤她,随即说了气话。 其实我并不能保证,她安然无恙的离开后,不会去告发我们。 你来扮演刽子手也是形势所逼,我束手无策,还要往你的伤口上撒盐。 对不起。” 冯初沉默,只是心底软了下来,他能够感受得到,小妩真的在慢慢长大。 不再固执任性,学着用成人的方式去度量。 冯初离开后,李眉妩返回钟粹宫,再进钰儿寝殿。 看她瘫坐在茶几旁,撑起手腕由着十指悬空,艰难活动,奈何使不出一丝力气。 一时间万千思绪如波动翻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2 落子无悔,成王败寇 班珏钰听见她的脚步声声,立刻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门口的方向。 警惕的,也是满怀戒备的。 “钰儿。”李眉妩走过来,知道她手指痛得几乎痉挛,不敢乱碰,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纵然有万般歉意,也只能在心底说,直直的宣之于口,被下人听了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在深宫里的日子总是这样,怪事多了,便见怪不怪了。” 班珏钰微微转头,去寻她声音的方向。 她的不可置信却无法用神情表现分毫,她想赶她出去亦是徒劳。 “晚些我叫小厨房做些六公主喜欢的吃食,待会……冯初就会将六公主抱回来了。 钰儿,你欢喜吗?” 李眉妩遥坐在她旁边,竭力组织着措辞,不让一些奇怪的话流出于口,被有心之人听去。 班珏钰不想听见她说话,会让自己反复想起被冯初残害时的情景。 也不愿跟她共处一室,甚至连她的呼吸音也不想再听。 奈何没有驱赶她的能力。 “晚些我亲自去一趟太医院,取些草药回来给你泡手,希望能缓解一些你的断骨之痛。” 李眉妩心情很复杂,她一面心疼钰儿的断骨之痛,一面又不敢让她好起来。 一旦她的双手恢复了知觉,便会立刻写下冯初的所作所为,到那时即便冯初巧言令色,也怕会引起皇上猜忌。 加之班大人在宫外推波助澜,她不想让冯初陷入险境。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钰儿承受断骨之痛,李眉妩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悄悄变了。 具体是哪里变了,她说不清楚。 班珏钰的心情同她一般复杂,她既恨小妩跟冯初那个刽子手沆瀣一气,害自己成了废人。 又对她苦苦替自己求情,使自己没有跟女儿天人永隔,而对她的恨意没有像对冯初的那样尖锐。 “主子,冯公公将六公主接回来了。”青蕊从外面将奶娘和朱喜一块请进来。 班珏钰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短暂的忘却了手指上的疼痛。 方才极度厌恶眼前的小妩,以至于不想跟她共处一室,也没转过头去。 此刻想到女儿就在自己跟前,本能的想要迎过去,顿了一下,怕女儿看见自己此时双眼空洞而害怕,立刻转过头去。 朱喜已经可以长着两只小手走得很稳了,她还不太懂得人生,只知道跑过去抱着母亲大腿。 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娘亲。” 随后目光又被茶几上的点心吸引,放开母亲的腿,爬到紫藤木椅上,想去拿点心。 这是从前在景仁宫里不敢的,但在母亲跟前,便自在了许多。 奶娘怕她跌跤,连忙扶好,“奴才给主子请安,六公主给母妃请安。” “钰儿,许是上回皇上训斥了皇后的缘故。 六公主身上无伤无病,精神健硕,活泼顽皮。 想来这一阵在景仁宫,被皇后命人照顾得很好。” 李眉妩头一遭说违心的话,心下怀疑也许并非什么皇上训斥,而是钰儿真的顺从了皇后的要挟。 才找人跟着自己,并且随时准备向皇后告密。 如果她为了女儿出卖自己无可厚非,就像冯初想自保一样,大概在紫禁城里,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班珏钰并未计较她为了给彼此体面,而欲盖弥彰找出来的借口。 她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后半句话上,喜儿很好,没有挨打受伤,没有挨骂受罚,依旧机灵活泼,顿时让她安心不少。 . 出了钰儿的寝殿,青茄等在外面,一直惴惴不安,如今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奴婢这会儿去给六公主准备吃食吗?” 方才虽然等在屋外,但青茄已将里头的话听得分明。 “不必了。”李眉妩穿过庭院,缓慢往自己屋子里走。 “以后我都不会再来看钰儿了。” 青茄十分理解,虽然她未亲眼所见,班嫔是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的。但也能猜出一二。 “班嫔多管闲事也是活该,主子不必因为她自责。 若您跟皇上一样,见了她心底难受,不见也罢。” “非也。”李眉妩有些黯然惆怅,“并非我怕瞧见她心痛自责,而是钰儿不想看见我。 既然如此,我便不去她面前忏悔,做什么姐妹情深的假象。 她一个人应付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我不去她眼前给她添堵,就是对她最好的照顾了。” 好在六公主回来了,钰儿的心病好了,大概在漫长的苦痛中,还能撑下去。 回到寝殿,发现冯初送了六公主回来后,还未离开。 立刻叫青茄掩住了门。 不想在他面前始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她浅浅笑了一下,请他坐下。 “早前各种娘娘的裸像风波还未过去,如今钰儿又成了这样,我真怕。” “你怎么知道那些裸像是我画的?”冯初突然发觉她也有聪明的时候。 “除了你,谁会因为我的委屈抱怨大动肝火。”她也觉得自己有时该学会收敛情绪了。 否则自己第二天消气了,冯初可不会那么轻易放下。 很多时候她不计较的刁难,他都舍不得她平白无故受委屈。 “你是怎么将各种娘娘的裸像,画得以假乱真的?” 她知道他画技精湛,只是怀疑他在作画时,会不会有一丝心乱。 毕竟,皇上的女人,没有丑八怪。 而且那画上的香艳程度,丝毫不亚于春宫图。 “我用左手画的。没什么难,忍着恶心就作成了。” 他说得轻巧,仿佛自己是受害者,李眉妩听了有一丝想笑。 “上回来找你,原本还有一件喜事想告诉你。” “嗯?”李眉妩弯了弯眼睛,洗耳恭听。 冯初:“我收了一个干儿子。” “那我岂不是当干娘了?”李眉妩不是太监,也无法对太监之间干爹和干儿子的情分感同身受。 但冯初看起来心情不错,且主动跟自己分享,想必是件欢喜的大事。 “可我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能当见面礼。” 冯初知她在说笑,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可惜他年龄有点大,不是从小跟我的。” “但你喜欢他,这才是主要的,不是吗?”李眉妩不听他说也知道,冯初提起这个干儿子的时候,眼睛里会发光。 冯初:“是。他懂分寸,对我坦诚,我瞧着确实不错。” 李眉妩恍然间想起,那一日她去司礼监时,因着被狂徒调戏羞愤,没注意路过的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旁边。 想来应该是他了。 “他叫什么名儿?” “童让。”冯初答。 李眉妩在心里记下了,这是冯初的人,不知不觉也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从前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云淡风轻,在紫禁城里恣意妄为,直到出了钰儿的事,她才发觉在紫禁城里,没有谁能明哲保身,也没有谁能全身而退。 冯初从未逼过她站队,但她却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划进了冯初的阵营里。 钰儿在另一殿生不如死,她在这里祝贺着冯初新收了干儿子。 也许这就是成王败寇,哪怕她跟钰儿本没有如此深的怨怼,却非要闹得你死我亡。 只怕在瞬息万变的宫墙里,不知何夕,会人为刀俎,她与冯初为鱼肉。 毕竟那个死在废弃仓房的狂徒,至今还没有一个定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3 徐阁老一生所爱不过大铭 阔别多日,冯初于早朝时,再次见到了徐阁老。 他本行将就木之人,撑过了一个冬天已是侥幸。 如今大动干戈,实在是靠参汤吊着起来。 连凳子也坐不住,一直在金銮殿旁的暖阁喘气。 退朝后,冯初便匆匆赶了过来,主动奉茶,虽然知道他咽东西艰难,但礼数总要尽到。 摒退众人后,起身在榻上垫了方枕头,想扶着徐阁老侧卧休息一阵。 却被他摆手拒绝了,“冯初……”说话时明显要喘一阵。 “我知你手眼通天,从前见你对大铭还算尽心。许多事,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后你若再敢对皇嗣心怀叵测,我定不会放过你。” 徐阁老因着情绪激动,话音刚落便一阵猛咳。 徐阁老对冯初的警告,是为了他一生挚爱的大铭。 冯初不动声色的替他轻抚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骂学生天经地义。 即便老师听信谗言,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安在我头上,让我受委屈,我也毫无怨言。” 徐阁老精神不济,努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今的冯初,做事干净利落,手段较之昔日的孟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些事是你替皇上背的黑锅,哪些事是你恣意妄为,我的眼睛虽然花了,但我心里清楚得很。 我虽不在朝中,但我的心在大铭,就算老眼昏花,也能看清楚谁是贤臣,谁是奸佞。” 冯初独自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像过往的很多次那样,跟他闲话家常,“徐阁老长命百岁,仔细身子,想来不日便能重返朝堂。 学生还盼着时时聆听您的教诲,跟您同朝议事,共商大稷。” “咳……”徐阁老又是一阵猛咳,家眷在外听着揪心,已推开门进来。 见他因咳嗽憋红了脸,立即将他扶了出去。 徐阁老走到门口,略带的不甘的回头又望了一眼冯初,这望穿秋水的一眼,满是担忧。 只不过这担忧不是为着他的学生冯初,而是为了他毕生所爱的大铭。 徐阁老被家人搀扶上了轿子,最小的儿子徐英留下了下来。 “冯公公,家父老糊涂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请您多担待。” “徐公子言重了,也折煞我了。 从来只有学生惧怕老师,哪有内阁首辅怕太监的道理? 徐公子不必忧心,只要照顾好徐阁老的身体,皇上也能心安一些。” 冯初将徐英好生送了出去,转身吩咐跟他近乎于形影不离的童让。 “你去替我查查,徐英现今在何处做事。” “是。”童让应下。 “另外,若他的差事不称心,你替他寻个又脏又累的活来。” 冯初吩咐完,童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干爹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呆子。”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解答了句,“徐阁老生平最爱发扬大无畏精神,励志杀身成仁。 徐家家风向来如此,以任劳任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 徐阁老对我有气,我给他儿子安排个无私奉献的活,讨他的欢心。 人老了就像小孩一般,做学生的还能怎么办?只能哄着。” “多谢干爹教诲。”童让领命后,迅速去操办。 他被冯初亲自调教,做事干净利索。有时连姚牧也称赞,青出于蓝胜于蓝。 . 从乾清宫回了司礼监,姚牧神色慌张的递了封书信给他。 冯初揣着疑惑,拆开信件,是监察御史班大人亲笔。 “我出去一趟。” 姚牧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好跟着。一段时间以来的沉沦,将国事都推给冯初一人。如今也该承担起自己那份差事了。 冯初换了私服出宫门,到了班大人约定的地点,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身影。 “冯公公,久闻不如一见。”他先行礼。 冯初还礼,“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班大人果真人中龙凤。” “请,我已温了一壶好酒。”班大人安然无恙的浅笑,也难掩沧桑,“你放心,本官知道冯公公的身手。 不会以卵击石,上演温酒斩华雄的戏码。” “班大人说笑了,你我同样国事繁忙,有什么事暂请在此直说。”冯初就站在庭院前,望着来往的人群。 “好,冯公公是个爽快人。”见冯初都不慌,自己更无需惧怕。 “我原以为上一代的恩怨,不会波及小女。 冯公公突然给了我一个惊喜,让我措手不及。” 冯初当然知道他指得是什么,不过不急着表态,不承认也不否认。 “小女自幼便是我亲自教习诗书,一直视作掌上明珠。 如今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伤在儿身,痛在父心。” 班大人不知自己这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仅比皇上大几岁,已生华发。 “谢冯公公送我的这份大礼,本官不才,也是“知恩图报”之人。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下月初便将还礼呈上。” 冯初天生不受人威胁,遥想昔日也无人敢威胁他。 听了这话,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班大人客气了,你我同为皇上效力,若真想谢我,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 班大人从前小心,而后发觉自己即便隐居避世,女儿依旧被人残害至此。 他不会再忍了,他决意奉陪到底。 “冯公公静候佳音。” 分别后,从宫外回去的路上,冯初并未将班大人的话放在眼里,提早设防。 上一时代里的旧人,又是干爹昔日手下败将,何惧之有? 脑海中始终断断续续想着,那狂徒之事该如何跟皇上搪塞过去。 才回了紫禁城,便被皇上叫到了养心殿。 尚且不知班大人贿赂了宫中侍卫,手眼通天,能将奏折假借青蕊之手,越过司礼监,直接递到皇上跟前。 此时跪在养心殿前,朱振不动声色的将班大人的奏折,压在一方水墨画下,免了他请安,询问道,“那狂徒赤身裸体死在废弃的仓房里,可有查清楚谁是主谋?” “回皇上,侍卫齐武一直在承乾宫当差。 那条路几乎无人走过,事出后也无人探寻。 奴才私自揣度,并非那狂徒想玷污婉妃娘娘,而被婉妃娘娘设计关在了仓房里。 更不会是婉妃娘娘,与那狂徒幽会后痛下杀手。 十有八丶九是那狂徒疯魔了,自个脱光了衣服,做着春梦——能跟婉妃娘娘在仓房里一度春宵。 不料误关了门,乃至渴死在了里面。”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4 冯初动班大人女儿的后果 朱振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婉儿美貌,那狂徒一时起了歹心也不难猜到。 如此无父无君之人,渴死也是活该。 好在未酿成大祸,不然即便是朕,也无法挽回婉儿的清誉。” 冯初未添油加醋,此事到此为止,对谁都好。 “钰儿的病可好些了?”朱振突然问起,冯初的神情依旧未变。 “回皇上,奴才嘱托过太医院每日三次号脉,将药熬好了给班嫔娘娘送过去。 后一直未亲自过问,是奴才疏忽了。” “无妨,你要替朕分忧,难免分身乏术。 钰儿患此怪病也是朕之过失,让她母子分离,何时想来都觉内疚。 朕决定出宫,徒步去道观为钰儿祈福,期盼能减轻她身上的分毫伤痛。” 冯初有些意外,他明知皇上对班嫔没有那么深的爱意,皇上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突然要去道观,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下不能轻举妄动的劝下,只得领命,“是。奴才立刻着人去准备君王出宫的仪仗。” “不必了。”朱振之前没有看他,突然抬了抬眼皮。 这一次对视,双方都没有情绪太大的波动,但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朕不在皇宫里,恐出什么差子,你便留下来看家护院。” 朱振努力想要驱散、那封奏折里明晃晃的挑拨。但班大人字字珠玑,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 【皇上明察秋毫,孟渊早年为先帝身边的肱骨之臣。 虽为皇上登基推波助澜,形势所逼之下,尽上一份绵薄之力。 但终觉皇上血统不纯,心怀怨怼,妄图扶植先帝的小儿子上位。 孟渊蛰伏三载,已有人发现他同先帝幼子来往密切,并私制龙袍。 企图越俎代庖,逼皇上退位,改朝换代。 臣一片忠心,可鉴日月。阉党误国,还望皇上早下决心,铲除大铭这颗毒瘤孟渊。】 班大人的慷慨陈词尽显赤胆忠心,只不过皇上杀了孟渊之后,大铭会如何动荡,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朱振收回思绪,这一霎时,他想了很多。 他虽不上朝,沉迷声色犬马,但并非全然不理朝政。 他身在深宫之中,眼睛却不时瞄向朝堂。 孟渊之事,他不是头一遭听说,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是君王,阉党只能听命于他,而不可凌驾于皇权至上,他决不允许自己受此羞辱。 不过他也不想因为冤枉错杀孟渊,如若孟渊真的无视皇权,哪怕动不得,他也要动。 他不能窝囊一生,也不允许帝王颜面扫地。 知道冯初跟孟渊的关系,不想打草惊蛇,恐他留心早设防范,随即安抚了句,“爱卿勿忧,即便没有爱卿在侧,朕叫姚牧跟着,想来也无妨。” 冯初不动声色的应下,“是。” 即便皇上伪装得很好,冯初还是嗅到了君王的杀意。 不由得想起班大人的警告,禁不住替干爹捏了一把汗。 不过想来有姚牧在身边,也不会弄得事情无法收场。 . 皇上很快启程,出宫前往道观为班嫔祈福,没有人因为他的深情而感动,臣子皆以为他色令智昏。 这种事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后宫风起云涌,娘娘被害死了,他不会心疼。娘娘把别人害死了,他也无动于衷。 只不过这一次,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出宫的排场很大,苏台高处锦重重,车如流水马如龙。一团箫管香风送,千群旌斾祥云捧。 抵达道观时,山呼万应的响声,也没将孟渊震起来请安。 只有几个小道童早早在门口跪着接驾,给万岁爷磕头。 “这道观里倒是冷清。”朱振朝里面走,虽未喊平身,小道童也在姚牧提醒的目光中,立刻起身跟了过来。 “难为孟公公半世掌权,如今还未隐退,你们这些徒子徒孙便人走茶凉了。” 姚牧听出了皇上的话里有话,立刻谄媚着接茬,“皇上英明,干爹早已不问世事。 独自在此为我大铭祈福,时常教导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许常来道观走动。 儿子就算想孝顺,也没机会。” “哦……”皇上淡笑了之,直到走进馆内,恍然间想起来一般,问向道童。 “孟公公可是身体抱恙?” 小道童吓得再次跪在地上,“皇上明鉴,小的昨日提醒过孟公公,皇上今日亲临道观,请他早些歇息,今日好提早接驾。 如今尚未起床,小的们不敢去叫。” “大胆!孟公公不过一介太监,你有什么不敢去叫?孟公公还能大过皇上去?”说话的人,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 “皇上饶命,孟公公常把功劳簿挂在嘴边。 称皇上能继承大统,全倚赖自己鼎力相助,否则如今还在王府剥毛豆呢。 小的一时糊涂,以为孟公公是有功之臣,皇上也得给三分颜色,才没敢去叫。 小的这就去!” 御前侍卫听见这话,一怒之下拔出了刀,不惜在御前露刃。 朱振云淡风轻的“呵呵”一笑,转身按下了侍卫的手,“孟公公说得也不无道理,朕若无孟公公扶持,即便天命所归,也不可能稳坐龙椅。 毕竟,孟公公向来都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皇上!”姚牧方才面对道童的陡然攻击,一时间懵了懵。 猜不透这道童到底被何人收买,此刻却是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干爹年事已高,老糊涂了也保不齐。 但他绝无忤逆之心,请皇上明鉴!” “爱卿请起。”朱振并未找一樽神像来添香火,甚至忘了自己是来为班嫔祈福的。 “既然孟公公劳苦功高,那朕便亲自去看他罢。” “皇上不可,皇上尊贵之躯,怎能亲自探望太监!”侍卫在身后劝着。 那个搬弄口舌,说要将孟渊叫醒的小道童。也只是动动舌头,并未真去叫。 “是啊。皇上在此歇息,待奴才前去将干爹请出。”姚牧转身,准备踩着木梯上楼,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 “爱卿百般阻拦,是怕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吗?” 姚牧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乖乖,我发现你们光看书,不加书架吖。这真的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班班需要收藏破千,打赏榜才能显示出来。 所以,班班决定跟你们做一个肮脏的py(朋友)交易。你们需要班班怎么做,才肯把这本《裙下臣》放到你们书架上? 1、爆更;2、开车;3、写小剧场;4、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全部都要!!! 乖乖,班班吐血求一波收藏,小仙女们追书之余,记得把冯公子放在书架上呀。 小祖宗们把《裙下臣》放在书架上,班班把你们放进我火热的心里!!(今日份的土味情话)比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5 帝王心术 冯初独自在司礼监批阅奏折,看着身边空落落的,没有姚牧的身影,猛然间右眼皮跳得厉害。 姚牧时常当甩手掌柜,按理说他早该习以为常。 想来八成是昨夜没休息好,这会儿一阵心脏猛跳。 看着童让屋里屋外的搬碎冰,忍不住训斥了句,“你做什么?晃得我头疼。” “干爹,这两天气温升高,我想让您待着舒坦些,从内务府要了两块冰过来。”童让回道。 冯初不想拿他当出气筒,索性压下了无名火,“知道了。也弄两块冰给李才人送去。” “遵命。”童让知道干爹事事想着李才人,只不过装不知道。 默默做事,不问缘由。 见他出了门,冯初放下奏折,实在没心思继续批阅。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心神不宁到几乎无法安坐。 皇上不在宫中,可以趁此时去找小妩说话,但他一点儿女情长的心思也没有,只是一个人烦乱的走来走去。 皇上自登基以来,从未离开过紫禁城,如今突然出宫,不管是打着什么旗号,宫里的娘娘皆各怀心事。 蒋婉坐在翊坤宫里,看着正午明晃晃的大太阳,望着咸福宫的方向,只觉烦闷。 随后将青莺唤了进来,又叫她关好了窗子。 “这几日新进宫的那位薛美人,可有什么动静?” 青莺:“回娘娘,薛美人才入宫就遇裸像之事,皇上心里犯膈应,一直没召她侍寝。 她整日在咸福宫里习舞,八成是想靠跳舞取悦皇上。” 蒋婉嗤地一笑,“到底是年龄小,天真有趣。 本宫若不教教她为人处世之道,只怕以后侍寝,也伺候不好皇上。” “娘娘说得是,是否将薛美人宣进翊坤宫?”青莺请示道。 “不必了,看见她那张狐媚的脸,只怕吃不下饭去。”蒋婉不允许这后宫之中,有比自己更狐媚之人。 “薛美人的房里如今有哪些人伺候?” “回娘娘,近身的只有两位,一位是从薛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一位是内务府送过来的大太监。 其余宫女太监都是原本咸福宫里洒扫奴才,不得近身。” 青莺禀告完,蒋婉略略思量了片刻,吩咐道,“你替本宫办一件事,出宫去乡下找一刁蛮妇人。 最好要那种年轻时气死婆婆,老了欺负儿媳,当小姑子时又恶心嫂嫂的。 嘴越脏,越会骂人越好,给薛美人送去,做她房里的掌事姑姑。” “是。”青莺领命后,立刻着人去操办。 . 道观内,孟渊迟迟起身,按了按头痛欲裂的前额。 想起昨夜道童提醒自己,今日皇上过来之事。 他本打算一夜不眠,在神像前守到天明,以免因对皇上不敬而获罪。 半夜喝了一盏茶想要提神,用以抵挡困倦。 大概是人老了反应迟钝,被人下了十足的蒙汗药,也没嗅出来。这是在他年轻时,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想当年,他面前放着的一杯茶,里面若是加了多余的东西,加了什么,怎样的剂量,他打眼一瞧就能看出来。 待他从阁楼上疾步而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龙袍,龙袍后是皇上坐在茶几上,温吞的饮茶。 “奴才接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孟渊跪在地上,姚牧怕他年龄大了跌跤,立刻去搀扶。 这一举动再次惹恼了皇上,身为自己身边的太监,见了干爹后连君王也忘了。 无诏就敢私自动身,同前朝太监拉扯,失礼也逾矩。 “孟公公,别来无恙。”朱振放下茶杯,瞥了一眼挂在自己面前的龙袍,“朕听人说,孟公公出仕后,一直心系大铭。 不甘心看着朕这个昏君荒废政事,随即想扶持先帝幼子,取而代之。” 孟渊还未开口,姚牧自见了这身龙袍就拼命替干爹求情,如今更是不遗余力,“皇上明鉴,干爹若真有心谋逆,怎会把龙袍放在如此易察觉之处,必然是被人陷害。” “哦?那爱卿倒是说说,何人陷害?”皇上其实并不十分关心,孟渊私制龙袍是真是假。 他是要看君王给孟渊下马威之后,其他人的态度,是不是纷纷揭竿而起。 大銘王朝是不是孟渊的天下。 如今看见姚牧的态度,皇上已然心中有数。连他唯二信任的太监都为这个老匹夫马首是瞻,其他人更加不必说了。 “奴才愚见……”姚牧还未开口陈情,已经被孟渊一声冷笑呵斥住了。 “吾儿真蠢,想我一世英名,怎会教出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干儿子?” 姚牧凭白遭受训斥,不知何故。只不过在干爹面前本就低眉顺眼,如今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孟渊虽老眼昏花,心底却跟明镜似的。若皇上这样明晃晃的试探,他都看不出来,枉费他栽培他的苦心。 随后开口陈情,“但凭皇上做主,奴才毫无怨言。” 这半生惊心动魄,早已经宠辱不惊。 改朝换代那一日就该死,让他苟且偷生到了现在,他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孟公公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吗?”朱振在杀与不杀之间,反复犹豫。 孟渊不怕死,朱振却是怕死,他舍不得自己后宫娇软的美人,也舍不得这江山富贵。 至于黎民百姓,他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清楚的很,百姓过得好与不好,跟他当君王没有太多关系。 很多时候,心系百姓,只是君王写自传时,用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方式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奴才百口莫辩,只要皇上高兴,奴才甘愿领罚。” 孟渊半生已过,活到他这个位置,名声、地位和权势都已遍览,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朱振一向心慈手软,曾经明知孙丙贪墨,被蒋婉揭发时,依旧选择听之任之。 只可惜了他的二皇子,如今孙丙官复原职,他的二皇子却是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孟渊,朕闻得你手眼通天,朕来问你,你可知朕的二皇子是如何损殁的?” 孟渊自然知道,他身在道观,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朝堂。 二皇子的死虽与冯初无直接关联,却是他一手操控,推波助澜。 随后垂了垂眸,可惜没能见冯初最后一面,想来着实有些遗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6 孟渊用命疼的干儿子 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二皇子是我杀的。”孟渊平静而决绝,像他从前无数次替先帝做事那样。 一旦开口便无回转的余地,他亦从来不需要余地。 朱振的一双眼睛几乎喷火,若不是自幼在王府灌之以诗书礼仪,通身的富贵和教养。 他真的会像乡野村夫一般,冲过去对着孟渊那张苍老的面容拳打脚踢。 “干爹,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姚牧跪在干爹身旁,卷起袖子。 抹掉因着巨大的恐惧,而掉下来的眼泪。 “说!”朱振一怒,御前侍卫立刻抽出刀,逼得孟渊动弹不得。 “为何要害中宫嫡出的二皇子?” “当日若非形势所逼,我本不欲将你推上皇位。 你非先帝嫡出皇子,连庶出都算不上,何德何能? 可怜先帝皇嗣凋零,长子被你害死。我本欲扶持先帝幼子,还被你放出风去,说先帝幼子是野种。 我后悔将你推上皇位,奈何悔之晚矣。 想改朝换代,辅佐先帝幼子取而代之。 奈何你并非像先帝一般子嗣单薄,而是皇子众多。 杀了你的嫡出二皇子,中宫无出。一来可报先帝丧子之仇,二来可使先帝幼子同你的庶出皇子争夺皇位。 江山混沌,趁虚而入,将你逼得退位,老身也算无愧于先帝。” 朱振听着他的天方夜谭,死到临头还要往自己头上泼脏水,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来人,将孟渊拉下去,斩立决。” “是!”御前侍卫由着他把话说完,诬陷皇上,已然是对这位开国元勋最大的尊重。 如今已然毫不客气,拖着孟渊如同拖着一条老而顽固的狗,出了道观,带上囚车,游街示众。 一路浩浩荡荡,往菜市口驶去。 姚牧惊厥之余,跪在地上猛然磕头,“皇上明鉴,我干爹必然是被人下了迷魂药,致使思绪混乱,行为乖张。 皇上宅心仁厚,还请念在干爹力排众议,为皇上登基铺路的份上,饶他一命。” “连你也觉得,朕今日这皇位,全倚赖你干爹的恩赐。”朱振的心一点点向下沉。 “奴才绝无此意,皇上是天命所归,我干爹年事已高,老迈昏聩,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必然是老糊涂了。 还求皇上高抬贵手,怜悯一个老人的晚景不堪。 不管怎样,他也服侍过先帝。 皇上就这样将我干爹赐死,百年之后,要如何向先帝交代!” 姚牧口不择言,听着干爹坐在囚车上的声音,渐行渐远,担忧犹如万箭穿心。 “好个狗奴才,胆敢威胁朕。”朱振眸中一冷,“来人,再有敢替孟渊求情者,拉下去杖刑伺候,一直打到闭嘴为止!” “皇上!奴才死不足惜,奴才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干爹一命啊皇上!”姚牧又磕了一个头,立刻被御前侍卫拉了下去。 未回宫行刑,在道观内当即打了板子。 板子落下,姚牧止不住吃痛,伴随着“啊”,嘴上还在替干爹求着情,“奴才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我干爹半生为大铭九死一生、肝脑涂地,皇上若将他杀了,江山动摇,国将不国啊皇上!” 朱振听此威胁,更加痛恨,“打!给朕打!他不闭嘴,就打到他断气!” . 紫禁城内。 青莺将掌事姑姑送到咸福宫内,给薛美人请安之后,不忙叮咛道,“以后伺候薛美人,要尽心尽力。 稍加怠慢,仔细你的皮。 薛美人是皇上新宠,如今就是连婉妃娘娘也大不过她去。” 薛湘灵坐在寝殿内,听见青莺这话,就是想推辞也不能了。 否则便真应了她那句:婉妃娘娘也大不过皇上的新宠去。 她何等何能,连跟婉妃娘娘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谈何压到她的头上。 “如此,便有劳青莺姑娘,替我谢过婉妃娘娘。” 薛湘灵说完,又给贴身丫鬟青萝使了个眼色。 青萝立即心领神会的,给了青莺一串价值不菲的珊瑚手镯。 青莺没有推辞,抿唇笑了一下,“多谢小主。” 虽然回去就交给蒋婉了,但出咸福宫前总要装一装。 青莺走后,青萝还未给婉妃娘娘送来的掌事姑姑讲讲规矩,那姑姑已经自来熟一般聊开了。 “小主这眉毛画得丧气,依老奴看,活该把那画眉的人打死。” 薛湘灵懵了懵,知道这皇宫不比家里,可也知道皇宫戒备森严,怎会有如此胆大的恶奴。 “这妆是奴才画的,姑姑若是会新花样,得空教教我,明儿我改了去。”青萝陪着笑,不想因为自己,让主子树敌。 倒是薛湘灵忍不了,护着自己陪嫁丫鬟,“姑姑僭越了,你一个奴才,怎敢妄议主子? 青萝若是活该被打死,你就应该把舌头拔了,免得你到处喷粪。” 姑姑呲着一口大黄牙,吊了吊眉,“主子娇生惯养,是不比奴婢。 奴婢是为你好,才善意提醒。 主子若不知好歹,奴婢以后也当吕洞宾了。” “你说谁是谁狗!”薛湘灵恨不能立刻吩咐下人,将她拖出去打得皮开肉绽。 青萝拉住小主的袖子,请求道,“主子,您才入宫,凡事还要多些忍耐。 奴婢听人说,紫禁城里,太后房里的狗,比其他宫里的人还尊贵。 打狗还需看主人,姑姑是婉妃娘娘指派过来的人,主子暂且耐着性子学些规矩。 想来婉妃娘娘也是为了主子好,主子磨了性情,才好伺候皇上。” 姑姑出了门去,薛湘灵忍一时越想越气,出门准备找卫嫔娘娘诉苦,顺便求一万全之策。 才出门便听见姑姑不知又在骂谁,也许是骂下人,也许是指桑骂槐。 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随处可得,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还未到卫嫔娘娘房里,已经被青芸拦下了,“小主,我们娘娘这几日抄写金刚经,闭门不出,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就跟我说。” 薛湘灵吃了闭门羹,想起卫嫔娘娘昔日里对自己也算坦诚,让她一度产生卫嫔把她当成自己人的错觉。 如今遭到冷遇,姐妹情深的幻想被打破,让她一时间有些委屈。 出了咸福宫,漫无目的的在紫禁城里散心,误打误撞,遇见了李眉妩。 都说新来的得宠,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没人知道她位分低,又没侍寝,在宫里是主子都能压她一头的那种委屈。 “臣妾见过李才人。” 李眉妩听闻孟渊的事后,一直担心冯初一时冲动,会招来杀身之祸。 想去司礼监探望,不料半路遇见薛美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7 刀下留人不过只是螳臂当车而已 还礼后,本不欲理她。 但薛美人却仿佛实在憋不住了一般,把宫女上位、朴素接地气的李才人,当成了树洞。 一股脑的倾诉自己的委屈。 李眉妩走了一路,被她跟了一路,实在不耐烦,听见蒋婉的名字后,敷衍了句,“你理她做甚?何人不知蒋婉是后宫第一骚浪贱。 她想怎样,由着她去,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薛湘灵愣在原地,想不出在各宫娘娘表面恭谦的紫禁城里,还有如此直言不讳的率性女子,对她顿时多了几分佩服。 李眉妩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抵达司礼监时,里面已人去楼空。 冯初才喝过的茶,烤瓷杯上还有他掌心的余温。 一柱香前,冯初压下诸多不安,批阅奏折时,宫外的眼线跟他传话道,“孟渊被皇上赐死,如今正赶往菜市口。 姚牧因为替孟渊求情,被皇上下令杖刑,打折了一条腿,如今昏迷不醒。” 冯初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来,溅在奏折上,也浑然不知。 随即放下奏折,匆匆赶往菜市口,险些被门槛绊倒。 身后的童让一路随同,看见了孟渊坐过的囚车,留下一地车辙,还有沿途围观路人,丢下数不尽的臭鸡蛋和烂番茄。 直至刑场,他还未利用自己的权势保干爹一命,刽子手已经落下了刀,孟渊的尸首一分为二。 冯初站在那里,甚至忘记了给干爹收尸,没有号啕大哭,没有仇恨满腹,只有无尽的呆滞和麻木。 有一瞬间,竟然想不起过往跟干爹一起相处的点滴。 看着孟渊的徒子徒孙收着尸,仿佛看见干爹犹在眼前,父子二人从此阴阳两隔。 “干爹……要不要我去帮忙?”童让的话并未将他从巨大的虚无感,拉回到现实。 他如同失了灵魂的一具空壳,张了张嘴,“不必。” 童让自然知道干爹跟孟渊的关系,站在他身边,很怕他出什么事。 又听见他说,“童让,你记住,如果有一天我这般死去。 你无需替求情,也不必替我收尸。” 童让阅历尚浅,年龄也小,起初不明白这句话。 要到许多年以后,才知道这皇宫里,太监干爹与干儿子之间,就像螳螂为了延续下一代,幼螳螂要吃掉老螳螂这样残酷。 冯初看着干爹的尸体被草席卷着,拉到推车上去,冥冥之中,仿佛干爹又站在了他面前,跟他说话,像很多年前那样尊尊教诲。 “初儿,干爹走了,以后没有我护着你,你要自个护着自个。 二皇子的事我替你担下来,以后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少事,要懂得量力而为。 还有,你找女人这件事,干爹原谅你了。 你我都是苦命之人,没了命根子,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有个女人知冷知热的心疼你,这是好事,不怪你陷入温柔乡。 只是遗憾,我没能见过你心仪的那位女子。 想必才貌双全,聪慧玲珑,配你绰绰有余。 干爹死了,你要好好活着,自私的活着,嚣张的活着,小心的活着,也张狂的活着。” . 冯初从菜市口离开后,已结冰的血液重新融化,他已经做了一番心里建设,终究是不能若无其事的回紫禁城。 在往道观走的路上,他闪过杀了皇上,给干爹报仇的念头。 不过很快就将这一念头压了下去,并非顾念他跟皇上从前在王府的情分。 自从皇上杀了孟渊,冯初早已经在心底默认,从此以后,跟他恩断义绝。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晚,其实早在皇上强占了他心爱的女人的时候,就该跟他斩断君臣情分。 而是杀了皇上之后如何全身而退,他向来不是冲动之人,不想跟任何人同归于尽。 若能全身而退,小妩没有子嗣,该扶持哪位皇子继位,既能保全自己,又能保全小妩。 抵达道观时,天已经黑透了。 冯初知道姚牧被打折了腿,躺在道观奄奄一息。 却没第一时间去看他,而是去了皇上休息的寝殿。 站在殿外,微微弯腰,请示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这冗长的沉默中,朱振也在赌,赌冯初会不会杀了自己。 迟迟开口,“冯卿怎不在宫中?” “奴才听闻姚牧受罚昏迷,怕旁的小太监伺候不好皇上,特地赶来,还望皇上恕罪。 有皇后娘娘稳坐中宫,想必后宫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冯初只提起姚牧,而只字未提孟渊。 他怕自己提起干爹,会控制不住情绪,掩盖不好对君王的仇恨和杀意。 “进来伺候。”朱振调匀呼吸,昏黄的烛火下,看不清他冷汗涔涔。 世人无不怕死,君王更甚。 “朕听闻爱卿去菜市口了?” “是。”冯初跪在地上,给皇上磕头请安。 “奴才去送干爹最后一程。” “他是你干爹,你脱口而出“刀下留人”也在情理之中。”朱振的试探,冯初听出来后,立即否认了。 “奴才并没有叫刽子手刀下留人,孟渊死有余辜。” “哦?同为孟渊的干儿子,姚牧说他是冤枉,你说他是罪有应得,着实让朕有些意外。”朱振示意他平身。 “皇上是天子,天子赐死草民,即便无辜也是有辜。 奴才并不知孟渊自曝,暗害二皇子之事是真是假。 只知道忠于皇上,皇上说是便是,皇上说不是就不是。 奴才是皇上的奴才,不是干爹的奴才,理应凡事想皇上所想,虑皇上所虑。” 冯初从前以为皇上尊重自己,倚仗自己,时至今日才看透,皇上只需要他是奴才,是一条忠君的狗。 那么他便按照皇上喜欢的样子,做给他看。 朱振听了他这番肺腑之言,虽然一时间真假难辨,但不免心中暗喜。 “孟渊之事,是朕唐突了。 不管怎样,他是你干爹,不看僧面看佛面。 即便功过相抵,不在意他昔日对朕的辅佐。 也要看在你们父子情深的份上,饶他一命。” 朱振恐冯初故意收敛情绪,实则暗藏杀机。 还是打了一手感情牌,利用屡试不爽的“从小到大的情分”,拉拢了一番。 冯初强压下恶心,马后炮向来令人作呕。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人死之后的忏悔。 还未想好该怎样继续这虚情假意的对话,屋檐上有脚步踩过瓦片的声音。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8 皇上遇刺,姚牧断腿 冯初意识到有梁上君子飞檐走壁,皇上寝殿的门便被踹开了。 一席黑衣蒙面人,在孟渊死后的第一个夜晚,闯进道观里来刺杀皇上。 朱振看着被破开的门,有点后悔自己的疏忽大意,早知遇此险境,就该当即回宫。 可惜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杀了孟渊这个心腹大患,从此可以高枕无忧。 不曾想,噩梦才刚刚开始。 “来人,护驾。”随着冯初的声音落下,御前侍卫立刻冲进来,跟黑衣人缠斗。 朱振若非从小受过良好的教养,加之经历过改朝换代时的玄武门一劫,此刻怕是吓得六神无主。 御前露刃是死罪,那些黑衣人显然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招招致命,很快便杀得那群御前侍卫片甲不留。 朱振一直知道孟渊的势力,但并未亲自见识过。 如今看他的心腹,竟然将自己的御前侍卫见血封喉。 即便自幼习得诗书礼仪,如今也无法安坐了。 御前侍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选在君王侧,遥想昔日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在孟渊的心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直到最后一位侍卫倒地身亡,十几个黑衣人也损了两个。 朱振下意识起身,眼下除了将性命放在冯初手上,再无回天之术。 这不长的时间里,冯初内心挣扎如荆棘丛生。 皇上若死了,他根基尚浅,原没有干爹昔日通天的本事。 很难凭借一己之力,将大皇子推上皇位,用以保全小妩。 即便大皇子是个可辅佐之才,大皇子登基后也不会遵从李眉妩这个母后,而是是会孝顺的扶正尤氏。 大皇子一旦继位失败,由贵妃娘娘的三皇子继位,冯初和李眉妩在劫难逃。 皇上若活着,冯初会因为护驾有功,淡化皇上因杀孟渊后、而怀疑冯初的忠心。并且为自己争取时间,扶植大皇子上位,并且让小妩全身而退。 看着黑衣人逼近,冯初手边没有刀剑,依旧上前一步,挡在了皇上前面。 “来者何人?” 冯初的举动,让朱振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历朝历代,太监都是保皇党。即便千万人恨不得废帝,太监也是皇上最忠心的奴才。 “冯初。”黑衣人解下面纱,“师父生前最器重你,如今你却为了荣华富贵,不惜与我们为敌。” 冯初早前小小的人儿,跟在干爹的屁股后面的时候,见过这些人。 虽然那些年他年龄不大,能常常被孟渊抱在膝上,与人论事。 但冯初天生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时隔多年,也记得这几张面孔。 “尔等刺杀皇上,该当何罪?” 压下心底一片惊涛骇浪,面前是干爹的徒弟,身后是大銘王朝的皇上。 “哈!”黑衣人知道多数无益,心痛长啸,“师父你睁开眼看看你的好儿子,如今已经成了皇家的一条好狗。 冯初,你只顾跟皇上自幼的情分,却忘了干爹的栽培。 是非不分的狗奴才,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杀父之仇都能忍。 今天我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你们别逼我。”冯初的话音刚落,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 他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又怕这些刺客伤着皇上,打斗时左右掣肘。 好在这一身的功夫,都是孟渊亲传,跟几十个黑衣人打斗到黎明,依旧不分伯仲,难分难舍。 黑衣人刀刀致命,冯初却不忍心痛下杀手,保留三分,只去断他们的兵器,刺伤他们的手脚。 直到一名黑衣人死在自己手上,冯初仿佛瞬间清醒了。 他心知肚明,即便自己今日手下留情,将他们打残,而不是置于死地,皇上也会下令诛他们九族。 倒不如让他们死在自己手上。 冯初夺了一个黑衣人的刀,再次交手,他仿佛杀红了眼一般,十几个黑衣人倒下,他身上的衣袍也被鲜血染红。 手臂上了一刀,鲜血喷出来,直冲天花板。 “爱卿!你受伤了!”朱振不顾身份,屈尊降贵,从龙袍上砍下一只袖子,替冯初包扎。 主仆情深,在往后的岁月里,一度成为美谈。 “奴才卑贱之人,怎可劳动皇上亲自包扎。”冯初抽回手臂,咬着棉布条的一头,用另一只手将棉布条缠在手臂上,打了个结。 京城的禁卫军已匆匆赶到,一场屠戮已结束,他们便承担起了收尸的重任。 “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禁卫军指挥使跪在地上,“恭迎皇上回宫。” 朱振劫后余生,对冯初忠心护主的行为感动之余,也因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内疚不已。 “爱卿跟朕一块回宫。” 冯初包扎好伤口,行礼陈情,“如今禁卫军到了,可保皇上安宁,奴才也放心了。 还求皇上准奴才替姚牧诊治一番,我同他都是没根的东西,若是他再伤了一条腿,以后的路就太艰辛了。” “朕允了。”朱振向来恩怨分明,冯初救过他很多次,但这次不同。 这一次,他的生死都在冯初一念之间。 尽管奴才忠于君王,是奴才的本分。但朱振还是决定好好赏他,也赏给别人看。 也好借机彰显君王的宅心仁厚,知恩图报。 让那些侍卫、臣子、奴才都知道,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不会兔死狗烹,会得重用。 “爱卿此次护驾有功,朕知你位高权重,已赏无可赏。 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朕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冯初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是帝王拉拢权臣的手段,并不怎么当真。 但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奴才护得皇上周全,是奴才的本分,实在无功可邀。 只是孟渊有错,罪不至姚牧,还求皇上开恩,饶恕姚牧这一回。” 冯初很想自负冷漠的不屑于君王的恩赐,但奴才就是奴才,姚牧若是被驱逐出司礼监,晚景只会更凄凉。 大权在握,才能等到报仇的时机。 “朕是个念旧的人,知他同你在一块共事已久,免他离开,你一时措手不及。 待姚牧醒过来后,即便落下腿疾,朕依旧允他在司礼监,继续替朕分忧。” 皇上顿了顿,接着说,“既然爱卿什么都不为自己求,朕便赏你一个无价之物。 那便是朕的信任。以后不论沧桑巨变,朕有冯卿,歹人只配闻风丧胆。” “奴才替姚牧谢皇上。”冯初磕了个头,直到看见皇上的仪仗出了道观,一刻也不能等了,立即起身奔向姚牧所在的柴房。 他在心里不住的祈求,姚牧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那个曾经在他挨了板子、背着他没命的跑,又亲自给他涂药的人若是死了,他想他会疯。 再也无法清醒理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感谢“我看你扒扒”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19 江山如画不敌蒋婉眉间一点朱砂 皇上的仪仗队重新返回紫禁城,众嫔妃等在宫门口,跪了一地。 早听闻皇上在宫外遇险的事,人人自危,嫔妃之间空前一致的团结。 皇上活着,她们才能磕着瓜子斗嘴。皇上死了,六子夺嫡,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只知道输得那五个人都会哭,也有可能玉石俱焚。 嫔妃们沉不住气,纷纷想出宫去找皇上,最后还是被皇上时常斥责的皇后,站出来主持大局。 嫔妃不顾皇家颜面,纷纷跑到街上去,成何体统? 而且这些娇弱的女人,除了捏着鼻子哭,是能保护皇上,还是拖累救皇上的侍卫去了? “众爱妃平身。” 朱振看着自己的女人们,这般担心自己,不免有些感动。 看来这些女人不白疼,还知道惦记自己。 不过自己被胁迫在道观里,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皇后和贵妃看见皇上都松了一口气,倒是蒋婉,还在嘤嘤嘤的哭个不停。 弄得皇上不得不握着她的手,将她扶起来,旁若无人的送她回翊坤宫。 路上,蒋婉显然未从余吓中回过神来,一直哭哭啼啼,“臣妾听闻皇上被那阉党所害,唯恐皇上遭遇不测,臣妾遇逼宫受辱。 臣妾早已备好了鹤顶红,皇上若是死了,臣妾也不活了,立即给皇上陪葬去。” 蒋婉身后的大丫鬟青莺,恐皇上死里逃生,忌讳生气之说,连忙替主子兜底,“皇上恕罪,主子这两日担心皇上,茶饭不思。 一时间见到皇上惊喜得疯了,口无遮拦。” “无妨,朕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人心比鬼怪更可怕。” 揽着她的腰肢进了钟粹宫后,奴才们陆续退下。 知道皇上一时兴起,拉着婉妃娘娘不分黑夜白天的宠幸。 不敢在一旁伺候,悄悄退了出去。 抱着美人,宠溺的责备道,“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死。 你若死了,咱们的四皇子怎么办?” 蒋婉搂着皇上脖子,吐气如兰,“皇上,臣妾不懂事,就算是徐娘半老,也是个只会依赖皇上的小女人罢了。 臣妾不像旁的娘娘那般有本事,皇上宠着臣妾,臣妾便觉富足。 皇上遗弃臣妾,臣妾便一无所有。” 朱振将她胖乎乎的小手放在掌心捏了捏,顿时心神荡漾,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更迷恋温柔缱绻。 “朕怎么会不疼你,这风风雨雨数十载,朕最疼得就是你。” 想来她说得话也不错,她既不像孙贵妃那般有个好哥哥,也不像班嫔、薛美人那样有个显赫的家世,一时间更加怜惜。 “皇上何必亲自去动那阉人,叫皇家禁卫军去把他杀了便是。 我真后怕,冯初若是念及干爹的情分,不肯护驾,我和皇儿要如何是好?” 蒋婉显然是真的被吓着了,从前一直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缩在皇上怀里,却不全然为了撒娇。 “朕是天子,怎会怕他一个奴才? 阉党篡权由来已久,这一次和孟渊正面交锋,是必须要经历的一役。 让那些乱臣贼子知道,太监不过是个狗奴才,也只能是个奴才。 他们不过替朕办事,而不是一手把这大铭王朝的天给遮了。 至于冯初,他不会弑君。” 如果让禁卫军去杀,难免不会有人将猛渊掉包救出,来一招狸猫换太子,以假乱真。 蒋婉有些意外,“虽然知道冯公公跟皇上自幼长在王府,但听说太监之间,干爹和干儿子的关系,比亲生父子还牢固。” “爱妃勿忧,朕将性命交在他手上,除去主仆之情,还在赌他会不会一时冲动。 量他也会为了干爹,跟朕玉石俱焚。皇上死了,太监焉能活?” 奴才揣度主子心思,皇上也洞察冯初心理。在紫禁城里,没有人谁能真正高枕无忧。 朱振想得很开,哪有那么多天生忠诚之人。 人性本就复杂而多变,与其舍弃冯初,再去器重一位文韬武略的奴才。 谁又能保证,冯初有反骨,新欢就是忠臣良将? 此一时彼一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每走一步,人的心态都会发生变化。 人是会变的,谁能永远保持初心。朱振宁愿省省力气,制衡冯初,就可以坐拥江山。 何必苦心去经营,到头来说不定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留着力气倒不如享受后宫佳丽三千。 “冯初还未选定扶植的皇子,孟渊死了,他现在唯一能倚靠的人,就是朕。 朕若死了,江山易主,他替孟渊报仇后,如何全身而退? 朕活着,可保他荣华富贵。朕死了,他第一个陪葬。” 道理蒋婉都懂,可她仍旧心有余悸,“皇上若不在了,贵妃娘娘的三皇子顺势继位,准会先杀了臣妾和孩儿祭旗。” “爱妃,你的忧虑不无道理,朕也考量过。”朱振目光空洞望向远方,不禁陷入沉思。 “朕一直属意立咱们的四皇子为太子,恐你沉不住气,到处宣扬。 被有心之人听去,重蹈二皇子的覆辙,反而害了四皇子。” 蒋婉目光悲切,“皇上,臣妾知错了。 先前刺杀皇后之事,并非臣妾散播出去的,不知是谁说得。 皇上若立四皇子为太子,臣妾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提起此事,哪怕跟贴身丫鬟。” “好。今日朕便立下遗诏,来日若朕遭遇不测,便传位于四皇子。”朱振经此一事,开始为后事打算。 不愿看见婉儿抱着四皇子流离失所,被人屠戮殆尽,既然遗诏早晚得立,宜早不宜迟。 “取纸笔来。”朱振亲自写下诏书,并且准备明日传唤冯初过来,吩咐他亲自将诏书放置正大光明匾额后。 中宫嫡出二皇子早夭,皇上又立下传位诏书,想来以后也无言官敢置喙立太子之事了。 皇上到底有多宠爱婉妃?锦绣河山,只为博红颜一笑,不过帝王一句话尔。 蒋婉欣喜若狂,她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皇上从前嘴上答应,如今终于落到纸上了。 “臣妾替四皇子谢皇上。” “婉儿,经此一事,朕算是想明白了。”朱振放下笔,揽她入怀,“朕若死了,这后宫之中,能真心为我哭的,只有一个你而已。” 他一向不喜欢三宫六院里的女人太多,即便这几个,也不能保证他死后,个个愿意为他殉葬。 想来有些心寒,他可是对每个女人都真心,并且极尽宠爱,想不明白她们为何这样对自己。 缠绵榻上时,门外有青莺禀告,“皇上,娘娘,薛美人求见。” 感谢“茄众晓槐rl”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0 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 蒋婉大为恼火,想来是对薛美人的提点太轻薄了,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薛湘灵初来乍到,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是实在想不出,皇上宠幸嫔妃不需要翻牌子,能就地做夫妻。 皇上允了她进来,青莺推开门,薛湘灵便带着贴身丫鬟青萝进来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婉妃娘娘万福金安。” 朱振面色和善,“爱妃免礼,深夜造访钟粹宫,可有要紧事?” “臣妾听闻皇上在道观遇刺,一直心有余悸。 晚间虽见过皇上一面,仍旧不放心,辗转反侧。 非得再看一眼,才能安眠。” 青莺搬了凳子,又给薛美人看茶,将婉妃娘娘体恤位分低的小主做给皇上看。 平常婉妃欺压嫔妃,皇上早有耳闻,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但当着皇上的面,表面功夫总要做一做。 “臣妾自入宫以来,先遇裸像之事,又亲眼所见班嫔生了怪病。一直心有余悸。 皇上冷落臣妾,又遭姑姑排挤,愈发觉得宫中日子难捱。” 薛湘灵说着说着便开始用帕子抹眼泪。 “谁说朕冷落你。”朱振心生怜惜,也觉自己对她有些薄情寡义了。 也是娇滴滴的女儿,何故因一幅莫须有的画像,就将她置之不理。 “什么时候,掌事姑姑还敢排挤主子了?” 朱振略略不悦,“这后宫叫皇后治理得乱七八糟。” 薛湘灵眼含秋波,可怜的咬着下唇,“原也不是皇后的过失,姑姑是婉妃娘娘送过来的。 臣妾恐惹婉妃娘娘不悦,不敢责罚那姑姑。 但那姑姑说话实在太过难听,时常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呕得臣妾吃饭都觉噎得慌。” “可有此事?”方才还想替薛美人撑腰的皇上,此刻面向蒋婉,语气又柔和了下来。 蒋婉似笑非笑,“薛美人今日是特来皇上面前,告臣妾的状是么?” 薛湘灵立刻起身跪在地上,“臣妾不敢。 臣妾想叫内务府换一掌事姑姑,又怕婉妃娘娘误会臣妾矫情惹事。 亦不敢背着婉妃娘娘,独自向皇上陈情,恐婉妃娘娘误解臣妾,恶人先告状,背后嚼舌根,扭曲事实。” 蒋婉“噗嗤”一笑,“薛美人好生有趣,本宫喜欢。” 并未解释这件事,而是话锋一转,“本宫听闻薛美人耐不住寂寞,为了取悦皇上,在咸福宫时常跳舞至深夜。 不知本宫今日可否有眼福,跟皇上一同欣赏薛美人的曼妙舞姿呢?” 蒋婉向来只在没有皇上的地方,跟后宫这些妖艳贱货们、喷水口打发时间。 皇上在时,便不会任由情绪控制,以免错失良机,辜负良辰美景。 薛湘灵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又不是舞姬,出身名门望族不论,也是皇上钦封的美人,怎可取悦其他娘娘? 不过想到自己习舞多日,一直没有机会侍寝,决心忍了这一遭,珍惜这次在皇上面前争宠的机会。 保不齐皇上为自己舞艺折服,当场撇下婉妃娘娘,而翻自己的牌子,也可以狠狠打婉妃娘娘的脸。 “那臣妾就献丑了。” 薛湘灵天真的起身,蒋婉立刻制止住了她,“这样跳舞有什么意思,青莺,带薛美人换上舞裙再来。” “是。”青莺未等薛美人答应,直接将她请了出去。 蒋婉将心底的那一丝烦乱,恰如其分的在皇上跟前撒娇,“臣妾跟皇上情正浓时,偏要来个聒噪之人,着实让人厌烦。” 朱振揽过她的腰肢,宠溺的训斥,“不是你叫她留下来跳舞么?这会儿又怪起别人。” “哼。”蒋婉转过头去,“我叫她跳舞她就跳舞,我叫她去死,她怎么不去死? 我不过客气一下,她倒当真了。 皇上还帮着她说话,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哪里不闻?朕这不是一直在陪着你么?”朱振强制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又听她嘴里哼哼着,“臣妾现在还难受呢~” “哪里难受?”朱振痞坏的笑了一下,薛湘灵已经换了舞裙回来了。 蒋婉外衫滑落,酥肩半露,吹灭了寝殿烛火,月光下,只能看见薛美人隐隐绰绰的身影。 青莺会一知半解的京胡,在薛美人身侧,替她伴奏。 薛湘灵才走一步,便发现了端倪,青莺拉得京胡难听不说,舞鞋里尽是细碎玻璃渣,将她的脚掌划了个稀巴烂。 本欲将婉妃娘娘害自己之事告诉皇上,抬头望向床榻的方向,蒋婉一双巧手,正撩拨得皇上欲罢不能。 二人不顾寝殿内还有人,蒋婉的芊芊玉指搭在皇上的肩上,如弱柳迎风,同皇上吻得天昏地暗。 京胡的声音太过刺耳,皇上已经听不见薛美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顾着拥着怀里的美人宽衣解带。 薛湘灵不敢败坏皇上兴致,灰溜溜的从翊坤宫溜走。 及笄之年的她不明白,闺房之事淫靡而隐蔽,这天下怎会有人,愿意在别人跟前啃嘴巴。 不知廉耻的想要将自己和皇上的恩爱场景,故意展示给别人看。 还未走回咸福宫,脚心已经被碎玻璃填满,甚至有几片已经深深陷入脚掌,让她无法行走。 起初由青萝扶着,后来实在难挨,拒绝了青萝的搀扶,爬回自己寝殿。 . 婉妃娘娘圣宠不衰,在后宫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众娘娘等在宫门口吹冷风,皇上连蒋婉的牌子都不翻,直接被她勾着去了翊坤宫。 众人习以为常后忍气吞声,君王想怎样就怎样,自然不必顾及嫔妃的情绪。 李眉妩也等在宫门口了,只不过不是担心皇上,而且挂念她的心上人。 没看见冯初的时候,心脏处蓦然一沉,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左右其他人也是悲戚的神情,她的忧愁便不显得格外突兀。 一直等到后半夜,也没看见冯初的身影,李眉妩实在不想再等了。 回去换了青茄的衣服,以免太过张扬,去往冯初的宅子,想要碰碰运气。 想来今夜皇上留宿在婉妃娘娘寝宫,也不会想起其他人来,蒋婉的花样向来能够陪皇上玩到天亮。 感谢“爱上~书屋”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1 姚牧和朵梨破镜重圆 冯初将姚牧从道观带回来,已经很努力的在为他治疗断腿。 但因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从此只能像个跛子一样生活。 姚牧倒是清醒了,躺在冯初的暖阁里,幽黑的长夜,只余二人。 “没了命根子,现在一条腿也残废了。”姚牧没有苦笑,只有浩劫之后的麻木。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干爹,也对不起干爹的那些徒弟。”冯初坐在他旁边,心底一团乱麻。 “我没有你的勇气,我想干爹的徒弟们说得没错,我只是个为了荣华富贵不顾干爹性命的小人,是皇上养得一条狗。” “不是你的错,宦官就是身不由己。”姚牧知道他内心已经无比挣扎,不想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不是我有勇气,我反而钦佩你的冷静。 想当年干爹最器重你,我还有些不服气。 现在想来,干爹果然没有看错人。” 姚牧的安慰,并没有让他好受一点,黑夜里,连一丝烛火也没有。 只有两个人,他半倚在床上,他坐在他旁边。 “我跟皇上求了情,你还能继续再司礼监做事。 我知道对你来说,再替皇上分忧,可能有些为难……” 姚牧笑了一下,是苦笑,也是对自己讽刺的笑,“你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有什么傲娇的资本? 说来说去,干爹的徒弟说得没错,不光你是狗奴才,我也是狗奴才。 人活于世,谁能随心所欲,何况我们这些没根的东西。 只是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陷害干爹?” “是班大人。”冯初还是轻敌了,大意失荆州。 “你要照顾好自己,适应以后成为瘸子的日子。 班大人,我会处理。” 姚牧阖上眼睛,对干爹的思念一波波涌上来,只可惜甚至不能为干爹戴孝。 “冯初,谢谢你。 谢谢你在皇上跟前保全了我,让我能够继续在司礼监做事。 若是被逐出司礼监,我会更惨,彻底沦落成丧家之犬。 那些曾经敬重我的,巴结我的,难道是因为跟我这个人情谊深厚吗? 我看得很清楚,他们只不过是敬畏我手上的权势。 破鼓总有万人锤,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若离开司礼监,那些曾经奉承我有多热情,就会踩我有多重。 这世上有成全孝子名声的我,就有背负骂名的你。” 冯初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似安抚。 门外,是老黄的声音,“老爷,有个从怡红院里出来,自称是朵梨的姑娘,想拜访姚爷。” “请她进来。”冯初起身,准备离开,让他们二人单独说说话。 姚牧似乎有些心虚,叫住了他,“你别走,我没说要见她。” 冯初早知道他口是心非,直接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姚牧伤到了腿,如今尚未彻底恢复,还不能一瘸一拐的走路,就算不想见她,也无处可逃。 朵梨推开门看见他的时候,抱着胳膊冷笑了一声,“真是老天开眼,让你躺在这里动不了。” 一句话把姚牧噎死。 姚牧本来以为她会嘤嘤嘤哭个不停,并且安慰自己不要难过,甚至表忠心说她不嫌弃他是跛子,会永远跟他在一起…… 这些让他从头发丝尴尬到脚趾头的话。 然而他忘了,能说出他想象中这些话的是李才人,不是朵梨。 释怀之后,他也不绷着了,暖暖笑了一下,“你坐。” 朵梨坐在他对面的茶几旁,还想冷嘲热讽几句,给自己出出气。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姚爷,如今躺在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那里还有些钱,你若是被皇上赶出宫去,流露街头,大不了我养你。” 姚牧笑意更深,“我像小白脸吗?” “烦死了,谁叫姑奶奶眼瞎。”朵梨走到他跟前,背对着他而坐,也是懒得看他一眼。 “我不会沦落至此,我得留着这条贱命苟延残喘。 我若死了,你整天欺负谁去? 没有我给你撑腰,你去哪狐假虎威? 若是让你寄人篱下,低眉顺眼,还不把你憋死了?” 他不过跟她玩笑几句,朵梨扯着袖子开始哭,先是低声哭,后来便是号啕大哭。 姚牧撑着一条腿,起来本就不易,扯了扯她的袖子,“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我早想去怡红院接你回来的,后来一直太忙,有事耽搁了。 我还要你,你就该笑。跟了我,便不用去嫁给那些糟老头子了。” “我哭什么?你以为我是为自己委屈么?我是哭你这条腿! 伤了一条腿,以后可怎么好?”朵梨知道姚牧的脾气,若是他的余生都得在床上度过,他准抹了脖子。 “我的腿不要紧,冯初擅医术,即便不能恢复得像正常那样,也能行走,不必拄拐。”他看她止住了哭,还在抹眼泪。 又逗她,“大爷我就算拄拐也是貌比潘安,风流倜傥。” 朵梨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因为自己是太监,不能同我行床笫之欢,就不要我。 现在好了,不光是太监,还瘸了,你怎么不赶我走了?” “舍不得。我想你呀。”姚牧半是温情,半是无赖,去牵她的手,“媳妇儿,让我摸摸。” 本不欲理他,又知道他这种人,自己不退,他都没勇气上前一步。 她稍稍退缩,他只会顺水推舟,将她推得更远。 朵梨有时候也为自己叫屈,怎会喜欢他这样窝囊的男人,勇气和骨气都没有。 . 冯初离开姚牧的屋子,一个人站在庭院里,黯然惆怅。 老黄听说了朝中的动荡,孟渊之死弄得满城风雨,皇上遇刺更是妇孺皆知。 “老爷,用不用我替你买些纸钱,再置办些吃食,送去孟公公坟前。” 想来冯初的身份和繁忙,都不允许他亲往。 “不必了,我从不信鬼神之说,人死如灯灭。 百年之后,我们都得尘归尘、土归土。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就好好对待他。 他死了,再去哭丧悼念,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为了成全自己孝子的名声罢了。” “是。”老黄不敢自作主张,又禀报了声,“老爷,青茄姑娘放心不下你,半柱香前就来了。 我说你在同姚爷说话,她不许我去叫你,便一直在你的卧房里等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2 初次尝试玉势 李眉妩睡着了,枕着他的枕头,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 冯初坐在床檐,看她一头的汗,摸了摸她的小脸,她便醒了。 “不知道你过来,不然再叫老黄多添两块冰。” 她撑着坐起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没心思弄这些。 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穿少一点也能过去。” 冯初淡然笑了一下,“你又偷跑出来,现在是真没人能管得了你了。” “我总放心不下你,他们说姚牧伤着腿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她拉起他的袖子检查,一脸焦虑。 小手反被他握在掌心,“我没事,我把干爹的徒弟们都杀了。 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唯独我没事。” 李眉妩知道他难受,可也不知该要如何安慰。 头一遭发觉自己这样笨,笨嘴拙舌,连安慰人都不会。 “皇上遇险,我若不救他,他就死了,你怕不怕?”冯初不想任由糟糕的情绪泛滥,有意逗逗她。 “你杀皇上,我怕什么? 皇上杀你,我才害怕。” 李眉妩一脸诚恳,冯初本来还想逗逗她,说那是你夫君,但知道这话一出口,小妩准生气。 吃了好多次亏之后,这次也学得乖觉了。 李眉妩过来时,便拿起主母的态度,替他打点着屋子里的东西,无意间发现暗阁里有洋人的药水。 一时起了疑心,“可是……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我瞧着你的房子里有药水。” “药水?”冯初一瞬间的不解,随后便想起来了,“是我早前备的药水。被你发现了?” “那是什么秘密吗?”李眉妩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有什么不能给我看见的,以后我不会乱动你的东西了。 对不起。” 她从不认为两个人应该完全透明,毫无隐私。 她愿意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但她不会道德绑架对方,要求对方也是如此。 她爱他就够了,爱的前提是理解和尊重,她不是圣母,但对于冯初,她向来不计较得失,不求回报。 “不是。”冯初不知道她这个小脑瓜会胡思乱想这么多,“我对你哪曾有过隐瞒? 这药水说来话长,是因为童让得来的。 洋人说这东西可以使太监玉茎重生。” 李眉妩震惊之余,不由得有几分脸红。 “你说我要不要喝?”冯初一直在犹豫,即便他玉茎重生,也没人敢来查他。 即便有人知道,也没人敢大肆宣扬,甚至拉着他再去净身。 但他喝这药水,也是为了小妩,是想跟小妩做真正的夫妻。 如果没有小妩,他并不十分在意,自己不是真正的男人这回事。 所以他想问一问小妩的意见。 “还是不要。”李眉妩一番心理挣扎之后,眼巴巴的瞧着他,“洋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中医博大精深,都没有能使玉茎重生的草药。 我不信洋人的药有如此神奇的功效,万一内含剧毒,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死了可怎么好?” “小妩,我没有故意试探你,是否介意我是太监。”冯初知道女孩儿心思多,怕她多心,认真解释了一番。 “我是认真同你商量,我不想委屈你。” 李眉妩又认真想了想,其实不能跟他行夫妻之事,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床笫之欢只是锦上添花,从来不是雪中送炭。 很多女人以为胸脯四两,和拼命生孩子,就能拢住男人的心。她从不这样想。 看看皇上是怎样对待后宫嫔妃就知道,凉薄之人怎样都暖不热。 “如果你想喝,我有个条件。” “哦?”冯初倒是有些意外。 “让我先替你尝尝,若是我喝了,身体没什么异常,你再喝。”这是李眉妩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她不在意床笫之欢,不代表冯初不想像真正的男人一样。 让别人尝药她也不放心,这种秽乱宫闱之事,只要传出去,就是砍头的死罪。 冯初感动之余,不知该怎样训她,“你个小傻子,满肚子馊主意。 怕我喝了性命堪忧,我的命是命,你的命不是命吗? 再说那是给男人喝的,你喝了有什么用。” “我死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你还可以活下去。 你死了,我怎么办?那些蛇蝎美人,恨不能立马将我生吞活剥了。” 李眉妩抱着他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生离死别,“冯初,如果将来总有一天,我们要死去。 我希望我死在你前面,我怕孤独,不要留我一个人。 这世上有了你,我才心有所托。” 感受着她娇软的身子贴着自己,再次弄得他意乱情迷,“小妩,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我会一直自私的活着,保全自己。 我知道我有小妩,我不敢冲动,也没有资格随意死去。” “不要喝那药水了,我不想让你冒险。”她忍着羞畏,脸红到几乎滴血,“早前姚牧不是送了你一箱东西嘛,我瞧着那个就很好……” 冯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在她明眸皓齿、绛唇云鬓下,很快沉沦。 也许是干爹的过世,不能寻仇,还得违心护驾。加之姚牧的断腿,桩桩件件让他憋在心底几欲崩溃,想要寻求一些发泄的方式。 然而玉势并没有传闻中那样,是淫邪之器中的翘楚。 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以在云朝暮雨抵达极乐之峰。 李眉妩感受到一阵钻心的刺痛,冯初摸到她身下的血,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玉势断成两节,划破了她的血管,霎时间的血崩,让她既羞愧又恐惧。 “小妩……”他摊开掌心,是满手的血,声音颤抖着唤她的名字。 “嗯……我在,我不要紧。”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失血过后的休克感,她只觉得既困又冷。 “你等我去找医生。”他放开她,看着地上碎成两节的玉势,手指也在颤抖。 “不要去……”她瘫软无力的拉着他,“伤在那样羞辱的地方,我不想被别人看见那样私密的伤口。” 知道他担心,便又虚弱的拉着他衣衫一角,“夫君……你不就是大夫嘛……” 冯初正因为懂医术,才知道产房大出血,必死无疑。 小妩虽然不是在生产时血崩,但被玉势割破血管,也无甚差别。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3 冯初,我这血是为你流的 “对不起!小妩,对不起。”冯初将她抱得很紧,身下的褥子被她的鲜血染透。 李眉妩已经明白了,冯初对于这样的血崩也是无力回天。 “夫君,我好冷……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妩,我真荒唐!”冯初咬破了下唇,含着一口血,恨不能代她受罪,替她去死。 李眉妩思绪困顿,已经思考不了太多,大概是明白,自己要死在十七岁这个夏天了。 不过也好,死在他的宅子里,也死在他怀里。 艰难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掌心都是冰凉的泪水。 “夫君……不要哭……我想睡一下……我很疲倦……” “小妩,我是疯了!因为干爹的死,一直魂不守舍,怎会做这事。”冯初恨不能咬碎牙齿,更恨不能杀了自己。 “你一直替我着想,事事替我考虑。我却只顾自己兴致,明知那东西用不得,还这般疯狂。” “夫君……”李眉妩浮起虚弱无力的笑意,“我没事,你不要自责…… 血流一会儿就不流了……夫君不怕,乖……” “你躺在这里,我去替你煎止血药。”他放下她,周身似乎都结冰了。 “小妩,你要撑着,你若是死在我的宅子里,我无法向皇上交代,他一定会下旨斩了我。” 冯初已经想好了,小妩若是死了,他定不会原谅自己,黄泉路上陪她一起行。 但他不想放弃,挨了一刀没了命根子,在鬼门关上闯过来的人,他不会轻易放弃。 也不许小妩放弃,故意拿话激她。 李眉妩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死了会连累冯初,陡然清醒了,落下一身冷汗。 即便噩梦将她拉向深渊,她也挣扎着醒来,不让自己由着困倦睡去,以免永远也醒不过来。 “夫君……我向来最听你的话,你不叫我睡,我不睡……我等你回来……” 她很想跟他扮个鬼脸,但只是有心无力。 冯初替她裹好了被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去到城中抓草药。 他不放心叫小妩一个人在这,也不放心叫旁人去抓草药。 只得狠了狠心,将小妩留在宅子里。 路上,他的自责没有好过半分,他恨自己为何认不清,他只是太监这个事实。 小妩的温柔和带给他的温暖,让他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可以像真正的男人那样。 直到见血,才知道收手。 他自诩这半生所遇之事无数,可没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慌乱。是不是干爹的死,让他方寸大乱。 将药取回来后煎好,不顾药碗滚烫,边走边吹凉,待送到她床边,小妩已经彻底昏迷了。 紧闭双眸,气息游离的躺在床上。 冯初抱起她,企图喂些草药,奈何根本撬不开她的嘴。 才倒进去一点,便顺着嘴角流下来,俨然已经丧失了吞咽功能。 冯初反复试了几次,依旧徒劳无功。 无计可施之后,他宛如一具木乃伊一般,抱着她,嘴里哼哼着儿时听见的歌谣。 “小妩,对不起。 我若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出去买草药。 我该一直陪着你,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害怕,免得你冷。 你说过你怕孤独,可是我给忘了。 我真的是个废物,什么都不懂,只会做荒唐事。” 他又想到自己手刃干爹徒弟时的决绝,想来这是道观里的那些神仙、诞下刑罚。 杀人偿命,因果轮回。他杀了别人,神佛便来索小妩的命。 随后,摸到床头柜旁的断刀。他想,只要将这把刀刺进自己喉咙里,便一切都结束了。 他和小妩,谁都不必再受苦了。 门外,有朵梨的声音,“冯初,是我。” . 半柱香前,哄睡了姚牧,朵梨却睡意全无了。 这一阵发生的浩荡太多,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心疼老爷的腿睡不着,还是因为二人重归于好失眠。 出来解手的时候,看见冯初在院子里煎药,心下疑惑。 朵梨从小就是野孩子,虽不精通医术,也知道大蓟、地榆、槐花、侧柏叶有止血功效。只是不知谁受伤了。 “要是有人伤着了,不如让我试试。” 冯初顾不得羞耻,推开门,将自己在小妩身上用玉势的事,跟她说了。 朵梨向来风骚,这一次却没乱开玩笑,知道救人要紧。 “你等在外面,这里交给我。” 冯初略带怀疑的看着她,虽然自己也是黔驴技穷。 朵梨知道他不放心,多解释了几句,“像我这样的出身,哪个不是接客接到死去活来。 受伤是常有的事,为了接客,都是匆匆包扎了事。 所以你不必担心,总归要试一试,死马当成活马医。” 冯初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听了她这一次。 朵梨独自在房间里,检查她的伤势,好在并无大碍。 包扎后,便去取止血消肿的外敷草药。 做好这些,天已经蒙蒙亮了,朵梨以为冯初在屋外睡熟了,自己一直忙碌也没注意他。 才出门,发现他挺直脊背,坐在藤椅上,宛如一樽僵尸,将她吓了一跳。 “冯公公,你没事!?” “嗯?”冯初缓过神来,“她……” “她没事了,只是有些虚弱。 麻烦您吩咐下人清理褥子,再煮些参汤。 才流了那么多血,得需养养身子。” 朵梨回头一笑,“你别谢我吖,我也不是为了你。 谢谢你收留我家老爷,又医治了他的腿疾。” 大恩不言谢,冯初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说感谢的话。 朵梨的确很善解人意,她也不想跟冯初就此事,一人感谢,一人推辞,拉拉扯扯。 随后回了姚牧的卧房。 冯初回过神来,自然不会让下人动手替小妩更换染红的衣服。 想到她因为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便不由自主懊悔自责。 李眉妩强撑开眼皮,对着他羸弱的笑了一下,伸出了手。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我们生了很多孩子。 我老了,你也老了。你竟然跟我吵架,我吵不过你,只会哭。 后来……后来吵着吵着我累了,就睡着了。” “小妩。”冯初的双眼猩红,想说的话,都被她堵了回去。 “天亮了,我得回宫。 趁着这会儿有些力气,你替我更衣罢。” 李眉妩笑得粲然,昔日从这里回去,总是委屈抱怨一番,如今学得乖巧,也不任性胡闹了。 冯初不忍心在他虚弱时送她走,想把她放在自己宅子里,至少养一养精神。 感谢“挽汝”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4 薛美人被婉妃安排的明明白白 李眉妩明白他的心疼,也舍不得跟他分开。 但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冯初的宅子里藏了一个大活人,很难掩人耳目。 每日例行公事都要去向景仁宫向皇后请安,无故缺席,不是报一个身体不适,就能搪塞过去的。 回宫的马车上,李眉妩又晕倒了一次,由冯初陪着回了钟粹宫,青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见主子面无血色,着实下了一大跳。 冯初想请青茄多多照顾小妩,李眉妩怕他将这羞辱的事宣之于口,随后掩了他的口。 “你早些回,此地不宜久留。” “退朝后我过来看你。”冯初已经决定了,他没有去钟粹宫的理由,但他可以找。 什么替皇上探望班嫔的病情,替班嫔送药,这些理由都可以用。 “不用……”李眉妩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索性乖觉的闭了嘴。 在冯初的宅子里已经梳洗过了,不想被人看出来自己这般憔悴,还是精心妆点了一番,以掩饰自己的病态。 抵达景仁宫时,她今日来得不算迟,还是听见里面吵开了锅。 “皇后娘娘替臣妾做主,婉妃娘娘陷害臣妾。 使唤臣妾跳舞,故意往臣妾的舞鞋里塞碎玻璃,割伤了臣妾的脚。 臣妾以后八成都不能跳舞了。 若是碎玻璃再锋利一些,只怕挑断了臣妾的脚筋,臣妾以后就成瘸子了。” 李眉妩福了福身向皇后行礼,见没人理自己,便自顾自的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听着后宫的例行公事——狗咬狗一嘴毛,总是让她犯困,撑不开眼皮。 “婉妃,可有此事?”陈曼微微颔首,看向蒋婉。 蒋婉根本没放在心上,“薛美人有意思。 若真如你所说,本宫叫你跳舞,又往你舞鞋里塞玻璃。 怎么当着皇上的面,你不说。偏要等到今日,来皇后跟前再说? 怎么?皇后能大过皇上? 还是皇上不能为你做主,皇后跟皇上背心离德、南辕北辙、同床异梦,就能替你申冤了?” 薛湘灵涨红了脸,不知是气愤还是羞耻,“臣妾为何不在皇上跟前陈情,婉妃娘娘自然知道。” “本宫知道什么?”蒋婉不屑的牵了牵嘴角,“本宫知道你是个惯于搬弄口舌,搅动风云的贱妇。 本宫今日身子舒爽,懒得教你做人。 若不知收敛,明日皇上罚你抄写金刚经一千遍,你就不光是装脚疼了,怕是手也要断了。” “婉妃娘娘光明磊落,何故吓唬新人。”卫水不想看见薛湘灵继续以卵击石,出手调和。 “若是将薛美人吓坏了,皇上失了新宠,再等新人入宫,又得是下一次秀女大选了。” “薛美人被吓坏了,不是正合婉妃心意? 如此一来,皇上就能继续独宠婉妃妹妹了。”孙舒笑了笑。 蒋婉烦极了孙贵妃每次拿自己取笑的样子,厌烦她,又干不掉她。 只能针对针对卫嫔,“皇上没了这个新人,卫嫔不是还能将宫女送上龙床? 还至于等到下一次秀女大选?卫嫔这话真是令人喷饭!” 薛湘灵听着大家吵来吵去,自己脚心被刺伤的事,眼看要不了了之。 咬着唇,似乎是豁出去了,“那时婉妃娘娘正勾着皇上衣冠不整。 臣妾想陈情,可婉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青莺,拉了一把京胡,借着给臣妾伴奏的由头,实则掩盖自己要申冤的声音。” “薛美人还是回薛府多读两年《女训》、《女戒》,再入宫伺候皇上罢。 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你一下说本宫同皇上颠鸾倒凤,一下又说青莺在侧伴奏。 到底是你疯了,还是青莺疯了?本宫和皇上颠鸾倒凤,青莺不说回避,还就地拉琴? 也不知薛大人急什么,是不是自知老迈昏聩,急不可耐的送进来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女儿争宠。 就算如你所说,本宫正跟皇上颠鸾倒凤,那么你来翊坤宫做什么? 想看本宫是怎么跟皇上颠鸾倒凤的?你是有什么癖好,还是来这学习的? 你出阁前,母亲没给你看过春宫图吗? 就算你母亲腐朽,没给你看过出宫图。入宫以后教习嬷嬷没教过你吗?” 薛湘灵被蒋婉骂得哑口无言,只知道张着嘴尴尬的站在那里,震惊之情无以复加。 “你……你……你……”薛湘灵忍不住委屈哭泣,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你颠倒黑白也就算了,怎可羞辱我父我母?” 薛湘灵从前十四年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粗鄙之人。 哪怕是奶娘、老妈子、长工、马夫,也没有这种嘴毒泼妇。 她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喜欢这种市井之人,而非娇生惯养、知书达礼的娇小姐。 薛湘灵很想骂回去,但她位分低,自幼熟读诗书,实在说不出这些不体面的话来。 蒋婉已经收回了目光,押了一口茶,懒得多给她一个眼色。 陈曼知道婉妃复宠不过转瞬之事,不想继续同她为敌,索性将话拉了回来,“皇上既然宠幸婉妃妹妹,薛美人何故去翊坤宫在壁上瞧? 若非皇上仁慈,你这不是给皇上添堵? 婉妃如何,本宫无意细做分辨。 但本宫跟皇上为结发夫妻,理应替皇上分忧。 薛美人下回若再做出些什么,令皇上不悦的事,本宫定不轻饶。” 李眉妩坐在椅子上,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着实想笑,但她实在太虚弱了,笑不出来。 眼前薛湘灵那张苦瓜脸逐渐模糊,耳边众人说话的声音,也愈发飘渺。 她的眼皮在困顿中,终于落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吓坏了青茄,却也第一时间将主子扶起来,以免跌伤。 吵闹声戛然而止,蒋婉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李才人现在是超然了,这般热闹还能睡着。” “李才人是不是晕倒了?”孙舒始终记得兄长嘱托过的话,不要为难李才人。 “青茄,还不送你家主子回去?” “慢着。”陈曼发觉事情并不简单,“青茄,到底怎么回事?” 蒋婉在一侧云淡风轻的编排了句,“每日例行给皇后请安,皇后都没说散去,贵妃娘娘倒是可以指使嫔妃退下。 臣妾倒是不知道,这每日是向皇后请安,还是向贵妃请安。” 从明天开始未来一周限时加更哟,每天至少更新三章,更新时间不固定,反正写完就发,小宝贝们可以看个痛快啦,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班班的帮助、鼓励、支持和厚爱,抱抱最好的你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5 跟我斗,你还得再修炼二十年 “本宫不过替皇后分忧,李才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死在景仁宫。 皇后必然摆脱不了干系,婉妃妹妹倒是可以云淡风轻,继续绕舌鼓唇。 因为你既不在意李才人的性命,也无所谓皇后的名声。” 孙舒一番话既是敲打蒋婉,更多是劝谏皇后。 果不其然,陈曼听进去了,“青茄,扶你家主子回去。” 她不在乎李才人是不是死了,甚至她巴不得李才人去死,但她不希望李才人死在自己寝宫,又是以这种方式。 “是。”青茄扶着李眉妩,出了景仁宫,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轻唤她的名字。 李眉妩意识回笼一些,回到钟粹宫,由青茄扶着饮下一碗参汤,养了些精神。 半倚在玉枕上,将汪烛唤了进来。 “班嫔近来可好?” 汪烛微微弯腰,恭敬回道,“主子嘱托每日取来上等药材,送去给班嫔泡手,奴才不敢怠慢。” 李眉妩知道屋内没有旁人,心一点点沉下来,“我知道是班大人从中挑唆,害死了冯初的干爹。 钰儿的手疾若好得太快,只恐她受班大人保护,写下什么对冯初不利的话来。 所以日后再往班嫔房里送药的时候,捡些加重她手疾的药材。 做事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你跟着你干爹那么久,应该知道怎样处理好。” “奴才谨记。”汪烛静默退了出去。 青茄望着汪烛离去的背影,有些意外,不知主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心狠手辣,泯灭人性了。 也许是被冯初一手调教出来,知道人要自保,就不得不牺牲他人。 李眉妩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淡然笑了一下,“宫廷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要不得慈悲心肠。 我知道钰儿的双手不仅不能似从前那般,握风拥月,描诗绘画。 连抬起和提笔都难。 而且无时无刻都要忍受蚀骨剧痛,十指连心。 可这些都是宿命。” 青茄不是圣母,并没有道德绑架任何人,只是安慰道,“奴婢明白。 主子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班小主也无法逃离命运的摆布。 主子若是于心不忍,以后便少去探望班嫔。 皇上还是班嫔的男人,不是也就来过一次?因为不忍心看她那副样子,后来干脆把班嫔这个人都给忘了。” 李眉妩压下内疚,因为失血过多,这会儿又有几分头痛。 . 冯初退朝后,在司礼监批阅奏折,看到班大人的上奏:【皇上亲贤臣,远小人。除掉孟渊这颗毒瘤。 我大铭国运兴隆,风调雨顺,全倚赖皇上英明决策。】 随后拿给姚牧看,姚牧忍不住冷笑,“看来这个班大人也不过如此,这般得意忘形,不知收敛。” “干爹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一颗参天古木。 遮蔽了他们的影子,也挡住了他们的财路。使他们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今日被针对的是干爹,来日未必不是你我的归宿。” 冯初已经看透了归宿,不代表他会就此罢休。 从前拿到这样的奏折,只不过写个阅,这一次,直接褫夺班大人都察院正二品官职,将他从监察御史,贬官至潮州做知府。 姚牧有点替他担心,“不用知会与皇上吗?” “不必。杀伐决断都不必报给皇上,人事调动更不用让皇上知晓。 皇上也不关心这些,司礼监汇报得多了,还会落个无能的名号。” 冯初将班大人从正二品,贬谪到从四品还不算完。 又亲自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多年未见,还请诸位老友替我仔细照顾这位新上任的知府。 班大人杀了孟渊,希望班大人在潮州可以安享晚年。】 写好后,唤来了童让,“你亲自送往漳州,交到闽越巡抚手上。” 若是不叫班大人客死他乡,孟渊就枉死了。冯初向来奉行以命抵命。 “是。”童让将书信收好,藏于袖口之中。 姚牧腿伤未愈,虽不必拄拐,却也久站不得。 扶着身旁的藤椅坐好,“倒是便宜了那厮,要死在你的家乡。” 冯初漠然,专注于手上的公务,准备批完奏折,去探望小妩,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那几个开口诬陷干爹的小道童,我已经找人处理了。 可惜了前几日给他修缮道观的银子,我现在瞧见那道观便想拆了。” 姚牧说完,冯初“嗯”了一声,他知道即便自己不出手,姚牧也会睚眦必报。 “前几日慈宁宫旁的畅音阁淋了雨,太后房里的小太监差人递话。 太后恐戏台受损,耽搁了中秋节请戏班子进宫唱戏,要工部尽快修缮。” 姚牧虽然伤了腿,精神还如从前一般健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知道了。”冯初停下笔,已经准备出门了,“难为姚爷周全着。” 想到他如今尚能行走,稍有不便,也有旁得小太监伺候,便放心些。 . 出了司礼监,前往钟粹宫的时候,只有青茄一个人在院子里。 “你家主子呢?” “冯公公?”青茄闻声回头,“主子去了班嫔的房里。” 冯初知道她一直不放心班珏钰,就像自己放心不下姚牧一般。 并不怪她没有跟自己同仇敌忾,还去探望他干爹的仇敌。 他有他的生存之道,也尊重小妩为人处世的方式。 “小妩还好么?”他更关心她的身体。 “不大好,早晨去景仁宫请安的时候晕倒了。 好在贵妃娘娘命奴才将主子扶回去休息,只是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什么突然帮主子说话。” 青茄心里疑惑,不知道主子昨晚去了一趟冯初的宅子,怎么回来就伤成这样。 难不成两个人云朝雨暮只这一夜,因为折腾得太厉害,所以主子回来后连请安的力气也没有了。 “知道了。我在这等一等她。”冯初站在院子里,总要看她一眼,不然总是不放心。 话音刚落,便看见李眉妩和汪烛的身影,从班嫔的寝殿里出来。 二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如今班嫔的药,都是班府亲自送进宫里来,不许奴才经手了。”汪烛恭敬回禀,一脸愁云。 “无妨。班府要送便让他送,你从中掉包,以次充好,换上断筋凝血的草药。 切记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李眉妩的声音不大,奈何冯初的听力向来异于常人。 所以除了身旁的汪烛,还有未在视线之内的冯初一并听见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6 冯初对班大人的最后一击 半柱香前,李眉妩得知汪烛没将草药送过去。 不想耽搁,以免夜长梦多,便亲自将劣质草药给钰儿端了进去。 青蕊还在陪六公主捉迷藏,班珏钰虽然看不见,但能够听见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尤其女儿的笑声,让她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直到青蕊回头看见李眉妩的身影,嬉笑戛然而止,“奴婢见过李才人。” 班珏钰听见是李眉妩过来了,唇边的笑容逐渐消失。 坐回榻上,轻抿着唇,眼睛虽然看不见了,还是本能去寻找喜儿所在的方向。 “免礼,你家主子这几日可好?”李眉妩不动声色的给钰儿行了礼。 毕竟钰儿是嫔,她只是才人,哪怕钰儿看不见她的行礼。 她的行礼也不是给钰儿看的,而是给钰儿这些下人看的。 “回李才人,我家主子这几日依旧厌厌无力,众多草药喝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班大人心疼,便从宫外弄来几副偏方,期望能起死回生。” 青蕊虽不够聪明,却也不傻,主子这场怪病来得蹊跷。 主仆二人即便无法对话,但青蕊自幼入班府,跟小姐一块长大,早有几分心意相通。 加之班府的书信时常递进宫里提醒,青蕊不信任任何人,更愿意亲力亲为。 “青蕊姑娘多虑了,不必虚与委蛇。 这宫里没人愿意看着钰儿病重,都盼着她快好起来。 班大人如今自身难保,宫外送进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皇上体恤,格外挂念钰儿的病情。 青蕊姑娘还是不要一意孤行,舍近求远,拒绝皇上的好意,而用班府的药。 小心辜负了皇上的期许,反而害了你家姑娘。” 李眉妩说完,站在班珏钰面前,已经给汪烛使了个眼色,叫他去给钰儿泡水。 关节才缓和一些,又因蚀骨的草药而再次刺痛。 班珏钰想要反抗,怎会有汪烛的力气大,躲无可躲。 青蕊见自己夸张主子的病情,并没有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放松警惕。 看着李才人竟然这般大胆,让一太监强制给主子泡手,忍不住想将主子护在身后。 身后有钟粹宫的小太监小声提醒了句,“主子忍忍,班大人才被贬官至漳州。 切莫因为主子,最后连累了班大人乌纱帽也丢了。” 班珏钰不再挣扎,任由汪烛给自己用草药洗了手,瘫坐在榻上。 一面惊讶于小妩的转变,如今的她算是彻底跟冯初同流合污了。 一面又心疼爹爹,在黑暗的官场中,沦为党争的牺牲品。 . 李眉妩离开钰儿的寝殿,抬头望见冯初,方才阴郁的一张脸,立刻转晴。 牵着他的手进屋,坐在太师椅上,也不肯放开。 “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到处走动?” “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可以第一句话不是训斥呢?”她并不生气,只是跟他撒娇。 “还疼不疼?”他知道一定是难捱的,只恨自己不能替她分担。 “疼……”说话间,她靠在他肩上,抱紧了他的脖子,“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冯初无奈,这只小年糕,果真是走到哪里都要缠着自己。 “我骗你的,早已经不疼了。朵梨果然很有办法。 上回她同我说了许多关于姚牧的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帮她从中调和,也怕自己擅自做主,反倒弄巧成拙。对她很是内疚。 这次她愿意主动帮我,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好。我记下了。”冯初想起她方才从班嫔寝殿出来的事,忍不住嘱托,“小妩,以后这些不干净的事,让我来做。 我不想让你的手沾血。” 他知道小妩性子软,也怕她双手沾血会诞下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不愿她的余生都在内疚和忏悔中度过。 “冯初,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依赖别人的幸福是脆弱的。 我也可以保护你,让你依赖我。” 她说话的时候像极了勇士,听得冯初想笑。 这宫里宫外的腥风血雨,她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既舍不得挫伤她的自尊心,又不愿意她自以为是去冒险。 只能无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 倘若她真留下什么烂摊子,他也会为她收拾残局。 “这几日会有匠人进宫,修缮畅音阁。 到那时人多眼杂,你多多小心。 我准备交给李术做,一来可以带他学着做生意,二来给宫里修殿宇油水大。 做这一笔够他生活半辈子了,再让他留在礼部也是为难,他不是做官那块料。” “我知道,你安排就好。 但是叫他负责修缮宫殿还是算了,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生来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眉妩不放心,不再粘着他的时候,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企图引起他的重视,“听见了吗?叫他离你远点。” 冯初忍俊不禁,“听见了。” 她总是事事替他考虑。但他听见了,不代表会照做。 李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事,他有把握能拿捏他。 “晚点我叫小厨房做些鸽子汤过来给你,我还有事,就不过来陪你吃饭了。 你要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 她想了想,不想答应,便强迫自己善解人意,“那你什么时候能多陪我一会儿?” 他知道每一刻都充满变数,不敢轻易答应,只能安抚,“小妩,你要懂事,要乖。” 李眉妩背过头去,不再看他,“好,我听话。 你走,我不看着你走,便当做你没走。” 冯初在心底叹气,怕自己走了,她待会儿又哭,“这样,明日我找机会来看你。” 她深深低下头,埋进膝盖里,不让他看见自己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兴许是失血过多,身子弱,便格外脆弱想他。 “小妩,我的心都被你揉碎了。你到底要我怎样?” 他听见她小声哭,自己哪能狠心一走了之。 “总不能一整天陪着你,哪怕你我不是这样的身份。 即便我们是寻常夫妻,我也要做事,要养家,是不是? 我也不能留下来过夜,我本不在钟粹宫当差,过来这里已是冒险而为。” 有一瞬间,冯初突然有些后悔,不是后悔接受小妩,而是如果他那一日没有手下留情,没有护驾。 甚至助纣为虐,甚至杀了皇上。 是不是他就可以带着小妩远走高飞,而不必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委屈难过。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7 小妩弟弟再生事端 “小妩,我知道你不想同我分开,但你总要学会长大。 有时我既想你依赖我,又不想你太粘我。” 他抚摸着她的小脑瓜,“乖,等下我叫童让送过来两幅字帖给你,好么? 你若是闷了,就看看我的字,我的画。”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一向懂事克制,这一次却怎么也不肯抬头,给他一个笑脸。 他千般挂念,万般不舍,也不能不走。 离开时,又嘱托了青茄照顾。 他来看她本是开心的,每次走,都弄得他心情很糟。 还未回到司礼监,半路上,便看见童让过来传话,“干爹,皇上叫你和姚牧一块去养心殿问话。 姚牧已经过去了,他说你批阅奏折太晚,喝了参汤,这会儿昏睡叫不醒。 好在皇上没有疑问,否则我真得去钟粹宫要人了。” “知道了。”冯初断断续续想着,皇上召唤自己的原因。 也许是为了班大人被贬官的事,不过他丝毫不慌,就算皇上问起来,他也有话答复。 抵达养心殿,才进门给皇上请安,便听见一段感人肺腑的君臣之言。 “朕昔日打伤了爱卿的腿,一直自觉冲动。 想来再有几年,朕便到了不惑之年,还由着少年之气。 爱卿勿要记恨朕。” “奴才不敢。”姚牧用他那本就不灵便的一条腿,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竟然替孟渊那条大蛀虫求情。 承蒙皇上不弃,还愿意给奴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奴才就算是肝脑涂地,也难报皇上大恩。 孟渊纵然是奴才干爹,但皇上才是奴才的君父。 奴才虽然是个阉人,也知道先国后家,先忠于皇上,而后私情啊。 何况孟渊奸诈,谋害皇嗣,死不足惜。 奴才若能重来一次,必定大义灭亲,而不会躺在道观里,像个活死人。 将护驾的功劳,都让给冯公公一人独占了。” 姚牧将头磕得咚咚响,冯初进殿后,静默无声的行了礼请安。 “爱卿免礼。”朱振发了话,冯初便借坡下驴,知道姚牧独自起来艰难,顺势将他扶了起来。 “这次叫爱卿前来,是商议朕立储君之事。” 冯初和姚牧很有默契的乖觉闭嘴,认清自己奴才的身份,怎么敢插手皇上的家事。 说立太子是国事,不过是皇上对臣子的抬举,说白了就是家事。 何况皇上一向最恨言官置喙立储之事。 “早前中宫嫡出二皇子薨了,朕心若刀割。 又经道观一事,朕方觉立储之事宜早不宜迟。 这是朕亲笔诏书,已写好传位与谁了。 还请爱卿将诏书放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的匾额后。 朕对爱卿寄予厚望,待朕殡天后,还请爱卿辅佐幼主。 切莫辜负朕的信任。” “皇上千秋无疆,奴才们还想伺候皇上万岁呢。”姚牧嘴上说着讨好的话,冯初已经将诏书接了过来。 “奴才必定不负所托。” . 出了养心殿,冯初故意放慢了脚步,免得姚牧一瘸一拐的跟不上。 跟他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姚爷就是打不死的火凤凰,早已经适应了跛子,行路丝毫不慢。 “活神仙,你说皇上立了谁为太子?” 虽然立谁都跟自己没关系,冯初还是不跟他卖关子,“若是立贵妃娘娘的三皇子,还用如此偷偷摸摸么?” 姚牧立刻顿悟了,“看来皇上纵然在花丛中游走,也是个痴情种。 早前就为了立婉妃娘娘的四皇子,差点被言官的吐沫星子淹死。 这下嫡出死了,皇上终于可以立四皇子了。 皇上对于二皇子的死无动于衷,现在想想也就情有可原了。” “二皇子挡了三皇子的路?”冯初凭借自己对皇上的了解,虎毒不食子,他这个富贵王爷上位的皇上,还不至于为了个女人,漠视自己的子嗣。 “也可能是架不住婉妃娘娘折腾。” 毕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我们怎么办?总得为自己打算。”姚牧以前从未跟他,推心置腹的交谈过这些。 总觉得立储遥遥无期,毕竟皇上距离死还很遥远,姚牧和冯初还很年轻,皇子尚年幼。 “你有想过扶持哪位皇子吗?”姚牧仔细想了想,除了大皇子好拿捏一些,其余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要不去母留子?趁着皇子年龄尚小,将多事的母妃除掉。” 冯初没说话,他心中一直属意于小妩,只可惜小妩没有子嗣。 “眼下看来,除了大皇子,再无更合适的人选了。” 姚牧跟他心意相通,只不过还是不放心,“大皇子心思深,并不像人表面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经历道观遇刺一事,皇上本就如惊弓之鸟。 你我若与大皇子过多接触,必然会引起皇上的猜忌。” “嗯。”冯初点点头,“未雨绸缪需要良机,暂且将此事搁置下,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 内务府选了黄道吉日,工部侍郎很快将宫外请来的匠人送了进来。 趁着夏季的尾巴还未过完,便于劳作。 秋季萧索,不适宜做事,何况匠人也需要回家秋收割麦子。 冯初跟礼部尚书满阶提前打过招呼,满阶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恨不能立刻将李术踢出礼部。 所以一收到冯初的口信,便迫不及待的将李术好生送了过来。 李术跟在一群匠人身后,看见宫里负责交接的冯初,皱了皱眉,“我说你个阉人怎么老管我的事? 老子在礼部待得好好的,尚书大人说冯公公叫我进宫,把我送了进来。” 冯初本不是好脾气的人,三番五次容忍他的差语气,也有些恼火。 若他是自己的弟弟,敢这样跟兄长说话,冯初早教他们做人之道了。 想到小妩那一层关系,还是忍下了,但也不想继续迁就。 一味的迁就的只会惯坏了他,让他不知天高地厚,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在礼部影响满大人的政事,满大人忌惮李才人,不好开口驱逐。便交由我来处理。 你若想好好学着做些生意,我便手把手教你。 你若只想等着天下掉馅饼,就趁早回家去。” 李术看见一个阉人敢对自己指手画脚,顿时火了,又摆起了无赖的嘴脸,“我跟你说不着,我要见我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8 升米恩斗米仇 李眉妩自他的宅子里回来,一直修养身体,冯初不想叫这瘪三扰了小妩休息。 “李才人身为皇上宠妃,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这是天子脚下,不是你们家小乡村。” 李术头一遭看冯初那双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这哪里是个太监,仿佛是魔鬼。 显然是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了,也觉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怕冲撞了贵人,被人拉去砍头,他还想多活两年,随即不再蹦哒。 冯初见他方才神气的样子,突然蔫蔫的,没为自己拯救了一个浪丶荡少年而沾沾自喜。 有些于心不忍,多问了句,“你找李才人有什么事? 若是家中急事,我可以想办法帮你通融。” “也……没什么事。”李术初到皇宫,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谨言慎行,只因李才人胞弟的身份,没人敢教他规矩。 如今真意识到自己是站在皇宫里,仿佛脚底踩了棉花,轻飘飘的,庄严肃穆的氛围,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敬畏。 说话也有些畏缩,“是想叫我姐多寄钱回去,爹娘老了,不能继续做苦力赚钱。 她若不寄钱回去,不是白养她这个白眼狼? 她能有今天的富贵荣华,算是爹娘的栽培。” 姚牧才跟工部侍郎交接好匠人,在一旁听见这话,实在听不下去了,“你是儿子,你不养家,指望姐妹养家,你是不是男人?” 李术被排挤初听来有些生气,转念一想,只要能弄到钱花,骨气有什么重要的。 “我不是男人,你是啊? 你有钱也没见你给我几个花花。 我是没本事怎么了?讨生活多难啊?我不要养婆娘啊?” 姚牧差点被他气笑了,身后有匠人问他畅音阁怎么走,他随意一指。 回过头来,继续怼李术,“我有钱就该给你么? 有钱人欠你的?你穷你有理?” “算了。”冯初看两个人吵架,听来有些好笑,“你跟他呕什么气?全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去忙,姚爷。” 姚牧也不想继续留在这给自己添堵,一跛一跛的去追那些匠人。 . 卫水才从景仁宫回来,路过畅音阁,听见一些宫外的匠人交谈。 “我听说咱们在这里做工,早上送进来,晚上遣出去,免得对娘娘们名声不好。” “嗐,有钱拿就不错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侍郎大人叫我们几时做就几时做。 咱们在家乡刷一年墙,也不如来宫里修一天戏台赚得多。” 匠人们各怀心事,有人羡慕这些宫中贵人,一出生就抱着金叵罗,不必像自己这样辛勤的劳作。 许多收成不好的年头,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皇上却还要修戏台。 更多人是为自己能被选中来皇宫里修戏台而沾沾自喜,不枉费自己几年学徒,几年老师傅的手艺。 庄稼人没有那么矫情,能多赚点钱给婆娘做件新衣裳,给儿子上学当学费,就是最好的。 卫嫔竖起耳朵,突然听见跟李眉妩口音相似的同乡。 虽然李眉妩的口音很轻,几乎分辨不出是哪里人。 但想到她跟冯初的关系,这一次负责修缮戏台的匠人中,有李眉妩的家人或是同乡,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到这里,卫水突然有些愤恨。 凭什么她的弟弟卫山惨死狱中,李眉妩的家人就能活得好好的,逍遥法外。 甚至冯初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还将这次赚钱的机会,给了李眉妩的家人。 卫水为不是被吓大的,她咽不下这口气。 随后上前一步,询问方才说话的人,“你是津沽人?” 匠人闻声回头,瞧着眼前的女人满身贵气,想来一定不是宫女。 不是宫女……那就一定是娘娘,迅速低下头去,想溜也晚了。 他身后的匠人怕冲撞了娘娘,亦或被人怀疑调戏娘娘,早吓跑了,只留他一个人。 卫水身旁的贴身丫鬟青芸,知道匠人一头雾水,补了一句,“这是咸福宫里的卫嫔娘娘。” 匠人没听说过咸福宫,但隐约知道嫔应该个挺大的官,立刻跪在地上,“小的罪该万死,有眼不识泰山,还求卫嫔娘娘饶恕小的死罪。” “无妨。只不过本宫有一姐妹,也是津沽人。 她思乡心切,一病不起,缠绵床榻数日。 本宫一直惦念她,如今听见与她相似的乡音,一时间关心则乱,盘问两句。” 卫水语气和善,宛如菩萨,“请来,你叫什么名儿?” 匠人不敢起来,更不敢直视娘娘,如跪针毡,“小的名儿叫李铁牛。” “哦?倒是个好名字。”卫水不动声色的记下。 回头瞧见姚牧从远处过来,放了人,“你且回去,得空本宫再问你家乡的收成如何,以免我那姐妹忧心。” 李铁牛又磕了个头,匆匆跑了。 这个卫嫔娘娘不说他也知道,她口中的姐妹不就是小妩嘛。 小妩被老爹卖到宫里换银子养儿子,本来是做宫女,因为容貌出众,被皇上选中封了才人。 这等光荣耀祖的好事,李家人满村子宣扬,谁能不知道。 李铁牛离开后,卫水扶着青莺的手背回去,不动声色的吩咐了句,“替我查一查李铁牛的身世,找到把柄握在我们手里。” “是。”青莺领命。 . 匠人入宫,在畅音阁日夜劳作。 皇后恐匠人跟嫔妃纠缠不清,有损皇家颜面。 拿出中宫的姿态,颁布诏令,各宫嫔妃携女眷闭门回避。 蒋婉接到皇后懿旨时,略带一丝不屑,“这不就是借机禁足么? 就算大家都禁足了,皇后这个老妇还能独得皇上宠幸不成? 就算皇上真宠幸她两次,她都绝经了,也生不出儿子来。 本宫倒要看看她还能蹦哒多久。” 蒋婉身边的贴身丫鬟青莺“嘘”了一声,“娘娘慎言,四皇子在西暖阁更衣,待会儿就要去向皇上请安了。” 蒋婉在后宫飞扬跋扈惯了,但在儿子跟前立刻换了一副慈母心肠。 “立夏以后越来越热,记得给聪儿多带件汗衫,以便时时更换。” 蒋婉话音刚落,奶娘和教习嬷嬷,已经随着朱聪一块进来请安。 小小的人儿,如今刚满七岁,给母亲磕头时像模像样。 蒋婉立刻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长塌旁,“小心肝儿,中午想吃什么?娘叫小厨房提前备着。” “还未完成师傅的功课,怎能想着吃呢?”朱聪一脸小大人的模样,将众人都逗笑了。 不过是大家看见婉妃娘娘笑,为了锦上添花,使得气氛融洽,也跟着以袖遮面、慈爱的笑笑罢了。 “母后放心,今日父皇考问,儿子一定不会叫三哥比下去。” “是了。婉妃娘娘,这几日四皇子一直勤学苦读,头悬梁锥刺股,说是要给娘娘争气。”奶娘恰逢其时的补了一句。 蒋婉略略心疼,“聪儿,娘不需要你有多优秀。只要你健康平安的长大。” 因为皇上的嘱托,蒋婉没有说出口:聪儿。你想要的,娘都会给你铺好路。 说罢,又叮嘱了奶娘两句,“聪儿还小,切莫因为学业累坏了身子。 皇上打小也喜欢斗鸡斗蛐蛐,现在依然是万岁爷。 别把聪儿逼得太紧了,没有什么比他的身体更重要。” 奶娘见婉妃娘娘训斥,知道自己马屁拍到马腿儿上了,立刻跪在地上,“娘娘英明,老奴谨记于心。” “起来。”蒋婉对待后宫那些老女人,像只好斗的公鸡,对待自己宫里的女仆,尤其是在儿子身边伺候的人,便诸多宽宥。 她需要拉拢人心,更需要这些老奴,能在关键时刻,为四皇子挡刀。 “青莺。本宫听说奶娘的家乡上个月刚发了洪水,你去取些银两,总要先叫奶娘把这个难关过了。” “欸!奴婢这就去。”青莺立刻去取银票,即便主子不吩咐,她也知道该拿多少。 升米恩,斗米仇,奴才都是这样,给些小恩小惠便能替主子卖命。 奶娘听见这话,涕泗滂沱,跪在地上磕头,“老奴谢婉妃娘娘,婉妃娘娘千岁。” 蒋婉含着笑,扶着儿子起身,一直将他送到门口,“去,有娘在,什么都不必怕。”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29 孙贵妃被褫夺封号 乾清宫内,几个皇子请安后,分别入座。 六公主是女孩,本不该跟皇子一同温习功课。 皇上念及钰儿一直病着,不忍心探望,又心中有愧。便准了她过来。 “六公主不满两周岁,允许奶娘陪同。”朱振发了话,奶娘随之进殿。 他似乎忘了,卫嫔的五皇子也刚过三周岁而已。 “朕今日请的教习师傅,是刑部尚书郑容,皇儿可要虚心向郑大人请教,不准蒙混过关。” 朱振说完,几个不大的人儿,俯身行礼,“儿臣遵命。” 四皇子朱聪因为跟婉妃说话多说了两句话耽搁了,进门时误了时辰。 奶娘鲜有面圣的机会,才进门立刻跪在地上,“老奴给皇上请安,四皇子误了时辰,都是老奴的错,请皇上恕罪。” 她自然不敢把罪责推到婉妃娘娘的头上,即便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朱振亲自走过来,将朱聪抱起来,“聪儿又长高了不少,再过几年,朕就抱不动了。” 朱聪被父皇的胡须扎得发痒,咯咯笑着,在父皇怀里便直接请安了,“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退下。”朱振并没有为难奶娘,他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惩治奴婢上。 “是。”奶娘迅速退下,朱聪也被放了下来。 朱振回到太师椅上,笑望着郑容,“朕早前听闻,因为朕不上朝,爱卿便骂冯初他们阉党误国。 朕虽然不上朝,你不是也有面圣的机会吗? 冯初他们谁欺负了你,尽可以同朕说。” 郑容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在朝堂上,一身浩然正气的小状元了。 他已经学会了明哲保身,见人说人话,见傀儡皇帝说鬼话。 “微臣不敢。今日是皇子研习功课的日子,微臣怎敢因私废公,耽误皇子读书。 微臣知冯公公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冯公公批阅奏折,也是需要皇上定夺的。 皇上慧眼识珠,冯公公劳苦功高,让微臣望尘莫及。” 朱振听完,哈哈一笑,“嗐,爱卿不必跟朕打哑迷。 冯初纵然是家养的奴才,朕也绝不护短,他做错了什么,该罚还是要罚。” “是。”郑容立刻跟阉党撇清关系,“微臣谨记,若冯公公一时糊涂,微臣一定上书以正纲纪。” 朱喜虽然有奶娘抱着,但头一遭到陌生的环境,很是害怕。 暗搓搓的往郑大人那里走,抱着郑大人腿不撒手。 郑容略略皱眉,公主在侧,推开不好,任由她抱着也不好。 “皇上见笑,微臣的贱内上月才生了犬子。 微臣每日回家总要同奶娘一块哄闺女,想来是身上沾了奶味,让六公主趋附。” “哦?”朱振依旧爽朗的笑笑,“这等大事怎没人告诉朕?朕也好送一份贺礼。” 郑容看六公主站得脚软,无奈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微臣僭越了。” 随后陈情,“微臣糟糠自幼同微臣一块长大,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不懂诗书礼仪。 怕贻笑大方,索性未办酒席。” “青梅竹马的感情最是长久,只怕是爱卿夫人不愿吵闹,故而不办。”朱振很是体谅的,未再提起此事。 “六公主既然与你有缘,郑大人若不嫌弃六公主是女孩,而非皇子,便做六公主的开蒙老师罢。 钰儿……班嫔从前一直想去书坊,如今没了机会,以后便让六公主随你一起在书坊行走。” “微臣安敢嫌弃,能教习六公主,是微臣的荣幸。”郑容在家哄孩子惯了,知道怎么让六公主打发漫长的功课的时间。 几个皇子先后发问,孙贵妃的三皇子朱丘急于在父皇面前表现,昨晚一夜未眠。 将准备的圣君之道,通过请教郑大人的方式,展现在父皇面前。 “儿臣昨夜读到唐太宗李世民,为除蝗虫,不惜手抓蝗虫吞下。 并称’蝗虫啊蝗虫啊,不要吃百姓的庄稼。要吃就来吃朕的心肝。’ 儿臣想请教郑大人,唐太宗遇事悬而不决,装神弄鬼,却不想治蝗之道,为何被后人称为圣君?” 朱丘哪里知道,即便母亲身为贵妃,父皇对于皇位,早已经有属意的人选。 即便他再努力表现,也是徒劳。 果不其然,郑容还在思量,朱振听完,已经面露不悦之色,训斥了句,“这些话是谁教你说得?” 朱丘见父皇发了怒,立刻跪在地上,“是……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 自大皇子出宫立府,二皇子早夭,三皇子便成了皇子中年龄最长的,急于表现,不想弄巧成拙。 “朕看你那个好舅舅替你选的师傅,是不必留着了。 朕也装神弄鬼,还不是为了大铭的百姓祈福,而是为了班嫔的病情。 弄巧成拙,宫外遇刺,这么说来,朕是否也为昏君?” 朱丘吓得发抖,不过十岁的孩童,连“儿臣知错,父皇恕罪”也忘了说。 郑容不动声色的抱着朱喜,脑海中快速闪过皇上发怒的原因。 想来皇上不至于矫情至此,跟自己十岁的亲生儿子抬杠。 虽然不明白三皇子遭到训斥的原因,但郑容不会傻到去替三皇子求情。 这是皇上的家事,不是他借机卖给皇子人情,抱孙贵妃大腿彰显野心的地方。 朱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还在专心致志的戳郑大人带过来的狼毫毛笔,郑大人无奈只能忍痛割爱。 . 是夜,三皇子遭训斥的事,传遍了整个后宫。 姚牧去往承乾宫传召:“皇上有旨,孙贵妃教子无方,德不配位,降为舒妃,钦此。” 孙舒才接到诏书就明白了,皇上是在为蒋婉的四皇子铺路。 皇上早有太子人选,而这个人不是她的儿子朱丘。 “舒妃娘娘,接旨。”姚牧见她不接,便将圣旨递给了她身后的宫女青薇。 孙舒听见姚牧的催促,险些被气哭,“皇上若看臣妾不爽,早早的责罚臣妾,何故拿皇儿大做文章?” “舒妃娘娘谨言慎行。”姚牧提醒完,已经转身离开了。 孙舒知道儿子的太子之位大势已去,多年的怨气积赞在这一时,倚门怒骂,“虚伪的狗男人。 为防丘儿、子凭母贵,又忌惮我兄长的势力扶持。 怕本宫觊觎太子之位,又怕丘儿跟皇上属意的太子夺嫡,故意打压。 呸!真以为本宫稀罕?姑奶奶不稀罕!” 青薇看姚公公走远了,跪在地上劝道,“娘娘,您少说两句,小心隔墙有耳。 您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啊。保不齐会添油加醋的传到皇上耳朵里。 您再生气也别冲着皇上,保不齐万岁爷是受奸人挑唆的。” 朱丘很少见母亲发此癫狂,跪在母亲脚边,不住的忏悔,“都是孩儿的错,读书不用功,连累母妃被贬斥。 求母妃责罚孩儿,孩儿愿抄写一千次《论语》,求母后别哭坏了身子。” 孙舒并没有因为丢了贵妃之位,而责怪儿子,而是将朱丘扶了起来,搂着他的小脑瓜,抱在怀里。 “不怪丘儿,丘儿做得很好。 是你父皇觉得母亲再做贵妃,不利于他未雨绸缪。 故而将母亲降位为妃,跟婉妃娘娘平起平坐。 以后你父皇再想做什么,便师出有名了。” 朱丘年龄还小,他不明白母亲突然的爆发。 也不知道母亲对蒋婉的愤恨,亦如当年皇后对尤氏的愤怒。 朱丘被奶娘带了出去,青莺给舒妃娘娘倒了杯茶,还未开口劝解,已经被她堵了回去。 “昔日皇后一家为皇上继承大统立下了汗马功劳,想我兄长也为皇上鞍前马后、朝不保夕。 又能怎样?皇上还不是轻易地,将他的江山拱手送人?” 说完,又觉得有些嘲讽,皇上至尊无上,将龙椅送给宠妃的儿子也无可厚非。 如果当皇上都不能随心所欲,那这个皇上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娘娘消消气,皇上只是一时错判,保不齐明日就恢复了娘娘的贵妃之位。”青薇怕娘娘祸从口出,再受贬谪,也怕娘娘气坏了身子。 “怕什么?皇上巴不得我犯错,好一贬再贬,为他的好儿子清理门户。 本宫若不给他机会,他想责罚我找不到理由,更会恼火,直接叫冯初把我杀了,也有可能。” 孙舒唇边泛起心灰意冷的苦笑,遥想当年皇后第一个进王府,她紧随其后。 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什么马背上一见倾心,全是骗人的鬼话。 还未开始夺嫡,就已经开始拼刺刀了,不见血不收场。 冷静一些的孙舒,又嘱咐了一句,“青薇,你去告诉丘儿。 要用功读书,但要懂得藏拙,不必在人前卖弄才学。 降低存在感,以免惹皇上欲加之罪的时候,找不到替死鬼。” “是。”青薇声应下。 孙舒目光泛起寒意,“走着瞧,还不知道谁笑到最后。” 她谨小慎微了半辈子,不想再做瓮中之鳖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0 小妩,你的身后有我 又一个紫禁城的黄昏,是修缮戏台的匠人出宫的时辰。 冯初听坤宁宫附近没动静,担心出什么事,准备过去看看。 半柱香前,李术同一些匠人喝得烂醉如泥。 工部侍郎过来看了一眼,想将李术拉到一旁劝阻,发现他连站都有些不稳。 “李大人,您看宫门快落了,我是不是先送您到宫外的驿馆里歇息?” “去去去。”李术推了一把扶着自己的人,险些自己跌了个跟头,“怕什么?我姐是宫里的娘娘,皇上的枕边人。 论起来,我就是皇上的小舅子,我就算在这住下又怎么样? 我还要找皇上一起喝酒呢。” 工部侍郎觉得自己是踩了狗屎运,礼部不要这块烫手的山芋,落到自己头上。 果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他倒是也不怕一介小小的才人胞弟,主要是冯公公嘱托过,李术初来乍到不懂事,烦劳多多担待。 冯阎王亲自开口,谁能不给这个面子。 “李大人,您留在这过夜不合规矩,别为难本官,否则我这乌纱帽也要不保了。” 工部侍郎干脆把心一横,将冯初抬了出来,“冯爷特意嘱托过我,好好照顾你。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他交代。” “谁?冯公公?那个太监?”李术听见冯初的名字就有气,总对自己吆五喝六不说,还总管自己。 “他算那根葱啊,一个没根的臭阉人,也敢对我呼来喝去。 要不是他搅和,大爷我还在礼部待得好好的,还用来这做苦工? 白天太阳那么毒,晒得我皮肤都红了。 你们那么怕他,怎不把他抬你家去供着? 还是你们都想像他一样给自己来一刀,断子绝孙啊?” 李术的话没说完,就挨了结结实实一个耳光。 他在原地懵了懵,才站直,耳光再次落下。 兴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不然这巴掌软绵绵的,不至于让他眼冒金星。 再接连挨了四五个耳光之后,李术看清楚了眼前打自己的人,是长姐。 “犯贱!”李眉妩几个耳光落下,震得自己手臂微微发麻。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阵子身子虚弱,没什么力气。还是李术皮糙肉厚,抗打。 她的掌心痛了,李术的脸只是红一些,连肿也没有。 “我写给你们的书信,你们尽数装聋作哑。 我让你们滚,让你们夹起尾巴做人,你偏偏要来我眼前讨嫌。 你喝得这是酒,还是狗屎,张口闭口恶语相向。 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吸血虫。” 李术突然挨了打,自然不服气,但一看是长姐,便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他并不在意长姐的死活,过得快不快乐,他需要长姐这个摇钱树,以及借着长姐继续狐假虎威。 李眉妩还想再打,听见身后的咳嗽声。 熟悉的声音,自然过耳难忘。 “也不怕手疼。”冯初走过来,看她脸色恢复了一些,想来这段日子青茄照顾的不错。 “至于生这么大气么?” 意识到工部侍郎还在,立刻将话拉了回来,“奴才见过李才人。” 李眉妩还在气头上,随口便骂,“李术犯贱,你也是犯贱。 我叫你别管他,你还把他弄进宫里来。 我一听他进宫修戏台,坐立难安,只怕他惹什么麻烦。 皇后不许我们离开自己寝宫,连例行去景仁宫请安都免了。 我放心不下,跑到这里看一眼,回头皇后知道我擅自离宫,又得罚我。” “主子训斥得是。”冯初忍着笑意,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不傻,自然知道李术这顿巴掌是怎么来的。 因为李术骂了他,所以小妩气不过,也忘了主仆身份,姐弟情义。 “主子消消气,奴才这就将他送出去。” 想不出来她还有这么凶的一面。 李眉妩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嗔怪的望了他一眼,皆是风情。 “我手疼你还笑。” “奴才不笑了。”冯初收敛宠溺的笑容,回头看向李术。 “跟着侍郎大人好生出去,明日便不用再来了。” 李术顿时酒醒了大半,此刻不知是该求长姐,还是该抱这个他瞧不起的阉人的大腿。 李眉妩担心自己只顾着跟冯初撒娇,忘了身份,被人看出端倪。 立刻将话拉了回来,“有劳侍郎大人,本宫人微言轻,也无有权势的娘家,今日让大人见笑了。 还劳烦您将李术送出去,李术不成器,免得错办了差事。 连累本宫不要紧,若是耽搁了大人的政事,便是本宫的过错了。” 一番话既给了工部侍郎体面,也让他听懂自己并非在客气。 “微臣遵命。”侍郎也不推辞,直接领了李术离开,“微臣告退。” 坐上出宫的马车,李术摸了摸自己怀里偷取的宫中珠宝,幸好还在。 今晚本来还想借酒装疯,干脆住在宫里,去太后的坤宁宫再干一票。 谁知又被坏了好事,李术生来不是见好就收的人,不知满足,总觉手痒。 . 冯初亲自送小妩回去,她走在前头,他同她半步之遥。 若无其事的握着她的手,“还疼不疼?” 克制住跟他亲密举动,已需要诸多自制力。 他这般大胆,她哪里还忍得住。 停下脚步,望着还有几步之遥的钟粹宫,一步也不肯走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打他,你也会疼。” “你打人怎么不怕手疼?”她不服气,跟他斗嘴。 “你几时见过我打人?我从来只杀人。”被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小妩早已经习以为常。 又过来在他胸口蹭蹭,“你不怕我粘着你了?” “我怕皇后刁难你。”可惜他不能一直陪着她。 “孙贵妃才便贬成舒妃,皇后娘娘心情好,想来也懒得搭理我。”李眉妩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倒是你。” “我怎么?”他不解。 “倒是你,让我很想念。”每次看他的时候,她都像只随时捕猎的喵,恨不能将他圈进在自己的领地,总也不让他离去。 冯初捧着她的小脸,轻轻印下一吻,“用以解相思。” “嗯……不够……”她踮起脚,怎么肯放过他。 “小妩,你每次见了我,眼睛里冒绿光,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他又抱着她转了一圈,“现在好了吗。” “你笑话我。”她果然赌气放开了他。 他的目的达到,便不再故意惹恼她,“好了。你快些回去。 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总不放心,怕发生上次侍卫的事,又遇见哪个赶着送命的狂徒。 我不能常陪你一同出入钟粹宫,免得人多眼杂。 我看着你走,看你平安进了钟粹宫我再离开。 让我看你的背影,也省得你难受。” 她不能总是胡闹,虽然每次分开都是一样难受。 她跟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去,去往与他南辕北辙的方向。 但因知道有他在身后,她就可以稳稳的,慢慢的走,不必担心,也不用害怕。 冯初望着她的身影迈进朱红色大门,依旧舍不得收回目光。 “小妩,往后余生都有我,我总护着你,也总跟你在一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1 冯爷是芳心纵火犯 冯初回到司礼监,想着李术的言行,虽然和往常无甚分别,但总觉得哪里反常。 姚牧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嘴欠消遣他,“冯爷在哪又遇见一只发情的小野猫,把你的魂儿也勾走了?” 冯初没找他算账了,他还敢送上门来讨打。 不过他倒有自知之明,没等冯初开口,便自我检讨,“对不住。兄弟。 我不知道玉势这样吓人,我是真心想送给你,让你高兴的。 我可不是送给你试验的。虽然你那只小野猫受伤了,我确实是不能再同朵梨用了。” 冯初忍了忍,还是憋了回去,“算了。不怪你,你也是好心。” 男子汉顶天立地,敢做敢当,惯于推卸责任,也没什么意思。 万幸小妩现在没事,姚牧犯的错,朵梨又将小妩救了过来,他们俩也算是功过相抵。 “对了。前几日我听坤宁宫里的小太监说,太后房里有老鼠,夜里总是悉悉索索的。 后来发现房里丢了两件珠宝,给小太监吓坏了,也不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拿的。 想来宫里没有这么大胆的,保不齐是那帮修戏台的匠人。” “嗯。”冯初已经了然于胸,“你怎么说?” “我叫小太监先别报给太后,想着回来跟你商量个万全之策,看看是不是能将珠宝先找到堵回去。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惊动了太后,到时候你我二人,工部诸位大人都脱不了干系。” 姚牧说得很隐晦,大概是怕冯初难堪。 因为这宫中宝物,很有可能是李术偷的。 除了他能仗着李才人到处闲逛,谁能轻易进入主子宫殿。 太后所在的坤宁宫,哪怕是下人的茅房,也不是外人能够随便进入的。 冯初已经彻底回过神来,“李术要想在坤宁宫行窃很难,必然有人助纣为虐,里应外合。 而这个人并非在帮李术,而是想害死李术。 这个想借修戏台之事,兴风作浪的人是谁。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姚牧略略震惊,“那么眼下……?” “早前为了遮掩李术杀人之事,我将他打死人的奏折压了下来。 如今除了司礼监走水,否则奏折之事一定会被重新提起。” 冯初想了个法子,“姚爷,你得帮我。” “好。”姚牧没有丝毫迟疑,“要我怎么做?” “去李术那将珠宝追回来已经来不及了,你我只能明哲保身。 不妨这一次就做个彻底,将昔日我庇护干爹徒子徒孙的折子、你卖官受贿的折子、中宫嫡出二皇子死因的折子、弹劾你我党羽的折子……一并销毁。 让它追无可追,无从查起。” 冯初说完,姚牧已经同他心意相通,“好。就这么干。” 姚牧向来不是胆小之人,腥风血雨这么多年,他在皇上跟前的暴风式哭泣,不过是将自己的忠诚演得入木三分罢了。 “就说我腿疾未愈,不慎绊了一跤,致使司礼监走水。” 他主动担了下来,得保全冯初全身而退,不能两个人一块玩完。 孟渊死了,但孟渊的这艘大船不能沉没。 “我不确定经此一事,皇上还会不会留你在司礼监。 但若皇上责罚你,我拼死也会将你保下来。” 冯初不忍心看他伤了一条腿,又受责罚。 小妩护着他,孟渊护着他,他实在不忍心让姚牧一人承担。 同样的痛苦,由两个人分担,总会好过一些。 . 深宫的长夜,卫水等来了青芸的回信。 “娘娘,李铁牛的婆娘身怀六甲,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正等着钱用。 因为李铁牛学了一年半的木匠,才出徒。早些时日一直不赚钱,使他婆娘受妯娌和小姑子诸多排挤。 想来他的老婆孩子也快生了,他就等着那这笔钱回去扬眉吐气呢。” “本宫知晓了。”卫水知道事情宜早不宜迟,又吩咐了句,“你去将李铁牛带进宫里来。” 有李眉妩随意走动坏了皇后规矩,开了先例,卫嫔胆子也大了不少。 李才人敢跟匠人李术交谈,她就可以直接把匠人李铁牛召进宫里来。 “此时宫门已落锁,可以从旁门的狗洞里钻进来。 太后寝宫丢了珠宝,想必是李术所为。 你多带两个人去,将李术一并绑来。 以免被他跑了,或者有人先下手为强。” 卫水按耐住狂跳的心脏,这一回她终于可以给弟弟卫山报仇了,让李眉妩也尝尝李家绝后的滋味。 长夜寥寥,卫水等了很久。 一直等到青莺将李铁牛带回来,天还未亮。 李铁牛本分老实,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个子又高又瘦。 不知卫嫔娘娘唤自己何事,更不知深宫之中尔虞我诈的争斗,牵一发而动全身。 每一次博弈,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跟他家里三姑六婆打嘴炮全然不同。 “草民叩见娘娘。”李铁牛跪下去的时候,直起腰来,跟坐着的卫水一样高。 “不必多礼,本宫听闻你家中有难,特来帮你一帮。”卫水叫青芸看坐。 李铁牛又懵了两分,只能硬着头皮听卫嫔娘娘继续说,“古人云,娶妻当娶贤。 你妻儿是贤妻,奈何受婆婆和小姑子磋磨。 本宫这里有些银两拿去给你,你可以回去置办一间宅子。 还能买两头牛,做点小生意,将来给儿子做学费。” “草民多谢娘娘美意。”李铁牛看都不看青芸拿过来的银子,他人穷志不短,“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怎可拾人牙慧? 再说草民有手艺可以养家,用不着养牛了。 只要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 “你这刁民好大的胆子,不要不识抬举。”青芸扯下了银子,威胁道,“既然娘娘知道你儿子何时出生,必然也知道你儿子何时死去。” 李铁牛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吓得冷汗直流。 “早得知李才人跟其胞弟李术,里应外合偷盗之事。 本宫欲替太后分忧,不忍太后受骗。 你若能仗义执言,揭发李才人和李术的恶行。 本宫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人。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铁牛咬了咬牙,脸色铁青了两分,“草民遵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2 上一届宫斗冠军严惩恶妃 司礼监走水之事,传遍了东西各院。 奴才们纷纷提了水,前去灭火。 皇上晨起听闻此事,短暂的诧异之后,没有丝毫恐慌,只有翻涌起来的愤怒。 迅速更衣后,推开门,看见冯初和姚牧二人在外面候着,止不住从心底而来的恶寒。 “尔等好大的胆子。”朱振坐在长椅上,审视着这两个臣子。 “皇上,都是奴才的错!”姚牧跪在地上,猛磕了个头。 “是奴才蠢笨,被凳子腿绊了一跤,不慎踢翻了红烛,请皇上责罚。” 朱振紧紧盯着二人,眯起狭长的眼睛,“朕看你二人不是蠢笨,而是肆意妄为!” 冯初静默无声的低着头,君臣第一次交锋是在道观,他早知会有第二次交锋,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干得那些勾当。”朱振冷哼一声,“早前你们搞些小动作,朕知道。 朕爱惜尔等,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你二人却是直接拿朕当了睁眼瞎。” 事情发展出乎姚牧的预料,此刻却是不知该继续认错还是忏悔。 “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报给朕?如此心急的毁尸灭迹? 朕信任尔等,尔等却不信朕会袒护尔。” 朱振可以纵容他们,不代表自己可以被蒙在鼓里。 他重用他们的前提:他们俩是奴才,且只能是奴才。 对皇上忠心耿耿,替皇上扫清障碍,做一条会咬人但忠诚的狗。 司礼监不能、言官不能、内阁不能……任由谁都不能凌驾在皇上头上。 “尔等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欺君之罪! 朕是天子,天子威严岂容挑衅? 朕看你们俩的脑袋也不用留着了。” 朱振盛怒之下,对这两个一手遮天、瞒天过海、把自己当猴儿耍的太监,动了杀意。 “皇上恕罪,奴才一时痰迷了心。 猜测皇上遗诏欲立四皇子为太子,故而自作主张,想拉拢四皇子。 随即跟诸多大臣私信往来,想替四皇子铺路,为四皇子扫清障碍,也为自己谋划后事。 不慎打草惊蛇,动了很多人的粮仓,为防弹劾奴才的奏折,被皇上发现,所以出此下策。” 冯初跪在磕了个头,“皇上要罚,就罚奴才一个人。” 姚牧听着冯初的鬼话连篇,撒谎不打草稿,心底佩服他的镇定自若。 却也害怕皇上尚在,冯初便直言扶持储君的事,会不会罪行更重? 朱振听了这话,神色缓和了不少。 他虽然是君王,也不会行事冲动,不计后果。 虽然知道冯初自作主张,焚毁了许多奏折,遮掩自己的言行时,的确有些生气。 但杀了冯初,何人能够接替这个位置? 不光替皇上批阅奏折,还得替皇上杀人,震慑言官,使得司礼监和内阁分庭抗礼、彼此制衡。 使得皇权独善其身,坐拥江山。 没有比冯初更锋利的尖刀。 皇上需要一个替自己杀人的疯狗,而不是只会唯命是从的懦夫。 “爱卿对四皇子一片忠心赤胆,朕心甚慰。” 姚牧看见皇上态度的转变,禁不住佩服冯初的料事如神。 皇上不仅立下遗诏将太子之位传给四皇子,贬了孙舒的贵妃之位。 在心底也是希望能有一位保护神,扶着这位小皇子走上龙椅的。 “朕只是恨尔等不信任朕,先斩后奏。 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奴才遵命。”冯初又磕了一个头。 “朕一直把尔等当成心腹,如今,朕也有一言,与你二人推心置腹。 朕就把四皇子和大铭江山,交在你们手中。 你们要像忠于朕一样,辅佐四皇子,切莫让朕失望。” “是。”二人异口同声答道。 . 太后得知坤宁宫盗窃的事,大发雷霆。 皇后位居中宫,出了这样的事,则无旁骛,一早的赶了过去。 “你这个皇后当得好哇,命令宫妃禁足,倒不知是谁偷盗珠宝行方便。” 陈曼从前不可一世,在太后跟前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 “臣妾失职,还请太后勿要动怒,以免伤了身子。” 她跪在地上,知道太后生气,也不敢起来。 “哀家记得内务府总管与你是同乡,又是你一手提拔上去的。 哀家听闻威风凛凛的大总管,光在京城置办宅子不够,园林都买到苏州去了。 却不知这钱从何处而来?只是想不到出自哀家的珠宝奁。” 青莲听见娘娘被冤,一时心急,跪在地上替自家主子分辨了句,“太后明鉴,皇后娘娘自二皇子过世后,一直深居简出。 跟各宫娘娘都很少走动,更不要说拉拢奴才了。 太后不能单凭内务府总管贪污行贿,就笃定是皇后授意。 如此说来,司礼监掌印太监姚牧也是腰缠万贯,家财无数,莫非也是皇上撑腰不成?” 太后这怒气本来三分真七分假,想趁机将皇后敲打一番。 以免这个母仪天下的中宫,毫无慈悲心肠,再做出什么欺负班嫔母女的事。 “姚牧找了个妓女养着,哀家听闻那女人是什么名满天下的花魁。 怎么?你主子亲信内务府大总管,也有这个本事,连命根子都没了,也有女人愿意养他?” 这个不分场合咬人的奴婢一开口,算是彻底把她的怒气勾起来了。 “再者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奴婢插嘴的份儿?云杉,给哀家掌嘴。” “是。”云杉从侧娉婷袅娜的走过来,微微屈膝,“皇后娘娘,得罪了。” 说完,立刻在青莲的脸上落下几个巴掌。 云杉看起来软软糯糯,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不过十几个巴掌,青莲已经被血糊了一嘴,门牙都掉了一颗。 外头有小太监禀报,“太后,卫嫔求见,称已经找到了偷盗珠宝的人。” “让她进来。”太后不动声色的吩咐完,云杉给过了青莲教训,也恰逢其时的住了手。 卫水进门后,跪在地上,“臣妾给太后请安。” “起来说话。”太后的记忆里,这个女人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既不像婉妃那样飞扬跋扈,也不似班嫔那样承受无妄之灾。 如果不是她主动前来,太后仿佛已经要将眼前这个人忘了。 “李才人自爬了龙床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忘提携娘家。 这次便借着修戏台的由头,将胞弟安排进宫。 谁知李术不知满足,拿了工钱不够,还偷盗宫中珠宝。” 太后听完,皱了皱眉,“那李才人,不是你送给皇上的么?怎么成她爬了龙床? 你说李才人的胞弟偷盗哀家宝物,可有证据?”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3 李才人为了维护冯爷,大义灭亲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23/528112723/528112748/202012071032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卫水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难堪,本该诚惶诚恐的认错。 怕将战火引到自己头上,还是冒着不敬太后的风险,暂时不认错了。 “青芸,去将李铁牛带进来。” “是。”青芸很快将李铁牛请了进来。 “李铁牛跟李才人、李术同为李家村的人。”卫水向太后介绍完,又回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李铁牛,说说吧。 李才人和李术,是如何怂恿你偷盗珠宝的。” 李铁牛跪在地上,说不怕是假的,光是太后的威严,就压迫得他透不过气来。 但他是男人,男子汉顶天立地,怎可诬陷从小一块长大的小妩。 “求太后救草民。” 太后发觉事出反常必有妖,吩咐了句,“没有哀家的命令,谁要是敢自作主张,下令把李铁牛拉出去。 或者让李铁牛死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哀家定不轻饶。” “是。”陈曼表面没有一丝波澜,倒是卫嫔心跳如鼓,有不好的预感发生。 “草民得皇上隆恩,太后圣恩,能够进宫为太后修缮戏台,喜不自胜。 本欲完工后,拿着赏钱回家好过年。 谁料卫嫔娘娘突然找到草民,要草民诬陷李术和李才人偷盗宫中宝物。 草民从未参与过偷盗,也不知谁偷盗的珠宝,偷盗了哪位娘娘的珠宝。 卫嫔拿草民的妻儿老小威胁草民,草民一时害怕只得暂时答应。” “大胆!”卫嫔被戳穿后,慌乱之中猛拍了下桌子,震起茶杯在茶几上转了两周。 想起太后的警告,还是没敢叫人进来掩了李铁牛的口。 随后跪在地上,“太后明鉴。李铁牛和李才人同是李家村出来的。 李铁牛必然是受李才人指使,倒打一耙。 臣妾服侍皇上近五载,又舍命诞下皇子,太后若不信臣妾,臣妾不如以死明志。” “得了。”太后似笑非笑,略略不屑的瞥了她一眼,“一个拿着二皇子的死当挡箭牌,在后宫为非作歹。 说不得,训不得,唯恐落得个不体谅皇后丧子之痛,心肠歹毒的名声。 一个借着孕育五皇子有功,混淆是非。 卫嫔和皇后一个鼻孔里出气,姐妹情深,倒是后宫难得的一段佳话。 只是……让外人看了笑话,着实有损皇家颜面!” 陈曼和卫嫔立刻跪在地上,不敢替自己分辨,连大气也不敢喘。 有小太监进来传话,“太后,皇上吩咐奴才将李铁牛带过去,称偷盗珠宝的人已经找到了,正叫冯公公审着。” 太后没有不放的道理,珠宝追回来就好,“那便带过去罢。” 只是眼前这个兴风作浪的女人,却是不能继续纵容,“皇后管教下人不严,罚抄金刚经三遍。 卫嫔无风不起浪,抄金刚经三十遍。” 卫水捏了一把汗,“臣妾谢太后开恩。” 陈曼也不敢推辞,“臣妾谨记。” . 乾清宫内,李术被侍卫捉住,带了进来。 李眉妩不动声色的坐在茶几旁,与皇上多日不见,目光却未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李术胆子小,第一遭见到天子容颜,便被吓得尿了裤子。 “长姐救我!”他爬过去拽李眉妩的裙摆,所幸她今日穿得是连身裙衫。 若是裤子,非得被他拽掉下来不可。 冯初站在一旁,未发一言,竭力控制自己因为担心,而频繁去看小妩的举动。 朱振听得头痛,更多是因为眉儿对自己冷淡而不爽。 他有些隐隐的期待,希望眉儿能开口求自己。 但眉儿是这样冷淡,对李术是,对自己依然是。 “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若不是太后房里的珠宝失窃,也不会惊动皇上亲自审讯。”冯初见两方相持不下,不得不开口打破僵局。 “若是有人指使,亦或怂恿你,你但说无妨。 李才人会替你申冤,皇上也一定会秉公处理。” 前夜,卫嫔的贴身丫鬟的确找过李术,叫他认定冯公公合谋,还给了他一笔巨款。 并且承诺事成之后,还会给他更多。 有钱能使磨推鬼,见钱眼开的李术,必然不会放弃这次好机会。 “就是冯公公跟我里应外合,如何还有别人?” 李术回想起自己偷盗的经历,每次去往坤宁宫,那些太监和宫女,仿佛集体消失了一般,让他能够顺利得手。 如今想来,却不知那些太监和宫女,是受冯公公提点,还是卫嫔娘娘提点。 不过想来也无妨,卫嫔给钱了,冯公公没给钱,那跟自己同流合污的就是冯公公。 “放你娘的屁!”李眉妩再也忍不了了,想起冯初为了李术煞费苦心,给他安排肥差,又费尽心思教他经商之道。 苦心错付,教了这么一个白眼狼。结果人家给了三包果子两包糖,就把他收买了。 禁不住咬牙切齿,“你这种蛀虫,怎么不死?” 朱振显然没料到眉儿会突然爆粗口,怔了怔。 随后,她的目光终于肯施舍于他,“皇上,李术偷盗宫中珠宝,按《大铭律法》当斩。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庶民忽? 还请皇上秉公办理,立刻拉他去斩首,切莫姑息养奸,也好以儆效尤。” 趁着皇上还未发话,李术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跪着了,起身咆哮道,“长姐,你不要被那个臭阉人给骗了。 若不是他怂恿我偷盗,我根本不会鬼迷心窍。 他还……” 李眉妩不想也不敢让他继续说下去,唯恐暴露冯初更多的把柄在皇上手中,置冯初于死地。 直接摸下了挂在墙上的剑,刺穿了李术的胸口。 李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蹬了两下腿,咽了气。 御前露刃,不知谁喊了一声,“护驾!” 御前侍卫立刻涌进来,李眉妩手中的剑跌落在地,“咣当”一声。 “把李术拉出去,扔到乱葬岗。”皇上吩咐完,冯初立刻带着侍卫清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出门前,没敢回头看小妩一眼,眼睛却有些湿润。 这是小妩第一次杀人,也是为了他。 怕李术胡言乱语,供出了许多冯初的恶行,恐惹皇上猜忌,不惜手刃胞弟。 他意外,但也来不及阻止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4 李眉妩与阿牛哥别后重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23/528112723/528112748/202012071032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第一次杀人,沾了血的剑落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双手还在不住颤抖。 朱振吩咐了句,“此事已了,将珠宝交还母后。 另外那个李什么牛,也不必过来了。 想来也是无辜之人,赏赐他顿饱饭,给他带些路费,便打发他上路吧。” 李眉妩杀了人,自然无法走,她跪在地上,洇洇落泪。 “臣妾出身农女,自幼家贫,母亲贤良淑德,每每织布补贴家用。 父亲自从取了姨娘,便将母亲赶到茅房居住。 茅房漏雨,母亲患了腿疾,日夜哼痛。 李术是姨娘所出,父亲偏疼儿子,每每叫我伺候他也就罢了。 他还羞辱我母亲,逼得我母亲扮马给他骑,我恨之入骨。” 朱振起初疑虑,为何李术在提及冯初的时候,眉儿竟敢痛下杀手。 如今看她几度哽咽说不下去,打消了心中疑虑,将她扶了起来。 “朕知道,爱妃受苦了。” “皇上不怪臣妾御前露刃?”李眉妩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水雾蒙蒙的样子,显得甚是可怜。 “朕自然不会怪你。只是惊讶于爱妃敢杀人,朕原本以为你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之人。” 皇上对她的了解,显然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只因皇上并不知道将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老师,就是行走的冯阎王。 李眉妩继续信口胡诌,“皇上,臣妾想起李术曾经羞辱我母亲时的样子,也是一时气昏了头。” “朕明白你的愤怒,杀人不过头点地,辱人不可辱人父母。”朱振细抚她的腰肢,将她揽在怀里,“只是眉儿该相信朕。 那厮若真让你受此诸多委屈,朕当然不会念及你跟他同父异母,一定会替眉儿出这口气。” “臣妾谢皇上,眉儿下次不敢自作主张了。”李眉妩微微颔首,一副虔诚的样子,宛如信徒。 朱振的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小妩,她非池中物,只是困在宫墙中。 她跟他的诸多妃嫔都不同,本以为她胆小怯懦,可她又狂妄大胆。 本以为她恪守规矩,她又总给他诸多意外。 他喜欢这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但喜欢舒妃更多是因为孙丙的背景,喜欢皇后是因为陈家父子恩情,喜欢婉妃更多是因为色情,眼目上的情欲。 只有小妩,是纯粹喜欢她这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不掺杂一丝杂质。 所以对她百般纵容,所以哪怕知道她在匈奴失身,也没想过给她立个贞节牌坊,还想将她握在掌心。 . 从皇上身边离开,李眉妩听说了坤宁宫里发生的事。 算了时辰,这会儿阿牛哥该出宫了。 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去宫门口送他一程。 能见到最好,不必叙旧,只想亲自跟他道声谢。 不能见到也无妨,如今各自安好,她的身份也不允许跟旧人过多牵扯。 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他的身影,才回头,便看见他和两个小太监一起往这边走。 “阿牛哥。”她笑了一下,虽然没有小时候的婴儿肥,依旧娇憨可爱。 李铁牛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意识到失礼,立刻跪在地上,“草民见过李娘娘。” “免礼。”她后退了两步,同他站远些说话,以免不符合规矩。 “你胆子真大,敢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仗义执言。” “我打小胆儿就大。”李铁牛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意识到自己吹牛了,脸颊更红。 “不过要是让我撒谎,比让我说真话更难。” “我记得你以前不会做木匠,只会锄地。”她略略惊讶。 “是。我婆娘要生了,我想着光靠种地那点钱,不够孩子上学。 便跟隔壁村的叔伯学了木工手艺,多接一点活,多赚一些钱。 给我小娃存一点学费,也给我婆娘扯两尺红布做衣裳。” 李铁牛诉说的都是琐碎的农家事,李眉妩却听得泛起泪光。 宫墙深锁,她对阿牛哥并没有爱情,只是单纯向往这样平静的农家生活。 因为自幼熟络,随后调侃了句,“我从前看中的男人果然靠谱,只是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等我出去。” 李铁牛认真想了一下,“你若没进宫当宫女,我准娶的是你。 从前我帮人家干活,别人把我当傻大个,白白让我出力气。只有你给我柿子吃。 我原本想等你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等你出宫时二十二岁,都多老了。我不稀罕老女人。” “原先给你柿子吃,也是因为你帮我娘干活,让我娘轻松了不少。”李眉妩嗤地一笑,他倒是爽快,亦如从前。 禁不住想起了娘亲,问了句,“我娘死时还好吗?有没有受什么苦?” “不大好。”李铁牛收起了玩笑的语气,“你娘死前全身上下长满了烂疮,无人为她医治。 你姨娘嘲笑她,李术还在她的伤口处站立。” 李眉妩听不下去,“阿牛哥。 如今我是皇上的李才人,不便与你多谈。 再有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你也早些赶路吧。 一路顺风。” “是。草民告退,娘娘保重。”李铁牛一步三回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李眉妩想起过往的种种,分不清是对母亲的思念,还是对姨娘的恨意。 沉浸在自己痛苦的记忆里,僵直在原地,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是冯初和卫嫔的身影。 冯初警告了一句,“卫嫔娘娘总是记吃不记打,好好活着不好吗?” 这一次的卫水,没有丝毫惊慌,仿佛已经在紫禁城里修行了千年的妖怪,语气沧桑而淡漠,“冯公公难道没看出来吗? 李才人需要她阿牛哥的时候,她可以自己存嫁妆,盼着出宫。 李才人需要冯公公的时候,又可以对冯公公柔情蜜意。 李才人生来就有明确的目标,也是有本事能让自己过得很好的人。” 冯初冷笑了一声,“卫嫔娘娘无需挑拨,奴才为主子效力,是奴才的本分。” 说罢,朝着小妩的方向走过去。 卫嫔看着冯初走远,吩咐身边的青芸,“找人在路上杀了这个不知天地厚、坏本宫好事的李铁牛。” “是。”青芸应道。 待冯初走到小妩跟前,递了方帕子给她,她已经回过神来,准备回宫了。 “流了这么一大滩眼泪。”冯初玩味的看着她,“这么舍不得,要么奴才帮帮主子,跟他出宫去当个二房。”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自然是不信卫嫔的挑拨,只怕卫嫔的话像诅咒,在他心底扎了根。 李眉妩精神不济,没心情跟他吵架,“冯初,你帮帮我好不好?” “主子吩咐。”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使对她的怀疑加重。 可是看见她因为依依惜别而落泪,还是觉得她莫名其妙,又有些犯贱。 “我怕卫嫔半路动手,杀了李铁牛,你找人帮我将他送回去。”李眉妩抓着他的手腕,十分担忧的模样。 “好。”冯初答应了,却并不准备这样做。 “谢谢你。”她的阴郁心情散了不少,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一直想着儿时的事,忽略了冯初微妙的情绪变化。 “不客气。”他牵了牵唇角,本来怕她杀了李术会做噩梦,想着安慰她一番。 但现在显然,她需要安慰的并不是恐惧,应该是遗憾。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5 病娇醋王冯爷惨遭抛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23/528112723/528112748/202012071032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漫长的夏只剩一个尾巴,秋蝉在窗外知了不停。 一连几日,李眉妩一直在为冯初做一双冬季穿的鞋子,顺带平复情绪。 虽然知道他不缺鞋穿,但她是他娘子,为他做鞋,总是应当。 而且她做得鞋子,自然意义不同。 “主子……”青茄从门外悄悄进来,怕她难过,斟酌再三,努力组织着措辞。 “嗯?”李眉妩将做好的鞋,用黄纸卷起来,准备找机会给他。 她送李铁牛出宫门那天,冯初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 只可惜那一日她沉浸在母亲过世前的伤痛里,没有发现冯初的异常。 如今后知后觉,想着送他这双鞋子,他该高兴了吧。 “李铁牛……死了。” 青茄说完,李眉妩怔了怔,重复道,“死了?” “是……”青茄有些气短。 “冯初杀的?”不知为什么,她的脑子里首先蹦出这个念头。 “不是。”青茄马上否认,她跟主子一条心,但也不能任由主子冤枉了冯公公。 “是卫嫔安排的人杀的,只不过冯公公确实没有出手相救。” “啪!”李眉妩将那双鞋摔在茶几上,一瞬间,愤怒合着委屈翻涌。 比起惋惜,更多的是痛恨。 起身直接往司礼监走,顾不上青茄在身后急切的劝解。 青茄一路跟着她,心底发慌,只觉得自己突然成了那个搬弄口舌、挑拨是非的人了。 直到抵达司礼监,冯初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 “谁惹你生气了?” “阿牛哥死了?”她问他。 “嗯。”他对这个称呼略略不悦,那个乡下汉子又不是没有名字。 一口一个阿牛哥,他听着刺耳。 “冯初,你记得你当初答应我的。”她质问道。 “什么事?奥……”他仿佛突然想起来,“我答应你的事那么多,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李眉妩听着他强词夺理,不知道他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的目光让他陌生,“人是卫嫔杀的,与我无关。” “可是你也没有一路相送,不是吗?”她不想再听他狡辩,他就是巴不得阿牛哥去死。 “我很忙,总不能为个无关痛痒、陌生的乡下人,耽搁我处理政务。”他终于坦露心迹。 李眉妩倒吸一口冷气,“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出手保他对吗?” 他若是想护着一个人,何必亲力亲为,跟自己的属下打声招呼,多得是巴结他的人。 他的借口找得太烂。 “是。”冯初承认了。 “如果说你不想保护钰儿,是因为班大人同你干爹有恩怨。 那么你不想保护阿牛哥,又是为什么? 他修一次戏台不过赚几个铜板,他与你能有什么利益冲突?” 李眉妩气急了,她可以被天下人戏弄,可她无法忍受冯初的欺骗。 “你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护送阿牛哥平安回家,你可以同我直言。 我会另想办法,不必依赖你。 可是你明明答应,又出尔反尔,这是什么君子所为?” 冯初忍了多时,忍得很辛苦,“我从来不是什么君子,这你很清楚。 到底是我在骗你,还是你在骗我?李才人。” 李眉妩懵了懵,她不明白这荒唐话。 “李才人一向最擅长给自己找靠山。 从前为了你口中所谓的阿牛哥,不惜求我替你安排去有月银的寝宫当差。 并且拿了我的腰牌,只为了存嫁妆钱。 后来发觉我并不是什么病狮,即将驾鹤西去,东山再起易如反掌。 便抛弃了你心心念念的阿牛哥,转而向我投怀送抱。 只可惜李才人现在后悔也是晚了,在宫门口跟旧情人哭哭啼啼,恬不知耻。” 她从未听过冯初说这样的重话,一时间委屈、愤怒和羞耻,竟然分不清哪个更多。 “我哭是哭我母亲这一生从未得到过片刻温暖,临死前还要遭此非人的虐待。 你以为我哭什么?我是哭阿牛哥走吗?真是荒唐。” “李才人这张巧嘴惯会哄人,招摇行骗。 奴才看看你这双勾人的眼睛,总在你需要的时候流眼泪。 此刻为何不哭?好再次博取我的同情和信任。” 冯初最舍不得她哭,却发觉她不仅在自己面前流泪,还在那个一文不值的乡下汉子跟前哭。 李眉妩确实委屈得想哭,但她也是有骨气之人,愣是咽了回去。 “冯初,你不配有人爱你,也不配有人对你好。” 原本阿牛哥的死就是他有错在先,现在竟然还听他的数落,真是荒谬。 “是么? 我自然知道,奴才不过是个太监。 比不过主子的皇上夫君,护你周全的青梅竹马,还有多出来的那个便宜皇子养子。” 李眉妩气得手指发抖,恨不能掴他一耳光,但她不想激化矛盾,艰难克制住。 “你这样刺伤我,会让你开心么? 我原本以为我们经历那么多风浪坎坷,我们之间的情义早已经坚不可摧。 其实你从未信任过我,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不择手段、攀龙附凤的女人。” “我们之间从未有过情义。”冯初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仿佛有什么邪物一直在刺激他,让他话一出口便不计后果。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纵然有几分姿色,可惜目光短浅,不懂得未雨绸缪。 惯于攀高踩低,只会依靠男人上位。 像主子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被浸猪笼。” 李眉妩被他气得浑身颤抖,不想继续留在这自取其辱,猛地推开了他。 他本来没站稳,下意识向后一退,看着她离开这里。 青茄没想到因为李铁牛的死,主子和冯公公会发生这样大的争执,李铁牛很重要么? 看着主子离开,连忙想追过去,听见身后冯初的声音。 “李铁牛的死是你告诉她的?” “是……”青茄回头,僵了僵。 从未见过冯初,有如此冰冷的目光对着自己。 “多嘴多舌。”冯初脸色铁青,“我看你这舌头不用不如拔了。” 青茄气得够呛,“你他娘的是不是被谁灌了迷魂汤了? 主子一连数日闭门不出,一直给你做鞋穿。 她那个绣工你还不知道?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次。 她说冬天快到了,别人家男人有娘子做的新棉鞋,自己家男人也要有。 你就仗着她喜欢你,随意羞辱她,骂她就像骂条狗。 就算她不是什么主子,她也不过一女子,受不得这种羞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6 丫鬟青茄忠心护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23/528112723/528112748/202012071032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我的确是你指派去服侍李才人的不假。 但李才人现在就是我的主子,我只会忠于她,而不是听命于你。 你不是杀人不眨眼?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 青茄不想多看他一眼,推门出去,看见童让站在门外。 一路跟在她身后,“姑奶奶,我干爹跟李才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老是吵架? 别的娘娘都想拉拢我干爹,李才人好像一点也不想拉拢他。 干爹在别的娘娘那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在李才人这,好像是真生气,又舍不得伤她一根汗毛。” 青茄停下脚步,“李才人曾经说,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狗咬狗一嘴毛。 其实你干爹和李才人,才是狗咬狗一嘴毛。” 童让愣了愣,这形容真是特别又大胆。 人走空了,冯初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阖眼。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般失控。 也许是身体的残缺,使得内心自卑又阴暗。 平常若是风平浪静,便不会勾起他心底那些狭隘、嫉妒、和占有欲。 一旦看见小妩对其他男人稍稍示好,他便像疯了一样,刺伤她,来填补心底的痛楚。 想起青茄说小妩给自己做鞋的事,又有几分愧意。 他向来功夫颇深,只不过在深宫之中不轻易显露出来,这会儿加快了脚步,在半路追上了青茄。 青茄看见他挡住自己的去路,吓了一跳。 “干嘛?”她真以为他是来杀自己的,本能向后退了半步。 清醒之后的冯初,越来越多的懊悔,“对不住。” 青茄松了一口气,“你别跟我说,这话留到主子跟前说去。 不过主子被你伤透了心,想必也不会理你了。” “我今天太冲动了,一会儿回去,你替我说两句好话。”冯初实在没勇气现在去见她。 “我不说。”青茄不想理他,直接绕了过去。 “要不我给你跪下了。”冯初作势要跪。 “你可别,我受不起。”青茄连忙把他拉起来,“我找机会帮你美言两句,但她要是不理你,我也没辙。 但是冯爷,你说话实在太难听了,专往人心窝子戳。 就算脸皮再厚,也不会再理你了。 要是遇见那脸皮薄的,早找根歪脖树,抹脖子了。”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小妩没什么错。”冯初跟在她身后,“小妩给我做的鞋…… 我不好意思去要了,你偷偷拿出去给我。” 青茄:“……”凭啥啊?他发泄完了,让她给他擦屁股。 “我才不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再说主子发现该生气了。 你想要,你自己跟她要去呗。” “我现在还没组织好措辞,不知该怎么道歉。 我怕她在气头上,看见我更生气。 等她过两天消消气,我再去负荆请罪。” 冯初开始跟她耍起了无赖,“你不帮我偷,我以后天天来找你。 反正我认了你是同我对食的宫女,我天天来找你,被人看见也不会说什么。” 青茄“啐”了他一口,“我真是欠你们俩的。” 她是怕极了他,冯初若天天来找她,被主子看见,怕是又要误会。 “你等着吧,这两天我就把鞋偷出来给你。” . 李眉妩回到钟粹宫,自己的寝殿,坐在床榻上,已经流不出眼泪来。 想起冯初说得“水性杨花”、“攀高踩低”、“朝三暮四”、“攀龙附凤”、“村姑”、“该被浸猪笼”…… 气得手脚冰凉。 无意间瞥见茶几上给他做得鞋,拿起剪刀便开始剪。 奈何鞋底太硬,她力气太小,不太能剪动。 几番努力也只是给鞋帮戳了几个洞,将棉絮露了出来。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在心底狠狠地骂道。 骂完了还是不解气,反而更气了。 也觉得自己犯贱,还给他做什么鞋,便用剪刀剪自己的手。 青茄才进门就看见眼前这一幕,立刻过来将剪刀抢了下来。 垫着她伤痕累累、流血不止的手,拿过布条替她包扎上。 “主子这又是何必?谁惹你生气,你去朝他脸上戳几个洞,躲在这自残算什么本事。” 青茄替她包扎好手,确定不再流血了,不动声色的将那双鞋藏进怀里。 “冯公公张狂惯了,宫里宫外在哪不是横着走? 腌臜之人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你跟他何必真生气呢。” 她的劝慰,李眉妩并没有听进去。 这世人都可以轻贱她,污蔑她,可是冯初这样冤枉她,羞辱她,让她受不了。 她不会再理他了,她不是没脸没皮之人,不会像个淫荡贱妇一样,跟在他身后跑。 “青茄,李铁牛的妻子预产期就这两天了。 你待会将我的首饰取一半,叫汪烛亲自交到她手中,以免半路被人截胡。 本来好好的一家三口,李铁牛死了,还不知他妻子该怎么撑过去。 李铁牛一辈子谨小慎微,没走出去过李家村。 为了我不被冤枉,不惜对抗在他眼里高高在上的卫嫔娘娘。 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我是什么人啊?” 李眉妩有些心堵,分不清是遗憾还是愧疚。 “冯初太令我失望了,我真的瞎了眼,遇人不淑。 眼见人家破人亡,孕妇崩溃嚎哭,他竟无动于衷。 他真的是冷血动物,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是野兽。野兽应该独行,我不该试图去温暖他,也不配爱慕他。 我有自知之明,我脑子蠢笨,连自己都保全不了,还能去救赎谁。 我真的很累,喜欢他太累了。 以后没有我在他耳边聒噪,大概他也能开心些,不至于时常发怒。” 青茄想替冯初说两句好话,见主子如今心如死灰,也无从劝起。 去捡了银票和首饰,装进钱袋里,准备叫汪烛送过去。 庭院外,有凤鸾春恩车驶过来的声响。 李眉妩怔了证,便听见门外是敬事房的小太监过来宣旨,“李才人,皇上今儿翻得是你的牌子。 快快沐浴更衣,准备侍寝吧。” 她有些意外,皇上果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将她在匈奴受辱之事忘了。 却也在情理之中,想那一日,她在御前杀了李术,又装成可怜楚楚的样子蒙混过关,想必又激起这个万岁爷诸多保护欲。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amy小公举”的月票,和“凤凰_”姑娘的打赏及红包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7 李才人被皇上吃干抹净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23/528112723/528112748/202012071032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本想推辞,忽然觉得每次都要找借口太累太累了。 而且这一次翻她牌子猝不及防,让她一时之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从前她费尽心思照顾冯初的感受,到头来依旧是他口中的“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她处处为他考虑,但他从未在意过她的感受。 既然如此,她万般挣扎还有何意义? 去侍寝也好,她早已经被他伤透了心,正好也让他死心。 想来她这一次去侍寝之后,又会成了他口中的“才跟他有了争执,立刻就去皇上那里投怀送抱”。 他爱怎样想就怎样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秋季夜凉,她才沐浴换了衣服,将乌发松松垮垮的拢在耳后,未着一点装饰,清水出芙蓉。 坐上凤鸾春恩车,驶向乾清宫,这一路,她一直在放空自己。 麻痹是一种自我保护。 抵达乾清宫,朱振正在看冯初前几日呈上来,不敢私自定夺的折子。 李眉妩弯了弯杨柳细腰,“臣妾给皇上请安。” “来。”他头也不抬的向她伸出了手,李眉妩识趣的握住,被他拉到腿上坐着。 “这几日蝗灾泛滥,灾民食不果腹,以爱妃看当如何?” “臣妾蠢笨不知。”李眉妩绷直了脊背,坐在他腿上时,紧张合着慌乱。 “是么?”朱振抬头看了她一眼,“朕却觉得你玲珑得很,古怪精灵,很讨朕的喜欢。” 李眉妩总是能够在他说甜言蜜语的时候,迅速判断出他抱着其他女人时,是怎样的一番唇舌。 “爱妃但说无妨。”朱振揽过她的腰肢,发现她脊背已经出汗了。 “就这么不想跟朕亲近?是怕朕,还是厌恶朕?” 李眉妩自然不敢承认,便将话绕了过去,“以臣妾看,当务之急设置粥棚赈灾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以工代赈。 让流离失所的百姓有饭吃,有事做。 以免大批难民涌入京城,存在安全隐患。” “看不出爱妃出身农门,没有劝朕举国之力救济百姓,倒想着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朱振看她紧绷着神经,有意想同她戏谑一番。 “果真,靠着朕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忘了从前那帮穷亲戚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朕的眉儿天生就是娇娇,只不过生错了地方。” 李眉妩并不在意他说得是什么,但总要装装样子,“皇上取笑臣妾。” 赌气别过头去,“臣妾不说,皇上偏要臣妾说。 臣妾说了,皇上又要嘲笑臣妾成了皇上的妃嫔,就忘了穷苦的出身,懂得攀高结贵了。 若是隔墙有耳,被有心之人听见。 不知谁妒恨臣妾,参臣妾议政,只怕那时落得个像班嫔一样的下场。 只可惜臣妾没有钰儿那样的家世,被赶出宫去,还有娘家庇护。” 陡然提起皇上最不愿想起的“活死人”班嫔,企图能够让他兴趣索然。 “看看你这张巧嘴,朕才说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朱振暗自捏了一下她的腰窝,小妩承受不住,身子一软,瘫在他身上。 不愧是风月场的高手,朱振最擅长同女人调情。 “是不是怪朕冷了你这么久?” “臣妾不敢。”李眉妩调匀呼吸,一双巧手攀附在他肩上,以免使自己跌倒,“薛美人自从入宫以来,便一直未有机会侍寝,每每等皇上到深夜。 皇上不想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 也不能冷落了新人,要雨露均沾。 以免薛大人胡乱猜测皇上对他不满,不利于朝堂稳定。” 朱振略略不悦,她从进殿以来便一直提别的女人,先提班嫔,又提薛美人。 丝毫不懂得讨好他,只在努力把他往别的女人身上推。 “你这只小舌只会胡言乱语。 朕知你跟薛美人无甚往来,她日夜等着朕,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李眉妩发觉皇上似乎什么都知道,他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宫里的人。 怕自己跟冯初的事被发现,陡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敢再敷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着,“皇上,是臣妾每日数着月光到天明。 推己及人,私自揣度薛美人也是这样等您的。” 朱振望着她的眼睛,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涟漪,却在说着甜言蜜语。 她不知道她的表演很差劲。 下一刻,他试探了句,“既然爱妃觉得薛美人这般可怜,朕不若此刻送你回去,召她来侍寝,你看如何?” 李眉妩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她不敢冒险触怒龙颜,却又抱着侥幸心理。 “臣妾入宫这么久,已得皇上恩泽,不敢贪得无厌。 臣妾愿此刻归去,换薛美人来服侍皇上。” 朱振的脸色愈发阴沉,“啪”地一声,将方才手中握着的奏折,扔在地上。 李眉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从他身上下来,跪在地上。 朱振没有理她,准备独自去睡了。 “转过身去跪好,朕看见你这张脸便觉生厌。 朕不准你起来,你便一直跪在那里。” 李眉妩艰难挪动着膝盖,转过身去,身后渐渐起了皇上的轻微鼾声。 她很少久跪,一时有些体力不支,脚掌发麻后,膝盖传来阵阵刺痛。 她轻微挪了挪身子,老腰也开始巨疼,得亏她还年轻。 确定皇上睡熟了,悄咪咪的想要坐会儿,身后传来朱振低沉的嗓音,“不准躲懒。” 李眉妩仓皇回头,发现他是背对着自己,那怎会知道自己偷着坐下了? 不敢再放肆,忍着疼规矩跪好。 想来皇上是听见她一系列悉悉索索的小动作,判断出来她是在躲懒。 也有可能是梦话,也不得而知。 夜更深了,她不明白一介君王,为何会以折磨她这个小小的才人为乐。 困得四肢瘫软,让她跪着尚且能忍耐,让她睁着眼睛到天明,她实在做不到。 朱振其实一直在等着她撒娇求饶,奈何她就这般迟钝,一直跪在那里,也不知道低头认错。 直到回头看见她身子一歪,蜷缩着躺在地上睡熟了,无奈起身将她抱到了床上。 忍不住在心底冷笑,“小东西,在我面前搞鬼。 不想看见朕,朕偏要你天天过来,同朕四目相对。 朕倒要看看,你能任性到几时。” 朱振可能搞不定几个臣子,但他不信,这天下还有他搞不定的女人。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8 惨不忍睹的破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23/528112723/528112748/202012071032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青茄陪着在外头伺候了一夜,天亮,乾清宫里的小太监跑去给皇后传话,免了今日李才人去向皇后例行请安。 朱振知道她膝盖跪得一片淤青,早早赏了去红消肿的药膏,让她回去睡回笼觉了。 青茄趁着早上的时光,将鞋子拿到司礼监,给了冯初。 “冯公公,算主子福大命大,死过一次的人了,也就扛得住你的磋磨。 上回你骂了她,她回去之后倒是没一头碰死。 不过拿起剪刀就往自己手上剪,幸好我抢得快,她手没什么事,就是这鞋是穿不得了。 你自个留着观赏吧。” 冯初接过鞋子,看见上面有几个洞,还露了棉花,说了句“多谢”。 他还不知道小妩侍寝的事,这几日除了批阅奏折,就在不停的懊悔。 “小妩还好吗?” “宫里的日子不就是这样,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的。”青茄说完,便准备走了。 “青茄,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块过去。”冯初这几日一直在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小妩说那么重的话。 他恨不能自己掌嘴,好叫自己长长记性。 他就像一颗仙人掌,对外人尚且能够和颜悦色、谈笑风生,却将所有的刺,都扎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 青茄“咦”了一声,“你不怕人多眼杂,被人瞧见了?” “不要紧,我与你同行,有你做障眼法。”冯初拿了衣服,不顾自己昨晚批阅了一夜的奏折,跟她一块出门。 青茄一脸嫌弃,却也没拒绝他。 李眉妩回了钟粹宫,已经敷好了药,刚准备睡觉,便在庭院里,看见青茄和冯初的身影。 这下想睡也是不能了,因为两个人正一前一后的进来。 随后漫不经心的押了一口冷茶,云淡风轻的坐在那,未抬头给来人一个眼色。 “奴才见过李才人。” 冯初本来想等再过几日,她气消了,再来找她说话。 但这巨大的思念,敦促着他坐立不安,非要见她一面才好。 李眉妩沉默,青茄站在那有些尴尬,便立刻打圆场,“冯公公坐,奴婢去泡茶。” 随后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想来昨日主子刚侍寝,今日冯公公过来送些皇上赏赐,也说得过去。 不必她从中当挡箭牌。 冯初见小妩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眸子,目光飘忽不定的望着一处愣神。 主动低头认错,“上一次,是我不好,不该任由情绪泛滥,那样编排你。” 依旧没有一丝回音。 他继续解释,“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只是一时没控制好情绪,便胡言乱语。” 他明明没有觉得小妩’水性杨花’,他也知道小妩为了他做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 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嫉妒,而口无遮拦。 “若是有什么长处,我比不过其他男子,我可以去努力。 可你知道我是个太监,不是我努力,就能成为正常男子的。 所以我嫉妒他,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我却把难听的话安在你身上,实在罪无可恕。” 李眉妩听着他的忏悔,没觉得感动,也没觉得可笑。 只是觉得自己可怜,她不想再理他了,她不是记吃不记打的贱妇。 “你现在这样一句话不说,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那个农夫是么? 小妩,我心里有你,我可以保护你。 可我怎么能去保护一个、与你青梅竹马的哥哥? 你是高估了我的度量,还是你太天真? 你觉得我会毫不在意,可以咽下这样的嫉妒和耻辱,去保护你在意的人,而且还是你在意的男人?” 李眉妩不想跟他解释,自己跟阿牛哥不是青梅竹马。 她希望阿牛哥安然无恙,只是可怜阿牛哥家里那对儿孤儿寡母。 因为像他这样的冷血动物不会懂,也不会听。 冯初想占有她,因为无法占有,这无处发泄的占有欲,让他矛盾重重,让他精神错乱,让他几乎分裂。 “所以,你就是为了那个男人,注定要跟我生分了? 你这么在意他,要么我把命赔给他,你可满意?” 李眉妩不确定他这个疯子,是不是真的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终于淡淡开口,“我累了,我想睡觉。 冯公公去别处吧。” 冯初终于爆发了,他站起来,一向刚强的性子,此刻忍不住倒苦水。 “我昨夜批了一整夜的奏折,早上脸也没洗,想着李铁牛的事,过来跟你解释。 我说得口干舌燥,你一言不发,让我一个人在这唱独角戏。 你如果厌烦了我,你可以趁早说清楚,以后省得我过来,自取其辱。” 李眉妩不愿意再跟他吵架,吵架伤神又伤心,想开口叫他滚。 但他似乎意识到了小妩对自己的冷漠,怕她真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覆水难收。 立刻赶在她开口之前,拉过她的手,强制她摊开掌心。 虎口处还有剪刀剪过,才愈合好的细微伤痕。 李眉妩不愿跟他纠缠,立刻抽回了手。 冯初才升起来的一点感动,因为遭到她的拒绝,再次崩溃。 从前她多喜欢粘着她,现在又有多冷漠。 随即从怀里拿出了鞋,“你若不在意我,给我做什么鞋?” 他急切的想证明什么,想要和好,却不得要领。 李眉妩看见这鞋,仿佛被人窥探了心事一般,难堪又恼怒,喊了一声,“青茄!死丫头,你给我滚进来。” 青茄在门外听得一激灵,才泡好得茶撒了大半,溅在手背上,烫得她跳脚。 进门放下茶壶,满脸堆笑,此刻自身难保,想帮冯初说话,也是不能了。 “主子,唤我何事?” 李眉妩并没有对笑眯眯的青茄客气,“我屋子里出了盗贼,按照宫规,是不是该拉你去慎刑司?” 青茄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忍了多时,终于不想再忍了。 “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一定要在一起,千万别分开去祸害别人。 我但凡有点骨气,早就去投奔皇后和贵妃娘娘了,还留在这受你们俩的气? 我瞧着你们俩别天天吵架,干脆动手吧,看看最后到底谁把谁捅死。 死了一个等于为民除害,也让我耳根子清净清净。”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39 两个病娇要分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343/513870343/513870387/2020111816020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青茄受了一肚子委屈,早哭着跑了。 跑到外厅不慎撞在汪烛身上,骂了句,“没长眼啊!?” 汪烛嘴上答应着“欸”,回头一想,也不是他撞的人啊。 算了,青茄这个小姑奶奶也惹不起,干脆哄着得了。 冯初见一向乐观善良的青茄,哭着跑了,良心未泯,没有出卖她。 替她遮掩了句,“你知道我武功高深,飞檐走壁易如反掌。 这鞋不是青茄拿给我的,是我自己偷的。无她无关。” 李眉妩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分,想着赶紧打发他走了,好去给青茄道歉。 “这鞋子这般丑陋,也不知是哪个脏婆子做的。 不是我做的,与我无关,你无需跟我说。 你最好赶快拿走,省得脏了我的眼。” 言语之间尽是厌恶和驱逐。 冯初原本以为小妩是爱慕自己的,依赖自己的,只要自己给她一个眼色,她就能马上摇着尾巴过来。 如今他袒护青茄,她毫不在意。 他主动低头哄她,费尽唇舌,她也无动于衷。 从前她最喜欢粘着他,缠着他。方才他握她手时,她避之如蛇蝎,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恨不能立刻甩掉。 要他如何承受,他承受不起。 “好。这鞋不是你做的,与你无关。 是我一个人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你不是拿剪刀剪它么?我也不要了,不如干脆烧了它,你我都心宽眼亮。” 李眉妩早知他无情无义,却不信他真能当着自己的面,将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鞋,就这样烧成灰烬。 烧掉她的心血,也烧掉她对他过往的情义。 冯初向来言出必行,直接将那双鞋,放在昨夜未熄灭的烛台上,任由火迅猛,一触即燃。 也不怕钟粹宫走了水,自从一把火点燃了司礼监,冯初便成这后宫有名的纵火犯。 李眉妩想起自己为了做这双鞋子,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 夜晚在烛火下,眼睛熬得干涩生疼,就被他这样烧了。 愣是将眼泪憋回去,眼睁睁的看着他烧。 心痛到连嘲讽的话也说不出口,更不要说阻拦。 烧了也好,正好一拍两散。 李眉妩盯着他烧,发觉他烧了一会儿,鞋子只燃了一点,散发出棉絮的焦香。 他将鞋子反过来,放自己手垫在下面,指甲已经黑了一片,不知是烧的,还是熏的。 立刻过来拉他,“你是不是有病? 烦死人了,你若是想闹,不要在我跟前闹。 是死是活,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省得碍眼。” 却发觉拉不动,随即一杯茶泼在了烛火上,烛火熄灭,空气里都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烫伤最疼,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也不知道他心痛到可以忽略手指上的痛。 李眉妩抢过那双狼狈不堪的鞋,直接扔到了屋外,险些砸在汪烛的脸上。 “主子不想看见奴才,奴才这便滚。”冯初清醒过来,十指连心,指尖上的疼,疼得锥心。 疼得他甚至直不起腰来,只能那样腾空拎着。 即便如此疼,他微微弯腰离开时,路过汪烛的身边,还是低头用烧伤的手指,将那双鞋捡了起来,抱在胸口。 他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小妩不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 天朗气清的日子,皇上在养心殿召巴蜀总督,前来商议蝗灾之事。 又叫了小太监去钟粹宫传旨,要李才人过去侍奉在侧。 李眉妩有些意外,皇上同大臣议事,嫔妃都该回避。 即便不回避,也是正妻,或者妃位在侧陪同,哪儿轮得到她这个小小才人。 不过她没有说,也没有问,不能抗旨,便立即更衣前往。 走在路上,她一直没话找话的跟青茄示好,“青茄,我以后再不对你大声说话了。” 青茄“哼”了一声,嘴上傲娇,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陪着主子往养心殿走。 “我怎么舍得拉你进慎刑司呢? 我还记得那一日,我被蒋婉扒光了衣服。 是你主动请缨去慎刑司,愿意接受严刑拷打,以证我的清白。 我就算自己进慎刑司,也不舍得拉你进去呀。” 李眉妩耐心哄着她,青茄不为所动,“主子惯会甜言蜜语,这话留着冯公公跟前说去,我可听不起,怕闪了耳朵。” 李眉妩听见冯初的名字,方才觑着一张笑脸,立刻阴沉了两分。 她不想看见他,不想听见关于他的一切,她厌恶他,恶心他。 青茄看出来主子的脸色,立刻借坡下驴,“主子不爱提起那个臭阉人,奴婢下回不提了。” 李眉妩纵然宠爱她,青茄也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乱了分寸。 “我不生主子的气,主子也不生奴婢的气,咱俩和好,好不好?” 李眉妩眉头舒展开来,明明是她在哄青茄,最后反过来,还是叫青茄哄自己,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眼前是养心殿,小太监通报后,便领着她进来。 她微微俯身,算作行礼。 见皇上和大臣商议得专心,不敢打搅,便自顾自的去到一旁泡茶。 冯初接到皇上传话时,过来的迟了一些,才到养心殿门口,便看见汪烛的身影,愣了愣。 汪烛还未叫一声师父,冯初已经径直走了进去。 “奴才给皇上请安。”冯初行礼,“奴才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冯卿啊。”朱振放下手中的奏折,暗自头痛,“平身吧。” 自从他上次训斥了冯初和姚牧擅自纵火,这两个人就像较劲一般,大事小事都请皇上定夺。 生怕自己暗自做主了后,引起皇上的猜忌和不悦。 弄得朱振苦不堪言,有这功夫他不如抱着美人捉迷藏。 眼下看着冯初过来,立刻叫冯初去跟巴蜀总督商议赈灾之事。 冯初看见小妩泡好了茶,端过来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便温顺的返回去坐在皇上身边。 他竭力收回目光,控制着情绪,不使自己失态。 只是实在想不明白,小妩跟皇上之间,为什么只有几日,就这般如胶似漆了。 “冯公公,您看微臣的计划可行吗?”巴蜀总督叫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嗯?大人可否再说一遍,让我细细思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0 因为是她泡的茶,喝到一滴不剩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坐在长椅上,倍感煎熬。 她既不想看见冯初,也不想看见皇上,何况还是像现在这样,夹在两个人中间。 故作腹痛难耐的模样,企图能够离开这里。 朱振看出了端倪,拉过她的小手,关切的问了句,“爱妃怎么了?” “许是这几日要来月信,有些腹痛。”李眉妩表演更逼真些,只差一句:皇上,让臣妾走吧。 朱振却并没有打算放人,而是伸出手,在自己的臣子和太监面前,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替她揉着小腹。 “乖,等会儿叫青茄煮碗红糖水给你喝。” 眼前旖旎的一幕,巴蜀总督只做没看见,继续陈情,“诗经云:【秉被酝贼,以付炎火。】 微臣薄见,除了夜晚利用篝火诱杀蝗虫,还可用烧荒之法消灭害虫。” 冯初喝着小妩方才泡的茶,心中泛起苦涩。 巴蜀总督可以无视皇上跟宠妃调情,要他如何视而不见。 巴蜀总督见冯公公没有异议,继续陈情,“擒贼先擒王,治标需治本。 治虫若不除虫卵,只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以微臣看,应尽快找到蝗虫的虫卵所在,破坏蝗虫产卵场所。彻底根治。” 冯初自虐般的一杯接着一杯喝茶,只因那是小妩亲手泡的,他不想她泡得茶给别的男人喝。 想起昔日他同她一块在司礼监批阅周折,她都没有亲自泡一杯茶给自己喝,禁不住心底一片泛酸。 巴蜀总督沉浸在忧国忧民中,继续商讨对策,“万物相生相克,微臣还有一计可治蝗虫。 除了朝廷出资,大肆养殖蝗虫的天敌鸡鸭以外,给百姓创收。 还可保护蝗虫的天敌雏鸟和青蛙,如此一来,大功可成。” 冯初听总督大人说完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朝廷重臣一向习惯冯公公人狠话不多的样子,也没觉得今天有什么奇怪。 巴蜀总督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解解渴,拎起壶柄,发现只能倒出来两滴。 “你都喝了?”下意识发问。 “是。”冯初的目光越过巴蜀总督,不经意间扫过小妩。 她并没有看自己。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收回了目光。 “马上就要用午膳了,你喝这么多茶做甚?”朱振不解,随口说道。 “奴才有些口干,故而多喝了两杯。”冯初回禀。 巴蜀总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只觉得更加奇怪,全程只有自己在说,冯公公一言不发,他渴什么? 听人说话,有什么好渴的? “罢了,叫御膳房传膳吧。”朱振将几人差遣到宴客堂用膳。 巴蜀总督并不知这宫里的水有多深,虽然不常进宫,偶尔一次,也感受到了皇上的爱臣之心。 前有李小主屈尊降贵,在一侧侍奉茶水,而非叫丫鬟伺候。 其实皇上即便不赏赐茶水,臣子替皇上分忧,也是臣子的本分。 而后又赐了膳食,一时间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微臣谢主隆恩。” . 冯初方才灌了一肚子茶水,顶到喉咙有些想吐。 走路时,甚至能够感受得到腹腔有水在晃。 本来立在一旁伺候巴蜀总督用膳,总督大人怎会如此没眼力见,叫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伺候自己。 连忙招呼道,“冯公公坐下一块用膳罢,老夫乃是粗人,在家也不惯于小厮在一旁伺候。” 冯初不再推辞,坐在他旁边。 知道李眉妩还在殿内,不知是不是正在同皇上耳鬓厮磨。 心底难受,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厨房知道今日用膳的是巴蜀总督,特地准备了几道辣菜,以尽地主之谊,也彰显皇恩浩荡。 “冯公公怎么不吃?”巴蜀总督一个人大块朵硕,越吃越感动。 朱振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虽然不上朝,但只要跟他接触过的臣子,无不感动流涕。 他不想做劳碌而死的君王,他就喜欢拉拢别人替自己操劳卖命,而后自己享受生活。 “冯公公是不是吃不惯辣菜?”他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 冯初还能怎么说?沉下许多情绪,他不过一个奴才。 皇上叫他替自己陪朝中重臣用膳,他有什么好扭捏的。 陪着巴蜀总督吃了一点,他出身闽越,实在吃不惯辣菜,混着茶水辣得胃一阵生疼。 不知总督大人哪里来的怪癖,吃饭也需人陪。 殿内,朱振非逼着李眉妩喝了一大碗红糖水,才允许她离开。 出了养心殿,才下台阶,便看见不远处,冯初趴在一颗梨树下,吐得昏天黑地。 有过一瞬间的心软,身边是汪烛小声禀报,“主子节哀,奴才将银两和首饰,送与李铁牛的妻儿时。 李铁牛的妻子受不住丈夫死讯,难产而死。 李铁牛的儿子生下来就窒息而亡,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李眉妩垂下眼帘,初秋的风打在身上,让她不寒而栗。 这个世上又少了三个微不足道的蝼蚁,比之秋风落叶也不如。 这样也好,一家人团团圆圆,也好过父母双亡的孤儿,独自留在世上受苦。 回到钟粹宫,天便阴了下来,估计过会儿便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一直坐到天黑,便有敬事房里的小太监过来传旨,“恭喜小主,皇上今儿翻得又是您的牌子。 赶快准备着吧,凤鸾春恩车待会儿就到。” “有劳公公。”青茄将人好生送了出去,看见外头在下雨,又拿了把伞给那小太监。 “公公撑伞,免得淋湿了。” “欸。多谢青茄姑娘。”敬事房里的小太监走远了。 青茄回头看着主子这膝盖,今夜再跪怕是难捱。 俯身卷起她的裤管,将早晨的药膏洗净,又换了新的上去。 “主子今晚别撑着了,服个软。 再跪,怕是您这双腿,就要落下病根了。” 李眉妩一直沉浸在、李铁牛妻儿死讯的悲痛里,抬了抬眼睛,没在意自己膝盖上的淤青。 “要么我给主子垫些棉絮,藏在裤子里,绑在膝盖处。”青茄绞尽脑汁琢磨着,“八成能缓解些疼痛。” “青茄。”她淡然浅笑,“谢谢你。” “这是奴婢该做的。”青茄不想邀功。 李眉妩看着外头雨势湍急,将黄昏洇成一片墨色。 想着自己若是不慎淋雨,着了风寒。皇上那种自私的老男人,怕这病过给自己,估计就不要她侍寝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1 冯爷追妻火葬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181/514427181/514427203/2020122312020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凤鸾春恩车驶到钟粹宫门前,李眉妩已由青茄服侍着换好了衣服。 “本宫自被皇上选中,一直鲜有侍寝的机会。 今朝扬眉吐气,想走着过去侍寝,也让后宫的娘娘好好看看。 本宫即便是才人,也有被皇上宠幸的那日。” 过来迎接的敬事房小太监面面相觑,一脸为难,“主子饶了奴才吧。 奴才若不能将主子好生送往乾清宫,半路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奴才的脑袋也得搬家了。” “本宫想走着去,就走着去。尔等奴才,焉敢拦本宫的路? 今日若是婉妃娘娘侍寝,尔等敢多嘴多舌么?” 李眉妩说罢,撇下那两个奴才,径直往雨里走。 敬事房里的小太监急出了哭腔,跟在身后撑着伞,“主子开恩呐。 主子若想雨中漫步,待会儿到了皇上那,怎么撒娇使憨,同皇上闺房之乐都成。 求主子上车,别为难奴才。” 李眉妩直接视而不见,雨势湍急,两个小太监尽管争先恐后的打伞,她身上还是淋湿了不少。 班嫔和李才人位分低,被安排所在的钟粹宫,离皇上的乾清宫略远。 小太监估摸着主子,若是就这样走过去,非得染了风寒不成。 干脆伞也不大了,跪在地上猛磕头,“主子饶命!奴才若有得罪,还求主子明示。” 小太监将额头磕破,立刻流下鲜血来,同雨水混在一起。 李眉妩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本就是纯良的性子,向来不以折磨奴才为乐。 她不愿牵连无辜的人,要知道,她曾经就是宫女出身,被皇后折磨。 若她今日连累这两个小太监受罚,她与昔日那个扭断自己手腕的皇后,有何分别? 随即停下脚步,上了凤鸾春恩车。 两个小太监从地上起来,不住作揖,“奴才谢主子。” 随后驱车继续前行,青茄和汪烛撑着伞走在两侧。 一场秋雨一场寒,李眉妩听着外面雷声大作,理了理被雨淋湿的云鬓,这会儿才发觉有点凉。 凤鸾春恩车突然停了,李眉妩下意识掀开帘子,看见冯初站在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登时心跳如鼓。 瞬间放下手臂,帘子顺势而落,不想继续看他站在雨里的那张脸。 却无法阻隔他的声音,“皇上等急了,叫我过来看看。 今夜雨大,免得李才人受惊。 公公请回吧,我亲自护送李才人过去。” 敬事房里的小太监看见冯初,如同看见救星。怕李才人待会儿又闹起来,他二人无法周全。 连忙弯腰作揖,“多谢冯爷,小的告退。” 逃也似的跑了,准备回去烤一烤衣服。 只有汪烛看见师父身上的长袍,都被秋雨淋透了,将自己的伞递了过去,替他撑着伞,自己则站在雨里淋雨。 李眉妩坐在马车上,知道冯初替换了那两个小太监。 刚才虽掀帘只看了一眼,她也看见了冯初身上的衣裳单薄。 外头雨大,她不想任由冯初淋雨,想要快些走,到了乾清宫,冯初完成了皇上的交代,也可以回去换衣服了。 便敦促了句,“车子为何停了?请冯公公快些走。” 不想叫他听出来自己的担心和关心,又遮掩了一句,“冯公公不是说皇上等急了吗? 早些前行,以免误了吉时。良辰易逝,美景难有。” 冯初站在雨里,虽然有汪烛替自己撑伞,过来时也淋透了。 她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想去侍寝吗? “主子,奴才想跟你说几句话。” 李眉妩不想听他说话,因为她发觉他的声音在抖。 “本宫不想听。” 她一向厌恶极了侍寝,此刻却迫不及待的想逃。 青茄看出来冯初发烧了,于心不忍,从中调和了句,“冯公公要说,主子便听听吧。 你不听他说完,他怕是不会走了。 若是咱们四个在这过夜,很难不引起皇上猜忌。” “有话快说。”李眉妩不耐烦的催促了句,掩饰自己心底的兵荒马乱。 “奴才能看主子一眼吗?”他才得了机会,应该见好就收,可他又开始痴心妄想。 “不能。就在这说。”她一双素手死死绞着帕子,不肯施舍于他分毫。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向来软弱,自制力不够强大。 只怕掀开帘子,看见他站在雨里,会忍不住从车上跳下去,同他紧拥。被人看见,又是杀头的大罪。 “奴才在前朝后宫我行我素惯了,一向不考虑旁人感受,向来只有别人奉承我。 所以没有把李铁牛的性命放在心上,惹你生气。 酿成大错,现在想弥补也晚了。” 冯初说话间,忍不住咳嗽几声,强压下咳嗽,继续说,“我向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只听干爹的话。 干爹自幼教我不要和女人纠缠不清,所以我视女人为洪水猛兽。 我无法彻底摆脱干爹对我的劝诫、影响、引导,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这是我的心魔,我无法彻底让你走进我的内心。 只会怀疑你,哪怕你对我再坦诚。” 一道闪电划过,将夜空照亮,雨下得更大了,晚风吹得油纸伞飘来飘去。 “上一次,我知道朵梨跟姚牧闹翻,又回怡红院接客。 我看不惯她这般水性杨花,以为女人都是这般朝三暮四,随即骂了朵梨。 当然,也挨了姚牧一拳。”冯初自嘲的笑了笑,似乎陷入某种回忆中。 “我进宫早,四岁净身,是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 我没有想过会有女人喜欢我,也没有想过给自己找过女人。 我没有跟女人相处的经历,不知该怎样将你妥善珍藏。 只会仗着你对我的纵容,发泄自己的嫉妒和占有欲。” 李眉妩坐在车内,紧握帘子,心痛到痉挛,若非力气小,几乎将帘子扯断。 “主子如今厌弃奴才,是奴才罪有应得。 主子不必在意从前之事,过去的就过去了。 主子不想看见奴才,奴才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主子。 主子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差我徒弟来告诉我。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我还会护着你,一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呜呜的爱哭鬼”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2 小妩询问长妊娠纹的方法 李眉妩受不得一向恣意妄为、意气风发的冯初,在自己面前这般低声下气。 想掀开帘子看他一眼,不为什么,只是想看一眼。 又听见他说,“时辰不早了,奴才送主子去乾清宫。” 凤鸾春恩车在长街缓缓驶过,突如其来的颠簸,险些撞了她的头。 她坐回软垫上,知道他跟了一路,抵达乾清宫时,青茄掀开帘子。 冯初伸手扶了她一下,以免她雨滑跌跤。 李眉妩只靠近他一毫,便感受到他额头上传来的滚烫,如同触碰炭火。 他指尖上的灼伤已经痊愈了,指甲还有燎过后的伤痕。 她错愕抬头,想问一声:你发烧了? 却望见了站在台阶上的皇上。 “爱妃真是人矮腿短,这点路程被你走了这么久。” 朱振不顾大雨滂沱,只穿一暗黄内衬,从台阶上下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回殿内,踢上了门。 冯初:“你们去旁边的暖和烘干衣服,再熬一碗姜汤,我在这里伺候。” “师父!”汪烛从未见过师父像今日这般,也看不得他这样自虐。 “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冯初想再训斥,但眼下实在没什么力气。 “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 青茄虽然对冯初了解不多,也知道他跟主子一样执拗。 劝不动。在皇上眼皮底下,也不能再劝。 随即扯了扯汪烛袖子,同他一块去旁边的暖阁烤衣服。 殿内,朱振拿一只宽大的绢帛,用力擦李眉妩发丝上的雨雾,像在擦一只大狗狗。 李眉妩呆坐在那,一动不动,温顺的配合着皇上宠溺的表演。 心底却是明白得很,她在皇上眼里,不过宠物一般,同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朱振擦了一会儿,见干得差不多了,将她抱上了床,低声问道,“会伺候男人吗?” “臣妾不会……”李眉妩想拉过被子掩盖,反被他压在身下。 “是么?”这个答案不出朱振所料,“转过身去。” 李眉妩不敢抗旨,背对着他反而好些,没那么难受。 “入宫两年了还不会伺候男人,牵条狗都比你强。”朱振阅女无数,她的抗拒,他扫过一眼便知。 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他偏要强扭。 “朕今日便教教你。” 总是罚她跪有什么意思,他的花样多着呢。 隔着裤子,大手落下,狠狠地拍在她的屁股上。 “啊!”李眉妩未料到他会突然下此毒手,一声惨叫。 屁股上传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不是委屈,只是太疼了,身体应激反应,本能的流眼泪。 “啪!”朱振又几巴掌落下,李眉妩哭得抽抽搭搭。 前日膝盖疼,今日屁股被抽得开花。 她只觉得再侍寝下去,自己全身上下,不会有一处好地方了。 “皇上饶了臣妾。” 李眉妩呜呜哭着,像前几次一样装可怜,企图引起皇上的怜悯。 这一次,朱振却没有对她格外开恩,继续打,“小东西,朕看你能任性到几时。” 李眉妩疼得咬唇,边哭边求饶,“皇上……呜呜呜……臣妾疼,臣妾要死了……” 朱振在等,只要小妩回过身来,主动吻一吻他,抱住他求欢。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会立即停止打她,随即用宠幸替代。 但她被打得眼泪横流,也不愿主动索吻求欢,就这般硬撑着。 冯初站在殿外的台阶上,听见屋内传出来的声响,想来也知道是小妩在婉转承欢。 他握紧拳头,恨不能冲进去,将小妩身上的男人推下来。 但他忍住了,听见抽打的声音,合着小妩哭腔,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呈现旖旎画面。 也许小妩是喜欢的,他便不能坏了她的兴致。 他毁了她的良宵,自己却不能给她鱼水之欢。 他从前很自私,只有小妩处处替她着想。 他不想再这样自私,他也要站在小妩的角度考虑。 . 滂沱的秋雨过后,天空于黎明放晴。 屋檐上蓄满雨水,顺着雕梁画栋淌下,形成雨柱。 冯初站在屋檐下,就这样看了半夜的雨,流在地上汇成水洼。 李眉妩于后半夜离开,出门撞见他,十分意外,以为他早回去了。 “你在这里站了一夜?” “是。主子昨夜一直不肯掀开车帘,让奴才看一眼。 奴才想见主子。” 李眉妩听着他这大逆不道的话,捏了一把汗。 所幸朱振昨晚揍她揍到半夜,此刻已经睡熟了。随后松了一口气。 “昨夜回去睡觉,今早来见有何分别?”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听墙角了。 屁股疼得厉害,下台阶的时候险些踏空,好在扶稳了青茄。 如今坐不得,躺不得,走路也十分艰难。 担心皇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醒来,在廊檐下说话总是不妥。 李眉妩往自己宫里走,因为不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娇小姐,自幼未受过礼仪举止的熏陶,无法在剧烈疼痛面前保持端庄,走一步倒吸一口冷气。 冯初看着她的背影,以为是跟皇上翻云覆雨一夜,如今路也走不稳了。 未回答,也没有追过去,站在原地,似乎自言自语,“奴才大概就是这样可怜又可恨罢。” 李眉妩专注于屁股上的疼,没有听见。 回到钟粹宫梳洗后,立刻趴在床上,请青茄替自己敷药。 皇上其实有控制力度,只是主子皮肤太娇嫩了,巴掌印下去了,但依旧有些红肿。 “卫嫔长了妊娠纹,皇上看着头皮发麻,就不召她侍寝了。 我如果也长妊娠纹,皇上是不是也不用我侍寝了?” 青茄略略无语,看来主子想不侍寝,已经想得疯魔了。 她这样未经房事的姑娘,也知道妊娠纹不是想长就能长的…… “妊娠纹要生了孩子才会有,你连身孕都没有,怎会长呢?” 看着主子眼睛里的光暗淡下去,突然灰心丧气的模样,又哄了句,“保不齐胖了也能长妊娠纹……” 她也不太懂,毕竟她还是个姑娘家,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果不其然,李眉妩听过之后,大喜过望,“真的?青茄,去替我跟小厨房要两个肘子过来。” 青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3 冯爷秒变妻奴 一连几天,不知蒋婉怎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皇上暂时放下了折磨李才人的乐趣,翻了婉妃的牌子。 李眉妩的膝盖和屁股得以痊愈,闲下来有些担心冯初。 她虽然不是记仇之人,但想起阿牛哥和妻儿的死,以及冯初骂她那些尖锐的话,还是让她很难释怀。 想来冯初身边多的是朋友、徒弟、干儿子,以及伺候他的人,一心想巴结他的人。 即便自己不问候,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何况他武功高强,医术精湛,上次烫伤的指尖已经痊愈了,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向来不是冲动之人,行事沉稳,如他所说,多少人依靠他,他不会倒下。 一番自我规劝,李眉妩骗过了自己,好像真的再也不担心他了。 可是那个臭阉人偏偏又要来招惹她…… “主子,冯公公过来了,说是送皇上的书信。” 李眉妩想叫青茄拿了书信回来,不见他了。 却又忍不住担心和思念,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并不是真的想见他,而是怕他又在屋檐下站一夜,惹皇上猜忌,才允许他进来的。 便吩咐道,“叫他进来。” 冯初进门后,并未站在她床榻旁,离了她很远,只站在门口,将皇上书信递给了青茄。 青茄看着这别扭的两个人,犯了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只觉得脸酸。 想问候一句冯公公的风寒好了么,怕主子误会自己是勾引她旧爱的小浪蹄子,还是忍住了。 李眉妩摊开信笺,上头是朱振的笔墨:【屁股还疼么?我替你揉揉。 我上次打你,都是提前在自己腿上试了力度。 我若真舍得下死手,你还能走回钟粹宫么? 你个小东西,可别偷偷在心里记恨我。 下次再打你,你要告诉我,怎样的力度能打得你舒服,而不疼。 ——朱淮隐。】 李眉妩忽略了他自降身份,通篇没有称呼“朕”,而是用“我”。 未觉得感动,只被他结尾处的调戏弄了个半红脸。 猛地将那封书信翻过来,压在掌心下,下意识抬头,看见冯初突然有几分气短。 她说过她不解释,也不怕他怀疑,可是看着他那双失神的眼睛,突然有几分心痛。 “奴才告退。”冯初送过了书信,便不再有停留的理由。 想起从前她总是对他的字赞不绝口,现在看另一个男人的书信,也能如此桃羞杏让。 冯初不知该说什么,也许他的怀疑猜忌都没有错。 可即便她玩了一场暧昧的戏码,现在她全身而退,他却一个人独自在原地,越陷越深。 俯身行礼后,感觉鼻子一热,迅速抽出帕子抹去了鼻血,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身手不凡,动作自然不会迟缓。可她的眼睛在他身上,还是看见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庭院里,李眉妩唤来了汪烛,“你师父怎么了?” 汪烛不敢隐瞒,“师父近来都在喝洋人给的药水。” 洋人给的药水……?李眉妩想起来了,就是可以使得玉茎重生的药。 “汪烛,得空你去劝劝他,是药三分毒,切莫伤了身子。” 汪烛一脸为难,“主子,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师父一向专横,我哪儿劝得动。” 李眉妩担心更深,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刽子手,见他折磨自己而无动于衷。 她纵然对阿牛哥的死有气,但阿牛哥也不是他杀的,他只是没有出手保护。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她到底要折磨他到几时。 . 这一夜,皇上依旧翻了蒋婉的牌子,其他人可以洗洗睡了。 李眉妩松了一口气,想来婉妃娘娘的花样多。 这一夜若是不把皇上在自己肚皮上折腾散架了,便枉费了她后宫第一骚浪贱的称号。 “汪烛,你师父今夜可在司礼监?” “回主子,师父这几日都是晌午离宫,第二日上朝时才回来。”汪烛禀报完,她立刻胸中有数。 想来必然是每日回自己的宅子里,喝那东西去了。 能够使得玉茎重生的药水,不论是谁给的,都属于宫中违禁品。 一旦被人发现,就是秽乱宫闱的重罪。 “青茄,将你的腰牌给我,替我更衣。” “是。”青茄知道主子又要出宫去了,好在这会儿宫门还未落下。 李眉妩赶在宫门落下前,梳寻常宫女的发髻,取了马车溜了出去。 不知有多久未去过他的宅子了,脚步临近时,近乡情更怯。 管家老黄看见是她的身影,立刻将她请了进来。 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宫里出来的宫女,是老爷喜欢的人。 “老爷晚上喝多酒,这会儿睡下了。” “跟谁喝的?姚牧吗?”李眉妩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道。 “没有。自个喝的。”自从上次姚牧养好了腿,从这离开后,老黄也有日子没见过他了。 李眉妩走到冯初的门前,深呼吸一口气,“老黄,你先退下。” “是。”老黄毕恭毕敬的离开,早前即便“青茄”姑娘不来,他也不敢近身伺候老爷。 老爷不允许其他人进自己卧房,如果被他发现,不是随口训斥这么简单,保不齐会杀人。 老爷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其他人也习惯了不要多管闲事。 老爷是高兴也好,失意也好,只要没死,他们绝不踏入卧房半步。 下人们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李眉妩推开门,见他独自坐在茶几旁,脚上穿着的是自己给他做得鞋。 只不过那双鞋被剪又被烧,早已经不堪入目。 他的脚趾头露在外面,因为棉絮纷飞,一双棉鞋,几乎变成了布鞋。 冯初看见她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很爱干净,即便因为醉酒而反应迟缓,丧失了顺风耳的天赋秉异,没察觉她在庭院里站了挺久。 屋子里也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桌上没有东倒西歪的酒瓶,只有一壶酒,放在不染一尘的茶几上。 意识到自己并非在梦中,冯初起身,看着她,一时间失误。 李眉妩关好门,怕他醉酒跌倒,走过来想要扶着他,却被他推开了。 “主子怎么贵人踏贱地? 奴才之前说过,主子若有事需要奴才去做,吩咐汪烛传话给我即可。 这里……的确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4 冯阎王在她面前秒变小怂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453/519559453/519559483/202008271740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我来看你。” 李眉妩只说这一句,省略了我想你,我担心你,我想见你。 冯初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她未说出口的话,他都知道。 她并没有弃绝了他,他本该高兴。可是一瞬间,他涌起了许多情绪。 她不理他,他百般自虐,求她看自己一眼。 她来看他,他又重蹈覆辙,任由情绪使然,愤怒、委屈。 “主子看奴才做什么?是看奴才死了没有? 还是留有一息尚存,苟延残喘,只为了继续替主子卖命? 主子实不该看奴才这个臭阉人,以免脏了主子的眼睛。” 李眉妩没有走,只怕这会儿赌气走了,他又要去撞墙。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他昔日放药水的柜子,已经喝空了两瓶洋人给的药水。 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突然喝起这个来了?” 她记得,上次他找自己商量的时候,他答应不喝了。 冯初因为这一句话,突然爆发了,砸了桌上的东西,酒壶散落一地,跌在地上摔碎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喝!?” 李眉妩下意识愣了一下,她虽是第一次见他发疯,却也并不十分害怕。她不觉得他会伤害自己。 “我如果喂饱了你,你还会去找他吗?” 冯初想起自己因为喝这药水而疯狂流鼻血,怎样的痛楚他都可以忍耐。 可他受不了一瓶瓶灌下去,一点效果也没有,让他越喝越绝望。 为什么童让误饮此药水,可以玉茎重生,他却不能。 “因为一个李铁牛的死,你怪我恨我,跟我生分。 为什么? 不过因为我是个太监,我如果是正常男人,你会这么对我吗? 因为我不过一个太监,所以我三番五次解释,说得唇焦口燥,你依旧不屑一顾。 若我不是太监,只要把你压在身下操弄一番,还用跟你解释这么多!? 我好累,我他娘快要累死了! 我如果不是太监,你想要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满足你,还需要去找他吗?” 李眉妩听着他这混账话,跟上回如出一辙。 他把她当什么人了?就那样如饥似渴,饥不择食的去爬龙床,只为了满足身体上的欲望吗? 他不知道她为了拒绝侍寝,绞尽脑汁,想办法想得头痛欲裂。 上次她自取其辱,听着他骂自己。 这么多天了,她以为他反思了,想明白了,没想到变本加厉。 李眉妩忍无可忍,抬手扇了他一耳光,“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了。 气急之下,李眉妩又踢又打,却无法挣脱。 冯初向来杀人如宰鸡,困住这样一个娇女子,自然易如反掌。 一番挣扎,李眉妩被他拖到了床上,压在身下。 他疯了似的撕扯她的衣服,将她身上的衣裳扯烂,李眉妩在他怀里挣扎只是徒劳。 “混蛋!王八蛋!”她打不过他,便开口骂他,发泄着自己的怨气和委屈。 凭什么只有他可以辱骂她,羞辱她? 谁不是第一次做人,她凭什么忍受他? “我瞎了狗眼!会爱上你!” “是么?”冯初只顾着撕扯她衣服,盛怒之下,也分不清是跟自己生气,还是跟她生气。 他好恨,恨自己不能像寻常男子那样,同她云朝雨暮。 起初吻她,后来便开始咬她,咬她的唇。 咬破了有血流出来,舌尖沾上她的血,口中一片腥甜,也在所不惜。 又咬她的酥肩,咬得她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嘶!——”李眉妩忍着疼,却没放弃抵抗,“你他娘的是不是狗!?” “对,我是狗,是畜牲,唯独不是人。 怎么?主子后悔了? 可是后悔也晚了,李眉妩,你栽到我手上了,别想逃!这辈子都别想逃!” 他还在仗着自己会武功,力气大,欺负身下的弱女子。 只不过两个人即便赤裸相对,他也是望梅止渴,不能在她身上发泄欲望和怒火。 李眉妩看他手握成拳,以为他要打自己。 她没有躲,他身下逼仄的空间,也让她无处可躲。 却见他猛地砸向她耳鬓的枕边,“为什么我不行? 世上男子都可以,为何只有我不能!” 李眉妩看着他发疯,分不清自己是心疼和恼怒。 只是庆幸他砸得是软褥,若是砸床杆,这床非得被他砸散架了不可。 她抬头看他,陡然间,他的一滴鼻血流下来,滴在她白皙的锁骨上。 “冯初,你又流鼻血了!”立刻抽出藕似的手臂,用指腹替他抹去了。 却见他越流越多,“你先起来,我去打冷水给你擦擦。” 总不能放任鼻血肆意。 冯初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着她被自己弄得一身伤痕,却没有半分委屈和怨恨,只顾盯着自己鼻血。 随即放开了她,鼻血也不再继续流了。 李眉妩下床时,披了一件他的衣服,将自己的帕子打湿,回来替他擦干净鼻翼旁的血渍。 兴许是酒喝得太多,他已经睡着了。 李眉妩同样又困又乏,躺在他身侧,看他睡得并不安慰,一直踢被子。 初秋夜里有些凉,他前几日才沾染了风寒,不想让他风寒反复,便不停的给他盖被子。 “莫要闹了,睡觉也不安稳。” 她将他的腿压在自己腿下,他果真不再踢了,难得这样温顺。 三更天,她才阖上眼睛,半睡半醒的小憩片刻。 . 冯初醒了,感觉自己被人抱着,下意识动了动,发觉腿也被人压着。 他将腿抽回来,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李眉妩便跟着一起醒了。 没去看自己身上的伤口,下意识先去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发觉盖得好好的。 下一刹,才发觉他醒了。 本不欲理他,独自起床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冯初酒劲过了,昨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并没有失忆,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 “小妩……我昨夜喝多了。” 他没想给自己找借口,“但我的意识是清醒的。 我的酒量一向很好,那点酒不算什么。 八成了搀了洋人那个药水,使得脑袋一片混沌。” 李眉妩不欲理他,哪怕在铜镜里,看见他在身后,微微弯腰低声下气的样子,也不想给他一个眼色。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5 冯爷宠妻有道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345/529951345/529951352/2020112517360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我昨夜是不是又骂你了?”冯初既懊悔又自责,“我是不是动手打你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不知道珍惜她给的机会,反而得寸进尺。 他走过来,微微拉了拉她的领口,看见她胸口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心疼不已。 “小妩,我真的是身体残缺,心也残缺了。 身体不健全,心也不健全。怎会这样不知分寸的伤害你。” 他跪在地上,自诩在风起云涌的朝堂,一向清醒理智,想不出在小妩跟前,却频繁失控,只会发疯。 “你不该理我,就该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 任由我伤害自己身体,折磨自己的心。 你该躲我远远的,走好你自己繁花似锦的路。” 冯初这会儿有点分不清自己昨夜口若利剑,说出那些侮辱她的话,到底是不是出于本心了。 他如果信任她,为什么老说欠揍的话。明知道那话伤人,让她痛苦难堪。 他如果不信任她,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是放不下、舍不得、割舍不断么。 “算了,我也没吃亏,我也打你了。”李眉妩这次过来就是和解的,她不是天生大小姐性子。 由着他哄两句就好了,给彼此一个台阶。 她也扇了他一耳光,两人现在算扯平了。 冯初听着这话,更加自惭形秽,“你跟我打架,算什么没有吃亏。” 因为不是真正的男人,他便格外敏感自己的身份,一直以男人的准绳要求自己。 昨夜竟然打起了女人,还是自己的女人,他情何以堪。 他一向最瞧不起在外面没出息,回家就打老婆孩子那种男人。 此刻无法面对小妩,也没法面对自己。 “你现在打我,我不还手了。” “算了,我不会打人。”李眉妩本想叫他起来,跪在地上太凉。 又听见他说,“好,那我自己打自己。” 她怕这疯子真对自己动起手来,连忙从椅子上下来,跪在他对面,抱紧他的脖子。 “好啦,不要闹了,闹了一夜还不够么。 昨夜我打你踢你的时候,虽然你没有站在那由着我打,而是跟我拉扯。 但我知道你控制力度了,不然我这会儿不是早死了?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杀人。” 冯初从前觉得她粘人,久违的突然被她抱着,只觉脊背一僵。 自认不配,没有资格回拥她,只是沉溺于她的温柔里。 “上回看你呕吐,看你发烧,我很心疼。 我不想再看你弄伤自己了。 你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为了检讨忏悔,将自己打伤了,我又要担心焦急了。” “小妩……我不配。”他跪在那,任由她暖着自己,一度想流泪。 “你若不配,何人配?”她不欲那么快原谅他,可是谁叫她爱他。 “小妩,不会再有下次了。下次我若再伤你,不必等你舍弃我,我先给自己心口刺上一刀。”他要逼一逼自己,不管信她不信,他都不能再做那个、把刺扎向小妩的仙人掌了。 他从前说过替她遮风挡雨,如今她的风雨都是他给的。 “唉。”李眉妩叹了口气,“即便你再刺伤我无数次,只要你向我招招手,我还是会来。 因为我爱你呀,冯公子。” 在深宫之中,爱本来是个奢侈之物。 皇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也不见得他真爱哪一个。 后宫女子个个使出浑身解数争宠,也不能保证,个个真爱皇上。 真真假假,大家都得过且过罢了。 可是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爱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恨不能为他抛弃所有,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 李眉妩从宫外回去,冯初本想将她送回钟粹宫,有青茄过来接她,随即便同他做了告别。 “以后那洋人的药水,不准喝了。” “再喝喝吧,万一有用。”除此之外,他也不知其他玉茎重生的法子了。 “我还是怀疑我淫荡下贱?我……” 他把她当什么人了,因为他是太监,她就去皇上那摇尾乞怜? 只不过她还未说完,便被他堵了口,“小妩,不说这些。” “好,你说不喝就不喝。”冯初自嘲的笑了笑,很是无奈,“我行医这么多年,虽然不懂西洋医术,也知那药的确无甚效果。 每每饮后,我给自己号脉,除了气机壅滞、胸闷腹胀,再无其他异样。 想来那药除了滋补一些,跟人参鹿血相当,再无其他特别之处了。” 也许是童让天赋秉异,就像有些人生来骨骼清奇,与常人不同。 他能玉茎重生,跟药水并无关联。 “我不愿认清现实,只是想抓着这根救命稻草,抱着这个美梦不愿意醒来罢了。” 李眉妩疑惑也心疼,不知他何必与自己为难。 殊不知于他而言,能够成为正常男子的希望变成海市蜃楼,对他的打击能有多大。 同他分别后,随青茄一块走了一段。 还未到钟粹宫的门前,青茄方才看见冯初时压着的情绪,这会儿显露了出来。 惊魂未定道,“主子,皇上过来了。” 李眉妩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里,“他……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青茄望了一眼四下无人的长街,压低了声音,“主子身上还穿着奴婢的衣裳,恐皇上起疑心。 主子先行沐浴更衣,再迎驾不迟。” “是了。”李眉妩步子乱起来,强迫自己镇静,“还有,你替我取一盒胭脂来,我身上都是他咬的伤口。 我怕待会在皇上跟前分辨时,皇上突然动起手来扯我衣服。 这会儿先用胭脂将伤口遮去,免得到那时解释不清。” “是。”青茄应下,却免不了担心,“主子暗自离宫,待会儿皇上问起来,可要怎么搪塞过去? 要不奴婢还是找冯公公过来,有他在,兴许……” “不,青茄,你方才做得很好,没有在冯初跟前说这事。”李眉妩阻止后,又解释道,“我发觉我并不了解他。 不知是不是喝洋人药水的缘故,他近来情绪不稳,很容易失控。 我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不如我独自应付。” 从前他替她周全,不知什么时候颠倒过来了。 李眉妩抱着侥幸心理,也许皇上只是心血来潮,过来看她一眼,之后便离开了。 但她太天真了,才由青茄陪着沐浴更衣后,回到自己寝殿,便看见皇上手中,拿着冯初写给她的字帖。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6 李才人幽会被皇上抓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臣妾给皇上请安。”李眉妩跪在地上,看着朱振眉头紧锁。 努力思量着对策,奈何大脑一片空白。 “冯初的字,的确比朕写得好。”朱振在低头端详良久后,得出这个结论。 李眉妩调匀呼吸,连大气也不好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朱振话锋一转,“爱妃这【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是在思念谁呢?” 李眉妩错愕抬头,对上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 她知道自己不该沉默,可实在不知如何做答。 说思念皇上?连自己都骗不过,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欺骗皇上这只老狐狸。 说思念冯初?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下一刻,以为会收到他赐的白绫,亦或挨他一耳光,但他甚至连动手捏她下巴都没有。 “起来吧,不必动不动就跪。” 朱振的语气软了下来,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李眉妩立刻就坡下驴。 温柔一笑,“皇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提前叫人知会臣妾一声。 臣妾好提早准备早膳。” “是么?”朱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淡淡道,“朕昨夜就没走。” 李眉妩被吓得一怔,“皇……皇上怎么想起来臣妾这里就寝。 臣妾这里床硬,怕皇上睡着腰疼。” “朕没有睡,就坐在这里,等你回来。”朱振的脸上应有愤怒的神情,此刻尽是平静。 李眉妩立刻回过神来,不敢顺着他的话说,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昨夜翻得不是婉妃娘娘的牌子么?” “朕翻婉妃的牌子,你吃醋么?”他看着她,“嗯?” “臣妾……”李眉妩不敢作死继续劝他雨露均沾,可吃醋也不是能伪装出来的。 便回了句得体的话,“皇上不喜后宫嫔妃善妒,臣妾不敢。” “朕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巴不得朕翻别人的牌子!”朱振的声音陡然提高,吓得李眉妩下意识向后一怔。 “说说吧,昨夜去哪了。” “臣妾……”李眉妩把心一横,认命了,“臣妾昨夜出宫了。” “哦?”朱振笑了一下,似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紫禁城这么大,还装不下你。” “皇上……”李眉妩将语气放柔和下来,委屈道,“皇上陡然将婉妃娘娘扔下,到臣妾这来。 婉妃娘娘恃宠而骄,这一次怕是不止扒臣妾的衣服,而是真要扒臣妾的皮了。” “上一次,是朕被婉妃迷得忘情,说她可随意扒你的皮。是朕不好。 朕说过会护着你,若有下次,朕定不会轻饶婉妃。”朱振的承诺,李眉妩一点也不想听。 她只想让他快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把自己想起来。 “朕昨夜的确翻了婉妃的牌子,不过想起你屁股上的伤,放心不下。 便叫人将她送回去了,过来看你。 不过眉儿倒真叫朕意外,总是能够给朕很多惊喜。” 李眉妩听着他鬼话连篇,仿佛又陷入了情圣的自我感动中,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担心她屁股疼所以过来?钰儿整日靠一口仙气吊着,也没见他上心。 李眉妩能够确定,一旦有朝一日,她像钰儿一般眼盲口哑,朱振今日说得甜言蜜语,会立刻毫不犹豫的说给另一个女人听。 帝王的爱,就是这样迅速而短暂 。 “那么爱妃呢?出宫做何事?” 朱振的再三追问,李眉妩不能不答。尚且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同冯初的事。 想来是没有发现,否则不会如此云淡风轻。 那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出宫的事,又知道多少。 若她隐瞒行踪,而他早已掌握,只怕会触怒他更多。 “臣妾去了冯公公的宅子里。” “哦?”朱振轻笑一声,再次表现出十分意外,“秋风萧瑟,更深露重。 爱妃不畏严寒,去往冯公公的宅子里。 可是冯公公的宅子里,有勾爱妃魂儿的东西?” “这几日青茄一直同冯公公吵架,臣妾并不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充什么滥好人。 实话说了吧,臣妾只是想通过青茄,拉拢冯初这个权宦,以便日后加以利用。” 她的解释,在朱振的心底勉强过关,所以得了他一句嘲讽,“爱妃连子嗣都没有,你拉拢他何用?” 李眉妩知道自己混过去了,松了一口气,随即抬起桀骜的下巴,“臣妾现在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 臣妾还年轻,生十个八个皇子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朱振闻言爽朗大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可是朕老了,朕怕给不了你那么多孩子。” “皇上不该妄自菲薄,臣妾觉得您正当年。”李眉妩的恭维,朱振并未觉得很受用。 而是指尖缠绕她的发丝,自言自语道,“多日未见,爱妃长大了,骗人的功夫也见长。” 他嗅了嗅她的发丝,继续言道,“既然这么期待子嗣,为何朕要你侍寝时,你这般抗拒朕?” “因为臣妾矫情。一想到皇上跟婉妃娘娘翻云覆雨时,叫臣妾听墙角。 臣妾便委屈怨恨皇上,不愿伺候皇上。” 李眉妩性子倔,是朱振早就知道的,他半信半疑的瞄着她,“那么,这字帖……?” “这字帖是冯公公送给青茄的,臣妾看着好看,就夺人所爱了。 冯公公一字千金,朝中大臣纷纷收集,臣妾也拿一帖临摹,有何不可? 这后宫中的娘娘,不是擅长吟诗作对,就是攻于琴棋书画。 我若什么都不会,拿什么讨皇上欢心?” 朱振本来还有些怀疑,李眉妩便继续撒娇撒痴,“皇上每月翻婉妃娘娘牌子二十次,贵妃娘娘零次,皇后娘娘零次,卫嫔零次,薛美人零次。 臣妾若不学点本事,拿什么跟婉妃娘娘争宠?” “瞧瞧你这小醋坛子,还特意去敬事房查了嫔妃侍寝的次数。”朱振知道李眉妩说得不对,不知道她只是信口胡言,并没有查过。 “但朕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这个月不是天天在陪你?” 说罢,将冯初的字帖掷进烛火里,烧成灰烬,“朕瞧着冯公公的字不好,较之老师差之甚远。 你若想练字,朕叫徐阁老的家人,将徐阁老年轻时的文房墨宝送来给你。” 李眉妩故作两眼放光,“果真么?臣妾若能得徐阁老年轻时的真迹,当真死而无憾了。 臣妾谢皇上!” “小妩,不必去拉拢冯初,还不如倚靠朕。”他揽过她的腰肢,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东西。 他是帝王,九五至尊,他有什么给不了的。只要他喜欢,江山也可以在所不惜。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7 冯初被逼上梁山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345/529951345/529951352/2020112517360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青茄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分明,腿脚麻利的去往司礼监,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冯初。 既让他提早准备,也让他收起那些胡思乱想,明白主子为了他,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次出宫可遇见什么喜欢的东西?”朱振拢着怀里的小美人,天渐渐亮起来。 “早前我没钱,看见好东西也买不起。 得皇上垂怜,这会儿有钱了,却不便时常出宫了。” 李眉妩专心应付着,“宫外的确有不少好东西,光是长安街的小吃,就看得臣妾流口水。 不过臣妾不敢吃,怕私自出宫被哪个娘娘窥得,又要借题发挥,恨不能将臣妾踩进尘埃。 所以臣妾只看一眼,便帮忙返回了。” 她的语气十分遗憾,实料不到,下一刻,朱振已经做了个决定,“真有那么喜欢,朕带你出去吃吃、逛逛,又有何妨?” 李眉妩没想到他来真的,连忙推辞,又怕露了马脚。 “经上次道观一时,臣妾至今心悸。皇上切不可为了臣妾,这般胡闹。 唯恐遭遇不测,臣妾就是九条命的狐狸,也经不起太后和皇后的责罚。” “怕什么?朕是天子,天下之人皆要惧怕朕,万没有朕怕他们的道理。” 朱振去意已决,“爱妃若真觉为难,带上冯初便可。 他武功高强,身手不凡,有他在,必然能护得朕安然无恙。 朕带你出去走,本意叫你开心。朕也不愿看你提心吊胆的游玩。” 李眉妩识趣闭嘴,不再继续劝说。已经叫汪烛去取来皇上微服出宫的衣裳,亲自替他更衣。 四目相对,她替他系腰带时,得需环住他的腰,不免有些手抖。 “入宫这么久了,还这样娇羞。”朱振抓着她的手腕,禁不住调戏一番。 “没……”李眉妩将手抽回来,继续替他穿衣裳,“臣妾只是担心皇上一夜未眠,会体力不支。” “你个小没良心,也有知道心疼朕的时候。”朱振看起来心情不错,想来这不错的体力,也是从前在女人身上练出来的。 前往司礼监走时,隔着很远,便看见冯初和青茄在避人的树下说话。 朱振和李眉妩看见他们了,冯初背对着树木,正对着二人,自然也看见皇上和小妩了。 方才听青茄说了小妩的险境,既心疼又觉恶寒,愈发想先下手为强,杀了这个不知何时会杀了自己和小妩的昏聩暴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杀了孟渊,冯初杀了他,也不算恩将仇报。 只是眼下必须先忍下这一遭,看着小妩跟他走在一起无比和谐,抑制住醋意翻涌,知道这都是小妩费尽心思、保全下来的两个人的性命。 不知道她那只小倔猫,脑子也不够灵光,亦没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怎么将昨晚之事,分辨和遮掩过去的。 只知道做戏要做全套,不能让小妩的辛苦付诸东流。 下一刻揽过青茄的腰肢,在她唇上碾了碾。 由于青茄背对着皇上和主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初吻就这么没了。 她又急又气,不知道冯公公发得什么疯,该不会跟主子撒气,拿自己找场子。 想要踢他,发现身体被冯初锢得紧紧地,根本动弹不得。 朱振见此情景,想要“轻咳”一声提醒,被李眉妩拦下了,“皇上怎可坏人好事? 臣妾才把两人劝好,夫妻本是一心,你不跟臣妾一起成人之美也就算了。 怎还能去棒打鸳鸯。” 朱振勾了勾唇角,“罢了,就依眉儿。” 随即大掌牵着她的小手,先行往司礼监等候二人,只盼这对鸳鸯早点结束腻歪。 冯初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同进司礼监,放开了青茄。 “刚才皇上和小妩过去了。” 青茄被他吻得脑袋晕晕乎乎,难道接吻就是这种感觉么。大概不是跟自己喜欢的男子,所以也没觉得有多享受。 本来又羞又恼,想要拿他试问。听见他这样说,立刻泄气了。 罢了,都是为了主子。做戏自然得做全套,不然枉费了主子,一早上费劲唇舌,信口胡言。 只是可怜了小青茄。 冯初拿出帕子,在青茄的唇上擦了擦,“对不住。” 青茄难堪,他也好想死。 叫他杀人,他能杀。叫他跟别的女人接吻,还当着小妩的面,他只觉得要疯。 回了司礼监,冯初立刻跪在地上,“奴才死罪,青天白日,竟然一时忘情,跟贱内做出这种秽乱宫闱之事。 奴才死不足惜,还求皇上念及青茄无辜,饶青茄一命。” “罢了。”朱振不许追究,“小别胜新婚,你二人吵架才和好,一时忘情也是难免的。” 说罢,含笑望着冯初,“难为冯卿这等油盐不进的主,却为了娇妻百般偏爱和袒护。” 青茄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咬着下唇,脸红到滴血。 “眉儿想出宫走走,朕决定微服出宫,只带你和青茄二人相随。 排场太大不仅扰民,也玩得不尽兴。 有你在身旁护驾,又有青茄可以伺候你家主子,朕可安心。 正好,也出去看看那些说书人,是怎样论断朕的。” 朱振说完,冯初没有劝,只是俯身行礼,“奴才遵旨。” 青茄行了一礼,立刻疾步到主子身后站好。 想起方才跟冯公公拥吻时的情景,再瞧主子的背影和侧颜,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明明自己也是那个受害者,甚至是为主子的牺牲者,却好像做了亏心事怕鬼敲门一般。 若是主子因此怪罪自己,青茄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干脆一头碰死以证清白算了。 “不过突兀行走在街上太过危险,奴才斗胆进言,不若去大皇子府上用膳,歇息片刻,再启程回銮。” 冯初的建议,朱振迟疑了一下。他实在不想看见尤氏那张脸,既觉尴尬,也怕尤氏哭哭啼啼,求自己垂怜。甚至人老珠黄还设计勾引。 架不住李眉妩在一旁劝,“皇上,上回大皇子送臣妾烤乳鸽,臣妾一直未有机会投桃报李。 皇上就给大皇子这个表达孝心的机会罢。” 朱振意味深长一笑,自诩最懂宫中这些利益链。李眉妩借青茄拉拢冯初,冯初为向李才人效力,便提携李才人的养子大皇子。 他想一定是这么回事。 本就是为了博娇妻一笑,不然他一个喜欢宅皇宫的皇上,生来不爱闲逛,随即答应了,“就依爱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8 善解人衣的皇上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381/481735381/481735443/2020112417550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启程前,冯初已经叫童让先行,提前与大皇子知会一声,以免朱瑞到时措手不及。 待一行人等抵达大皇子府时,朱振瞧着富丽堂皇的陈设,颇有几分自己从前做王爷时的韵味。 朱瑞是他的长子,也是跟他从王府到紫禁城里的孩子,想必记忆里,还有许多从前在王府时的痕迹。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妃。”朱瑞携正妻颜式一同叩拜,身后是一众家丁小厮。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朱振许久未见过这个儿子。如今意气风发的模样,当真是不可同昔日而语。 “免礼吧。此行未走漏风声,就是不想大动干戈。 若是扰了你家眷和家奴的平静,便是朕的罪过了。” 朱振发话,其他人便陆续平身。 “父皇肯给儿臣这个表达孝心的机会,是儿臣的福分。 这是内室颜燕,婚期从简,未向父皇秉明,还望父皇恕罪。” 颜燕着正装,虽不是朝中重臣的女儿,只是九品芝麻官的女儿,在帝王面前,依旧不怯,“儿媳见过父皇,见过母妃。 北厅已设家宴,还请父皇母妃,往北厅移步。” 朱振心底闪过一丝内疚,他对这个儿子实在忽略太多了。 并非朱瑞对自己大婚之事瞒而不报,着实是揣测出来父皇漠不关心,上报也是自讨无趣,不如呆若木鸡。 随后夸赞了句,“颜氏周正,擅持家,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啊。” “儿臣遵命。”朱瑞将人引到北厅,已经开始上餐前点心了。 冯初在身后小声提醒了句,“皇上,大皇子并未同朝中重臣联姻。 颜氏是礼部四译会同馆大使——颜大人的庶女。” 朱振赞许的点了点头,既佩服冯初对朝中官员各司其职,了如指掌。 也对大皇子没有拉拢重臣,进而滋生出夺嫡之心,很是满意。 “你出去告诉瑞儿,不必铺张繁缛,既是家宴,简单些即可。” “是。”冯初出门后,将大皇子请到僻静点的地方。 提醒道,“皇上难得心血来潮,大皇子要珍惜这次机会。” 朱瑞本就是被压榨着长大,在冯公公面前,自然没什么皇子的架子。 随即行礼,“多谢冯公公提前知会一声,也让本王有所准备。 还请冯公公不吝赐教,除了膳食,本王还应做些什么,投其所好,供父皇赏玩?” 冯初怕他年龄小,听不懂暗语,索性也不同他绕圈子了,“若有美人,可找机会献给皇上。” 朱瑞略略为难,“冯公公知父皇一直防备我有夺嫡知心,本王未表忠心,一向同朝中重臣无甚往来。 这美人……若非朝中重臣嫡出之女,如何敢献给皇上?” “嗐,大鱼大肉吃腻了,也有想吃窝窝头的时候。”冯初又将话挑明了几分,“重臣嫡女千篇一律的端庄贤淑,皇上看也看腻了。 秀女大选奉上那些饱读诗书、通晓礼仪的女子,还不够多么? 你看皇上每次留下几个?留下一个也是勉为其难。 你再看婉妃娘娘为什么得宠?” “儿臣明白。”朱瑞开窍了之后,还是有些顾虑,“只不过…… 儿臣倒不是为了母亲尤氏着想,而是父皇此行出宫,是带李才人一起。 我总不好当着李才人的面,给父皇献女人。” 冯初巴不得宫里多些女人,让皇上分身乏术,这样他就能把小妩忘了。 只不过他不能将私心宣之于口。 “此言差矣。李才人跟皇上同心同德,皇上高兴,李小主就高兴。 这……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有了父皇身边的大太监,给自己吃下这颗定心丸,朱瑞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多谢冯公公提点,本王这就去筹谋。” . 膳食已上,朱振同李眉妩一同进食,因为今日的菜肴花样多,禁不住赞不绝口。 “这是什么东西?朕平常在宫里从未见过。” 朱瑞立在一旁伺候父皇母妃,“回父皇,父皇难得来一次,儿臣便想变着花样的尽孝心。 这是儿臣前几日请的西洋厨子,做出来的西洋美食。 这道菜用他们洋人的叫法,是蛋糕。 中间这道是三明治,左边是牛排,右边是奶酪。” “不错。”朱振夸赞了一句,“洋人的食物,初尝来,觉得特别。 但若天长日久的吃,还是我大铭美食,物类丰富,源远流长。” 只可惜,吃了几口便觉索然无味。 “剩下的鱼便赏给你们吃吧。”朱振随口吩咐完,冯初不好端着,也不想错过这次以假乱真的机会。 “奴才谢皇上。” 随即取了鱼,放置在另一张略小一些的茶几上,主动替青茄搬了凳子,便开始专心致志的剔除鱼刺,喂青茄吃鱼。 颜氏立在一侧,见此情形,恐皇上不喜食西餐训斥夫君,立刻进言,“父皇,儿媳前日新调教了舞姬。 擅做掌中之舞,不知父皇可有兴致一阅?” 本来长子大婚,自己这个老父亲就未表示过。如今即便没有兴趣,也不好驳了儿媳的面子。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念及眉儿在侧,不好暴露色狼本质,才想开口拒绝,便见眉儿睁大眼睛,十分期待的询问,“掌中舞? 是真的在掌心跳舞吗?” 颜氏嫣然一笑,得体又亲切,“回母妃,不是在掌心跳舞,是在同手掌一般大的鼓上作舞。” 李眉妩一脸期待的看着皇上,朱振只能借坡下驴,“那便传吧。” 未见舞姬,先有巴掌大的小鼓,放置在北厅正中央。 直到舞姬进来,踩在鼓上翩翩起舞,朱振几乎看呆了。 并非一人,而是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姐妹二人踩在一只小鼓上,交相辉映,配合得默契十足。 因为鼓太小,二人几乎只能脚尖落下。 朱振只顾盯着舞姬,不慎将茶水洒在胸前衣裳上。 一曲既罢,舞姬行礼后,翩然离去,留下一道美丽的倩影。 “皇上,您衣裳湿了。”李眉妩唤了一声,他方从舞姬离去的方向回过神来。 这样的眼神,李眉妩从前见过。 那一日,卫嫔将自己献给皇上时,他就是这般盯着自己看。 如今又这般盯着大皇子进献的舞姬看,果真来者不拒。 “皇上,臣妾瞧着这奶酪不错,想再食些。 皇上请去往内室,由舞姬帮忙更衣,好吗?” 朱振本想推辞一番,奈何挡不住色比天大。 恨不能立刻将这两个小美人压在身下,捏圆揉扁一番。 便顺势而为,接受了爱妃的慷慨,猛然间觉得,女子善妒其实并不可爱,善解人意才好。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49 承诺替她遮风挡雨,风雨却都是他的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66/530432966/530432984/202011201822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更衣室距离北厅较远,皇上这番“更衣”没两柱香的时间,怕是出不来。 冯初陪着皇上走远后,朱瑞提着一口气,依旧在担心。 “我跟你说给父皇安排位美人,谁知你一次弄来了两个。 二女共侍一夫,让父皇颜面何存?” 夫君的训斥,并未引起颜氏丝毫委屈,她温柔劝解,“夫君勿恼。 这舞姬是妾一手调教的,姐妹俩都是孤儿。听话又忠心。 我原本想留着与你结交达官贵人用,今日皇上来了,不若献给皇上。 二女共侍一夫,说出去的确不好听,但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敢在背后议论皇上呢?” 朱瑞依旧有气,有点怪娇妻自作主张,还想再训。 李眉妩在一旁听了闹心,替他婆娘分辨了句,“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没看皇上脸上都乐开花了吗? 不夸你婆娘也就算了,还当众训斥。 果然这薄情寡义,都是随根。” 朱瑞有些不好意思,“儿臣一时心急,在母妃面前失仪,还望母妃恕罪。” 李眉妩出身不高,一直没什么架子。跟朱瑞又是旧相识,所以两个人说起话来,便少了很多宫里的规矩拘束着。 “得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带你婆娘出去歇歇,养养精神。 保不齐一会儿皇上出来,又有什么幺蛾子。 接驾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你离了这儿,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我也自由清闲。” “是。儿臣告退。”朱瑞领了颜氏离开,颜氏不免怀疑。 “夫君,你同李娘娘说话,怎么敢如此随便?” “不要紧,李才人侍奉父皇之前,曾做过我的丫鬟。”朱瑞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不佳,这会儿对待娇妻也温柔了许多。 “天哪!”颜氏没想到还会有这层关系,“看不出来,李才人竟有这通天的本事。 她该不会是利用你上位的吧?” 朱瑞猛然出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整天都在想什么?” . 李眉妩见众人散去,立即召唤青茄,“快来,这蛋糕好吃到想流泪。 这会儿没人,咱俩一块吃。 等回了皇宫,就没这美味了。” 青茄本来以为主子遣散了众人,是要找自己秋后算账,骂她贱婢,跟冯公公接吻。 两人独处,只觉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今听见主子这样说,一瞬间所有顾虑都放下了,还有些感动。 “主子对奴婢这样好,奴婢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说什么,就快点吃。 这世上辜负什么,也不要辜负美食。” 李眉妩不光说,开始动手替青茄切牛排,怕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人各有志,朱振喜欢女人,她喜欢吃,他们谁也不要为难对方,也算天作之合。 “我对你哪儿好了?动不动就欺负你,拿你当挡箭牌。 我对你再好,也不如你对我万分之一的好。” 青茄嚼着主子亲手切得牛排,更想流泪了,不知是因为好吃,还是因为感动。 “主子,冯公公亲我的时候,我就想原地自杀。 可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怎可随意丢弃? 后来想了想,我想离开紫禁城,可我没到出宫的年龄。 又想去别的宫里当差,虽然那些娘娘个个不是善茬,但我也可以去浣衣局,去当小吏。 可我又实在放心不下你,我若走了,你们两个人整天吵来吵去,谁给你们遮掩,谁给你们劝架?” 青茄不过一个丫鬟,却天天操老母亲的心。 “青茄,委屈你了。”李眉妩握着青茄的手背,既感动又心疼。 “主子看我跟冯公公接吻都不说委屈,我一个奴婢有什么好委屈的?” 青茄突然觉得主子长大了,在一点点懂事。不像从前那样冲动,和任意妄为。 “我不委屈,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 你一个姑娘家,突然被人强吻了。 还是你原先口中说得,最讨厌的太监吻的。 最委屈的当然是你。 可惜我是个没用的主子,保护不好你,还老是让你受委屈。 以后等你嫁人了,若是心里留下阴影了,可怎么办?” 李眉妩并非想拉拢她,故意说这肉麻的话,而是真这么想的。 她甚至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皇上死了,她能当太后就好了。 到时候她可以天天跟冯初约会,再也没人敢欺负她的小青茄。 青茄不知道主子这些想法,破涕为笑,“好啦,有主子这番话,奴婢就算委屈也不委屈啦。 我才不想嫁人呢,嫁给那些臭男人,每天睁开眼睛,就是一堆嗷嗷待哺的孩子,让自己沦为老妈子。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还能怎么办?被人亲一口又不能少块肉,我就当被狗咬了。” 而她口中的狗,才陪皇上去更衣室回来。 青茄回头看见冯初,依旧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觉得尴尬。 连忙将未嚼的牛排直接咽了进去,差点噎死。 起身离开了屋子。 只余二人,冯初过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也是青茄方才坐过的位置。 “小妩,我脏了。” 李眉妩喝着清水,咕咚一口咽了下去,也觉十分噎人。 听他继续说,“我吻青茄真的是出此下策,因为得知你被皇上盘问吓到了。 我对天发誓,我吻她的时候,没动过一点坏心思。 就像在吻一块猪肉,一堵墙。 我每次亲你的时候,都恨不能把你揉进身体里……” 李眉妩不想听他继续胡言乱语,连忙制止了他,“我明白的,你不必跟我解释。” 冯初知道她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在自己面前更是不屑于伪装。 便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意,没有生气。 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小妩,喜欢我是不是很辛苦? 我既希望你因为青茄吃醋,能证明你在乎我。 又厌烦你因为青茄跟我闹,怪你不信任我。 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 却还总是倒打一耙,问你想怎样。 你怎么做,都不能令我满意。 我真的是很差的一个人,不值得被你偏爱。 小妩,跟着我,让你受累了。” “嗯。”李眉妩点了点头,好在冯公子还有自知自明。 “的确很辛苦,但我甘之如饴。 我想让你为我遮风挡雨,但如果风雨是给你的,我也心甘情愿咽下去。 我不理你,是因为我也有脾气。 我允许你打我骂我,你也要知道,我也会有小性子的时候。 但我不是真的离开你,只是发泄过后,便会好。 所以你不要怕,以后也不准再伤害自己,好吗?” 好吗?我的相公,我的英雄。 “小妩,我想杀了他。”冯初不是第一次动这个念头,他知道此刻正是一个契机。 皇上死在宫外,总比在宫中好办很多。 就说他是因为纵欲过度,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也有人相信。 毕竟皇上风流,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可以伪造遗诏,说他临死前托孤,要将皇位传给大皇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0 尤氏对皇上的评价一针见血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66/530432966/530432984/202011201822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立刻摇了摇头,“冯初,不要。 你我不熟悉王府,这里充满变数。 皇上纵然对尤氏不好,不代表大皇子愿意弑君、杀父。 一旦他反对,不与我们结成同盟,他不仅会坏了我们的好事,即便事成之后,他继位,也不会放过我们。 还会借着报杀父之仇的名头,除掉我们。 冯初,与一人为敌容易,与天下为敌很难。” 说书人总爱讲侠客动不动杀光天下人,屠谁满门,天下人犯了什么错?天下人哪是那么容易杀光的? 朱振算不上昏君,充其量尸位素餐不作为而已。 到时这弑君的罪名落到头上,天下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人淹死。更不要说杀光天下人了。 人总是这样,皇上在时,他们骂。皇上死了,他们便换一个人来骂。 他们只是想骂人而已,并不甚在意被骂得人是谁。 “说到底是你舍不得他。”冯初想起她侍寝的那些夜晚,她是怎样对自己冷淡疏离。 李眉妩气得心肌梗塞,未防他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来,已经抬起茶杯,泼了他一脸冷茶。 “你自己去冷静想想。” . 出了北厅,李眉妩低估了皇上的持久力。 两柱香几乎燃尽,也未见皇上有离开的意思。 无人敢去催促,与其站在廊檐下跟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生闷气,不如去拜访尤氏。 择日不如撞日,早前在深宫之中,就算想跟尤氏叙旧也没有机会。 算起来,她跟尤氏,还有昔日在浣衣局里一块洗衣服的交情。 “你母亲还好吗?”李眉妩问向朱瑞。 朱瑞原在暖阁跟管家商议,待会儿皇上出来,该怎样更好的服侍君父。 听见母妃传唤,便立刻过来了。 “母亲还好。知道父皇不待见母亲,所以今日没请她一块出来接驾。” “我想探望她,若是方便,请替我通传一声。 若是尤氏不愿意,也千万不要勉强。” 李眉妩十分善解人意,知道尤氏一路不易,兴许早年被磋磨的怕见客人,亦或厌恶接待宫里的人。 她都能理解。 朱瑞心底有暖流淌过,平常看李才人随性一些,只是不拘泥于宫里的规矩。 真遇见要紧的事,很是得体,懂得照顾对方情绪。 “儿臣这便去传话。” 朱瑞回来的很快,尤氏允许见她了,并且吩咐儿子,将李才人好生请过来。 李眉妩撇下了冯初,独自往尤氏的房里走。 昔日的大皇子,如今早已封王。因在内阁任职,加之为人谦和有头脑。还算混得风生水起。 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占据着一席之地,岿然而立。 李眉妩绕过花厅,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尤氏的寝殿。 算起来,二人也有两年未见,大概是脱离了浣衣局的辛劳,尤氏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见过李才人。” “见过姐姐。” 二人分别行礼,尤氏慈爱一笑,挽着她的手,请她进了内殿。 “时过境迁,李才人出落得愈发标志了。”尤氏不知是夸赞,还是打招呼的方式,让李眉妩有些难为情。 “不知该怎样辩白,我不曾利用过大皇子攀龙附凤。” “你无需说,我是过来人,自然都懂。”尤氏一双眼睛里,除了理解,就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精明和宽容。 “你我同样出身,世人今日说你爬了龙床,就像昔日垢陷我爬龙床一般。 殊不知,皇上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公共茅房,谁遗憾?有什么值得勾引的?” 尤氏的话让李眉妩险些惊掉了下巴,尤氏同皇上的邂逅不可知,但这样的评价,若是被人听去了,一准是杀头的大罪。 不过转念一想,李眉妩也曾经说过,皇上就像随时发情的公牛。 不曾想,在这里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世人皆以为女人的最终目标,就是嫁给皇上。 世上男人千千万,谁也没有皇上好。 可是为什么这么想? 皇上英俊吗?很丑。 皇上专一吗?世上再找不出,比皇上更滥情的男子。 皇上有才情吗?也不见得。 可世人为什么还是要这般编排女子?我起初不明白,后来便懂了。 因为女子嫁给皇上,有皇位继承,家里有矿。 可是那些说书人为什么不用脚趾头想一想,嫁给皇上的确有皇位继承,但那皇位让你儿子继承吗?还是你保证你儿子能继承皇位? 嫁给皇上有享不完的锦衣玉食,可为什么不想一想,皇上再有钱,那也是皇上的,与你何干? 他若不给你花一分,他有再多钱,都与你无关。 他若不仅不给你花,还让你日夜辛劳的做苦工,你哭都没处说理去,还惹人厌烦。” 李眉妩早前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虽然第一次听闻,却也觉得尤氏说得有几分道理。 “男人靠不住,女人还是要靠自己。不管哪朝哪代都一样,这都是铁一样的定律。 我入王府前就想开一间包子铺,我现在年老色衰,但年轻时也是美人坯子。 到时凭借’包子西施’的彩头,寻一处屠夫嫁了。 到时我有猪肉吃,他有包子吃。 也许生活琐碎,也会有三姑六婆,一地鸡毛,婆媳、小姑子、妯娌。 可是那又有何妨?生活本来不就是这样? 我可以慢慢感化她们,若是运气不好,遇见不通情理的,我也有手段打压她们。” 李眉妩细细端详尤氏的眉眼,即便年老色衰,又在紫禁城里经历几载冰霜,美人在骨不在皮,依旧能够看出昔年风采。 想来若她是个丑八怪,也不会被皇上见色起意,连洞房花烛夜的王妃都抛下了。 “后来我被皇上强丨暴了,我的一切都被毁了。 我说被强丨暴,但世人说那是宠幸,说我该感恩戴德,该庆幸。 也有人说我勾引皇上,我百口莫辩。 从未想过被皇上迎娶进王府封侍妾,也没想过惹恼了、那时还是王妃的皇后。 皇后每日叫青莲来打我的嘴,直打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后来皇后有了身孕,加之太妃训斥,皇上恐皇后被气得小产,不敢迎娶我。 最后干脆把我扔到浣衣局,整日叫我洗衣服。 我原也想过一死了之,后发现怀了瑞儿。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我不死了,我要留着这口气。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是我死? 可即便我有着身孕,皇上也没再提起过我,我不单要像从前一样洗衣服,还要接受青莲每日过来掌嘴。” 勾起了尤氏伤心的过往,李眉妩于心不忍,安慰了句,“好在都过去了,大皇子长大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尤氏浮起一丝浅笑,“瑞儿也受了不少苦,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没用。 难能可贵的是,瑞儿并没有埋怨我。自己出人头地了,我没有帮上一点忙,还把我接过来同住。” “您虽然没有帮什么忙,但您给了他生命,大皇子孝顺也是理所应当。”李眉妩安慰道。 “不。”尤氏在浮浮沉沉的王府和深宫,早已经无比通透,“世人皆说父母给了孩子生命,孩子便欠父母的,我从不这样想。 父母给了孩子生命,父母便欠了孩子的,因为孩子从来没有说,他想来到这个世上。 孩子没有选择权,也没有决定权。 更有可恨者,为了孩子有个伴儿,为了拉拢住男人的心,拼命的生,最后生活不尽如人意,还要怪在孩子头上,说后悔生了孩子。 可你生孩子的时候,你问过孩子的意愿吗? 将自私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让无辜年幼的孩子背黑锅,这样的女人可怜又可悲。 孩子是父母一生的债。 即便瑞儿如今长大了,想到他在紫禁城里的那几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生下了他。 我不怕自己受苦,我只怕孩子过得痛苦、不幸福。” 李眉妩若醍醐灌顶,这些话,以前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 “好在猛浪过后,浮萍得以安息。 我方才过来,瞧见颜氏温良。 儿子儿媳都孝顺,您也算苦尽甘来了。” 李眉妩的温柔劝解,疏解了尤氏对陈年旧事的许多怨怼。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1 提了裤子不认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883/478330883/478330889/202010141010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原先在浣衣局时,很多人说,在后宫都争不出前程。 就算真让我如愿以偿,顺利出王府卖包子,如何确定就能做好?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可并非所有女人,都擅长并且愿意宫斗。 我与其跟其他女人厮杀,只为博取那个公共茅房垂怜,不如研究一番包子的馅料。 卖包子辛苦,但赚来的钱都是自己的,我一个人的,我觉得踏实。 今日争宠得了侍寝的机会,明日又没了,何况看着那个九五至尊,就令我作呕。” 李眉妩忍不住笑意,“果真嫁给帝王,就没一点好处了。” 这场批斗大会,她虽不全程苟同,但因有尤氏这位前辈指点迷津,还是让她茅塞顿开。 “不。”尤氏并非只是发泄不满和委屈,这么多年的深宫蹂躏,她早已经参透了人生。 “我不知道朱振是否为一位好夫婿,也不知道朱振是不是一位称职的明君。 我只知道,如果我做皇帝,未必会比他做得更好。 很多人说如果自己做皇帝会怎样,做宰相会怎样。其实没有叫他们做才好,若是真叫他们做,他们便会发现自己狗屁不是。 昔年入王府前,我曾路过一间农庄,同老农借水喝,顺便调侃,问他若有一万两黄金,愿意献给皇上,用作军饷征讨匈奴吗?他说愿意。 我又问,如果你有两头羊,愿意献给皇上吗?他说不愿意。 为什么?因为他没有一万两黄金,而他真的有两头羊。 就像很多男人骂女人生孩子喊疼是矫情,大言不惭的说若他们生,准是坚强勇敢。 因为他们无法生才这样说。若有一日真轮到他们生孩子,他们狗屁不是,只会比女人更脆弱无助。” 尤氏顿了顿接着说,“朱振处处留情,也不难理解。 倘若我为女皇,山呼万岁,我能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如果我脸皮厚,我会说我能保证。 但人性就是如此自私软弱,人在没有约束的时候,便会将自己的丑陋放大数倍。 如果我为女皇,我不会独宠一人,我想我也会阅遍天下美男,纷纷收进后宫。 天下亡不亡,与我何干? 我自己都过不好这一生,还能心系天下? 连今生都过不好,还寄希望于来世的人,更可怜。 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伟人不常有,朱振也不过凡夫俗子,听闻他至今后宫也只有几个嫔妃,也算相当克制。 李娘娘,你只要明白了人性的本质和真谛,不抱希望,便不会失望。” “是。多谢姐姐指点迷津,小妩受教了。”李眉妩向来没对帝王恩情抱什么希望,只不过对于尤氏的推心置腹,感动也很感激。 “时过境迁,我现在几乎忘记了,皇上宠幸我的那日,说了何种甜言蜜语。 朱振总是喜欢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实则薄情,其实不是什么坏事。 倘若他直言不讳,说我等只是帝王的玩物,与宠物无异。我们也不会太高兴。 除非他言出必行,遣散了他的后宫妃嫔,什么将军的女儿,替他挡过刀的,堕过胎的,统统不要,独宠你或我一人。 但要想想,你我并非骨骼清奇,紫微星转世,怎会得帝王天生独宠,那只有在说书人的嘴里才会有。 所以无论朱振怎样说,我们心里都不会太舒坦。因为舒服是给死人留着的,活着便十分不易。 人喜欢听书,是因为说书人的嘴里,有你我不必承受痛苦、又十分向往的另一个世界。 只可惜,没有那个世界,因为众生皆苦。” . 李眉妩辞别了尤氏,皇上饱餐了一顿。 他心里健康,身体愉悦。也将那两位美人喂饱了,满载而归。 回宫的径途,乘坐御用马车。 李眉妩未见皇上,有将二女带回宫里的趋势,忍不住发问,“皇上,那舞姬不一并带回晋封吗?” 问完,她便后悔了,保不齐皇上已经叫冯初着礼部,定了良辰吉日再接回,也说不定。 “舞姬虽好,也没有眉儿好。”朱振可以才从两个女人的肚皮上下来,立刻去牵小妩的手。 弄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皇上是怕皇后责怪臣妾,勾着您寻花问柳,所以不将那两位姐妹接回宫中吗?” “自然不是。宫中人惯于见风使舵,恩宠在哪,奉承便在哪。 朕宠着你,皇后不会那般不长眼睛为难。 若她真责罚你,朕便数倍责罚她。”朱振并非忌惮太后和皇后,而是提上裤子进入贤者时间后,便幡然醒悟。 他当着尤氏这个旧爱,和眉儿这个新欢的面前,宠幸着大皇子送上的舞姬,这叫什么事儿。 他不是带眉儿出来散心游玩的吗?半途却将眉儿撇下,实在太不应该。 “朕瞧着那两个舞姬索然无味,不想带回去了。” 朱振就像一个浪子,紧紧攥住眉儿的小手,仿佛就能浪子回头金不换。 “皇上,寻常百姓家的男子,也没有未过门,就把人家好人家的姑娘,给睡了的道理。” 若无求娶之心,怎可脱下那姐妹二人的衣裳? 李眉妩从未见过,渣的如此彻彻底底的男子。 “她二人不过是皇儿送给朕的玩物,跟女奴,亦或妓丨女没有任何分别。此事以后不要再提起了。” 朱振从那两个舞姬身上离开时,才发觉此事蹊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自持不是自制力那么差的人。 平生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会如此乱了分寸。 甚至怀疑那两个舞姬下了迷情的香料,所以让他一时忘乎所以。 话已至此,李眉妩自然不敢多言。 又听他问道,“你去见了尤氏?” “是。”李眉妩没有隐瞒。 “她可曾说什么?有没有求你劝朕带她回宫?大概一直在诉说对朕的思念罢。” 朱振看着大皇子成家立室,颜氏虽未有身孕,不过也就是这几年的光景,他便要做皇爷爷了。 想起尤氏,免不了一阵愧疚,他实在亏欠尤氏母子太多了。 李眉妩愣住了,皇上果然擅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作深情,也误以为旁人待他深情。 她该怎样委婉的告诉皇上,尤氏称呼他为公共茅房? “皇上,尤氏的确思念你。 不过如今苦尽甘来,享儿子、儿媳的孝顺,日子过得平静。 想来愿过平静的日子,所以并未开口求臣妾在皇上跟前美言,也未表达过想回宫的心愿。” 李眉妩在心里不住的祈祷,若有神明,千万不要因为她撒谎,而降下一道雷劈死她。 “这么多年,苦了她了,一直在等着朕。”朱振一时冲动,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不管怎样,她也是大皇子的生母。 朕决定将她迎回宫里,不必再做粗使的杂役,直接封嫔。 既了却朕一桩心事,也弥补她这些年来受得苦楚。” 李眉妩瞠目结舌,要知道尤氏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远离深宫和皇上。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2 风流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275/500722275/500722294/2020080518241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昔年折磨她和儿子的宫妃,尤氏既不想面对,也不想放过。 李眉妩一时口不择言,“皇上,尤氏老矣,只想待在王府享天伦之乐。 她不想侍寝时,您醉酒宠幸。 她想予你做侍妾时,您弃之不理。 如今她终于苦尽甘来,千年的媳妇熬成婆,想含饴弄孙。 你竟然要把她卷入宫廷斗争中。 皇上,尤氏没有杀人放火,你放她一条生路吧。” 朱振的脸色变了变,李眉妩立刻将话拉了回来,“虽然尤氏与皇上,身不在一处。 但尤氏日夜供奉香火,一直在为皇上祈福。 皇上若真想弥补她,还请成全了她的心愿。 否则强行将她接回宫里,叫她面对曾经欺辱过自己的嫔妃,以姐妹相称,何其残忍? 若是旧地重游,勾起了尤氏许多不好的记忆,必然会引起阖宫不宁。” 朱振浅笑一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爱妃是不是怕尤氏回宫,大皇子重回尤氏膝下,你便少了这颗夺嫡的棋子?” 李眉妩知道跟他生气,实在不值当,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皇上,臣妾从未想过教唆皇子争夺皇位。 即便天将降大任于大皇子,他能成为储君,臣妾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如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奢望他的孝敬? 皇上若怀疑臣妾的坦诚,臣妾收养的孩子不要,自己的孩子也不要。 愿主动喝避子汤药,以去皇上疑心。” 朱振再次揽过她羸弱的酥肩,“朕不过同你说笑,怎么认真了起来。 你说不接就不接罢。” 李眉妩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尤氏肯见她,是要同她说关于大皇子之事,不想尤氏如此超脱。 如今尤氏唯一的诉求就是远离纷争,她自然要为她的心愿,尽上两分绵薄之力。 “小妩,朕是疼你的。 你与她们都不一样。朕看重你,爱惜你,并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是你而已。” 朱振的话没有引起李眉妩内心的一丝波动,他的甜言蜜语甚至可以编书成集。 奈何她不能装死,“臣妾谢皇上垂爱。” 朱振不想将那二女接回来,有些更深层次的原因。 随着年龄见长,愈发觉得自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成了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昏君。 他可以将江山赠予婉妃,不过因为蒋婉能让他欲仙欲死。 他真的爱蒋婉到骨子里,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吗?也不见得。 他想疼惜小妩,不只是为了身体上的满足,还想同小妩心意相通。 . 二女未回宫,皇上宠幸了这对儿双胞胎姐妹的事,还是在后宫传遍了。 太后老了,什么也没说。 既没下懿旨逼皇上,将那姐妹接回宫中。也未派奴才出宫去杀人灭口,以免皇上始乱终弃传开了,使皇家颜面无存。 景仁宫内,皇后却是坐不住了。 “李才人自收了大皇子做养子后,便更加不懂得安分守己了。” 皇后的敲打,并未让李眉妩忍气吞声,“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妾从来就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否则昔日便不会爬龙床。” 从前她百般解释,说自己并非爬龙床,但无人相信。 现在她干脆不解释了,老娘就是爬龙床了,爱咋咋地吧。 皇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厚颜无耻了,“李才人是承认了,勾引皇上的妖女,是你和大皇子联手进献的。” 李才人嗤之以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臣妾也不明白,娘娘何止于冤死我这个,连皇子都没有的低阶嫔妃? 我死了,也没有皇子能寄养在你膝下,给你当太后的机会。” 皇后被气得不轻,蒋婉惯于霸占着皇上,皇上接连几日没有翻她的牌子,此刻正心烦着。 “贱婢就是贱婢,下流的娼妇,好好的主子不做,反而干着拉皮条的勾当。 你把皇宫当成什么?妓院么?香的臭的都往皇上身上拉。” 李眉妩很清楚宫里的生存法则,越隐忍越受欺负,就像尤氏一样。 丝毫不怯的回怼了句,“婉妃娘娘在这里骂我,我却替您遗憾。 那一日皇上要去探望大皇子,臣妾原该劝皇上带上婉妃娘娘,替代臣妾的。 若是婉妃娘娘随行,皇上宠幸舞姬姐妹的时候,婉妃娘娘还可以站在一旁,教教那两个舞姬,怎么伺候男人。 不像臣妾似的,只会在别处胡吃海塞,造了个肚圆。” “你!”蒋婉指着她的鼻子,却没了下文。 揭人伤疤犹如杀人父母,可她实在没有反驳的说辞。 因为婉妃娘娘的美貌和浪丶荡,在后宫人尽皆知。 “大皇子纵然给皇上进献了舞姬,但李才人在一旁劝谏,致使舞姬未被接进宫里,也算是功劳一件。”孙舒替李眉妩分辨了一句。 “皇后娘娘一向赏罚分明,不奖赏李才人也就罢了,如何还能训斥?” 薛湘灵听着众人唇枪舌战,愈发佩服李才人,不仅有胆量,还有舌战群儒的口才。 “依臣妾看,还是将那姐妹二人接进宫里来吧。”卫嫔不徐不疾的进言了句。 “若是那二人有了身孕,不及时接回,只恐拖得天长日久,孩子预产期提前亦或拖后,会被人疑似野种。” “本就是野种,贱妇生出来的孩子,还能尊贵不成?”蒋婉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卫嫔这般心急,倒不知是想那舞姬尽快生下皇子,能够寄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以填空白。 还是迫不及待叫新人进来,分皇上的宠爱。 免得你们孤枕难眠,也看不得别人得宠。” 卫嫔知道贵妃失势,遭到贬斥,皆因要替婉妃娘娘铺路。 不敢同她正面驳斥,随即语气软了下来,“婉妃娘娘多虑了。 臣妾不过替皇后娘娘分忧,婉妃娘娘若觉得那二人不洁,不接回来也无妨。 无非是皇后娘娘被皇上训斥,不识大体,不够贤良淑德。” 卫嫔的话,皇后听懂了,权衡利弊之后,知道这两个舞姬对自己有益,便决定忍痛割爱。 这么多年什么委屈没受过,她是正妻,男人在外面惹了风流债,她这个正妻自然要去摆平。 “接那两位舞姬回宫,本宫心意已决,不必再议。 何人再有异议,尽管去皇上跟前哭诉。”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执头如波cgy”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3 小嘴抹了蜜的小娇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410/524206410/524206442/202009241644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皇后主动请旨接舞姬回宫,赢得了贤良淑德的名声,想不到直接被皇上驳回了。 众人幸灾乐祸,李眉妩也不例外,在钟粹宫跟青茄说这事,依旧觉得大快人心。 “皇后以为自己跟皇上同心同德,此种举动必讨皇上欢心。 殊不知皇上想掩盖此丑闻,反被皇后掀开了,十分不悦。 人吖,若是算计得多了,准有马失前蹄的那天。” 青茄也觉得此事古怪,“按理说后宫嫔妃又不多,皇上即便将那两个舞姬接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太后和皇后都没反对,皇上该不会是为了怕婉妃娘娘伤心,才不接的吧……” 但想来也不会,若皇上真在意婉妃,就不会有后来的卫嫔、李才人、薛美人了…… 那么…… “主子,皇上该不会是爱上您了吧?” 青茄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样,接二连三的翻主子牌子不说,还直勾勾的在钟粹宫等了主子一夜,像极了遭到背叛,苦苦哀求的丈夫。 李眉妩庆幸自己此时没有喝水,不然准会喷出来。 “青茄,白天不要讲鬼话,我会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能当着她的面,把那个舞姬上了,回头又说爱她,怎么想的? 就算突然爱上了她,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日子过得无趣,想逗逗她解闷罢了。 就跟斗鸡、斗蛐蛐没什么区别。 “皇上这样的人,我都怕他哪天心血来潮,瞧见青茄姑娘貌美,一时兴起,把你也纳入后宫。” 尤氏说得没错,女子哪有什么自主选择权。 被皇上强丨暴了,就叫宠幸,叫做她勾引皇上爬龙床。 “主子,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青茄听了这话,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像主子这样嘴毒之人,向来不肯让份。 怕是只有冯公公能让你卑躬屈膝。 以后我万不敢开主子玩笑了,免得主子戏谑回来。” 李眉妩见她有半分生气,立刻拉着她手撒娇,将话拉回来,“我错了嘛。 青茄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像我这种徐娘半老,以后再不拿你说笑了。” 虽然两个人年龄不相上下。 “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遇见心仪的公子,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青茄愈发脸红,嘴硬道,“我才不要。 奴婢眼光不好,恐被人骗去生孩子,然后伺候公婆小姑子。 不如主子替我选个才貌俱佳的,也省得我嫁人之后受委屈。” 李眉妩听闻“哈哈”一笑,自嘲道,“我这个眼光,亏你信得过我。 自我跟了冯初,只要不是我低头哄他,我们俩准吵架。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短暂的相会还要哄他。 有时当真累得慌。” 青茄随口应了句,“那就不要他好了。 说真的,主子觉得皇上怎么样? 皇嗣没有丑的,因为太上皇不会找一个丑八怪的妃嫔,遗传下来也是清俊的眉眼。 仔细瞧,皇上也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只不过是人到中年发福了而已。 其实皇上还是挺疼你的,因为喜欢你,克服了你在匈奴受辱的阴影。 这对男人来说,尤其帝王,多么不易。” 李眉妩本来不想跟她继续玩闹,想不到这个小丫头还来编排自己。 正想毒舌“报复”回去,抬头看见庭院台阶前,是冯初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来多久了,为何没有通报一声。 她也觉得自己后知后觉,竟然没有发现。 青茄不知主子为何突然迟疑,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便将冯公公请了进来,自己退了出去。 “奴才给主子送东西。” 冯初将徐阁老的字迹递给了她,这是皇上答应过的。 李眉妩接过字迹,却并未看上一眼,随手放在了砚台旁。 一向打着练字的旗号缠着冯初,只不过因为那字帖是冯初写的,她并不是真爱文墨之人。 此刻目光都在他身上,“你怎么穿得这样少?秋季早晚很凉,要记得添衣物。” 说罢,走到他跟前,将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小小的掌心里暖着。 暖了一会儿觉得不够,还是很凉,干脆解开衣襟,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给他暖着。 “方才青茄的话,你怎么不回答?” 他没有拒绝她的微小举动,任由她肌肤相亲。 “什么话?”方才只是女孩子之间的闺房玩笑,李眉妩并未走心,很快便忘了。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勉强。”送完了东西,他也该回去了。 将手抽回去,还未说“奴才告退”,再次被她捉住了袖口。 “是觉得皇上怎样,这句话吗?”好在她年龄小,机灵,反应快。 若是提早得了老年痴呆,又惹他不高兴。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管皇上他怎么样,他都与我没有半文钱关系。 他于我而言,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是深情,是滥情;是英俊,是丑陋;是贫穷,是富有……我漠不关心。 因为我已经有冯公子了呀,我的精力有限,他不值得我评价。” 冯初以为她会将皇上贬损一番,讨自己欢心。 但小妩这番话,没有夸赞自己,却让他格外受用。 “小妩,我从前送的画和字,还是烧了吧。 我不想让你每晚都与噩梦为伴。” 李眉妩“嗯”了一声,“没关系。我反复看了无数次。 即便闭上眼睛,脑海中也能浮现出你笔墨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心有成竹?” 她将小脑瓜靠在他的胸前,冯初看着她肌肤胜雪,心生爱意,捧着她的小脸吻了吻。 “小妩,你会介意么……我曾经亲过青茄……” “介意又能如何?”她自知没有小姐命,却一身小姐病。 如今正在一点点改自己的矫情病,她没有矫情的资格,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只不过想逗逗他,她都没有吃醋他替青茄剔鱼刺,他却要当着她的面折磨自己,将那一壶茶喝到吐。 冯初并不知道她藏得坏心思,有意同自己撒娇,顿时有些慌乱。 他也不知她介意该怎么办,他无法抹除这段荒唐的过往。 直接抄起杯子,往自己嘴上砸,李眉妩见他又发疯,努力掰开他的手指,将杯子拿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 一番争执,她的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心跳如鼓。 说罢,踮起脚用力吻了吻他,“好了,这样就将之前的吻盖过去了。” 她揉了揉他的唇,“我越来越发觉你这个人脾气不好,一点刺激也受不得。” 身为奴才,竟生来就不能委曲求全。 “以后我会尽量柔顺些,多考虑你的感受,不和你胡乱玩笑了。” 她宠溺的笑了笑,自家男人这个驴脾气,除了宠着,还有什么办法。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4 蒋婉升到王者段位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66/530432966/530432984/202011201822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舞姬还是进宫了,只因双胞胎中的姐姐有了身孕。 为防皇嗣流落在外,便将有身孕的姐姐夏萌封了美人,承宠但未有孕的妹妹夏甜封了选侍。 景仁宫头一遭给皇后请安,众人平身后,皇后未曾顾及夏美人有着身孕,似乎直接将这姐妹俩忘了。 “宫中一时多了两个姐妹,好生热闹。”蒋婉端着茶杯,细细吹着热气升腾的氤氲。 “我瞧着秀女大选也不必办了,薛美人自进宫也没侍寝的机会。 想来皇上也不喜秀女大选,干脆谁有那拉皮条的本事,一股脑的往宫里送得了。” “闭嘴吧你。”李眉妩直接怼了回去,“薛美人未有侍寝的机会,难道不是因为婉妃娘娘国色天香。 得皇上独宠,日夜霸占着皇上,同皇上颠鸾倒凤,与旁人何干?” 从前这帮老女人就爱说她是贱婢爬龙床,现在又改成了她是拉皮条的。 她这一个小小的才人,身份却如此多变。 蒋婉贵为娘娘,却遭才人给自己难堪,有些下不来台。 奈何李才人这话,却让她心底莫名舒坦。 夏萌早前坐马车进宫时,不知谁在马车上动了手脚,异常颠簸,差点把她骨头颠散架了。 如今跪了一会儿,愈发腹痛难耐,“皇后娘娘……臣妾……腹痛……” 皇后还未发话,蒋婉先嘲讽了句,“怎么给皇上跳舞的时候不痛,跪了一会儿就痛了?” “这后宫里都是生养过的姐妹,女人生孩子本不就那么回事?”卫嫔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就是啊。唬谁呢?”蒋婉淡淡扫了一眼夏萌,“夏美人才进宫便恃孕而骄,以后还指不定怎样猖狂。” 李眉妩瞧着夏萌脸色不对,不管怎样,自己也是个“拉皮条”的,总要尽点本分。 若这两姐妹真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跟大皇子和颜氏交代? 虽然……大皇子应该早知道,宫里这帮老女人的德行。 “皇后娘娘,莫不如让夏美人先起来吧,千错万错,皇嗣无错。 皇嗣若是有什么闪失,只怕皇上那关也过不去。” “呵……”皇后丹唇轻启,“本宫求情,皇上都不愿将这两个出身低贱的填房接回来。 暂不说这肚子里的野种是不是皇嗣,生儿育女皆是优胜略汰。 若是皇嗣如此脆弱,即便今日没有滑胎,也保不了多久。” 蒋婉立刻补了一句,“真真儿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想来李才人也是窝囊,本来也是个会跳舞的。 却不想被这两个小浪蹄子踩着上位。” 李眉妩有些恼怒,她跳舞这事算是过不去了。 尽管皇上已经重复了一万次,她那张跳舞的裸像是假的。 这帮八婆还是不遗余力的向新人宣传,自己的丰功伟绩。 “婉妃娘娘老糊涂了,臣妾不会跳舞。” 蒋婉对于她的奚落不以为然,“是了。妹妹不会跳舞。 但妹妹会脱衣服呀。 脱衣舞,脱衣舞,重点在脱上,又不在舞。” “你!”气人者终被人气,李眉妩头一遭在嘴上吃了亏。 悻悻闭嘴。 夏甜跪在姐姐身边,瞧着姐姐显然是跪不住了,祈求的望着皇后娘娘,“姐姐自幼身子娇弱,求皇后娘娘开恩。 皇后娘娘若能饶姐姐一命,臣妾日后必定唯您马首是瞻。” 夏甜磕了个头,但为时已晚。 孙舒瞧着夏萌的脚底,有鲜血流下来,忍不住惊呼,“皇后,夏美人见红了!” . 有御医前去夏美人所在的翊坤宫诊脉,作为一宫主位的婉妃娘娘,没有丝毫慌张。 只是端庄的坐在茶几旁,云淡风轻的问向御医,“夏美人可好?” “回婉妃娘娘,夏美人有小产迹象。” 随后准备写下几味保胎药,直接被蒋婉一句话打发了,“知道了。你退下吧。” 御医懵了懵,“婉妃娘娘,夏美人若不及时医治,恐大出血。 微臣……” “御医话太多了。”蒋婉笑眯眯的看着他,“夏美人被皇后罚跪,差点小产。 皇上都没来探望,御医是在替皇上做主,还是为夏美人担心?” 蒋婉的话将他逼到绝路,若他坚持开安胎药,自作主张大过了皇上是死罪,觊觎皇上宠妾也是洗不清的罪名。 可是医者父母心,御医跪在地上,继续坚持,“婉妃娘娘,微臣奉命诊治。 若夏美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微臣如何跟皇上交代?” “这你大可放心,本宫早有主张。 听闻近日京城里来了一位西域高僧,本宫会进言皇上,请高僧入宫给夏美人祈福。” 蒋婉不徐不疾的说完,御医自觉此事荒唐,遥想自己行医数十载,心愿保得一方安宁。 却发觉紫禁城里是最不安宁的地方,没有天灾,尽是人祸。 “婉妃娘娘……” “嗯?”蒋婉秀眉一挑,“御医若强行替夏美人医治,你有十成的把握保皇嗣无恙吗? 皇嗣稍有差池,皇上拿你试问,打板子,上夹棍,株连三族。 你,承担得起吗?” 御医即便有些理想,也败给了现实。 他不是独自存活在这世间,他有父母,有妻儿,有兄弟,有姐妹。 家人都知他进宫里当御医,是光耀门楣的喜事。 殊不知他在这里,每一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可以为了治病救人不顾一切,但他不能连累家人。 “微臣……遵命。” 御医走后,蒋婉也回去洗洗睡了。 夏萌护住小腹,在床上疼得打滚,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小妹……王妃……救我和孩儿……” 房内空无一物,只有贴身丫鬟青梅过来握着主子的手,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 “夏选侍方才来过,奈何翊坤宫落锁,婉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莺不许任何人进来。 夏小主就算担心您,也没法过来探望。 主子忍一忍,兴许天亮皇上就来探望了。” 夏萌哭了一阵便不哭了,过早的明白皇家薄情,并不是什么坏事。 过早明白,过早清醒,只是可怜自己和孩子不过棋子。 “主子,奴婢给您倒些热水润润嗓子吧。” 青梅放开她的手,不忍看她干涩泛起死皮的唇角,立刻过去茶几旁斟温水。 夏萌目光逐渐模糊,松开被青梅握着的手,手腕慢慢下落,终于搭在床边不动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5 女人的肚子和肚子不一样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66/530432966/530432984/202011201822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是早知道宫里这些手段的,但皇上将事做绝,还是令她有些意外。 夏美人在翊坤宫生死未卜,皇上今夜又翻了她的牌子。 沐浴更衣前,落笔写了张便签,叫汪烛交给他家慈爱的师父。 随后上了凤鸾春恩车,青茄一路忐忑,只怕冯初待会又来折磨主子。 一路未见冯公公的身影,着实有些意外。 殊不知二人虽身不在一处,李眉妩在信上好一番安抚,让他看过后笑意更深。 抵达乾清宫,李眉妩进门时,瞧着朱振已换好了焦糖色内袍。 未听她请安,先邀功,“朕听了你的话,将那二人接回来。 爱妃今夜可有什么奖励?” 如此屈尊降贵,并没有让李眉妩觉得感动,只有兔死狗烹的悲凉。 她跪在地上,“皇上,夏美人今早在景仁宫腹痛难耐,皇后依旧叫她久跪。 直至夏美人见红,被人送回翊坤宫,婉妃娘娘却不许御医为她开安胎药。” “确有此事?”朱振似乎有些意外,“想来是婉儿不愿惊扰宫人。 这样吧,你若不放心,朕叫冯初亲自过去把脉。” “皇上。”李眉妩又磕了一个头,“夏美人初来乍到,除了皇上垂怜,无人能够倚靠。 婉妃娘娘恃宠而骄,连御医都能随意打发走,怎会把冯公公放在眼里?必然不让冯公公号脉,更别说允许冯公公开药方了。八成连冯公公进入翊坤宫都不许。 求皇上救救夏美人,救救皇嗣。” 朱振不免有些头痛,却也不忍心看她一直磕头,勉为其难的答应,“好罢,朕便过去看一眼。” 月凉如水,朱振更衣后,吩咐冯初一同前往翊坤宫。 冯初亲自叩门,蒋婉没有不开的道理,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连头发也未来得及梳。 只披了件大氅,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垂下,跪在庭院里,“臣妾恭迎皇上。” 本以为皇上是像往常一样,深夜到访,是准备同自己云朝雨暮一番的。 虽然知道他今夜翻了李才人的牌子,但就像他曾经丢在自己,去看李才人一样。 保不齐这一次,他也是丢下李才人来陪自己。 若非不愿夏美人出去求助,她也不会将翊坤宫落锁。 随后看见皇上身后站着的李眉妩,瞬间变了脸色。 “朕听闻夏美人腹痛难耐,恐皇嗣有什么闪失,故来探望。” 朱振伸出手,蒋婉握着顺势平身,不由得口中嗔怪,“原来是为着皇后娘娘责罚得夏美人小产之事,臣妾还以为皇上是来兴师问罪呢。” 随后一众人等往夏萌寝殿走,小丫鬟青梅本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泪流了一滩又一滩,如今看见皇上宛如看见的救星。 不敢告任何人的状,只是立即跪在地上磕头,“皇上救我家主子。 主子自打从景仁宫回来,便一直疼得梦呓,晚些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李眉妩看着夏萌可怜的样子,不由得联想到自己。 同为女人,同为皇上妃嫔。 皇上对她自己再宠爱又如何,与此同时,另一个女人正在奄奄一息。 李眉妩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有没有机会诞下孩儿。 只是瞧着夏萌实在悲凉,若是女人孕育生命,得不到很好的照顾,还要落到这般田地,那么不生也罢。 “冯卿,去替夏美人号脉。” “是。”冯初俯身行礼过后,青梅已经放下了床幔。 冯初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取了帕子垫在薛美人手腕,细细号脉。 半晌,起身回禀,“皇上节哀,夏美人滑胎了。” 朱振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不可置信,无知者向来轻狂。 他有那么多儿子,为何薛美人如此脆弱? 蒋婉惯于草菅人命,此时没有丝毫慌张,“皇上不必难过,夏美人这胎来得蹊跷,哪有一次同房就有身孕的? 想来不知是在哪留了风流种,又想替孽畜找个好出身,便设计勾引皇上。” 兔死狗烹,李眉妩实在听不下去了,“婉妃娘娘巧言令色,戕害皇嗣,反被你说成是野种。 夏美人这一胎是不是野种,不是你我能够置喙的。 皇上应该很清楚,那一日宠幸夏美人时,她有没有处子落红。” 蒋婉嗤之以鼻,“处子之血有什么稀奇? 李才人若见识短浅,本宫现在就能抓几个老妇过来,伪造出处子之血。 夏美人一次侍寝就有身孕,本就稀奇。 若是一次侍寝就有身孕,李才人年龄小正适合生养,怎么侍寝两年,肚子里也没一点动静。 怎么?是谁给你灌了避子汤药,还是喝堕胎药了?” 朱振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从中说和了句,“婉儿恐朕伤心过度,这般劝解虽不得体,却也是婉儿的一片苦心。 眉儿不要再吵了。吩咐御医过来给薛美人开养身的药。” “是。”翊坤宫里的小太监,立刻马不停蹄的返回太医院。 “皇上!”李眉妩实在无法不吵,“皇后明知夏美人有身孕,还让她久跪,皇嗣被害,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朱振头疼之余,不得不敷衍着,“既然此事因皇后而起,皇子夭折,料理后事便交由皇后了,让她将功赎罪。” 蒋婉暗中勾了勾皇上的衣袍,“淮隐,婉儿昨日新得了个毛绒尾巴,要不要去臣妾那试试? 那毛绒尾巴是狐尾形状,尺寸与臣妾正合适。 可以夹在那里,供皇上赏玩……” 朱振想宠一宠眉儿,可实在怜爱不起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不是道德绑架自己,就是喜欢小题大做。 进行了一番心理剖析后,毫不犹豫的跟着蒋婉回了房。 一处寝宫,两番天地。 冯初将小妩送回去,见她情绪不佳,知道她是心疼薛美人的事,不免在心底叹气,小妩性子还是太软了。 待回到钟粹宫,他本欲离开,反被她小手缠住。 “今夜不走好不好?” “不行。我有事。”冯初将她的手指轻轻掰开。 李眉妩一向不太懂事,可怜兮兮的瞧着他,“我害怕。 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夏美人鲜血染透裙摆的样子。 这皇宫里太可怕,他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薛美人疼痛、在床上缩成一团、扭曲着身子如蠕虫。 也许各宫娘娘在自己的寝殿,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夏美人咽气。 人心竟如此可怕,这些人让人心惊,你今夜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想来今夜皇上宿在婉妃娘娘那,冯初即便陪自己一夜,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6 带着娇妻处理政务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66/530432966/530432984/202011201822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分不清她是真害怕人心胜鬼怪,还是找借口跟自己撒娇痴缠。 不免有些好笑,若她拿出这缠人的本事,去粘着皇上。 皇上怎么会被婉妃娘娘叫走?今夜本来翻得就是她的牌子。 她粘着他并不是因为被皇上抛下,她不争宠只是不屑罢了。 想到这里,冯初不免有些感动。又为自己频繁怀疑她而内疚。 “今夜实在是政务缠身,从江南制造局过来的人,一直在宫外候着。 等我和姚牧商讨出一个结果来,好给他一个回信。” 他一向视她为眼珠子,要星星不给月亮,奈何原则上的事,却是半分也不能让步。 李眉妩不懂这些,似乎下定了决心,“我随你同去,我不想一人待着。” 冯初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汪烛、青茄都是人,如何成她一个人待着了? 罢了,这个作人的小妖精,除了宠着,还能有什么法子。 将她带回了司礼监,因为只有姚牧和童让二人,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未到冬季,但深秋风重。李眉妩坐在藤椅上歪着打瞌睡,冯初怕她体寒着凉,立刻拢了个汤婆子给她抱着。 童让见干爹举动,还未等干爹吩咐,已经心领神会的聚了个火盆,给李才人暖脚。 什么都没问,静默无声的退了出去。立在廊檐下等着传唤。 “你把这祖宗带过来干嘛?”姚牧诧异的问了句。 “我要是能把这尾巴落在家里,我倒是巴不得她在钟粹宫好好睡觉。 在这藤椅上躺一晚,明早起来准落枕。” 冯初说完,瞧了一眼姚牧的腿疾。经过他不放弃的运针,姚牧的腿伤已不再疼痛了,但仍旧无法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怕他吹了夜风骨头疼,立刻拿了条赤色的毯子给他盖着,像极了贤惠的小媳妇。 姚牧忍不住拿他打趣,“落枕怕什么?你嫌藤椅太硬,你抱着她睡呀。 让她躺你怀里,那多软……” 其实心里是感动的,到底是做奴才的,心细如发,洞若观火。在照顾人上总是体贴入微。 而且冯初没有厚此薄彼,也没有讨了媳妇忘了兄弟。 奈何姚牧展开的联想还未说完,已经被冯初打断了,“你无不无聊。” 姚牧瞧着他半真半假严肃的模样,已经收起了嬉笑。 恐天亮的快,不欲继续浪费时间,跟他商讨着近日以来的大事。 “江南制造局的人过来,说是有一批丝绸欲运往西洋。 奈何造船和差旅费,斥资巨大。 恐一来一回,赚到的钱,和投入的钱相互抵消。 大家白忙活一场,赚不到什么钱。是否取消此笔交易?” 冯初略略沉思,想来是洋人等不及了,贪恋大铭上好的丝绸,三催四请。 所以江南制造局等不及上奏折,连夜赶往京城寻一个答复。 “不宜取消。我大铭一向自诩礼仪之邦,怎可言而无信? 答应了与洋人交易,就一定要做到。 若是出尔反尔,如何在四海九州立足? 若是此次交易结束,发觉只是赔钱赚吆喝,大不了下次抬高价钱,亦或停止交易。 我不是怕洋人,只是觉得坐地起价非君子所为。” 姚牧有些担忧,“可我们一旦答应,若有官员从中贪污腐败,造成巨大亏空,都得由司礼监担着。 哪怕到时可以勒索户部,补上亏空。也恐那些言官们,口若利剑,再次咬着你我不放。” “嗯。”冯初点了点头,“姚爷所言不错。 但我想,我泱泱华夏的丝绸做工精巧,美妙绝伦。 运往西洋,不光让那些洋人长长见识,也借机传播我大铭的文化,完成文化输出。 何况,华夏的丝绸这样好,下一次交易只会供不应求,不必担心赔本。 至于官员贪腐问题,历来都有,大铭官员俸禄低,也不能把人逼得喘不了气。 我心里有数,若真有官员贪心不足蛇吞象,到时抓几个典型敲山震虎,充缴国库,也可补这次交易的亏空。” 姚牧没再反驳,决定就这样办了。 准备说下一件事时,冯初压了压手,示意他噤声。 起身走到李眉妩身旁,轻轻拍了拍。 姚牧诧异的回头,若不是冯初这一举动,他都没意识到李才人刚刚做了噩梦,皱着眉头呢喃着什么。 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一心二用的? 兴许是有了李才人,便将一颗心掰成两半,一半放在司礼监,一半放在李才人身上。 冯初哄了一会儿,见她还是睡得不安稳,口中含糊不清的喊他的名字,“冯初……夫君……” 温柔应了声,“乖,我在。” 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将大氅褪下一些,免得过热她再上火。 直到握着她的手,她才似乎终于睡得安稳了。 干脆也不走了,瞧着她好看的头颅,歪在藤椅一角睡着。 他便这样牵着她的手,跪坐在她身旁冰凉的地上,示意姚牧继续说。 姚牧:“……”差点忘了刚才谁说自己无聊的!这么快就打脸!这还有人呢,就这么腻歪! 要不是时辰不早了,他非得再戏谑他一番不可。 “还有京城佟家老字号,佟掌柜昨儿托小太监往司礼监递了银子。 说是佟家二爷打死了人,按照大铭律,以律当斩。 佟家二奶奶说能否通融一下,以后一准记得冯爷的恩情。” 冯初想了一下,他跟佟家无甚往来,但佟家和白家是世交,白家是他二弟媳白凤娇的娘家。 这位佟家二奶奶没有通过白家递话,想来是不愿意利用人情和关系,道德绑架白家,人品尚可。 “收了她的礼,答应她的请求。” 姚牧有些意外,冯初便继续解释道,“她对我无用,但对大铭有用。 佟家世代行医,自打有大铭起,就有佟家老字号。 如今更是将药材,做到了全国两京一十三省。 药材和盐商一样,都是大铭根基。 她家二爷杀了人是吧?从牢里偷偷换出来,找个将死之人替进去。 到时候弄伤死者的脸,来个面目全非。 过个三年五载,再让佟家二爷改名换姓,重回京城。”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羽芸”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7 大铭打工人冯初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063/531622063/531622118/2020120217110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成。”姚牧应着,看他跪得辛苦,劝了句,“你要么把这姑奶奶抱到床上去,你跪在这待会膝盖要淤青了。” “不要紧,她难得睡的这样安稳,挪动她恐再醒了。 我有功夫在身,跪个一时片刻不成问题。” 冯初始终牵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小手软乎乎的,热乎乎的。 因为盖着大氅太热,还有些出汗,在两个人的掌心湿答答的。 姚牧无语,只得继续说,“荆楚巡抚差人送了私折,长江水患年年犯,下游居民不愿搬迁,治水又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荆楚巡抚的意思,在江口洪涝发生前,先行找人疏通。 只不过疏通就要有人扛沙袋,就要死人。 是等水湮村镇时,顺应天意,谁死了算谁倒霉。 还是先死一小部分人,解救多数人?” “嗯。”冯初点了点头,荆楚之地即便洪涝滔天,也淹不到京城这些天潢贵胄。 只是身上扛着大铭的担子,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提早治理吧。 至于谁去当人肉沙包,可叫荆楚巡抚自行定夺。” 姚牧“嗐”了一声,“还能谁去当?还不是那些出身穷苦的人去当替死鬼。 不会投胎,老爹又不够努力,能挤到人上人的位置。也怨不得上天。” 冯初没说话,一盏烛火燃完,要紧的事也说得差不多了。 姚牧不想继续留下来碍眼,随即拖着残腿,准备去旁边的暖和歇息。 因为一瘸一拐,走路磕磕绊绊,难免碰得瓶瓶罐罐叮当作响。 他走后李眉妩便被吵醒了,半眯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在烛火的照映下熠熠生辉。 冯初看着她小脸被炉火熏红,因为看见自己开心浅笑,而泛起两只并不明显的梨窝。 这么久了,他发觉自己愈发爱她,没有生厌,只有更多迷醉。 李眉妩抽回手,起身瞧他跪在地上,“你跪在这做什么?” “不做什么,替你盖下被子。”说罢起身,拉过凳子,坐在她身旁。 “跪了很久了么?”她看见他起身时明显脊背一僵,兴许是脚麻,身体颤抖了一下。 “没有,刚跪。”他含着笑,膝盖倒是不痛,但半天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脚的确麻了,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脚底。 她半信半疑,冯初不想让她担心自己,随即同她玩笑,“瞧瞧你给我写的信。” 他从胸口摸出来,方才一直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李眉妩顿时脸红,因为她知道自己都写了什么: 【永远爱你呀,想你呀,亲亲夫君……】 各种不堪入目的淫词滥调,毫无才情可言,连首诗词也未抄录,如此赤裸直白。 大概因为不必面对面说出口,所以更大胆落笔。 冯初看她脸红,继续逗她,“这么久了,你的字没有一点精进。 画得小人也难看,我甚至分不清眉眼,左边的小人是画得我吗?” 李眉妩又羞又恼,伸手欲夺,“不稀罕就还给我! 我自幼失学,没有童子功傍身,读书识字都是从头学起。 书法若是能速成,岂非人人都是书法家了? 有些人是天赋秉异,我就算临摹一辈子字帖,也不会有你写得半分好。 那两个小人不分彼此,是说明我们有夫妻相呀……” 冯初看着她的樱唇一张一合,一只灵巧的小舌如此伶俐,终于忍不住含在自己口中。 吻得她一阵咳嗽,“咳……咳……咳……” 以为她要推开自己,反被她揪着衣襟,生怕自己滑下来,像只小馋猫一般闭上眼睛,仰着小脸。 不知道她反应这么大,听她咳嗽,不忍心继续欺负她。 放开她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睡熟时经常会喊我的名字么?” “嗯?”李眉妩并不知道,因为青茄和汪烛没告诉过她。 “也许喊过……谁像你耳朵这么好使,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到。” 冯初叹了口气,既甜蜜,更多的是担心。他怕这个小傻子,什么时候疯魔了,在皇上跟前喊自己的名字。 李眉妩抱着他,将小脑瓜枕在他肩上,又有些瞌睡。 只是不能这样睡,他跟姚牧攀谈了半夜,一定也很困。 想催促他去歇息,无意间瞥见他桌上的笔墨,“咦……你写得那是什么?” 冯初小心翼翼的将她藕粉手臂拿下,回头取过宣纸,“这个吗?这是我最近练笔的洋文。” “洋文?”李眉妩有些好奇。 冯初:“是。我最近在洋人馆借了本书,准备自学洋文。” 她更加不解,“大铭国运昌隆,为何要学习外邦文字?” 冯初没有隐瞒,“我还是不死心,想学会了洋文,研究洋人药水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李眉妩恍然明白,他还是想要玉茎重生,禁不住阵阵心疼。 将他抱得更紧,企图给他更多温暖,让他明白,她并不在意他是太监。 有没有玉茎重生,都不会让她少半分爱意。 . 霜降。 夏美人的孩子没了,蒋婉还要请跳大神的进宫,打着驱逐不详的由头。 夏萌站在冷风里,裹着披风,面容冷峻。 这段日子,若不是妹妹夏甜照顾着,她只怕自己是会熬不过这次小产。 “主子别整日哭丧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娘娘欺负了你。 主子好福气,虽然没了孩子,但好歹有过伺候皇上的机会不是? 薛美人入宫这么久了,还一次牌子也没被翻过。 皇上疼我们家娘娘,往翊坤宫来得勤。 主子沾我们家娘娘的光,以后多得是侍寝的机会,还怕没有子嗣么?” 蒋婉身边的大丫鬟青莺一番敲打过后,夏萌薄唇轻抿,带着两分漫不经心。 “多谢青莺姑娘提点。” “夏小主识趣就好。”青莺说罢,便离了她的寝殿。 夏萌看着满屋戴着面具的牛鬼蛇神,想起妹妹的话:那一日,她小产昏迷的那一日,皇上就在婉妃的床上欲仙欲死。 男儿何其凉薄。 随即收回思绪,替那个男人难过,实在是不值,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儿。 宫人听闻从西域来了位圣僧,为七皇子超度,纷纷勾起了好奇之心。 又听闻那圣僧生得俊秀非凡,皆想往翊坤宫一探究竟。 奈何有宫规压着,只得忍住,巴望着某一日在宫中走过,能偶然遇见。 圣僧做完法事,在夏萌眼中“跳大神”的也尽数撤离。 因被太后以讨教佛法为由留下,圣僧只得在紫禁城的一隅清馆里,再住几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8 皇宫里配阴婚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630/531876630/531876652/202012031532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晨起,太后叫冯茵去取经文,冯茵一刻不敢耽搁,腿脚麻利的跑去清馆, 因为跑得快,早上才扎好的两个小啾啾也有些乱。 入宫两年,冯茵一直守在太后膝下。虽有丫鬟伺候饮食起居,但太后的贴身事物,大多交由她去处理,而非室外丫鬟经手。 如今推开清馆的门,嗅着里头呛人的焚香,一度让她掩鼻。 太后房里的狗,比其他娘娘宫里的人还尊贵。冯茵虽只是义女,但得太后宠爱,依旧可以后宫横着走。 大概是神佛肃穆,进到清馆时,突然有些心虚。 “玄一法师,太后叫我来取经文。” “还未抄录好,公主再等片刻。”玄一未回头,依旧伏在砚台旁,缓慢的写着。 冯茵偷偷瞧了一眼,看他这个速度,只怕是明年也写不完。 这家伙该不会是来皇宫里骗吃骗喝的吧,毕竟在宫里待着,总好过去外面化缘。 等着无聊,随手抄起他的一串佛珠把玩。 玄一用余光瞄到,默念了声,“阿弥陀佛。” 欲将佛珠取回,不料被她一把扯断。蹬圆了眼睛,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只得作罢。 很是无奈的叹气,“罢了,大概这佛珠与你有缘。” “都断了有什么缘?就算有缘也是孽缘。”冯茵将散落一地的珠子拾起,用帕子包好,放在他身侧。 “不若您再送我一串,那才是真的有缘。” 玄一从未见过有如此得寸进尺之人,为防她继续吵闹,随手解下自己腕上的珠子,赠予了她,“愿施主一生平安,所想之事尽能成。” “多谢菩萨。”冯茵接过佛珠,套在自己手腕,有些松松垮垮。 望向佛像,喃喃自语了句,“菩萨,祝您身体健康。” 玄一:“……”当真是有趣之人,一个晃神,险些漏了笔墨。 冯茵并不是信佛之人,在这等着实在无聊,随即与他攀谈,“圣僧,你未来皇宫之前,每日都做些什么?” “主持寺中大小事宜,收录香火钱。”他如实作答。 “香火钱?”冯初有些不解,“那香火钱是佛花了,还是你们给花了?” 玄一:“……”一个走神,漏了墨汁,这一篇又白写了。 “施主若不能静坐,还请到别处去。” 他反客为主,下了逐客令。冯茵也想走,奈何拿不回佛经,恐遭太后训斥,只得勉为其难的继续静坐。 抻着脖子瞧他的字迹,赞叹了句,“圣僧,你写得真好。” 玄一未觉受用,毕竟声名远播的圣僧,能到紫禁城来做法事的圣僧,平生听到的赞誉也不少。 却又听见她下一句,“但是比我兄长,还是差了太多,宛如云泥之别。啧啧。” 玄一:“……”他觉得幸好自己是出家人,愿以身侍虎,否则一定会气得不轻。 晌时,有宫女过来送午膳,小宫女才入宫不久,瞧见玄一法师,便不自觉的脸红。 将饭菜搁下时,还有些手抖,汤汁溅到玄一的衣袍上,慌乱不堪,嘴里含糊不清着,“对……对不住……” “不要紧。”玄一淡然接过餐食,道了句,“有劳施主。” 宫女忙不迭的想跑了,反被冯茵叫住,“没有我的吗?” 佛经没拿到,她显然是不能回坤宁宫了,只得在这用午膳。 “殿下恕罪,奴婢这就去拿。”宫女再度跑出去,玄一不好独食,便将餐饭推了过来。 “公主请先用。” 冯茵瞧着他碗里的都是素食,虽然很饿,但实在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我不要。” 待宫女将她的那份取过来,发觉和圣僧的一模一样,幡然醒悟。 不好再叫宫女来更换,哪样显得太过娇气,也会让宫女姐姐的脸再红一次,似猪肝。 眼巴巴的瞧着他碗里的几只丸子,虽然味道一般,但总比菜叶好上许多。 玄一看出了她的想法,将还未动筷子的几只丸子夹给了她。 默默吃着自己碗里,所剩无几的几片叶子和干饭。 冯茵嚼着丸子,不禁想着:这就是普渡众生的佛子么。 . 取回佛经,回坤宁宫的路上。 正瞧见一行宫人,领着个一席红衣的女子。 红衣配美人,更衬得美人面容如玉。 红衣看起来似嫁衣,不知是不是皇上娶回来的嫔妃。 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除了中宫皇后,没人敢穿正红。 何况即便皇上在宫外宠幸了哪个女子,也是像夏小主那样接回来了事。 若敢在一众娘娘面前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怕不是嫌命长。 到底年龄小,按耐不住好奇心,隐身在一颗梨树下,准备一探究竟。 听见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莲含笑说了句,“姑娘好福气,嫁给咱们七皇子,也算是明媒正娶的皇妃。” 冯茵听得一愣一愣的,七皇子?不是夏美人小产的那个胎儿吗? 连个雏形都没见到呢,就夭折了,怎能婚配? 即便是生下来之后夭折的,那也是死人了。死人娶什么妻? 红衣女子含羞低头,“谢青茄姑娘。” 青莲随后给几个景仁宫里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的拿出白绫。 红衣女子诧异时,白绫已经绞在她脖子上打了个结。 “冥……冥婚?” “是阿,七皇妃,你爹爹将你卖到宫里的时候,没跟你说吗?”青莲说完,不满的几个小太监动手太慢,狠狠瞪了一眼。 小太监已经干净利落的勒紧了白绫,绞得红衣女子口吐长舌,翻了两个白眼。 冯茵吓得连连后退,她早知宫中阴暗角落里,多得是流无辜人的血。可亲眼所见,还是觉得震颤。 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没命朝宫外跑去,直到看见宫门口,一个跟红衣女子眉眼十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无视耳边侍卫的请安,“微臣见过公主。” “你知道你女儿嫁给七皇子,并不是做什么七王妃,而是冥婚吗?” 不等宫门口的侍卫提醒公主谨言慎行,那位红衣女子的父亲数着钱,应了声,“知道啊。 起初婆娘生下女孩,就该溺死。 将她养到这么大,如今卖了个好价钱,也不算辜负老子的养育之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59 长兄如父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064/528817064/528817125/2020120712362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什么养育之恩,冯茵虽然没见过,也清楚的很。 这样人家长起来的女子,自幼便是做惯了苦力,不是带大无数个便宜弟弟,就是承担全家的家务事,还要下地耕种,劈柴放牛。 待辛苦到十二三岁,便是一个好价钱嫁人,至于卖给的是人是鬼,就不在父母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而爹娘还会大言不惭的谈什么养育之恩。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时代。 冯茵回坤宁宫的路上,已听说那红衣女子被人拖着尸体,和死鸡一拜天地又殉葬的传闻。 她的牺牲除了换来那几两银子,她的家人连七皇妃家眷的虚名都没落下。 坐在自己的小小寝殿里,凝神呆望,愈发觉得这深宫之中,是不能再待了。 不敢跟太后说,恐遭训斥。一个人从床榻上爬下来,准备去向兄长求助。 二人同在宫中,但因恐太后忌惮,一向很少走动。如今前往司礼监,连个丫鬟也没带,脚步也是静悄悄的。 黄昏落下帷幕,此时冯初跟姚牧正在批阅奏折。 姚牧在外人跟前克制一些,在冯初面前向来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准备好份子钱,我要大摆筵席。” 冯初停笔愣了愣,记忆里他跟朵茵已经破镜重圆了,还有何喜事值得大操大办? 若是乔迁之喜也不至于,他的宅子遍布各地。 而且厚着脸皮对外宣称,是用朵梨赚得钱买的,也不嫌害臊。 八成是只要能掩饰自己贪污的罪行,折些面子又何妨?反正无人敢取笑他。 “怎么?你要纳妾?” “呸。”姚牧觉得这话若是被朵梨听着,准把自己皮剥了,“纳什么妾?我有儿子了!” 冯初看他一脸得意的神情,只觉他夸张得过分。收了个干儿子有什么稀奇的。 站在权力顶峰的大太监,谁还没几个儿子徒弟。 “何人引荐的干儿子?”这倒是他关心的,他怕来路不正,亦或心术不正。 “什么干儿子,那是我亲儿子。”姚牧止不住得瑟。 冯初闪过一瞬间的疑云,观察着他脸上神情细微的变化。 难道姚牧也偷食洋人药水,并且玉茎重生成功了? 若是真的,他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惊动了皇后和其他主子,拉他去净身,再挨上一刀? 还未等自己问清楚,耳畔闻得窗外一阵盆地鞋、踩在碎沙上的声响。 这脚步声熟悉,他抬头的瞬间,便瞧向窗外有只小小身影。 冯茵不常往这边来,怕童让不熟悉吓到她,亲自出门将她领了进来。 看她蔫蔫的样子,问了句,“有人欺负你?” “没……”冯茵找了处太师椅坐着,“我……我不想在这了……” 冯初没问原因,只是细细思量这事,“你年龄太小了,若是再过两年,我可以用假结婚的名头,将你嫁出去,再做打算。 戏班子在闽越,距离京城山高皇帝远,没人细纠。” “我不想回家。”她抬了抬头,又有些心虚,不敢看兄长的眼睛。 “那你去哪?”她这么小,冯初不觉得她可以流落在外。 女孩子家连豆蔻之年都未到,即便不是封建的家长,也得养在闺阁中。 外面世道乱,不是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女孩子还应减少抛头落面。 “我……咳……”她压低了声音,用近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唇语,“我想去西域……” 可是小丫头不知道,她兄长的这副耳朵,向来能听旁人都听不到的。 “去那干嘛?”冯初知道她年龄小,不定性。 想来八成了看了什么绘本,或者听了什么传闻,就要往那么远的地方跑。 姚牧新得了个孩子,如今父爱泛滥,没处收,忍不住逗孩子,“咱们的小公主,是不是要跟圣僧去普渡众生了?” “啊!呀……”冯茵仿佛被洞晓了心事,将头埋得更低。 姚牧见她小脸绯红,没完没了起来,“我听说那神圣身形八尺,衣袂飘飘,眼睛里闪着佛光,男人跟他说话都脸红。” “说得好像你见过一般。”童让拿了些果脯进来,给小冯茵解闷,不免替干爹的小妹解围。 “哪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因为宫里没男人,除了太监就是女人。 宫里除了那些娘娘和嬷嬷,都是年龄小的宫女。 那和尚突然过来,就像唐僧进了女儿国,一时少女思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阿茵。”冯初沉下脸来,训斥道,“你年龄小,涉世未深,恐被人欺骗。 以后若非太后吩咐,还是不要随意走动。” 冯茵又烦又恼,“那我跟蹲大狱有什么区别?” 冯初没办法跟她讲狱中残羹冷炙,和犯人互相倾轧,还有严刑拷打。 她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她不会懂。 “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若我遇见自己喜欢的,告诉你,你会帮我的,你怎地说话不算话?” “我确实说过,但你年纪太小了,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现在放你出去等于害了你。 宫中的日子虽然不如外面五光十色,但你在太后身边,也算四平八稳。” 长兄如父,冯初冷声训斥道,“那个什么妖僧,以后不准去见了。 你一个姑娘家,要注重名节。” 冯茵年龄小,脑容量没那么大,冯初不得不考虑这些。 真由着她跑到西域去,干什么?做尼姑吗?还是让那和尚还俗? 冯初入宫早,跟冯茵并没有什么相处的机会,全凭血浓于水吊着。 从小被父母宠爱着长大,一时也有了小脾气,“你不就是嫌我同圣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听,让你丢人。 你是家里的长子,却进宫当了太监,让父母在亲友相邻间抬不起头来,有什么资格嫌我丢人? 你有什么用啊,那一日我就不想留在宫中,你一句劝太后放了我的话都没有。 后来跟我说什么让我嫁给自己喜欢的,现在又出尔反尔。 冯初,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窝里横。” 冯初不会跟个半大孩子计较,小妹的话还是让他有些刺痛。 总不能将她捞起来打两下屁股,扮演封建家长。 只得算了,看她梳着两只小辫子,跑着离开了这里。 姚牧被她这一番贬损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 怕他难受,将话拉了回来,“你妹妹这伶牙俐齿的,以后嫁人保准是不会吃亏了。” 冯初没细听他说什么,只是独自慢慢坐下,脑海中凌迟般回想着小妹的每一句。 “其实她说得也没错,我可能一直都是表面风光,实际什么都不是。” “小孩子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我小时候偷柿子被我爹抓住,还挨了一顿打呢。”姚牧劝了劝。 “嗯。”冯初接受了他的安慰,内心思量着冯茵真跑去西域的可能性。 随后很快否决了。 暂不说那妖僧漠视她,让她尝尽苦楚。即便真脑袋进水,为她还了俗,两个人发迹的可能性很小。 贫贱夫妻百事哀,西域据此十万八千里,他想帮衬也难。 他不想愿冯茵受苦,更不想看见她后悔。 姚牧知道他难受,随后转移了话题,“要不今晚去我那喝一杯?见见我的儿子。”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今年三岁”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0 姚爷怎么没喝酒就说醉话呢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064/528817064/528817125/2020120712362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应下,小妹的叛逆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他不是眼中不能容人之人,何况这人还是个童言无忌的小丫头。 随后吩咐童让,“你去递口信给李才人,叫她一块出宫。” 姚牧觉得他疯了,“皇上今晚指不定翻谁的牌子,你就这么把她领出去?” 熟悉的他不是做事这般不计后果,想来怕是被那个亲妹妹气疯了。 “不要紧。皇上身体好也架不住天天翻牌子,今夜自己睡也保不齐。” 冯初心里有数,皇上连续宠幸婉妃娘娘几晚,总会停止翻牌子养一养。 这几天都同婉妃厮混在一起,八成是腻住了,得缓一缓。 姚牧没有冯初跟皇上认识的时间长,也没有冯初跟皇上相处的时间久。听见他这样说,干脆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童让很快办妥,本欲在司礼监留守,却被干爹一并叫上了,“你随我同去罢。” 他不知道是跟谁赌气,被家人遗弃的太监,果然还是只应该跟太监抱团取暖。 为什么太监中干爹和干儿子如此重要,甚至大过亲生父子。 也许是生来经历的凉薄太多,所以便不再对世人的爱和温暖抱有幻想。 李眉妩换了青茄的衣裳,像极了离经叛道的亡命之徒,在路上时就瞧着冯初有些不对劲。 抵达姚牧的宅子时,便将童让拉到暗处询问了一番,了解了事情经过,不免觉得好笑又心疼。 晚膳时,朵梨将三岁大的男孩抱出来,若不细看,甚至无法发现这是朵梨的亲生骨肉。也许是跟生父长得像,继承朵梨美貌的地方便少了。 “这是我儿子黎富贵。”姚牧接过奶娃娃,眼睛里都透着老父亲的慈祥。 朵梨有些不好意思,“嗐,这是我儿子。” 李眉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儿子,他儿子,你们俩是一家,谁儿子都一样。” 朵梨看大家一脸疑惑的神情,又解释得更清楚些,“我才出来卖的时候,没什么经验,也不懂事。 不知道喝避子汤药,也没喝过堕胎药,稀里糊涂生下了这个孩子。 也算他命大,在怡红院那种地方愣是没滑胎。” “孩子父亲是谁?”冯初免不了替姚牧担忧。 “不知道,那时候才攒了些名气,接的客太多。”朵梨回忆起这段来,没有丝毫不适。 只有日复一日从事一项工作,之后的疲累和麻木。 “孩子生下来之后也不是害怕,只是茫然和无所适从。 能养活,但还是听从了老鸨的建议,将孩子卖掉了,换了一笔钱。 那笔钱我当晚就花掉了,买了脂粉,耳环……还有其他的什么,忘记了。” 李眉妩听着她侃侃而谈,其实有一点替姚牧尴尬,不经意间瞥姚牧的脸色。 看他专注逗弄着怀里的小人,便放下心来。 李眉妩禁不住想着,这样的话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冯初非得把她掐死不可。 “那怎么找回来的?” “我跟姚爷说我还有个儿子,原本没想过隐瞒,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坦白。 原以为他会把我打出去,结果他帮我把孩子找了回来。” 朵梨说罢,眼角湿润的看向姚牧和富贵儿。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任由富贵儿踩着他绣着银蟒的袍子,张着小手去抓盘子里的鸡腿。 “富贵儿,爹爹腿上有伤,不可以闹,爹爹会疼。” 黎富贵似乎听懂了,果然安静了两分。 姚牧从衣袖间,拿出盘银绣着一弯新月的手帕,给他小心翼翼的擦着脸。 唯恐自己劲使大了,擦坏了腿上软糯人儿。 他大掌骨节分明,修长又有力量。富贵儿的小肉手,还不如他的四分之一大。 被爹爹认真的抹着,嘴角的油渍仿佛更均匀了些。 富贵儿还小,许多事不懂得。只知道姚牧的怀抱里,带着淡淡沉水香的味道,是他幼年最安心的味道。 不似养父母那样,只会打骂他。 姚牧做着这些,不忘斥责了句,“腿伤早已经不会疼了,只是走路有些跛。 富贵儿这么小,正是撒欢儿的时候,你说他做甚?” 李眉妩难得见姚牧温柔耐心的样子,也发现朵梨变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多了个孩子,加之姚牧受伤,她的脸上多了一抹母性的光泽。 昔日那个将银票摔到姚牧脸上的姑娘,不知不觉移了性子。 若是放在过去,姚牧训她,她准要顶回来。 而此刻,她只是温顺的,含情脉脉的看着姚牧。 被这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上一眼,怕是死也值了。 黎富贵不再蹬着两个小腿,坐在姚牧怀里也不安静,伸手去抓他腰间的牌子。 朵梨看清了儿子手中的牌子,变了脸色,“富贵儿,这个牌子不能动,这是爹爹处理政务用的。” “不要紧。”姚牧干脆将那块印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姚牧的牌子,解了下来。 送到富贵儿的小手上,似安抚的解释了句,“出来的匆忙,忘了换下官服。” 富贵儿拿了“新玩具”,果然很开心,又啃又咬,在那块铁铸的牌子上,留下一串亮闪闪的口水。 “惯子如杀子,你这么宠着他,小心他日后成了纨绔子弟。”朵梨嗔怪了句。 “成就成呗,我又不指着他养老。”姚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童让突然琢磨明白一个事儿来,“你姓姚,夫人姓朵,这孩子怎么姓黎呢? 养父的姓么?” “是我姓黎。”朵梨温柔一笑,大大方方的解释道,“我本名叫黎朵,出来卖的,谁会叫自己真名? 懒得再起了,干脆将名和姓调换一下,改名儿叫朵梨。” “奥!”童让恍然大悟,“这会儿该跟着姚爷,一块叫姚富贵才行。” 虽然富贵儿听起来像狗名儿。 姚牧立刻拒绝了,“不了。我怕孩子长大,知道他爹爹是太监,会自卑。” 朵梨听着这话难过,较真起来,“我瞧着姚富贵这名儿好听。 想那么远干嘛呢,保不齐孩子还没长大,我就把你甩了。 我又不指靠着你养孩子。” 朵梨的潜台词是:姚牧,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老娘爱你,不是因为需要给孤儿寡母找个靠山。 朵梨向来有志气,她不信自己离了男人,养不活儿子。 但姚牧却会错了意,一时间难受,便抬杠了句,“你离开我之前,保不齐我先把你休了。 爷当时领你回家就图你长得好看,太监光看不能用,就过过眼瘾。 若是再找个丑八怪,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不过等你老了就不一定了,保不齐老了难看了,我把你抛弃,再找个年轻好看的。” 李眉妩瞧着朵梨要哭,连忙把话拉回来,“嗐,姚爷怎么没喝酒就说醉话呢。 那些陈世美都是光做不说,你这是对朵梨姑娘一片情深,却把丑话都说了。 一个曾经在怡红院八面玲珑,一个在宫中贵人堆里四面逢迎,都是玲珑心思,怎么还聊不到一起去? 姚爷你要是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这日子才真算是真到头了。” 大概是在自己漠视的人跟前,便可以左右逢源。 在自己爱入骨髓的人面前,便露出真正嫉妒、自私、狭隘……这些人性丑陋的一面。 “我知道,就是欺负欺负她。”姚牧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将话拉了回来,“要走你走啊,我儿子你可不能带走。”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什么时候就成他儿子了? 冯初沉默了半晚,迟迟开口,“若是这孩子的父亲找回来,怎么办?”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元旦快乐家人们~放假期间咪咕阅读审核较慢,后台已经发布,但app更新需要时间,请大家耐心等待,若是实在着急,可以放着明天再看~爱你们的班~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1 皇上的女人必须个个冰清玉洁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064/528817064/528817125/2020120712362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一直都是打心底里为姚牧好,怕姚牧难过,怕他孤独终老。 也怕他扑了一场空,白疼了一个孩子,最后替别人做嫁衣。 “不会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朵梨有些心虚。 姚牧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倒是看得挺开,“没事儿,孩子他爹要是找回来,朵梨愿意跟他走,我成全他们一家三口。 我绝不拦着,我姚牧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朵梨咬着下唇,默默接过孩子,不知该怎样承诺好。 冯初却在心里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尽快找到那个孩子的亲爹,然后立刻杀掉。 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父亲找回来,然后朵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两男一女共处一室。 冯初不允许姚牧受这样的羞辱,他决不允许。 他的姚爷付出就要有所得,谁人也不配践踏他的尊严。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不足之症?”童让仔细瞧了半晌,三岁的孩子,怎么连话也不会说,还嗤嗤地一直流着口水。 “兴许是养父母疏于开蒙,是有点傻。”朵梨没有否认,也不是很在意这回事。 姚牧立刻接了句,“傻点好,傻人有傻福。 我对他好,他对我好,以后长大了,不会嫌弃我。” 朵梨有点难堪,尴尬一笑,“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姚爷就算腿折了,一样风流倜傥。” 大家都知道姚爷口中的嫌弃,并不是腿折,而是太监的身份。 但朵梨将话拉回来,谁也没有再次用安慰的方式,戳破太监这个事实。 晚膳结束,姚牧就不回宫里去了,留在家宅,待明日上朝再走。 三个人坐上了马车,童让在前面赶车。 李眉妩看冯初的脸色不大好,主动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捏了捏。 他沉默,她便陪着他,一块不说话,只是不时瞄他俊秀的侧颜。 半晌,他目光茫然而空洞的望着前方,似乎自言自语,问了句,“看着朵梨有自己的孩子,你羡慕吗?” “我不羡慕。”李眉妩说得轻松而坚定,没有丝毫遮掩。 冯初平复了一些的情绪,又因为她的下一句话而掀起波澜,“我也有儿子。” “……”她有儿子!?她…… 冯初有过一瞬间的窒息感,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莫非她也像朵梨一样,入宫前给哪个男人生了个孩子? 莫非那个男人就是阿牛哥? 可凭她的脑子,和动不动就脸红的羞耻心,是断不会做出伪造处子血的事。 第一次侍寝,皇上若发现她非处子,她怎么可能活着下龙床? 皇上犹如滥交的种马,但皇上的女人必须个个冰清玉洁。 “在哪?”冯初受不了这打击。 想到她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娇吟,或许还是她主动的,自愿的。 还为那个男人身怀六甲,一朝分娩…… 只要稍微想一想,他便心口疼得发紧,会发疯,会想杀人。 李眉妩指了指马车帘外。 冯初被她弄得精神错乱。 “童让啊,他就是我儿子。”李眉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冯班主是我爹爹,孟渊是干爹,童让是干儿子。 因为我是你的女人呐,你是我夫君,这难道不对嘛?” 还有白凤娇进宫时,她当成弟媳妇护着的。 还有冯茵受了委屈,她当成自己妹妹,正准备跟他谈谈呢。 冯初没想到她会这样想,童让与她年龄相仿,让他错愕,又有几分情何以堪。 李眉妩为表自己并非在开玩笑,甚至从腕上撸下唯一的镯子,掀开马车帘,不顾颠簸,喊了童让一声。 童让扬鞭回头,“主子吩咐!” “这镯子给你,你把它当了换钱,买你喜欢的东西!”李眉妩将镯子给他,耳边只余呼啸而过的风声。 不顾童让错愕的表情,已经转身回到车内。 童让为赶时间,在宫门落锁前回去,也没细究,继续将马车赶得飞快。 李眉妩一个腰软没站稳,跌到他怀里,由着他不顾一切的啄自己的小唇。 “疯丫头。傻丫头。”他心疼不已。 “也是爱你的丫头。”她毫不示弱。 待马车平稳些后,她想坐在他身侧,被他禁锢着腰,动弹不得。 “冯初……”其实她想跟她谈一谈。 “嗯?”他喜欢听她叫自己名字,软甜娇憨,带着少女的稚气。 “我听童让说阿茵的事了……”李眉妩还没继续往下说,冯初已经将头低下,埋在她软乎乎的胸口。 不知是痛苦,还是想逃避。 李眉妩犹豫了一下,知道再提起很残忍,可还是要说,不然他心底永远有这个疤,想起来就会疼。 长痛不如短痛,她舍不得他疼。 “我知道你在乎家人,在乎爹爹,也在乎阿茵这个小妹妹……”边说边抚摸着他的头。 冯初埋在她胸口,含糊不清的嘴硬,“我不在乎。” 李眉妩轻笑一声,这会儿的他像极了任性的孩子。 “我只在乎我的小妩,其他人都不配。除了你,别人我都不在乎。” 她听着他的气话,掌握着力度,安抚得摸了摸他的头。 “阿茵还小,你训斥也训斥过了,别真和她生气。” 冯初不说话,她便继续劝,“年龄小的女孩子,总有一些喜欢跟风,这不是什么坏事。 大唐有一位诗人,冯公子博学多才一定知道,他叫李白。 那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即便到了今天,依然有无数追求者。 我想小妹喜欢圣僧,是觉得他神圣不可侵犯,她喜欢的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个人,而非那个和尚本身。 寄情于想象,萌生爱意。 你训斥她,也无可厚非,尽上长兄的责任。 你任由她遵循本心,也没什么不妥。因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若她真执着于此,与圣僧远走天涯觉得幸福,跟一富贵平凡的男人共度余生觉得痛苦,你不若卸下担心。 很多时候幸福快乐,只是我们心底的一种感受。 就像每次跟你偷着幽会,有时我会问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做皇上宠妾,要跟你做这违背礼仪的事。 因为我想你呀,因为我爱你,就是这样简单。” 冯初心里很乱,虽然小妩告诉他,他怎样做都没错,可他还是心乱如麻。 “你也安心。虽然你跟她吵了一架,但我想阿茵长大后,会想明白的。 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得空我请她过来,跟她交交心。 让她知道兄长的良苦用心,保准不会让她跟你真的生分了。” 李眉妩拍着胸脯保证,逗乐了冯初,难为她替自己这么操心。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我是六月的荷花呀”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2 山雨欲来风满楼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他揽着她的腰肢,马车内空间狭小,怕抱久了,她腿麻。 毕竟,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姑娘,不似自己这般一身武功。 随即将她小心扶着,坐在自己身侧,依旧叫她依偎着自己。 “小妩,你知道自己有多温柔吗?” 她不知道,只是有点害羞。她最怕他这样认真,又深情的样子。 “冯茵的话真的很刺心,刺得我心口痛。 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得大气。因为她不光是一个小丫头,还是我家人。 可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冯初握着她的小手,同自己十指紧扣,“小妩,你从未对我说过重话。” “是。”她没有否认,“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我舍不得刺伤你,我爱你。 看见你受伤,我比自己受伤还难过。 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你。” “小妩,对不住,我有时太混蛋了,不顾你的感受,对你恶语相向。 直到冯茵用话刺伤我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伤人的话犹如利剑,到底有多锋利。” 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在他手背上覆上自己的小手,“冯公子,我也在慢慢长大。 起初因为你说难听的话,怪你,恨你,不理你,看你伤害自己而无动于衷。 现在我长大了,内心更加坚强。 我会想,为什么我不能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 你那么爱我,你怎么舍得伤害我。你那样骂我,准是你也被气疯了。 我的夫君不是天生以折磨人为乐,你只是气急了,需要安抚,而我却没有。 我该待你更细心些,多哄一哄你。 我会多宠你一点的,自己的男人自己疼。”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挨了一刀,没了命根子,上天垂怜赐给他一个小妩。 听着她的这番剖白,只想将她抓得更紧,他可以放弃世间一切,但不能失去小妩。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 要偷偷幽会,不能满足她身体上的欲望,还要承担他的坏脾气。 李眉妩认真想了想,温润的笑了一下,然后坦言,“确实有一点。 朵梨张口闭口自己曾经卖身的过往,听得我心惊肉跳,只怕姚牧会发脾气,好在他始终平静。 若是换了我,这样的话,我是断不敢在你跟前说的,怕你会生气。” 不管冯初怎样骂她,她总斟酌着措辞,不去刺激他。 冯初发现小妩其实并不了解自己,“那样的话,若是你说,我并不会生气。” 李眉妩有些意外。 “在乎的是你的心,不是身。 如果有一天你的心不在我这了,我才会疯掉。” 看着姚牧有了孩子,冯初不得不替自己和小妩打算,“小妩,我知道皇上遗诏里的储君是四皇子。 我想扶持大皇子,你看好吗?” 李眉妩从前未想过这事,初听来的确有些震惊。 皇上的确一生快活逍遥,连传位这等大事,也凭自己喜好。 中宫早夭,便褫夺孙贵妃的封号,给婉妃铺路。想来是真爱婉妃娘娘罢。 “我不懂这些,我只担心你会受牵连。” “无妨,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冯初不是突然做决定,而是沉思良久。 “昔日干爹在道观被害,我若不是思虑着没有自己培植的储君,我不会去护驾。 这事不能再拖了,没有比大皇子更合适的继承者。” 李眉妩心跳如鼓,山雨欲来风满楼,只怕是一场厮杀又要开始了。 “小妩,一旦大皇子继位,你便是大铭最尊贵的太后。” 李眉妩早前没想过这些,想来以尤氏的性子,不会与之为难。 但人心隔肚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人都是会变的,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 “可大皇子若无夺嫡之心,你突然打草惊蛇,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她很难不担心。 “无妨,总要试一试。 除了大皇子,其他人继位更不利于我们急流勇退,风险更高。” 李眉妩不再杞人忧天,既然是必须要面对的事,那便全力以赴。 想来大皇子藏拙十几载,只是大智若愚,原本也是铮铮铁骨的汉子。 朱瑞和尤氏这么多年受得委曲,和非人的折磨,不可能不了了之。 此事已定,冯初望着马车外,禁不住喃喃,“童让确实很好,可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 男孩女孩都好,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和小妩的孩子。” 李眉妩也有些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靠在他的肩上,听夜风萧瑟。 . 皇上每天夜晚陪着婉妃,每个白昼陪着四皇子朱聪,搞得四皇子的老师惶恐不安。 即便皇上仁慈,又不怎么理事。但总被帝王盯着,还是让人心里发毛。 又一日晨读结束,朱聪拉着父皇袖子,“孩儿听闻畅音阁修缮了戏台,一直想去看,奈何学业繁忙,不得机会。 孩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都梦到畅音阁了。 若是再不去看看,恐怕没心思念书了。” 教书先生严厉,却也懂得察言观色,知道皇上对这个儿子极宠,便没横加阻拦。 纵然也想落得个为皇子好、严师的名声,但若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也无法在伴君如伴虎的紫禁城里堪当重任。 “那便去吧,功课放在这里,父皇替你誊抄,待你回来温习。” “是。”朱聪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块跑了出去。 朱振在身后眸中尽是慈爱,也不知近来未请戏班子,光秃秃的戏台有什么好看的。 想着该叫冯初请个戏班子进来,母后也有许久未听戏了。 低头继续看着聪儿前几日的功课,他的字愈发精进了,四书五经也有认真在读。 聪儿虽不是天赋秉异的神童,但他读书认真、肯吃苦,甚少贪玩,这就够了。 殿外,有小太监的声音,“皇上,薛美人身边的大宫女青萝求见。” 朱振停下笔,略略不悦,还未侍过寝的低阶嫔妃,竟然如此大胆。 为了争宠不择手段,还找到皇子读书的地方来了。 “叫她进来吧。”朱振想着她头一遭有求于自己,不好驳回去。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对这个薛美人没有格外的偏爱,也得看着薛大人的面子。 索性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便松了口。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凤凰”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3 立储的圣旨是催命符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青萝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奴婢给皇上请安。” 朱振“嗯”了一声,青萝便继续说下去,“皇上明鉴,自我们家主子入宫以来,便一直朝思夜想的期盼着皇上。 未能侍奉君侧,每每遗憾,上回皇上道观遇刺,更是将主子吓了个半死。 一时关心则乱,深夜造访婉妃娘娘寝宫,给皇上跳了一支舞。” 朱振看着青茄容貌平庸,声若公鸭,还敢牵扯婉妃,更加厌烦。 “婉妃娘娘误会我们家主子狐媚争宠,叫人在舞鞋里放置碎玻璃,割伤了脚。 起初不想搅得阖宫不宁,便独自忍了下来。 但也因那些碎玻璃屑、未被清理干净,有一处玻璃渣留在脚掌心,如今严重了。 起初虽然不能继续跳舞,但还能走路,这会儿连床都下不了。 主子本想亲自求皇上做主,奈何脚底生疮流脓,只能望洋兴叹。 如今弥留之际,还想见皇上最后一眼,了却心愿。” 朱振起初听着她诬陷婉妃,还想逼问一二。 又听她说薛美人快死了,不论真假,总不好让其雪上加霜,显得薄情寡义。 随即敷衍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吧。” 青萝带不走皇上,哪里肯,情急之下,继续陈情,“婉妃娘娘赐给我们家主子的掌事姑姑,有婉妃娘娘撑腰,每日从天亮开始骂街,直至日落。 我们家主子曾向内务府要过掌事姑姑,内务府忌惮婉妃娘娘,每每只会搪塞我们家主子。 我家主子纵然是铁打得心肠,也经不住日复一日的羞辱和谩骂。” 朱振听烦了,想不到这个奴婢如此大胆,“退下!” 青萝已经看清了形势,知道多说无益,只叹帝王如此薄情。 什么嫔妃金贵,得宠的若明月,失宠的如草芥,连奴婢都能随意欺负了。 青萝离开后,朱振不知薛美人是否真的病入膏肓,总觉这奴婢有夸大的成分。 一个主子若连下人都镇不住,还能指望着谁拯救? 他是帝王,不能整天看女人狗扯羊皮。 俯身继续看儿子的功课时,不知是不是亲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心口泛起阵阵不安。 思量着纵然不喜薛美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给她父亲——从一品漕运总督薛大人一份薄面。 随后停笔,准备去看上一眼,还未出门,便见随四皇子一块去畅音阁的小太监跑回来,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 “皇……皇上……皇上!四皇子……他……”小太监浑身颤抖着,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他怎么了?”朱振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 “四皇子被戏台跌落的梁木砸中,口鼻流血,昏了过去。”小太监哆嗦着,没敢说后边的话。 “现在何处!?”朱振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空气静得可怕,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已经送到婉妃娘娘的翊坤宫里了。”小太监说完,朱振一步跨出门槛。 朝着翊坤宫疾行,已顾不上得体颜面可言。 待赶到翊坤宫,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奴才纷纷跪了一地。 径直走到蒋婉身旁,她哭得昏了过去,又被人唤醒。 如今趴在儿子的尸体旁,号啕大哭。 床上的朱聪早已经咽了气,门外的御医连大气也不敢喘。 “皇上……皇上!”蒋婉哭得说不出话来,眼皮浮肿,瘫坐在地上,宛如一摊烂泥。 朱振上前瞧了一眼孩子,朱聪瞳孔涣散,生命体征已经彻底消失。 盛怒之下,看向门外那群窝囊废,脱口而出了句,“尔等……尔等为何不来救治太子!?” 年轻御医对皇上的话,既懵懂又恐惧。 年长一些的御医,听懂了皇上的意思。 大着胆子回话,“回皇上,四皇子从畅音阁被送回到翊坤宫时,就已经没有脉搏和心跳了。 恕微臣无力回天。” “废物!”朱振急火攻心,一脚踹了过去。 年长御医年过古稀,经不住这一脚,当场吐了血。 不过依旧稳住了,跪在那里,未动分毫。 谁也不敢求情,因为人人皆知自身难保。 “朕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太子若死了,朕要你们通通陪葬!” 御医们心头一震,四皇子已经死了,何来若死了? 想来今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要想人前显贵,需得人后受罪。 他们这不仅是人前显贵,还有性命之忧。 虽然也为君父痛失爱子,而感同身受。但如今祸福旦夕,却只顾着自己马上要被砍头,舍不得自己的家人,纷纷抹眼泪。 冯初听传过来时,已经有些晚了,见此情景,略略惊讶。 很快压下心底的疑虑,给皇上行礼请安。 “免了。”朱振眼圈通红,“冯卿,你去看看四皇子……还……” 后面的话,他声音太过颤抖,实在说不出口:还有救么。 “是。”冯初打眼一看就知道四皇子凉透了,但医者总是这样。 很多时候明知道,最后的抢救是徒劳,但也不能省略程序。 因为要给活着得人一个交代,一个心理缓冲的时间。 随后立刻替四皇子诊治,一番望闻问切,针灸服药过后,向皇上秉明实情,“请皇上节哀。” 朱振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一天之内,沧桑巨变。 前一刻,朱聪还像个糯米团子似的,过来拉他的袖子。 只不过两柱香的功夫,他们便阴阳两隔。 朱振胸中憋闷着一口气,有气无处发,瞪向屋外的御医。 冯初知道圣旨一出,便再无转寰的余地。即便株连御医九族,他们也得受着。 随后将御医保了下来,“皇上,此事蹊跷。 畅音阁修缮得好好的,怎会突然有梁木掉下来。” 蒋婉听见这话,眼睛里仿佛突然亮了,幡然清醒之后,巨大的仇恨将她从地上推了起来。 是啊,她不能就此罢休,她要替聪儿报仇,为聪儿讨还公道,她的孩儿不能枉死。 “皇上,当日请匠人入宫修缮畅音阁,是奴才督工,兼工部一同操办。 可否传工部的人,进宫问话?” 朱振略略沉思,回想起昔日李术偷盗宫中珠宝一事,虽然被李才人大义灭亲。 但想来,那帮短视的匠人为了牟取暴利,偷工减料,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可惜了他的聪儿,还那么小,就要赴黄泉路。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琴键优雅”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4 我哭了,我装的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蒋婉因着儿子的死,大脑中一片混沌。 不由自主想起的,都是舒妃那张跋扈的脸。 她不想让奸人成了漏网之鱼,随即陈情,“皇上,纵然工部有可能贪墨,但事出巧合。 梁木早不落,晚不落,为何偏偏是聪儿去那玩耍时,恰巧落下? 您难道不觉此事蹊跷吗? 攘外需得安内,内鬼不查,从宫外先行查起,是何道理?” 冯初趁着蒋婉胡搅蛮缠的时候,到屋外,给那些御医使了个眼色。 低声道,“还不快退下。” 御医不敢走,因着皇上说了要叫他们陪葬。 只怕陡然走了,不光自己死,还得加一个抗旨的罪名,连累家人。 冯初看懂了他们的顾虑,也揣度出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向来不是暴君,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只怕自己冷静以后都要后悔。 立刻将话圆了回来,“皇上是说,太子若有闪失,诸位陪葬。 然皇上并未立太子,所以诸位还不速速退下?” 皇上早前立下的传位遗诏是密诏,没有公开颁布,即便今日伤心过度说漏了嘴,大家依然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御医们磕了个头,纷纷起身,鱼贯而出,在心底却记住了冯公公的这个人情。 天下无人不想攀附冯公公,走到哪总有人千方百计的递上贿赂,只因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不过多数时候,并没有能近冯公公的身的机会。 御医离开后,皇上和婉妃并没有纠缠于非要他们陪葬,因为冤有头债有主。 此刻婉妃一门心思,都在让舒妃血债血偿上。 “冯初,此事便交由你去审讯,务必查出戕害皇子之人。” “奴才遵旨。”冯初未急着离开,又着礼部的人前来,商议四皇子的出殡之仪。 最后,朱振抱着哭得奄奄一息的蒋婉,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被钉进了棺材里。 翊坤宫里哀哭声此起彼伏,只有一双冷漠的眼睛,洞察着这一切。 那便是夏萌,她小产第几天,已经无人关心。 同样是皇子,她肚子里的这坨肉,被人害死,又被人疑似野种。 婉妃娘娘肚子里的那个,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过此时都一样了,殊途同归。 . 皇上早前已按太子之仪,下葬了二皇子。 此刻四皇子出殡,不能再行太子之礼,不过他也未让爱子受委屈,直接下令陪葬了四十位宫女,四十位太监。 都是生前伺候过四皇子的人。 朱振站在长街前,看着四皇子的尸体,即将运出紫禁城,送入皇陵。 白发人送黑发人,悲凉中喃喃自语,“惟愿吾儿在黄泉路上,能得那八十个下人的保护和照佛。” 嫔妃跪了一地,送四皇子最后一程。 李眉妩听着皇上这凉薄的话,禁不住在心底冷笑:八十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陨落了。八十个家庭就这样摧毁了。 国泰民安如大铭,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人间惨案。 果然,帝王的孩子是孩子,百姓的孩子只是尘埃。 只要一想到那八十个奴才的血,能将紫禁城给淹没了。 便觉得这些无辜枉死的冤魂,在黄泉路上,想来也该化成厉鬼,向四皇子索命,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如何还能一路向送? 呵,真是可笑。 皇后微微起身,安慰了句,“皇上节哀,这八十个奴才,能给四皇子陪葬,是他们的福分。” 枉死成了福分,李眉妩看着冬日里的积雪,越下越厚。心底一点点凉了下去。 到底是皇上错了,还是这个时代错了? 朱振无视了皇后的话,皇后并不在意,她也不是真心替皇上难过。 甚至还有些窃喜。真好,她的儿子死了,蒋婉的儿子也死了。 这才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只是不知哪个勇士做的,敢于直击蒋婉这个宠冠六宫的毒妇,为民除害。 人群还未散去,蒋婉疯疯癫癫的赤脚跑到皇上跟前,没有哭喊她孩儿的名字,而且将攥在掌心的绢帕递了过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上您看,臣妾自聪儿咽气后,便一直守在畅音阁。 捡到了这方手帕,只是不知是何人丢的。 哈……哈哈!人在做,天在看!皇上替我们的皇儿讨还个公道啊!” 皇上接过那手帕,只匆匆看了一眼,怕引起自己更多心痛,便交给了冯初。 当着一众嫔妃的面,吩咐道,“冯卿拿此凭证去搜宫,若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奴才遵旨。”冯初双手接过帕子,瞥过手帕的材质和纹理,跟小妩常用的不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小妩不会做这事,只怕有人会冤枉她。 眼下先把小妩摘干净,至于其他人,到底是谁害死了四皇子,他都无所谓,也不会姑息。 . 丧仪结束,人群散去,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冯初搜宫前,瞧见了走在人群后头的大皇子,他无寝殿可去,是要回自己王府的。 本来想送他一程,却见他脚步极慢,于无人处,开口同自己仔细攀谈着。 “冯公公挑选好储君了么?”没有拐弯抹角,没有彼此问候,没有装腔作势表达对四弟逝世的难过,直接开门见山。 朱瑞很清楚,同冯公公办事,切忌浪费彼此的时间。 朱瑞从前就不爱做样子,如今脸上挂着对四弟枉死的泪痕,语气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冰冷。 “大皇子可有高见?”冯初并不急着表态。 “二弟、四弟接连骤亡,对父皇打击极大,只怕会大病一场。 再有几年,父皇便过四旬,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冯公公观望宫里这些娘娘,哪个能为你所用? 若再等新人进宫,诞下皇子。冯公公去母留子,挟天子以令诸侯,也非易事。” 冯初故作沉思的,思量着他的话。 “早前本王在宫中时,我与母亲都得过冯公公的照佛。 李才人替本王送信的时候,差点被皇后贴身的丫鬟杀了,也是冯公公保下来的,本王始终记得冯公公的恩情。 本王自幼在紫禁城里受尽凄风苦雨,比旁人更懂得感恩。 也知道情谊是紫禁城里,最不值钱的东西,所以我们不妨来做个交易。 冯公公扶植我做储君,我能许诺给冯公公,您最需要的东西。” 冯初微微弯了嘴角,发现自己从前小看了这个藏拙的长子。 “那便是李才人的太后之位,没有什么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 大铭只会有一个太后,就是李眉妩。 我母亲尤氏,从来不喜这些虚名,她只想远离皇家,平稳度日。 权利名声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此生最痛恨就是紫禁城里的尔虞我诈。 我可以起誓,若有一日我继位,我母亲尤氏,余生不会踏入紫禁城半步。 若她有争夺太后之位的心意,亦或我帮助她打压李太后,我府上所有人曝尸荒野。”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扶摇直上九万里”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5 搜宫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有些佩服朱瑞的洞若观火,他给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 “只是……”他还是想知道,“李才人当不当太后,为什么大皇子会觉得,我会在乎?” 朱瑞知道已事成一半,以及跟冯公公卖关子,耍小聪明,只会死得更快。 便袒露心意,“因为冯公公看小妩的眼神,跟我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没你那么大胆。” 言尽于此,他已经迅速从荒唐的梦里醒过来,继续下赌注。 “而四皇子的死,便是我向冯公公投诚的心意。” 冯初惊愕,“你是说……” 先把小妩的事放在一边,他不信大皇子会手刃异母同父的亲弟弟。 “是。也许你觉得,温润如玉的我,并不会对骨肉痛下杀手。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可我昔日被逼着不许上学堂,每日强按头看春宫图,和艳情画本的时候。 没有一位娘娘秉承公道和人性的良善,替我说上一句话。 没有人。 所有人,都把我往死里锤。 那个时候有人想起我跟他们骨肉相连吗?连皇上都没有想起来过。” 朱瑞自成婚后,性子较之从前更加沉稳了,这些经年的苦痛,提起来还是锥心刺骨。 “冯公公是奴才,大概最清楚奴才欺负主子,能用上的那些手段,是何其惨绝人寰。” 冯初缄默,“那么,大皇子的棋子是?” 朱瑞依旧没有隐瞒,“夏萌。如你手中所拿的帕子一样。” “所以,大皇子需要我保下夏美人?”冯初也不是做不到。 其实他想借此事,除掉卫嫔,以替小妩帮她一直愧疚的阿牛哥报仇。 “不需要。”朱瑞也不是怕冯初为难,而是早有打算,“夏萌是我夫人捡回来的,与她妹妹,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理应为本王尽忠。 何况,她小产后,一直对婉妃怀恨在心,寻求报仇的机会。 如今她尘世已了,只想追随孩儿而去,那便成全她。 冯公公可秉公办理。” “是。”冯初接受了他的投诚,“那么大皇子需要奴才的什么把柄?” “不需要。我信你。”朱瑞俯身作揖,“以后,瑞儿的锦绣江山,还请冯公公多多庇佑和提携。” 冯初将他扶起来,“我的软肋即便不暴露给你,你也了然于胸。 话已至此,我不想隐瞒。 但小妩,你别惦记。” “……是。”朱瑞低头,“本王……不惦记。” “但是……”他不配沉溺于儿女情长,他此刻想的都是前途,“这条路并不好走,还请冯公公费心周全。 待到改朝换代那天,再奉冯公公为座上宾。” “奴才明白。”冯初略略沉思,“四皇子之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大皇子涉世未深,以后要做什么重大决定,先知会于我。 万不可先斩后奏,以免奴才没有回转的余地。” “本王谨记!”朱瑞并不计较、王要听臣的摆布。 冯公公文韬武略有勇有谋,能得他的提携指点,对自己将来必然大有裨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相信未来可期。 . 送走了大皇子,雪下得更深了,搜宫开始。 冯初已经知道了凶手,过场还是要走。 不为了敛财,也为了震慑宫人。 不从低阶嫔妃开始,头一遭去的就是景仁宫。 皇后娘娘早已经叫下人掌灯,照得整个景仁宫灯火通明,黑夜如白昼,并且亲自等在了院子里。 即便皇上不嘱托,冯初搜宫的时候,也没哪个嫔妃敢阻拦。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冯初行了礼。 一向有头有脸的大宫女青莲,此刻也不得不好言好语的拉拢着,“这是娘娘的赏赐,有劳冯公公深夜不能休息,替皇上分忧。” 冯初收下青莲给的一奁银子,回头交给身后的童让。 “谢皇后娘娘,这是奴才的本分。叨扰了。” 随后吩咐小太监们,“大家仔细脚步,切莫惊扰了皇后娘娘宫中女眷,也莫破坏了东西,否则定不轻饶。” “是。”小太监们紧着脚步,开始搜宫。 “冯公公进来吃盏茶吧。”青莲盛情邀请,对于冯公公此行心知肚明。 哪怕他搜宫时,僭越了,毁坏了东西,对娘娘不敬。妃嫔们也得好言善语的拉拢,提早准备好银两贿赂,唯恐这罪名栽到自己头上。 大铭律法的确很公平,但不适应于制定律法的人,很多时候罪魁祸首是谁,只是冯公公一句话的事。 “谢娘娘美意,奴才在此处站站便走。” 皇后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身居中宫,尤其还是一个没有皇子的中宫,就像外强中干的锦袍,总是底气不足。 “是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总归是翻不出什么来的。”青莲借着闲聊的方式,亦真亦假的警告着。 冯初充耳不闻,直到小太监搜完宫时,已然是半夜了。 “冯公公,可有所获?”青莲急于替皇后娘娘问一个结论。 然而冯初没有给,“叨扰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至于搜宫的结果,还得奴才回去后,跟慎刑司的人商议过后,才有定论。” 青莲悬起来的一颗心还未放下,皇后倒是波澜不惊的浮了浮唇角,“既然如此,冯公公请便。” “奴才遵命。”冯初带了人退下。 青莲扶着皇后回了寝殿,在耳边小声提醒,“娘娘,冯公公带过来的人,并未弄乱屋子,毁坏东西。” “嗯。”皇后略略沉思。 “只是……奴婢怕……”青莲欲言又止,“四皇子的死,虽与景仁宫无关。 只怕有心之人借刀杀人,故意将帕子遗弃在那,好栽赃陷害给景仁宫人。 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诬陷皇后娘娘。 只是若有人偷了景仁宫下人的帕子,丢在那,也保不齐。” 皇后陷入沉思,未雨绸缪到何时都不会错。 如果这污水真泼到自己头上,以二皇子夭折为由,说她妒恨四皇子得皇上宠爱,故而加害。 她要如何辩白? “青莲,你可见过那帕子长什么样?”皇后问了句。 青莲努力回想,婉妃娘娘给皇上,又转交到冯初手上的时候太快了,其他人并未来得及端详。 随即摇了摇头。 如果冯公公拿着帕子比对,发觉这帕子的质地,跟景仁宫里的绢帛一模一样,当如何是好?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我看你扒扒”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6 如果我死了,她能活吗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孙舒作为最大的嫌疑人,虽未故作坦荡的站在庭院里,待在茶厅时也是坐立难安。 回想起昔日自己从贵妃贬谪为妃时,口不择言说得那些话,只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会被人听去添油加醋。 如今听着外头一阵零散的脚步声,逐渐汇聚成惊雷,再也无法安坐,吩咐青薇将冯公公请进来。 “奴才给舒妃娘娘请安。”冯初行礼。 孙舒绞着帕子起身,“青薇,给冯公公看座。” “谢娘娘,奴才这里站一站便退下了。”冯初一副例行公事的态度。 “冯公公……”孙舒努力想挤出一丝和煦的微笑,最后也只是笑得勉强,“当日本宫从贵妃被贬舒妃时,曾经一时口不择言,骂过皇上…… 但本宫过后很快想明白,雷霆雨露莫非君恩,早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还望冯公公在皇上跟前,替本宫美言几句,以免皇上受奸人诓骗,误会臣妾一片赤诚之心。” 冯初低头颔首,“是,奴才遵命。” 孙舒听着他这不咸不淡的答复,更加恐慌,“那一日本宫送冯公公对食宫女,是本宫唐突了,不知冯公公早已属意青茄姑娘。 本宫听闻此事惹青茄姑娘不悦,还请冯公公见谅。” “奴才不敢。奴才跟青茄同为下人,怎敢让主子说出见谅的话。 是青茄年幼不懂事,逾越规矩,竟跟主子生气,奴才回去必定严加管教。 主子的奖赏与惩处,对奴才都是恩赐。”冯初一番话又跟她撇清了关系。 孙舒自嘲的笑了笑,“本宫想不到冯公公还是如此执着之人。 想来的确有些遗憾,若冯公公接受了本宫赏赐的宫女,今日也不必费尽口舌解释了。 只可惜世人皆以为,冯公公是本宫的帐中臣,不过传言罢了。” 冯初听着尴尬,估摸着舒妃是被四皇子横死吓坏了,立即提醒了句,“舒妃娘娘谨言慎行。” 怕她又说些肉麻的话拉拢,劝解了句,“娘娘与皇上同心同德,即便埋怨两句,也是夫妻之间闺房情趣。 皇上疼娘娘,连带着宠信尚书大人,很快便让孙大人官复原职。 所以娘娘实在不必过于挂怀。清者自清。” 孙舒吃下了这颗定心丸,果然不似方才那样慌乱了,又趁热打铁替自己解释:“若是冯公公真不慎,在本宫这里发现了同质地的帕子。 那也必然是有人陷害本宫,故意偷去的。 若有宫女信口雌黄,承认是自己的手帕,诬赖本宫指使,那这宫女一定是被人收买了。 还请冯公公明察秋毫,切莫因为一方小小的帕子,便叫本宫蒙冤。” 冯初听了这话,有些想笑,舒妃娘娘真的是把一切后果都设想到了。 但他没有笑,依旧平稳作答,“奴才遵命。” 孙舒又叫青薇奉上银子,觉得自己和颜悦色拉拢得差不多了,随即恩威并施,“否则本宫蒙冤,三皇子也会愤怒委屈的。” 如今宫里所剩的皇子不多了,孙舒将未来有可能成为储君儿子搬出来,果然是一张王牌。 冯初实在不想舒妃的话,将自己的耳朵磨出茧子。 故作惊骇了一瞬,仿佛自己被镇住了一般,“奴才谨记。” 搜寻完孙舒寝宫,并未急着撤走,而是去与舒妃娘娘同住翊坤宫的夏选侍房里搜寻。 夏选侍并未像其他娘娘那样慌乱,她既无皇子傍身,也没有赫赫家世怕连累。 她只是十分哀伤的坐在那,怀里抱着个给姐姐孩儿做的布老虎发呆。 脸上还有泪痕,不知是心疼姐姐刚小产,还是担心姐姐会被处死。 自幼便跟姐姐相依为命,原本以为可以同生共死。只可惜,从此这深宫之中,再也没人能够跟她互相照佛了。 待冯初搜宫完成,准备离开时,却被她叫住了。 “冯公公,我姐姐还好吗?” 冯初转身行礼,“回小主,奴才不知。” 他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好,可也不想往人伤口上撒盐,说不好。 夏甜从台阶上走下来,“冯公公,要是我认下四皇子是我害的。 我姐姐能平安无恙吗?” 冯初抬头,正对上她那双清澈眸子,一字一顿的让她清醒,“不能。” 夏甜死心,从袖口摸出半只同心锁,“婉妃娘娘不许我探望姐姐,冯公公能帮我把这个给姐姐吗? 这是出生之时,母亲怕我姐妹二人走散,故而将同心锁一分为二,让我们带在身上。 姐姐从小怕黑,将这锁给她带着上路,就像我一直陪着她一样。 也免得数年以后,黄泉路上,我找不到她。” 冯初没有接。 夏甜拔下头顶唯一的金钗,“我不得宠爱,没有银钱能给您。 这是我身上唯一的东西,还请冯公公不要推辞。 求您……” 冯初没拿她的金钗,但接过了她的一半同心锁,“奴才告退。” . 做奴才的,尤其是太监,须得有一颗铁石心肠。 冯初并不擅长悲天悯人,这紫禁城里无人不可怜,也无人不可恨。 收敛情绪,去到卫嫔娘娘的咸福宫。 卫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皈依佛门了,手中转着一串珠链,闭目养神。 “奴才给卫嫔娘娘请安。”冯初说完,便准备退出去。 青芸已经提早将殿内的门窗关好,静默退了出去。 “冯公公,别来无恙。”卫水缓缓睁开眼睛,淡然凝眸。 冯初未作答,想看她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上回本宫帮你除掉李铁牛,不用冯公公亲自动手,冯公公还未谢过我。” 卫水抬了抬头,似笑非笑。 “卫嫔娘娘说笑了,奴才跟李铁牛并无恩怨。”冯初口是心非,小妩的阿牛哥,的确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冯公公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本宫不过深居紫禁城里的妇人,只求自保。 冯公公若是恩将仇报,本宫帮你除掉眼中钉,冯公公还要替李铁牛报仇,借题发挥,将四皇子的死诬陷到本宫身上。 那本宫也不能坐以待毙,只好鱼死网破。 就算不能让皇上相信,在李才人的心里,皇上还不如一个阉人。 也要让皇上心里留下一根刺。” 卫水一番刚柔并济,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她太清楚,皇上的确仁慈,但杀害四皇子的凶手,必死无疑。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184xxxx4279”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7 能在搜宫之夜高枕无忧的女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在心底冷笑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数月未见,卫嫔不仅老了许多,也沉稳了不少。 冯初并不怕卫嫔的威胁,只是不得不说,她的确揣摩到了自己的内心。 男人的占有欲,有时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一碰底线,必要赶尽杀绝。 卫嫔今日的刚柔并济,大概源自深宫的洗礼,皇宫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够将纯真少女,蜕变成心机老妇。 冯初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向卫嫔投诚,也没有威胁一番。 搜完卫嫔的寝殿,转身去了同在咸福宫的薛美人寝殿。 还未进庭院,便听见叫骂声传过来: “主子没本事,奴才也跟着吃瓜落儿。 脚底板都烂了,还有人怀疑废材暗害四皇子。 怎么?爬着去砸死四皇子么?” 冯初进门时,看见一婆子在昏暗的灯笼下咒骂,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见到有人进来,只做没看见。仗着自己是婉妃娘娘指派过来的人,还在继续污言秽语。 薛美人的贴身大宫女青萝,只是站在那里,将偷偷掉出来的眼泪擦去。 想要同冯公公招呼一声,但她客气的话还未出口,都被那婆子的骂声掩盖了。 冯初并未直接进门去给薛美人请安,而是回头,吩咐了一声,“童让,她太吵了,影响我做事。” “是。”童让抽出腰间的短匕,走过去,直接插进那婆子的喉咙里。 任由那婆子在自己手臂钳制处挣扎两下,随后翻了个白眼,咽了气。 “诅咒四皇子,阻拦冯公公搜宫,将尸体抬出去吧。”童让话音刚落,立刻过来两个小太监。 将婆子的尸体抬了出去,只余一地血。 冯初上前一步,随青萝一块站在门口,“奴才给薛美人请安。”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下意识用袖子掩了口。 “出什么事了?” 童让带人去搜,冯初站在门前多问了句。 总不好他搜宫之后,薛美人出了什么事,他倒是不怕,只是解释又要多费口舌。 “薛美人被婉妃娘娘割伤了脚,有碎玻璃没取出来,现在已经腐烂流脓了。”青萝言简意赅的说完,又开始无声流泪。 “太医可曾看过?”冯初进门,自己取了纸笔,写下草药名。 “有婉妃娘娘压着,太医忌惮婉妃娘娘,每每敷衍,并不给我们主子耐心诊治。 起初还能敷衍,现在干脆是来都不来了。”青萝啜泣着,实话实说。 “嗯。”冯初写好草药,又取下自己的腰牌,一并递给了她,“你拿着我的腰牌,和这张药方,去太医院抓药。 回来之后将草药捣碎,每日敷在你家主子伤口处,不日便可痊愈。” 青萝知道冯初是这宫里的神医,很多时候,皇上都叫他去给主子瞧病。 拿着这两样东西,仿佛得了救命仙丹,连道谢也忘了,急匆匆的跑出去。 庭院,有童让领着小太监搜宫。 屋内,冯初绕过屏风,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薛美人,不堪脚伤折磨,已经有进气无出气了。 说了句,“薛小主,得罪了。” 随后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咬在口中,怕她待会受不住疼,咬舌自尽。 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女孩家的脚最是敏感,但冯初自知自个是个太监,也没想那么多。 搬过她的脚心,扫了一眼,的确有碎玻璃渣未清干净。 没有跟随着血液的流向排出,反而往身体内部跑了。 好在未移动太多,只是有些佩服她,这种痛楚都能忍。 随即将腰间的短刃用开水烫过,并用火燎了燎,拎着她的脚,活生生的将那碎玻璃渣剜了出来。 薛美人因为受不住疼,腹部向上挺去,嘴里闷哼了一声。 冯初已经手起刀落,用白酒杀毒杀菌,身后是青萝取了草药回来。 来不及去捣,他直接嚼了敷在她脚心,从床幔上撕下一条,缠了上去。 青萝不知是否可行,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冯公公周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她本能信赖。 待做完这些后,院子里的童让也收了队。 冯初俯身行礼,“奴才告退。” 青萝已然看傻了,连送客和感谢也一并忘了。 . “干爹,可是去婉妃娘娘所在的翊坤宫?”童让跟在身后询问着。 “不必,直接略过去。 总不好四皇子死了,还是生母害的。” 其实是冯初想避开、同在翊坤宫的罪魁祸首夏美人。 那夏美人也是可怜,能让她多活一日,便是一日吧。 二来,他也想借搜宫的由头,去看看小妩。 若是直接去翊坤宫,凶手当场缴获,哪还有理由去班嫔和李才人所在的钟粹宫? 冬日里头,天亮的慢,虽是五更天,但黎明的曙光还未显现,空气里灰蒙蒙的。 李眉妩起初想等着,他过来时,好能跟他说几句话。 得知他是从景仁宫开始搜查,过来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便决定去睡了。 毕竟,皇后娘娘的寝宫大,事无巨细的查一下,没有一夜,也需半宿。 查到自己的时候,不是次日晌午,就是黄昏了。 李眉妩睡了,青茄总不好一块休息,虽然她也十分困。 眼下看见搜宫的人过来,主动招呼了声,“冯公公,我们家主子睡了,您带人进殿的时候,手脚轻些吧。” 冯初忍着笑意,“想这后宫里,能在今夜高枕无忧的,除了你家主子,也没别人了。” 想来也是心大,今夜宫中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只有她还能睡得着。 “冯公公明察秋毫,断不会判出冤假错案,冤枉了我们家主子,我们主子有什么不放心的?”青茄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得了,我叫人先去搜班嫔的寝殿,你让她安心睡一会儿罢。”冯初本想越过小妩的寝殿,奈何过场还是要走,以免被人诟病。 “是。冯公公请便。”青茄转身回去,实在困得立盹行眠,只叫汪烛守着,自己回去睡了。 班珏钰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那一日本就被冯初伤了底子,又每日被汪烛强制拿带毒的草药泡手。 此刻全凭对女儿的不舍,吊着最后一口气,否则早已撒手人寰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五月的独家记忆”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8 班珏钰最后留给女儿的话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班珏钰眼睛看不见,不能说话,好在耳朵还是能够听到的。 听青蕊说了四皇子殡天之事,原本一向平和的她,却罕见的情绪激动起来。 原先还能忍着疼,现在却挣脱青蕊的手臂,在屋子里跌跌撞撞的走,似乎找些什么。 青蕊看着心惊肉跳,忙扶好了她,“主子是要见六公主?” 班珏钰摇了摇头,未停止脚步。 “主子是想见班家主母?”青蕊怕她跌倒,迅速揣摩着主子突然焦虑的缘由。 “亦或是想见皇上?” 班珏钰依旧摇头,不过此时倒愿意停下脚步,也许是体力不支,任由青蕊扶着她,在就近的太师椅上歇息。 “主子……是想取笔墨纸砚?”青蕊又试探性的问了句,这次班珏钰终于点了点头。 知道主子的双手,几乎骨断,刺痛难耐,还是随了她的心意,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班珏钰忍着断骨之痛,使尽浑身力气左手捏右手,再次痛得她倒吸冷气。 接过青蕊递来的毛笔,几次没拿稳,尽数跌落在地上。 但她不放弃,遍遍俯身去拾起。 青蕊不忍心,早用袖子掩住哭泣声,还是听从了主子的吩咐,将毛笔捡起来,重新递交到她手中。 班珏钰尝试了无数次,终于将毛笔颤抖着握在手里,因为过于手抖,而将墨汁溅了满身也不知。 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在纸上留下的墨痕依旧凌乱不成书。 青蕊暗自揣度,主子兴许是想将自己被害之事写下来,求皇上做主。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艰难执笔,决定帮她代笔。 随即在她耳边询问,“奴婢一早便知主子这病来的蹊跷,绝不是什么天灾,必然是人祸。 主子可是想写下害你之人的名字,叫奴婢拿给皇上?” 班珏钰摇了摇头,她的确很想复仇,但自从知道父亲被流放的消息之后,便不想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靠不住的是帝王,她早已经不对皇上抱有任何希望了。 莫说她如今无法替自己鸣冤,即便她四体康健的站在皇上跟前,莫说皇上帮不帮她申冤,连听她好好说话都未必肯。 她不是看透了皇上,她是参悟了人世间。 青蕊猜错了,又询问了句,“主子可是牵挂班大人?” 前几日听闻班大人自被贬潮州,受不住暑热,夏天每每中暑气,九死一生。 班珏钰心若刀割,含着眼泪,还是摇了摇头。 惟愿父母能原谅她这个不孝的女儿,此刻除了六公主,她再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去牵挂他人了。 握着毛笔的手疼痛而迟钝,光是握着便要耗费她所有的力气,更不要说写字。 也许是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回光返照般的,写下了两个字:【勿……恨】 随后毛笔跌落,青蕊拿着字,终于明白,“小姐,是不愿六公主带着仇恨走完余生。 是想让她快乐幸福的生活。 而不是用整个生命,只想一件事,那就是替您报仇。” 班珏钰点了点头,她的喜儿还那么小,她怎么舍得撒手人寰。 奈何天要收人,知道自己气数已尽,由不得她。 青蕊将主子的字收进木奁,虽只有两个字,勾勾弯弯。 不认真看,甚至分辨不出来。 但那两个字,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血,一笔一划,都是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和担忧。 六公主还不识字,待到她读书时,看到此物,想必也不知道,她的母亲,昔年是写得如何漂亮的一手好字。 “奴婢谨记。”青蕊泣不成声,是啊,纵然她也恨,恨老天有眼无珠,恨自己不能为主子讨还一个公道。 但六公主的人生还未开始,不该被定格,不该被仇恨束缚。她应该有无限种可能,有光辉璀璨的人生。 青蕊推开门,请在庭院里久等的冯公公进来搜宫。 却在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她不会遵循主子的意愿,她要待主子咽气之后,教唆六公主替主子报仇雪恨! . 冯初搜完班嫔的寝殿,天已经大亮了。 李眉妩知道四皇子之死,阖宫不宁,今日省去了向皇后请安,便趁机多睡了一会儿。 冯初进殿时,她还在睡着。 冬日里的暖阳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眼前水蓝色的床幔,和小妩温柔的侧颜,似是碎成了发着光的一片片,倒映在他的眼底。 见她翻了个身,原本盖在脸上用来遮光的透明薄丝帕子,随之跌落,露出少女原有的精致眉眼。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总觉得,这两年小妩长得极快,比刚入宫时多了几分含蕴。 也许是女大十八变,曾经的稚气娇憨,如今已经长开了。 整个大铭最美的女子都被送到了紫禁城,在百花斗艳的后宫中,她实在称不上是倾城绝色,但在他眼底总是最好的。 “青茄……”她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的唤着,“替我将那东西拿来……” 什么东西?冯初懵了懵。 以为是她睡久了口渴,倒了杯热水,吹凉了递给她。 李眉妩摸到手边是烤瓷茶杯,迷糊着训了句,“蠢丫头,愈发笨了。” 随即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朝思夜想的脸。 “不要水么?要什么,告诉我。”冯初自嘲的笑了笑,他们向来没有半分心有灵犀。 他将茶杯放回去,俯身在她床边。 “冯初……我是不是做梦还没有醒……” 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不说话,她便指了指书桌砚台下压着的东西。 冯初走过去,发现是自己的字帖,轻笑一声,转身递给了她,“上回被皇上训斥,你还敢留着。” “见字如面,我想你嘛。 若是被发现了,我就说这是徐阁老写的。 你跟徐阁老的字极像,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他那样不学无术之人,想必也看不出来。” 她扶着他的手慵懒起身,“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睡醒之后,能看见你在我身边。 今日也算是美梦成真了。 平常见不到的时候,除了看看你的字,还能有什么法子,总不敢拿着你的画像,直白的放在砚台旁。” 他忍不住笑话她,“你就这点出息,没有远大一些的梦想吗?” “那又怎么了?”李眉妩不以为然,“我还想在新婚之夜,同你点一支龙凤花烛。 我听人说,只要花烛燃到天亮,两个人就能白头偕老。” 冯初笑意更深,以前不知道她还挺迷信。 “累吗?”知道他一直在搜宫,一夜未眠。 拉着他在自己身旁坐,不顾自己才起身时,穿着亵丶衣。 “做奴才的,哪有喊累的资格。”天亮了,他便坐远些。 平常也有主子赏茶的时候,所以坐一坐也无妨。 “做奴才没有,做我男人有。”她转过身去更衣,在亵丶衣外套了件锦袍。 虽然有屏风挡着,也保不齐有哪个傻子突然进来。 就像昔日边关行时,孙丙突然闯进帐子里,发现了地上的水渍。 “李才人。”他突然叫她。 “啊?”小妩诧异回头看他,系好最后一个扣子。 “我见过大皇子了。”说过对她不设防,他还是注意观察了她的表情。 “嗯?”她很快将这事忘了。 “他想得到我的支持。”冯初没继续卖关子,他在学习压下自己的猜忌,“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由你坐太后之位。” 李眉妩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小妩。”冯初看人向来有三分准,大皇子跟他爹一个样,都是见色起意,“以后不准跟大皇子来往。” 遥想昔日李眉妩在大皇子房里做宫女的时候,也正是皇后逼大皇子看春宫图的时候。 朱瑞的世界里,每天充斥着淫词艳调,对于这个突然闯入自己世界里——艳丽的小女人,很难不引起他身体的反应。 但这反应只是男人的本能,无关风与月。 李眉妩有些不解,“为什么?” 切莫说大皇子真能夺嫡成功,她高居太后之位,皇上跟太后,怎么可能不往来? 即便在此时,大皇子寄养在自己膝下,她总不能对于他的“孝敬”视而不见。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颜颜yly”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69 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没有为什么。”冯初没有说大皇子埋藏在心底的情意。 想来大皇子自己也不会说,不光是因为他的警告,而是他了解的大皇子,不是一个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人。 朱瑞是聪明人,也是懂得卧薪尝胆之人。 他很清楚,拥有美人的前提,便是坐拥江山。 “小妩,我只是……随便一说。” 冯初心里很乱,却还是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自己判断,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至少现在……我还能护着你。” 有朝一日大皇子登上皇位,大概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自己,因为朱瑞要得到小妩,冯初是最碍眼的绊脚石。 到那时免不了一场厮杀,大皇子已经长大了,冯初不觉得自己还能压他多少年。 急流勇退怕是很难,他可以在此时悬崖勒马,另选储君。 但他选择了牺牲自己,保全小妩。 不管怎样,朱瑞继位,对小妩来说是最安全的。 他能活过三个朝代,还能遇见小妩,他已经很知足了。 人要懂得知足,才会感知到幸福。 “好。”李眉妩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只是不愿做令他不悦的事。 “我答应你。以后见到他,我绕着走。 他看我,我也不看他。 他孝敬我的东西,我立刻赏赐给青茄。 我不跟他说话。他跟我说话,我也不应。 可好?” 她端着一张笑脸,天真无邪。 庭院里搜宫的零碎声渐小,青茄在外头轻咳了一声,准备进来伺候主子更衣。 又怕两个人在里面做出些什么,不能被外面看见的事。 “进。”李眉妩唤了一声,青茄便将水端了进来。 冯初搜完了宫也该走了,李眉妩洗着手,回头同他玩笑。 “冯公公走这一趟,是不是各宫娘娘都要塞钱? 本宫没钱,你认识我时就知我穷,本宫以身相许可好?” 冯初听着小太监的脚步声渐近,瞄了一眼窗外,是童让正将搜宫完成之后的小太监一一带出去。 随后收起宠溺的目光,“谢主子赏赐。” “什么?”李眉妩明明没赏赐给他什么,有些费解。 冯初摸了摸腰间,“奴才告退。” 待冯初走后,李眉妩才恍然间想起他指的是什么。 原来她送他的小小丑丑的荷包,他竟一直带着。 . 擒贼先擒王,皇后的寝宫安排在头里搜查,其他嫔妃小主更不敢有丝毫阻拦。 冯初一路畅通无阻,本想去慎刑司走过场,却被婉妃娘娘宫里的大丫鬟青莺拦了下来。 “冯公公这差事办得好啊。 婉妃娘娘在这等了一夜,你倒好,直接把我们娘娘略过去了。 知道你先搜得是皇后,从嫔妃位分高的开始查起,由高到底,这无可厚非。 只是本以为冯公公从景仁宫出来,会来我们娘娘这。 没想到,竟是先去了舒妃娘娘的承乾宫。 不知道的,还以为舒妃娘娘还是贵妃呢。 冯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这么不会论资排辈。” “奴才知婉妃娘娘尚在丧子之痛中,恐惊扰了娘娘,故而未去打搅。”冯初自然是不怕青莺的,他连婉妃都不放在眼睛,何惧一个小宫女。 只是在宫女身上浪费时间和情绪,实在不值当。 “既然知道婉妃娘娘才失爱子,今夜怎么可能高枕无忧?冯公公竟然拿怕打扰婉妃娘娘睡觉为借口,略过我们翊坤宫。 罢了。我们家娘娘痛失爱子,懒得同你计较,暂且饶恕你这一遭。 但你先搜舒妃娘娘的寝殿也就算了,从承乾宫里出来,未进我们娘娘的翊坤宫。 而是直接去了咸福宫,和钟粹宫,是何道理?” 如今四皇子猝死,宫中人人忌惮翊坤宫人,唯恐撞到枪口上。 青莺平常仗着娘娘得宠,就没给过下人好脸色,如今说起话来,更是夹枪带棒。 冯初没有针锋相对的必要,他的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是。奴才原想搜查完东西六宫,再去向婉妃娘娘请安。” “冯公公别是根本不想查了就好,我还怕你觉得娘娘不可能害自己的孩儿,故而直接省去了翊坤宫。 可是你别忘了,翊坤宫不只有婉妃娘娘,还有那位才小产的夏美人。” 青莺一番话,冯初确实不得不去了。 本来什么时候过去查都无所谓,想着叫夏美人再苟延残喘一阵。既然造化弄人,那便早一点送她上路吧。 左右也是大皇子舍弃的棋子,自己更是没有护着的必要。 “那么,有劳青莺姑娘带路。” . 真相水落石出的很快,冯初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夏美人便招供了。 皇上念及冯卿搜宫辛劳,便未交由他行刑。 冯初回到司礼监,还未歇下,便听闻夏美人的尸体被运了出去。 想起那半只同心锁,一直没机会送去,因为行刑的人不是自己。 他总不好在婉妃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将那锁给夏美人戴上。索性算了。 若是举手之劳,他倒是可以帮忙。但若需跟婉妃娘娘费一番口舌,他没那好心肠和精气神。 待找个机会,叫童让出宫,将那锁,埋在夏美人坟前。虽然夏美人可能没有墓,会曝尸荒野。 白绫很快被赐下,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以为蒋婉会沿街叫骂、痛哭流涕,恨不能分分钟亲自行刑。 但她只是仿佛连日以来,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松懈了下来,目光呆滞的紧盯着夏美人寝殿。 “青莺,本宫的四皇子死了。 皇上仅仅是赐了那贱人白绫,连株连三族都没有。” 她语气哀伤,她的贴身大宫女青莺立刻上前,劝解道,“娘娘,皇上疼你。 后宫的小主们,死了疯了伤了残了,他都不在意。 皇子也是一样,全靠自求多福。 皇上仁慈,下旨处死小主还是头一遭,可见皇上偏爱娘娘。” 蒋婉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着坠落的雪一点点湮过自己脚踝。 “娘娘节哀,切莫哀思忧甚,伤了身子。 您还年轻,皇上独宠您,不日便会为皇上再添皇子的。” 因为是婉妃娘娘的陪嫁丫鬟,青莺安慰主子的时候,便露骨了许多,“而且皇上也好,男人也好,其实都是一个样。 年轻时,只顾着风流快乐,老来得子更是宠爱。” 蒋婉的眸中闪过一丝悔意,“本宫虽然未像皇后娘娘那样,已经绝经了。 但本宫早年为了承宠,什么法子都用过,伤了身子,确实不能再有孕了。” 说罢,她又自嘲的笑了笑,“皇上每月总有十天,是留宿在本宫这的。 若是有孕,早该有孕了。 也不会等到皇儿死了,这不争气的身子才想起有孕来。” “娘娘勿忧,如今中宫也无出。 待新人入宫诞下皇子,还可将皇子养在娘娘膝下,就像李才人扶养大皇子一样。” 昔年婉妃得宠,紫禁城里的奴才惯于见风使舵,好东西都进了翊坤宫,青莺也跟着风光,如今实在看不得娘娘自暴自弃的样子。 “娘娘若实在难受,不若把那贱人的妹妹叫到跟前来,提点一番,也好解娘娘心头之恨。” “罢了。”蒋婉魂不守舍的转身回殿,“本宫与皇后不同。 皇后是想当太后,不管是谁的孩子做皇帝都好,只要认下她这个母后,保住她的太后之位。 本宫不同,本宫从不稀罕什么太后之位,只想自己的孩子做皇帝。 如今四皇子死了,本宫的心也死了。” “主子,斯人已逝,您还得替自己想想啊。”青莺的劝说,蒋婉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 “若你觉得跟着本宫没前途,便自己取了银两,投奔别处去吧。” 蒋婉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青莺立刻闭嘴,连忠心也不敢再表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0 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为你哭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似乎每年冬天都要死人,去年死的是二皇子,今年是四皇子。 众人去往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皆连大气也不敢喘。 皇后看着蒋婉如丧考妣的模样,心底是愉悦的,旁人的伤痛,总像自己的止痛药。 众人缄默,孙舒作为仅次于皇后的嫔妃,总要站出来打破僵局,安慰一番,不然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不管暗流如何涌动,表面姐妹终究要维持。 “戕害二皇子的元凶,哪怕最后孟渊不打自招,皇上也没有盖棺定论。 到底是婉妃有福气,四皇子的死,冯初很快便抓出了幕后主谋。 妹妹还需仔细调养好身体,待来日再为皇上添置个一男半女的。” 蒋婉抽了抽嘴角,“这样的好福气,给舒妃娘娘要不要?” 孙舒置若罔闻,若是逞口舌之争,她的三皇子就能当上太子,她倒是不介意喷喷口水。 如今除了出宫立府的大皇子,紫禁城里,就只剩下自己和卫嫔的皇子。 她有个做尚书大人的一母同胞的兄长,她沉得住气。 “不知不觉,再有几日,又要到除夕夜了。 本宫入冬以来,总要病一场,阖宫宴就交由舒妃去办吧。” 皇后吩咐完,孙舒立刻颔首,“臣妾遵旨。” 蒋婉大概是才失了孩子,没了倚靠,本可以借着儿子的丧期胡搅蛮缠,却格外安静,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的雪花飞舞。 例行公事散去后,李眉妩由青茄扶着起身,准备回钟粹宫。 薛美人走在前头,不经意间掉落了帕子。 本也是平常的小事,但李眉妩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冯初的帕子。 她同他耳鬓厮磨多时,他的贴身物品,她怎么会不认得? 尤其那帕子的下角,有一个很小的“初”字。 虽然他不常用,但也不大可能是丢的,他向来是谨慎之人。 李眉妩俯身将帕子捡起来,还未准备还给她,便看见薛美人脸先红了。 “妹妹见过李才人。”薛美人微微福身,想将帕子要回来,咬着下唇,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李眉妩把玩着帕子,观察着上面的纹理,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是……下人用的东西罢?” 薛美人毫无城府,还未等李才人继续盘问,已经将什么都交代了。 “这是冯公公的帕子,还请姐姐替我保密。” “哦?”她捏着那个帕子,直捏得指肚泛白,也没有还她的意思。 “冯公公搜宫的那一日,替臣妾惩处了一直欺压臣妾的掌事姑姑。 又治好了臣妾的脚伤,臣妾一直感激不尽。”薛美人那痴迷的神情,像极了当初李眉妩崇拜冯初时的样子。 只不过那一日李眉妩只是宫女,而薛美人是主子。 李眉妩出身低贱,薛美人贵为薛大人的嫡长女。 她早知道冯初有多容易让人沦陷,只是没想到她私藏的宝藏公子,被人发现了。 “奴才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薛美人何必如此自降身价。” 李眉妩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她最清楚,深宫中的小女子,对于庇护自己的人,有多容易动情。 “若是被人知道薛美人私藏了这样的东西,只怕下一次,你伤得便不光是脚底了。” 李眉妩说完,没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将冯初的帕子给了青茄,“回头烧了。” 薛美人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李才人可以把这帕子给我么?臣妾回去就还给冯公公。”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又多解释了句,“冯公公是皇上的人,臣妾若得罪了,只怕皇上宠幸臣妾的日子,更遥遥无期了。” 自入宫以来就未承宠过,已然成了后宫的笑柄。 如今为了要回冯初的帕子,不惜自揭伤疤。 李眉妩自然不会给,警告了句,“薛美人自幼饱读诗书,可别做出什么有损皇家颜面的事。 奴才能有什么好东西?若是搅和得阖宫不宁,就是冯公公的罪过了。 薛美人若清醒一些,承宠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薛美人听到会连累冯初,咬了咬唇,没敢再开口。 待站在原地,看着李才人走远,听见身后卫嫔的声音。 “你拉拢谁不好,何必去招惹冯公公。” 薛美人不解。 “你入宫晚,许多事不清楚。 跟冯公公对食的宫女,就是李才人身边的宫女青茄。” 卫嫔特意将“李才人”三个字咬得很重,“为了李才人……身边的青茄,不惜折了舒妃娘娘的面子。 连舒妃娘娘赏赐的宫女,都了送回去。 要知道,今日的舒妃娘娘,可是昔日的贵妃。” 薛美人捏了一把汗,既后怕,又有些不甘心。 . 李眉妩回到钟粹宫,忍一时越想越气, “我才知道冯公公这么爱多管闲事。” 青茄拿着冯初的帕子,并未烧毁,等着留着这个罪证,到时候让主子扒了冯公公的皮。 “主子,您消消气。 您要是生气,奴婢一会儿去御膳房要个榴莲回来。 待冯公公过来的时候,叫他跪在上头。” “我可不敢。”李眉妩嘲讽道,“他倒是风流,捧着一个嫔妃的脚,给人家医治,不愧是神医呢。” “是神医见到主子不是也得怂着?”青茄发现自己劝不好了,未免火上浇油,准备拿着帕子,偷偷去找冯初。 免得到时候两个人再次爆发世界大战,提前给冯公公打声招呼,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还未来得及,便闻钟粹宫外头有隐隐哭声。 “汪烛。”青茄唤了他的名字,“你出去看看,是谁在哭。” 知道主子本就闹心,不知道谁这么惹人生厌。 半柱香的功夫,汪烛回来,跪在地上,“主子,是班嫔过世了。” 李眉妩心头猛地一震,“钰儿死了?” “是。”汪烛起身,“主子节哀。” 往事瞬间涌入脑海中,本能是惋惜,过后是心疼。 直到思绪停留在自责和麻木,疯狂交替着。 钰儿死了……不是拜自己所赐吗? 冯初是刽子手,由她助纣为虐。 现在钰儿死了,她的危险解除了,她该高兴,毕竟昔日也是班嫔多管闲事。 虽然钰儿从未说过自己已经归顺了皇后,也没有做过任何威胁、伤害她的事。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1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902/532378902/532379567/202101061530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又一个花一样的女子陨落,紫禁城里汇聚了全大铭最美的女子,向来不会为了一枝海棠的凋零而忧伤,因为后面还有梨花和秋葵。 班嫔死了,明日还有王嫔,赵嫔,周嫔,郑嫔,紫禁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没哪个女人是特别的,即便特别,也只是短暂的特别一阵。然后再换另一个女人来特别。 班嫔的尸体安葬的那天,李眉妩孤身一人,走过昔日跟钰儿一起走过的凉亭。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生前都没有待她好过,死后的怀念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回宫后,去探望钰儿的女儿,不过三四岁的孩童,抱着母亲生前的衣物,险些哭得断了气。 “我听御医说,班嫔死于中毒?” 李眉妩坐在太师椅上,怀里抱着抽泣不止的朱喜,不停安抚。 “回主子,是。”青蕊不是以卵击石之人,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敬回禀。 “钰儿生前可曾误食过什么?”李眉妩问完,青蕊便毫不隐瞒,似乎表忠心一般,全盘托出。 …… 那一日,青蕊收到班家主母的信笺,信上问班嫔好不好。 对于班家主母,青蕊从未隐瞒过主子的病情。 知道主母在宫外有人脉,即便班大人被贬官,但班家世代功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每每如实交代,不怕主母担心,只为了主子哪天病入膏肓的时候,主母不至于束手无策。 可以早做打算,提早送药或者安排郎中进宫。 这一次也毫不例外,回信时,如实禀明:主子因为逞强握毛笔写字,导致断骨严重。 每每疼痛得难以入眠,冷汗将亵丶衣湿透。 骨刺愈演愈烈,吞咽也变得十分艰难。 主母舍不得女儿,所以让女儿苟延残喘,凭借一口气吊着,四处求医。 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宫里有人不想让班嫔好起来,她再寻来几百种药方也是徒劳。 想过将班家庶女送进宫去争宠,得了皇上庇佑之后,想法子医治,再替钰儿报仇。 毕竟,钰儿几近残废,延续生命已难,争宠更是不可能。 但想起钰儿昔日的叮咛,千万不要庶妹送进宫里来厮杀,不要让妹妹们跳火坑。 班家主母最后选择放弃执念,遵循女儿的意愿,如钝刀割肉一般,给皇上递交了一封书信,求皇上给钰儿一个解脱。 主母想接钰儿回家,但皇上怎么肯。 皇上的嫔妃,生是紫禁城里的人,死是紫禁城里的鬼,怎么可能放她回娘家。 干脆一瓶穿肠毒药赏赐了下来,给班嫔一个痛快。 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朱喜,因为得了外婆托人送进宫里来的蜜饯,而满心欢喜。 一颗都舍不得吃,尽数捧在怀里拿给了母亲。 班珏钰喝着夫君给的毒药,吃着女儿给的蜜饯,微笑着嘴角渗出鲜血来。 朱喜吓坏了,看着母亲的身子,从太师椅上滑落,口中吐血。趴在娘亲身上恸哭不止。 被青蕊强拉起来,好在班珏钰走的时候,含着女儿给的蜜饯,是安详的。 …… 李眉妩听了青蕊的话,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她希望钰儿死,跟她对钰儿的死表示难过,并不矛盾。 . 回到自己寝殿时,一直心神不宁。 因为她没有做娘亲,所以无法对钰儿的舐犊情深感同身受。 如果昔日钰儿能舍弃六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受皇后娘娘辖制? 皇后娘娘自知威胁无望,也不会死咬着她不放。 她既不会失了皇上宠爱,保不齐还能再添几个皇子……可惜没有如果。 只是这世上的女子,并非人人都是武媚娘,能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 所以武媚娘能成为一代女帝,钰儿只能沦为宫斗的牺牲品。 圣旨下得很快,是有关六公主的安置问题。 早前将六公主过继给没有子嗣的皇后,如今皇上又准备将她寄养在婉妃娘娘膝下,俨然成了没有灵魂的工具人。 李眉妩走出门,看见冯初站在庭院里传旨,咬了咬唇,在身后唤了他一声。 “有劳冯公公,能否劝劝皇上,将六公主送到公主所,亦或寄养在本宫膝下。 婉妃娘娘痛失爱子,本就情绪不稳,若是将六公主送过去扶养,岂非使婉妃娘娘更加劳累?” 怕他不愿替钰儿的后代花费心思,便有些急,“冯公公若不愿在皇上跟前,替本宫求情。 本宫只能亲自去向皇上争取。” 冯初诧异的回头看着她,不知道她吃错了什么药。 青蕊接了圣旨,早领着六公主进去,准备收拾行囊,去往婉妃娘娘的翊坤宫。 “为什么突然威胁我?” 她应该很清楚,他对于她攀附皇上这件事很介意,既头疼又介意,更不要说侍寝。 每次都要弄得他发疯收场。 “没有威胁,只是想求冯公公帮个忙。”李眉妩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随后收了收语气。 “你想将六公主留在钟粹宫照看,我能够理解。 但你听听自己说的话,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冯初觉得她有点莫名其妙。 也许是班嫔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一时脑袋发昏,他也能理解。 却见她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我该怎么求?跪下来求么?” “小妩。”他不想在她替班嫔哀伤的时候,伤口撒盐,随即及时悬崖勒马。 “我知道你替班嫔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还需节哀。 而且班嫔那个生存状态,你也清楚。 她的亲生母亲都能忍痛割爱,求皇上赏赐她一瓶穿肠剧毒,让她解除痛苦。 她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我没有什么可难过的,她今日的死,本就是我助纣为虐。 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也没什么意思。” 李眉妩不想说了,转身准备回了殿内,冯初被她气得要命,只是竭力忍着。 不跟她个小丫头计较,毕竟自己也有口无遮拦的时候。 又听见她回头说,“冯公公乐善好施,侠骨柔情。 愿意帮忙的,无需拉拢,都能主动献殷勤。 不愿帮忙的,费尽口舌也无用,保不齐还会斩草除根。” 当真是有大侠风范。 “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我跟谁献殷勤了?”冯初才压下去的火气,又被她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勾了起来,“我是犯贱对罢,整天跟你献殷勤。 班嫔的事不是早说清楚了吗?我救不了她,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你现在又要怪我。算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随你怎么刺伤我。 多说无用,吵架也不是我的本职。” “是了,吵架不是冯公公的本职,治病救人是本职。”李眉妩进殿,关上了房门,青茄听见“砰”地一声,听得她心惊肉跳。 随即从袖口处摸出冯初的帕子,递给了他,“冯公公就算乐善好施,也要备着点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什么,我无权置喙。 但你好歹处理干净吧?还落下把柄,让人抓个现行。”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2 小妩气哭冯初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763/534275763/534275768/20201228181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拿着帕子握在手心。 “冯公公惹下的风流债,自己去处理,别再叫我帮你美言。”青茄直接堵了他的口。 冯初走上前去,将门推开,看见她平静的坐在茶几旁,目光呆滞的望着小轩窗发呆。 他曾经说过会包容她,总不好一直叫小妩来哄自己。 “六公主的事,我会向皇上进言,让她继续留在钟粹宫,由你照料。” 李眉妩没吱声,她该说个“谢”字,可她胸闷,不想开口。 “薛美人的事……”冯初提起这个名字,李眉妩本能的抬了抬眉,随后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原先你进宫前,我从不接受各宫娘娘的拉拢,不会替她们效力,却也不会与她们为敌。 她们与我为敌,她们没有半分好处。 我与她们水火不容,难道对我就有什么好处? 我是为了你,才近乎于将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得罪了遍。” “呵。”李眉妩唇边泛白,“冯公公辛苦。 冯公公若是不愿意,难道是我逼你? 冯公公若是觉得后悔,以后大可以去拉拢。 什么薛美人,还是夏选侍,包括早进宫的舒妃、婉妃,冯公公都可以去做她们的裙下臣。” 冯初被她气得,差点忘了自己说到哪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不跟她针锋相对。 “我那日出手医治薛美人,并非是我怜香惜玉、打抱不平。 而是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 至少有朝一日,我虎落平阳的时候,不会多一个人在我身后放冷箭。 何况,今日的薛美人,保不齐是来日的薛贵妃、薛皇后。 毕竟紫禁城里瞬息万变,都是平常。 我对她有救命之恩,日后我再帮你做事时,保不齐也多一份安全和袒护。” 李眉妩听不进去,只要一想起他替薛美人医治脚伤时,是怎样握着人家的玉足瞧的,便觉得口中有血翻涌。 “呵。的确,这后宫中的娘娘,都比我有本事。 今日的薛美人,来日兴许是薛贵妃,可以跟冯公公同仇敌忾。 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进宫两年还是小小的才人,实在枉费了冯公公的扶植。 辜负冯公公的期许。” 冯初被她气笑了,“小妩。是我老了,没有当年的火爆脾气。 也是我的脾气被你磨出来了。 我扶植你什么?我期许你什么? 你若想往上爬,以你的姿色,皇上又喜欢你,多去勾勾皇上,多侍寝几次。 不用生下皇子,都能封妃,还用等到今日? 你为什么不这样做,难道我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一片真心吗?”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小妩,我不说气话。 我知道气话伤人,恶语伤人六月寒。 所以,也请你……不要这样说,好吗?” 李眉妩垂了垂眸,似是灰心丧气至极,也有些自暴自弃:“不是什么气话,只是觉得无趣罢了。 男人不就是这样么,稍微有钱有权势一些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冯公公权钱两握,即便多找几个女人,也是情有可原。 我这样的身份,就算想与你做个大房正妻,也是有心无力。 只是想奉劝冯公公,若想多找几个女人,也别在紫禁城里花心思。 像姚爷那样,在宫外寻找,以免将来无法收场,身首异处。” 冯初听着她这样空口白牙的构陷,实在是一刀刀在他心上凌迟。 “小妩,这么久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么?” 他不想说他是太监,不能娶女人怎样怎样。毕竟古往今来,在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有个三妻四妾,都属于正常。 但他要知道,他在小妩眼里,他就是这种人么。 李眉妩妄自菲薄,“我性子愚钝,并不如冯公公慧眼识人。 其实……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冯公公。也不知道冯公公到底是何种人。 只是觉得像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多几个女人陪着伺候,也无可厚非。” 冯初不受控制的,一滴眼掉下来,不知是不是被她气得,立刻用袖子擦去了: “我知道女人的脚矜贵,我当日帮她医治,实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医者父母心,只把她的脚当成猪蹄。 我不知道她会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青茄说她藏了我的帕子,我才恍然大悟。 我如果提早知道,因为她,你会这样误会我。 我去医治她做什么?她脚底生疮流脓,关我何事?” 冯初眼眶一湿,吞下眼泪,咬着牙,继续哄她,“搜宫那一日,我要查的东西多,还要应付各宫妃嫔,实在是分心乏术,没有想那么多。 小妩,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我向你道歉。 我的确如你所说,位高权重,但位高权重的不止我一个。 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朵梨不过是个妓女,姚爷都可以只有一个朵梨,我为什么不可以。 求你……相信我……”他最后的祈求,近乎于卑微。 能让冯爷卑微了,大概只有一个小妩了。 “妓女怎么了?”李眉妩不以为然,“其实人人都是妓女,只是我们出卖自己的东西不同。 有人出卖自己的肉体,有人出卖自己的灵魂。 有什么出卖自己的健康,有人出卖自己的良心。 梅香拜把子,谁也不比谁高贵。” 冯初知道她是铁了心的要误解自己了,多说无用,他除非去把薛美人杀了,否则无以证明。 “小妩,所以在你眼里,我并不是像姚爷那样的男人。 而是像皇上那样的人对吗?” 李眉妩没有否认,“其实像皇上那样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妥。 在他眼里,女人也就那么回事。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高矮胖瘦,美丑与否,晚上吹灭了烛火,脱了裤子还不是都一样? 你见皇上爱过谁?疼过谁? 无拘无束,自由洒脱,没什么不好。” 冯初无力解释,他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这样,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她把自己比作皇上,无异于让他死。 这世上,李眉妩最恶心的男人就是皇上,没有之一。 她曾经说过,皇上就像随时随地发了情的公牛,是这世上最脏的男人。 现在,她说冯初跟皇上一样。 让他情何以堪? 他不怕小妩说气话,毕竟他从前也常常说气话,他可以哄。 他最怕小妩真的这样认为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3 今朝若能同赏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617/504055617/504055686/2020080619282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浑浑噩噩的走后,青茄从门外端了茶水进来。 她知道听墙角不好,她也不是故意听墙角的,只不过刚好想送茶水,不是有意听了几句。 如今看着冯初失魂落魄的样子,说了不帮他美言,眼下确实不得不劝。 “主子,你这么说,是要冯公公的命了。” 李眉妩缄默,没有搭腔。 “你摸着自己良心想想,他对你怎么样。 你若是实在生气,不说罚他跪榴莲。 你哪怕锤他一顿,也好过你把他比作皇上。 冯公公本来就是小肚鸡肠之人,他什么时候心胸坦荡过? 你这么说他,他哪儿受得了?” 青茄的劝解,李眉妩置若罔闻,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主子生个气,冯公公就要见血。 四皇子的丧期未过,班嫔才过世。 回头你若听见薛美人暴毙的消息,冯公公把她杀了。皇上一怒之下,突然查下来。 翻出了冯公公昔年血案,您觉得冯公公能全身而退么?” 李眉妩仿若醍醐灌顶,知道自己闹得过分了,连忙拉着她的袖子,“青茄,这……” “奴婢不知,主子自己惹的祸,自己去摆平。 不过……”青茄故意逗她,“皇上要是处死冯公公,就让皇上处死吧。 冯公公那么爱您,必然会保全您,绝不会让您受一点伤害。 等冯公公死了,主子好好哄哄皇上,封妃指日可待。 到时候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不用等大皇子继位,主子为太后。 主子自己的皇儿继位多好呀,主子这个太后也名正言顺。 至于冯公公嘛……一个奴才,管他做甚,死了就死了。 这紫禁城里,最不缺太监。” 李眉妩已经听不下去了,愈发感知到自己荒唐。 “等主子当了太后,就可以无法无天,尽情享乐。 要是有那么一丁点觉得对不起冯公公,大不了到时候,再宠幸几个长得像冯公公的小太监。 既能了却相思,还能享受美男,岂不美哉? 到时候呀,主子就是一代女枭,叱咤风云的李太后,风光无限,可以呼风唤雨。 试问天下,谁敢不从,奴婢也能跟着沾光……” 青茄还想再说,李眉妩已经捂着耳朵听不下去了,“闭嘴,闭嘴!我不想听!” 悬起来的一颗心,早忘记了冯初治病救人的事,只是觉得要想法子再见他一面。 免得他一时冲动,真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 季节更替,一期一遇。 大雪过后,皇上在乾清宫,为婉妃娘娘准备了阖宫家宴,庆祝婉妃的生辰。 蒋婉不老不小,非皇后,实在没资格借着生辰大摆筵席。 不过皇上为了哄爱妃高兴,不想整日看她悲痛的模样,便无人敢置喙。 家宴上,不光皇子和家眷,还有朝中几位重臣。 孙舒可以借机见到兄长,心情却并未好到哪儿去。 “婉妃娘娘这无限风光,开国以来,还是独一份。 向来深情的皇上,这次也毫不例外。 摆明了让大家都知道,婉妃娘娘不管能不能母凭子贵。 他对她的宠爱,都是丝毫不变的。” 孙丙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轻咳了声,“至于么? 四皇子薨了,皇上再宠她又能如何? 你暂且忍了这一遭,来日方长。” 好在小妹还有理智,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抱怨。 能容纳数百人的乾清宫内,歌舞升平,兄妹之间的交谈,很快便被鼓乐声掩盖。 “皇上宠她,只要她调养好身子,再添皇子,不是分分钟的事?” 孙舒说着话,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你不是女人,你俨然能懂? 皇上一句话,就撸了我的贵妃之位。 如今前朝后宫,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 “谁敢笑话你?”孙丙宽慰道,“即便是妃位又如何?也是多少人眼红,也眼红不到的。 过刚易折。 我从不觉得小妹降了妃位丢人现眼,为兄昔日不是也被贬去守城门?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妹是做大事的人,别因小失大。 为兄手上有兵权,你怕什么?西北十万虎狼,都听我调遣。 再者说,别人的孩子,即便是养在自己膝下,那能一样吗? 就像栽培女婿和靠媳妇养老,一样不靠谱。 不是自己的孩子喂不熟,哪怕跟他是养母与继子的关系。” 皇上举起酒杯,鼓乐便暂停了下来,“今朝若能同赏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众臣同贺,“皇上万寿无疆。” 皇上说完,便将酒洒在地上,“这杯酒,朕不配喝。 当敬朕的皇儿,二皇子朱寒,四皇子朱聪。 敬皇后的父亲、兄长,还有那些为大铭流过血的将军、战士。” 众人欲泣,李眉妩哭不出来,也装不出样子,只能将装着清水的杯子,佯装成白酒的样子。仰面喝了一口,继续听皇上缅怀。 他缅怀了很多人,那些人的名字,李眉妩从前都没听过。 想来是他早前在王府时结识的,亦或是刚继位时,辅佐他的左膀右臂。 只可惜,他缅怀了许久,也未提钰儿一个字。 钰儿就像大海中的一粒砂石,被无情的碾进了岁月的齿轮。 雁过留痕,她连痕迹也没留。 李眉妩放下酒杯,目光始终定格在冯初的身上。 大概还在四皇子的丧期,冯初未着颜色的长衫,依旧万年不变的鸦青色长袍,静默坐在离皇上不远的地方,充当保护皇上的角色。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所以他将不经意间流下来的鼻血,迅速抹去。也被她尽收眼底。 李眉妩略略诧异,他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开始流鼻血? 酒过三巡,气氛渐浓,皇上见蒋婉厌厌无力的样子,吩咐了句,“朕一直赏识郑卿的学识,不若今日作诗一首,庆贺婉妃娘娘生辰。” 对于书生来说,作诗供女人嬉笑,无异于奇耻大辱。 但如今的郑容,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小状元了。 “微臣遵旨。” 郑容端起酒杯,短暂的沉思,不知皇上是不是想借故清理门户。 遥想昔日班嫔就是因为话本风波,而深陷泥沼。如今六公主就在距离他几步之遥,青蕊的身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4 偷得浮生半刻闲 郑容略略沉思,吟诵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住了。”朱振爽朗笑笑,“真以为朕不知道么? 这首词出自《诗经》,而非你之手笔。” 郑容立刻跪在地上,唯恐皇上治自己个欺君之罪。 从前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他是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现在他有妻儿,每日都在等着他回去,他要对家人负责。 “爱卿平身。“朱振起身,叮嘱道,“回去吃酒,朕也出去醒醒酒。” 冯初见皇上起身,准备跟在身后,却被他拦下了。 “无妨,朕去去就回,有侍卫在侧。 今日不同往昔,有臣子入宫赴宴,冯卿还是留在席上,替朕盯好。” “是,奴才遵旨。”冯初坐回原位,看着朱振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前,身后跟着一众御前侍卫。 朱瑞端着酒过来,坐在冯初的旁边,压低了声音,同他商议。 “不知父皇安排此宴席何意,想来也不全然是为了宽慰婉妃。” 冯初才跟小妩吵了一架,一直黯然伤神。 但吵架归吵架,关于替她铺路这事,他从未有过一刻动摇。 “这事的确古怪,奴才也在琢磨。” 这几日他精神不济,反应也迟钝了许多。 “早前我夫人养出来的双胞胎舞姬,本想用作官妓,专门供那些当官的玩。 没想到被皇上截胡了。 夫人准备再扶植舞姬,用作拉拢朝中大臣用,冯公公觉得如何?” 朱瑞说完,本以为冯初会赞赏几句。 但他向来不是溜须拍马之人,既然决定跟他结盟,说话也没含蓄,“王妃是好意,但王府不是淫窝。 从今日起,大皇子要处处小心谨慎,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 得民心者得天下,将来若有一日,需要我变更圣旨。 我希望大皇子坐上龙椅那天,万民拥戴,而不是四处揭竿而起。 声色犬马只是一时,不要用吃喝嫖赌抽——这些人性的弱点,去笼络人心。 人间正道是沧桑,奴才可以被人骂奸臣,大皇子在坐拥江山之前,装也要装出忧国忧民、心系百姓的样子。 打铁还需自身硬,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皇子要广纳贤士,对您将来一定会大有裨益。”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朱瑞拱手说道。 他是打从心底佩服。 宴会过半,皇上还未回来,朱瑞起身告退。 很难进宫一次,总要给母妃请安。 方才在宴席上,只顾着同朝中大臣周旋。这会儿偷得浮生半刻闲,便朝着李眉妩走过去。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冯初身上,隔了很远瞧着他跟大皇子说话,只是听不到在说什么,耳畔都是击鼓奏乐声。 整场宴席,他都没有仔细看自己一眼,大概还是在生气。 即便目光朝向她的方向,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便立刻收了回去。 就像此刻,冯初看见大皇子朝着她走过来,立刻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他掩耳盗铃很果断,她还是看见他用帕子抹去了鼻血。 . 殿外,朱振在宴席不远处的凉亭里,身上的披风落了雪,却丝毫未感觉到冷。 御前侍卫包围着的中间,是神武门前的侍卫。 “看清楚了么?李才人每次出宫,都拿着宫女青茄的腰牌,扮成青茄的模样。” “回皇上,微臣绝不会看错。”侍卫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一日皇上微服私巡,带李才人一同出入。 微臣还在心中诧异,宫女青茄怎么敢着主子的衣裳。 直到后来想起,是李才人常打着青茄的旗号溜出宫去。” 朱振神色平缓,不怒自威,吩咐两名侍卫,“你二人给朕盯好李才人的行踪,但不要打草惊蛇。 每月向朕汇报一次,记住,仅向朕汇报。” “微臣遵旨。”侍卫跪在地上,又磕了个头。 朱振从凉亭,一路回了养心殿,未返回席上。 手脚冻得冰凉,才坐稳,便看见户部尚书王恩山奉诏前来。 皇上不大上朝,同朝中重臣接触不多。王恩山一时摸不清皇上的脾气,自己即便是冯初的党羽,有冯公公罩着,依旧有些心慌。 “微臣叩见皇上。” 到底是权臣,一步步爬到尚书大人的位置,还不至于吓得失声。 即便内心波涛汹涌,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朱振并不急着询问,只是看了看他,慢悠悠开口,“朕早前在王府时,便听过爱卿父亲的丰功伟绩。 辅佐两代君王,一生兢兢业业。” 王恩山颔首,“承蒙先帝不弃,家父在世时,每提起皇上,也是诸多崇敬。 每每教导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切莫误入歧途。” 朱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只是不知爱卿是否遵循的父亲的遗愿,对大铭尽忠尽孝。” “皇上明鉴,微臣自入仕以来,始终为百姓愁而愁,毕生夙愿替皇上分忧。 若有奸臣诬诟微臣,还求皇上明察秋毫,还微臣一个公道。” 王恩山先表忠心,就像猫科动物,将自己的软腹暴露在主人面前。 暗搓搓的表明自己依附皇上,只想抱紧皇上大腿,除了皇上,谁也救不了自己,帮不了自己。 朱振对于他的态度很受用,还是免不了敲打一番,“四皇子之死,朕心甚痛,混沌不知所终。 看着婉妃整日魂不守舍,更是令朕心疼。 只是想来四皇子死的蹊跷,那日宫中修缮畅音阁,就由户部拨款。 不知爱卿是否中饱私囊,将修缮戏台的钱据为己有。 工部消极怠工、偷工减料,致使房梁不稳,掉下来伤朕孩儿。” 王恩山一阵猛磕头,将地板凿得咚咚作响,“皇上明鉴,微臣世袭官爵,世代做官。 从家父起便一贫如洗,仅有在苏州一处园林,也全赖夫人勤俭持家。 微臣曾驳回过兵部、礼部的开支预算,但对于宫里修缮殿宇,却是从来不敢怠慢。 上报多少银两,微臣向来看不也不看,直接批红。 皇上若不信,可找来工部、户部之人,前来对峙。” 朱振扯了扯唇角,这些权臣惯有的套路,他清楚得很。自己贪污腐败,就说是夫人有钱。哪怕落得个吃软饭的名声,也好过大张旗鼓的贪污。 此刻表面在笑,但这笑却不过眼睛。 “朕知爱卿同冯公公交好,只怕爱卿糊涂,不知道冯公公也是朕的奴才。 孝忠于朕,听命于朕。 朕需要他,他可以狐假虎威。 朕舍弃他,他便分分钟犹如陨落的流星,连个痕迹也不会留下。” 王恩山一阵心悸,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冯初并未提前知会自己一声。 但人老奸马老滑,王恩山为官十几载,很快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皇上要动冯初,这是在逼着自己站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5 世上安得两全法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474/535893474/535893559/202101041526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三更刚过,皇上还没有返还的意思。 大皇子端着酒杯过来,行了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李眉妩想起自己答应冯初的,便没说话,直接偏过头去,瞧别处。 青茄见状,连忙打圆场,“主子这几日偶感风寒,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大皇子多担待。” 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可有看过御医?”朱瑞放下酒杯,坐在李眉妩的身旁。 不请自来的亲自动手,替她剥了一碗葡萄,又拿了个勺子叫她舀着吃。 “大皇子这双尊贵的手,哪儿能做这些,交给奴婢就是了。”青茄嘴上搭腔,继续信口胡言,“请过御医了,正在吃药调理。 大皇子请回吧,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李眉妩很配合的,用帕子掩住口鼻,咳嗽了两声。 “不碍事。明日我叫王府里的小厮送些秋梨膏来,给母妃压压咳嗽。”朱瑞准备瞧母妃吃完葡萄再走。 便见姚牧进来传话,“皇上吃醉了酒,在养心殿歇下了。 宫门口已备好了马车,诸位大臣都请回吧。” “是。微臣告退。”异口同声之后,冯初将人送了出去。 人群里,他没有看见王恩山的身影。 直到最后一个大臣出了宫门,冯初回头,才看见王恩山迟迟赶来。 “王大人。”冯初的心底闪过无数不详的预感,两人交往多年,虽淡然处之,但互相依附,很多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王恩山“啊”了一声,随即笑了一下,“头一遭进宫,出去解手走错了路。 害怕误入哪个娘娘寝殿,被人误解醉酒调戏娘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想叫冯公公救我,后来想想,这是宫里,又不是朝堂,冯公公怎么救我? 好在后来自己走回来了,都是托冯公公的福。” 这一路,王恩山走得极慢,将皇上的话和自己的处境,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想了几遍。 世上安得两全法,他选择接受皇上拉拢,就必须得跟从前的阵营剥骨剔肉。 若想在皇上和冯公公之间左右逢源,他会死得更快。毕竟两个人都不是善茬。 “马车已经备好了,王大人请。”冯公公出人意料的,什么也没说。 王恩山有些意外,却没有一丝愧疚。 坐上马车的时候,他想明白一个事。从前他依附冯公公,是因为冯公公架空了皇权,代表的是皇上。 如今皇上已经不需要被代表了,他依附冯公公还有什么意义? 送佛送到西,抱大腿也得一步到位,拐弯抹角不值当。 . 冯初送走了宫人,准备换身衣服,连夜出宫同几位心腹商议,一触即发的宫变要如何应对。 他始终心神不宁,只是不确定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去的路上,便看见这条小尾巴。 “奴才见过李才人。”他没有问她葡萄好不好吃,只是规矩行礼。 注定是跟她生分了。 李眉妩心口一痛,低声下气,“冯公公……我……” “奴才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主子有什么事,可差汪烛来找我。”冯初说了要走,见她不离开,还是不忍心直接让她撂在这。 “我不舒服。”她哀怨的瞪着他。 方才在席上骗大皇子,这会儿又在他跟前咳嗽起来。 冯初一向擅医术,怎会不知她是装的。 “冯公公要不要替本宫瞧瞧?”她牵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腕上。 冯初没法子,只摸了一下,便抽回了手,“主子无碍。” 李眉妩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扔得远远的。 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裳,估计在这冻上半个时辰,没病也生病了。 “本宫若是生病了,冯公公会去看我吗?” 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很快便被冻得吸气。 他没法眼睁睁的看着,这次是想走也不能了。 他对她向来狠不下心来,直接将她裹进自己的棉袍里,用体温替她暖着。 “上回的事是我错了。 可是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曾经出手,三番五次的救我。 跟薛美人有着一样的经历,一样的年纪。 你杀了欺负她的婆子,又替她医好了那样敏感的地方,我怎能不担忧?” “你担忧什么?”他用袖口,擦去了她流下来的清鼻涕,由着她胡闹。 “我怕她把你抢走。她好看,年龄小,家世好,性子柔顺,说起话来,软软糯糯。 还有……”她仰头瞧着他,还没开口,便蓄满了眼泪。 “还有什么?”他是没发现薛美人有这么多好处。 “她比我干净。她还未侍寝过,而我已经脏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被他堵住了口,吻了一脸的眼泪。 “所以你这个傻子就说那种话来刺激我?”他不想这样轻易饶了她。 “若我真跟皇上是一样的人,我还有什么值得你珍惜。” “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知道,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喜欢你,离不开你,不能没有你。”她从前认识他时,就知道他不是正人君子。 吵过架后又想明白了,他就算在宫外养歌姬和女人,她也舍不得他啊。 他就像是她的毒药,让她痴迷沦陷,恋恋不舍。 “我原本也不是因为你品行高尚,对我专一才喜欢的。 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啊。 原本以为我这辈子要一直对冯爷单相思,求而不得。 能得你垂怜,已是侥幸,其实不该贪心不足,奢求更多。 到最后,把你作丢了,骂跑了,赶到别的女人那里去。只怕我哭瞎了眼睛,你也不会再看我一眼了。” 冯初看她哭得抽抽搭搭搭,仿佛真参透了人生一般。 抱着她更生气了,原来以为她想明白了,现在发现更加糊涂。 这傻孩子是注定把自己当成陈世美了。 “你怎么又开始喝那药水了?”她含着眼泪,扬起一张小脸看他。 “想喝。喝那药水能成了真男人,像你说得,好娶个三妻四妾去。”他被她气了一通,虽然不该跟个小丫头计较,总想逗逗她,免得她总胡思乱想。 以为她又要撒泼胡闹,她却只是迟疑了一瞬,然后将他抱得更紧,“那……那……” 她力气本来小,即便将他抱得更紧,也没什么力气。 只是将身子黏在他身上的时候,让他一阵迷乱。 听她“那……”了半天,以为要说出什么有骨气,决裂的话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6 把她当成三岁小孩宠着 却听见她说,“那你……每个月能不能总有两日来瞧瞧我,陪陪我。 要么我想你怎么办?过分的想一个人会生病的。” 就像钰儿一样,思念女儿会生病,思念夫君也会生病。 冯初错愕了两分,原来这个离经叛道的小女人,骨子里也有着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男人的封建思想。 “我不瞧你那两天,你怎么办?”他今天是摆明了要治治她,免得她三天一吵,两天一闹,这么大了还爱撒泼。 她甘心臣服,“我……我没办法,我会忍。 忍着想你,忍着心疼,等你来看我。 我不敢闹,本来就惹你生厌,闹起来,你想离得我更远。” 他抚摸着她的小脑瓜,听这个小女人对自己的依赖,心底一片滚烫。 “你就没想过,跟那些娘娘学学,我找一个女人,你就害死一个,最后我还是被你一人霸占。” 她摇头,很有自知之明,“我没有那些手段,也不会争宠。 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你若真喜欢一个女子,必定好好护着。 还没等我出手害她,你先把我这个危险的因子剔除了。 如果可以,你喜欢什么可否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投其所好,多多讨你欢心。 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无妨,我会自己想法子。 若是真的百般努力,你也更喜欢别人,那我就做一颗望夫石,天天望着你。 只要你好,我就好。” 他将下颌抵在她的小脑瓜上,“小妩,我怎么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大概是我该打。 我去做谁的裙下臣?谁值得我冯初呕心沥血? 我也只对你才有这样的耐心。 你不信我,我没法子,我知道我爱你,这就够了。” “唔……”她竖起耳朵,听着他温柔哄着,“以后……你别再喝那药了…… 看你流鼻血,看得我心惊肉跳……” “行。”他答应她,其实早就答应她了,只是一直没付诸于行动。 他一直不死心,所以一直在偷偷喝那药水,可惜毫无用处。 这一阵子也许是饮用得多了,又开始流鼻血。 “我不喝那药水,你也别再折磨自己。” “我……?”她略略不懂,她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是。小妩,我曾经说过,不要处处为我着想,为我考虑。 你可以自私,可以霸道,可以把我抓紧点,可以指使我,可以利用我。 生气时可以捶我一顿出出气,但不要自己臆想,不要委屈压抑自己。 我冯初算什么东西?还要我的小妩为我委曲求全? 我不值得,不配,懂吗?你才是我最珍贵的丫头。” 小妩,这世上谁都不知道你降心相从。 她不懂,只是带着泪目,含羞嗔怪道,“我又打不过你。” 他被她气得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你打我,我会还手,那我这日子也真是到头了。 要么你试试,你来捶我一顿,我连内功都收起来,尽数不用。 也好过你说这种话,将我打进十八层地狱。 只是你力气太小,我怕你手疼。” “打你就算了,我舍得自己的手,也舍不得你。 你又惹我流了一大滩眼泪,便罚你给我做好吃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晚宴时间长,她几乎滴水未进,尽看他了。 这会儿当真是有些饿。 冯初想赶在宫门落下前出宫,同党羽商议。毕竟今日王大人的反常,让他措手不及。每次跟小妩吵架都要误事,让他反应迟钝了不少,没能提前未雨绸缪。不过想来,现在补救,也来得及。 如今也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好罢,你想吃什么?” 为娘子洗手作羹汤,也不算大材小用。 “豌豆黄,绿豆糕,莲花蓉……”她一口气念了十几个。 “你要的都是反季的食物。”冯初想了想,无妨,娘子爱吃,他变也能变来。 “只是这么多,你一个能吃完?” “能啊。”她说着便要撩起衣服,摸摸自己小肚子,“我要多吃点,这样才能长个子,不然每次亲亲你都要踮脚。” 他怕她着凉,连忙将她的衣服拉下来,无奈自言自语,“小妩,以后要是没有我,你怎么办?” 她沉浸在对美食的幻想中,没听明白,“什么?” “没什么。”他希望她依赖自己,又怕自己哪天突然撒手人寰,她会承受不住。 他能预感到自己死期将近,虽然还没想明白个中缘由。 不过他较之她先走一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皇上和大皇子都容不下他,只是不知谁会先出手。 他想寻找退路,但他找不到。 他想玉茎重生,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绝地反击。 但他知道,上苍向来不会怜悯他这样的恶人。 . 紫禁城里的昼夜各不相同,各个院子都有自己的轮回。 清晨,侍女一盆水泼出去,有的立即结成了冰,有的烧得人滚烫。 去皇后娘娘请安的例行公事免了,李眉妩想多睡半个时辰,一直心神不宁。 晨起才用了早膳,便将汪烛叫了进来问话,“近来六公主可好。” 不知道冯初怎样在皇上跟前进言的,最后皇上是肯将六公主,继续留在钟粹宫长大。 李眉妩松了一口气,从前对不起钰儿,以后便对她的孩儿好一些,也算是弥补一些,虽然为时已晚。 “回主子,六公主年龄小,已经从失去母亲悲痛中走出来了。 奴才昨日去看过她,虽然依旧有些挑食,不过遇见稀奇的玩物,也能瞧上半天。” “嗯。”李眉妩记住了六公主挑食,“你把昨日你师父做给我吃的甜食,拿一些给六公主送去,她八成会喜欢。” “欸。奴才遵命。”汪烛立刻答应着。 青茄见两个人和好了,忍不住奚落她,“冯公公是真疼主子,把主子当三岁小孩宠着。 做得都是三岁孩童喜欢的吃食,大冬天的还能捣鼓半宿的绿豆糕,蟹黄酥。” 汪烛还未出门,在旁边一唱一和,“主子也是真疼六公主,谁不知道我师父的厨艺一绝? 师父做了那么多,主子吃不完,放坏了继续观赏,也没说赏给我等奴才见见世面。 拿给六公主,倒是舍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眉妩被他们一说臊得慌,脸上更红,“你们两个如今是愈发大胆了,要么这翊坤宫干脆由着你们当家做主算了。” “我可不敢,回头师父扒我的皮。”汪烛玩笑过后,收起了嬉笑的模样。 又压低了声音,耳语了句,“主子……班嫔死前,给六公主留下了一样东西。” 感谢“我家有静静”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7 家人的意义 李眉妩一听霎时间心跳如鼓,不知是不是钰儿撑着残废的手,写下了对自己和冯初的怨恨。 唯恐这样的罪证,呈到皇上跟前去,慌忙问了句,“那东西是何物?” 汪烛早已经提早将那单薄的“遗书”卷进了袖子里,知道主子担心,眼下没有卖关子,立刻拿了出来。 李眉妩接过,纸上的字迹虽不够周正,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这的确是钰儿的字迹。 想来钰儿大概是真疼得紧,所以拼尽全力,也只写出来这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勿……恨……】 这不光是班珏钰给六公主写的,也是给李眉妩写的。 她在告诉她:委屈也好,冤屈也罢,她认了。落子无悔,成王败寇。 她不会让她的女儿报复,也请她手下留情,放六公主一条生路。不要赶尽杀绝。 李眉妩看过后,明白一个母亲的一片赤诚之心,随后交还给了汪烛,“既是钰儿留给孩儿的遗物,便好生送回去。 也让六公主有个念想,知道她母亲对她的挂念。” “是。”汪烛接过了那幅字,李眉妩一阵怅然若失。 不知对钰儿的愧疚更多,还是怀念更多。 却是对六公主彻底放弃了戒备,这是钰儿用命护着的孩子,舍不得她吃一丁点苦,想来六公主也不会卷进上一辈的恩怨,会平安长大。 她一定会待她视如己出的。李眉妩这样想着。 又吩咐了句,“汪烛,送过了吃食,你去将冯茵公主请来。” “是。”汪烛总算出了门。 李眉妩断断续续的想着,昨夜好像耽误了冯初的事,不知他在焦虑什么,给她做甜食时总是心不在焉。 不过他总是能够搞定一切,便省去了这些担心。 答应替他哄一哄冯茵小祖宗,还一直未落实,空口白牙总不能老是说大话。 如今看着汪烛很快回来,便借花献佛般的,将她兄长做的吃食,转手送给了她。 “见过李才人。” “免礼。”李眉妩请她过来坐,她尝了一口,果然爱不释手。 冯茵在宫里虚度了两年,又长了两岁,如今年龄不算小,边吃也在心底嘀咕: 李才人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同自己走动。 她没有子嗣,即便有两分姿色,在后宫的百花园里也是相形见绌。 拉拢自己,实在想不出理由。 “前几日翻出太后赏赐的佛经,想起大多数佛经都是你从玄一法师那里取回来的,不知公主可有得到过圣僧提点? 本宫这几日心神不宁,想着宫中无人看重佛法,便叫你过来闲话几句。” 李眉妩注意观察着冯茵的神情,提起圣僧,她的眼睛立刻亮了。 原本以为小女孩不定性,早前的倾慕,如今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保不齐又换了一个人崇拜。 却不想,还是挺执着的一个孩子。这样容易执念颇深的性子,倒是跟她兄长如出一辙。 “我也不懂,李娘娘实在是找错人了。 您若想商讨佛法,得去寻那些上了岁数的人。 不过您要是喜欢《山海经》,倒是可以跟我聊聊。” 冯茵直白的性子,也没有曲意逢迎。并不是因为李才人位分低,看人下菜碟,而是她对谁都不屑一顾。 李眉妩轻笑一声,发觉他兄妹二人其实也不太像。冯初总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所以才能在贵人之间周旋制衡,并且全身而退。也许是冯茵年龄还小。 不过也没来由的想着,冯初像冯茵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耿直、可爱。 想来应该不会,冯初入宫早,及早被后宫浸淫,很难保持一颗稚子之心。 “圣僧来去匆匆,本宫一直想讨教一二,奈何不得机会。 听闻圣僧身带佛光,人人都想窥探一二。 不由得有些羡慕公主,能得圣僧赠送的佛珠。” 冯茵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将袖子又往下拉了拉,遮住那串珠链。 碎发落在羞红的耳根,显然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能掩盖自己少女的心事,毕竟很多时候,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 李眉妩装作没看见,继续同她闲话,“本宫入宫前,也有一个小妹妹。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跟家人便断了联系。 今日见了你,便觉格外亲切。 以后公主不必拘谨,把这当成自己家便好。” 冯茵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李娘娘给自己的点心的确美味。 要想抓住公主的心,就得抓住公主的胃。 冯茵对她的好感,顿时又多了两分。 “冯公公同我的侍女青茄,情投意合。 本宫也得了冯公公诸多扶持,同冯公公交情颇深。 公主日后若是遇见难处,可向我求助,若有能效劳的,本宫一定竭尽全力。” 青茄在一旁听着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能面不改色的本事愈发娴熟了,禁不住佩服不已。 冯茵有些不安,“可惜我年龄小,只怕李娘娘将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做不了什么。” 李眉妩忍俊不禁,也许是爱屋及乌,愈发觉得她可爱,“你自然也有帮本宫的地方,只要你健康快乐的长大,别让冯公公忧心,就算是你帮我了。” 冯茵并不知道太多有关兄长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李娘娘是她兄长心尖尖上的人。 她每日在太后身侧,深居简出,怕树大招风,也怕贪玩惹太后训斥,所以跟其他宫人几乎没有往来。 “上回冯公公训斥了你两句,过后懊悔不迭。 做奴才的,与做主子的,没什么区别。离家十几载,不便出宫,都要在清冷的后宫捱着。 难得你与他同在宫中,还算有个家人。 没有遇见事的时候,谁都是密友。只有遇见难处,才知道只有家人,才是真正盼你好,和会拉你一把的。” 李眉妩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说着这些违心的话。被李术捅了一刀之后,仍旧相信亲情。毕竟同父异母的手足,和一母同胞的手足不一样。 冯茵不敢苟同,却有些诧异,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李娘娘怎么知道。 想到那日跟兄长吵架,身边只有两个司礼监太监。 想必兄长跟她关系真的很好,不然她也不会费劲口舌说和。 “阿茵明白。” 不管心里怎样想,嘴上总要客气一番,不然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 “冯公公看似冷血,其实最是疼你。 哪有兄长不宠妹妹的,你若跟他生气太久,他也会难过很久。” 冯茵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戏子是下九流,但因为她出生的时候,父亲和几个哥哥已经发迹,她享受到的宠爱一点不少。 她不明白冯初的难处,她只知道大哥哥像其他几个哥哥宠自己,不是天经地义么。 汪烛从门外进来,将几样点心包好,准备给阿茵公主带回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汪烛也逐渐沉稳不少,哪怕下一秒地震海啸,这一刻也能不动声色的禀报。 “主子,皇上在养心殿,请茵公主过去。” 李眉妩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可打听了是什么事?” 汪烛走过来,俯身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耳语两句。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8 和亲公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437/514743437/514743459/2021010516521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决定陪冯茵走这一趟。 尚且不知她已经自身难保,只觉得多一个人劝谏几句,阿茵免去跳火坑的几率也大一分。 抵达养心殿的时候,朱振看见李眉妩一块过来,显然有些意外。 瞧着跪在地上请安的两个人,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平身。李才人怎么会跟公主在一块。” 李眉妩起身,本能的瞧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冯初。 冯初一向云淡风轻,大概是涉及小妹的事,所以也有两分焦急。 这要命的一眼,虽未和冯初对视上,却被朱振看得一清二楚。 “李娘娘叫我去钟粹宫里吃茶。”冯茵答了一句,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赐座。”朱振依旧是和善的样子,玩笑道,“李才人倒是好心,朕去钟粹宫时,也没见她给朕倒杯茶喝。” 李眉妩收起了诸多担心,不得不应付着,“皇上惯爱取笑臣妾,要喝好茶,承乾宫、翊坤宫,哪里没有? 还惦记着臣妾那点陈年旧茶。 臣妾不过是想着钰儿过世,六公主太可怜了,所以叫茵公主过来,跟六公主做个玩伴儿。” 冯茵不解的看了一眼李眉妩,李娘娘并没有让自己陪六公主玩耍呀,甚至连提都没提。 朱振笑道,“瞧瞧你那拈酸吃醋的劲儿,朕到底是要在床上好好惩治你一番才行。” 他将话说得露骨,也许是养心殿内没有外人的缘故。 李眉妩早已经习惯了他同婉妃到处调情,此刻不过是换了调情对象,过过嘴瘾,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又听见他说,“李才人谎话说多了,都不需要打草稿,张口就来。 六公主三岁,茵公主十一岁,她们俩如何能玩到一起去? 看见茵公主瞧你的眼神了吗?诧异又费解,想来,李才人还未收买好茵公主。 连口供都没串通好,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是因为养心殿里有李才人想见的人么?还是因为思念朕,所以如此迫不及待。” 李眉妩听着话里的戏谑,一时间大脑有些短路,“皇上问臣妾,臣妾说了,皇上又训斥臣妾。 臣妾干脆也不说了,臣妾蠢笨,学不会像其他娘娘那样聪明伶俐。” 朱振感觉胸口有一团火,若不发泄出来,他会憋死。 将目光从她脸上滑过,话是对着冯茵说的,“临近年关,匈奴来犯,无非是抢了东西好过年。 朕本欲直接下圣旨派遣你去匈奴联姻,念在你服侍太后两年,尽心尽力的份上。 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提早准备。” 冯茵愣住了,面对九五之尊,本能的有压迫感,甚至不敢直面他的眼睛。 想起李娘娘劝自己的,兄长是最疼自己的,遇见难处只有家人能够帮忙。 现在想来,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笑。 冯初不过一个太监,他除了站在皇上身后一言不发,他还做了什么? 她那天骂他的果然没错,奴才就是奴才,什么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旧是奴才。 “奴才谢皇上恩典,只不过奴才愚钝,还请皇上明示,奴才该准备些什么。” 什么可笑的公主?冯茵跪在地上,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准备什么。 是不要自杀,免得大铭送个死人过去和亲,激怒了单于。 还是学好三从四德,以后好好伺候单于,求他高抬贵手,不要再欺负大铭。 “皇上。”李眉妩听见冯茵要嫁去匈奴,岂能安坐。 “冯茵年龄尚小,还未到出阁的年纪。 十一岁的孩童,如何嫁人。” 她在心里庆幸,幸好汪烛提前知会自己。让她这一路有了缓冲,和斟酌措辞的时间。 否则直白面对,只怕自己会失态。 “自古只有战败,才送女人示好。 大铭国富兵强,若不废一兵一卒,便不战而屈己之兵,率先示弱,牺牲女人,岂非被天下人耻笑。 总要先开战,不慎战败再考虑送女人。一个输不起的民族,不配拥有英雄。” 原本想等冯初开口,眼下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不知他是否在等时机。 自己既然来了,总要替阿茵争取一番。 “何况匈奴残暴,除了胭脂,其他女人与牲口无异。 听闻单于已近四十岁,阿茵嫁过去,岂非送死。” “爱妃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莫非爱妃见过?”朱振眼睛里藏着杀气,唇边却泛着宠溺的笑意。 “臣妾未曾见过……”李眉妩关心则乱,便忘了自己处境。 冯初听见她说错话,顿时替她捏了一把汗。 曾经她拿自己被匈奴将士玷污当做借口,不侍寝。 如今又矢口否认,推翻自己昔日的谎言。 怕她言多必失,站出来毛遂自荐了句,“皇上,阿茵还小,奴才愿再领兵去征讨。 这次,愿立军令状,若不逼得匈奴退兵,奴才愿将首级悬挂于城门之上。” 李眉妩没想过他会豁出命去,来保全冯茵。 古往今来,因立下军令状,而没有得胜的将军,被处死者无数。 朱振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的确很般配,更坚定了叫冯茵嫁过去的决心。 不过借此机会,让冯初送死,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冯卿上次征讨匈奴,折损了将士、粮草、珠宝不说。 还让朕的爱妃身陷囹圄,遭匈奴将士羞辱。 朕如何能再信你?” 朱振只赌气了一瞬,还是清醒了过来,选择悬崖勒马。他暂且不确定李眉妩与冯初的诸多私会,是她为了拉拢,还是真有私情。 他只是怀疑她,却也不想冤枉了她。 “还是冯卿只肯为了李才人一掷千金,这次没有李才人在侧,冯卿便可大显身手了?” 朱振玩笑般的敲打,亦如从前两个人一同翻着王府的墙出去,他同他调笑马上的孙舒,容貌倾城,一见勾魂。 这也是后宫那么多娘娘,偏偏只有昔日的孙贵妃,被传出冯初是她的帐中臣的原因。 曾经在王府的日子,朱振每次出门调戏孙舒,总要带上冯初。 那段美好的过往,转瞬即逝。今日,他要亲手毁了他小妹的一生。 冯初最了解朱振的性子,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 冯初想防范,但似乎时间不够了。 “奴才罪该万死,让朝廷损失珠宝粮草。 承蒙皇上庇佑,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他忠诚的样子,卑躬屈膝的样子,逆来顺受的样子,和过去的十年里一样。朱振就是被他这个样子,诓骗了十年,麻痹了十年。 李眉妩并不知道两个男人的博弈和互相猜忌,她还在替冯茵远嫁的事担忧。 可惜冯初背后没长眼睛,不能用眼神提醒。 只能由着她继续关心则乱的,替冯茵求情。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艾艾妈”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79 小妩,忘了我吧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715/513752715/513752758/202006291356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你还知道朕是帝王。”朱振的声音并不大,却中气十足。 他对他有怀疑,但也有一丝期许。 兴许,只是他误会了他,他并没有背叛自己,依旧是自己的好奴才。 可以替他杀人,替他挡刀,护他周全。 而不用他再费尽心思,去培养一个心腹。 毕竟,谁又能保证,新培养的心腹,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若他因为猜忌,就培养新的心腹,干掉旧的左膀右臂。 因为猜忌,就滥杀无辜,用新人代替旧人。 如此周而复始,那么他余生,除了杀掉忠臣良将,枕着噩梦闭眼,再也不会有片刻安宁了。 那些狡兔死走狗烹的将军无辜,那些充当刽子手的帝王,一样不会好过。 “皇上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做梦也不敢忘记。”冯初跪在地上,不得不接受帝王的和解。 “爱妃也勿要忧心。”朱振宠溺般的看着李眉妩,“朕也不再年轻了,但爱妃侍奉在侧,不是一样幸福快乐么? 单于哪有那么老,即便年长些,知道疼人,冯茵嫁过去,必然不会受委屈。” “皇上,匈奴想要的不过粮草和珠宝,送谁去和亲,单于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为何不随意指派一宫女过去,直接封为公主。 冯茵太小了,何必非要去地狱走一遭。” 李眉妩的话太多了,将朱振才平复一些的情绪,又勾了起来。 虽然气恼,尚有理智。 他不能杀冯初,至少不能借着让冯初出征的由子。 的确,他若立下军令状,假使打了败仗,他可以立刻将他斩首。 但若他手握兵权,只怕自己等不到将他斩立决那日,就会看见他带兵逼宫、龙椅不保。 虽然昔日他杀了孟渊,冯初忠心护驾,但人的忠心,并非每一次都能如此及时。 好在他不过太监,没有自己的孩子,即便江山易主,太监也坐不得皇位。 “朕知爱妃心肠软,遥想昔日,四皇子薨了,朕要八十个奴才陪葬,爱妃都面露不忍之色,觉得那些奴才可怜。 如今却怂恿朕,将可怜的奴婢,送往你口中残暴的匈奴。 果然,不涉及爱妃利益的时候,爱妃便善良正直。 一旦触碰爱妃在意的人,奴婢便成了牺牲品,你也瞬间忘记自己的大爱和仁慈了。” 朱振的奚落,如同无形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让她看清了自己人性中的软弱和缺陷。她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她也不过万千凡夫俗子中的一个,她没什么特别之处,她自私、怯懦、残忍、唯利是图,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与旁人并无半分不同。 “朕心意已决,爱妃勿要多言。 若是再劝,朕定不轻饶。” 朱振的话才落下,李眉妩知道大势已去,可怜的冯茵,再无转寰的余地。 “皇上……”她还想哀求一句,哪怕知道于事无补,也要尽最后一份绵薄之力。 哪怕求得皇上,多为冯茵添加一些嫁妆。让她嫁过去有话语权,不会任人宰割,也是好的。 朱振已经彻底失去了耐性,“朕的话,你全当耳旁风! 冯初,给朕掌嘴!” 上一次,因为她顶撞皇后,朱振叫冯初掌嘴。 李眉妩看他迟迟不肯动手,恐连累他跟自己一起被责罚,便自掴耳光。 这一次,总不能故技重施。 冯初知道朱振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今日这耳光若是不打出去,他能直接下令赐死小妩。 而且看着她凉透了,再鞭尸三百次,才能消除他心头余恨。 冯初自然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田地,小妩死之前,他会先将皇上杀了。 以他的身手,应该能够和御林军打平,到时候鱼死网破。 小妩死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但如今,小妩还活着,跪在他面前,祈求的看着他。 他不怕死,可他还有妹妹,需要将她从去往匈奴的路上掉包,来一招狸猫换太子。 小妩也不想死,她还想与他共度余生。 冯初没有冲动,忍着心底剧痛,扬起手,扇了她一耳光。 因为情绪不稳,没有收敛内功、亦没控制好力度。她那单薄的身子,哪儿扛得住他打。 本还是跪着的,身体立刻向一侧倾去,鼻血喷出来,发钗也跌落了。 但她很快爬了回来,磕了个头,“臣妾知错,求皇上恕罪!” 她怕再打下去,她能挨住,冯初八成要疯了。 朱振不说住手,冯初便不能停,抬起手,又一个耳光落下。 她本就跪不稳,这次却是连爬起来也难了。 嘴角挂着鲜血,已经感受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用尽浑身力气,抓着冯初的长袍裤脚,挣扎着爬起来。 也许是她抓得太用力,冯初腰间挂着的荷包被震落,掉在地上,正好落在她手边,被她吐出的鲜血染红。 李眉妩只匆匆瞥过一眼,立刻收回目光,口中一片血腥,还在声音微弱的求情,“臣妾……知错……求皇上……饶命……” 她哭了,不是因为委屈,而且因为疼痛,本能被激出了生理眼泪。 冯初看见那丑陋的小小荷包,被她的鲜血染红,一再不稳的情绪,此刻更是失去了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愤怒和心疼哪个更多,他保护不了小妹,也保护不了小妩。 他在朝堂上庇佑的那些人,都在暗处蛰伏,牟足了劲,等着对他反戈一击。 他很极了,无能狂怒,失控一般,踢开她抓着自己衣袍的那只手。 被常人踢一脚,也许只有些疼,被他踢一脚,李眉妩只觉得自己手指都要断了。 她这会儿大概是能体会到,钰儿的断骨之痛了。可怜钰儿为了女儿,硬是撑了这么多年。 若是换成了她这种软骨头,骨头疼、疼死人,她也许会立即一头撞死。 她还想再求,“皇上恕罪……臣妾知错了……” 但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意识模糊,全凭毅力撑着,爬到他脚边,再去抓他的脚。 她奄奄一息,抓在他脚上,已经使不出丝毫力气。于他而言,较之挠痒痒还不如。 又挨了他两个耳光之后,又遭到一脚踢到胸口。 一口血喷出来,她已经彻底爬不起来了,本能躲在一角,蜷缩成一团。 冯初走过来,还想再打,被冯茵死死拉住了,“哥,你聋了吗,皇上叫你住手,你怎么还打? 皇上已经走了,你疯了吗?你再打下去,李娘娘就被你打死了。” 冯茵被他吓出眼泪,站在原地,张大嘴巴大哭,鼻涕和眼泪一起流。 她第一次见哥哥打人,她从来不知道,哥哥打人能这么狠。好像要把李娘娘往死里锤。 冯初如梦初醒,确定养心殿里的确没了皇上的身影。 想来朱振欣赏够了眼前的一幕,即便心里有什么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他想将小妩扶起来,最后还是没伸出那双手,用近乎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唇语,呢喃道,“小妩,值得吗。我值得吗。 小妩,你现在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爱慕的男人。 这就是喜欢上我的后果。 我并不能护着你,还会伤害你。 我本无用之人…… 小妩。忘了我吧。” 随后,唤进了汪烛,“扶你家主子回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0 她还以为小别胜新婚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眉妩躺在床上,只有一息尚存的时候,意识断断续续的游离。 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冯初能打死武将,全身而退; 能在战场杀敌,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能飞檐走壁,在冷宫重地,如履平地; 能在道观那种地方,为了护驾,以一当百,斩杀孟渊无数训练有素的徒弟; 他手下留情了,所以她没有被打折两根肋骨。 若他下死手,她连他一脚都扛不住,会直接吐血身亡。 冬天本不适合养伤,好在她熬过来了,接过青茄端来的草药,苦得舌尖发麻。 “阿茵……已经出嫁了么?” “主子……”青茄于心不忍,“阿茵公主出嫁了。 主子差点让冯公公打死,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他打我,他也是疼的,他比我难过。”李眉妩没有丝毫怨恨,将喝空的草药碗,交还她手中。 “这两个月,我一直半睡半醒的昏迷着,他还好吗?” “冯公公有什么不好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倒是一次也没来看过主子。”青茄将药碗拿走,转过身去,有些替主子打抱不平。 “他不来看我,我也能够理解的。 看了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肯定心疼。就像皇上不忍心看钰儿一样。 不来看我也好,免得他内疚。只怪我身子骨太弱了。” 李眉妩在床上活动了筋骨,养了些精神,过阵子又可以去找他了。 “主子,你这是被冯公公灌了迷魂汤了。 就算你身子骨不弱,也扛不住他那么打啊。 那一日在养心殿,皇上只说掌嘴,他倒好,跟疯了似的,踹了您好几脚。 那架势,好像非得把您打死了,才算完。 再者说,别说您了,谁能扛得住冯初打?就算是爷们,也顶不住啊。” 青茄的话,李眉妩自然当成了耳旁风,“那也不怪他,是皇上让他打的,不是他的错。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青茄无语,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主子,奴婢跟你说的,您可千万别难过。” “怎么啦?”李眉妩心口一紧,“该不会是冯初也受伤了。” 他那个人惯会折磨自己,每次心疼了,难过了,总要弄伤自己。 “主子,你想的太多了。 冯公公那样的老狐狸,四岁入宫,一直跟在孟渊身后。十岁入王府,二十岁又回皇宫,都快混成这紫禁城里的千年妖怪了。 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青茄顿了一下,也不想再藏着瞒着了,“自从主子受伤后,冯公公没来看过一眼不说。 汪烛请她给主子开药方,他直接拒绝,还说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让我们钟粹宫自求多福。气得我想骂娘,可我忍住了。 我想去找他理论,又怕主子身边离不了人。交给旁人伺候,她们不会像我照顾主子这样精心。” 李眉妩也有些意外,她认识的那个冯公子,是宁可自己受伤,也舍不得她生病的。 不过她相信他,她想他一定是因为有难言之隐。 . 一连从冬天养到春天,她能下地走动了,便不能再找借口,不给皇后请安。 正好这几日天气好,她想从景仁宫回来之后,便可以去司礼监看他一眼。 她真想他,也担心他。怕他内疚、挂念自己。 她如今大好了,总得跟他说一声,好叫他放心。 大概过度思念一个人,那人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虽然出现的时候,不是那么合乎时机。 “妹妹见过李才人。”薛美人跟冯初站不远处说些什么,看见李才人过来,立刻福了福身行礼。 “奴才见过李小主。”冯初的声音听起来,跟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是他脸上的神情让她陌生。 有杏花吹落在薛美人肩头,冯初不经意间拂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刻意和油腻,也没有任何装腔作势,仿佛薛美人和冯公公已经认识了半生那样默契十足。 李眉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过躺了近三个月,从冬天躺到春天,紫禁城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薛美人见她没什么反应,回过头,朝着冯初盈盈一笑,“冯公公午膳后记得过来,本宫这几日胸闷,还需冯公公诊治一二。” “奴才遵命。”冯初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改变,依旧是沉稳的,漫不经心的。 没有一丝调戏、玩味和宠溺,符合他一贯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 只是薛美人离开的时候,冯初朝着她的背影望了一眼。一眼万年,像极了他在乎一个人时的模样。 “冯初……”李眉妩从前在他面前嚣张胡闹,如今看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强大的气场压下,让她突然没了勇气。 “你……你还好吗?” “主子看我有什么不好吗?”他反问道。 “没……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我现在大好了。”她顾不上吃醋,虽然看见他跟薛美人举止亲密,还是有些难受。 “嗯。”他依旧淡然,“与奴才无关,奴才不关心。” “……”久长的沉默,李眉妩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三个月的分别,两个人就能陌生至此么。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小别胜新婚…… “我听青茄说,这几个月,你没有来看过我,是不是在忙?”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他冷着她,她总不能也矜持,那两个人就要越走越远了。 她可以低头,她脸皮厚。 “不忙。”他答。 “嗯……那……”她再次哑然。 他的态度让她陌生,哪怕他曾经拒绝自己的时候,也好歹会都跟她说几个字。 “是不是在因为我受伤的事内疚?冯初,我没有怪你。 我知道你打人一向手黑,是我自己身子太弱了。 那……以后,我会很快好起来,不会再这样弱不禁风了。 所以你……千万不要难过,不要自责。 我……” 她对上那双若古潭般没有温度的眼睛,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冯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得出了结论,“主子想多了。” 她疑惑不解。 “那一日,我想借机除掉你,没想过你还能爬起来。” 李眉妩更加错愕。 “我腻烦了,你太缠人了,不想继续留着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气息都是如此沉稳。 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颤抖。 “冯初,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是不是……”李眉妩怎么能够接受。 她想去牵他的手,终究没有勇气。 “没有。”他依旧坚定而平静。 只不过从前是坚定而平静的疼爱她,现在是坚定而平静的舍弃她。如同舍弃一件用旧了的破抹布,玩腻了的一枚棋子。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1 武功、中医、琴棋书画她都不会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972/507788972/507789807/2020040110175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想起那一日在养心殿,他仿佛被鬼附身一般。 对自己拳脚相加不说,还极度厌恶她抓着他的衣袍亦或鞋子爬起来。 每次甩开她,就像甩掉鼻涕。 李眉妩感情上不愿意相信他的转变,理智又告诉自己:若他真有什么难处,只要还在意她,这三个月,不会从未过来看她一眼。 连她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理,还谈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 可是……“为什么?”她得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抛弃的。 “没有为什么,腻了。”冯初说得简单,知道她不会轻易放手,索性施舍般的又多说了两句。 “奴才和主子,不过是玩了一场普通的,成年人之间的暧昧游戏。 深宫孤寂,若无人相伴,岂非无聊? 其他太监找宫女对食,奴才是这紫禁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太监,看不上宫女,便找了主子。 没有为什么。” 李眉妩不信,“冯初……你……我知道你骗我,你也不会好过。 你……” “李才人。”他想让她清醒一点,“都说偷东西的人,和偷情的人,都不是只图偷到了什么。 只要去偷,就有乐子。 古往今来,无数跟主子偷情的太监,被写进深宫秘史里。 主子为了打发不被宠幸又漫长的深夜,为了慰藉自己寂寥的身体,让太监伺候。 太监为了利用主子,往上爬,便卖力服侍。 主子腻了奴才,可以换其他太监来宠幸。 奴才现在厌烦了主子,也不想继续纠缠了。 你我跟他们没什么不同,主子不是三岁小孩,难道不明白吗?” “不!”即便桩桩件件都指向他的冷漠决绝,她依旧不相信,“冯初,我爱慕你,你也心悦我。 我们两情相悦,你曾经说过执之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路,还有我们一起初尝玉势。 你如果真的厌恶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我?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脸面、伦理、性命,为什么…… 为什么你跟我说这些都是逢场作戏?” “相好的时候什么不说?过后便忘,谁会当真。”冯初带着几分嘲笑,戏谑的瞥了她一眼。 “我本来不想理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那我就把你当成个便宜占了。 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对于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不用自己花心思得到的,我向来不耻,不珍惜,也不会放在心上,便宜没好货。” 李眉妩看着他,想起昔日她因为阿牛哥的死怪他,他便说这些难听的话。 这是他愤怒、委屈、吃醋之后的应激反应,她明白的。 所以她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主子唯一的错,就是不了解太监这种东西。 太监受过宫刑,莫说与正常男子不同,连正常人都不是。 太监有多变态,心里有多阴暗,你不清楚吗? 以前不清楚,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主子知道我的手段,离我远一些。 以后若再纠缠,弄得我不得安生,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李眉妩精神错乱的听着他口若利剑,她了解冯初的性子,他若想杀人,从来不会跟人讲半本《大铭律法》,和念半本《四书》、《五经》,以及讯问对方是谁,告诉对方自己是谁,再告诉对方死因。 他若决定杀人,直接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如今他这般警告,便不是真的厌弃了她。 “冯初,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请你告诉我,我会改。 我哪里让你不喜欢了,我会去学。” 或者他喜欢跟自己棋逢对手的女子么?武功、中医、琴棋书画虽然她都不会,但是她都会去学。 只要为了取悦他,挽回他。 “你还不明白吗?是你这张脸,我看腻了,看见就想吐。 你改什么?我只喜欢十五岁的小女孩,你多大了?你能回到十五岁吗? 幸好你昏迷了三个月,能让我喘口气,否则就算整天被你粘着,我也快被你纠缠死了。” 他在等着她崩溃、大哭,有骨气的走掉,却忘了,她真的不是十五岁的小女孩了。 她是那样冷静,镇定自若,连惯于流泪的双眼,此刻都没有眼圈泛红。 “所以,是你喜欢别人了,对吗?” 李眉妩虽然不愿承认,这才短短三个月,他就可以又有新欢。就像皇上一样,从这个女人的肚皮下来,就能抱着另一个女人,诉说相思。 但想起刚才的一幕,又不得不承认,“所以,你现在更喜欢薛美人,是吗?” 他没有应下,只是冷峻的瞧向别处,不愿对上她那双眼睛。 “那么,这一次,你对薛美人是真心喜欢,还是为了消遣呢?” 李眉妩回想起,他曾经给薛美人治疗脚疾的时候,还留了自己的帕子给她。 想必他们就是那个时候看对眼的吧,难为她沉浸在爱情里,后知后觉。 她没有等冯初回答,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没关系。 从前我的恃宠而骄,总是跟你闹。 以后不会了。” 他准备走了,又听见她说,“但是。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以前我是个贱人,现在依旧是,冯公公还是可以随时把我当个便宜占了。 至于她,的确比我年轻漂亮懂事。 但她是后来的,我怎么着也得算大房吧。 以后……你先去陪她,我等你空了再来陪我。” “李眉妩!”他声音突然抬高了八度,将她吓了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指名道姓的叫她。 “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尊严?” “我……”她忍了一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看着天边那个明晃晃的太阳,想起他待会儿要去陪薛美人用午膳。 也许还会用他那世间仅有的厨艺,讨薛美人的欢心,便觉得肝肠寸断。 她抹了一把眼泪,不让哭泣影响说话。 “我爱你,没有尊严。 就像你说的,你不喜欢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可我生来就不会欲擒故纵。 我爱你,就会全心全意,掏心掏肺。 留着我吧,冯公公,或许我可以帮你追薛美人。 你喜欢她吗?或许我可以教你你怎么讨她高兴,毕竟女人最懂女人。 或许我可以帮你护着她,保护她。 或许……” “滚!”冯初听不得她这样作践自己,无法听她继续说,“我不想看见你。” “我不滚。你一天不杀我了,我就去找你一天。你跟别女人调情,我就看着你调情。”她笑得张扬又跋扈,眯着一双杏眼,弯弯如明月。 “冯初,我等你,我等你对她们腻了,再回头来找我。”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2 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972/507788972/507789807/2020040110175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伤心回去,只觉得这日子是到头了。 可她又不甘心,她总觉得冯初有难言之隐,他若天生喜新厌旧,为何与自己相伴这么久。 一个人吃着午膳时,不由得想起曾经在冷宫时,他陪她吃得一餐一饭。 在他的深宅里,跟他一块过早,还不忘调情。 想到此刻的他,也许在另一个女人那里谈笑风生,眼泪便控制不住似的肆意。 因为不甘心,所以将汪烛唤进来。 “你师父这三个月可有什么异常?” 汪烛老实回禀,“奴才见到他的时候不多,去找过他两次,他不是不见,就是将我训斥一通。” 李眉妩夹着菜,哭得抽抽搭搭,一阵委屈。 用袖子擦了擦,又问,“他认识我之前,可有什么相好之人?” “没有。我自王府就跟着他,他除了研习中医药理,便沉迷于习武。 这些习惯,到紫禁城之后,便尽数改了。 也许是皇宫森严,不便保留从前的习惯。 对内要在司礼监为皇上分忧,对外要镇压一众大臣,实在分身乏术。” 汪烛没有丝毫隐瞒,“主子,奴才跟您实话说了吧。 太监……对女人感兴趣,亦或动情的很少。 毕竟……少了那东西。 所以……我师父如果真……不理您,主子也想开些吧。” 李眉妩哭着吃饭,不慎呛到,一阵猛咳。 “所以,到底是没心肝的东西,冷血动物,捂不热。 我对他再好,他也能转头去找了别人。” 青茄在一旁看着实在难过,呛了汪烛一句,“主子实心眼,你逗她做甚? 就不能哄着点? 白在你师父跟前这么多年,察言观色都不会。” 汪烛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直白了,还是得委婉一些,便劝了句,“主子,是奴才是错。 您要不缓着点吃,不然合着眼泪吞下去,待会儿胃要疼。” “我被他打得奄奄一息,他都没来看过我,还管我什么胃疼不疼。”李眉妩哭得更厉害,这次是一口也咽不下去了。 “我不信他净身后,连情根也一块斩断了。 你看姚牧一直宠着朵梨姑娘,也没见他又使银子去讨好别的女人。” “朵梨是花魁,主子又不是花魁。主子以为花魁只靠脸吗? 朵梨姑娘多得是手段,肯定把姚爷驯得服服帖帖的。” 汪烛才说完,就挨了青茄一脚,踹在他腿上。 他故意呲牙咧嘴,捂着腿肚子。其实根本不疼,青茄的力气比主子大不了多少。 李眉妩从来不知道,原来感情还需要靠手段维持。 难道不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可以了么。 “那……你师父这三个月以来,可有跟哪个女人走得很近?”李眉妩无视了青茄对汪烛的家暴,始终沉浸在自己失意里。 “回主子,奴才没见过。”汪烛又想了想,“不过,他倒是常常出宫去,跟朝中大臣交往过密。 嗐,这些我也没亲眼见着,都是听童让说的。” 虽然汪烛并没有安慰她,但她似乎又重新升起来许多希望。 午膳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此刻起身准备去司礼监。 青茄收好东西,在身后跟着,“我陪主子一块过去。 免得冯公公到时候又说出什么丧尽天良的话,你回头承受不住,又要难受。” “不必了。我不找他。”李眉妩撇下两个跟班,只身出门。 . 才到司礼监,只看见姚牧一个人。 “冯初在睡觉,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是找你的。”李眉妩坐在他旁边。 姚牧“哦”了一声,给她倒了杯茶,“主子吩咐。” “他怎么大白天睡觉?晌午在咸福宫累着了?”李眉妩不知道,跟薛美人吃顿饭,能如此耗费体力。 “咸福宫?”姚牧有些不解,“他中午没用膳,一直看折子。 要不是我催他,他还不去睡觉。 昨晚跟几个江南巡抚商议了一夜,今晚又要去见那个川陕总督。 我怕他这么熬下去,身体要垮。” “姚爷,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李眉妩哭得眼圈通红,如今又想流泪。 “主子别这么叫我,这是折煞奴才,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姚牧始终记得自己身份。 “我上回受了点伤,才好起来,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敬而远之。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是你知道,还求你告诉我。” 她的样子甚是可怜,说一句话,就要掉一滴泪。 “这……”姚牧真不知道,毕竟他每日也很忙。 宫里应付贵人,宫外教导儿子。 “这样吧,我跟他今晚有个酒局,在畅春楼。 要么主子出来,等酒局结束后,你跟他两个人好好聊聊。 冯初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有什么心结,还需你们自己解开。” 李眉妩感激一瞥,很感谢他告诉自己冯初的行程,否则自己即便想见他,也只会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随后又问了句,“他最近可遇见什么难处了?” 姚牧还未开口,便看见冯初已经醒了,从门外进来,直接无视了正在对话的两个人。 走到砚台旁,独自研墨,准备继续看奏折。 姚牧很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李眉妩想跟他说些什么,忽然憋了坏主意,起身到他跟前去。 还未动手帮他研墨,他已经将砚台换了个位置,绕到她够不到的地方,继续无视她。 李眉妩彻底被激怒了,抱着他的脖子,便吻了吻他,想从前那样。 不顾屋子里还有姚牧,虽然姚牧也没兴趣欣赏。 冯初立刻将她从自己身上退了下去,拿出帕子,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嘴,随后将帕子丢进烛火里烧了。 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眉妩的眼泪越流越多,终于忍不住,跑了出去。 姚牧仔细观察着两个人,发现冯初依旧在看着奏折,仿佛刚才只是驱赶一只误闯进来的苍蝇。 “冯初,这小姑奶奶怎么把你得罪了?” 他记得从前李才人若是掉两滴眼泪,他恨不能把命都给她。 今天这个形势,李才人就是把眼睛哭瞎了,他也能无动于衷。 “没有。是我看腻了她那张脸,就让她滚了。”冯初云淡风轻的语气,像极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姚牧知道李才人不如朵梨好看,可这世上比朵梨好看的,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 但凭他对冯初的了解,不至于这么禽兽不如。 “你把李才人打得奄奄一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又锲而不舍的来找你,你说你不要她了。 你可以啊。冯初,她是把你家祖坟刨了,你这么对她?” 冯初未停笔,云淡风轻的应了句,“你替她打抱不平,干脆你把她接回府里当小妾。” 他的话音刚落,额头便接到姚牧扔过来的青花瓷杯,在他头顶碎裂后,落下。 “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姚牧很少跟他这样动怒。 冯初不以为然,擦了一手血,低头继续批奏折。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舍而不得”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3 我无福消受 京城内的酒局,定在畅春楼的包房。 能在这个酒楼里用膳的,非富即贵。但谁也想不到,此刻在自己头顶上坐着的,都是大铭王朝的风云人物。 冯初和姚牧坐在一处,冯初的话很少,这次也不例外。 始终是心狠手辣的姚爷,同朝中重臣周旋着。 兄弟没有隔夜的仇,姚牧打也打了,却不会跟他真生气。 此刻冯初不说话,他便主动承担起,震慑大臣的重任来。 倒是户部尚书王恩山,不停的擦冷汗,未防被人瞧出来,不停自嘲,“今日出来穿得多,太热了。” 他原来想着抱皇上大腿,可是不知怎么了,冯初并未被皇上惩处,连替换都没有。 依旧能够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紫禁城里的水太深,王恩山自知失算,唯恐被冯公公清理门户,加以报复。 “热吗?早春时节有什么热的,昨儿还下雪呢。”姚牧谈笑风生间,余光里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李眉妩换了男装出来,一个人在不远处坐定,不经意间瞄向这边。 不得不说,李才人的男装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就这样一张可攻可御的脸,冯初说他看腻了,姚牧不能不怀疑冯初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 朝中官员不明就里,但姚牧都看出来了,冯初自然也看见了。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话却突然多了起来,“王大人替大铭呕心记录,皇上器重您,一直想叫奴才赏赐你点什么。 奴才不知您缺什么,所以一直未自作主张。 择日不如撞日,今儿王大人自己提出来,也好了却奴才这一桩心愿。” 方才像个秧鸡的冯初,此刻却像吸了鸦片一般,给王恩山倒了杯酒。 让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给自己倒酒,吓得王恩山差点尿了裤子。 “冯爷,微臣怎敢劳动您动手,只怕折了微臣的福分。 微臣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得冯爷片刻照佛,微臣就可高枕无忧了。” “欸,奴才不过替皇上办事,王大人得奴才照佛,不如直接寻求皇上的庇佑。”冯初笑笑,直接撕碎了他的面具。 “王大人以后若有什么事,不必再递交什么折子,可直接进宫面圣。 有什么冤情,皇上也会庇护你的。” 王恩山双腿一软,“谁不知道微臣是冯爷提拔上去的。 微臣愚钝,伴君如伴虎,怎敢到皇上跟前卖弄小聪明。 只求冯爷周全,还能继续给微臣一口饭吃。” “王大人这样说,倒显得奴才不会用人了。 蠢人,焉能做上尚书之位?” 冯初的话,让王恩山脊背一僵,他不知冯初是否想拔去自己的尚书之位。 连忙表忠心,“冯爷慧眼识珠,微臣得冯爷栽培,才有了今天。 冯爷对微臣的知遇之恩,微臣没齿难忘。” “哦?”冯初调笑的看着他那吓破胆的样子,“王大人就是这样报答奴才的啊? 口说无凭,什么时候来点实际的?” 王恩山没有失忆,这么多年,他贪污的钱,一半都用来孝敬冯初了。 眼下冯初直接否认,令自己更加心慌。 情急之下,他想出一个馊主意,“微臣前几日得了个美人,一直想送给冯爷,不知冯爷可否赏脸笑纳。” 姚牧知道小妩在身后坐着,立刻替他挡下,“王大人何意?我等阉人,即便有美人在侧,不也是摆设?” 王恩山知道太监不是正常男子,对于男女之事总是敏感,才想道歉,说自己思虑不周。 不料,冯初却十分感兴趣,“哦?王大人如此知恩图报,还不快带上来?” 王恩山以为冯公公用这种方式,接受了自己的悬崖勒马和投诚。 立刻叫守在楼下的家奴,将他才买回来准备自己享用的雏儿领了上来。 王恩山庆幸自己喜欢听话懂事的雏儿,而不是任性刁蛮的泼妇,不会惹冯公公恼怒,否则就真是马屁拍到马腿儿上了。 一群位高权重的老男人,没人感兴趣哄小姑娘谈什么感情,都喜欢温顺听话如宠物一般的女子。 那雏儿被领上来,虽然有点娇羞,但还算乖觉,被冯初一把拉到自己怀里。 她暗呼一声,趴在他肩上又坐直。一双警惕的小眼睛,盯着这里面的达官贵人。 暗自思量着,自己今后将面对的,会是富贵荣华,还是无边地狱。 “不错,声音娇媚,爷喜欢。”冯初眯了眯眼睛,一把扯掉她胸前的衣服,露出藕粉色肚兜。 女子惊呼一声,为了自己今后的荣华富贵,愣是没躲。 但因为年龄小,却也不知该怎么伺候男人,只在他腿上傻傻的坐着。 王恩山有些意外,意外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坐在他旁边的户部侍郎。 看冯公公被美人吸引沉醉的样子,忍不住大着胆子,压低了声音问了句,“冯公公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听说他的宅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什么时候这么好色了?” 王恩山也不知道个中缘由,只以为自己瞎猫撞了死耗子,不懂装懂的给自己撑面子,“可能到岁数了。 太监也是男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女人。” 冯初果然没让他们的猜想失望,直接将手伸进雏儿的肚兜里。 画面香艳,不忍直视。 李眉妩看着眼前的一幕,以为自己会流泪,但是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以为自己会冲过去,扇那女子一个耳光,打破这旖旎的画面。但她懦弱的坐在那里,除了眼睛死死盯着,双腿却像钉在了原地一般。 那双曾经让她爱到沉沦的冯初的手,修长白皙,替她擦过眼泪,抱过她,给她做过好吃的。带她坠入过云端,醉生梦死,流连忘返。 如今就在另一个女人的肚兜里。 冯初爽朗的笑了一阵,“又嫩又软,爷喜欢!” 才将手伸出来,立刻掀开她的肚兜,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 这回雏儿却是再也承受不住,连早前的低呼,都变成了承受不住的娇啼。 冯初似乎检验过了,对王大人送给自己的玩物很满意,“去,爬到爷的马车里,今晚就跟你入洞房。” 雏儿娇滴滴的从他腿上起来,临走前,又被冯初摸了一把屁股。 气氛是融洽的,但在姚牧的冷脸中,大家的嬉笑和赔笑也僵滞在脸上。 王恩山以为自己厚此薄彼,怠慢了姚牧,连忙巴结,“微臣那儿还有一个这种没开过苞的雏儿,一会儿就叫人给姚爷送去。” “得了。”姚牧直接拒绝了,“我无福消受。 这样的绝色,也得那些没心没肝,冷心冷肺的人,才能享用。我不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4 官妓 由他挡着,她再也打不到那女子了。 “你还这样护着她!”这一句,满是委屈和嗔怪。 这世上谁人能有小妩风情万种,勾魂摄魄。冯初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碎得渣都不剩了。 原来她吃醋发怒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冯初不敢稍作停留,直接转身,回了马车上。 李眉妩没想到他会这样绝情,直接挡在了他马车的前面。 车夫没法子,回头问车上的老爷,“这……怎么弄?这公子不走。” 冯初掀开马车帘子,盯着她那张哭成小花猫的脸,平静吩咐道,“那就撞过去。” “得嘞。”车夫得了命令,这次不再迟疑。 扬起鞭子,驱赶着马车,直接撞了过去。 小妩本是个软弱的性子,这次却愣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马车冲过来。 将她撞倒在地上,马车轱辘,顺着她的脚踝压了过去。 冯初看见她趴在地上,似乎爬不起来。重新坐回到马车里,任由马车载着自己,朝着府上驶去。 “老爷……”女子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嗯?”他看她。 “您把马车帘子拽下来啦。”外头的夜风呼呼刮着,女子缩成一坨。 冯初陡然放开自己手中仍旧握着的马车帘子,那帘子直接飘落,掉在地上。 . 回到府中,并未安置那女子,而是自己打了盆水,坐在小厨房的柴火堆旁洗东西。 女子不敢私自回卧房,因为自己的新主顾看起来,喜怒无常,脾气也不大好。 她蹑手蹑脚的从背后过来,看清楚了老爷手上的东西,是一枚沾了血的荷包。 那荷包绣得难看,也不知道是谁送给他的,值得他半夜发疯在这里洗。 因为老爷力气太大,荷包在搓衣板上滚过,上面原本清晰可见的“初”字,被磨得只剩个“刀”字。 “老爷……”她怯生生的唤了他一句,“奴家帮你洗。” “不需要。”冯初见搓衣板洗不掉血迹,便拿起一只刷子刷,“我是太监,也就是奴才,本就是伺候人的,不需要人伺候。” “哦……”女子知道了,但他是不是太监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能不饿肚子,她不介意嫁给阿猫阿狗。 “老爷……王大人把我送给您,您总要使唤我做点什么。 我也不能白吃饱啊,那样我不安心……” 女子的话音刚落,冯初便起身,回头看了她一眼。 手里死死捏着荷包,直捏得节骨泛白,说了句,“滚。别来烦我。” “哦,好。”女子准备走了,还是没忍住嘴欠,“老爷,您这么刷会把荷包刷坏。 奴家有一清除血迹的法子,就是用淡盐水泡一泡,再用硫磺皂轻轻搓。” 女子比划了一下,抬头却对上冯初那双仿佛死人的眼睛,本能向后退了半步。 “奴家滚,这就滚。” “站住。”冯初叫住了她,“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温顺一点。 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滚远一点,别在我眼前晃。 你如果敢惹是生非,我立刻杀了你。” 女子机灵,不然也不配被送给户部尚书,又被户部尚书转手送给冯夜。 作为工具亦或玩物的女人,尤其是献给尚书大人,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物。向来没有蠢货。 因为哪个贿赂巴结的,也不想马屁拍到马腿上。 方才在宴席上,她那几声娇吟都是装出来的。因为面前的男人,即便把手伸进她的肚兜里,却并没有做任何下流的举动。 掀起她肚兜的时候,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我知道老爷需要我逢场作戏,我会配合的。” 女人早已经心知肚明,老爷要她伪装,并不需要在她身上占到什么便宜。说完,便回了屋子。 冯初望着掌心那枚皱皱巴巴的荷包,再刷下去,估计真不能要了。 便叫血迹留在上头,他也不是第一次把她弄伤。 门外,是管家老黄的声音,“老爷,青茄姑娘来了,她说想见你一面。” “她的脚没受伤?”冯初震惊也意外,错愕的两分。因为他看得很清楚,马车轱辘从她的脚面上碾过。 没将骨头碾断,已经是侥幸。 “受伤了,我看她过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要不要请郎中?”老黄说完,静静等着老爷的命令。 “不必。”冯初将荷包放在柴火堆上,吩咐了句,“让她走。” 随后,回了卧房,点了支凤凰花烛。 女子正准备睡下,看见老爷回来,被吓了一跳。 “你坐好,不要动。” 她不知道老爷要做什么,乖觉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老爷取了笔墨,在纸上速成了一幅他们的画像。 不由得有点佩服他的技艺精湛。 . 李眉妩拖着一双几乎断骨的脚,走得极慢极慢。 冯初的宅子不算大,她却走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 耳边是老黄为难的劝说,“姑娘别为难老奴,老爷说了请您回去。 您脚伤若是耽误了治疗,日后落下脚疾,可如何是好。” “不要紧,冯初会治病,待会儿叫他给我接上。”李眉妩信心满满,提起冯公子时,满是自豪。 她家男人,什么都会。 老黄看她实在太可怜了,不忍心继续骗她,“姑娘,老爷今日带回来一个女子过夜,不想看见你。 你现在过去,不是触他霉头吗? 他要是生气,下人们也会跟着倒霉,说我们没拦住您。” “不要紧,他疼我,从不跟我生气。”李眉妩安慰了他一句,叫他放宽心。 老黄看着这可怜的女娃,还活在自己梦里,不知男人心狠起来有多绝情。 想硬把她拉住,一方面不忍心,毕竟此刻的她,是一个残疾人。 四大缺德”排列为:“打残废人,踹寡妇门,操月子人,挖绝户坟。老黄天性纯良,干不出这事来。 另一方面,也怕自己强拉着她,回头老爷看她可怜,旧情复燃,又责备自己。 一路劝着,她还是进了屋子。 迈门槛艰难,更艰难的是,她一进门便看见冯初在跟那女孩子喝交杯酒。 上一章因为尺度太大被驳回了,班班修改了一下。家人们如果觉得184章,跟183章剧情有点衔接不上,可以在设置里面清除一下缓存,然后重新看修改后的183章,就能接上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5 他的洞房花烛夜 她记得他们还没有喝,只在冷宫里拜了天地。 他曾经说过要喝,可是她挑三拣四,说茶不能代酒。 现在好了,她作来作去,结果让别人捷足先登,自己当不了大房了。 冯初放下酒杯,从卧房里出来,走到厅房,她的面前。 因为没有屏风的阻隔,她跟里面的女子对视一眼。那女子没有得意,没有炫耀。 只是一脸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恬淡,然后立刻转过头去。 李眉妩什么都没说,因为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再说也是重复。 只是在司礼监消失的勇气,眼下又生了起来。 她点着脚走过去,抱着他的腰,将自己的小脑瓜靠在他胸前,边脱他的衣服,便吻他。 冯初一动未动,甚至一眼也没有去看她那受伤的脚。 她眯着眼睛,像只小馋猫似的,带着狠劲和绝望,誓将他全身吻遍。 里面的女子即便转过头去,但也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幕,羞得连脚趾头也屈了起来。 冯初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并没有占据上风,他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系好自己的衣袍。 问了句,“贱够了吗?” 她的脚踝疼,如今被他握着的手腕,也疼不堪忍。 “疼。” 她说了疼,他也没放手,仿佛稍一松开,她就会害死他一样。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没事,他随时准备送客。 她本来有千言万语的相思要诉,看见夜风透过窗棂,吹落桌上的画像。是冯初和那女子的画像。 她珍惜的东西,就能这样轻易给了别人。 她突然什么表白的话也不想说了,只是泛起绝望的苦笑。 “我来是有话想问你。” 冯初:“说。” “她的奶子大不大?”她那么认真,仿佛在跟他讨论国家大事。 他沉默。 她又问,“软不软?” 他不答。 她继续问,“较之我的如何?” “李眉妩!”他咬牙切齿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她仿佛未弄懂发生了什么一般,无辜的看着他。 “我也有,你若是喜欢,何必到别处去摸? 你要是想摸,可以来找我。” “你希望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扔出去?”他给她答案。 “你很喜欢她吗?”她仿佛没听见他的威胁,“给我凤凰花烛和交杯酒,都给她了。 给我用的玉势,也该给她用了罢。 唉,可能她会比我争气一点,不会让玉势碎在里面,坏了你的兴致。” “老黄。”冯初头一次训斥下人,老黄也是第一次见老爷动怒。 “等一下。”李眉妩见老黄进来,用最后一刻,她要放手一搏。 “我不粘着你,可我脚上的骨头断了,我跟你好一场,你好歹替我接上,再叫我走。 我若这样走回去,我会疼死的。” 她在赌,赌他心软。 可这个男人的心如此硬,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老黄,“以后不准这个女人,再踏进我的宅子半步,不然你们通通给我滚蛋。” 说罢,老黄不敢有片刻迟疑,害怕丢了这份好差事的他,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了,拽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 管她疼不疼呢,自己别被辞工饿肚子就好。 . 姚牧与冯初的宅子距离颇远,分布在京城的两角。 他回来的时候,还在惦记着冯初的反常。 冯初可以花心,也可以玩女人,但当着那么多朝中重臣的面,把女人放自己腿上调戏。 他总觉得他不至于这么饥渴…… 因为提前叫小厮回去告诉朵梨,自己今晚不回来了,她便没再等自己。 这会儿回来怕把她们娘俩吵醒,也没有回卧房去看上一眼,干脆坐在茶厅,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 也许是认识多年的心理感应,朵梨今夜有些睡不着,半夜爬起来解手,瞧见茶厅亮着灯,便端着烛台进了来。 “是我回来了,别怕。”他怕吓着她,这三更半夜的。 “我不怕。”她走过来,将烛火又拨亮了些,“姚爷这宅子里,管家、小厮、丫鬟、护院一应俱全,我才不怕呢。 哪个眼瞎的,也不敢闯到这里头来送命。” 他“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老爷饿吗?我去煮碗云吞给你。逢场应酬哪能吃得饱。”她起身准备亲自做羹汤,不叫丫鬟了。 却被他拉住,“我不饿,你陪我坐一下,我心里乱。” “嗯?”她乖觉的在他身旁,不知他为何事发愁,朝堂上的事她不懂,但她可以做一个好的聆听者。 “我那朋友把他女人抛下了。”他不知该怎么说。 “那关你什么事?”她有些费解。 姚牧:“嗯,怎么说呢。如果他从此逍遥快活,我也不说什么。 他现在整日就像个死人,什么情绪都不过眼睛。 他心思重,不想说的,旁人也问不出来。 我怕这么下去,他把自己折腾疯了。” 朵梨想了一下,“算了,老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别人左右不了你,你也规劝不了别人。 谁也没办法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唉。不说这个了。”他握着她滑嫩的小手,“富贵儿还好吗?” “好。就是……”朵梨有些吞吞吐吐,“我早前在怡红院时,认识一个小姐妹,她生了个闺女,没法留。 想卖,又舍不得。 我想把她女儿接过来养着,你看好吗?” “好啊,这有什么不好?”他宠溺笑了一下,“家里的事都是娘子做主,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发现你自打又回了我这宅子,好像很怕我。以前的跋扈劲儿呢?” “这不是怕姚爷不要我嘛……”她不指着他养,可她指着他宠着、疼着呀。 她离得开他的钱,离不开他的人。 “也怕提起以前的事,让你不高兴。” “我有那么小气?”他将她抱过来,“都是你不要我,我个跛子,怎么会不要你。 再说咱连儿子都有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早前脸皮厚,四处放浪形骸。 年龄越大,反倒镀上了一层少女才有的可耻的娇羞,也许是被他宠得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6 折磨你的,不是任何人的绝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046/528119046/528119072/202012161531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宫里,其实她有几分感激冯初。 要不是他这么刺激她,让她心疼代替脚疼,她都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回来。 汪烛替她检查了伤势,虚惊一场,“主子这是怎么弄的,幸好福大命大,骨头没折。 那也得打上石膏,休息两天。” 青茄才去景仁宫秉明主子旧疾复发,这几日不能向皇后娘娘请安了,又遭人一通奚落。 眼下心情不好,便借由子发泄了两句,“还能怎么弄,肯定是你那个师父打的。 要我说,主子还不如干脆叫他把两条腿都打折算了,这样您爬不起来,也不用再去找他了。” “瞎说,他才没有打我。”李眉妩忍着疼,让汪烛给自己打上石膏。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后半句话明显底气不足,心情不好的青茄不忍心拆穿,只能叹口气,算了。 “主子想开些吧,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 早前您跟冯公公好的时候,无非也就是多些吃食,和炭火。 还不是整天将脑袋搁在阎王殿里?根本不值。 现在他腻了,想换个女人,你就由着他去。不然把自个尊严都弄没了。 我知道你一开始肯定不习惯,会想他,但时间是良药,总会冲淡的。 紫禁城里的日子不就是这样?大家都在得过且过,谁也不能彻底如愿。 很多时候,折磨你的,不是任何人的绝情。而是你一直心存幻想的期待。” 青茄一番话,并没有开导她,听得她更想哭了。 汪烛怕主子一天哭三遍,眼睛又要被泪水泡肿了,忙给青茄使了个眼色,提醒了句,“别劝了。” 他将青茄拉出来,“由着她吧,主子的性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出去一趟好好的,回来就缺胳膊断腿儿的,还不叫撞南墙啊?”青茄忍不住,没控制好音量,立刻被他用大手捂住了嘴。 她将他的手掰开,没跟他生气,“得亏还有你。 不然主子不得皇上宠爱,各宫娘娘虎视眈眈,如今又多了你师父这么一个敌人。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能过。我虽然厨艺不及我师父,但也得了他一二真传。 一会儿你随我出去弄些杏花,回来我做杏花糖饼,给你们吃。” 他说完,青茄果然来了兴致,只要还有好吃的,这日子确实还能再过一过。 . 司礼监内,再没有李才人像影子一样缠着他了。 他应该高兴,但他大多数表现出来的是平静。 姚牧看着他,编排了句,“王大人送的美人好吗?” “好。”他头也不抬的应了句。 “我听说李才人的脚,粉碎性骨折。以后她就像我一样瘸了。”姚牧观察着他的表情。 但他只是“哦”了一声。 “我还听说,李才人疼得打滚,今早青茄去太医院抓药,撞见薛美人的侍女青萝也在抓药。 两个人发生争执,青萝直接将青茄煎好的药踢翻了。 最后青茄什么也没拿回去。” 他看他还能忍到什么时候,果然,他放下奏折,问了句,“你有完没完?” “没完。”姚牧挑衅道,“怎么,要打架啊?” “你这条腿没受伤的时候,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受伤了,更不配跟我打架。”冯初自然知道姚牧那点三脚猫的功夫。 “是。我不是你的对手,李才人是你的对手。 欸我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打死? 总是留着她一口气,让她爬起来继续缠着你,怎么,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享受被女人追着的快感?” 冯初这次真的生气了,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峻态度。 “你能不能别提她?” “为什么不提?冯初,我不知道你怎么了。 从前听见她受了欺负,你二话不说,一刻钟都等不了。恨不能过去,杀了那人全家。 现在没人欺负她了,你倒是好,你天天欺负她。” 冯初沉默,平静的继续翻开奏折看。 姚牧:“你现在过得高兴吗?” “高兴。”他满脸写着高兴,“像死人一样活着,挺好。” “冯初……”姚牧还是担心他,虽然知道问不出什么。 “我继续由着她粘我,回头被皇上一刀抹了脖子,连累你全家,你满意了?”他不能叫他闭嘴,一时气愤便说了出来。 “皇上……”姚牧压低了声音,瞧了瞧四周,司礼监外无人,才敢继续问,“知道了……?” 他觉得应该不会啊,不然冯初和李才人不会还活着。 皇上要哪个女人,漫说要她荣华富贵做娘娘,就是要她陪皇上去死,也不敢抗旨。 皇上不要的女人,旁人也不能捡。 “王恩山一直在盯着我。”冯初虽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他有预感。 “所以你做给王大人看?”姚牧吓得不轻,“但……我总觉得王大人不像。” “的确。这种墙头草,我强硬些,他便为我鞍前马后。 我若日暮途穷,他马上跑去皇上跟前谄媚。” 冯初有时会有深深的挫败感,他的确不如干爹。 孟渊在时,一群忠义之士,誓死追随。 冯初结交的那些党羽,都称不上心腹,只能是各取所需,利益将大家相聚在一起。 “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把王恩山杀了,你杀人如宰鸡。然后跟李才人说明实情。 不然万一她真想不开,又给自己灌下一瓶鹤顶红,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 姚牧看不了他们互相折磨。 “皇上的眼睛盯在我身上,王恩山不死,皇上都在私自调查我。王恩山若死了,我插翅难逃。 至于小妩……李才人,她不会。”冯初似乎下定了决心,“女人总归是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等她闹过了就放下了。 再者,我跟她说有用吗?她粘我粘成什么样? 我让她少往司礼监走,她听吗。她起先一个月来一回,后来一天来三回。 每逢阖宫宴会,她那俩眼睛就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移都移不开。” 姚牧哑然,“李才人年龄小,还不至于这么不识大体。” “她要是真自杀,就让她去死。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这次不死被我拦下了,下回也得死。”冯初嘴硬道。 姚牧倒真希望他跟自己说得一样心狠手辣,“行。到时候你别后悔就行。” “但是……”姚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虽然不如你那样灵敏,反应也不算迟钝。 我怎么没感知到一丝风吹草动?是不是你太杞人忧天了? 皇上一向不理政事,就算如你所说,他怀疑李才人。但皇上去拉拢大臣,不大可能吧?” “那是以前。”冯初虽然没有近身服侍皇上,但总留了心思在那。 “皇上对于女人已经玩腻了,而且他的眼睛从未闭上过,一直睁着。盯着后宫,盯着朝堂。 风平浪静的时候,他纵容着后宫娘娘打翻醋坛子、互相倾轧。 但若有娘娘敢让他颜面扫地,他绝不会姑息。” 朱振是个要脸面的人,就凭他反复做出仁德的样子,就是受不得旁人的非议。谁若敢让他受辱蒙羞,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姚牧想来有些后怕,“那你打算怎么办?” “皇上现在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如果有一天事情败露,在他杀小妩……杀李才人之前,我会先弑君。”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可……可你要是弑君,你也活不成了。”姚牧不太确定,冯初一个人,能不能是那些御前侍卫的对手。 “嗯。”他没想过活,“让她忘了我,我死了,她还可以活。 我不想我被万箭穿心的 时候,她便立刻殉葬。 她……她应该子孙满堂。”而我……不配。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7 夺笋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147/530667147/530667170/2020120918081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姚牧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许不用兵戈相见,你将皇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 大皇子继位,李才人依旧是风光无限的太后。” “大皇子不会容我。”冯初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未来。 还有干爹的尊尊教诲:初儿,不要跟女人纠缠不清。 可惜他没有听,现在想听也晚了。他的心交出去,只剩一具躯壳,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为什么?”姚牧话一问出口,就想明白了。 大皇子血气方刚,跟李才人同龄。 “红颜祸水啊!”他感慨了句。 “冯初,你那么聪明,你肯定有法子能破解僵局。”姚牧不甘心,就这样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就这样任人宰割。 “方法,也不是没有。”冯初冷了冷眸子,对于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无异于挖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他得忍着。 他原本想喝了洋人的药水,玉茎重生,他要给小妩一个孩子。 哪怕秽乱宫闱。 但玉茎重生……注定只是一个泡影。 “唯一绝地反击的机会,就是小妩生下一个孩子。 到那时小皇子还小,我可以将他推上皇位。 我不需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是到那时,也许我跟她都能活。” 姚牧难受得胸口发紧,“欸”了半天,也不知要说什么。 他跟冯初如兄弟手足,冯初被逼上绝路,他能好受到哪去。 “对了,姚爷。”冯初记起来一件要紧事,“朵梨孩子的亲爹,我找着了。” “啊……”姚牧大脑空白了片刻,平静的应了声,“嗯。” 想来不对,又问了句,“你把他杀啦?” 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冯初? “没有。”他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我想把他杀了,后来怕朵梨知道,跟你闹僵。 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想,还是知会你一声。 你如果需要,我就去把他杀了,不用你手上沾血。” “嗐,别,多大点事。”姚牧似乎心胸宽阔,“她要是走,我就让她走。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多的是。” 他的云淡风轻装不了一刻钟,“那男的是干什么的?” 农夫估计嫖不起花魁,可富甲一方的纨绔子弟,也不至于让自个儿子流落在外,除非家里有个河东狮一样的大房。 “是个秀才。”冯初知道他着急,不想折磨他,便将自己查到的,一股脑都说了。 “家里有点小钱,不是特别多,算个小财主。 今年的科举考试,他考中了。” “中了状元?”姚牧下意识询问。 冯初:“不是状元,你以为说书么,动不动就状元。 他考了八年,才考中进士。 乡试第一,会试第二,殿试第七。” “哦……哦,好。”姚牧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挺好的。 他这回考中,能在哪做官?” “如果我让他做官,他能做个知县,或者御史。 但是我把他的名字抹去了,将他考中的名额,给其他塞银子的官员儿子顶替了。”冯初直言不讳。 “多损呐。”姚牧明明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明年再进京赶考呗。”冯初向来不懂得体察民间疾苦,“蒲松龄考了五十年,才考上贡生。 他慢慢等吧,要是等他八十岁了,还没死,那就给他个机会。 不然,我冯初在司礼监待一天,他就别想走仕途。 谁让他好好的书生不当,学人家逛青楼,惹出人命来就跑路。” 姚牧看他那个心胸狭窄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君子那样坦荡。 禁不住有些心疼他,要李才人去怀别人孩子,他得多难受。 “这样也好,既然是小财主,想来不做官也饿不死。”姚牧少了许多愧疚。 感叹道,“那书生也是倒霉,要是早知道自己一念之差,毁了半生前途,准是憋死也不踏进青楼半步了。” “这世间踌躇满志、怀才不遇的人很多,不差他一个。”冯初不以为然,能留下他性命,已经算他侥幸。 姚牧有些难堪的担忧,又想装作心胸坦荡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自言自语了句,“看来郑大人还是很厉害的。” “是。郑大人是货真价实的状元,不掺杂一点水份的状元。而且不是考了多少年才考中,是一举即中。 所以以前他骂我奸臣、阉党误国,我就听着。因为他配。”冯初忍不住幻想,等小妩有了孩子,他就让郑大人去做小皇子的老师。 不知道小妩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其实朱振也不丑,只是胖了点,年轻时也是风度翩翩的富贵王爷。 小妩长得好看,小皇子一定粉雕玉琢,格外周正,长大了保不齐也像他爹爹一样,是个负心汉。 . 李眉妩脚上的石膏拆了,好在没有留下跛足的毛病。 大皇子听闻母妃受伤,从宫外过来探望。 想起从前冯初叫她不许看大皇子,不许跟大皇子说话。 如今他却能抱着美人娇软的腰肢,还给美人作画。 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再也不稀罕他的画了,若是能随便送人,还有什么稀奇。 “儿臣见过母妃。”大皇子过来,好吃的就一并送了过来。 晚膳,李眉妩一向没什么胃口,眼睛倒是放在他身后带过来的几坛好酒上。 朱瑞看出来她的意思,连忙秉明,“母妃,这是送给父皇的。” 她厌烦的瞥了一眼,“你送的我都不喜欢,我喜欢的,你又不给我。 那你来看我,有什么意思。 去去去,爱哪去哪去。” 朱瑞无奈笑了一下,“孝敬母妃,怎会舍不得好酒。 只是这酒太烈了,怕母妃没喝过酒,突然沾了,头要疼。” 见她还是不高兴,便将王府带来的小厮喊了过来,“母妃既然喜欢,就留下一坛吧。” “是。”小厮搬过来一坛。 “一坛怎么够?都给我留下。”她使性子,朱瑞无奈,便只能劝着。 “这些若是全喝了,身体会喝坏的。母妃可曾听说过,喝酒也能喝死人。” “死有什么可怕。”李眉妩将那坛酒搬过来,直接猛灌了一口,“我不得宠,谁会在意我死活。” “我会在意。”他的话,她并没有听见。 因为酒确实很烈,她被辣得一度耳鸣。 见她又一阵猛灌,他忙拉着她,“母妃慢些饮,酒是为了配菜的,哪有光喝酒的。 这么喝,待会胃疼起来,你准是满床打滚儿。”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8 胃里像落了刀子 摒退了小厮和丫鬟,钟粹宫里只余二人。 李眉妩一坛接着一坛喝,看得朱瑞心惊肉跳,他一直在劝,“儿臣知道母妃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但母妃忍一忍。 待来日,儿臣说一不二的那天,母妃便可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 李眉妩自然听不进去,她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觉得喉咙发紧,胃里像落了刀子,割得她生疼。 眼前模糊,身上又烧得厉害。 朱振看她又去拿,这次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下手去抢。 这两年出宫立府后,他长得又快又高,从前只比她高一点,现在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他将那坛酒举高,李眉妩站起身来想够,根本够不到,因为脚步不稳,连站都站不住。 她是彻底醉了,因为抓不到酒,开始抽抽搭搭的哭,“你又欺负我,你又欺负我。” 朱瑞怕她跌倒,一只手拖着酒,另一只手扶着她。 想叫青茄进来伺候,又听见她说,“冯初,你那夜跟她入洞房,做了夫妻了吗?” 朱瑞的大脑有过一瞬间的空白,不知所终。 “她让你舒服了嘛,她比我好嘛,她的奶子比我的大嘛……” 她光说不够,将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他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靛蓝色的长袍上。 他以前从未跟她如此亲密过,一时间话哽在喉咙里,有些珍惜,也有些小心翼翼。 “冯初,你真狠,你比皇上还坏。 皇上宠幸新人,也不会忘了旧人,你直接对我弃之如敝履。” 她含糊不清的念着,但因为跟他贴得近,所以他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我哪里不如她,你说呀。”她揪着他的衣袍,其实早已经软成一摊烂泥了。 若不是他一只手虚虚的抱着,她早滑到桌子底下去。 “你想摸奶子,我没有吗?”说罢,她就要去解衣服。 朱瑞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立刻制止了她这种行为。他不想趁人之危欺负她。 虽然他早已经不是什么稚子,府上一位王妃,一位侧妃,一位侍妾。 不代表他能看见她宽衣解带而无动于衷。 “母妃,你喝醉了。我扶你到床上休息,叫汪烛去煮醒酒汤,可好?” 李眉妩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继续撒酒疯,“你又抓着我的手腕,我说我痛,你也装作听不见。 怎么,你又要打我,你打,我看看你能不能将我打死。” 被他钳制着一只手,她便用另一只手去锤他胸口,“你喜欢我的时候,曾经说过,我打你,你不会还手。 现在你不喜欢我了,我打你,你该还手了。 你快快还手,再将我打得半死不活,我看自己还能撑多久,好叫我死心。” 朱瑞怎么可能还手,将酒放下,感受着她的拳头,连棉花也不如。 她的头发凌乱,一番拉扯,衣服也扯开了,香肩外露。 由他在自己胸口蹭来蹭去,不自觉的身体有了反应,他怕就此沉沦,毫不犹豫的叫进了青茄,“青茄!” 青茄才进屋,就看见主子抱着大皇子打。 连忙劝了句,“主子使不得啊,大皇子身份尊贵,您怎可动手打他。” 李眉妩浑浑噩噩的,以为又有人来抢她的冯公子,哭着将他抱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冯初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头也不回的骂道,“滚!你滚!贱人!” 青茄哭笑不得,朱瑞却笑不出来,被她一番撒娇磋磨,只觉得自己此刻某处硬得厉害,好在长袍遮身,叫人看不出来。 他自幼忍耐着长大,按理说忍耐力极强,却还是险些破了功。 李眉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直接吐到了大皇子身上。 因为连续几日不怎么吃东西,吐出来基本都是水。 青茄吓坏了,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别,直接上来拉她。 朱瑞怕她被扯倒了,连忙安慰了句,“无妨,你先去打盆水来。 再叫汪烛煮醒酒汤,我先把她弄到床上歇着。” 青茄头一遭看见主子醉酒,一时间乱了阵脚,如今有大皇子吩咐,突然有了主心骨。 嘴上连忙迎着,“欸,奴婢这就去。” 朱瑞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对着那张又哭又闹又撒娇的樱唇碾上去。 立刻将她抱到床上,准备逃之夭夭,又被她抱住了腰。 “对不起……对不起,冯初,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吃飞醋了。 你喜欢青茄,你把她带走,要么我把她当成姑奶奶对待也成。我跟其他女人平分你,好不好? 我不骂你了,不跟你吵架了,对不起,对不起…… 原谅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的胃好疼好疼,头也好疼好疼。 琴棋书画我会学,煮饭洗衣我会学,武功中医我会学。 我不会一辈子都当个什么都不会的蛀虫,我不会,我可以学。 呜呜呜……你让我好喜欢啊——” 他堵住她的口,不许她再说。 她推开他,趴在床边,又是一阵呕吐。 醒酒汤递过来,朱瑞以为是汪烛,回头看见冯初那张脸。 错愕了半分,随后镇定自若的起身,“冯公公……我……” “嗯。”冯初并不是擅长隐忍的人,微微用力,将他拽开了小妩的床边。 “奴才看见了。” 忽然也有些佩服他,大皇子这两年真的成长了不少,早前若惊弓之鸟,如今也能喜怒不形于色。 这很好。 “王爷莫慌,这里有奴才。 皇上那里,也有奴才会替您周全着。 您这会儿出宫,不会有人议论。” 朱瑞:“……”他自然不怕父皇,他是怕自己藏不住的狼子野心,以及对母妃的欲望,会引起冯初的警觉。 他有点恨自己,为何这般没有自制力,两年都忍过来了,却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若是冯初气愤,从而不再扶持自己,该如何是好。 “冯公公,母妃喝醉了,本王只是想将她扶到床上便走。 还未起身,您便过来了。” “知道了。”冯初坐在她的床边,不加掩饰的握着李眉妩的手,仿佛在迫不及待的宣誓主权。 宛如狼王护着自己的战利品。 “那,本王告退。”朱瑞心情复杂的移过目光,准备带着被母妃吐了一身的东西离开。 青茄在身后既害怕,又尴尬,“大皇子,要么奴婢替您找件换洗的衣裳。” “不要紧。”冯初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怕自己那控制不住的狭隘、嫉妒和占有欲,会忍不住在他身上留下几处断骨。 “这里没有适合大皇子更换的衣物。” “是。本王告退。”朱瑞不再耽搁,他自然不嫌母妃吐在自己衣袍上的东西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89 驯服 冯初将青茄打得温水,放在床边,卷起袖子,替她擦脸。 直到换了四盆水,才将她发丝和床边的呕吐物擦干净。 青茄以为他又要毫不留情的一走了之,也许是主子喝醉了,让他有了掩人耳目的张狂。 他看着李眉妩因为胃疼缩成一团,将手伸到她的被子里,按照穴位替她揉着胃,帮她疏解痛楚。 “奴才手脏,主子多担待。” 青茄在一旁有些疑惑,冯公公哪里手脏了?洗了那么多遍,手上又没有脏东西。 而且主子吐得哪都是,他都没嫌脏。他的手怎么会脏? 又听见他说,“等主子来日平安富贵的时候,若看见奴才这双手想吐,就下令砍了去。” 听得青茄一阵心惊肉跳,这是用生命在互相伤害啊。 冯公公若是没了手,还如何批阅奏折,如何写字作画? 冯初又揉了一会儿,看她睡得安稳了不少,这次却是不得不走了。 临走前,吩咐了几句,“以后,别叫你家主子喝酒。” 这话是对着汪烛说的,汪烛一脸无辜,“师父,您想想,主子连你的话都不听,我的话她能听才有鬼了。” 李眉妩因为冯初陡然放开的手,空落落的又开始皱眉,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痒……” 听得青茄和汪烛两个人站在原地无比尴尬,冯初直接掀开她的被子,两个人想回避也来不及了。 他迅速撕开她的衣服,好在她侧身躺在床上,是背对着两个人的。 看着她露出光溜溜的后背,上面多了一层小红点。 “这……主子她这是怎么了?”青茄也顾不上自己方才想歪了。 “饮了太多酒,身体不适,起了一层藓。”冯初说了两位草药,叫汪烛立刻去抓药。 汪烛不敢耽搁,一会儿的功夫,便将草药拿了回来捣碎。 冯初将药小心翼翼的敷在她后背小红点上头,俯身轻轻吹了吹。 想让帮她缓解一丝痒意。 青茄看得闹心,“冯公公这又是何必,你把主子骨头压断了,也没见你着急。 这会儿主子不过起了几个小疙瘩,又心疼。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 “她骨头没断。”冯初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帮她吹过的脊背,又将草药涂在手臂上。 青茄的谎言轻易被戳穿,惊讶的站在那,冯公公还有控制马车的技艺吗!? 汪烛怕师父这么一直吹下去,待会儿要缺氧头晕了,取了一只蒲扇过来。 虽然烈酒过敏之后,敷上草药就应该完事了。 “不用。”冯初没有接徒弟拿来的扇子,继续替她吹着手臂。 他写下的草药果然管用,也许是护理得好,她身上的小红点很快便淡了不少。 手臂好了一些,脖颈又发出来不少。 他继续敷药,再轻轻吹吹,替她缓解痒意。 也许是他伺候得太舒服,没心没肺的李才人灌了一肚子酒,竟然睡得更熟了,起了轻微的鼾声。 冯初自虐一般的,没用内力,帮她吹了半夜的小红旮瘩,这会儿觉得眼前一片混沌,有些头疼想吐。 汪烛叫青茄先去睡了,自己站在一旁等师父的吩咐。 他无权过问师父的事,知道师父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量。 还是忍不住劝了句,“师父,要么跟李小主说清楚。 她被你宠得任性惯了,突然让她改了性子,也不现实。 今日是大皇子在这里,能哄着她点。 若是没人拦着,她喝多了耍酒疯,跑皇上那去说自己怎么想你,怎么爱你。 皇上不得把咱们都砍了? 她要喝酒,就算我不给,她自己也能拿到。 她喝多了,奴才总不能次次拿绳子把她捆起来。” “嗯。”冯初替她穿好衣服,盖好被子。 “我知道了。 你先在这里守着她,天快亮了,我去准备早膳。 回来的时候,便跟她说清楚。” 汪烛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却也不得不听师父的话。 . 天亮后,李眉妩醒过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夜都做了什么。 看见桌子上放着熟悉的早膳,她不用吃,一闻便知那是冯初做的。 看来那个男人还是心疼自己的对吗?果然苦肉计还是要用对地方。 青茄准备给她配菜,立刻被她制止住了,“别动。我男人做的,放在那先看一会儿。” 青茄无语,替她更衣,服侍她梳头。 又得到他的宠爱,她忍不住想炫耀,却因为看见他的身影,先红了脸。 青茄做好了自己的事,不便久留,跟汪烛一起退出去关好了门。 李眉妩起身看着他,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怀期待。 “对不起。”她跟他道歉。 “你对不起什么?”他这次没再厌恶她,只是语气依旧冷淡。 “我上次不应该去你的宅子闹,搅和得你洞房花烛夜也不得安生。 不应该出手打你婆娘,我下次不这样了,有机会帮我跟她道个歉。” 她态度十分诚恳,显然已经被他驯服了。她不需要他做她的裙下臣,她甘心臣服,温柔臣服。 “李眉妩。”他又叫了她的名字,带着几分怒气。 “欸!”她甜甜的答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动怒。 “我来,是想跟你谈一谈。”他私自搬了个凳子坐着。 她便温顺的坐在他旁边,“您说。” “我没有什么娘子,上次是为了气你。”他坦白了。 她立刻笑眯了眼睛,“我就知道。” 是啊,她就知道。冯公子是爱她的,不会抛弃她的。 “我还喜欢你。”他突然表白,听得她一阵脸红心跳。 “我也……”她还未说出口,立刻被他打断了。 “但是我们断了。”他很果断,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哪怕看见她那双疑惑,又眼泪汪汪的眸子。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们这样跟做贼有什么区别?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 你受伤的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我也想了很多。 朝堂发生了变化,曾经效忠于我的,纷纷反戈。 可能是皇上对我有所警觉,我不想因为你,毁了自己的前途,扔掉自己的权势,牺牲自己的性命。将自己原本一手好牌,因为你,打得稀烂。 我的确对你有一星半点的喜欢,但太监喜欢女人有什么用。 我更喜欢权力,和从前叱咤风云的生活,你不值得我舍弃权力。” 他说得是那样直白,她不需要思量就听懂了。 “所以,你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舍弃我吗?” “是。”他承认,又叫她清醒,“其实你想一想,你是喜欢我吗? 你也是喜欢我的权势。 如果我一无所有,不能在司礼监呼风唤雨。 只是这紫禁城里毫不起眼、给主子倒尿壶的普通小太监,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不会的。 若有一天我虎落平阳,你会第一个离我而去。” 李眉妩起先想辩解,后来错愕,这会儿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 “冯初,你为了自己稳坐司礼监,不想因为我,毁了你的前途,无可厚非。 原来你说的,可以为了我去死的鬼话,也都是虚情假意的。 这也无妨。 可是你不该这样说我。你凭什么论断我? 我是婊丶子,还是荡妇,都与你无关。我是不是薄情寡义,也不配你来说。” “是。主子教训的没错。”他跟她拉开了距离。 “冯初,你怕被皇上发现我们的奸情送死,不想为了我牺牲性命,我不怪你。”李眉妩浮起一丝冷笑。 如今她再表忠心,都已经毫无意义。 “只是,我想告诉你。 我好后悔。 我后悔自己爱上你,也后悔同你做过那么多龌龊的事。 对不起,是我错了,浪费了你两年的时间。 冯初,如你所说,你有权有势。 但在我眼里,赤贫的阿牛哥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 那一日,阿牛哥进宫,遭受卫嫔的逼问,他没有说谎。 我相信,哪怕卫嫔把刀架在阿牛哥的脖子上,他哪怕死,也不会出卖我。 我不恨你,因为你不配。 我只是可叹造化弄人,让我入宫不得安生。 可惜我今生不能嫁给阿牛哥,给他生儿育女。 我不会再想你了,我只会记得那个帮我娘亲修房子,又偷来柿子给我吃的阿牛哥。 我祝福你,祝福你一生无忧,祝你早日玉茎重生,祝你永远干脆果断,不必左右掣肘,不必为难。” 她没有哭,只是平静的将藏在玉枕里的那幅画拿出来。 “我虽不是有本事的人,但我说到做到。 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我不会挡了你的财路,冯公公权势滔天,爪牙遍地,前程似锦。 我不配。” 说罢,她将他给自己的画作、字帖,尽数燃成灰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0 碗声声街里唤,一瓯冰水和梅汤 又一年秀女大选,皇上一改往年万里挑一的习惯,直接留下十位佳人。 被封了选侍的佟阙和文昭,分别住进了婉妃娘娘所在的翊坤宫,和李才人所在的钟粹宫。 家里有些权势的官宦之后,年恨水、尚可敏、言念之,不必从选侍开始熬,直接封了美人。赐住延禧宫。 朝中正三品定远将军的嫡长女温瑶,给了昭仪之位,赐住储秀宫。一同前往的,还有被封了选侍的司马夕颜,和牟佛生。 至于另外两位美人,冷凝和商音,同住启祥宫。 虽都是十三四岁,但环肥燕瘦,美得各不相同。侍寝前的分封,拼得都是家世背景。 小主头一遭去向皇后请安,景仁宫陡然热闹了起来。 陈曼赐了座,还未敲打一番,目光略过佳人,落在李眉妩的脸上。 她依旧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原本碍不着别人,但她奴婢的出身,就不配坐在这里。 “李才人服侍皇上两年,肚子里还没个动静。 这回一众姐妹进宫,这后宫里,更没你的容身之地了。” 李眉妩牵起嘴角,“各宫娘娘国色天香,从前就没我的容身之处,安敢想往后? 皇后娘娘若能劝得皇上将我赶出宫去,再多给我几吊钱用于养生,臣妾感激不尽了。” 十位佳人:“……?”这紫禁城还有这种奇女子,怎么跟她们设想的不一样? 说好的狸猫换太子、争宠、嫁祸、生皇子、夺嫡呢? 陈曼知道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也懒得瞧她——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长得难看,像得倒挺美。”蒋婉端起茶,并未看她,只是淡淡喝了口茶。 佳人:“……”这是不是瞎了?再一看,是婉妃娘娘说的,那没事了。 “臣妾难看,但有自知之明。 婉妃娘娘跋扈,即便真有人比您好看,也不敢自诩。” 李眉妩打嘴仗从不言败,蒋婉不爱搭理她这种肚子没货的。 “既然入了宫,便都是姐妹。 大家要随时警醒,时时提防,切莫让陪嫁丫鬟像李才人那样宫女爬了龙床。 做人做事,多顾及自己的家世礼仪,也别像李才人那样,热衷于拉皮条,什么香的臭的,都往皇上跟前领。” 皇后一番敲打,众人即便不明就里,也不得不行礼,“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内心想着:自己啥时候侍寝还不一定呢,哪有机会引荐别人。 李眉妩听着这话笑出了声,她发觉一个人的心胸,并不能够因为岁月的流逝,年龄大了就变得心胸宽广。也不会因为她贵为皇后,身居高位,站的高,就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还是那么小家子。 . 从景仁宫回去,皇上的赏赐便到了。 只不过不是赏赐给她的,而是赏给与她同住钟粹宫的文选侍的。 青茄从外头进来,李眉妩正一丝不苟的伏在案上写字,抄一些简单的中药药理,以便来日不时之需。 青茄感慨了句,“真是奇怪,一个小小的选侍,还值得冯公公亲自送赏赐。” “宫里长久不进新人,可能师父也喜欢看美女罢。”汪烛接了一句。 李眉妩头也不抬的训了一句,“你们两个没有文化的土拨鼠,要想闲聊就出去聊,不要叨扰我学习。” 青茄看她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同自己玩笑,不管是不是装的,还是回敬了句,“主子,文化知识得从小学起,您年龄都这么大了,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郑大人说过,人蠢就要多读书,活到老学到老。”李眉妩不理会他们,认真钻研药理。 代表大铭智慧巅峰的郑容,在自家老宅打了个喷嚏:我没说过这话。 “主子,那是你自己说的,郑大人没说过。”汪烛提醒过后,有几分不服气: “再说,只有青茄没文化,女孩子打小不读书。 我跟着师父学过不少东西,虽然多而不精。” 李眉妩放下笔,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将汪烛看得一阵心虚。 也觉得自己为了哄主子高兴,结果这话说得适得其反。 连青茄也给了他一脚,“少拿不读书这事说我,你最能,行了。” “那你过来。”李眉妩向他招了招手,“帮我看看这个病,为什么要用这味药,而不是这一副?” 冯初送过了赏赐,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往这边走了。 “奴才给主子请安。” “冯公公,免礼。”她得体的浅笑了一下。 知道他待不久,便没叫汪烛看座。 冯初看了一眼她正在写得东西,满满一页纸,能看得出来她的刻苦和用心。 “皇上赏赐文选侍,想起李小主入宫多年,未得进封。 叫我也备一份,给您。” “多谢。”李眉妩叫汪烛收下,又吩咐青茄,“拿银子给冯公公。” 青茄并不擅长像其他丫鬟那样贿赂太监,主子的命令却不能不听。 干脆将主子攒得为数不多的所有银子,都放进囊中,准备问问主子该给多少。 “稍等。”李眉妩将自己耳垂上唯一的耳环也摘了下去,放在囊上,全给了他。 “本宫不得宠,不像其他娘娘那样有钱可以给您。 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请冯公公在皇上跟前,多说好话。” 他拿着她给的钱,握着那枚小小的耳环,指腹还有她耳畔的余温。 盈盈一握,耳环尖锐的地方滑进他的手指肚,便有血珠渗出来。 “谢小主赏赐,奴才告退。” 冯初走到哪里,都有各宫娘娘贿赂,已成了习惯。 李眉妩的钱不多,比起舒妃、婉妃给的赏赐,简直九牛一毛。 可他却觉得藏在袖口处,那枚小小的钱袋如此重,快要将他压垮了。 这样很好,李才人学会了宫里的拉拢,她在成长,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冯初走后,李眉妩对皇上的赏赐不感兴趣,由着汪烛静默收好。 汪烛收着东西,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什么皇上赏赐。 这都是师父自己给的,那里面除了古籍和不值钱的首饰,下面压了厚厚的银票。他怕她受苦。 但汪烛什么也没说,默默将银票收好。 青茄不知道汪烛藏了这么多心思,哀怨的站在一旁,替主子研墨。 “主子,你怎么给冯公公钱?” “我不该给他钱吗?”其他娘娘都这样做,她哪怕开蒙的晚,两年也该学会跟风了。 “那倒不是。”青茄有些烦恼,“主要是您给得太多啦! 哪宫娘娘打点太监,也不会全给啊。 您现在一文钱也没有了,春天马上过去了,夏天那么热,没银子给内务府,他连一块冰都不给咱们。 还有您爱吃的酸梅蜜饯,没钱出去买,奴婢又变不出银子来。” 李眉妩抬眼瞧了瞧她,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她是奴婢,还是自己是奴婢。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 夏天若是热,就穿少一点,多喝点水,心静自然凉。 若是想吃酸梅,汪烛不是会做么?哪里就那么馋,又不是不吃会死。” 感谢“一粟沧海”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0 铜碗声声街里唤,一瓯冰水和梅汤 又一年秀女大选,皇上一改往年万里挑一的习惯,直接留下十位佳人。 被封了选侍的佟阙和文昭,分别住进了婉妃娘娘所在的翊坤宫,和李才人所在的钟粹宫。 家里有些权势的官宦之后,年恨水、尚可敏、言念之,不必从选侍开始熬,直接封了美人。赐住延禧宫。 朝中正三品定远将军的嫡长女温瑶,给了昭仪之位,赐住储秀宫。一同前往的,还有被封了选侍的司马夕颜,和牟佛生。 至于另外两位美人,冷凝和商音,同住启祥宫。 虽都是十三四岁,但环肥燕瘦,美得各不相同。侍寝前的分封,拼得都是家世背景。 小主头一遭去向皇后请安,景仁宫陡然热闹了起来。 陈曼赐了座,还未敲打一番,目光略过佳人,落在李眉妩的脸上。 她依旧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原本碍不着别人,但她奴婢的出身,就不配坐在这里。 “李才人服侍皇上两年,肚子里还没个动静。 这回一众姐妹进宫,这后宫里,更没你的容身之地了。” 李眉妩牵起嘴角,“各宫娘娘国色天香,从前就没我的容身之处,安敢想往后? 皇后娘娘若能劝得皇上将我赶出宫去,再多给我几吊钱用于养生,臣妾感激不尽了。” 十位佳人:“……?”这紫禁城还有这种奇女子,怎么跟她们设想的不一样? 说好的狸猫换太子、争宠、嫁祸、生皇子、夺嫡呢? 陈曼知道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也懒得瞧她——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长得难看,想得倒挺美。”蒋婉端起茶,并未看她,只是淡淡喝了口茶。 佳人:“……”这是不是瞎了?再一看,是婉妃娘娘说的,那没事了。 “臣妾难看,但有自知之明。 婉妃娘娘跋扈,即便真有人比您好看,也不敢自诩。” 李眉妩打嘴仗从不言败,蒋婉不爱搭理她这种肚子没货的。 “既然入了宫,便都是姐妹。 大家要随时警醒,时时提防,切莫让陪嫁丫鬟像李才人那样宫女爬了龙床。 做人做事,多顾及自己的家世礼仪,也别像李才人那样,热衷于拉皮条,什么香的臭的,都往皇上跟前领。” 皇后一番敲打,众人即便不明就里,也不得不行礼,“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内心想着:自己啥时候侍寝还不一定呢,哪有机会引荐别人。 李眉妩听着这话笑出了声,她发觉一个人的心胸,并不能够因为岁月的流逝,年龄大了就变得心胸宽广。也不会因为她贵为皇后,身居高位,站的高,就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还是那么小家子。 . 从景仁宫回去,皇上的赏赐便到了。 只不过不是赏赐给她的,而是赏给与她同住钟粹宫的文选侍的。 青茄从外头进来,李眉妩正一丝不苟的伏在案上写字,抄一些简单的中药药理,以便来日不时之需。 青茄感慨了句,“真是奇怪,一个小小的选侍,还值得冯公公亲自送赏赐。” “宫里长久不进新人,可能师父也喜欢看美女罢。”汪烛接了一句。 李眉妩头也不抬的训了一句,“你们两个没有文化的土拨鼠,要想闲聊就出去聊,不要叨扰我学习。” 青茄看她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同自己玩笑,不管是不是装的,还是回敬了句,“主子,文化知识得从小学起,您年龄都这么大了,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郑大人说过,人蠢就要多读书,活到老学到老。”李眉妩不理会他们,认真钻研药理。 代表大铭智慧巅峰的郑容,在自家老宅打了个喷嚏:我没说过这话。 “主子,那是你自己说的,郑大人没说过。”汪烛提醒过后,有几分不服气: “再说,只有青茄没文化,女孩子打小不读书。 我跟着师父学过不少东西,虽然多而不精。” 李眉妩放下笔,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将汪烛看得一阵心虚。 也觉得自己为了哄主子高兴,结果这话说得适得其反。 连青茄也给了他一脚,“少拿不读书这事说我,你最能,行了吧。” “那你过来。”李眉妩向他招了招手,“帮我看看这个病,为什么要用这味药,而不是这一副?” 冯初送过了赏赐,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往这边走了。 “奴才给主子请安。” “冯公公,免礼。”她得体的浅笑了一下。 知道他待不久,便没叫汪烛看座。 冯初看了一眼她正在写得东西,满满一页纸,能看得出来她的刻苦和用心。 “皇上赏赐文选侍,想起李小主入宫多年,未得进封。 叫我也备一份,给您。” “多谢。”李眉妩叫汪烛收下,又吩咐青茄,“拿银子给冯公公。” 青茄并不擅长像其他丫鬟那样贿赂太监,主子的命令却不能不听。 干脆将主子攒得为数不多的所有银子,都放进囊中,准备问问主子该给多少。 “稍等。”李眉妩将自己耳垂上唯一的耳环也摘了下去,放在囊上,全给了他。 “本宫不得宠,不像其他娘娘那样有钱可以给您。 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请冯公公在皇上跟前,多说好话。” 他拿着她给的钱,握着那枚小小的耳环,指腹还有她耳畔的余温。 盈盈一握,耳环尖锐的地方滑进他的手指肚,便有血珠渗出来。 “谢小主赏赐,奴才告退。” 冯初走到哪里,都有各宫娘娘贿赂,已成了习惯。 李眉妩的钱不多,比起舒妃、婉妃给的赏赐,简直九牛一毛。 可他却觉得藏在袖口处,那枚小小的钱袋如此重,快要将他压垮了。 这样很好,李才人学会了宫里的拉拢,她在成长,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冯初走后,李眉妩对皇上的赏赐不感兴趣,由着汪烛静默收好。 汪烛收着东西,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什么皇上赏赐。 这都是师父自己给的,那里面除了古籍和不值钱的首饰,下面压了厚厚的银票。他怕她受苦。 但汪烛什么也没说,默默将银票收好。 青茄不知道汪烛藏了这么多心思,哀怨的站在一旁,替主子研墨。 “主子,你怎么给冯公公钱?” “我不该给他钱吗?”其他娘娘都这样做,她哪怕开蒙的晚,两年也该学会跟风了。 “那倒不是。”青茄有些烦恼,“主要是您给得太多啦! 哪宫娘娘打点太监,也不会全给啊。 您现在一文钱也没有了,春天马上过去了,夏天那么热,没银子给内务府,他连一块冰都不给咱们。 还有您爱吃的酸梅蜜饯,没钱出去买,奴婢又变不出银子来。” 李眉妩抬眼瞧了瞧她,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她是奴婢,还是自己是奴婢。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 夏天若是热,就穿少一点,多喝点水,心静自然凉。 若是想吃酸梅,汪烛不是会做么?哪里就那么馋,又不是不吃会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1 五十步笑百步 青茄无语凝噎,她哪里是自己想吃,她是怕主子委屈。 可惜主子不得宠,自己也不是个有本事的奴婢。 李眉妩看她哀伤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实在不行,就问大皇子要一点。 他不是我儿子么?孝敬我是应该的。” 青茄:“……”“主子,亏您好意思,大皇子比您年龄还大呢。” “那怎么了?我不能白得一便宜儿子。”李眉妩说完,继续专注手上的药书,励志当再生华佗。 门外有脚步声,是文选侍过来拜访。 李眉妩顶烦这种姐妹情深的客套。可惜文昭不知道:曾经住在她那屋的班嫔,就是眼前云淡风轻的李才人杀的。 不然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不来拜访她这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见过李才人。” “不必多礼。”李眉妩请她落座,可惜了,落拓的自己,没什么好赏赐给她的。 “今日在景仁宫,得见姐姐雄姿,一直佩服不已。 还以为姐姐出生将军世家,没想到是宫女出身。” 文昭在内心深处是有些看不起宫女的,尤其这宫女还把自己压了一头。只是没想到自己言谈时,一不小心露了出来。 果然,遮住对一个人的瞧不起,对于一位锦衣玉食的十三岁大小姐来说,还是有些难。 青茄听着她这屁话,才想发作,立刻被汪烛拉住了袖子。 “是,我最不中用,所以被皇上分到这偏僻的钟粹宫来。”言谈之外,无非是问问她,跟自己同处一宫,又有多得宠么。还是娘家有多显赫? “妹妹要多多努力,争取早日诞下皇子,可千万别像薛美人一样。” 文昭也知道薛美人自从入宫就没侍寝过,现在被这样诅咒,一时间有点气愤难耐。 “姐姐有侍寝的机会,不是也没诞下皇子么?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区别。” “主子请用茶。”汪烛将茶呈上来。 文昭准备喝一口,消消火气,细若丛管般的手指才碰了一下,还未端起来,便仿佛被蛰了一下,立刻拿开了。 自己方才看这个太监端过来的时候,神情冷淡而平静,还以为不烫。 她还未开口说话,汪烛已经一只手拖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将那杯滚烫的茶,给她灌了进去。 “主子赏赐的茶,哪有不喝的道理。” 文昭一阵猛咳,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喉咙被烫得沙哑,嘴皮也被烫起了水泡。 再去看他的手,毫发无损,仿佛练过铁砂掌。 “我们主子,是这后宫里出了名的好脾气。 今日教教你做人,免得来日,你不知天高地厚。 冲撞了其他贵人,就不是赏赐喝茶这么简单了。” 汪烛说完,已经送了客。 李眉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不知道自己从前没注意过的小太监,越来越有他师父当年的风采了。 其实她忍下这一次也没什么,但汪烛忠心护主的样子,还是让她有几分感动。 “你的手,没事?” “回主子,无碍。”汪烛会一点功夫,虽然跟师父没法比,但对付这些老弱妇孺,还是绰绰有余。 “主子继续看书,奴才去做点心和果盘。” 汪烛有了师父给的银票,此刻不花,更在何时? 师父有很多未说出口的话,他都在慢慢独自体会。 他想,如果师父在,一定不想看主子勤俭节约,更不想看主子忍气吞声。师父是要他照顾好李才人。 他将果盘和点心做好端上来,李眉妩总算放下了药书。 闻了闻瓜果,春季本该涩口,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这般香甜。 “你们也吃,我吃独食会不好意思。” 她打小在家就捡弟弟吃剩下的,虽入宫当了主子,也没怎么改变过和顺的性子。 这大概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罢。 青茄没客气,捡了一盘大块朵硕,又有些担心,“主子,你说这个文选侍,会不会报复咱们?” “不知道。”李眉妩不怕这个,突然有点怕冯初绝情之后,突然把汪烛要回去。 让他去司礼监,或者去大皇子府,等大皇子继位,在新帝手下叱咤风云。 那她跟青茄两个人在这里,岂不是瞬间被那些娘娘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觉得自己要快速成长起来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看她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怕把她吓坏了,逗了逗她,“青茄姐姐。” “啊?”她不知道主子又有什么坏主意,还跟以前那么贪玩。 “你说这回秀女进宫了十位,皇上第一次会翻谁的牌子?” “只要不是文选侍,其他人谁都好。”青茄想了想,“八成该是那个大将军的嫡长女温瑶吧。 要知道昔日里,以班大人的权势,班珏钰也只是才封了婕妤。 温瑶小主竟然能直接给昭仪。 这她要是有孕封嫔,诞下皇子封妃指日可待啊。” “嗯。八成是朝廷又要开始跟匈奴打仗了,要启用将军。 便开始重武轻文。”李眉妩觉得一定是这样,只是心疼冯茵才嫁过去,知道会面临何种命运。 汪烛一向不喜欢女子间幼稚的游戏,也参与了进来,“要奴才猜,兴许是主子。 奴才贿赂了冯公公,想来冯公公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侍寝的机会就来了。” 青茄知道主子跟冯公公的过往,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彻底放下,此刻观察着主子的神情,怕她又要哀伤。 却见她一脸平静,“可不能叫你白猜,不如咱们来赌钱罢。 猜错的那两个人,要把钱给猜对的那个。” 青茄一脸不乐意,“主子您也太过分了吧,自己的钱那去贿赂御前太监,就惦记奴婢们那点私房钱。” 李眉妩并没有怜香惜玉,“你又不打算嫁人攒嫁妆,那么小气干嘛。” 青茄被她说得无可反驳,便一脸不舍的拿出两文银子,买冰棍儿都不够。 倒是汪烛出手阔绰,直接压下两张银票,这下过夏的钱有了,她们可以喝的起酸梅汤,吃得起西瓜了。 青茄两眼发直,“好家伙,原来你才是咱们钟粹宫最有钱的人。” “我赌皇后娘娘。”汪烛说完,他就已经输了。 青茄:“知道了,你是无私奉献,主动送钱来了。”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都多老了,要不是中秋除夕,有宫规束缚着,皇上才懒得看皇后一眼。 翻牌子,就更是不可能了。皇上那种老色狼,放着十位美人不要,去宠幸皇后,那才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我赌主子。”青茄信口胡言,反正输了也无妨,就两文银子,“主子呢?” “我的银子都赏给太监了,我若是输了,就跟大皇子要钱,回头再补给你们。” 李眉妩想了想,“我赌婉妃娘娘。” 皇上这半生,如果真有那么一丁点感情,想来都给了婉妃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丰将雅香pq”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2 荷包是为了好看吗 这一夜的承宠,是天大的殊荣。 旧爱新欢翘首以盼,然后看见凤鸾春恩车,驶进了钟粹宫。 但不是接文选侍,而是翻了李才人的牌子。 李眉妩站在茶几旁,看着冯初亲自过来接。 短短一日,她便见了他两次。 “主子沐浴更衣,奴才在殿外候着。” “呵。”她冷笑了一声,“冯公公,我的银子这么好使。 才给你,就能有侍寝的机会。” “是奴才的话好使,替主子求来了这次机会。”他没有撒谎,是他百般进言,皇上才点头的。 “……?”李眉妩偏了偏头,绝望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记得,她曾经每一次侍寝,他都要恨得发疯。 现在他努力跟另一个男人求着,让她去另一个男人身下承宠。 “后宫那么多娘娘小主,都贿赂过冯公公,怎么偏巧对我的吩咐这么上心?冯公公喜欢本宫?”她又在说疯话了。 “主子谨言慎行,切莫冤枉了奴才。”他让她清醒。 “好。”她点了点头,似乎心灰意冷,“我侍寝。” “你荣华富贵,我也荣华富贵。”她木然点头,缓慢朝着红木梳妆台走。 冯初以为她想通了,转身准备离开。 却见她路过茶几时,抄起那把被汪烛用来切过水果的刀,猛然向自己手腕划去。 血喷出来,他无动于衷,还站在那。 “冯初……”感觉到疼,她就想流眼泪,“你的心是石头做得吗?” 汪烛听见声音,已经冲了进来,按住她的手腕,替她包扎了一下。 他怕自己不过来,师父就会破功,连日以来的自制力,功亏一篑。 “我最近都有在看医书,学写字。 这样都不能挽回你的心意。 你还把我往另一个男人那里送。” 冯初见汪烛将她的手腕包扎好,俯身行礼,“主子更衣,奴才在殿外候着。” 汪烛用绢帛替她擦了把脸,焦急劝着,“主子这是要害死我师父了。 我师父费劲口舌替您争取到这次侍寝的机会,您划了手腕,待会皇上看见会怎样想? 是觉得冯公公在炫耀?看,主子有多讨厌皇上,为了拒绝皇上不惜自杀。 主子要想,侍寝后有了皇子,母凭子贵,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您了。 不然像文选侍那样连侍寝都没有过的低阶小主,都敢爬到您头上作威作福。” “我宁愿叫她们欺负死!”李眉妩还在赌气。 汪烛继续哄,“奴才给您手腕上涂些脂粉遮盖,伤口处可能会有些蛰痛,您忍着点疼。” 她早已经疼得麻木了,冯初果然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了,连她自杀也无动于衷。 . 最终上了凤鸾春恩车,冯初已经离开了,没将她亲自送去,而是回了司礼监。 准备将奏折看完,然后出宫回自己的宅子。 姚牧看他一整天都在摆弄那钱袋,忍不住问了句,“你缺钱缺到这程度了? 哪个小主给的这仨瓜俩枣,值得你没事就看看。” 冯初不说话,姚牧也看得出来,这囊中没啥值钱的东西。 有头有脸的娘娘,用这种囊装银两首饰都觉得寒酸,自降身价。 冯初将奏折批红放好,准备出门了。 将那袋破烂儿放在袖口,握着那枚小小的耳环,稍稍用力,再次刺进指肚里,又有鲜红的血冒出来。 “你是不是有病?”姚牧看他又要发疯。 “那是往耳朵上戴的,又不是往手指肚上戳的。” 冯初没理会他,出宫乘上了自己的马车,这一路都在放空自己。 什么都不想,是一种自我保护。 回了自己的宅子,卧房里的灯还在亮着,他差点把王恩山送给自己的女人给忘了。 本来懒得看她,但他的荷包上次弄湿了,放在卧房里晾着,准备拿出来去书房休息。 才进了卧房,就见那女子邀功似的,看了看茶几上的荷包。 “老爷,您回来啦。 荷包上的血迹,我替您洗干净了。 荷包上被您刷掉线的地方,我也替您补好了。 您看看怎么样?” 冯初的目光落在那枚荷包上,的确,这女人绣工了得,曾经小小丑丑的荷包,如今大变样。 锦绣华美。 甚至那女子为了好看,缝添了昂贵的绸缎,还绣上了一对儿戏水鸳鸯。 冯初憋了一整晚的火,知道小妩要去侍寝都没有崩溃,此刻彻底疯了。 “贱人!”小妩说得果然没错,这女子就是犯贱,不知天高地厚的犯贱,不知明哲保身的犯贱,不知呆若木鸡的犯贱。 “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 荷包是为了摆设、装饰和好看吗? 是一个女子给另一个男人的心。 小妩不擅长绣工,这是她第一次绣,甚至为了绣这东西,将手指扎了无数次。 十指连心,她那么怕疼,一身矫情病,都不觉得疼。 他还记得她送给他荷包的时候,说自己第一次送男子这东西,绣的不好看,还望他不要嫌弃。 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触碰到他的腰,他升腾起无数异样的感觉,唤起他无数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情丝。 现在这个荷包大变样。 “我杀了你!”冯初抽出墙上的剑,女子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看见他杀气腾腾的走过来,早吓得丢了魂儿。 一股脑的钻到桌子底下,苦苦哀求,“爷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您若把我杀了,得叫王大人怎么想呐。 奴家平常瞧着爷视金钱如粪土,对家里的东西又不甚在意,才敢动东动西的。 下回再也不敢了!下回爷不说能动的,我就是饿死,也万不敢再动了。 奴家知道爷爱惜这荷包,一时间痰迷了心,忍不住炫耀绣工,好心办了坏事,补救了一下。 下回万万不敢了,求您念我是初犯,饶了我这回吧。 您若把我杀了,再娶回来一个好拈酸吃醋的,陪您逢场作戏还得您哄着,您得多累啊。 您总不能个个都杀。奴家还算矬子里的将军,多数时间还是挺聪明的,您留我一命吧。” 冯初不知道这个女子还有此绝技,一股脑说出这么多话,清晰又有条理。 也许是人之将死,迸发出无限潜能。也许是王大人为了贿赂太监,搜罗全京城,找到这样的奇女子。 方才若不是他盯着床榻发呆,想起昔日跟小妩在这里缠绵床褥,也不会因为晃神,对她迟疑了动手。 眼下又看了一眼荷包,自嘲的苦笑,也许矫情病会传染吧,他竟然会因为荷包变了样子就发疯。 随后捡起荷包,扔进了烛火里, 既然不是当初那个,留着也无用。 “你滚吧。” 女子得到的大赦,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爬到门口,虎口脱生,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后不准踏进卧房半步。 尤其我这囊中的银子和首饰,你若敢花去半分,我挑了你的手筋。” “欸!是!奴家记下了!”女子迅速跑掉,连头也没敢回。 虽然今天老爷饶了她的狗命,并没有遭到他的毒打,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光撂狠话不做的假把戏,他说会挑了她的手筋,就一定能干得出来。 牢牢记在心里,这宅子里什么囊也不能动,不能摸,不能看。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颛孙秋烟dzz”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3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眉妩被送到乾清宫内,皇上只要不瞎,不管她往手腕上涂了多少层脂粉,他都能一眼看出来。 她割腕了。 原本对她只有怀疑,还想包容一些,现在直接撕碎她的衣服,没有任何前戏,几乎将她的身体也撕碎了。 “想死?” “臣妾没有。”她将嘴唇咬破了,不停倒吸冷气,承受着撕裂般的疼痛,和巨大的屈辱。 朱振压着她的手腕,因为力气太大,伤口撕裂,血便又渗了出来。 “你把朕当傻子。” “臣妾不想死,却是不想活了。”她在他身下,承受着他的愤怒,浑浑噩噩的让思绪聚焦。 想起汪烛说的,主子割腕会害死冯公公,陡然间便又清醒了两分。 她不可以害冯初,哪怕他对她的受伤无动于衷。 “臣妾不得宠,从前就是谁都敢欺辱。 但娘娘们入宫早,管教臣妾,臣妾无话可说。 现在新人才进宫,就敢对臣妾出言不逊,臣妾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朱振不相信她的鬼话,这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长大了,连利爪也收了起来,成了任人欺负的性子。 “冯公公在宫外娶妻,抛弃了青茄,臣妾失去了倚仗。 花了全部的银子,贿赂冯公公。求他替臣妾在皇上跟前美言两句,才得来这次伺候皇上的机会。 怎会割腕? 臣妾是因为被文选侍羞辱之后,一时冲动割腕的。 才割腕就后悔了,她娘的,她都不死,我死什么。 一时又升起许多志气,趁着冯公公来送赏赐,拉拢了一番,才得来这次侍寝的机会。” “朕宠幸你,是因为朕心里有你这个小丫头,与冯公公何干?”他惩罚似的,又搅得她不得安生。 李眉妩想吐,但是她不敢。 “臣妾谢皇上垂怜,此生得皇上垂爱,当真死而无憾了。” 朱振心底冷笑,身上的力度便不减,这个女人现在撒谎都可以信手拈来了。 他并没有赏赐给她分毫,那这些东西,便都是冯初借自己的手给的。 好一对儿鸳鸯,直接把他当成了死人一样来羞辱。 李眉妩不知道皇上憋着怎样的怀疑和怨气,只是这一夜被他反反复复要了无数次。 她哭泣无用,求饶无用,还要听着他的审问,“上月初,你有没有出宫去冯公公的宅子?” “臣妾没有。”李眉妩努力聚焦瞳孔,不让自己意识涣散。 “呵。煮熟的鸭子,如今只剩下嘴硬了。”朱振又一番践踏,她疼得死去活来。 男人对女人的凌辱,没有比在床上更狠了。 “是谁冤枉臣妾,臣妾愿当面与那奸人对峙。”李眉妩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磨了出来。 朱振自然是信他的侍卫,而不是身下这个淫妇。 她晕死了过去,又在疼痛中醒来。 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只得像砧板上的鱼一样,盯着他那张脸,在自己眼前忽远忽近。 . 天亮之后,她被汪烛扛回了钟粹宫。 她不记得昨夜皇上有没有动手打她,只是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到处都是淤青。 人大概都有应激反应,瞬间遗忘痛苦的记忆,是大脑对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 她努力回忆昨夜侍寝时的经过,能想起来的,只有她当着冯初的面割腕。 至于皇上说了什么,她说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 皇上的体力很好,也许是在婉妃娘娘身上练出来的,她快被他搅碎了。整个人犹如溺水、亦或醉酒一般,他还能在她身上发泄不知名的欲望和没来由的情绪。 一连歇了几日,也吐了几日,才养了些力气,能去景仁宫请安了,她这个众人口中的“宫女爬龙床”,以及“拉皮条的”,怎么能够缺席。 文昭大概是痊愈了,虽然伤了嗓子,好在人没什么事。 走在路上,李眉妩闪过一丝内疚,“挺好的人,人生还没开始,就少了件争宠的东西。” “主子也不是菩萨,少点慈悲心肠吧。”青茄看不惯她老是这样善良的性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再说,又不是主子先挑事的。 “这也就是汪烛,给她灌了杯茶。 若是换了冯公公,直接拿炭火塞到她嘴里了。 那她现在可就不是伤了嗓子的事,而是直接毁容,命也没了。” 李眉妩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青茄口中的冯初,是以前的那个冯初,早已经不是现在了。 抵达景仁宫时,因为她请安迟了片刻,被皇后罚跪在地上。 原本没有这么娇弱,此刻才跪了一会儿,膝盖还没有疼,小腹便传来绞痛。 耳边是皇后谈笑风生的声音,都变得忽远忽近。 “李才人这是八百年不侍寝,突然得了机会,就不知道怎么娇贵好了,连向本宫请安都免了。 婉妃一个月被翻牌子二十次,也没见这般矫情。” 蒋婉心中有气,说话便没客气,“小别胜新婚,正因为李才人长久不侍寝,皇上看了新鲜,新鲜得她连床都下不来。 就算是头蒜,捣这一夜,也捣碎了,何况是水做的人儿。” 景仁宫里,能说上话的,还是几位老人。 那些新人,谁都不敢插嘴。没想到婉妃娘娘能说如此露骨的话,倒是分分钟红了脸,又不敢用帕子去遮,只得低着头。 “原还以为最先侍寝的会是温昭仪,没曾想半路杀出来个李才人。”卫嫔淡然的模样,宛如在拉家常。 实则让新人的矛头都对准李才人。 温瑶虽是将军嫡女,但父亲见惯了打打杀杀,娶了位性子柔顺的正妻,温瑶的温婉大多遗传了母亲。 此刻微微颔首,“臣妾不敢。 各宫娘娘风华绝代,李才人容貌倾城,臣妾不敢与之相交。 想来宫中的时日长,皇上仁德,皇后慈善,宫中姐妹都会有侍寝的机会。” 一番话说得新欢与旧爱,都十分舒坦。 “是了。大家都要争气,早日诞下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才行。”皇后说完,众人点头称是。 青茄瞧着主子不对劲,额头一直在冒冷汗,想起她这个月月信推迟了几天,往常月信都是提前十天就来,不敢继续想下去。 若此刻就说主子有孕,万一宣御医过来诊断后不是,主子便会落得个假孕争宠的名声。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赐死。 可也不能任由主子继续跪着,青茄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谁家的笨蛋”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4 鸡鸣狗盗之徒 李眉妩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皇后还想与之为难,奈何自己才说出大家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话。 李才人打眼一瞧就有小产征兆,不能硬把黑的说成白的,偏说她因月信腹痛晕厥。 不想直接自己的打脸,只得差人将她送回钟粹宫,又叫来了御医。 御医一番号脉,面带笑意,“恭喜小主,小主有喜了。” 青茄也十分高兴,汪烛立刻拿来了赏钱。 床上那个有孕的人儿,还在晕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也没将她折腾醒。 因为是皇后身边的御医,所以并没有告诉李才人的奴才,李才人这一胎脉象极弱。 因为早年李才人喝了导致血漏之症的药,伤了底子。加之酗酒、连日以来忧思过重,身子极差,滑胎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汪烛没有资格去向皇上报喜,因为皇后派来的御医知道了,回去向皇后娘娘赴命,理应由皇后告诉皇上。 景仁宫内,陈曼听闻李眉妩有孕的消息,黑了黑脸,好在克制住了,什么也没说。 准备前往养心殿同皇上说这事,御医未做隐瞒,直接秉明,“皇后娘娘,微臣不敢私自隐瞒。 李才人脉象虚浮,微臣诊治过这么多有孕女子,头一遭遇见底子这么差的。 若不出微臣所料,李才人这一胎,最迟撑不过三天,必滑胎。” “哦?”陈曼未急着去向皇上报喜,略略惊讶,“按理说,李才人年龄小,真是生育的最好时机。” “是。但李才人早年喝过红花和麝香,微臣按时间推断,应该是李才人出使边关时服下的。 至于为什么匈奴大单于逼她喝这几味药材,微臣便不知了。 有这几位药材打底,李才人本来不易受孕,想来也许是皇上宠幸得狠了,才得了这一胎。” 陈曼陷入沉思,油然记起李才人在匈奴被俘时,听人说曾经替匈奴王后治病。 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必然是被大单于逼着尝药了,这也算是自食其果。 只是没想到她这小狐媚子,倒有些手段,能勾着皇上宠幸她一宿。 御医继续陈情,“不知何故,李才人早年喝过导致血漏之症的药,虽然后面调整了过来,但终究伤了底子。 加之长日以来,茶饭不思,忧思过甚,李才人身子极差。 若她再不懂爱惜自己,随意糟践,不小心磕了碰了,八成今明两日就会小产。” “本宫知道了。”陈曼头上的乌云,突然豁然开朗。 吩咐道,“李才人脉象不稳之事,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若有人问起,只说李才人有孕是一桩大喜事,本宫和皇上皆非常高兴。 让那些惯于奉承之人,去将她的门槛踏破,吵得她不得安宁。 看看最后是哪个倒霉的选侍亦或美人,充当害李才人滑胎的罪魁祸首。” 这十个进宫的新人,着实让陈曼看着头疼,借机除掉一个,未尝不可。 御医颔首,“微臣遵命。” “还有,李才人这一胎,你不要经手,免得惹了一身骚。 本宫会叫其他御医开安胎药。”陈曼叮嘱完,又叫青莲拿了赏赐。 “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本宫心里都记得。” 御医跪下磕了个头,“微臣早在王府时便替王妃分忧,如今在紫禁城里,也是一样。 微臣能为皇后娘娘鞍前马后,是微臣的福分。” 这番话说得陈曼很受用,她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老人可以用,都是自打王府就带出来的。 李才人有什么?鸡鸣狗盗之徒,实在不值得她给个眼色。 . 陈曼抵达养心殿时,立刻被御前侍卫拦了下来。 “卑职叩见皇后娘娘,皇上在同大皇子议事,不准其他人打搅,望娘娘恕罪。” 陈曼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整天嘤嘤嘤的撒娇扯皮,虽不愿将自己套在母仪天下的端庄壳子里,多数时候还是识大体的。 就像朱振也不愿让自己束缚在“圣君”、“千古一帝”的壳子里,两个人都活的自由自在,这大概也是夫唱妇随。 “无妨。本宫在这里等等罢。” 御前侍卫却并没有因为皇后的善解人意,而打破原则。 “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同大皇子有要事相商,摒退奴才和侍卫,十里之外不许有人。娘娘还请到暖阁歇息。” 所以陈曼连在殿外等候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御前侍卫,请到了旁侧的暖阁。 坐在暖阁里,心底有些不安,看向身旁的青莲,“皇上为何主动传唤大皇子入宫? 平常大皇子无诏入宫向皇上请安,皇上都懒得看他一眼。” “奴婢不知。”青莲也有些费解。 “皇上该不会是想立大皇子为太子吧?”陈曼猛然惊觉,不由得脱口而出。 青莲看了一眼外头,都是娘娘的宫女、太监和侍卫,松了一口气。 “不会的,娘娘别自个吓自个。大皇子一直不得皇上宠爱,早前连狗都嫌。”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皇子出宫这两年,的确成长了许多。 本宫上回在家宴看见他,续起了胡须,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任人拿捏的孩童了。” 陈曼提起往事,不由得目光又冷了几分。 “不会的,娘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瞧皇上疼得那些孩子,都是因为母妃得宠。 二皇子薨了,以太子之仪下葬。 四皇子薨了,直接陪葬八十个奴才。 而夏美人胎死腹中,皇上连问都也不曾问过。”青莲劝道。 皇上一直都是见人下菜碟,从来不会一视同仁,陈曼很清楚,却也理解。 莫说皇家,即便是小门小户的人家,生了几个孩子,父母嘴上说着一碗水端平,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却几乎没有。 不是格外偏疼老幺,就是让长子承担更多的苦力。 “本宫的孩子和四皇子夭折,如今只剩孙舒和卫嫔的孩子,在皇上眼睛里都一样,所以他器重大皇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陈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苦心经营却频繁给别人做嫁衣。 青莲低声宽慰着,“娘娘勿忧,如今李才人肚子里还有一胎,若她福大命大,生下皇子。 必定跟大皇子反目成仇,娘亲没有不为自己儿子打算的。 到时候他们鹬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娘娘可坐山观虎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茄众晓槐rl”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5 甘愿为她放弃整片草原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养心殿内,朱瑞跪在地上,不知父皇因何事传唤自己,却丝毫不慌。 如今的他,较之从前,稳重了不少。 “你前几日去看你母妃了。” 没有疑问,仿佛寻常的问候。 “是。”朱瑞没有慌乱,也没有否认。 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朱振颇感意外。 “儿臣已经在宫外封王立府,父皇能否为儿臣换一位母妃?” “为何这样说?”朱振不解。 “李才人虽与儿臣同龄,但生辰却是比儿臣小了半个月。儿臣比她还大,却要叫她娘亲。”朱瑞羞愤低头,“儿臣叫不出口。” “胡闹。”朱振没想到是为这事,毕竟他从未在意过李眉妩是什么时候生的。 “你若介意,朕可着礼部将李才人的年龄和生辰改了,你想叫她多少岁,便添多少岁。” 这还不是举手之劳? 朱瑞略略为难,“儿臣不想要她作母妃了,不全是年龄的问题。” “哦?”朱振不知道长子在哪学来的矫情病,以前最是懂事的性子。 “又有什么问题?” 想来是翅膀硬了,也敢跟自己谈条件了。 “父皇,李才人年龄小,不懂事,总是胡闹。 儿臣上次例行公事去向她请安,她将儿臣孝敬父皇的酒都扣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因为不得宠,没见过多少好东西。 喝醉了,吐了儿臣一身,儿臣回去洗不掉,还被王妃训斥了一通。” 朱振听完,爽朗的大笑一阵,他从不关心李才人,就像也不关心这个长子一样。 只是想不到儿子娶得那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竟然是个河东狮。 随后饶有兴趣的将这个儿子打量了一番,看他有没有做耙耳朵的潜质。 “那你想叫谁做你的母妃?” 因为从前亏待他,所以能不计较就不计较。 朱振没想过弥补他,只是像从前那样严厉也不好。 毕竟孩子大了,封了王爷,也有个脸面。 “父皇……”朱瑞似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儿想叫皇后娘娘做儿臣的母后。” “大胆!”朱振收起笑意,猛拍了一下桌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 你想寄养在皇后膝下,为了混个中宫所出的名声,将来好跟你两个弟弟争皇位。 皇后憎恶尤氏,恨不得离你远远的,你倒是不计较,还妄想去触她的霉头。 朕告诉你,你只能认李才人这个母妃,她跟你撒泼,你就给朕受着。 除非朕死,你别妄想再换母妃!” 朱瑞松了一口气:谢谢您,儿臣正有此意。皇后厌烦我,我还不稀罕她呢。 脸上还是表现出惊恐,又略带遗憾的神情。 朱瑞准备听他一声“滚”,然后退下。 又听见他询问,“上一次,你探望你母妃走后。冯公公……也去了,是么?” 朱瑞一阵心悸,表面却依旧平静,“是。” 朱振略略沉思,没做任何铺垫,直言道,“朕听闻,李才人是个不大守规矩的。” 朱瑞不知道父皇查到了多少,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应下,“儿臣不知道她守不守规矩。” “听闻,李才人跟冯公公颠鸾倒凤,在宫外做了夫妻一般。”朱振提起来,便有几分恶心。 朱瑞故作惊讶,“冯公公?冯公公不是太监吗?怎么做夫妻?” “大胆!”朱振又警告了一句,“朕没有同你玩笑。” “是……儿臣知错。”朱瑞再次跪好。 “李才人和冯公公的事,你可有听说过?”朱振的逼问,让朱瑞一阵心乱。 他知道这是除掉冯初的好机会,从此母妃的眼里便只有自己。 但他不想叫母妃跟冯初一块去死。毕竟不管哪朝哪代,这种事一旦坐实,女人都必定死在男人前头。 他想除掉冯初,但不是现在,只要他继承皇位,将来多的是机会。 “父皇,儿臣从未听说。” 朱振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是吗?” “是啊。”朱瑞抬起头,与父亲对视。 “儿臣本来想昧着良心陷害母妃,她死了,儿臣就可以寄养在皇后娘娘膝下。 但转念一想,父皇明察秋毫,怎会识不破儿臣搬弄口舌。 便没敢在父皇面前弄鬼。 早前就有人说李才人被匈奴大单于爱得死去活来,大单于甚至甘愿为她放弃整片草原。 现在用膝盖想想,怎么可能? 匈奴大单于图她什么?他是图李才人长得丑、脾气大、脑子不好,还是什么?那大单于又不瞎。 若是匈奴大单于垂涎于婉妃娘娘的美貌,那还情有可原。 现在又说李才人跟冯公公有染,儿臣不知道这些话是谁编的。 编成这种水平,若是去说书,怕是得饿死。” 朱振看着他顶烦,甩了甩手腕,“滚吧!” “是。儿臣告退。”朱瑞从养心殿出来,不知不觉,里头的亵丶衣已经被冷汗打透了。 不忘同前来的陈曼请安,“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陈曼的不得体和记仇都是出了名的,她依旧没给他半分眼色。 不管是昔日的皇子,还是今日的王爷。她不屑一顾的人,哪怕有一天这人成了天王老子,她也不屑一顾。 朱瑞热脸贴了冷屁股,却并不在意。他是男人,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过是女人。 他从不跟女人计较,尤其还是个老女人。 . 陈曼进殿,微微俯身,“给皇上请安。” “嗯。”朱振暖暖微笑了一下,这笑是对着青梅竹马、老夫老妻时才有的默契。 “坐。” 陈曼自然不会推辞,规矩坐在他身侧。 朱振方才有在想,瑞儿为那对儿奸夫淫妇遮掩的理由。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吗。 他想杀了那对儿秽乱宫闱的东西,才升起来的杀意,被皇后打了个岔,暂且搁置了。 “朕昨日得了闽浙总督上贡的荔枝,正准备给你送去。” “嗯?”陈曼微微诧异,“这会儿不是吃荔枝季节呀。” “听说是用特意培育出来的,朕还没有吃,你先替朕尝尝好不好吃。”朱振的话音刚落,立刻遭到陈曼的埋怨。 “还以为是皇上宠我,原来是叫我尝尝酸甜。 想来一骑绝尘妃子笑,臣妾可没长那么尊贵的嘴。” 难得今日皇上肯给个好脸色,青莲怕皇后说错了话,惹皇上生气。 立刻将话圆了回来,“皇上最疼娘娘,早前在王府的时候,每回府上有了新鲜的东西,都是先拿给娘娘的。” 虽然仅限于孙舒在时,待蒋婉入府,一切便都变了。 陈曼压下许多往事涌起带来的委屈和怨恨,没有忘记了今日来的意图,“皇上,臣妾今日过来,是有一桩喜事要禀报。紫禁城里很快就要添新皇嗣了。” “哦?”朱振的心悬起来,隐隐期待是蒋婉又有了身孕。 显然希望很渺茫,并非蒋婉这几年在闺房之乐时伤了身子,而是即便婉婉有了身孕,也不该是皇后来禀报。 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一杯毒酒给对方灌下,全凭宫规束缚着,不能草菅人命。 对方的喜事,自己怎会感同身受? “是……?” “是李才人。”陈曼说完,明显看见皇上眼睛里的光都黯淡了两分。 果然,人比人得死。女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样,女人的肚子跟女人的肚子,也是不同。 “哦。”朱振敷衍道,“朕知道了。” 未提赏赐。 倒是陈曼为了让李眉妩从有孕受宠风光无限,到滑胎小产摔入烂泥里,劝谏了句,“皇上,李才人的位分多年未晋过? 是不是晋一晋?” 毕竟从山坡跌倒谷底,不如从峰峦摔下去,摔得她爬都爬不起来。 “好。便交由皇后去办。”朱振自然没兴趣在这样的小事上浪费力气。 只是对于李才人的怀疑,又模糊了两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茉莉的清茶”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6 李才人有喜了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693/498037693/498037725/2020052216172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才人有孕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储秀宫内,温瑶作为位分最高的新晋秀女,坐在自己的寝殿,捧了杯碧螺春,缓缓吹凉。 底下坐着的,是跟她同一宫的牟佛生,和司马夕颜。 “这李才人早不有孕,晚不有孕,偏偏秀女进宫的时候有孕,晦气。”司选侍烦躁的抱怨了句。 “女子有孕皆成天意,皇上不宠幸她,她哪儿会有孕。 她自个又不会变戏法,能决定自己的肚子。 不敢怪皇上,倒是背后骂起她来了。”温瑶毫不留情的训斥。 “再者说,有孕是喜事,怎成了晦气?” 司选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臣妾这是替姐姐打抱不平。” “住了吧。知道的是你为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借刀杀人呢。”温瑶可不傻。 “我从不嫉妒旁人得宠,更不妒恨娘娘有孕。 你自己不爽就说自己,别把脏水往我头上泼。” 司选侍讪笑着,不知该怎么接茬。 牟选侍见状,打了圆场,“姐姐勿忧。李才人即便有孕,也是封婕妤,大不到姐姐头上去。” 温瑶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忧啦?”只觉得这帮人烦死了。 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其实干着害死自己的勾当。要知道,人言可畏啊。 她入宫,还未侍寝就封了昭仪,不知道戳了多少人的眼窝子。 哪怕她一动不动,这帮人也要来找她的晦气。 . 有孕的李才人被人反复提起,没觉得耳根子滚烫。 才醒来,押了口温水,小腹还有些绞痛。 “主子,您有喜了。”青茄端着一张笑脸,碰上主子那张冰冷的眼睛。 即便有孕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了。 “主子,您刚才睡着,奴才斗胆替您号了脉。 您脉象不稳,并不像御医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李眉妩没搭腔,任由汪烛的话落在了地上。 “奴才已经叫人去告诉师父了,他这会儿没在司礼监,在宫外……” 汪烛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还是主子搭错了筋,孕期情绪不稳,又开始用手背抹眼泪。 “又不是他的孩子,你去打扰他做甚? 他就这样相思成疾嘛,大白天的也要回宅子里看看婆娘。” 说罢,砸了床头柜上的茶杯,“滚,都给我出去,我没用,你们也没用。” 青茄:“……”主子肚子争气,怎会没用呢。 莫名其妙的退了出去,把气撒到汪烛身上,“都怪你,好好的,提你师父做甚?” 汪烛没辙:“……您以前不是也总提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主子没怀孕,身强体壮。现在有了身孕,就格外敏感。 现在哪能随便提!”青茄没理辩三分。 汪烛无奈,“行吧。” . 宫外,冯初并不知道李才人有孕的消息,却也并非李才人口中的“相思成疾”、“迫不及待”跑回去看婆娘。 他怕自己回了宅子,会忍不住砍死那个毁了他荷包的婆娘。 此刻坐在酒楼里,身旁只有孙丙。 “孙大人有什么事不能进宫说,非要把奴才叫到这来。 孙大人又不像旁人,进宫难于登天。 有舒妃娘娘在,孙大人进宫不是跟回家一样?” 自从冯初收下了王大人送的女人,这些达官显贵便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明着暗着表示过很多次,要给他送女人。 不过都被他拒绝了,多了一个人,就算那人不奢侈浪费,他也要负担她的衣食住行。 他没有钱养女人,养狗都不行,他要把银子存下来,给那个“贪财好色”的小女人送去。 “这不是宫里不方便说话嘛。”孙丙说话间,便将酒给他满上了。 “我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冯初拒绝了。 他不喜欢喝酒,喝酒容易误事。 孙丙:“怎么?户部的酒能喝,兵部的酒喝不得?冯爷是不是看不起我孙某人?” 冯初听了烦,直接拿着酒壶灌了一口,这帮人真是越来越墨迹了,有事不能直接说事。 “说吧。” 好歹也是个在兵部掌兵的,也跟那些老油条学会了拐弯抹角。 “皇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孙丙还没说完,便被冯初打断了。 “谁说的?” 孙丙:“我妹说的。” “哦……”既然是舒妃娘娘说的,那皇上估计是真不行了。 别人不可以说不行,但皇上的女人说的,就让人无法反驳。 “冯爷已经决定扶持大皇子了吗?”孙丙边说,边给他倒酒。 他不知道冯初的酒量很好,希望他喝醉了,能酒后吐真言时能说些什么肺腑之言。 “想必冯爷还在犹豫吧。不然也不会捆着童让,迟迟不把您这唯一的干儿子,送到大皇子府上。” 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冯初只剩下喝酒了。 “若冯爷愿意弃暗投明,能否给我孙某人一个机会。 想当年,皇上同吾妹在马上一遇,冯爷跟在下也惺惺相惜。” 冯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孙大人,你正常点,别整这么肉麻。” “妥!”孙丙又给他倒酒,“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情分,其实你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 大皇子表面恭谦,若真把剑握在他手上,他会比皇上还狠戾三分。” “嗯。”冯初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冯爷若愿意跟我联手,将舒妃娘娘的三皇子推上太子之位。 在下愿与你击掌为誓,待三皇子成为储君那天,便叫汪烛和童让在司礼监掌权。” 孙丙给出的条件也很诱人,丝毫不逊色于大皇子答应的“让李才人成为太后”。 只是他太天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会在意击掌为誓? 还以为这是古代蛮荒社会,部落之间歃血为盟吗。 “我这不是威胁,而且祈求。冯爷不必急着拒绝我,我可以等你给我答复。” 反正皇上驾崩也不是迫在眉睫。 “好。”冯初答应着,将桌上蓄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看见童让在门口鬼鬼祟祟,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将他唤了进来。 “什么事?”冯初不知道是司礼监出了什么事,还是那个离开自己就活不了的小女人又作了什么妖。 童让压低了声音,伏在他耳边,低声了句,“干爹,李才人有喜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183xxxx4108”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7 小哭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去往钟粹宫的路上,童让唤了他两声,他也没听见。 这一路,冯初想了很多。甚至将小皇子将来大婚时穿什么样式的礼服,都想了一遍。 他会陪着小皇子走一阵子,待小妩的孩子大婚之后,便还政于新帝,绝不贪恋权势。 直到抵达钟粹宫时,也许是近乡情更怯,突然有些心虚。 青茄看见他的身影,便迎面而来一股酒气,内心十分不悦,劈头盖脸的埋怨道,“主子这会儿吐得厉害。 不知道冯公公在哪喝得酒,也不怕酒气熏着她,让她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今天孙大人找我,商议立储之事,他……”冯初急于解释。 已经被青茄打断了,“可得了吧,我没长那配听的耳朵。 冯公公不是娶妻了吗?省点力气,回你的宅子里说去,免得你娘子误会。 我们钟粹宫门可罗雀,哪敢巴结皇上跟前的红人。” 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起来。 青茄一向乐呵的性子,不知是被主子传染的,还是心疼主子心疼得受不了,这还是冯初第一次看见她哭。 早前每次他跟小妩吵架的时候,青茄夹在中间当受气包跟和事佬,也许会委屈,会生气,但她才不会哭。 多数时候都是跳脚,指着两个人的鼻子骂,各打五十大板。谁惹着她了,她就要把对方弄哭才行。 冯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担心,想来小妩的状况真的很差。 汪烛怕师父生气,毕竟现在的师父,对主子冷淡疏离。也许不会爱屋及乌的,惯着主子身边的奴婢了。 立刻过来解释,“师父,主子不是出身名门闺秀,一直不守宫里规矩,对待下人随性了些。 导致青茄口无遮拦,您……” 冯初听着徒弟认真跟自己解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在他们眼睛,已经是这样冷漠的恶棍了么。 因为青茄呛了自己几句,他还能大打出手不成? 虽然曾经的他,的确把小妩打得半死不活。 “我晌午喝多了酒,回去消消酒气,要么下午再过来。免得熏着她。” 冯初没有生气,莫名觉得青茄的话有几分道理。若是小妩孕初期妊娠反应严重,若被酒气熏着的确会加重她的呕吐。 “师父。”汪烛叫住了他,“主子这一胎脉象不稳,您是不是先看一眼。 我不敢私自配药。” 冯初一路过来,始终带着喜悦,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 李眉妩坐在床上,曲起腿,捧着一只瓷碗,自己一勺一勺默默吃着粥。 冯初还未走进,也瞧见她哭肿了眼皮,问了句身旁的汪烛,“她怎么又哭?” “刚才我不小心说错了话。”汪烛有些歉疚。 “你说了什么?”冯初不知道徒弟一向稳重,什么时候会在言谈上这般冒失了。 汪烛咬了咬牙,本来不想让师父有压力,也不想道德绑架师父,还是秉明了实情。 “我说师父今日出宫了,没在司礼监。 主子就哭上了,说你思念娘子到这程度么,都等不到天黑也要早早回去看上一眼,整日黏在一起才罢休。” “娘子?”冯初明白过来后,想笑她小气爱胡思乱想却笑不出来,只是心口一紧。 随后走了过去,看着床上的小哭包,这会儿倒是不哭了,碗里的粥也喝得算干净。 无奈叹了口气。 李眉妩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却没有看他一眼。 将粥放在床头柜上,直接低下头,将半张小脸埋进膝盖里。 冯初拉过她的手,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想替她号脉,被她立刻抽了回来。 随后拉下床幔,鹅黄色的床幔密不透风,立刻挡在两个人中间,遮住了彼此的视线。 将寝殿隔成了两个世界。 “汪烛说,你脉象不稳,让我看看。” “脉象不稳,关你什么事?我就算死了,又与你什么相干!”李眉妩没看他,也不许他看自己,倒是肯跟他说上一句话。 冯初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起作用,酒壮怂人胆,让他隐忍了多时的火气,有些控制不住。 “李才人!” 李眉妩不搭腔,知道等待她的,除了训斥就是拳脚相加。 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惊讶和害怕。 “小妩,你现在已经做娘亲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你就算以前胡闹一些,现在总要替孩子想想。”他的语气软下来。 立刻被她呛了回去,“这世上有钰儿那样为了女儿不顾一切的娘亲,也有我这种心狠手辣的娘亲。 我不会要这个孩子,我不会给一个强丶奸犯生孩子,我也不会……生一个不爱的男人的孩子。” “李眉妩!”冯初突然吼了她一声,她不知道自己等这个孩子等了多久。 她没有丝毫害怕,“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决定不了。 只有我自己的肚子,我可以自己做主,我不要这个孩子,谁也逼不了我。” 因为隔着床幔,所以没看见他那样绝望的眼神,嘴上依旧是恳求,“小妩,你要乖。? 你只要把这孩子生下来,我什么都依你。 到时候你想砍了我的头,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不怕死,可他怕小妩死。 他可以去死,但小妩要好好活着。 李眉妩听着他这话,觉得好生无趣,却见床幔下伸进来一只手。 将她吓了一跳。 看清楚是他的手之后,已经晚了。他没征求她的意见,而是抓过她的手腕,强行替她号脉。 她想抽出去也难了,她哪有他力气大,尤其还是他在气头上。 冯初自幼饱读医书,行医无数,只稍稍在她腕上一搭,便锁紧了眉头。 “汪烛,她体质怎么这么差?我不是给过你钱?” 为师给你钱,你给她喝稀饭? 汪烛俨然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面受气。 “师父,燕窝人参,我尽数买回来,主子也得喝不是?不然,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她那一个大活人,我总不能硬灌。” 青茄听不下去了,汪烛又不是主子的夫君,说得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她可以让汪烛背黑锅,可不能谁都来欺负,哪怕是汪烛的师父。青茄姑娘就是这样双标。 “主子那是需要冯公公的钱吗?” 她是需要冯公公的人啊。 冯初不再说什么,将她的手腕送回去,又替她掖好了被子。 取了毛笔和宣纸,写下药方,从前果断的人,这回斟酌着用药,犹犹豫豫,涂涂写写,写废了好几张纸,最后才落下一味安胎药方。 “师父,您的手怎么一直在抖?”汪烛看他将字都写飞了,忍不住关切询问了一句。 “嗯?”冯初写好了药方,放好了狼毫毛笔,“立即去抓药,你亲自抓,用量上,多一两,少一两都不行。” “是。”汪烛不敢耽搁,立刻跑去抓药,取回了药,又煎好。 给师父端了过来。 冯初细心吹凉,拉开床幔,“要我喂你?” 李眉妩直接接过来,又听他在耳边劝着,“药有些苦,不过良药苦口。 你喝了它,多歇歇。有我在,再虚弱的脉象,我也能起死回生。 若嫌苦,待会儿叫汪烛出去买些蜜饯……” 他的话还未说完,李眉妩直接将那碗安胎药,全泼到了他的脸上,随后将碗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公玉曼凡z”送的月票和打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8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8560/465158560/465158569/2020102115160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拉上床幔,继续阻隔着他那张脸。 青茄和汪烛两个人,看着冯公公耐心全无,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 青茄连忙收拾碎片跑了,汪烛出去重新煎药。 冯初分不清是气和担忧哪个更多,手指颤抖着卷起袖子,擦去她泼在自己脸上的药渣。 “李眉妩。” 她知道他压着火气,拉开床幔,不屑得看着他,“又要打我是吗?来,来打我啊。” 他扬起巴掌,落在自己脸上。 人狠话不多的冯公公,对待别人如此,对待自己依旧是丝毫不留情面。 他打人狠,打自己也狠。 “小妩,你知道我有多累吗?” 她不知道,只是看着他打了自己之后,心疼的又开始哭。 “我不要这个孩子,与你什么相干? 你不叫我去找你,我也不再纠缠。 你这又是干嘛?巴巴的跑到钟粹宫来发疯。要闹回你自己的宅子里去闹,你的娘子多好,温温软软,还懂得依附你,顺服你。不然你也不会为了她,抛下我。” 边哭边吼,才说了两句,便一阵猛咳。 冯初知道她现在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猛咳,怕她咳得见了红,立刻将她抱住了。 任由她将下巴搁置在自己肩上,缓冲一些咳嗽带来的身体剧烈颤动。将手放在她背后,替她顺着气。 久违的温暖怀抱,让她眼泪流得更多。 “小妩,你不是一直想做娘亲吗?” 冯初是男人,小妩是女人,他就算再气、再心疼,也不能继续跟她争执赌气。 何况,她还怀着身孕,他只能忍。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你还记得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皇后放出话去,说我是舒妃娘娘的帐中臣,你气不过跑去质问我。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意,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 我是不是很坏? 小妩,其实我一直都这么坏。 后来,你跟我说,你照顾卫嫔娘娘的五皇子很开心。五皇子软糯可爱,让你的心都融化了。 我试探性的问你,你也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你说女儿家都想做娘亲的。” 他一边抱着,一边温柔哄她,“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你该高兴,该珍惜。 婴儿都是很小气的,你说不要他,他能听懂,真就不来了。” 李眉妩趴在他肩上,哭得更凶,“我不想给那个男人生孩子。 他从不拿我当女人,甚至不拿我当人。她只拿我当牲畜,当自己泄欲的工具。 我一想到那一夜,他在我身上做的事,我就恨不得一头碰死。 可我懦弱,舍不得死,怕再见不到你。 要我怎么给他生孩子?我不愿意啊,我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她宁愿跟冯初两个人收养一个,现在却是不能。 他听着她越哭越凶,怕她见红,将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摸了摸她的亵丶裤。 她的身子实在太羸弱了,经不起这样的恸哭。 只要不见红,他拼尽毕生所学,也能将她这一胎保下来。 一旦见红,即便华佗在世,也难起死回生,必滑胎无疑。 好在她的亵丶裤上清清爽爽,没有流血的征兆。 想将手抽回来,被她一把拉住了。 她将小脑瓜埋进他的颈肩,冯初不免有些好笑,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这事。 他不知还能说什么哄她,索性纵容她这一次,随了她的心愿。 听她伏在自己肩上哼唧,一会儿之后,将她抱紧,衔着她的耳垂,“好些了吗?” 她的脸红得像炭火,褥子也弄湿了。 含羞点了点头,说了句,“嗯。” “现在能喝药了?”他问她。 “好……”她放开他,接过药碗,三口两口的喝完。 怕他跑掉,又伏在他的肩上。 “她好摸我好摸?”她声音不大,但因为趴在他的肩上,所以他听得分明。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热衷于,跟别的女人比较了,从前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 上回问他谁的奶子大,这次又问他谁好摸。 听得他心脏揪起来的疼。 “小妩,我究竟还要怎样对你坏,你才能放弃我。我打你,又叫车夫压断你的腿,你对我依然恨不起来。” 她不搭腔,执着问他,“你说嘛,你回答我。” “我回答什么?”他根本没碰过那女子,他回答什么? “就是……你更喜欢摸谁……”她不依不饶,非要一争高下。 “小妩……”他想说明真相。 她却仿佛怕了,怕从他的口中听到更多伤人的话语。 早前她尚且有勇气听着,也许是方才她的撒娇他的放纵,现在却是一句也不敢听,害怕两人的关系又重新跌至原点,凝结成冰。 他如果说:她的好摸。要她怎么承受呢。 所以她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他发觉她整天除了胡思乱想,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我贱。”她就只在他面前贱。 冯初恨不能将她箍进自己身体里疼着,将她的骨头揉碎。 知道她现在身子弱,只能忍着。 “以后……你每天都来看我。”她羞红了脸,咬着下唇说道,“抱抱我,我每天都按时喝药。” “小妩……”他心疼得麻木,还得听着她这样作践自己。 她是他的女人,他的祖宗,他的命运,他的负累,他一切的一切,他怎么受得起她这样卑微。 “嗯?不然不喝。”她虽然不懂他为何对自己这一胎这般看中,却找到了威胁他的方法。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小妩,我可以答应你。但你现在是孕早期,身子太弱了。不能每次都像方才那样任性。不然很容易滑胎。 你平安把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夫君再疼你。” 李眉妩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刚才好像又自称是自己夫君了。 “是。你怀着身孕,你最娇贵,好么?”他久违的宠溺,又在了。 “那……我要喝牛奶。”她笑弯了眼睛。 “好。”他答应。 “不。我要喝羊奶。”她任性。 “好。”他答应。 “我要放盐,不放糖。”她又恢复了神气的样子,将他指使的团团转。 “好。”他依旧答应。 “还有……”她委屈的红了眼圈,“还有……你不准再摸她啦!” 他再也忍不住,对着她那张耀武扬威的小嘴,吻了上去。 吻了半晌,他心疼得颤抖,“小妩,你生来就是来索我的命的。” 她懵懂。 “小妩,你就不能把我当一条狗?利用我,然后舍弃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听不了小妩为了他委曲求全,他会疯,他一个阉人他不配。 “你不是狗,你是狼,狼心狗肺的狼。 可我已经爱上了你,你什么样,我也逃不脱了。” 她叹了口气,“上次我说大话了。 也许阿牛哥是比你好,这世上比你好的男人有很多,他们或许心怀百姓,或许不为权贵折腰。 可他们谁都不是你,我只爱我的冯公子。” 冯初,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啦!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cyq_”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199 整天为那个狗男人哭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499/519997499/519997512/202009021025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才人有孕,皇上和皇后的赏赐还未到,一些新入宫的低阶嫔妃,带了贺礼过来探望。 晨起才吐了一阵,这会儿晕着,想叫青茄将人都挡回去,却是来不及了。 一行人等,她都没细看,唯独将目光落在了薛美人的身上。 “妹妹进宫晚,不知冯公公与青茄姑娘情投意合,让李才人费心调和,是妹妹思虑不周了。” 李眉妩没什么力气,强撑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未发一言。 “冯公公上回在我那替我医治时,同我说起此事,让我好一番自责。 好在他说跟青茄姑娘已经断了,又在宫外娶妻,安抚了一通。我方才心安。” 薛湘灵提起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仿佛提起自己心腹党羽一般,让大家好生羡慕。 “薛美人跟冯公公关系这样妥帖,怎么也不见冯公公在皇上跟前,替您美言几句呀?”青茄嘴皮子利索,可没惯着她。 “进宫这么久了,都没侍寝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薛美人貌若钟无艳,让皇上退避三舍呢。” 薛湘灵噎在原地,其他人想笑却不敢,只能憋着很难受。 “青茄,我想吐。”李眉妩其实才吐过,胃都吐空了,这会儿不想吐。 但她在深宫之中磨练出来的演技,只是送客的一种方式。 果然其他人以回避的由头,陆续退下。 只有温瑶还未走,她摸了摸手边的茶,是温的。 放在鼻翼下,以手为扇,嗅到一股腥甜。 “姐姐喝这个,难怪吐得厉害。” “冯……御医原本嘱托了。”青茄替她拿痰盂时,险些说漏了嘴。 薛美人爱张扬就让她去炫耀,总得把主子藏好。 “御医嘱咐过少饮蜂蜜,多食清水。 主子口中常觉得苦,御医也不好说什么。” 温瑶瞧她洗干净手,又将糖水吹凉,大概知道她为何那样嗜甜了。 “总是流泪,难怪口中会泛苦。” 李眉妩本来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听见这话,押了口糖水,抬头望了她一眼。 “温昭仪,方才忘了行礼,这会给温小主请安。” “不必了。我知道你不守规矩惯了。”温瑶调皮笑了一下,知道李才人连皇后娘娘和婉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何况自己。 “你怎么又知道了?”李眉妩恍然间发觉,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的可爱。 “看姐姐在景仁宫舌战群儒就知道了。”这有什么稀奇。 李眉妩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我问的不是这个。” “姐姐常常落泪,哭得多了就有泪痕。”温瑶机灵,反应过来,知道她问得什么。 “有那么玄乎?我怎么没发现?”她来了兴致,不免也有几分伤心。 她怎样哭,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仔细叹了口气,想想为那个狗男人哭,实在可怜。 “姐姐常日哀愁,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自然没有发觉。”温瑶说话温吞吞的,人如其名。 “早前在大将军府时,每每爹爹要随军去西北,我娘总要牵挂流泪。 哭得多了便有泪痕,用脂粉也遮不住。 后来爹爹回来知道这事,不舍得我娘哭,便威胁她说,再哭就休了你。” 李眉妩被逗得忍俊不禁,“那后来呢?” “后来……”温瑶似乎有些失落,“后来我就被送进宫里来了。” 李眉妩看出了她的悲伤,想来她爹娘感情极好,同班家无异。那便不是担心姨娘欺压主母。 能被送进宫里的女子,鲜有九品芝麻官的女儿,即便是朝廷重臣的掌上明珠,也全部皆是嫡长女,而无庶出。 从前在府上便是锦衣玉食,也许进宫后发现还不如从前未出阁时自在舒坦,一时有些伤春悲秋。 “是觉得皇上采花无数,这一生再寻不到一心人了么?” 温瑶就知道这个离经叛道的李才人,不会像那些老朽一样,劝她什么“侍寝了就好了,得宠了就好了,有皇子就好了……” 她从前在大将军府时,父亲耿直,眼睛里见不得脏东西,所以没什么宅斗。 但她也很清楚,女子不管是在深宫,还是在富贵人家。从来不会“同房就好了,恩爱就好了,有孩子就拢住男人心了……”那是痴人说梦,是骗女子的鬼话。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皇上在娘娘那磨平了棱角,再过来耐心的疼我,没什么不妥。 即便我嫁给京城纨绔,也不能保证他一生不纳妾不养舞姬,我不奢求。 只是有点怕……” 难为身为大将军的女儿,也有怕的时候。从前被爹爹保护的太好,从今往后,便只得在夫家接受风雨。 “昨夜婉妃娘娘说天气渐热,赐予佟选侍一方竹席,佟选侍不敢推辞,睡了一夜,身上的衣物被割破不说,脊背也被尽数划破。 想来有些后怕,幸好不是我在头里侍寝,否则不知婉妃娘娘,要以教导我伺候万岁爷的由头,如何磋磨。” 李眉妩想了想,不知怎么安慰,因为婉妃娘娘的确做得出来。 蒋婉恃宠而骄惯了,她才不管什么大将军的女儿,还是丞相的女儿。进了宫,任谁从前再显赫,也得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 除非是像舒妃娘娘那样,比她入王府早,有皇子可依,还有个一根筋、混不吝、护犊子的尚书亲哥。 随即给她出了个主意,“婉妃娘娘才失了爱子,以后也不能再生育了。 与其等她主动折磨你,不如你率先投诚。 承诺将你第一胎所生的皇子,寄养在她膝下。想来她会考虑把她拉到自己阵营。 虽然也有些难,毕竟宠冠六宫的婉妃娘娘,向来不屑于拉拢谁来固宠。 莫说她现在三十岁,即便不如从前十几岁、二十几岁那样貌美,待到她四五十岁,皇上依旧离不了她,这是她的本事。 生下皇子前你都是安全的,待皇子落地后,你能忍住不去探望,直接跟那孩子撇清关系。 想来她也会放你一马,不会去母留子,以免养子长大记恨,毕竟纸包不住火。” 温瑶默默听着,记在了心里。 虽然侍寝和有孕,对于她来说,还十分漫长和陌生。 “可是……”她也有些好奇,“你为何从来不怕她?”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0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因为我有护身符。”李眉妩想起了自己的护身符,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护身符?”温瑶不知道李才人桀骜不驯的性子,竟是这般迷信。 “在哪求的?” “啊……”李眉妩想了想,“也不算求的。” 想起她那枚“护身符”,此刻还不知在何处风流快活,又有几分伤感。 “早前是护身符,现在不是了。 也许有一天不小心惹到婉妃娘娘,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朱振说过,蒋婉要扒她的皮都行。 朱振不知道,她是个记仇之人。 温瑶听得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又吃了一盏茶方走。 . 李才人口中的护身符,并没有在哪儿寻欢作乐,而是在替她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小皇子未雨绸缪。 早朝结束,冯初随郑容一齐到了宫门口。 “郑大人,请留步。” 郑容驻足后诧异了片刻,回想自己近日以来一直深居简出,与朝中大臣不甚结交。 既没有得罪冯公公,自己对于冯公公也毫无利用价值。 “冯公公请讲。”说话间,将自己磨得破损的袖口,很自然的向里掖了掖。 “郑大人,以前多有得罪,如今在下有一事相求。”冯初难得跟人这样客气,有求于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冯公公没有得罪我,过去都是我得罪您。您但说无妨。”郑容其实有点怕他这样,毕竟他熟悉的那个权宦,从不跟人多费口舌。 “八皇子再有几月就要出生了,郑大人若不辞辛苦,可愿做八皇子老师?”冯初很想压下心底的喜悦,但多年来的城府,还是功亏一篑。 小妩尚在孕早期,还未看见她的肚子隆起,此刻却能体会到昔日姚牧抱着富贵时的开心。 不全是爱屋及乌的疼爱,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来由得往心底埋。 让他恨不能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给这个还未出世——在母亲肚子里只有荷包蛋大小的孩子。 “八皇子?”郑容略略惊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公主身上。 皇上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皇子,瞒得这样密不透风。 “是。早前夏美人不慎滑胎,七皇子夭折了。”冯初不必说清楚,郑容已经心领神会。 “二皇子和四皇子相继离世,四皇子胎死腹中,皇上格外重视李才人这一胎。” 皇上:我没重视。 郑容清楚得很,皇上重不重视不要紧,冯初说皇上重视,便代表皇上重视。 “微臣不才,已被皇上指派去教习六公主。 只恐为公主老师,不配一块教导皇子。” “郑大人。”冯初听出来他语气中有缓和的余地,而非一口回绝。 “奴才自幼长在王府,从前做皇上伴读时,徐阁老都没有嫌弃奴才是太监的身份。 允许奴才跟王爷一同学习,并且没有厚此薄彼。倾尽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郑大人何必推辞。是六公主不如宦官,还是八皇子不如宦官?” 郑容被架在火上烤,再客气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既然如此,微臣遵命。只是不知李才人这一胎,何日生产?” “明年此时。”冯初说完,郑容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明年之事,你今日说作甚?” 冯公公是疯了吗?暂不说有夏美人滑胎的先例,古往今来,这后宫小产的女人多得很。李才人这一胎能不能生出来还不一定呢。 但他不敢也不能宣之于口,只是在心里想想。 “奴才知道郑大人遍阅四书五经,想叫郑大人提早做准备。 将八皇子将学之言编纂成集,以免来日措手不及。” 郑容略略思量,若是叫他提早编撰教材,那么的确要一年的时间。 “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不免在心底感叹,即便六公主天资聪明,公主终究不如皇子。 女子无才便是德,公主即便生在皇家,能够读书识字已属奢侈。 而八皇子,还没见根胎毛呢,教材就得提早迫不及待的安排上。 郑容无奈摇了摇头:皇家的事与自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 从朝堂回到司礼监,冯初想及早将奏折批红。 然后去看那个离了自己就活不了的小女人,哪怕已经做娘亲了,依旧固执任性,喝安胎药都要他哄。 姚牧抬头看了他一眼,尽管冯初不是喜形于色的人。 多年相处,姚牧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少见这样高兴。 “冯爷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冯初想故作深沉,但对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还是没忍住宣之于口,“李才人有身孕了。” 姚牧愣了久久,“……并未听皇上说起啊?” 随后立刻明白,李才人的皇嗣同夏美人的没什么区别,都得自求多福。 “可准备好贺礼?”姚牧笑眯着眼睛开他的玩笑。 “除了江山,何以为赠。”冯初落笔在奏折上,头也无需抬,没有丝毫犹豫。 “可怜了大皇子。”姚牧不过调侃,大皇子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他才不在乎。 “若有本事,就从我手中抢走。”冯初蛰伏多年,以待大杀四方。 刀要出鞘,箭在弦上,他无所畏惧。 姚牧久违见他这样狠辣又阴鸷的神情,收起嬉笑的神情,低声问了句,“你有几成把握?” “没有把握。”冯初停下笔,望着姚爷的方向。 “一旦弑君,我必死无疑。 但无妨……” 他生来洒脱,“小妩的儿子可以继承皇位。 大皇子即便爱慕,没有黄袍加持,也不敢羞辱太后。 到那时,我就将李太后交付在你手上。” 姚牧听了这话顿时犹如万箭穿心,骂了句,“滚滚滚!” “姚爷,别叫我滚了。你我在一起的时光,不过这最后一年。 待小妩孩子落地之时,便是你为我践行之日。 我最不放心她,也最舍不得她。但有你陪她走这一程,一直到小皇子大婚执政,我也放心。” 姚牧转过头去,眼眶滚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落泪,这样太有损颜面了。 “我不要紧,我不过一个奴才,我不配。 此生能与小妩相伴两年,我心已足矣。 我不想她余生都带着对我的怀念、追忆,日复一日的折磨着自己。 她天生反骨,是这紫禁城里离经叛道的鬼魅,她那样明艳又大胆的女子,应该像太后一样,过得花团锦簇。 不该为我内疚懊悔,我承受不起她的思念。” 姚牧听不下去了,猛地拍了下桌子,打断了他,忍不住朝他吼道,“冯初,你信不信,你继续打她,骂她,羞辱她,找女人气她。 有朝一日你若是死了,她必追随你无疑,无论她是皇后还是太后。 我今天把这句话放在这,咱们拭目以待。” 感谢“五月的独家记忆”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1 皇上跪搓衣板 月到中天时,这一夜,皇上翻得是婉妃的牌子。 凤鸾春恩车驶向翊坤宫,蒋婉从王府到皇宫,承恩的车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旁人连羡慕都不配。 承欢榻上时,她一改往日娇媚的笑颜,而是几经垂泪。 “婉婉。”朱振抱着她,任由她枕着自己的臂弯,“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他尚且不知道,这后宫,向来只有婉妃娘娘欺负别人的份儿。 即便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 “臣妾听皇后娘娘说,皇上准备晋李才人的位分。” “是。”朱振有些心虚,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 若是旁的女人质问他,他早叫冯初掌嘴。 他熬了这么多年方才坐拥江山,对天生反骨不感兴趣。 哪个宫女若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妄图引起他的注意,得到宠幸爬上龙床。 他不会不明就里的爱上一个疯婆子,他会直接下旨株那婢女九族。 但婉婉不同,一颦一笑一哭一闹皆是风情,加之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让他牵肠挂肚。 “臣妾的孩儿才死,她就有了身孕,莫非就是她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孩子。” 蒋婉这一番胡搅蛮缠,也不去想是她的四皇子过世后,李才人肚子里才有这一胎的。 朱振好言相劝,“婉婉,万物相克也有一个先来后到……” 蒋婉听见这话,一股脑的从床上爬下来,泪眼汪汪的赤脚站在地上。 哀怨的看着他,“皇上,新人陆续入宫,李才人又有了身孕,以后淮隐的心中,再没有婉儿的位置了。” 朱振从未见她这般失神绝望的目光,从前的她总是明媚娇艳的。 自四皇子过世后,她便时常魂不守舍,只有极短的时间面带笑意。 一时间有些心慌,怕她失意难过,跌跌撞撞会摔跤。 立刻下床来扶着她,“婉婉,四皇子刚过世,李才人便有了身孕,这其中巧合你仔细想一想。 保不齐是我们的孩儿,不舍得父皇和母妃,又投胎到了李才人的腹中。” 蒋婉听不进去他的安抚,旁人有孕,刺痛了她丧子之后敏感的神经。 “你若不高兴,朕便不晋她的位分,驳回皇后的懿旨。 只要你不愿意一天,朕便让她一直做小小的才人,永远只做才人。” 蒋婉听见这话哭得更厉害,推开他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坐在茶几旁的圆凳上。 眼泪如同打开的阀门,早前儿子承受飞来横祸,都只是麻木以待。 如今却是要将连日以来的委屈,都哭出来才肯罢休。 “婉婉身子弱,不宜生育,朕也不愿你从鬼门关走一遭,只为替朕生下麟儿。 正巧李才人有孕,不若去母留子。待她生下八皇子,朕便将她赐死,八皇子予你扶养。 朕会封了所有人的口,不准再提起李才人这个人。 八皇子不会知道何人是他娘亲,全当这世上从未有过李才人,八皇子也只会记得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娘亲。” 朱振并非全是哄人的鬼话,只要婉婉点头,江山都可拱手送人,何况一个小小的才人的性命。 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好一番宠溺,蒋婉却不为所动,侧身将自己袖子抽回来。 “奴婢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我不稀罕。 皇上也觉臣妾人老珠黄,生不出孩子来了是罢。 臣妾干脆迁至冷宫,以免皇上看了我厌烦。” “欸~”朱振有些头痛,却无一丝厌烦,都是甜蜜的负担。 “朕疼你,怎舍得让你去冷宫。” 冷宫阴寒,婉婉娇贵,怎是她能待的地方。 “爱妃莫要再哭,再哭哭伤了身子。要么……”朱振踱了几步,出此下策,“要么朕予你跪下了。” 帝王一言,驷马难追,说跪就跪,将蒋婉吓了一跳。 连忙抱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两条白嫩笔直的长腿盘在他的腰间。如吸石一般,勾着他的魂儿。 “你个小妖精,看朕今天怎么疼你,定让你两腿瘫软成烂泥,颤抖求饶方才罢休。” . 是夜,大皇子披星戴月进宫,只因在府上收到母妃的来信。 信很简短,不过寥寥几笔:【没钱花,儿能否给些?】 初次读来,忍俊不禁,再读几次,忽觉母妃愈发可爱。 抵达钟粹宫门前,不知母妃是否睡下,上前询问道,“汪公公,母妃可曾就寝?” 也许是因为他觊觎师父女人的缘故,在主子醉酒那夜表现得淋漓尽致,汪烛对他好感尽失。 碍于身份,大皇子是主子,他是奴才,也不敢摆脸色给他瞧。 “主子才歇下。”这句挡人的话,立刻被青茄戳穿了。 “里边烛火摇曳,哪里就安寝了?”随后将他带了进来。 青茄可不像汪烛那样,事事在意师父,护着师父。 青茄想得很明白,不知道冯公公抽什么风,哪天又突然把主子视作洪水猛兽。 主子怀着身孕,在宫里无依无靠,不能再失去大皇子这个倚仗。 虽然如今还看不清楚,大皇子这个靠山是纸老虎还是迅猛野兽。 “儿臣给母妃请安。”朱振行礼。 “免了,坐。”夜深,李眉妩并未穿得十分正式。 只穿一身藕粉色亵丶衣,头发散开,自然垂下,明眸善睐。 “本不该打搅,想将银票给汪烛就走的。 想知道母妃好不好,实在担心,忍不住进来给母妃请个安。 叨扰母妃休息,儿臣之罪过。” 李眉妩心想你来都来了,还说这虚伪的话做甚。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还是不好立刻戳穿。 “无妨。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送我的银票。 马上立夏了,宫里的衣食都要添减。 人人都以为做你父皇的女人,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真成了皇上的嫔妃,才知道在宫里没银子寸步难行。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每年秀女大选,那些秀女都是达官显贵的女儿。 就指着靠娘家养着,往宫里送银子呢。 若都出身农门,怕是你父皇身体被掏空,国库也被掏空了。” 朱振一阵爽朗大笑,母妃这么有趣的嘛。 怪不得将不食人间烟火、斩断七情六欲的冯公公,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感谢“study of salg”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2 皇上其实是赘婿 朱瑞不免在心中欣慰,眉儿正在慢慢接受自己,还愿意跟自己谈笑风生,不似从前那般冷淡了。 “被眉儿这样一说,父皇反倒成了赘婿。” 李眉妩有些不好意思,忽略了他对自己离经叛道的称谓,“其实我也是吃不到葡萄就说别人酸,婉妃娘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来倾尽大铭的财宝,尽数送进了翊坤宫。” 说罢,似乎又想起什么,“我写书信给你,只想要一点银饷。 如今你有偌大的王府要养,家人小厮每天睁开眼睛都要花钱。 你给我这么多银票,真的没关系吗?” 李眉妩尚不知道冯初借汪烛的手,给自己送了银票。 她想给肚子里的孩子存些钱,做床包被和几身小衣裳,留着孩子出生时用。以免孩子生产那日,措手不及。 她本无依无靠之人,若她恣意妄为,都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更没人会管她们母女俩了。 她原也想过自己做些什么能赚钱,而后都被自己否决了。 她乃身无长计之人,如今只要不作死,好好将一胎保下来,才是当务之急。 “母妃担心我?”朱瑞意味深长一笑,半开玩笑道,“大不了少纳两个侧妃,省钱给母妃用。” 李眉妩更不好意思了,“这钱,赶明儿我还你。” 虽然还钱之日遥遥无期,除非她的儿子能出人头地,母债子偿。 “不用,我同母妃玩笑呢。”朱瑞在心底宠溺一笑,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一股小家子气。 随后又解释了句,“封王立府后,我常行走在内阁,周旋于朝中重臣之间。 我是唯一封王的皇子,少不了阿谀奉承之人。银子作为交际手段,我又没那清廉的觉悟,所以并不缺钱。 母妃大可放心,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李眉妩稍稍放心一些,“你不问我这些银票做何用?” 其实她已经编好了借口,只等他问起,就说自己跟汪烛、青茄两个人打赌何人侍寝。自己赌输了,作为一宫主位,不能赖账。 但朱瑞什么也没问,“母妃想要,即便是星星,儿臣也能摘下。 却不会因为给了您钱,而干涉您的生活,和这银子的用途。” 李眉妩一阵惭愧,又听见他说,“母妃的字写得很好,我珍藏起来了。” 她略略惊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 “冯公公总数落我写得难看……” 原以为他审美出现的偏差,却不知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朱瑞不想听见这个名字,却也知冯初是母妃心尖尖上的人。 他说他坏话,怕是母妃下次连看见自己也不愿意了。 未防母妃看出端倪,随即压下许多反感,违心的夸赞,“母妃知我没念过书,觉得母妃这一手簪花小字已十分俊秀。 冯公公学富五车,觉得母妃写得难看,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嘛。” 李眉妩“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跟他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人。” 大皇子需要冯初扶持,所以处处帮他说话,才夸了自己,马上就能圆回去。 不料朱瑞哈哈一笑,“儿臣倒是想跟母妃穿同一条裤子。” 这淫靡的调戏,青茄都听出来了,觉得害臊。可怜主子一孕傻三年,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 大皇子告辞时,青茄忍不住替主子打抱不平,“大皇子真是越来越像他爹了。” “你是说她有帝王之相吗?”李眉妩误以为青茄喜欢大皇子。 并且脑补了一系列,怎么劝瑞儿接受,并且将青茄嫁予大皇子为侧妃,随了她的心愿。 立刻被青茄无情打破了幻想,“什么帝王之相,还鹰视狼顾之相呢,他又不是司马懿。 我是觉得他这风流,随爹。” 李眉妩一脸懵懂。 “我呸,当继子的,还来调戏母妃。”青茄一番话,说得李眉妩更懵。 “他干了什么?” “他不叫您母妃,叫了您一声眉儿。”青茄愤愤不平,主仆皆是荣辱与共,主子受了调戏,仿佛自己也受了羞辱一般。 李眉妩:“……” “我怎么没注意……?”她身子本弱,又在孕期各种不适,实在没仔细听大皇子都说了什么。 “就算叫了,他愿意叫就叫呗,嘴长在他身上,我还能把他嘴堵上不成? 再说我又不能少块肉。” 青茄睁大了眼睛,“可是,若被人听见……” 若是被冯公公听见,两个人又要菜鸡互啄。 “这屋子除了你,哪还有别人。”李眉妩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怪的,“再说了,我平常也没把你和汪烛当成过下人。 总是小姐姐的叫你,都没什么关系。 我不守规矩惯了,怎么自己不守规矩就行,大皇子不守规矩就不行?要求起别人来就振振有词了。 总不能只许我杀人放火,不许朱瑞点灯。” 青茄气咻咻的站着,被主子反驳得哑口无言。 汪烛将朱瑞送了出去,于灯火阑珊处叮咛了句,“大皇子身份贵重,往后少来走动。 李小主有了身孕,每日吐得厉害,只怕卧房内空气不好,熏着您。” 朱瑞错愕不已,母妃有了身孕,竟然被父皇瞒得密不透风。 前朝无人知晓,他乃皇家长子,竟也是从奴才的口中方才得知。 汪烛看出了他的惊讶,不动声色的继续捅破那层窗户纸,“至于银票,冯公公送来了不少。 大皇子三妻四妾,用钱的地方多,暂且自己留着。” 朱瑞受了一通奚落,却不好发作。的确,冯初是太监,不需要养女人。 他只是诧异于父皇为何将母妃这一胎瞒得死死地,难道李才人有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那日被父皇盘问,显然他已经怀疑母妃了。但即便真的怀疑冯初,母妃肚子里这一胎也不可能是跟太监生的。 出了钟粹宫的门,便看见仿佛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的冯初。 每次见他,都是这样微妙的场合。 “奴才给王爷请安。”冯初行礼。 朱瑞自从被封瑞王以来,除了朝中之人称呼他为王爷,后宫之人,依旧唤他大皇子。 冯初这样的称呼,显然是让他认清现实,也请他跟钟粹宫撇清关系。 “冯公公免礼。” 他心里乱,也有些深深的无力感。 他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他从前低声下气的拉拢冯初,是求得他扶持自己上位。 如今母妃肚子里有这一胎,他如何还能扶持自己? 即便全世界都瞒着他,他依然知道了。 只是他好恨,因为背叛而恨,因为被戏耍而恨。 既然大家已不在同一阵营,他没了倚仗,也就没有在皇上跟前替他掩护的必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3 我的女人我会养着,不许花别人的钱 冯初眼下送走了大皇子,同汪烛一块进去。 “师父,今日大皇子送来了银票。” “嗯?”冯初有些意外,他的女人他会养着,何至于花别的男人的钱? 随后想明白,他的银票,汪烛只字未提。 “师父,我是不是该跟主子明说……”汪烛不敢自作主张。 “不必了,你做的很好。”上次他有勇气宣示主权,是因为小妩醉得一塌糊涂。 这次她清醒着,他便不敢那样大胆。踯躅着,不知该用怎样的思绪面对她。 直到进到寝殿,正听见青茄不服小妩的训斥,嘴硬道,“主子您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上回您喝醉了,抱着大皇子……” 李眉妩的确不知道这事,没人跟自己说起过,她又将醉酒之时发生的事尽数忘了。 才竖起耳朵,便看见冯初进来。 明明想他想得要命,此刻眼神却暗淡了下来。 青茄敏感,及早发觉主子的变化,回头看见冯公公的身影,乖觉的闭上了嘴。 “奴才见过李才人。” 她没有理他。 他温润笑了一下,看向青茄,“可是有人惹你家主子生气?” “除了冯爷,也没别人了。”青茄静默退出去之前,路过他身边时,压低了声音,“早前薛美人来过,一顿耀武扬威。 主子正生闷气呢,却又不敢跟您真生气,唉。” 房间内之余二人,他在她旁边,开口询问,“为什么跟大皇子要钱?” 李眉妩低着头,没有看他,心里闷闷的,“留着用。” “下次,可以跟我要。”说过叫汪烛瞒着,可实在没法看着她,对别的男人手心朝上。 “唔~”她算是答应了。 “免得以后人情债还不起。”她还小,不懂得借了别人的钱,可以再过几年原封不动的归还,但这其中的人情还不清。 “那就肉偿呗。”李眉妩没心没肺的说着,也想气一气他。 见他要走,方觉自己闯了大祸,“对不起,我……我说错话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没有要走,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深呼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也以为你不在乎我。”她讪笑了一下,因为不在乎自己,所以应该也不会在乎自己说什么。 冯初无法反驳,将汪烛唤了进来,“你家主子跟大皇子要了多少钱?” 汪烛报了个数,并不是很多。 “这点钱也至于跟他开口么?”他十分不悦,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金口玉言,还至于为了这仨瓜俩枣低眉顺眼。 随即吩咐道,“明日把钱还给他。” “是。”汪烛退下。 即便大皇子倾囊相授,冯初也有实力能补上。 “这不好。”李眉妩略略犹豫,“才拿了他的钱,次日就还。 他会怎样想,岂不是表明了跟他撇清关系。” 她总觉得冯初乃混迹官场之人,不至于做事这般不计后果。 这样让人下不来台,不是等于打人家脸吗。 她虽不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人,可也不会恩将仇报。 哪有前脚拿人钱财,后脚就拆人家台的。 而且大皇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有两年,保不齐都当爹了。 “李才人见外室男子穿成这样就好吗?”他不想再看她一眼,因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惹火。 醉酒时抱着人家哭哭啼啼,清醒时竟直接穿着亵丶衣,未曾束发就将人请进内室。 李眉妩低头看了一下眼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没有走光,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这大半夜的,我在自己寝宫,难道还要穿得周吴郑王的? 我穿着亵丶衣怎么了?我又没穿肚兜。” 这个男人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他在别的女人身上可以上下其手。她马上睡觉了,穿亵丶衣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她睡觉还得穿个盆底鞋,绾个飞天髻? 怀孕前就是不修边幅,有了身孕之后更加懒了。 “不知哪个娘娘跟冯爷使了小性,冯爷不高兴,就跑到我这来撒气。” 说话间,便委屈的要哭,“算了,我难得见你一次,随便你找理由骂我。 知道我想你,你可随意拿捏。” 冯初在心底自嘲,说好了是来哄她喝药,因为看见大皇子,又任由情绪崩溃。 “今日可有喝安胎药?” 她偏过头去,宁愿盯着烛台,也不去看他。 他只得哄着,“我才将你身子调养好,你别这样哭,不然就是神医在世也没辙。” 李眉妩更加委屈,若不是他招她,她怎会哭。 “我是一时心急,你拿钱贿赂我,却问他要钱。要我怎么想呢?”冯初哄了哄,她没有听进去。 随后唤进了汪烛,这个时辰也该喝安胎药了。 他拿到她手边,她却没有接的意思。 冯初等了很久,见她又任性了起来,似乎发狠了,端起碗含了一口。 捧着她的脸,将药送在她唇边,给她灌了下去。 她睁大双目,看着眼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突自放大的眉眼。 药液顺着两个人的嘴角,眼看流到她的亵丶衣上,已经被他伸出手,用指肚抹去了。 “这样肯喝?”他随意抹了一把,沾在手背上的,分不清是她的芳泽,还是药物残渣。 “你……你……”她羞愤万分,“你不是嫌弃我?” 那一日,她主动吻他,他不是拉住她的胳膊,叫老黄赶自己离开;就是用帕子用力擦去,好像遗弃赃物一般,连帕子也迫不及待的烧毁。 如今……这又算什么…… “你见马车压断我的脚无动于衷,还与薛美人调情惹我伤心。 你都不在意我的感受,你叫我喝这安胎药,我偏不喝。 为什么之前对我那样坏,这会儿又对我那么好,看见大皇子给我钱又要吃醋。” 她想逼他说出真心话,她知道他出了问题了,只是不知这问题具体是什么。 “好罢,你把药喝了我告诉你。”冯初骗了她好多次,所以这一次,她半真半假的端起碗,抿了一口。 一双狡黠的杏眼,警惕的瞧着他,那架势,如果他不说,自己再不喝一口了。 冯初想起姚牧的话:你信不信,即便你打她,骂她,找女人气她。你若死了,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殉情。 那时他没有回答他,现在他想告诉他:他不信。 “你想知道?”他眯了眯眼睛,像只厚颜无耻、工于算计的老狐狸。 “先前对你坏是因为厌烦你,这会儿对你好,是想像从前那样继续骗你。 你这人没脑子,我花言巧语两句,便能对我掏心掏肺。 我打算骗你生下这个孩子,然后我便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去母留子。 我知道皇上在女人身上耗费太多精力,时日无多了。 我准备将不满周岁的小皇子推上皇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继续在司礼监呼风唤雨。继续骗女人。 我不在乎你,只是选中了你的肚子。毕竟别的娘娘没有知根知底,不会那么听我的,也没你这么好骗。” 李眉妩从震惊到失望,从自嘲到绝望,她想哭,却发觉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端起那碗安胎药,冯初以为她又要摔个稀巴烂,她只是双手捧着,一饮而尽。 顾不上中药微苦,连清水也无需饮。 “既然如此,安胎药我会按时喝。 你也不必再来了,免得你看见我心烦。 谢谢你这两年的守护,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想借我的肚子是吗……” 她泛起苦涩笑意,“冯初,如果是你给的,即便是毒药,我也喝了。” 我心都是你的,你要这肚子,那我便给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4 旺夫相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 → → → ← ← ← 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裙下臣的阅读地址:s://www../173059/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裙下臣最新章节、裙下臣班婕妤、裙下臣全文阅读、裙下臣txt下载、裙下臣阅读、裙下臣 班婕妤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5 保护他身后那个小女人 陈曼抑制住起伏不定的胸口,涕泪阑珊。 “究竟……是何人要害本宫的皇儿?” “皇后娘娘,我不知您何时跟冯公公结的怨。 据我所知,那个怂恿二皇子站在塌方堤口,和突然开闸泄洪的人,都是冯初的党羽。” 言尽于此,安大人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陈家父子两朝为官,又对他有知遇之恩。 早前他明哲保身,夙兴夜寐。 如今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中,终于决定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苟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陈曼叫青莲送了客,青莲也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战战兢兢的回来。 不免在心中庆幸,方才安大人在时,娘娘的寝殿已经摒退了闲杂人等,并无其他奴婢。 “娘娘……冯公公他……”青莲伏在陈曼膝边,分不清是愤怒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陈曼早前冲动一些,但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孩。 安大人话一出口,她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此刻似乎自言自语,“本宫原来不明白,李才人为何如此嚣张。 这会儿想起来,她还是宫女时,本宫叫人扭断她的手,次日那个行刑的公公便以偷盗的罪名被人砍去双臂。” 青莲惊讶的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急促的呼吸声。 “本宫曾经放出话去,说冯公公是舒妃的帐中臣。 以冯初的手段,他有一万种方式辟谣。 然而他没有。 他任由谣言四起,只当为作障眼法,顺势而为,保护他身后那个小女人。 也诓骗了本宫这么久。 想来可笑,这么久以来,本宫竟然都是替旁人做了嫁衣。” 陈曼仰天长笑,笑得眼泪尽数滑落。 青莲不敢递一方帕子过去,只是颤颤巍巍的请示,“娘娘,何不向皇上告发这对儿奸夫淫妇?” “没有证据,你以为皇上会信么? 宫妃,跟一个太监有染?不是太医,不是侍卫,而是……一个太监?”陈曼无奈摇头,心也逐渐硬了起来。 自从二皇子逝世,她的心便死了,以为不会再痛。 此刻却因为思念和仇恨,而再次扯痛。 痛得她无法呼吸,痛得她直不起腰来。 “想不到冯公公还是个痴情种,本宫不过叫人打了那贱妇一通耳光。 纵然打人不打脸,但冯公公——竟如此心狠手辣、睚眦必较,连皇嗣都敢动。” 陈曼一阵痴狂大笑,眼泪噼里啪啦坠落。 青莲怕皇后真的疯魔了,连忙劝着,“娘娘节哀,切莫让那个贱人气坏了身子。 娘娘责罚臣妾并无不妥,不管李才人是否不守规矩,娘娘贵为皇后,便可恣意将她的脸打烂,狠狠践踏她的尊严。 李才人一阶贱婢爬龙床,一个小小的才人,有什么脸面可言?她不配。 娘娘打她,她就该像其他嫔妃那样,感恩戴德、奴颜婢膝、三叩九拜,感激娘娘的教诲。” 一阶贱婢,有什么独立的人格可言,她就只配被人踩脸。宛如蝼蚁一般,被人踩进尘埃土里。 青莲发泄完了,陈曼却并没有因为奴婢与自己同仇敌忾,而虹销雨霁。 只是坐在那里,茫然的凝思些什么。 . 李才人这一胎,使夺嫡的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不知不觉惊动了许多人。 孙丙于退朝后入宫,并未向皇上请安,而是给妹子带来了一个女人。 承乾宫内,孙舒略显疲态,春困秋乏夏打盹,正在美人靠上迷糊着,也没在意请兄长时要保持端庄。 “都退下,本宫跟兄长说些体己的话。” 舒妃娘娘发话后,下人立即俯身行礼,“是。” 身侧只有一贴身婢女清薇伺候,轻轻替她扇着扇子。 孙丙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一把夺过清薇手中的扇子,大咧咧的给妹子扇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高枕无忧。” “什么时候了?大铭要亡了吗?”孙舒嗤之以鼻。 如今二皇子、四皇子尽数殡天,她不整天喜笑颜开,就算客气了。 天天摆着张上坟的脸,还要她怎么样。 “再说,不是兄长说的,只要我老实本分不生事,兄长手握西北十万大军,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唉!”孙丙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她,“此一时彼一时也!” 孙舒没理会他,发觉他年龄越大,越胆小,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有什么可惊慌的。 随后将目光落在屏风旁的姑娘上,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总觉得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是……?” 孙舒猜不出来,不过虽然兄长跟皇上一样好色,但还不至于入宫也带着小妾。 这不是尚书大人宠着小娇妻,这叫不知轻重、不顾大局、不懂规矩、没脑子。 若是兄长能为了一个娇妻,这般不知分寸,哪怕自己是皇后,他也混不到尚书的位置上。 孙丙未回答,只是接着说,“妹妹糊涂,从前你可高枕无忧,现在眼见李才人的孩子落了地,又有大皇子虎视眈眈。 卫嫔的皇子不足为虑,但大皇子和还未出生的八皇子不得不防!” 孙舒嗤之以鼻,只觉得兄长紧张得过分。 “卫嫔的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惧一个小小的才人? 夏美人的孩子还未落地,便胎死腹中,谁不知道李才人的孩子会不会殊途同归。 就算她平安诞下皇子,她一不得宠,二不见有何手段,三姿色不够,何惧之有? 毕竟,想让男人有欲望太容易了,可是想要偷心,却是另一件事。 李才人能让皇上为了她,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下辈子。 皇上若真有那么爱她,怎么可能连她的晋位分都驳回了?连个婕妤都没捞到。” 孙丙突然发觉跟妹妹说,她也听不明白,因为竖子不足与谋。 “算了算了。”他决定放弃治疗了,自己的妹子,自己不宠着,还能怎么办。 “有希望争夺皇位的二皇子和四皇子相继离世,如你所说,现在对于皇位势在必得只有咱们的三皇子,你就不怕他像前两位一样遭到飞来横祸吗?” 孙舒吓一激灵,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兄长,这……这……”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6 剃头挑子一头热 “三皇子过了生辰,就有十二岁了,到了适婚年龄。”孙丙没有卖关子,直接说明来意。 “我准备借着大婚的由头,安插一位贴身护卫在他身边。 以免心术不正之人,对三皇子心怀叵测。 到时纵然我能抓出奸佞之人,将他大卸八块。但三皇子却是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丘儿才满十一岁,哪里就是十二岁了。”为娘记挂着孩儿,总有诸多担忧。 “再说,总要问过丘儿的意思,强塞给他一个女人,只怕他不愿意。” 孙丙看她这妇人之仁的样子,愈发觉得她成不了大器,“十一周岁,十二虚岁,都差不多。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三皇子朱丘生在皇家,自幼身上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要皇位,还不想牺牲努力,想像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那样,当纨绔子弟。 我告诉你,这世间没有这等美事。 世人总羡慕皇亲贵胄,却不知,长在帝王家最是身不由己,不能自由自在。” “可是……”孙舒还是担心,“丘儿如今正是叛逆的年龄,舅舅强塞给他一个女人,只怕适得其反,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夺嫡夺嫡,若是夺嫡的主角都不配合,她一个娘亲,和兄长这个舅舅,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用啊? “不如……”孙舒想到一个主意,“让你带来的这女子当暗卫,不必同他完婚,只做一贴身丫鬟罢了。” “不行。”孙丙常年带兵打仗,在军营里养成的我行我素,和一根筋的毛病犯了。 他苦心培养的杀手,一手调教出来的掌中尤物,怎么舍得去给三皇子端茶倒水,怎么看都别扭。 “你若是等着丘儿寻找自己喜爱之人,你知他喜爱之人什么样? 丘儿自幼长在深宫,未接触过外室之女,如同一张白纸。 若来日他情窦初开时,看中了洗夜壶的嬷嬷、卑贱的宫女、怡红院的烟花女子,你可答应? 你觉得他喜欢上出身官宦世家的嫡长女,有多大可能? 暂不说那样的女子是否吸引丘儿这样的皇子,只说丘儿有没有跟这种女子接触的机会? 到时他执意要娶什么心爱之人,你强烈反对,他便不会叛逆吗? 会比现在趁着他懵懵懂懂的时候,塞给他女人,更让他逆反吗? 你动动你的膝盖,好好想想。” 孙丙在气头上,孙舒也没计较他言辞不恭。 因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害她,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不会。 “既然如此,那便遵从兄长的建议罢。”孙舒不是固执己见之人,兄长常年混迹于朝堂,总比自己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思虑周全。 而且,这世上也无人比兄长,更盼着丘儿继承皇位了。 “大不了将来丘儿若遇喜欢的,再收入后宫做妃做妾。” 何人为皇后,向来不能遵循天子的意愿。 不过待丘儿稳坐江山之后,他执意立自己心爱之人为皇后,孙舒想,她这个做娘亲的也不会横加干涉。 又打量了一番兄长带过来的女子,孙丙已经心有灵犀的将她唤了过来。 “杜鸢,这是舒妃娘娘。” 站在屏风旁的女子,走过来行礼,“给娘娘请安。” “免了。”孙舒温润笑了一下,知道这个女孩即将成为自己儿媳,不想给她下马威,怕吓着她。 “多大了?” 杜鸢:“回娘娘,十四岁。” “嗯。”孙舒微微颔首。 又听兄长说,“杜鸢从八岁起,便跟在我身边。出入军营,训练她骑马射箭。 她的箭法很准,百步穿杨。刀功也是一绝,能于千万人中,取敌将首级。” 其实孙丙吹牛了,十四岁的孩子,光是力气也拼不过那些常年骑马打仗的敌方将军。 只不过护犊子的尚书大人,对于自己培养出来的杀手,怎么看怎么好。 随后爽朗的笑笑,“可惜了,本想自己留下。 但丘儿明显比我更需要她,我乃行将就木之人,何况,敢伤我的人还在娘胎里没生出来呢。” “知道兄长忍痛割爱,这份恩情,我记下了。”兄妹本无需说这些,但孙舒真心感谢。 不想做一个跟儿子争宠的恶毒婆婆,爱屋及乌的本能想疼爱杜鸢。 哪怕她出身军旅,并不像其他女子那样惯于低眉顺眼,亦或懂得讨好献媚 说罢,取下自己胸前的金璃璎珞圈,亲手给杜鸢戴上。 “本宫非严酷冷历之人,以后便视你为家人。 尚书大人护短,本宫也不例外。不管我对旁人怎样,都会护着自己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杜鸢始终低着头,并未将舒妃娘娘的拉拢放在心上。 即便知道了舒妃娘娘不是窝里横,会护着自己,又能怎样呢?她有自己的心事。 “丘儿虽贵为皇子,但生性纯良。只要你待他好,想来他也会待你好。 本想敲打一番,你若忤逆了丘儿,撺掇着他不学无术,本宫定不轻饶。 但你既然是兄长栽培的人,本宫放心。” 孙舒一向不喜欢操心,有兄长可以依靠,她何乐而不为? 早前自己苦心谋划,只不过是因为无人替自己绸缪。 生在这个世代的女人,若非形势所逼,谁不愿被人捧在手心里头呵护着? “是。鸢儿谨记。”杜鸢收回了思绪,总不好叫身份尊贵的舒妃娘娘——话落在地上,随即应付了句。 “暂且委屈你两年,及早叫丘儿出宫立府,纵然有你一路相护,本宫仍旧不放心。 时局动荡,丘儿年龄尚小,在紫禁城里忍耐两年,将来的荣华富贵是享用不完的。”孙舒又劝了句。 “是。”杜鸢依旧应下。 孙舒不可能让她的儿子放弃太子之位,像大皇子一样当什么王爷。 纵然老母亲看自己儿子都是带着滤镜去看的,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并非神童转世。 大皇子十六岁出宫立府,在内阁仍旧左右掣肘,更别说三皇子仅有十一岁,入朝堂能干什么? 正是苦读的年龄,不该及早拉出去见风霜。 至于别人家的女儿,没有名分,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跟了皇儿,就不是孙舒关心的了。 孙丙交代完,解决了自己的一块心病,宫中不宜久留,便直接告辞了。 杜鸢一直心不在焉,此刻看见尚书大人离开,方才如梦初醒。 跪在地上,给舒妃娘娘磕了个头,“请娘娘准奴婢去送。” 孙舒并未拦阻,也没有太多惊讶,想来跟在兄长身边十几年,一遭入宫,难免心慌。 即便自己表明态度,承诺做她的依靠。两人初次相识,她舍不得兄长,是个念旧之人,这样的人品也值得肯定。 “去罢。”她松了口,杜鸢连感谢也忘了,慌忙跑出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7 三皇妃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078/532031078/532031083/20210112185503/css/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紫禁城里很大,但其实跟兵部尚书孙大人的府邸也差不多。 大銘王朝贪墨的官员中,孙大人如果称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孙家有钱,有时候皇上那几个妃子看着寒碜,孙大人的小妾们个个珠光宝气。 杜鸢脚力极佳,很快追上了他。 这么多年,凭借一身武功,和孙大人的纵容,她在外头嚣张惯了,在孙大人面前还是不敢抬头。 也许是知道出了这道宫墙,从此两个世界,她突然大着胆子,在身后喊了他的名字。 “孙大人。” 孙丙回头,看见她那张娇纵恣意少女的面容。 平常不是穿盔甲,就是蓑衣斗笠,因为要带她入宫,所以换了身粉面襦裙。 恍然间发觉她还有几分姿色。 “以后在舒妃娘娘跟前好好伺候,保护好三皇子的安全,不然我定不饶你。” “这些话,您在府邸时就已经说过了。”杜鸢粲然一笑,明眸善睐。 “只是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何事?”孙丙没想过拿捏她,却也知道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若我不听话,不保护三皇子,不扶持他夺嫡。 待他继位后,也不好言相劝,让他继续听命于这个舅舅。 尚书大人,准备如何惩罚我?”她今天憋了一口气要跟他较劲。 孙丙站在那里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便让她有两分心虚。 她知道莫说自己十四岁,即便四十四岁。也不是他府上养的小丫头,而是有朝一日贵为皇后。她在他面前,永远只配俯首帖耳。 “大人不必说。我不怕死,只怕您再不理我。” 孙丙软下语气,“闹够了就回去。” “我会听您的话,好好护着三皇子。”她微笑着流泪,还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早前随他上战场,看见敌军战马踏来,也不曾眨下眼睛。 “但是!”她似乎疯了,积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感情,顷刻间爆发。 “孙丙,我等你。我等你又老又丑,没有女人要你的那天,我再回到你身边。” “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立刻呵止住了她的痴心妄想。 “以前的事……都忘了,那都是我醉酒糊涂。” 对于少女的情窦初开,难道一句话就能一笔勾销吗。 “是阿。”她似乎看透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大人原来没有贵人多忘事,你与我除了最后一步,其他都做了。” “当好棋子,或者做好皇妃。若你敢对三皇子不利,我绝不会心慈手软。”孙丙说到做到,没有什么比夺嫡更加重要。 一旦杜鸢失控,他会马上清理门户。 “从不敢妄想做尚书大人的夫人,原来还以为我能与你做个小妾,看来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和黄粱一梦。”她收起眼泪,也不再痴狂哂笑,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像许多年前那样,对他言听计从。 “舅舅,我知你的心思。 你的志向不只有夺嫡,还需要在三皇子身边安插自己的心腹。 待将来帝王年幼,有我从中劝谏,多多倚仗舅舅。 好让您这个尚书大人,继续把持朝政,大权独揽,号令诸侯。” 一声舅舅,划清了两个人的界限。 对于杜鸢的揣测,孙丙没有丝毫反驳。 “那么便祝舅爷前程似锦,所想之事皆能成。”杜鸢再拜。 . 杜鸢由掌事姑姑带着,梳洗打扮一番后,带到了三皇子的房中。 因为之前母亲打过招呼,所以朱丘并没有太多惊讶。 “三皇子身份尊贵,要等到满十四岁才能完婚。 委屈小主陪在皇子身旁,虽然没有名分,但舒妃娘娘嘱咐过,您是三皇子的人,谁都不敢小看。” 掌事姑姑一番嘱托,又教了许多闺房之事,杜鸢只是木讷点头。 自杜鸢入宫后,孙舒便叫儿子迁出了承乾宫,改住皇子所。 左右皇宫里只有两位皇子,而卫嫔的儿子还小,依旧养在自己身边。 此刻,朱丘还在听母亲训话,并未过来。杜鸢看着庭外立着的一群奴才,都是伺候三皇子的,排场可见一斑。 皇上的儿子相继而亡,剩下的都是宝贝疙瘩,也难怪孙丙要担心。 掌事姑姑一一介绍过后,众人行礼,唯独有一人直着身子,愣是不肯弯一下膝盖,苦着脸瞪着杜鸢,仿佛杜鸢刨了她家祖坟。 杜鸢正诧异着,不知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混在了伺候三皇子的人群中央,舒妃娘娘眼睛里不不容沙子,竟然从未发现。 便听见掌事姑姑俯身,伏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位是芳若姑娘,舒妃娘娘指派过来,给三皇子做开蒙用的。” 杜鸢明白了,虽然男人没有**,但就是这姑娘占了三皇子的第一次。 她虽然是未经房事的少女,但谁也不知道,孙丙对她的调教,从来不只是武功。 本来不欲理她,因为自己的心思不在皇宫里,即便拈酸呷醋,那也是对着孙大人的那帮妾们。 眼下心情不爽,耍耍她也无妨。 “怎么?腿折了?扮着夜壶的份儿,倒拿起主人的谱儿来了。 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明媒正娶的命。” 芳若被这句话刺激的不行,原以为自己是被舒妃娘娘看中了,拼死失了身子,却不想被个黄毛丫头这般羞辱。 作为女子最珍贵的东西没了,又没为自己换个前程,此刻也不想再要什么脸面。 只是还未开始撒泼,便被掌事姑姑拉了出去,成了锯了嘴的葫芦,白挨骂了。 掌事姑姑怕这两个小姑奶奶闹起来,将芳若拉在僻静的地方哄着,“三皇子年龄小,少年心思总是记得自己第一个疼过的女人。 这份独享的恩宠,是谁都分不走的。 杜鸢小主是新来的,将来能否成为三皇妃全看她自己的造化,芳若姑娘何必跟她较真? 若是惹恼了舒妃娘娘,让人误会您惹是生非,给舒妃娘娘招祸。 就算是三皇子想着您,也让他在中间为难不是嘛?” 掌事姑姑一番话说得恩威并施,芳若既消了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还是有些不服气,喟叹同人不同命,也只能暂且忍下了,时日长着呢,大家走着瞧。 掌事姑姑哄完了这头,还要回去哄那头。毕竟都是舒妃娘娘指派过来的人,谁都不敢得罪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8 黄鼠狼给鸡拜年 朱丘在承乾宫听完母亲训话,一向孝顺的他,很快接受了母亲的安排。 回来后,天色渐晚,母亲安排的掌事姑姑办事得力,两边都被哄得风平浪静。 进门时,看见杜鸢那双浩如星辰的双眸,两个人皆是无话。 杜鸢大胆,没有立即行礼,而是放肆的将三皇子打量了一番。 看他眉眼处有没有跟舅舅相似的痕迹,最后一无所获。 他长得也不十分像婉妃娘娘,虽然杜鸢还未见过皇上,想来,应该跟皇上十分相像。 半晌,她大着胆子问他,“你想不想看星星?” 这会儿月亮升起来,透过小轩床,洒下一地月光。 朱丘茫然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众人皆知杜鸢的身份,没有嘴欠的恶仆过来教她见到三皇子要行礼。 尚书大人送来的人,舒妃娘娘护着的人,如今,又是三皇子……看起来并不讨厌的人。 下人都会见风使舵,谁也不会出来冲撞了新人,尤其见过杜小主立威之后,对她更是恭敬有加。 “走。”杜鸢过来牵着他的手,虽然比他还大上两岁半,但两个人几乎同样高。 想来皇宫里饮食好,加之舒妃娘娘个子高,三皇子继承了孙家的优势,个头也突飞猛涨。 朱丘叫下人搬来了梯子,以为她要跟自己一块爬,却看她站在了原地。 “三皇子,请。”杜鸢看出了他的疑惑,又承诺了句,“你先上,我随后便到。” “好。”朱丘没有犹豫,由奴才扶着梯子,利落的往上爬。 耳边是奴才们的反复叮咛,“主子小心些,切莫跌跤。” 纷纷捏了一把汗,只怕他掉下来摔伤了胳膊腿儿,或者一命呜呼。 即便没有奴才为四皇子陪葬的先例,想来三皇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纵然众口铄金,说是杜鸢小主教唆的,奴才们一样脱不了干系。 谁让他们是奴才呢。 眼见三皇子爬上去,听不见底下奴才的叮嘱,年长一些的嬷嬷才敢压低了声音哀叹,“唉,三皇子身份贵重,又不是猴子,杜鸢小主竟这般怂恿着他颜面尽失。” 夏夜的屋顶,不会过于严寒,只是有些寂寥。 向下眺望,迟迟不见杜鸢爬梯子的身影。 没想过她会戏耍自己,也没有痴痴的等她,更没想过什么时候下来。 只是一个人抱膝坐在那里,静静的眺望紫禁城里的雕梁画栋。 顷刻间,杜鸢飞檐走壁,未碰梯子,而是用轻功翻了上去,将朱丘看呆了。 她未计较那些长舌妇或担忧或嫉妒的闲言碎语,与妇人吵架是最耗费精力的一桩事,她打小长在军营,便深谙这个道理。 眼下,坐在朱丘的身旁,笑容里没有一丝得胜逞强,都是少女的天真。 “三皇子,我说过我会来,就一定会来。” 朱丘点头。 “坐在屋顶上怕不怕?”她问他。 他没有回答,虽然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但他毕竟不会什么武功,真失足滑下去,不死也是残废。 有那么一瞬间,杜鸢闪过一个念头,将朱丘从屋顶上推下去。 如此,她便不必嫁给他。 还能像从前一样,回她的尚书大人府邸,继续做着能成为孙大人小妾的美梦。 不过很快,她便清醒了过来,孙丙熟悉她如同熟悉自己的身体。 她摇摇尾巴,他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妄图瞒天过海,诓骗一只三十四岁的兵部尚书? 她有自知之明,她瞒不过他的。 与其争一时,不如暂且忍下,来日方长。 “三皇子,莫怕,鸢儿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 即便某天跌下来,也是鸢儿在你前头垫着你,保你安然无恙。” 朱丘打小被母亲保护得很好,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诸多心事。 他纯良的性子,也没她那么多心思。只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三皇子,你看这星空多美,星空再美,亦不如绣锦江山。 鸢儿会陪着您,一步一步从皇子所走向乾清宫。 我会舍命相护,三皇子也不要让鸢儿失望。” 这些话,以前母妃从未说过。 想来一不愿过早给他套上夺嫡的枷锁;二不想让他因为年纪小,鲁莽行事出尽风头,打草惊蛇自取祸端。 如今借着杜鸢的口说出来,他也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 夏夜晚风习习,钟粹宫内,已然是三更灯火,李眉妩依旧睡意全无。 将汪烛唤到身旁,忍了多时,开口询问了句,“这几日,你师父在做什么?” 汪烛未置可否。 她也不再勉强,只是下意识抚了抚肚子,喃喃自语道,“一连几日没有见到他,也许是我肯乖乖喝安胎药,他不惦记,就没有从前来得勤了。” 青茄困得立盹行眠,敷衍般的劝了句,“主子想开些,这皇宫里向来都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冯公公不过一个太监,也只有主子为他牵肠挂肚。 这紫禁城里又不是离了他就过不下去了,主子想点高兴的事,人家活得好好的,总惦念着他做甚?” 李眉妩听着青茄的劝说,只觉晚膳前喝下去的安胎药又苦了几分,留在舌尖,让她胃里泛酸。 青茄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忍心继续挖苦,出了个馊主意,“主子要么借故不好好喝药,威胁着他过来看您。” 这样的提议她只是想想便否决了,“罢了,身体是我自己的,孩子也是我自己的。 如果我都不对自己的身体负责,还指望依靠谁呢?” 其实是她舍不得这个孩子,虽然这个小小的“荷包蛋”,甚至还没长成“小海马”的形状。 但他就像一粒种子,在她肚子里生根发芽,一点点跟她生命的年轮交织在一起。 她爱他,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 “主子,自上次您在景仁宫晕倒,便借故再不去请安了。 前夜景仁宫有人过来传旨,主子已歇息多日,再不去请安,就要以不敬皇后之名治罪了。”青茄提醒了句。 李眉妩略略惊讶,想来上次皇后娘娘身边的奴才过来传旨的时候,她正睡着。 最近有些昼夜颠倒了,汪烛和青茄舍不得叫醒自己。 只是如今不管她去与不去,这不敬皇后的罪名都坐实了。 “负责传旨的太监非要叫主子接旨,我看主子才睡下,便没舍得叫醒。 只跟那景仁宫的首领太监说,主子这一胎脉象不稳之事,妇孺皆知。 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致使小产,他担待得起吗? 那太监便没再坚持。不过明日再不去请安,却是说不过去了。” 李眉妩略略凝眸,“我不去。” 在自己寝宫整日龟缩尚不能保证安稳,一旦踏入景仁宫,皇后娘娘有一万种让她胎死腹中的方法。 早前大家都在自己的寝宫偷笑她福薄,她艰难得来了侍寝机会,有了身孕。奈何体虚不日便会小产。 瞧见钟粹宫月余依旧没有半分动静,不知她的身体正渐渐好起来。 皇后突然叫她去请安,一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09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078/532031078/532031083/20210112185503/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立夏过后,大皇子进宫给皇上请安。 御花园内,华清池里的金鱼逆流而上,纷纷追逐鱼食。 朱振看起来忧心忡忡,也没心情临渊羡鱼。 “匈奴年年生事,大多赶在年尾,抢了东西好过年。 今年更是嚣张,竟在初夏来犯,令朕头痛不已。” 知道跟他说也无用,这个长子自幼不学无术。不管是谁的原因,朱瑞打小没读过什么书是真的。 朱振向来不信什么大器晚成,只不过自个不上朝,这些话又不能对奴才说,苦闷多日,只当跟儿子发泄一番。 不料朱瑞略略沉思,回禀道,“父皇,儿臣听闻匈奴王庭发生了变化。 胭脂离开了大单于,跟她的弟弟搞在了一起。 大单于受不得刺激,所以四处发兵,草原部落被他打了个遍,没对手了,才又将手伸向大铭。” “哦?”朱听来只觉可笑,早闻得西北民风彪悍,只是想不到大单于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少年心性,为个女人大动干戈。 “亲弟弟?” “不是。是那胭脂母亲的养子。”朱瑞知道父皇对草原上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索性没再多言。 “可是朕怎么听闻,是冯初将派去和亲的女子掉包了。 送去的不是冯茵,而是另一位女子。给了大单于发兵的借口。” 朱振早怀疑长子跟冯初勾结,如今一番试探,立即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果不其然,朱瑞避重就轻的,没有谈及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父皇,匈奴不灭,何以为家?弹丸之地,何惧之有? 儿臣知兵部尚书称病不出,父皇若不放心温昭仪的父亲温大将军挂帅出征,儿臣愿与其同往。” 朱振在心底冷笑一声,这帮人心里那点小九九,他比谁都清楚。 孙丙为了扶持三皇子争储,不肯离开京城半步,唯恐自己即刻启程发兵西北,三皇子遭遇不测。 哪怕遭遇君王的训斥,和同僚的白眼,都称病到底。 舅舅疼外甥,早年还能遮掩一番,如今却是连掩饰都不屑于掩饰了。 而朱瑞为了得到冯初的扶植,便为冯初百般遮掩。 不知不觉,朝堂之上的阵营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你非习武之人,也未熟读兵书,如何上疆场杀敌?派你过去,岂非扯温大将军的后腿?”朱振毫不留情的贬损了一句。 朱瑞没有那么强的自尊心,更不会因为受不得训斥而坏了自己的事。 “虎父无犬子,父皇,儿臣虽是出宫立府之后才开始读书,但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能替父皇分忧,死亦何惧?” 朱振一阵朗笑,虽不知他这话里几分奉承,几分虚伪,但自己听来还是十分受用。 朱瑞果然长大了,懂得圆滑世故,也学会了恰逢其时的表孝心。 “朕会考虑,不过你自己也要想清楚。此去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将来若发生什么变故,不是你我父子二人能左右的。” 朱瑞自然明白父皇的敲打,他离开了京城,就等于放弃了太子之位。 因为将来一旦父皇逝世,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就算想夺嫡也来不及了。 而且他若有野心,在西北手握重兵,在温昭仪诞下皇子之前,买通温大将军,带兵逼宫。 逼父皇退位,和逼父皇立自己为太子都易如反掌。 父子之间的较量,暗流涌动。 “父皇,儿臣只有一事不放心。” 朱振略略凝眸,挑了挑眉,准备等着看这个儿子藏不住的野心。 听见他说,“儿臣唯一不放心的只有母妃,母妃不似舒妃娘娘那样,有个尚书大人的兄长可以依靠。 也不像温昭仪那样,有个做大将军的父亲。 无依无靠,又有了身孕,只恐儿臣走后,母妃处境更加艰难,连从宫外时时给她送银子的人都没有。 还求父皇多多怜爱,恐母妃被歹人所害。” 朱振没想到他会提起眉儿,想来也许是自己上次的训斥,他听进去了。 即便是做出有孝心的样子,从侧面表达他的忠心,和不再异想天开,觊觎皇后做他的母后。 一时间也有些欣慰,“难为你有此孝心,若朕真决定让你出行西北,会记得你的牵挂,对眉儿多疼一些。” 朱瑞感激不尽。 . 告退之后,出宫前,又来探望了一番母妃。 几日不见,她看起来脸色好了许多。 “儿臣给母妃请安。” “坐吧。”李眉妩没有太多神情,亦没有问候。 “母妃上回叫人将儿臣给的银票还了回去,可是嫌少?”他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没有逼问,只是半开玩笑。 这下子,她是再不能云淡风轻了。 慌张从美人靠上起身,心虚的走来走去。 这事办得不妥,当时为了顾及冯初的感受,愣是将银票送了回去。 只可惜……冯初对自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未在意过她的感受。 朱瑞看出了她的难堪,不想继续逗她,虽然有些心痛。 “无妨。想来是母妃有孕得宠,收了父皇好些赏赐,便不怎么需要儿臣的银两了。 儿臣是男人,胸襟坦荡,不会跟母妃计较。 母妃大可放心,以后若遇见难处,还可以再找我,别不好意思。” 李眉妩坐在他对面的茶几旁,抱赧垂眸,实在无言以对。 对于为自己雪中送炭的人,因为别人送来了更好的炭火,便一脚踢翻了他的炭盆,实在无情无义。 “听闻母妃有孕,儿臣打心底替你高兴。”朱瑞不想让她一直沉浸在自责里,随后岔开了话题。 “原本想带些有营养的东西给母妃补补身子,又怕母妃怀疑我会图谋不轨,便将给皇弟弟的礼物省了。” 李眉妩更不好意思,发觉大皇子是愈发坏了,嘴毒得狠。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原先儿臣想争夺太子之位,然后让母妃做太后,给母妃一个安稳的环境。”朱瑞直言不讳。 “如今八皇子即将出生,想来母妃更愿自己的亲生儿子做皇帝罢。” 李眉妩未置可否,不想虚伪否认,也知道自己身不由己。 冯初说过他想去母留子,想来那个时候,谁做皇帝,她头在否,都未可知。 “不过儿臣也不会坐以待毙,母妃要保护好自己,长命百岁,等儿臣来抢八皇子的皇位。”朱瑞用着玩笑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待有一日,儿臣黄袍加身,不管昔日你我为了夺嫡厮杀的有多惨烈,我依然会奉母妃为太后。 眉儿,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朱瑞始终自说自话,李眉妩没有回应,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她的处境堪忧,前有狼后有虎,本就自暴自弃,更是不习惯依赖他。 “匈奴来犯,我向皇上毛遂自荐,前往退敌。 若不日启程,母妃会为我担心吗?”他的目光灼灼。 他以江山为赠,尊她为大铭唯一的太后。 她依旧未眨一下眼睛,“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凯旋而归的。” 她尚且朝不保夕,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分辨他人汹涌的感情。 这样的拒绝,他明白的。她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担忧。 不怕他不谙兵书,不会武功,上疆场刀剑无眼。 想必,母妃对自己是真的一点在意也没有,哪怕朋友之间的在意。 想到这里,朱瑞不免自嘲苦笑,有些心疼自己。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0 清算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492/399385492/407563373/2018031509301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大皇子走后两日余,李眉妩一直心悸不止。 想来不是担忧他上战场,只是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一直称病未向皇后请安,皇后蛰伏几日,景仁宫始终没什么动静。 昨夜睡得不好,本想补个回笼觉,晨起便听见庭院深处一阵声势浩大。 起身揉了揉眼睛,还未更衣,皇后娘娘便带着人闯了进来。 皇后出行,身后跟着的奴才自然不计其数,不是青茄凭借单薄的身子能够阻挡的。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李眉妩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像从前一样无所畏惧。 她跪在地上,恭敬的请示道,“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臣妾接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娘娘能否让奴才们先退出去,臣妾还未更衣,恐被下人瞧见了不好,有损皇上颜面。” 陈曼不屑于坐她寝殿里的长椅,觉得脏。才踏入门槛,身后立刻有奴才抬了张红木嵌螺钿凤椅。 转身坐在凤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淫妇。 从前的班珏钰就是这副模样,如今换作了她。 这些妾们尽管跳,她陈曼倒是要看看,妾——能掀起多大浪花。 “李眉妩,本宫记得你叫这个贱名。 只是本宫想问问你,在你眼里,皇上——还有颜面吗?” 李眉妩头一遭听她叫自己名字,知道危险逼近,本能抬起头,却未在人群中看见汪烛的身影。 一阵心跳如鼓,知道多说多错,索性不言,只是虔诚的望着皇后娘娘,宛如她的信徒。 “李眉妩,你知道吗?有些人生来高贵,有些人,生来卑贱。 你就是生来卑贱之人,许多福分都是你不配得的。 你若得了,上苍开眼,总有一日要收回。” “臣妾谢皇后娘娘教诲。”李眉妩立刻服软,磕了个头,“臣妾福薄,全依赖皇上和皇后娘娘福泽庇佑。 臣妾不才,愿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陈曼看着她这个口是心非的滑稽样子,忍不住一阵大笑,“李眉妩,你真蠢。 你杀了班珏钰,可你知道吗?她从未背叛过你。 她一直视你为姐妹,哪怕本宫拿了她的六公主,她依旧不肯出卖你分毫。 可笑吧?最后却是你辜负了她。” 提起钰儿,本就孕期不稳的李眉妩,眼泪刷地一下子,全下来了。 她哭得泪流不止,甚至忘了替自己分辨,说钰儿不是自己杀的,说皇后娘娘冤枉。 “李眉妩,你这肮脏卑贱的身子,不配生下皇子。 你若生下八皇子,是对皇上和本宫的亵渎。” 李眉妩听明白皇后的来意,收起对钰儿的诸多愧疚和思念,再次磕头。 母亲想要保护孩子本能的欲望,让她擦干眼泪,开口分辨,“皇后娘娘,臣妾腹中胎儿是男是女未可知。 保不齐是个公主,留下她吧。 臣妾有错,罪不至公主,孩子不该代母受过。 若皇后实在憎恶臣妾,能否求您等八公主落地,再将臣妾赐死呢?” 陈曼俯身看她将头埋得很低,今天准备让她死个明白。 “李才人,本宫非眼里不能容人之人。 若我真是你眼中的毒妇,你觉得以我的狠辣,还会有后来的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么? 不会有! 但本宫容下他们了,哪怕知道他们将来会跟我的皇儿争夺皇位。 但即便本宫如此宅心仁厚,还是没能留住我儿子的性命。 李才人,这笔账,我不找你算,我算不到别人头上去。” 李眉妩惊恐抬头,事情已经洞若观火,只是不知对冯初的担心,和对自己胎儿性命的担忧,哪个更重。 “皇后!”她爬过去,跪在她脚边,声音止不住颤抖,“皇后娘娘……臣妾怀得是皇嗣,若有差池……如何向皇上交代?” “呵!哈哈哈!”陈曼看着她天真的样子,抬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昂起头来,“你以为夏美人是怎么胎死腹中的? 你以为你在皇上心里,你比夏美人更重要? 你以为皇上像冯初一样,把你当个宝贝疙瘩?” 随后松开手,长长的护甲滑过她的脸颊,戏谑道,“李才人果然生得极美,难怪连太监都能为你神魂颠倒。” “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李眉妩收起眼中的惊恐,平静的同她对视,企图跟她谈判。 “娘娘已无法生育,若娘娘不嫌弃,臣妾肚子里这胎落地以后,可以寄养在皇后娘娘膝下。” “你做梦!”陈曼突然爆发了,李眉妩并不知道,跟一个承受过丧子之痛的母亲谈判,无异于以卵击石。 “太晚了,李才人,一切都太晚了。 如果本宫的二皇子还活着,我今天能听你绕唇鼓舌。 但二皇子死了,杀人偿命,今天就拿你儿子的命,替二皇子抵命!” 李眉妩起身向茶几跑去,想要拿起刀以死相逼,立刻被皇后娘娘身后的奴才抓住了手腕。 “来人!李才人持宠而娇,借孕不去景仁宫请安,对本宫不敬。 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是!”奴才得了令,不顾李才人有着身孕,立刻将她拖了出去。 陈曼站在庭院台阶前,冷眼瞧着她,“本宫还以为你这胎,三天之内必小产。 想不到冯公公果然医术高超,竟给你保了下来。 那本宫便瞧瞧,冯公公到底是不是华佗再世,能够起死回生。” 李眉妩被按在庭院的长凳上,口中还在跟冯初撇清关系,“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何意,臣妾作茧自缚,求皇后娘娘高抬贵手,切莫折了二皇子的阴福。” 她的求饶和威胁,皆没有动摇陈曼的一丝坚定。 她的二皇子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都没享受过太子的荣耀,死了还要什么阴福? “行刑。” 一声令下,奴才一棍子挥下去,砸在她的腰间,小腹立刻传来一阵绞痛。 鲜血顺着两条腿,放肆得向下流淌。 青茄在一旁,被皇后身边的奴才反缴了双手,口中塞入了帕子,让她说不出威胁亦或求饶的话来。 只能看着主子挨打而束手无策。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hui4185 ”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1 李才人滑胎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184/530712184/530712235/2020112510200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皇后娘娘……饶命……”李眉妩被打得神志不清,裤子被鲜血染透。 起初还在求饶,直到感觉一只幼小的生命,从自己身体里缓缓流失。 她的眼泪也一并流干了。 晕厥时,她仿佛看见了冯初,他说她没用,连孩子也护不住。 又说他爱她,他会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再不在紫禁城里受气了。 他又说他爱她,他说一辈子会待她好。 李眉妩觉得自己大概是快死了,否则怎会回光返照般的,出现这么多幻觉。 脑海里都是冯初那张脸,没有听见陈曼的声音,“住手吧。” 青莲在一侧提醒道,“主子,才打了五棍。” “再打下去,只怕她这身板会一命呜呼。 本宫要留着她,慢慢体会丧子之痛,是怎样的锥心刺骨。 也要留着她,捉奸成双,好跟她的奸夫凑成一对儿,一起上路。 让皇上好好看看,宠幸卑贱之人的后果。 若是就这样让她死了,反而便宜了她。” 陈曼说完,吩咐道,“来人,将李才人送回寝殿。 她不是身体抱恙,不能去景仁宫请安吗? 那便让她这矜贵娇弱的身子,好好养养吧。” “是!”奴才得了令,将被打得奄奄一息几近昏迷的李才人,从凳子上提起来。 架着她的两条胳膊,往寝殿里拖。 不顾她的身下依旧在流血,任由鲜血顺着她的鞋尖,留下一地血痕。 然后将她扔到床榻上,转身离去。 同在钟粹宫的文选侍在远处暗中观察,目睹的全程之后,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直到身边的婢女青枫小声提醒,“主子,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才如同做了一场噩梦,结结巴巴的“哦!”了一声。 在她走到皇后身边之前,皇后已经先于一步看见她了。 目光清淡冷峻,“文选侍给李才人送了一碗红花,致使李才人小产,赐白绫。” 文昭此时才如梦初醒,立刻跪在地上,拼命摇头,“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明明是皇后将李才人打得流产,怎可诬赖自己戕害皇子顶罪? 青枫立刻跪在她身边,拼命使眼色,提醒道,“主子一时猪油蒙了心,给李才人误服了一碗红花,求皇后娘娘开恩,饶主子一命!” 皇后娘娘叫奴才将李才人打到流产,事可以这样做,但话不能这么说。 万事讲究师出有名,尤其是中宫皇后娘娘。 可怜文昭并不懂这个道理,她轮圆了胳膊,抽了青枫一个耳光,“狗奴才,竟敢冤枉本宫!” 她并不知道,皇后说她戕害皇子,她就算没有戕害,也是戕害了。 何况,这是替皇后娘娘顶罪,若她认下了,皇后娘娘开恩,罚她禁足三月,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就像夏美人小产时,不是也没掀起什么浪花? 但初来乍到的文昭并不懂这个道理,她死心眼的认为害死皇嗣是死罪,何况,她是被冤枉的。 从小母亲就教育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可是直到她看见白绫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才发现母亲说得怎么不对呢? 至少,她从前未出阁时,奉行的信条,并不适用于皇宫里的生存法则。 “还不如一个宫女机灵。”陈曼看着文昭被勒死,连眼皮也懒得再翻一下。 倒是她身边的奴才行刑结束后,拖着文昭的尸体,赴命道,“皇后娘娘,文选侍已伏法。 因为嫉妒李才人得宠有孕,故而害死了八皇子。” “知道了。用草席卷着,拉出去埋了吧。”陈曼说罢,看了一眼跪在地的青枫。 青枫以为自己的机智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但聪明与愚蠢殊途同归。 “青枫陪葬。”陈曼与其威胁教导,不如斩草除根。 她将李才人打流产这件事,不是自己的人,不需要知道。 青枫跪在地上猛磕头,“皇后娘娘饶命啊!文选侍害李才人,与奴婢无关!” 陈曼草菅人命不是头一次了,位高权重就是可以滥杀无辜。 “若再狡辩,株连三族。” 青枫认命闭嘴,她还有老母,还有弟弟,她不能连累家人。 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惜身为女儿家。 . 汪烛自见到皇后娘娘的身影时,知道来者不善,自己很难凭一己之力护着主子,便立刻抄了小路去司礼监寻师父。 奈何师父不在司礼监,童让也不知去哪了。 眼下只有想办法出宫,去师父的宅子里,亦或到师父常去的畅春楼寻人。 此刻冯初的确在宫外,但不在自己的宅子和畅春楼,而是在姚牧的宅子里。 一柱香前,本该上朝的姚牧,没打一声招呼便缺席了。 冯初连日以来心悸的厉害,以为是姚牧出了什么事。 因为以姚牧的性子,平常偷懒一些,还不至于上朝时不在。 司礼监的缺席,会动摇大铭权宦的根基。 退朝后放下手头的奏折,立即赶了过来,见他一个人坐在廊下发呆。 “你是有什么疾病?该上朝的时候在家看鸟。” 姚牧未搭腔,默默起身回了屋子,他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只要静一日,就够了。 冯初最憎恶看他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希望姚爷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随后没有逼问,而是看向他宅子里的小厮,“怎么了?” 小厮知道冯初和老爷同朝为官,未曾隐瞒,“昨夜,朵梨姑娘走了。” “又出去卖?”冯初下意识想到的是这个,毕竟她回怡红院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小厮连大气也不敢喘,“小少爷也带走了。” “姚富贵?”那不是姚牧的心尖尖吗? “是。”小厮大着胆子,走近一些,压低了声音,“是小少爷的爹找来了,朵梨姑娘便带着儿子,跟孩子亲爹走了。” 冯初:“……” “有人逼她?”想来也不会,谁敢逼姚爷的女人。 卧房里的门再次被打开,姚牧已经换好了官服,拿好了腰牌,“走吧。” “去哪?”冯初懵了懵。 “回宫啊。”司礼监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他一夜未眠就够了,不会让自己就此沉沦。 冯初忍不住骂他,“你真该啊。我早就说把他杀了,你不肯。 现在……” “算了。”姚牧不想听,“我说到做到,她要走我就放她走。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 出门前,有奶妈抱着怀里的女婴,送了送老爷。 姚牧看见这孩子,一时间百感交集,又勾起了许多回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未来两天限时免费连续爆更哟,日更至少1万字+,也就是明后两天每天都会更新5章,家人们可以蹲守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2 冯初得知小妩滑胎 昨夜,姚牧像从前无数个日子一样,在宫门下落前回了自己的宅子。 进门先抱抱富贵儿,又抱了抱朵梨接回来的——同为窑姐生下来的女婴。 “这女婴接回来有些日子了,一直没给她起名字,我今儿回来的路上想了一个。 叫她姚皎月,你看好吗?” 朵梨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本想去换衣服再过来用晚膳,知道她有心事,便暂停了许多动作,过来哄她。 “是有人欺负了你?” 她摇头,欲言又止。 “那是又遇见什么难处了?”天大的事,在姚爷面前都不算是事。 朵梨还未说话,眼睛里含着眼泪,突然跪在他跟前,给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立刻将她扶了起来,心底有些不安。 “姚爷,我……”朵梨实在说不出口。 他不逼她,只是目光澄澈的静静看着她。 “昨儿富贵的爹来了。”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哦~”姚牧恍然大悟,表明自己了解了这事,却没有半句苛责。 有亲情做纽带,他不怪她跟旧情人藕断丝连。 “老爷,我没有背叛您。”她低下头,揪住自己衣裳一角。 狠了狠心,继续说道,“我想了一夜,富贵不能没有爹。” 姚牧什么也没说,没有说他会待富贵视如己出,没有说自己对她怎样怎样好,也没有指责她无情无义。 没有威胁,没有挽留。 “早前我年龄小不懂事,整天瞎胡闹,只想着自己,把富贵卖了也不管。 如今将儿子接到自己身边,才发觉为娘的心,没有一日不是为孩子考虑的。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富贵儿一天天大了,在亲爹跟前总要好一些。” 姚牧依旧沉默,没有质问她难道自己做不到一个称职的父亲吗,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低声下气。 他是那样平静,静静的看她那张樱唇一张一合。 “富贵儿爹来找我,说要接我们回去。 我左思右想了很久,决定带富贵儿回去……” 说到最后,因为底气不足,她的声音明显越来越小。 “好。”姚牧没有阻拦,只是问她,“你想好了吗?” “是。”朵梨认真点了点头,“我想好了。” 她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女人,还是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像普通人那样一家三口天伦之乐。 虽然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爱谁,也许在妓院长久浸淫,已模糊了爱这个字眼,只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 也许早前对于姚爷的庇佑,是生出那一丝好感,但不会比她儿子更重要。 “那好。”姚牧认清了现实,却也做了决定,“你可以走。 不过,以后若是再遇见什么难处,再不要来找我了。 出了姚府,就永远不要再踏入我姚牧的门槛。” 朵梨头一遭在他眼中见到如此冰冷的目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姚爷……您会放过我们一家三口是么?” 不会利用滔天的权势报复,不会赶尽杀绝。 “是。但你我从此再无关联。”姚牧不会对她怎么样,全当看在这么多年的真心和付出。 朵梨松了一口气,临走前,又请求了句,“我暂且带着富贵儿过去,还不知道富贵爹那里怎么样…… 姚皎月……能否在你这里留几日,待我安顿好,马上便来接她。” 姚牧咬牙切齿,“好。” 其实他抱着侥幸心理,也许朵梨对自己是有感情的,这爱情能抵过亲情。 所以……也许她走之后,没两天便会后悔求着自己接她。 所以他答应留下了姚皎月继续养着,不过给口吃得罢了,一个女婴他还养的起。 朵梨已经提早将自己的衣物收拾好了,背在背上,牵着富贵儿的小手,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不舍里大多是内疚,也许有一丝爱意,但没有那么多。 如果她真的爱姚爷,她便不会走。 姚牧很清楚,所以他没有去送。 . 马车抵达紫禁城,姚牧按了按胸口,可能是熬夜厉害,心脏又疼的受不住。 同冯初一块进了司礼监,看见青茄等在那里已经多时了。 “有事?”看她眼睛肿得像个桃儿,一副吊唁的神情。 “主子她……她……”青茄用手背抹去眼泪,将本就泛红的眼睛,揉得更红。 “她怎么了?”冯初觉得她总不会又闹什么自杀的戏码,虽然自己这段时间的确忍着,故意不去看她。 “她小产了。”青茄话音刚落,再也忍不住,由方才的啜泣,这会儿变得恸哭不止。 “小产……?”冯初的大脑有过一瞬间的空白,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命运使然,怪不得谁。 “是她不肯喝安胎药?” 他知道她身子孱弱,若果是她赌气不喝,继续糟蹋自己身体。 他除了无奈绝望,却不忍心苛责她分毫。 青茄拼命摇了摇头,“是皇后娘娘!” 才说了名字,仿佛受到了惊吓,舌头立刻开始打结。 “皇后?”冯初的诧异和惊慌此消彼长。 “是!”青茄无法驱散脑海中恐怖的一幕,声音颤抖的回忆着,“早前皇后娘娘叫主子去景仁宫请安,主子怕胎儿有闪失,便一直称病不去。 不曾想皇后直接带人来了钟粹宫,以主子对皇后不敬的罪名,下令杖责。 主子身怀六甲,哪受得住这般毒打!” 青茄一度哽咽说不下去,“皇后还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什么二皇子死了,要主子以命抵命。 我当时惊恐万分,被景仁宫的奴才拉着动弹不得,早吓得六神无主。” 冯初心痛到麻木,对小妩的心疼,多过对自己前途命运的担忧。 “李才人……她现在……还好吗?” 他知道她娇气,即便没有身孕,这板子打下去,也会要了她半条命。 “主子挨打后,下体被鲜血染红,一度昏迷了过去……”青茄抹掉滚落的泪珠,既恨又心疼。 “汪烛现在何处?”冯初动了怒,他这无处安放的怨气,还能发泄到谁的身上。 这个没用的徒弟,枉费了他这些年的苦心栽培。 “汪烛见到皇后娘娘的身影时,便立即过来寻你。 只是你不在司礼监,他出宫四处找了,都未有你的踪迹。 我怕主子醒来过后有什么闪失或者想不开,便叫他在床边守着。 他会武功,不像我这般没用,也保护不了主子。” 青茄哭得伤心,冯初不想再听下去,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跤。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3 你是罗刹,亦是佛陀 冯初在往钟粹宫去的路上,看见皇后的身影。 也许是冤家路窄,也许是冥冥之中,必有清算的那天。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曼看他俯首帖耳、口是心非的样子,她没有做亏心事,难道还会怕他一个阉人不成。 而他做的亏心事,她没有等到鬼来敲门,直接自己就跟他清算了。 “冯公公,别来无恙。” 从来只有主子赐死奴才的道理,而没有奴才敢刺杀主子的。 陈曼就站在这里,她知道以冯初的身手,能将她景仁宫的侍卫尽数斩杀。 但她不信他会失去理智,敢手刃大铭王朝的皇后。 “奴才卑贱之人,不敢劳动皇后娘娘挂怀。”他始终低着头,握紧拳头,不敢看她那张脸,只怕自己会忍不住杀意。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向来不是莽夫。 可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克制的很辛苦。 “少装蒜了。”陈曼走到他身边来,跟他近在咫尺。 他可以出手轻易杀了她,她却丝毫不怕。 一个连儿子都死了的女人,她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冯公公,那层窗户纸该捅破了。 今日之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以为本宫还会给你翻身的机会吗?亦或……你觉得李才人被文选侍害得流产,旧日恩怨便能一笔勾销么? 八皇子卑贱之躯,怎配给中宫嫡出的二皇子抵命? 冯公公千算万算,却栽到女人的手上,本宫替你不值。 本宫虚长你几岁,你以为本宫从王妃到皇后,仅靠父兄的性命,和狗屁青梅竹马的情分吗? 未免太过天真。 天道轮回,冯公公收拾好行囊,黄泉路上,跟你那姘头,还能做个伴儿。” 陈曼发觉这个张狂狠辣的权宦,的确能忍。 她这般逼迫,也未激怒他动手。 其实她很希望他能动手,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她就算死,也要给她的孩子报仇雪恨。 但冯初什么都没说,只是又行一礼,“奴才告退。” 冯初无动于衷,陈曼便少了去皇上跟前告发他的证据和措辞。 还有可能被皇上斥责自己诬陷冯公公和李才人,毕竟太监和宫妃有染,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何况,皇上倚仗冯初。大铭不能没有司礼监,司礼监不能没有冯初。 若他一怒之下伤了皇后,屠戮景仁宫里的侍卫,便正中她下怀。她就可以借势去皇上那儿告发他,一切顺理成章。 如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一拳打在棉花上,陈曼胸中憋了一口气。 明明大放厥词,威胁谩骂的是自己,这会儿忿然作色的也是自己。 . 冯初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但他也要先安置好他的姑娘。 直接手起刀落将皇后杀了,的确很爽。 他死不足惜,但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如何全身而退? 这一路,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宛如李眉妩用脚尖划下的一地血痕。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身上沾了血的衣物换下,并清洗干净。 穿一身宫妃的常服,温吞的坐在楠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茶。 看见他的时候,她笑了一下,“你来了。” 笑不露齿,温柔又有些腼腆。 像往常一样,只是这一次,肚子里少了一块肉。 “我不是故意的。”她又说。 然后她便看见他哭了。 他跪在她面前,也跪在她腿边,仰头看着她,满脸泪水。 她顿时有些心慌,“我……” 他缄默。 她便捧着他的脸,拼命去吻他的眼泪,“我……我没事……” 她的记忆里,冯初第一次流泪,是因为她指责他跟薛美人,将他气哭。 这次哭,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不是……不是不要我了么?” 他这是心疼自己么。 “你瞧……”看见他哭,她快要慌死了,“我都没哭要你安慰,怎么轮到你哭。” 她还在跟他玩笑,“孩子的爹都没来看过我一眼,你难过什么。” 她的孩子死了,哪怕是被孩子爹爹的正妻活活打死的。 她的确该哭一哭,可她哭不出来。 这是因果轮回,是罪有应得,是宫墙深锁,是生存法则,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冯初,你不要替我难过。 其实我并不十分在意这个孩子,因为你看重,我对他的爱意才更深一层。 否则跟自己不爱,又那样薄情寡义的男人,怀的孩子,我宁愿不要。 所以……” 他费心保下来的孩子,如今没了,她也非常内疚。 “我知道自己辜负了你的叮咛,对不起…… 但这孩子真的不是我故意不要的,我没有跟你赌气,也没有故意不喝药……” 冯初说不出话来,悲悯摇了摇头。 半晌,他担忧的看着她,缓缓开口,“小妩,我若是死了,你怎么办?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她有些不解,抚摸过他的发丝,喃喃自语,“我的孩子没了,你怎么会死呢?” 冯初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起身将她拥紧,在她耳边交代后事,“小妩,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在心里。” “嗯。”她被他禁锢,几乎动弹不得,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大皇子可以依靠,以后你遇见难处,可以求助于他。”他的声音滚烫,只是她当时不解其中缘由。 “以后不要太善良,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善良,包括我。 你要自私的活着,不管遇见何事,要先自保。谋而后定,切莫鲁莽行事。” 他控制住决堤的眼泪,也克制住颤抖的声音,继续教她,“若是出卖我,能保你自己一命,你就将污水泼到我身上。” 她怔怔的望着他。 “我上次给你的安胎药,已经将你的身子调养好了。 来日,你还可以再生下一个皇子,不管跟谁。” 李眉妩听着这荒唐话,“不管跟谁?” “对,不管跟谁。”深谋远虑的冯爷,为她打算了很多。 不管跟朱振,还是朱瑞。生下一个孩子,用以冲淡对他的思念。 待他死了,她还可以活下去。 “待你有了孩子,兴许就不会那么想我了。” “你什么意思?”她倔犟的抬眸。 他不想延续这样生死诀别的气氛,随即逗了逗她,“怕我死吗?” 她有过一瞬间的惊慌,不过很快便冷静的下来,“怕,也不怕。” “嗯?” “你死了,我便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但是无妨……”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会跟你一起死。 也许到那时,我们会重新在一起美丽的地方相遇。” “我不许。”他向来说一不二。 “那你可管不着。”她也有逆反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小妩,我还是输了。” 输给她么。 “姚牧说得没错。”他如果知道今天是这样,何苦作茧自缚,伤害她那么深。 不珍惜两人最后在一起的时光。 “小妩。”他又唤她的名字。 “我不会死。”他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小妩,我答应你,我不会死。” 她已经不相信他了,“你骗人。” “以前我骗过你,但是这次不会。 你知道我会武功,可以偷天换月。 若有一天,你看见我万箭穿心,碎尸万段。 也要相信,我没有死,我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你,等你跟我重逢。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带着你的小皇子,你的太后之位,来找我。 你若傻乎乎的殉情,那我们便真的天人永隔了!” 她不信,可是他目光中的坚定,又让她不敢擅做决断。 冯初刚才那番鬼话,确实在骗她。 他也不过肉体凡胎,万箭穿心,怎会不死? 他抱着她,任由她的小脑瓜靠在自己胸前,在心底同她道歉:小妩,你要原谅我,这次又骗了你。 因为我不值得你殉情,你这一生,本该鲜花着锦,灿烂辉煌。 不过你放心,纵然我不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你。 我死后,化成紫禁城里的一缕春风,也永远守护着你。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4 杀人诛心 皇上对于李才人滑胎,文选侍畏罪自杀一事,没有丝毫反应。 这一夜,翻得是卫嫔的牌子。 看着凤鸾春恩车从储秀宫驶过,温昭仪身旁的贴身宫女青雯脸色有些阴沉。 “主子入宫以来才侍寝过一次,皇上又被宫里那些老人使手段勾去了。 这天长日久的,主子什么时候才能怀上皇嗣封妃呢。” 作为才入宫不久的新人,温瑶没有太过不忿,“卫嫔娘娘是五皇子的生母。 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色衰而爱驰,母凭子贵,得皇上看重也是情有可原的。” 青雯有些不服气,“小小嫔位有什么了不起,主子只要有了身孕,便会封嫔。 待孩儿落地,便能封妃。 若是诞下皇子,有温大将军在前朝战功赫赫,保不齐还能封贵妃。” 温瑶听见这话,立刻训斥了句,“旁人眼热我才进宫便能封昭仪,这样的话,以后你可不准乱说了。 若是婉妃娘娘侍寝,你还敢乱嚼舌根么? 我入宫时日不长,已得了一次侍寝的机会。 其他小主连一次也没有呢,我不羡慕那些娘娘,我很知足。” 训斥完,对待自己的陪嫁侍女,有些于心不忍,“我倒希望大皇子能被皇上允许同行西北,以免爹爹功高盖主,一人独大。” 青雯得了训斥,不敢再顶嘴,忍不住嘟囔着,“有大皇子分军功,只怕来日皇上想起立储之事,会偏向大皇子。 若温大将军一人独享功劳,将来主子诞下九皇子,保不齐能继承皇位呢。” “匈奴残暴,我不是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只是这世人都关心我爹爹能不能打胜仗,能得多少赏赐。 只有我和我娘在乎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战死沙场。”温瑶叹了口气,尽管年龄不大,但有些事看得很清楚。 “功高震主,必定兔死狗烹。 到那时,只怕我与母家的性命不保,何谈荣华富贵和继承皇位。” 沐浴过后,吹灭了灯,温昭仪睡得并不安慰。 暂且不说自己何时有子嗣还是未可知的事,即便怀有身孕,谁又知道,她不会像薛美人和李才人那样,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呢。 . 宫里的老人对于今夜卫嫔侍寝的事十分惊讶。 景仁宫内,青莲伺候皇后娘娘更衣,听见庭院里有宫女在嚼舌根: “皇上这种好色之徒,向来是不肯委屈自己半分的。 皇上舍弃年轻的、还未侍寝过的小姑娘,召卫嫔侍寝。 是图她年龄大、肚子上有赘肉,还是图她有妊娠纹、嘴又不甜?” “嗐,还不是命好,托咱们皇后娘娘的福。 也算她识趣,依靠咱们娘娘。若没有皇后娘娘提携,就凭她,也配生下五皇子?” 青莲听不下去了,“这么蠢的奴才,不是在败坏娘娘贤德的名声吗?” 虽然皇后娘娘并没有什么贤德的名声…… “奴婢出去教训她们。”青莲行了一礼,准备往外走。 陈曼没有阻拦,只是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静坐在铜镜前。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徐娘半老的脸,扬手抚过乌发,轻轻一扯,拔下一根白发。 脑海里断断续续想着,前日传唤卫嫔时的情景…… “若非造化弄人,本宫的二皇子如今也该大婚娶妻了。”陈曼才一开口,卫水立刻上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个人的错。” 陈曼也不反驳她,表演是弃暗投明的一个过程。 凡事讲究起承转合,不然就显得太突兀了。 “李才人不懂得安分守己,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是臣妾猪油蒙了心,以为靠着皇上,能为儿子争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后来才发现,臣妾太天真了。 若不是臣妾将李眉妩送上龙床,皇后娘娘的二皇子也不会死。”卫水这话说的露骨,没有丝毫保留。 陈曼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十分宽容大量的微微颔首,“本宫从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 “皇后娘娘,请给臣妾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卫水磕了个头,陈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李才人和冯初早有奸情,那一日李才人去侍寝回来,为了求我将她赐给冯公公对食,将额头磕破,鲜血流满台阶。 而后因为要替冯公公守贞,不惜灌下一瓶鹤顶红。 臣妾愿主动去皇上面前,告发李才人和冯公公秽乱宫闱,使皇上蒙羞之事。 只要娘娘推波助澜,必能除掉二人,替二皇子报仇雪恨。” “若皇上不信呢?为了冯初这个左膀右臂,以诬陷惩治你,当如何?”陈曼问道。 “臣妾不怕。娘娘洞若观火,如果不便助臣妾一臂之力,臣妾甘心受罚。”卫水已经下定了决心。 陈曼没有给她任何承诺,贵为皇后,无需给任何人承诺,只有旁人为自己效忠的份儿。 随后浮起笑意,“本宫很好奇,这二人与你有什么私怨?” “昔年我弟弟入狱,冯初袖手旁观,致使我弟弟死在牢里。 那是我卫家唯一的男丁,独苗。所以我恨他。”卫水咬牙切齿。 陈曼在心底冷漠嘲讽一笑,活该冯初倒霉,权势滔天,却不作为,便成了一桩错。 “你与他无用,他为何要出手帮你救弟弟呢?” 卫水没有被问住,依旧愤愤不平,“同样烧杀淫掠,凭什么李眉妩的弟弟就可以逍遥法外? 虽然最后被那贱人大义灭亲,但我弟弟连浪子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可以,我宁愿拿我儿子的命,去换我弟弟的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卫家还指着我弟弟传宗接代。如今我弟弟死了,卫家断子绝孙。 我也绝不会让那两个贱人好过!” 陈曼将她扶了起来,“本宫能体会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你且放心去。” 陈曼没有说出口的话:你若死了,本宫会替你好好扶养五皇子…… 收回思绪,青莲已经教训完奴才,从外头回来。 伺候娘娘安寝,忍不住心底的疑惑,“娘娘,奴婢记得,班嫔是投靠了娘娘的。 娘娘为何要骗李才人说,班嫔没有背叛自己的好姐妹?” 狠狠地打那个贱人的脸,让她体会姐妹决裂的滋味不好吗。 “班珏钰已经死了,死人永远开不了口。 本宫这样说,就是要让李眉妩的余生,都带着对班嫔的愧疚。 让她每日看见六公主,都想起曾经对班嫔的误解、不信任和心狠手辣。 比起对一个人的肉体折磨,精神折磨更摧残人心。” 青莲恍然大悟,也在心底佩服皇后娘娘的杀人诛心。 李才人哪怕时日无多了,剩下的日子也不让她有半分好过。 二皇子若在天有灵,想必也能体会母后的一片苦心。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5 卫嫔告发奸情 卫水被抬上龙床,朱振对她性趣全无。 老夫老妻不想表演什么深情的戏码,卫水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 比上,比不过舒妃的家世,婉妃的风骚。 比下,又比不过新人的年轻美貌。 所以她也没有矫情的嘤嘤嘤,直接跪在地上,天子的脚边。 “皇后说,你有事要禀报于朕?” 之所以召她侍寝,是不想直接将她唤到养心殿打草惊蛇,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是。”卫水咬了咬牙,将提前在心里斟酌了无数遍的呈堂供词,当场表露出来。 “臣妾要告发李才人和冯公公有染!” 朱振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他起初怀疑的时候,有过一瞬间的愤怒。 过去这么久了,虽然不能接受做这件事的两个人,但已经能够平静的接受这件事本身。 “你可有证据?” “有!”卫水信誓旦旦,“李才人曾经与臣妾同住咸福宫,冯初不仅送过李才人无数画作和字帖,有一幅,还藏在她的玉枕里。” “哦?”朱振惊讶一笑,“你知道的倒清楚。” “是!”卫水把心一横,“臣妾一早就知道。” “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说?” 朱振不明白,若是坐实了李才人秽乱宫闱,卫嫔的包庇罪难道就能逃之夭夭么。 “臣妾有罪。”卫水豁出去了,“臣妾早前受冯公公威胁,怕他伤害五皇子,才不敢将此事宣之于口的。” “那么今日,你怎么突然一身浩然正气了?”朱振的内心深处是有些瞧不起她的。 “因为臣妾不愿看见皇上蒙羞,也知道委屈不能求全。 与其一辈子活在冯公公的阴影里,战战兢兢。 不如寻求皇上的庇护,臣妾相信,有皇上福泽庇佑,冯公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皇嗣一根毫毛。” 卫水一片肺腑之言,以为朱振会大发雷霆,当场将李才人赐死。 但他只是坐在榻上,穿着那身玄黄色亵丶衣,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卫水既然决定跟李眉妩撕破脸,就不能让此事就此罢休。 若是不能将冯初一招毙命,以冯阎王睚眦必报的性子,来日同她清算,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臣妾听闻,李眉妩经常假扮成青茄的模样,出宫同冯初幽会。 在他宫外的宅子里,两个人颠鸾倒凤,连玉势都用碎了好几根。” 朱振听着这淫靡的话,很难不去设想,两个人是如何鸳鸯戏水,弄碎玉势的。 卫水见皇上脸色一阵铁青,趁热打铁,“皇上若不信,可派人去冯初宫外的宅子里搜查,看那里有没有用碎的玉势。 冯公公爱李才人如命,这等欢好之物,哪怕被毁坏了,也必定是好好珍藏起来,留着时时观赏和回忆的!” “朕知道了。”朱振垂下眼帘,没再看她一眼。 “你退下。” 卫水还想再说,朱振不给她机会,怕皇上蒙羞,迁怒自己,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 待到天亮,朱振更衣后,在养心殿传唤了冯初。 他不会仅听卫嫔一家之言,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奴才给皇上请安。” “前几日兵部尚书给三皇子送过来一个女子,舒妃看着不错。 朕想着三皇子年龄不算小,与其在宫里这般,不如大婚出宫立府封王。” 朱振只字未提昨夜卫嫔的告发,只专心同他商议三皇子之事。 “早前大皇子封瑞王,二皇子封寒王。 如今三皇子封王,也直接取其字,封为丘王,爱卿瞧着如何?” “奴才愚钝,愿请礼部的人一同商议。”冯初毕恭毕敬。 朱振笑笑,调侃了句,“爱卿才高八斗,怎会愚昧? 朕听闻,连宫妃为你神魂颠倒。” 冯初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陈情道,“早年宫中人人尽传,称奴才是贵妃娘娘的帐中臣。 奴才受冤无妨,只恐冤枉了舒妃娘娘,会败坏三皇子的名声。 奴才问心无愧,所以没有避嫌,主动请缨,接管三皇子大婚一事。 皇上若信不过奴才,可以当场将奴才处死。 但还请皇上善待舒妃娘娘,奴才死不足惜,舒妃娘娘是无辜的。” 朱振一阵爽朗大笑,孙舒这个障眼法,冯初竟然跟自己演了三年! “爱卿对舒妃娘娘的忠心,真是可鉴日月。” 他的嘲讽并不明显,冯初也没有回答。 “去看过李才人了?” 朱振猛然发问,冯初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情,“回皇上,奴才去了。 李才人被文选侍害的小产,奴才替皇上分忧,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分心乏术,恐皇上担心,所以去看了一眼。 好在皇后娘娘已经秉公处理,惩治恶人,堪称六宫表率。” “嗯。”朱振听着他这鬼话连篇,故作赞许的点了点头,“爱卿做得不错。” 皇上连朝堂都不去,忙什么? 冯初在司礼监通宵达旦,还有时间去看李才人,果真是一刻也不能割舍。 “谢皇上赞许,奴才有一事隐瞒,还请皇上恕罪。”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压下心底的波涛汹涌。 朱振的一颗心提到嗓子里,他始料未及,冯初会主动招认。 他只是知道,冯初一旦开口承认自己跟李才人有私情,他会毫不犹豫的斩立决。 哪怕御前侍卫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可能会先他一步而被刺杀。 但帝王的威严不容挑衅。 “早前夏美人小产,奴才为皇上分忧,去探望过她一次。 后来夏选侍给了奴才半截同心锁,叫奴才葬在她姐姐身旁。 奴才想叫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夏美人的尸体了。 这半截锁一直留在奴才身上,奴才怕惹火烧身,有朝一日,被人诬陷跟夏选侍有染,每日如履薄冰。 今日便将这锁上交与皇上,还请皇上明示,该如何处置这锁。” 冯初说罢,直接将腰间的同心锁解下来,没有选择拿到皇上眼前,而是就近放在地上。 因为他不想引起皇上的应激反应,让皇上误以为自己要杀他。 彼此都不想打草惊蛇,因为一旦漏刃,无法收场。 朱振看着地上那锁,仔细琢磨冯初的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跟自己暗示,即便他在其他嫔妃那里翻出什么不洁之物,也有可能是陷害,或者误会么。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6 冯初用权力制衡皇上 只是他未免太心急了,想必是李才人滑胎,他心疼至极,所以打乱了自己的思绪。 不知道急于撇清关系,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爱卿跟舒妃撇清关系,又说起夏选侍,只字不提不提李才人,是在遮掩什么?” 朱振直接戳破了地上那块——被当成挡箭牌的同心锁,他盯着俯身在自己面前的奴才。 那奴才仿佛恨不能立即坐实跟某位嫔妃有染,然后被皇上一怒之下赐死,保全他想保护的人。 冯初抬了抬头,还未表态,朱振先心虚了。 现在不是捅破窗户纸的最好时机,他是帝王,他的命很值钱,一个太监不配跟他玉碎瓦全。 随后将话拉了回来,“爱卿是讨厌李才人?所以不愿提起她? 朕记得李才人刚出冷宫那阵,曾在朕面前,说那幅害她被打入冷宫的画,是出自你的手笔。 所以若你跟李才人不合,不想提起她,朕能够谅解。” 冯初嗅到了皇上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意,他向来不信命。 随后开口同皇上博弈,“奴才不过一个阉人,对主子只有恭敬的份儿,不敢憎恶。 李才人是否诬陷过奴才,她都是主子,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奴才替皇上分忧,每日观察匈奴动向,分心乏术,也有许久未在后宫行走过了,还望皇上赎罪。” 果不其然,美人向来没有江山重要。 提起匈奴来犯,朱振暂时收起怀疑,“朕决定派大皇子随军,爱卿觉得如何?” 冯初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能威胁到皇上的,只有权力的制衡。 匈奴来犯,给了他喘息之机,也给他时间想出万全之策。 皇上需要他运筹帷幄击退匈奴,皇上多年不上朝,并不知道朝中何人为良将,能挂帅退敌。 一着不慎,被匈奴铁机踏破京城,改朝换代。朱振还在乎哪个宫妃是不是秽乱宫闱? 朝不保夕、食不果腹,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享乐和荣华富贵。 “奴才愚见,大皇子即便去军中历练,可先跟着兵部尚书孙大人。 若是直接让他上战场,大皇子为国捐躯是小事。 拖累温大将军为了保护皇子,处处掣肘,导致匈奴杀到紫禁城来是大事。” 朱振捏了一把汗,果然不再提起李才人,“既然如此,你便起草诏书,让温将军先行。” “是。”冯初行礼。 朱振:“三皇子大婚的事,你亲自去一趟礼部,着礼部的人商议具体事宜。” “奴才遵旨。”冯初告退。 朱振看着他的背影,被他无形之中威胁了一把,心下大为恼火。 可若叫自己现在捡起风起云涌、暗流浮动的朝堂,也不切实际。他也犯不着因为跟一个女人置气,让自己如此劳累。 待匈奴平定,朝堂稳固那天,再做清算也不迟。 . 朱振从养心殿出来,独自往御花园里散心,身后跟着一众奴才和侍卫。 他有那么多嫔妃,却没一个能说知心话的女人。 夏季还未过完,一场雨后,空气中有了丝丝凉意。 朱振一个人断断续续的想着李才人的事,冯初什么都没说,李才人也还算安分守己,那么卫嫔的话是不是能充耳不闻。 正失神的想着,花丛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之前有过被孟渊徒弟刺杀的经历,朱振至今想来仍旧心有余悸。 看清楚眼前的女子并非什么刺客之后,松了一口气,却也怒火中烧。 现在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战自己的威严了。 “何人在此埋伏?”御前侍卫本欲带刀过去生擒,被身后的奴才拦下。 提醒道,“这是储秀宫里的青雯,温昭仪的贴身宫女。” 这话朱振也听见了,他本以为是温昭仪有什么事有求于自己,差遣这个宫女请自己过去。 毕竟后宫里的女人争宠手段无数,皆红罗绣伞,盼君王早来,滚龙袍黄金带。 却未见眼前的女子有行礼的迹象。 青雯深呼吸一口气,想起自己听宫中姐妹说过:皇上不喜欢知书达礼的重臣嫡女,只喜欢那些嚣张跋扈的丫鬟。 鼓起勇气,走过去直接撞在朱振怀里,破口大骂了句,“你瞎啊!” 朱振的确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愣了愣。 青雯看见皇上的神情,发觉自己从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小说写得果然没错:皇上看腻了溜须拍马的妖艳贱货,会对没有家世的傻白甜情有独钟。 她才不要像李才人那样软弱可欺,她不光要引起皇上的注意,还想翻身一跃,从奴婢变成主子。 大着胆子,又怼了两句,“讨厌鬼,皇上有什么了不起! 没长眼睛,挡住姑奶奶的去路。还装耳聋,一动不动。 你是腿瘸了还是怎么?还不赶快让开!果然是真聋天子!” 怼皇上算什么本事,她的志向还有太后,还要怼遍全后宫无敌手。 朱振如果跟她生气,那是皇上输了。 随后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儿?” 青雯知道机会来了,那些说书的人果然没有欺骗自己,皇上从来不喜欢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的女子,只喜欢像自己这样特别的女子。 “怎么?问我的名儿做什么?我叫青雯,记好了!” 青雯已经开始幻想着,侍寝封妃之后,要好好感谢那几个、传授给自己经验的姐妹。 “来人。宫女青雯以下犯上,剁指、断手、刖足、五马分尸,诛九族。” 朱振吩咐完,青雯立刻被人束缚住了手脚。 温昭仪自从听闻青雯孤身一人,鬼鬼祟祟来了御花园,便知大事不好。 匆匆赶来,已然看见青雯被人拖了下去。 “皇……皇上……”温昭仪哪怕关心则乱,也不敢僭越,“臣妾给皇上请安。” “主子救我!”青雯看见主子,如同看见了救星,“奴婢一时糊涂,看着主子入宫已久,也不得皇上重视,便出此下策。 想要勾引皇上,帮主子争宠。 奴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主子啊!” 温昭仪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却不能为了自保,立即跟她撇清关系。 不管怎样,她也是自己从将军府带来的人,蠢是蠢了点,但没什么坏心思。 “皇上……求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7 辣是一种疼 她才求了一句,立刻遭到朱振警告的眼神,“温昭仪,管教下人不利,降为温选侍。” 若非顾及温大将军在前方打仗,他不能在后方杀了人家女儿,他真想下令直接将温昭仪赐死。 “臣妾……多谢皇上。” 听着青雯声嘶力竭的求情,随着她被拖走,而求救声渐行渐远。 温瑶到底没敢继续求情,直到皇上离开后,她才由身后的宫女扶着起身。 顾不上自己跪得发麻的两条腿,往自己寝宫走。 身后跟着的宫女同样惊魂未定,但奴才跟主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着胆子劝了句,“主子要么跟大将军写封书信,将自己的遭遇哭诉一番。 皇上倚仗大将军,大将军又疼主子,准会让主子恢复昭仪之位的。” 温瑶自诩好性子,如今却是再也忍不住了,“闭嘴!尔等是盼着我不得好死么? 我死了,与尔等有什么好处? 我父为皇上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将军忠君爱国,不应该成为要挟皇上的筹码。 我一人犯错一人担,非要将整个将军府都拖下水,你们才肯善罢甘休? 以后,若没有我命令,谁敢将我在后宫之事传到我父亲耳朵里,我决不轻饶!” 身后两个小宫女皆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得低声嘀咕,“青雯冲撞皇上,自有她一人担,与主子何干……” 温瑶停下脚步,回头一双结霜的眸子,看得众人彻底闭了嘴。 还未踏进储秀宫,便听见里面传出来司选侍,和牟选侍贴身侍女的声音: “青雯这个憨憨真这么虎?拿着根鸡毛当令箭,笑死我了!”青杏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但是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损了点?”青菱有点于心不忍,因为她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本以为青雯靠嘴炮怼皇上,只是遭到大家的嘲笑,再不济被皇上训斥两句。 想不到直接赐铭朝十大酷刑,株连九族。 “也不全是咱们的错,那说书的人,不是也总这么说么?”青杏不觉得一条人命,或者几条人命能怎么样。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家人。 “可说书的人这样讲,是为了招揽听众,卖茶水钱糊口度日。 谁叫大家就爱听宫女骂皇上,皇上不生气,还宠爱有加这种故事呢。 普普通通的宫女的故事,谁爱听?说书的人岂不是要饿死? 可是咱们……”青菱到底有些心虚,她怕遭报应。 青杏不以为意,“咱们怎么了?咱们也是为了主子。 你愿意见温昭仪就因为有个好娘家,天天压咱们主子一头吗? 现在好了,大家都是选侍,平起平坐,谁也别想再耀武扬威。 要怪就怪青雯自己蠢,把故事当现实,耳根子又软,听风就是雨,谁也怪不得。” 温瑶在门外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她自进宫以来就想明哲保身,只要不连累温家,别无所求,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但那些隔岸观火的人,总是不遗余力的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将她推向深渊。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 温昭仪遭申饬一事传遍了后宫,自她侍寝后,蒋婉一直想找机会敲打一番。 如今还未动手,皇上便先行一步,果然无心插柳柳成荫,得来全不费工夫。 “娘娘是没看见青雯那个蠢样子,对皇上出言不逊不说,还大打出手,往皇上怀里撞。” 青莺说着话,不时瞄着主子的脸色,见娘娘嘲讽一笑,顿时松了一口气。 从前婉妃娘娘无忧无虑的,自从四皇子死后,笑容便没有从前多了。 即便偶尔笑笑,也仿佛镀上了一层阴霾似的。 “想不到温昭仪的身边竟还有这种铁憨憨。” “娘娘,应该是温选侍。”青莺提醒了句。 “是了。”蒋婉对于婢女的纠正并不气恼,吩咐道,“你去替本宫准备一碗穿肠辣椒,要西域进贡的魔鬼椒。 随便做成什么菜,拿去赏给温选侍。 就说本宫瞧她遭遇贬斥,看着可怜。 希望她赶快振作起来,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是。”青莺行了一礼,随后备菜去了储秀宫。 作为后宫位分仅次于皇后,宠冠六宫的婉妃娘娘的人,任谁都得高看一眼。 温瑶不会为个傻子伤心太久,青雯死后,立刻提拔了同为陪嫁侍女的青鸾贴身服侍。 青鸾瞧见婉妃娘娘的人过来,立即将给青莺的赏钱准备好。 在青莺给主子请安之前,先行了一礼。 “奴婢给小主请安。 我们娘娘近日精神不济,才腾出功夫来,给小主送些赏赐。 婉妃娘娘比不得中宫皇后,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算好,但也是娘娘精挑细选的。 还请温选侍不要嫌弃。”青莺说话间行了一礼。 “有劳青莺姑娘,赐座。”温瑶粉面含春,不敢拿腔作势。 “谢小主。”青莺回身给婉妃身旁的奴才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将魔鬼椒桂花羹端了上来。 “我们娘娘说,这东西一定要趁热吃得一滴都不剩,才能及早替皇上绵延子嗣。 小主恕罪,奴婢若不在这看您吃完再走,只怕回去又要遭到训斥。” 温瑶不敢推辞,否则就是成了青莺口中“嫌弃婉妃娘娘的东西不如皇后的好”,今天哪怕婉妃娘娘给她送的是屎,她也得咽下去。 “多谢婉妃娘娘。” 说罢,立刻由青鸾伺候着,掀开那盒桂花羹的盖子。 呛鼻的辣险些将她的眼泪熏下来,温瑶出身巴蜀,本是含着辣长大。 但这一盒桂花羹,她打眼一瞧就知道,吃一口准要胃疼,全吞下去必得生不如死。 青莺一双乌黑的眼睛瞧着她,温瑶狠了狠心,也没用什么汤匙,与其吃得越慢越疼,不如三口并两口的吃完。 也不细嚼,吃完之后本想说一句“臣妾谢婉妃娘娘赏赐”,奈何唇瓣和舌尖既麻又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以为青莺该走了,但她只是抬了抬眼皮,瞧着桂花羹还剩个碗底。 “小主,我们娘娘说了,这桂花羹一定要都吃完。” 温瑶快速揣度,若自己现在找理由,只说身体不适。拒绝继续饮盒子底下剩下的那些、鬼椒泡过的红油。 会怎样?婉妃难道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而且她身体不适,也并非借口,而是实情。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8 为了皇位抢破头 但前面难捱的都吃了,眼下若半途而废,前面的苦也白受了。 若想反抗婉妃娘娘,从一开始就不该投诚,此刻放弃,不光受苦还表明跟婉妃娘娘为敌。 温瑶想了想,忍着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剧痛,在呕吐之前,端起那盒桂花羹,一饮而尽。 “奴婢告退。” 青莺还未踏出储秀宫,便听见温选侍在身后吐得昏天黑地。 回翊坤宫赴命时,不曾想皇上过来了。 蹑手蹑脚进殿,屏声敛气的行了一礼,随后准备退下去,却被皇上叫住了。 “温选侍可还好?” 青莺回过身来,看了一眼主子,婉妃若无其事的摆弄着腕上的一串珊瑚手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缓缓跪在地上,斟酌着措辞,避重就轻的掩饰娘娘暴行。 “回禀皇上,温小主遭皇上贬斥,忧心忡忡,不大好。” “哦豁!”朱振笑里藏刀,“好个伶牙俐齿的奴婢,这样说,倒显得是朕的错了。” “奴婢不敢,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青莺立即磕头,想不到皇上消息这样灵通。 她前脚走,皇上便知道温选侍被婉妃惩治的事,莫非他有千里眼? 青莺失神的片刻,蒋婉已经放下了珊瑚手串,夹枪带棒的撒娇,“臣妾榆木脑袋,知道皇上喜欢温瑶,所以叫人过去巴结。 结果弄巧成拙,劳动皇上如此兴师动众的问罪。 皇上发发善心,也别罚青莺了,要罚就罚臣妾。” 朱振立刻软了下来,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摩挲,“谁说朕喜欢她? 何人不知朕最疼你。 你还用巴结谁?连朕都要来巴结你。” 蒋婉“哼”了一声,抽回了手,以袖遮面,给青莺递了个眼色,青莺立刻溜之大吉。 随后继续胡搅蛮缠,“才入宫还未侍寝就封了昭仪,如今侍寝了,怎么也该封嫔了。 来日怀上皇嗣封妃,诞下公主封贵妃。 若生的是皇子,只怕将来成了皇贵妃,臣妾也得低人一头。 这会儿不巴结,待到将来再巴结,还来得及么? 温家有个大将军的爹,臣妾有什么? 只有一把年纪,和残花败柳的容颜,和不争气的肚子罢了。” “瞧瞧你,越说越离谱。”朱振强硬将她拉到怀里,看她泪眼婆娑,将大掌探进她的衣服里,惩罚般的揉捏得她一阵娇哼。 “朕也觉给她的位分高了,所以不是找个理由降了么? 朕看重她,不过是看着温将军,哪儿就喜欢她了? 朕还不是最疼你?” 蒋婉不依不饶,依旧是“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任由自己身上的衣物渐渐落地。 “青雯那宫女怎么处置都成,不过朕一句话的事。 朕知你一直记怀李才人得宠一事,所以让那些想爬龙床的宫女,死了这条心。 朕也不是对女人来者不拒。” 朱振瞧着她憋不住笑意,只是不想那么快被哄好,所以仍旧故意刁难的样子,更觉可爱。 “朕也算家门不幸,娶了你这个河东狮。 在御花园调戏宫女不成,回来还得看你脸色。 看朕怎么罚你。” 他将她抱到床上,吹得她耳蜗一阵发痒求饶,“皇上不要,臣妾知错……” 她的欲拒还迎,就是他最好的春丶药,每每撩拨的自己欲罢不能。 每次宠幸着她,嘴上也要调戏着,“新人千好万好,谁比朕的婉婉更好? 朕听闻如今宫里宫外,都在东施效颦,学婉妃娘娘的妆容和身量。 因为婉儿丰腴圆润,所以大铭上下女子皆以胖为美。 男子娶妻也不要麻杆儿,认为那是发育不良。” 蒋婉本就腿软,这会儿笑得花枝乱颤,腮帮子痛,用力推他却推不动。 “皇上坏死了,变着法儿的取笑臣妾!” “明明是这个小妖精整日勾朕的魂,这会儿说朕取笑你。”他疼她,嘴上多厉害,身下却控制着力度,免得弄疼了她。 二人凤鸾和鸣十几载,他熟悉这个女人,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 旁的女人想法子取悦皇上,他却心甘情愿想喂饱自己心爱的女人。 . 三皇子大婚前夕。 孙丙奉诏入宫,去往养心殿,在皇上身侧,同礼部的人商议细节。 “以微臣之见,三皇子年龄尚轻,可在皇宫里大婚。 待殿下满十四岁,再出宫立府不迟。” 这是礼部尚书满阶卖给孙丙的人情,谁都清楚,封了王爷就代表放弃了太子之位。 满阶又不是大皇子和卫嫔娘娘的人,他与孙丙同朝为官,夺嫡势头猛劲,礼部何必与兵部为敌? “在下愚见,还请皇上定夺。”孙丙没有及时表态,因为他在思量另一件事。 如今有望争夺皇位的,只有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 除非后面有小主还能生下皇子,过继到皇后和婉妃娘娘膝下。 那么他首先要提防的,便是大皇子。大皇子入内阁以来,虽然低调谦逊,但已藏不住锋芒。 卫嫔无家世背景,五皇子年龄尚小,不足为虑。 朱振见孙丙表忠心般,将决策权推给了自己,连争取都没争取。 并未觉得欣慰,只觉得虚伪。 夺嫡如火如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孙丙即便收起野心,难道还真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一点也不在意三皇子能否成为太子么? “三皇子大婚,既是家事,也是国事。 既然三皇妃是你这个做舅舅精挑细选的,朕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那便封三皇子为丘王,迁出宫去立府。” 朱振有自己的心术,三皇子年幼,孙舒又多倚仗兄长。若来日真叫三皇子继承皇位,这大铭江山岂非让孙家说了算? 孙丙微微诧异,不仅是因为皇上知道三皇妃是自己安插的心腹,还以为皇上会客气一番,没想到直接拍板定论。 圣旨一出,岂能收回,弄巧成拙,平白给别人做了嫁衣,气得孙丙脑瓜仁疼。 礼部尚书满阶很快将草拟的流程呈上,皇上已经过目。 孙丙接过竹简,深呼吸一口气,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三皇子不明不白的丢了储君的继承权,他也不会让其他人坐享渔翁之利。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19 孙丙出卖冯爷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399/496982399/496982512/2019122516013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礼部尚书满阶商议完,已经请了安退下,孙丙还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 朱振抬眸瞧了他一眼,因为彼此过于熟悉,所以调侃了句。 “怎么?孙大人不走。 是舍不得朕,还是等着朕请你吃饭,或者过年赏你红包啊?” 孙丙跪在地上,久久思量之后,决定鱼死网破。 “皇上,臣有罪。” “嗯。”朱振已经习惯了大铭两位表演型人格:宫里的姚牧,和宫外的孙丙。 所以并没有太多惊讶,静静等待他下一刻以头抢地,痛哭流涕。 不过就算他这次再将养心殿里的瓷砖磕碎一块,他也不会收回成命。 三皇子封王,心意已决。 “皇上,臣早前袒护李才人,是受人胁迫。” 孙丙话一出口,便选择了站在冯初的对立面,无法挽回。 他跟冯初没有私仇,但他依然要这样做。 朱振微微惊讶,“李才人?” 又是李才人? 他想不出这个宫女出身,也没有美到祸国殃民的程度的李才人,能将前朝后宫牵连在一起。 “是。”孙丙给过冯初机会,那一日,酒楼设宴,他以汪烛和童让的司礼监之位,拉拢冯初辅佐三皇子。 但冯初没有明确表态,就等于拒绝了。 大家各为其主,孙丙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昔日,李才人在边关跳舞的裸像,不是假的。” 孙丙知道这一招同归于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他也要这样做。 否则冯初若像从前一样权势滔天,必定会为了李才人能当上太后,而扶持大皇子。 大皇子如虎添翼,孙丙即便贵为兵部尚书,也不愿自己有这样一对儿强悍而可怕的敌人。 “哦?”朱振戏谑的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的同龄人,大铭的臣子。 “昔日,不是你说的么,那画像是匈奴画师,觊觎李才人的美貌,故而捏造。 怎么?尚书大人病了一阵,病得去不了边疆退敌,也病得忘了陈年旧事?” 孙丙知道皇上在奚落自己,却并不在意,一门心思要将冯初置于死地。也省得冯初为了李眉妩能当太后,扶持大皇子,跟自己的侄儿三皇子抢皇位。 “请皇上责罚,微臣昔日之所以不敢明言,全因李才人那艳舞…… 是……是跳给——冯公公看的,所以微臣不敢说!” “放肆!”朱振气得暴跳如雷,一方面是被自己女人戴了绿帽子,再次被坐实。 另一方面,是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这事,妇孺皆知,唯独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自己那点小算盘? 你若真是为朕不忿,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三皇子封王之后才说? 怎么,你昔日忌惮冯初,今日就不忌惮了? 昔日忍心看朕受蒙骗,今日便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朕不能受辱了?” “皇上息怒,微臣承认微臣是有私心,想为三皇子谋求一个好前程。 却万不敢置喙皇上立储之事。 再者,昔日冯公公手持皇上御赐尚方宝剑,微臣哪敢多言多语?唯恐被冯公公欲加之罪杀人灭口。 微臣若是身首异处,府上一家老小,可如何是好!” 孙丙这段感人肺腑的言辞,并没有引起朱振的同理心。 他眯着眼睛,紧盯跪在地上的人,“孙大人为官十几载,贪墨朝廷黄金至少两千亿两。 你若死了,想必你府上那五十多个妾,依旧能过得很好。 照你这么说,被冯初杀了害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不怕。 孙大人到底是在意生死,还是在意死去的方式?” 孙丙向来没那么高尚,他也知道皇上知道他没那么高的觉悟。 如今将他贪污受贿之事点出来,就是为了让他闭嘴。 毕竟哪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都不愿让别人知道,何况皇上。 但话已至此,若是收回,就功亏一篑了。 “皇上,微臣死不足惜,但微臣若带着对皇上的蒙骗赴死,有何面目去见孙家列祖列宗!” 朱振被他气笑了,这个舅舅当得也算尽职尽责,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将大皇子唯一的党羽拉下马。 只不过,孙丙为了三皇子,想让妹妹做太后。 朱振为了婉妃,也想将这几块烫手的山芋及早打发出去,即便将来蒋婉真不能生育,也可将新人的皇嗣抢过来,给她扶养。 若是任由大皇子或三皇子继位,婉婉还不得被这群野兽,吞吃的连渣都剩? 为自己在乎的人铺路绸缪,谁又不是呢? 朱振若真是爱无能的帝王,他就不会及早立下诏书,让婉婉的四皇子继位。 只可惜……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逆天改命。 “皇上,微臣承认人性的自私贪婪。 那一日,微臣为了替冯公公遮掩,而蒙骗皇上,事后懊悔不已。 皇上既知我心疼三皇子,便知我因愧对君王,不惜辞去兵部尚书一职,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微臣承认,我肯替冯公公遮掩,不全是畏惧他的威胁。 还因为想利用他的权势,让我重回兵部。 微臣愧对皇上,即便死一万次,也不足为惜。 但奸人不能不除啊!” 朱振握紧拇指上的扳指,竭力控制着怒火。 冯初不能杀。 自古以来,司礼监代表皇权,内阁代表相权。 杀了冯初,等于后院起火,自毁长城。 以后他便只能仰仗孙丙这个尚书大人了。 才平复下来的情绪,被孙丙再度击溃了理智,“皇上,微臣一时之过,让皇上受天下之人耻笑。 微臣每每听朝堂之上,有人议论皇上,便犹如万箭穿心,恨不能将他们都杀光!” “有人议论朕?”朱振不敢置信。 “是!”孙丙十分坚定,借机拱火,“朝中无论是一品大员,还是九品芝麻官。 从朝堂之上,到乡野村间,宫妃和太监的传闻,已经成了黎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每每笑话皇上……” 孙丙欲言又止,让朱振理智尽失,“笑话什么!?” “笑话皇上,是真聋天子,眼盲心瞎。 不上朝,不懂朝中之事,连后宫嫔妃的裤裆都管不好。 李才人两腿一叉,见冯公公就脱衣服,皇上比之武大郎还不如。 他们还说……”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0 冯初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784/533669784/533669814/202012171619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够了!” 朱振踹翻了眼前的桌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也没有清醒的去想: 皇上也不是名角儿,谁会关注皇上的一举一动? 那些深宫秘史的确很多,不过多半是被人杜撰出来的。 何况,三教九流的人,鱼目混珠。 钟鸣鼎食之家,忙着享受富贵荣华。 贫民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专注皇上今天吃了啥,宠幸了谁。 孙丙见目的达成,为防冯初被皇上斩立决之前,冲动之下,先拉自己当垫背的,立刻逃之夭夭。 退下时,发觉自己里头的亵丶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朱振无处发泄的怒火,使他没法继续安坐在养心殿,已经宣人摆驾钟粹宫。 李眉妩小产过后,一直在小月子里,身体恢复的慢。 晨起从景仁宫请安回来歇着,才睡了一会儿,眼下听见:“皇上驾到——” 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接驾。 文选侍被皇后赐死后,钟粹宫又恢复了往昔的空旷,陡然看见这么多人,看得她眼晕。 “臣妾给皇上请安。” 朱振走到她跟前,对着她胸口,便踹了一脚。 李眉妩承受不住,身体由着惯性,向后倒去。 呕出一口鲜血,她不敢表现出一丝柔弱,立刻用袖子擦掉,重新跪好。 奢望帝王怜惜她小产,身子单薄,更是痴心妄想。 毕竟皇上来势汹汹,显然不是来安慰她的。 朱振进门后,背对着她,抬起手背,同行的奴才和侍卫领会圣意,便尽数退下。 李眉妩抬头看了青茄一眼,绝望的摇了摇头,叫她顺势一并溜走。 青茄纵然不放心主子,但自己在这也是于事无补,索性迈出门去,想同汪烛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屋内之余二人,朱振坐在她的绣床上,想到这床被她躺过,一时间有些恶心。 “朕哪里比不上一个太监?” 听见这话,李眉妩便明白了,冯初为何故意伤她,要跟她划清界限。 是皇上早就发现了端倪。 冯初不想吓到她,想尽快用他自己的办法暗中解决。也许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方法。 想到这里,李眉妩只觉得冯初好傻,让她心疼。 “朕在问你话,你聋了么?”朱振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语气里竟是哀伤更多。 因为冯初没有事先打过招呼,所以此时,李眉妩并不能够分辨的出,皇上是在试探,还是真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 不能一直沉默,那样显得不屑,也对皇上不敬,只会再次激怒他。 便答非所问,“臣妾早前被皇后灌下一碗红花,致使滑胎。 终日伤心,盼着皇上来探望。 实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要先承受丧子之痛,又受皇上无端指责。” 朱振看着她这张灵巧的小舌,妄图继续瞒天过海,禁不住仰天大笑。 “想不到李才人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想来是被冯公公保护得太好了。 面对君王,也能沉着冷静的谎话连篇。 朕既然找到了你,便将一切都了然于胸。 你若继续隐瞒,不若朕立刻下令,调御前侍卫和御林军,将冯初株连九族。 到那时,你在他尸体旁边,再跟朕好好说说你与他的私情!” 朱振言毕,起身作势要出去。 李眉妩经不起吓,连忙爬过去,抱住他龙袍的一角,“皇上明鉴,都是臣妾一人的错!” 她自然知道冯初的身手,能将几千侍卫屠戮殆尽,可也杀不光三十万禁卫军啊。 “哦?”朱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这个口口声声为“丧子之痛”而难过的女人。 想来,他们的孩子死了,李眉妩并不会太心痛。 还不如用那个宦官的命作为要挟,让她更加痛苦。 “说说吧。” 就近坐在房内茶几旁的太师椅上,继续看她的表演。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的错,是臣妾为了荣华富贵,勾引冯公公,企图攀附冯公公。 但冯公公屡次拒绝,冯公公始终对臣妾不屑一顾。 求皇上处死臣妾,以免圣上蒙羞。” 李眉妩说话间便磕了一个头,只可惜不能一头碰死,以免显得心虚。 她倒是希望皇上能够听信自己的话,立刻将她处死,这样她便可以去陪她的孩儿,保全冯初。 只可惜,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呵。”朱振笑了笑,分不清这笑里,无奈和嘲讽哪个更多。 “爱妃就这般迫不及待?” 李眉妩也不算说谎,毕竟是她起了爱慕之心在先,冯初也拒绝过她。 “那么,回答朕的问题。”朱振又重申了一遍,“朕哪里不如一个太监?” 李眉妩快速组织着措辞,继续编织谎言,“皇上贵为天子,臣妾自知貌丑无颜,依靠皇上无望。 这后宫之中的娘娘,为了体察圣意,人人拉拢冯公公,邀做自己心腹。 臣妾也不例外,想转身拉拢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 只可惜臣妾出身贫寒,不能像其他娘娘那样用银子拉拢,只能出卖自己身体。 想着有了冯公公可以依靠,以后在宫里便没人敢欺负自己。 但冯公公对臣妾不屑一顾!让臣妾反倒弄巧成拙。” 朱振嗤地一笑,“李眉妩啊李眉妩,你在消磨朕的耐心。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重新说。” 李眉妩又清醒了两分,不爱就是不爱,纸包不住火。 人只要撒了一个谎,就需要用无数谎言去圆。 她对侍寝百般抗拒,又深夜溜出去幽会,想必皇上反射弧再长,也知道了。 毕竟,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冯初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既然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便不再隐瞒了。 朱振听见这话,显然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结果。 “是么?”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冯初哪里好?但说无妨。” “世人皆说冯初惑乱朝纲,把持朝政,却忘了这盛世,亦如黎民苍生所愿。 位卑未敢忘忧国,冯初是我大銘王朝的栋梁,何奸之有? 初见时,我便爱他满腹才情,对家国百姓的赤忱之心。 再见时,依旧爱他机关算尽,翻云覆雨的皇佐之才。 纵然千夫所指,在我心里,冯公子始终是那个波澜不惊、阴厉狠辣却又有慈悲心肠的人。” 李眉妩磕了个头,“臣妾死不足惜,但大铭不能没有冯初。 皇上若无冯初,是帝王的损失,将来悔之晚矣。 臣妾一厢情愿,别无他求,只求以死赎罪,请皇上成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1 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7657/535277657/535277727/202012301837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边患未止,皇上忧心如焚。 匈奴若灭,皇上必杀冯初。 既然还未准备动他,便将话拉了回来,“既如爱妃所言,是你一厢情愿。 朕也不会冤枉了冯公公。 你年龄小,不定性,难免做错事。 只要以后断了念想,不再痴心妄想。朕非暴君,念你是初犯,便饶你这一次。 若有下回,决不轻饶。” 他已经三十岁了,不会学妇人嘴上谩骂,无能狂怒,发泄怨气,光说不做。 没有决定的事,便不会去说。一旦决定,也不会开口,会当场绞杀。 李眉妩以为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一番揽祸侥幸能保下冯初,但她却是难逃罪责。 想不到,皇上竟肯这般轻易饶恕了自己。 让她意外,却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臣妾谢皇上宽宥,必定谨记于心,恪守本分。”李眉妩磕了个头,看着朱振离开自己的寝殿。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是她醒不来的梦魇。 青茄进来扶她起身,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毕竟,方才众人静默退出去,鲜有人胆大妄为,敢听皇上和主子的墙角。 “我不要紧。”李眉妩握着她的手,缓缓坐在椅子上。 揉了揉被皇上踢痛的胸口,很想见冯初一面,告诉他今日发生之事。 可想到方才皇上的震怒,仍旧惊魂未定,更加不敢再同冯初往来。 “青茄,替我取纸笔来。” 李眉妩还是不放心,她将所有罪名都揽下,只怕没跟冯初串通口供,皇上逼问之时,他会说漏嘴。 立刻以笔着墨,写了封书信给他:【冯初。 皇上今日突然逼问,我不知他如何洞晓你我之事。 我怕连累你,所以只说是自己为了荣华富贵,攀附于你,而你并未点头。 皇上宽宥,叫我今后恪守本分,未做深责。 想来奇怪,但这应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皆是我荒唐,痴心妄想。 宫墙深锁,本不该与命争横。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梨花落尽月又西。 盼夫珍重。】 写好后,又将【夫】字用墨汁涂抹去,改成了【您】。 将信纸卷好,藏于青茄袖口处,叮嘱道,“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中。” 青茄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 三皇子大婚,应礼部之议,未在宫内操办。 舒妃娘娘纵然身居高位,但是个不得宠的嫔妃,来往宾客,皆看在兵部尚书的份上,送上贺礼。 宫妃不便出宫,皇上也不稀罕亲自替庶子站台,便差遣冯初和姚牧过来,代表父皇送上贺礼。 酒过三巡,姚牧起身准备告辞,冯初看他近日以来,始终云淡风轻的模样。 忍不住以调侃的方式,关心了句,“早前宅子里有婆娘儿子等着你回去,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你急着回去干什么? 好歹是皇子娶正妻,稍坐一坐,待会儿跟我一块回宫吧。” 姚牧果然重新坐好,只是不以为意,“没必要。” “舒妃娘娘和三皇子纵然不得宠,那也是皇上的家事。 你我代表着皇上,若是直接走了,不是当众打舒妃娘娘和三皇子的脸吗? 不管背地里怎么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冯初压低了声音跟他闲聊。 觥筹交错间,其实也听不见二人的交谈。 “我不是说在这陪酒没必要,我是说为了一个女人寻死觅活没必要。”姚牧说话间,又押了一口酒。 “其实我很能理解她,换位思考,若我把自己带入她。 我想,我也会跟孩子亲爹走的。 嫁给一个太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以不要脸,不畏人言。 但一个闭门不出、三从四德的女人,只要做了娘亲,她首先考虑的都是孩子,然后才是自己。 孩子长大了,知道母亲嫁的男人是个太监,会觉得耻辱,会恨他娘亲。 而且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也是华夏几千年来延续下来的传统文化。 这个世上,离经叛道的女人,还属凤毛麟角。 太监,注定要孤独终老。” 这番话说得通透,冯初倒是希望他内心深处,也能这么想。 “早点回去,府上还有个女婴,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离我而去。 但是回去看看她,总感觉日子又有了盼头。” 冯初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有盼头,不过希望转瞬即逝。 说话间,朱瑞端着酒过来,坐在冯初的旁边。 他们曾经同属于一个阵营,因为母妃有了身孕而短暂的割裂,如今又重聚到了一起。 “今日三皇子大婚,王爷不过去招待客人吗?”姚牧因为跟他熟识,加之大皇子出身不高,平易近人,所以跟他玩笑了句。 “有兵部尚书打点着,我去献殷勤反而惹人侧目。”朱瑞说话间,跟姚牧碰了一杯。 姚牧笑笑,纵然是兄弟手足,生在帝王家,只怕是比寻常富贵人家,亲情还要淡漠。 “若非我入仕为官,跟孙大人同朝共事,今日这婚宴,我根本不会来。”朱瑞爽利的性子,在旧友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遥想昔日我娶正妻,有什么婚宴和贺礼? 同为皇子,却是云泥之别。 唉,不提也罢,喝酒。” 姚牧跟他又碰了一杯,冯初在心底冷笑几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士别三年大皇子愈发老奸巨猾了。 他敢在心里打赌,朱瑞绝没有多在乎婚宴和贺礼。 大皇子在深宫之中看过那么多年凄风苦雨,早已经不在乎这些形式主义,只有抓到手的东西,才是实打实自己的。 “瑞王少饮,以免待会回府时,还要王妃照顾你。”冯初瞧了一眼远处坐着的颜氏。 “王妃大概有两月余的身孕了吧。” 朱瑞一阵爽朗大笑,“冯爷不愧是神医,这您都瞧出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神奇的,只不过因为他照顾过小妩身孕,知道孕早期是怎样的,不然也不会打眼一瞧就能望闻问切出来。 “说实话,我真犹豫,既想去军中历练两年,又不放心一家老小。”话是对着姚牧说的,姚牧能说什么? 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大皇子如今也要为人父了。 冯初猜得没错,若不是迎娶自己挚爱的女子,朱瑞自然不在乎这十里红妆、八抬大桥去向何处。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2 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呀 洞房花烛夜,杜鸢始终等在闺房,百无聊赖自己扯了红盖头。 贴身侍女静萸方才立在一旁,此刻见状立刻过来,“皇妃使不得啊,这会儿宴席已经结束了,三皇子很快就过来了。 哪有新婚之夜自个摘下红盖头的,不吉利。” “嘁,姑奶奶还在乎那个?”杜鸢满不在乎的盘问了句,“既然宴席已经结束了,朱丘怎么还没回来?” “主子……这……”静萸憋了半天,将小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烦死人了。”杜鸢自己脱下嫁衣,用冷水打湿帕子,对照铜镜,擦掉了新娘妆容。 静萸不知主子要干嘛,知道她自幼军营里长大,性子爽直一些,但想不到这般胡闹。 “主子,三皇子去了同房丫鬟的房里。”禀告完,原本想劝主子别伤心。 却见主子一脸喜悦,拍了拍她的肩膀,“知道了,你歇着。” 知道府邸外头皆有人把手,索性不走门了。 撑开小轩床,翻出去之前,回头叮嘱了句,“待会儿若是王爷从贱婢那回来,就说我被抛弃伤心,出去散心了。” 静萸:“……”主子这哪里像伤心……? 杜鸢出门后已经换了身夜行衣,出了宫就好了,同在京城,便于她时常翻回尚书府。 一路疾驰,轻车熟路的回了孙丙的书房外头。 听见里面有动静,没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坐在屋檐上,两条腿悬空。 又回到舅爷身边的感觉可真好,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帝王家是个能憋死人的地方。 “爷喜欢听你唱曲儿,再唱一段。”孙丙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明明憋着一口气,却强装笑颜。 杜鸢虽然没看见他那张脸,从声音也能分辨出来。 一个女人,若心思都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不必细看,也能知道他此刻所做所想。 “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 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我小红娘你就能见到她; 可算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且莫要惊动了她。” 坤伶的小腔勾人,果然孙大人见色起意,“好!爷就爱听这【风流】二字!” 接下来便是宽衣解带,杜鸢踹碎了一片瓦,从屋顶滑下来煞风景。 拉京胡和打板儿的停下来,看着小姐皆错愕了两分,孙丙酒醒了大半,眯了眯眼睛,“你……?” “滚,毛都没长齐,知道怎么伺候男人吗? 唱得死难听,这水平能接红白喜事儿了!”杜鸢将坤伶赶了出去,转身关好了房门。 “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呀。” 孙丙笑得险些呛咳,“还说别人,你多大了?” “我八十岁了!”杜鸢说话间,过来替他揉着额头。 “闹腾一天一宿,还听曲呢,也不歇歇?”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孙丙深深叹了口气,“三皇子在紫禁城里被人赶出来,大皇子依旧岿然不动。 那两个贱人也活得好好的,到底凭什么!?” “谁叫你不劝劝皇上了。”杜鸢不忍心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安慰了句,“舅舅别怕,这才哪到哪儿呀! 天长地久的,只要舅舅疼我,咱跟他们走着瞧!” “皇上早有定论,心意已决,我劝不劝都毫无意义,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孙丙说罢,见她坐在自己对面——书房的书桌上,身上的夜行衣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腰肢。 “莫要胡闹,我这些公函都被你压皱了。” “又不是头一回压。”杜鸢不以为意,随手抄起他调兵的虎符,拿在手上把玩。 “今日是你新婚之夜,你怎么敢跑出来?”孙丙即便醉酒,尚且有理智。 对着府上的小丫头,可以为所欲为;对待三皇妃,还是要有所顾忌。 “想舅舅了,就过来看看。”她从书桌上跳下来,顺便带下来一片零落的公函。 “胡闹。”他板起脸孔训斥了句,“你腿脚麻利,赶快回去。” 杜鸢跪在他腿边,“舅舅,让鸢儿给您生个孩子。 将来让这大铭江山改姓孙,舅舅什么都不用担心,群臣皆听您的号令。” 她的话带着蛊惑,牵起他粗厉的大手,带着常年握刀拉弓的茧,放在自己白嫩细腻的脸颊旁边。 . 一夜未归,即将天亮,杜鸢沐浴更衣回府。 静萸望眼欲穿,总算把她盼回来了。 “主子,您叫奴婢好等。你刚走,三皇子便过来了。 起初等你,后来……” “后来怎样?”杜鸢不以为然,后来左右不过又跑通房丫鬟那去了。 “后来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 奴婢不敢挪动他,也不敢在屋子里待着,怕主子误会奴婢勾引皇子,便跑到外面等您来了。” 杜鸢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差点笑死。 “行,我知道了,下回出门,回来给你买糖吃~” 杜鸢回到房内,朱丘也醒了,拉着她的手,“你脾气也太大了,我不过晚回来一会儿,你就跑出去。 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女儿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他可不想前一日大婚,后一日便要抱着亡妻娶续弦。 填房哪有原配好?朱丘还小,还对白头偕老有执念。 他要到许多年以后才知道官场与朝堂的复杂,人心的肮脏。 “我哪儿会出事,我只会叫别人出事。”杜鸢说话间,突然一阵脸红。 用未被他拉着的另一只手,抚了抚肚子,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出事——多一条人命。 “以后有我保护你,你不会出事。”朱丘信誓旦旦。 杜鸢讨厌这种感觉,三皇子的认真,会让她觉得愧疚。 随后将话岔开了,“我还以为殿下馋那个小通房的身子,今天不回来了呢。” 她不会拈酸吃醋,跟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弟弟撒娇,显得格外别扭。 还不如去战场杀敌来得痛快。 朱丘没想到她个“未经房事”的少女,会这样直白的调戏自己,不知不觉红了耳朵。 “这事怪我草率了,历来都有丫鬟为皇子启蒙的惯例,我便接受了母妃的安排。 这会儿方觉后悔,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呀!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在往后余生更加疼你。 昨夜我去那丫鬟房里,也不是做什么坏事去了,而是打发她离开。 以后王府之余你我二人,将来我若入住紫禁城也是一样。我只要你一个皇后。” 杜鸢不想听这些话,她承受不起,会让她抱愧蒙羞。 感谢“cyq_”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3 落尽梨花月又西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443/506999443/506999520/202011050034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从宫外回来,冯初还未返回司礼监,已经有小太监过来传话,“冯爷,皇上请您过去。” 冯初看了一眼外头灰蒙蒙的一片,不知皇上是睡得迟,还是醒得早。 未做耽搁,立刻赶了过去。 朱振独自在养心殿静坐,看见冯初进来请安,云淡风轻的抬眸望了他一眼。 “丘儿的大婚典礼结束了么?” “是。奴才是待三皇子大婚结束,才回来的。 礼部本来商议庆贺三天三夜,孙大人说前方战事吃紧,不宜铺张浪费。 婚仪持续一日便结束了。”冯初事无巨细的回禀,朱振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却也没准冯初离去。 “昨夜收到徐达的书信,说徐阁老过世了。 朕忽然间想起,从前在王府读书时的日子。” “皇上节哀,徐阁老年事已高。 奴才听他的家眷说,徐阁老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苦楚。”冯初例行公事般的安慰了句,并没怎么走心。 “朕近日在读《春秋-熄灯摘缨》,楚庄王战胜邻国后,大宴群臣。 席间,叫宠妃代他向大臣们敬酒。 其中有一将军酒后失态,趁宠妃敬酒之机,摸其手臂调戏。 恰巧一阵大风,吹熄了所有灯。 黑暗中宠妃机智地摘下了那人头盔上的红缨,以此为证。” 这个故事,冯初自然读过。 皇上看过的书,他都看过。皇上没看过的书,他也看过。 “后来宠妃哭着请求大王处理非礼者,并交上红缨为据。 可是楚王经与相国商量,决定不予追究,并命妃子后宫歇息。 还命头盔上有红缨者一律摘下,随后掌灯继续歌舞酒宴。” 冯初仔细思量皇上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也许跟他最初的猜想无二,那便是皇上已经知道了。 “不久后,下人来报,宠妃自缢身亡,楚王听后面不改色。 酒宴毕,行了非礼之事的将军自知有错,向楚王认罪。 楚王依旧没有发怒,而是好言安慰,勉励他继续为国立功。” 朱振讲完温吞一笑,“朕很钦佩这位君王的胸襟。 冯卿,你知道朕器重你。” 冯初跪在地上,紧抿着唇,尚且不知皇上已先找过小妩。 “只不过朕想知道,为什么是李才人?”朱振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波动,宛如在同老友叙旧。 “因为她德行有亏,不守妇道,还是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毕竟,若论美貌,婉妃更容易让卿动心。 难不成,是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君王不想再相安无事,臣子便不敢装作若无其事。 冯初跪在地上,没能直起脊背,心里越来越乱,努力组织着措辞。 他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皇上,一切都是奴才的错。” 朱振含着笑,发觉这两个人越来越有默契了,耳边油然响起李眉妩的那句: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一人的错。 “是奴才强迫的她,与李才人无关。” “哦?”朱振故作惊讶,“朕听闻,卿在宫外娶妻了,既然如此,你强迫她做甚?” “奴才对李才人见色起意,一时间忘了主仆尊卑。 朝堂之上的官员,非大铭的官员,而是我冯初一人的家臣。 所以李才人迫于奴才的权势,不得不顺从而已。 若有什么错处,与李才人无关,奴才愿一人承担。” 他的认错,带着威胁。 朱振听懂了,冯初为了保护李眉妩,不惜将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直白的宣之以口。 随后戏谑般的,略带些遗憾,“是么?” “是。”冯初抬起头,让朱振惊讶的是,他满口谎言,却有如此坦荡的目光。 “朕原本想效仿北宋宰相王安石。 相传王安石发妻亡故后,续娶了个二八美娇娘。 这小娘子虽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对垂垂老矣的宰相夫君毫无爱意,而跟家中年轻的厨子相互爱慕。 王安石撞破后,并未处置二人。而是赠银送妻,成人之美。 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王安石能有如此胸怀,难怪诞下“宰相肚里能撑船”的美谈。 不过既然李才人跟冯卿并非两情两悦,朕也不好强人所难。 爱卿日后只要多加检点,朕可以既往不咎。” 冯初听着君王的措辞,和强撑的胸襟,知道他在撒谎。 即便冯初和李眉妩跪在皇上面前,求皇上成全,朱振绝不会成全。 朱振既不是楚庄王,也不是王安石。 只是普通的、有占有欲的、善妒的、不能忍受欺骗的寻常君王罢了。 他的尊严在朝堂之上得不到满足,绝不可能再被女人羞辱。 但他要这样说,因为冯初替他扯了一块遮羞布,他还不敢动他,便不能扯掉这块遮羞布。 否则二人只能兵戈相见。 “奴才……遵命。” 朱振审视着冯初,冯初也在揣度着帝王。 冯初对匈奴纵容多年,犹如司马懿对诸葛亮避而不战。 若无需制衡丞相六出祁山,司马家族也无需再留了。 今日的冯初也是一样,若匈奴平定,国泰民安,他也没必要再留了。 . 离开养心殿,外头太阳已经升起来,月亮还未褪去。 所以天空中,形成了太阳和月亮共存的格局。 虽然二者隔得很远,但一个,终将取代另一个。 回司礼监的路上,青茄一直在等他。 看见他的身影,立刻迎过去,将书信递给了他。 冯初不动声色的接过书信,边走边看,已将皇上的言行了然于胸。 回过头看青茄一脸慌张的模样,“冯公公,您与主子,以后再别见面了。” 冯初不喜欢她这副吊唁的神情,示意她过来。 青茄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主子,立刻将耳朵凑了过来。 却听见他说,“我教了她那么久,你家主子还是不学无术。 连纳兰性德的诗词也能抄错。 最后一句,应该是【落尽梨花月又西】,你看看她抄成了什么。” 青茄凑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冯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挑这个?” “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比她还不学无术。”冯初笑了一下,安慰她,“怕什么?天又没塌下来。 天塌了,自有我顶着。” 青茄知道他有意跟自己玩笑,不然主子跟冯爷都如惊恐之鸟,这日子更没法过了。 如今只有主子一人惊恐,冯初不管心底怎样想的,表面上还是要稳住。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调养好身子,我等着她再生皇子。 我有时间,我等得起。” 青茄瞠目结舌,半信半疑的转身回去。 冯初看着她转身,方才敢卸下轻松的神情,在心里默念:小妩,你要快快成长,不要辜负我的期许。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yd000003080062”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4 小妩剪断了长发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937/459843937/461989968/20200512143920/html.CSS1pat [teable=false]{mi:0 !important}html.CSS1pat abbr[teable=false],html.CSS1pat a[teable=false],html.CSS1pat b[teable=false],html.CSS1pat bdi[teable=false],html.CSS1pat bdo[teable=false],html.CSS1pat big[teable=false],html.CSS1pat cite[teable=false],html.CSS1pat code[teable=false],html.CSS1pat del[teable=false],html.CSS1pat dfn[teable=false],html.CSS1pat em[teable=false],html.CSS1pat font[teable=false],html.CSS1pat i[teable=false],html.CSS1pat ins[teable=false],html.CSS1pat label[teable=false],html.CSS1pat kbd[teable=false],html.CSS1pat mark[teable=false],html.CSS1pat meter[teable=false],html.CSS1pat output[teable=false],html.CSS1pat q[teable=false],html.CSS1pat ruby[teable=false],html.CSS1pat s[teable=false],html.CSS1pat samp[teable=false],html.CSS1pat small[teable=false],html.CSS1pat span[teable=false],html.CSS1pat strike[teable=false],html.CSS1pat strong[teable=false],html.CSS1p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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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恍然间想起来什么一般,“朕记得昔日太后寿辰,请了冯家班进宫。 李才人为了替白小姐出头,不惜舌战群儒。 朕以为爱妃该不会是喜欢白小姐的家人?而是喜欢戏曲吧。” “皇上明鉴,臣妾这点不入眼的喜好,想不到皇上也放在了心上。”李眉妩温柔一笑。 “那是自然,朕不记得别人,也要记得你啊。”朱振随后目光一冷,“这出【双下山】,配戏的旦角儿,不需要开口唱戏。 只要扮上,在旁边杵着就行。” “谢皇上给臣妾这次侍奉的机会,臣妾才疏学浅,最擅长扮演木桩子,愿意一试。”李眉妩不再扭捏,也不敢推辞。 朱振直接下令,“演戏么,就要演全套。 来人,将李才人的头发剃光,为尼姑扮戏。” 李眉妩没有一丝迟疑,“臣妾遵命。”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青茄见状,立刻站出来跪在地上,“皇上,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怎可轻易舍弃? 奴婢不才,自幼也常到戏班子玩耍。 这出戏奴婢听过,配角儿虽不用开口唱,但仍需要身段和眼神。 奴婢愿断发饰演尼姑。 主子娇贵,若剃了头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呢?” 朱振差点脱口而出:是怎么出去勾引人吧? 不过殿内有新人,还有皇子,他咬着牙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李眉妩在皇上发怒之前,回头训斥了句,“放肆。贱婢忘记青雯是怎么死的了吗? 平常你心怀野心,我不说什么。 当着这么多娘娘的面,还敢故意在皇上跟前表现? 退回去,别痴心妄想,也别给我丢脸。” 青茄委委屈屈的退了回去,她哪里是想勾引皇上,明明是心疼主子。 朱振挥了挥袖子,殿下立着的小太监立刻过来,“小主,请安坐。” 李眉妩没有丝毫求饶、推辞,大方坐好,看着身后的小太监替自己剪头发。 随着剪刀一张一合,她的乌发落了一地。 新入宫的小主都不知李才人怎么得罪了皇后,又犯了什么错,但都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果真伴君如伴虎,不知皇上哪天心血来潮,有什么新癖好,下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自己。 代入感极强的小主,已经联想到若是自己被剪掉了头发,士可杀不可辱,非一头撞死不可。 小太监的手艺很好,并没有将李眉妩的头发剪的狗啃一样,而是剃得光溜溜,一丝绒毛都未留下。 面前没有铜镜,李眉妩还未觉得耻辱。只是夏天快过完了,觉得头皮上有一丝凉意。 “皇上,臣妾剪好头发了,这会儿要去换戏服嘛?”她还在同他撒娇。 朱振瞧着她那张脸,并没有因为没了头发而逊色半分,更加突出了五官,明艳动人。 “不必了,就此开演吧。” 这次宫中请的戏班子,并非冯家班,有那些见多识广的名角儿。 此刻伶人们显然被吓傻了,听见胡琴拉响,知道戏大过天,哆哆嗦嗦的整理好情绪,配合着唱戏。 李眉妩与一众伶人站在一起,目光不经意间跟冯初碰撞,发现他在笑。 他含着眼泪,眼睛在哭,唇角却在笑。 泪光莹莹,却依旧笑的宠溺。 他好舍不得她,他的小妩真美,没了头发也美。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贪生怕死,他想跟她一起活下去。拼了命,也要活下去,哪怕为了看她这双动人的双眸和光头,也要一起活下去。 扮演尼姑的伶人开口唱道:“黄莺儿并翅而飞,紫燕儿穿梁相随。 扁毛也知成双配,我不知春去几时归!” 整出戏朱振都没有听,用余光扫过冯初,他已经将眼泪彻底咽回去,只剩下笑意。 开口问道,“冯卿笑什么?” “回皇上,奴才觉得这出戏有意思。”冯初恭敬回禀。 “何处有意思?朕怎么没听出来?”朱振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回皇上,扮演和尚的伶人有意思。 背尼姑过河、叼靴子、耍串珠、走矮子……这些特技表演,没几年功夫,练不出来。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所以奴才觉得很好看。” 他未说出口的话:小妩,你很好看,有没有头发都遮不住你的姿色。 李眉妩听见了他未宣之于口的隔空表白,不敢会心一笑。 依旧杵在那,方才因为突然失了头发而诞下的轻微不适,也烟消云散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有他不掺杂质的爱着,便觉可以抵挡世间一切难堪。 朱振不懂戏曲,也对戏曲毫无兴趣,说不出反驳冯初的话来,便阴阳怪气的夸赞了句,“冯卿果然无所不知,不仅饱读诗书,对戏曲也颇有见地。 难怪时常流连于青楼,让那些烟花女子尽折腰。” 朱振一语双关,既是警告他,卿带着李才人逛青楼之事,朕知道。 也是将李眉妩比作妓女,为冯初折腰的妓女。 冯初没有反驳,朱振烦躁的叫伶人将曲子停了。 “朕听乏了,退下吧。”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挽汝”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5 人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262/531626262/531626285/2020120118130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家宴结束,青茄陪着主子,才出了殿门,立刻遭到围攻。 “本宫今早起来,瞧见外面都有落叶了。 李才人这没了头发,冬季可怎么保暖呀?”蒋婉十分操心的替她哀愁。 “头发都没了,谁还在乎保暖的事?”卫水似乎关心般的,望了一眼李眉妩。 “妹妹若觉得难捱,不若自愿搬到宫外寺庙中修行,为我大铭祈福。” “多谢卫嫔娘娘好意,臣妾若得了机会,会向皇上请求。”李眉妩收起身上所有锋芒,不与任何人针锋相对。 “没了头发有什么难捱的?”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刺不扎到自己身上,蒋婉便不觉得疼。 “不过冬季来了,李才人也不必害怕,还可以戴抹额。” “有劳婉妃娘娘挂怀,臣妾谨记于心。”李眉妩恭谦敛眸。 “姐姐若觉得不适,妹妹那里有生发剂,可以赠予您。” 李眉妩遵循着声音,偏了偏头。她不像冯初那般,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 努力从脑海中拼凑出记忆,方想起这是上一届秀女大选,入宫封了选侍的佟阙小主。 若她没记错,佟阙与婉妃娘娘同住翊坤宫。 在那样恶劣的生存状态下,还能如此出风头,必然是天赋秉异的奇女子。 以婉妃娘娘的性子,能容下她这般卖弄,大概有过人之处。 “谢过佟选侍。”李眉妩浅然一笑。 佟阙似乎并未打算就此收手,又好言相告了句,“不过用上生发剂,也得等十天半月,头发才能长出来。 以臣妾看,姐姐还是闭门不出数月为妙,待头发长出来,再伺候皇上不迟。” 李眉妩淡然一笑,听她继续说,“姐姐若用不惯生发剂,妹妹我还会做假发,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老秃驴!”说话的人,是卫嫔的儿子五皇子。 朱玉年龄尚轻,少年顽劣,指着李眉妩,脱口而出了句。 小主们即便嘴上调侃,谁也不敢公然谩骂,此刻皆微微变色,娘娘们则是笑得花枝招展。 青茄听不下去了,想要上前理论,被李眉妩拉住了袖子。 “五皇子童言无忌,李才人该不会跟个孩童计较罢?”卫嫔说罢,直接带着五皇子转身离开了。 五皇子在宫里没见过尼姑,还未看够,不肯走,一步三回头的嚷嚷,“你是红孩儿嘛?还是哪吒?” 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均以封王立府,五皇子作为紫禁城里唯一的皇子,已然成了众望所归的储君。 众星捧月般的都在竭力谄媚着,借此将李眉妩踩得更低。 众人散去,温瑶走过来,微微行礼,“我觉得姐姐没有头发也挺好看的,美人在骨不在皮。” 李眉妩方才同人谈笑风生,突然听见关心却忍不住了难过,笑容僵滞在了脸上。 “古话说头发长见识短,姐姐没了头发,保不齐将来鹏程万里一鸣惊人。 人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妹妹告退。”温瑶行了一礼,最后一个离开。 . 青茄陪着主子慢慢走,始终想着方才席上的事。 才反应过来,主子哪是误会她勾引皇上,而是也舍不得自己啊。 不免伤心感叹了句,“可惜了,主子一头青丝。” 李眉妩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那有什么关系?就当提前体会秃顶了。” 青茄:“……”主子心可真大。 “主子,秃顶只有老年人才会。 主子还这么年轻,又不当尼姑,顶着这光头,走到哪都要被人耻笑。” “少见多怪,也有不少年轻人,年龄不大就开始谢顶了。”李眉妩故作没心没肺的同她调侃。 做一个无心者,为自己铸一道厚厚的藩篱,结成茧保护自己。 在这深宫之中,只有没心才能活下去。 “方才温选侍为何替我说话?”她倒是有些疑惑。 “奴婢听说,婉妃娘娘不满她入宫便封了昭仪,所以叫人逼她灌下一碗辣椒。 如今患了胃病,半夜经常痛醒。 要三餐忌口,否则稍食寒凉,便会疼得死去活来。 想那温小主也是大将军的嫡女,可能不服气吧,心理憋着一口气,只等来日。” 青茄不觉得这深宫之中有什么暖心小天使,无缘无故给人雪中送炭。 想必是舒妃和皇后都无法投靠,便将赌注压在了李才人身上。 青茄还想再说,抬头看见婉妃娘娘的轿辇又折了回来,乖觉的闭上了嘴。 李眉妩未做迟疑,立即行礼,“臣妾给婉妃娘娘请安。” 蒋婉本来是坐在轿辇上的,方才出门时已经取笑了一阵,此刻依旧忍不住,非得回来再看看。 连连摆手,“快,将本宫放下来。” 不顾身后宫女青莺的搀扶,朝着李眉妩走过来,“你个小浪蹄子也有今天?” 李眉妩很想呛一句:在婉妃娘娘跟前,哪敢这般自称。 但她忍下了。 怼人的确很爽,而且简单容易。但忍字头上一把刀,为了生存更难。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她不想多生事端。 “本宫方才离去,才想起你当年摸我脸之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终于轮到我了。” 说罢,她便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光头。 李眉妩忍受着她丰腴的咸猪手,愈发觉得她被皇上宠的幼稚。 蒋婉占够了便宜,重新坐上轿辇,心情大好,“起驾吧。” 李眉妩咬着牙,“臣妾恭送娘娘。” 看着婉妃的身影消失,青茄陪主子继续往回走,压低了声音,“这老女人是不是跟皇上在一起久了,滋长出什么怪癖?” “算了。待将来有一日我咸鱼翻身,大不了再摸回来。”李眉妩忍着不去想这些羞辱,将内心磨炼的更强大。 “皇上为了压温小主的位分,能直接将宫女诛九族。 婉妃娘娘如日中天,我犯不上以卵击石。” 青茄无奈叹气,“那宫女也是倒霉。 其实说书人有时说的也没错,古往今来,也有靠着刁难无礼被皇上看重的宫女。 只可惜这宫女被看中的原因,并不因为自身的出色。 只关乎皇上当天的心情罢了。” 不知不觉间,李眉妩发现青茄也成长了许多。 回到钟粹宫,这一路都有无数奴才忍不住用怪异的目光,偷偷盯着她瞧了又瞧。 现在的她,俨然已经成了这宫里的异类。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6 雷霆乍破水将崩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158/534694158/534694184/202012281503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并不是十分特别的秋日,陈曼到养心殿给皇上请安,一并带过来两位心腹太监。 朱振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对皇后唤了声“平身”。 陈曼走过去,立在他旁边,替他研墨。 宛如十三四岁时那样,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快三十三四岁了。 “李才人这几日深居简出,连向臣妾请安都省了。” “可能剪掉头发没脸见人罢。”朱振不以为意,静静翻看着朝中人事调动卷宗。 想将冯初的心腹全部换下去,又觉得此项工程过于浩大。 “要臣妾说,剪掉她的头发算什么,就该剪掉她的头。”陈曼的话,朱振没有反驳。 对李眉妩没有杀意,却也没有一丝心疼。任由她像浮萍一般,在后宫的风浪里,被人踢来踩去。 她在朱振心里,俨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陈曼没指望皇上跟自己同仇敌忾,只要他不反驳,她便事成一半。 她不会让卫水的努力白费,随后继续挑唆,“冯初倒行逆施,先前授意心腹害死二皇子,臣妾独自咽下。 后来竟胆大妄为,敢谋害皇上。” 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语,果不其然,朱振抬了抬眼皮。 人死不能复生,二皇子是不是冯初间接害死的,朱振暂且没有分辨。 毕竟过去这么久了,皇上又不缺儿子,昔日的伤心,如今也在时间的治愈下,愈合好了伤疤。 但……冯初要害自己?这是朱振从未想过的。 “是。”陈曼再次重申,以引起皇上的重视。 “皇上知道李才人这一胎并非文选侍害的,是臣妾将她打得滑胎。” 朱振放下手中执着的笔,心乱如麻的望了她一眼。 他的确知道这事是皇后所为,但不知她为何这样做,又如此大胆的宣之于口。 一件事,众人缄默不语,用树叶盖好,谁都别掀开,可以全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一旦放到台面上,便必须有一个说法了。 “是冯初——”陈曼重要的事说三遍,相处多年,早已经摸清了朱振的逆鳞在哪。 全紫禁城里的人都死绝了,只要凶手对他有利用价值,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这人威胁到自己的江山、性命、荣华富贵,那便是另一件事了。 朱振的原则一直都是这样:你害我的孩子和女人可以,害我本人不行。 “李才人早年为了不侍寝,喝了不少致血漏的草药。 身子弱,本不宜受孕。 御医已经断定李才人这一胎三天之内必小产,是冯初保了下来。 皇上猜李才人为何这样做?” 朱振垂下眼眸,震惊、失望、愤怒交织错综。 “冯初是在等,等李才人这一胎落了地,立即弑君,将小皇子推上皇位。” 朱振闭上眼睛,手指紧箍身侧的龙椅,直握得指骨泛白。 想起在道馆遇见孟渊徒弟行刺时,便是冯初护驾。 那时的他,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将干爹的徒弟尽数斩杀。 那时他曾经对他承诺过:朕知你什么都不缺,已封无可封。朕便赏你一件无价之物,那便是朕的信任。 如今是他单方面亲手撕毁了彼此的信任。 “皇上,司礼监并不是非冯初和姚牧不可。 这是早年跟着臣妾父兄的家奴,李有德,和李有全兄弟俩。 曾做过臣妾兄长伴读,也曾随父亲奔赴疆场服侍。 通晓文墨、擅医术,皇上若不嫌弃,可暂放司礼监考察。 若觉此二人难堪重任,待皇上有心仪人选,再度替换不迟。 司礼监事关大铭国运,不能交由歹人手中。” 朱振缓缓睁开眼睛,一阵心凉,轻微点头。 陈曼压着复仇的快感,叫那二人先回去准备。 待退出殿去,正遇大皇子进宫请安。 真是冤家路窄,陈曼越不想看见谁,偏偏要往她眼皮底下撞。 “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今日心情好,不屑于同他计较,给了个冷眼,连“免礼”也没说,径直离去。 朱瑞进殿请安过后,望着坐在龙椅上的父皇,小心翼翼的报喜: “父皇—— 匈奴王庭,满都拉图大单于……死了。” “死了?”朱振略略意外。 “是。”朱瑞不愿让温将军邀功,便最大化的隐去了他的功劳。 “匈奴部落之间狼烟四起,满都拉图大单于在乱流中,被叔伯和妻弟的兵马围攻,坠马身亡。” 朱振嘴边泛起冷笑,“匈奴野蛮,部落之间也是够乱的。 想不到温将军兵不血刃,便能坐享其成。”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桩笑话。匈奴之间手足相残,妻可杀夫、弟可杀兄、叔可杀侄,大铭又何曾不是? 太监都敢弑君,其他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有什么颜面,觍着脸笑话别人? 沉思半晌,他唤了他的名字,“瑞儿。” 朱振很少同他这般亲密,听的朱瑞眼睛一热——虽然是装的。 “父皇早年亏欠你,如今想弥补,你可愿给父皇这个与你重归于好的机会?” 该配合父皇表演父子舐犊情深时,朱瑞不能视而不见: “儿臣诚惶诚恐,儿臣从未怨恨过父皇,只恨自己开蒙晚,不能替父皇分忧。” 朱振细细抚过拇指上的扳指,像从前杀孟渊时,一旦决定,就没有回头路。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帝王的尊严不容侵犯。 “朕来问你,冯初跟李眉妩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 朱瑞跪在地上,沉思许久许久,久到忘记了时间。 他心知肚明,冯初不会再为自己效力了。 冯初知道他的心意之后,料定他继位,必然杀了母妃的旧爱。 冯初一直在等、并且只会辅佐小妩的儿子。 那么,冯初在朱瑞心里,便再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 可他舍不得母妃啊…… 眼下面对父皇逼问,他骑虎难下,答与不答,进退维谷。 但父皇这般开口,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实情,他若不在此时表忠心,只怕将来悔之晚矣。 “父皇,冯公公和母妃之间,确有私情。” “很好。”朱振没有没有纠缠于他上一次的包庇和说谎。 “既然如此,父皇便交由你去做一件事。 事成之后,朕便立你为太子,写进圣旨里。” 朱瑞大口吞咽着口水,分不清紧张和欲望哪个更多。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哥舒依玉p”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7 铁骑突出刀枪鸣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158/534694158/534694184/202012281503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晨起,李眉妩坐在铜镜前。 看着自己头上长出一层细微的绒毛,比原来光秃秃的时候更丑。 自暴自弃的扣下了镜子,懊恼不已。 汪烛掀开帘子,拿了一顶帷帽过来,用漂亮的盒子盛着,是韫色的,在帽笠周围还有一层薄纱。 李眉妩看了之后,两眼泛光,“徒儿,你这无异于雪中送炭呐。” 汪烛对于主子的称谓,只当做没听见。 压低了声音,“这是我师父做的,原本是从西域粟特人那里传过来的,被他改良了一下。” 李眉妩更加爱不释手,迫不及待的立刻戴在头上,心下想着,这回出去该不会有人注意她的头发了罢。 赞叹了句,“他可真厉害,什么都会。” “只是不会保护主子。”青茄这阵子过得苦闷,忍不住抱怨了句。 看见主子那双训斥的眼眸,乖觉的闭了嘴。 她是没发现冯初哪里厉害,他若真的厉害,主子也不会因为被剪掉了头发遭人嘲笑了。 外头有小太监过来宣旨,“主子,皇上在养心殿请您过去。” 李眉妩自然不敢明晃晃的戴着冯初送的帽子,去皇上跟前招摇,只得细心收好。 口中答应着,“是。这会儿便过去。” 更衣后,由青茄陪着,一同进了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含着笑,瞧见瑞儿也在,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朱振面露温和之色,赐了座。 李眉妩不敢像从前那样任性推辞,温顺的坐在一旁。 “你不必再隐瞒,瑞儿都跟我说了。” 李眉妩诧异望了一眼朱瑞,她从内心深处是相信这个养子的。 毕竟朱瑞曾经雪中送炭,对她也还算恭敬——这是宫里那些整日明争暗斗的老女人,从未给过她的半分善意。 何况,冯初曾经也说过,他打算扶持大皇子,要她做太后。 “朕近日想了很多,君子不夺人所爱,朕有那么多女人,不差你一个。 你在朕心目中,远没有臣子和将军更重要。 朕不是商纣王,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妲己,最后做了亡国奴。” 李眉妩一阵迷茫和不知所措,今日的皇上太过于反常,不像从前一样维持深情和仁德的名声。 虽然他说的那些都是事实,但这些事实,都是他从前避而不谈,遮着盖着的。 “朕近日跟瑞儿推心置腹的谈了谈,方才知道尤氏一直不愿侍奉君王,而是向往田园生活。 朕很懊悔昔日的逼迫,为了不让悲剧继续延续,朕决定放你自由。 父子没有隔夜仇,夫妻也是一样。 你服侍朕一场,朕何必看你囚禁在紫禁城里,生不如死。” 李眉妩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努力睁大双眼,去分辨皇上话里有几分真假。 她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去做冯初宅子里的女主人。 这强烈的愿望,迷离了她的双眼。 “朕需要冯卿,依赖冯卿,不愿君臣之间生出嫌隙。 所以——朕已决定,下旨昭告世人,李才人病逝。 实则将你赏赐给冯初,让你出宫去,与他做个真正的夫妻。” 朱振说罢,慈爱的笑了笑,“只不过以后你若是再想回朕身边,却是不能了。 你要自己想好,机会只有一次。 以后你们夫妻俩若是吵架斗气,可别闹到朕跟前来。 朕可不想整天听你们俩鸡毛蒜皮,给你们俩断官司。” 朱振说到“夫妻”二字时,胃里一阵泛寒,忍着巨大的恶心和耻辱,继续谈笑风生。 李眉妩不知道冯初是否知道这事,自上次家宴一别,二人为了避嫌便未再见过。 甚至怕书信被人截胡,连叫青茄和汪烛递话,也尽数免了。 “那么,你可愿意,随冯卿一块出宫?” 愿不愿意——?李眉妩做梦都愿意。 什么李才人、李贵妃、李太后……她不稀罕,她只想做冯夫人。 只是局势尚看不清晰,她不敢轻易作答,怕其中有圈套。 下意识用眼神向朱瑞求助,朱瑞也牵起一抹平和的笑意,“母妃放心去罢。 父皇已经吩咐人去请冯初了,稍等一会儿,他就带你离开了。” 李眉妩死死咬住嘴唇,任由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惊喜来得太突然,这一天她也等了太久。 如果……尤氏能够跟儿子一块出宫,她同样作为皇上不要的女人,是否能够跟尤氏有着一样命运,跟冯初一块出宫? 她虽然害怕的心抖,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奴婢……但凭皇上做主。”李眉妩起身行礼。 朱振一阵抚掌大笑,“好,好,好!朕今日也算成全了一段佳话。” 半晌,外头有小太监传话,“皇上,冯公公到了。” “宣。”朱振含着笑,看着李眉妩那张娇羞的小脸,宛如少女第一次出嫁时一般。 冯初进殿后,便跪在地上,“奴才给皇上请安。” 随后又向大皇子和李才人请安。 “爱卿不必多礼,坐。”朱振向来不是暴君,像从前一样,多数时候都以儒雅谦和的姿态示人。 虽然儒雅谦和本不该是一个帝王该有的面具。 “谢皇上赐座。”冯初没有推辞。 他知道朱振的性子,最不喜旁人跟自己反着来,不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时常跟君王作对没什么好处,要懂得收起锋芒,只在必要的时候显露。 “爱妃,给冯卿看茶。” 李眉妩有无数疑惑要问,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在皇上发话前,不敢自作主张跟冯初聊开了。 以免君意难测,皇上收回成命。 从朱瑞的手中接过茶壶,给冯初斟了一杯,因为害羞和期待,而有些手抖。 不敢看他的眼睛,倒完茶,立刻转身退回到皇上身侧。 “朕已经问过李才人的意思,她愿意跟你出宫。 朕已经决定将李才人赏赐给你为妾,以犒劳爱卿这么多年,替朕分忧,为大铭劳苦功高。 只不过李才人性子温吞,又无权势的娘家可以倚仗,以后你可不要欺负了她。 朕会颁布假诏,称李才人病逝,所以你带眉儿出宫后,先不要将她安置在京城,以免落人口实。 可以先叫她去你家乡闽越住上三五年,避避风头。待风声过后,再将她接回京城不迟。 爱卿意下如何?” 朱振为宫妃和臣子的打算,可谓是面面俱到了。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8 不是答应我要活下去么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158/534694158/534694184/202012281503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冯初端着小妩倒给自己的茶,想起早上收到心腹的书信,知道匈奴大单于身亡的消息,便知道大势已去了。 他不知道小妩来了多久,又是怎样同帝王和养子绸缪的,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在敦促着他上路。 “李才人还有一些东西,原本不想叫她回去收拾。 毕竟冯卿为朕做事十几年,什么都不缺。 但想来女儿家有什么贴身之物,舍不得丢弃的,或者不方便示人的,便叫她回去拿着带在路上。 冯卿饮了茶歇歇脚,便暂放司礼监的事,与李才人一并离开罢。 朕也乏了,不在这处碍眼。” 冯初自始至终没有听皇上说什么,他认识朱振这么多年,他说一句,冯初就能将后面的话接上。 只是从前不敢直白的看向小妩,这次却留恋的、贪婪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然后唤了她的名字,“你泡得茶……很好。” 李眉妩慌张到脚趾扣地,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怎么不赶紧走,万一等会儿皇上反悔了怎么办? “我从前说给你听的话,你都记住了,我很欣慰。”他笑了一下,又问她,“你要我喝吗?” 她点了点头。 “好。”他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以后到了我的宅子里,得有个先来后到。 我先前娶妻了,是户部尚书王大人送给我的,所以你只能做妾了。” 她没明白。 “皇上说要我将你先送回闽越,那是我家乡,那里很美。 春天的时候,会有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你可以自己先去看看。 我的几个弟弟脾气都好,妯娌之间也好相处,你要乖,遇事忍耐,莫与她们生闷气。” 冯初拖延着时间,他就是舍不得她,忍不住想多看看她。 哪怕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放心不下她。 他走了,她一个人怎么办呢。 如果她的背叛,能换她一线生机,那么他甘之如饴。 他想,这是自己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然后,等着我,等着我去接你。” 他笑容里尽是宠溺,用内功压下胃里翻涌而出的血腥之气。 “或者……忘了我。” 他的声音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 惊醒之后,听见耳畔传来御前侍卫铁靴踏进殿内的声音。 猛然抬头,冯初的身后站着无数御林军,几乎包围了养心殿。 “冯初! 你卖官进爵、谎报军功、贪污受贿、欺君罔上、结党营私、谋权篡位、暗害皇嗣、居功自傲、藐视君王…… 你可知罪!” 冯初起初听皇上说着,后来眼前越来越模糊,意识混沌,皇上的话忽远忽近。 不知不觉,竟然听他念了一百零八条。 禁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在心底庆幸,好在他进宫早,幼时没干过偷邻居柿子、掀姑娘裙子这种事…… 不然准被朱振全写进赐死的诏书里。 是的,赐死。 李眉妩即便迟钝,沉浸在能跟冯公子远走高飞的幻想里,眼下看见冯初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是清醒了过来。 茶里有毒!她还未开口,已经被朱瑞一手擒住,另一个手掩住了口。任由她杀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戳了个稀巴烂。 耳边,是皇上下旨,“来人,将此奸臣带下去,当场绞杀!” 冯初脚底软绵绵的,眼神里仍旧是不屑,看着那群逼近自己的人。 “犯得着么……已经叫我的女人给我灌了一杯穿肠散,杀我还用得着这么多御前侍卫和禁卫军……” 他笑得狷狂,顺带咳出了一口血。 武士的手里怎能没有剑?她想给他递剑,奈何被束缚着。 只得看着他,空洞的双眼,无望垂泪。只恨不能将这里的人杀光。 她拼命挣扎,奈何没有朱瑞力气大,哭起来更是瘫软,依旧在又踢又踹,却连推他都推不动。 朱瑞知道自己一放手,母妃要么一头撞死,要么替冯初担心,刺激的父皇将她也一起赐死。 任由她又啃又咬,依旧纹丝不动。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御前侍卫纵然皆是人中龙凤,但因同冯爷共事已久,都知道他的身手。 又不知道他此刻受伤是真是假,真交起手来,保不准自己会命丧于此。 脚步慢一些,身后有圣旨敦促着,却是不敢停下脚步来。 朱振不会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此刻迫不及待的随着御前侍卫步步逼近。 剑已出鞘,有光透过小轩床,倒映在李眉妩的脸上。 为什么不跑?她想叫他逃跑,可她被朱瑞拉着,尽显狼狈,嘴里呜呜咽咽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场声势震天的绞杀,吞没了一切声音,看着侍卫的刀与冯初近在咫尺。 她用尽浑身力气,咬向朱瑞的手腕,由着他下意识吃痛,手腕一松。 李眉妩不顾一切跑向他,想要替他挡下这些刺在身上的剑,要死就死在一起! 那杯毒茶,是她给他喝的,她理应陪葬。 朱瑞在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一番拉扯,不顾她跌倒在地上。 “不是答应我要活下去吗!” 冯初!!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活下去吗!! 你骗了我多少次!!为什么这次还骗我? 她声嘶力竭,皆被侍卫的剑声掩盖。所有人都未听见,只有听觉天赋秉异的冯爷听见了。 他如同溺水的鱼,在等待凌迟。 听见她的哭响,陡然吓出了一声冷汗。 想要从梦魇中醒来,却发觉眼前不是噩梦,剑入骨时很疼。 “别哭,哭就不好看了。”他温柔一笑。 那么……夫君答应你! 他一脚踹开的侍卫,将刚刚那柄刺进自己身体里的剑拔出来。 原来这个小傻子一直都是不知情的…… 她并没有跟皇上和瑞王密谋交易…… 那么,是他错了。 他不会一错再错。 迅速用内功将毒液逼出来,连吐了几口血,鲜血染红胸口,将侍卫也骇了一跳。 本以为他会束手就擒,想不到他还有力气反抗。 “纵然服毒负伤,尔等依旧不是我的对手。”他知道自己撑不过半柱香,但气势上不能败下阵来。 习武之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大忌。 他也害怕吓着那个胆小鬼。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姐妹们如果有月票,请帮这本《裙下臣》投一下吧~ 聚沙成塔月初爬榜,班班拜谢~ 黑化女主即将上线,看没有系统空间、不会武功中医,也不是团宠的女主,如何翻身逆袭! 求月票~为黑化女主助力加持!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29 给他上一堂生动的人生课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529/520026529/520026633/202008311832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第二轮绞杀,不再有彼此试探,数百人齐上,刀刀致命。 冯初只有还手之力,而无招架之功。 边挡下无数长剑,边向后,直到退出养心殿。 朱振一并跟了出去,冯初翻上宫墙,侍卫们便跟着一并上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侍卫们都在摩拳擦掌,谁都不愿错过这次封侯拜相的好机会。 冯初一直转到紫禁城里最高的屋檐,随后面向那群侍卫,不屑一笑。 纵身跃下,不惜粉身碎骨。 侍卫赶到时,纷纷驻足,目测这里的高度至少要有十几匹汗血宝马累积起来那样高。 在此向下眺望,京城里的百姓都成了蝼蚁般大小,谁都不敢跟着跳下去。 出师不利,众人悻悻回头,怕皇上责罚,御前侍卫总管已经想好了一套措辞。 待到皇上跟前时,立即跪在地上,“皇上,虽未生擒奸贼,但卑职是亲眼看见他从太和殿廊檐上跳下去的。 此处高达八十一尺,那厮饮了杯毒茶,轻功尽毁,只怕此时已经被摔成肉饼了。” 朱振有些不放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摔成了烂泥,他也得看着那堆烂泥才安心。 “还不快去将尸体寻回!” “卑职遵旨!”侍卫退下。 朱振回过头看见长子的身影,方才只顾着杀冯初,没注意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那贱人呢?” “父皇。”朱瑞跪在地上,跟父皇进行心理博弈,只为了能将母妃保下来。 “母妃罪无可恕,但帝王的颜面不能有损。 奸人才死,若父皇此刻迫不及待的赐死母妃。 岂非坐实了宫妃与太监有染?要父皇的脸面往哪搁? 千秋之后,史官提笔,遗臭万年,让千秋万代的人反复嘲笑。 此事到底为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道冯公公的真正死因。 而且父皇若准许母妃,就这样追随心上人殉情,岂非随了她的心愿? 不如将她打入冷宫,死生不复相见。” 朱振冷着脸,不杀就不杀,长子说得也没错。 若就这样让她死了,倒是便宜了她。 他也不会把她打入冷宫,他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父皇……那儿臣……” 朱振知道经此一事,母妃必然恨毒了自己。 他骗母妃将毒茶拿给冯初,就是为了父皇承诺的太子之位。 他被这万里江山的泡影冲昏了头脑,绝想不到帝王一言驷马难追,竟然会出尔反尔。 “呵!”朱振冷笑了一声,“痴心妄想。 朕还未追究你,欺君罔上,包庇奸贼和那贱人的苟且之事。 尔竟还敢贪图皇位!” 朱瑞到底是太嫩,低估了能当上皇上的人——的道德底线。 “你给朕滚,滚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奴婢生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朕告诉你,从小朕便厌恶你,直至今日,也是一样。 朕每次看见你,都会提醒我自己那段不堪荒唐,被太后责骂的过往。 当初允许你进内阁,不过是权衡之术。” 朱瑞震惊之余,唯一升起那一点点希望,也就此破灭了。 他还是感激他的父亲,给他上一堂生动的人生课。 “朕命你,立刻发兵西北。 驻守边关,立即启程,不得延误。 无诏不得回京。 尔若敢私自踏入京城半步,格杀勿论。” 朱瑞将头埋得很低,有湿热的东西流下来,他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磕破流血的额头。 “儿臣……谢……父……” 再次起身干净利落,看着皇上的背影,不再徘徊不前。 “儿臣,谢皇上!” 总有一天,他会比他更加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 朱振心非草木,眼见乾坤扭转,无法继续安坐在养心殿内。 始终在殿外踱步,直到侍卫回来赴命。 总管走在前头,见到皇上立即请安,“奸贼尸体已找到,只不过被摔成肉泥。 卑职和属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用铁铲将粘在地上的尸肉,铲起来收入竹架上。” 此刻尸体上盖着白布,散发出阵阵尸臭。 朱振从台阶上走下来,“掀开帘子。” 总管将白布挑开一角,竹架上的人虽然早已经面无全非,朱振还是能够遵循碎裂的五官,判断出这是冯初的痕迹。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抬下去。” “是。”总管重新合上白布,带人一并退下。 朱振犹记多年前的那场浩劫,是比今日要惨烈的。 皇后的父亲和兄长双双站起,有血溅到宫墙上,事毕,清洗了几天几夜的宫墙,才将血渍清理干净。 如今独自坐在养心殿,将皇后引荐的那两个兄弟唤了进来。 “你叫李……” “奴才李有全。”李有全卑躬屈膝,恭敬的立在殿前。 “你去将姚牧叫来。”朱振说罢,微微阖眼,揉了揉头痛欲裂的额头。 “奴才遵命。”李有全脚力极佳,很快将姚牧带来。 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姚牧自然听闻冯初的事了。 昔年干爹被处死,他惊慌失措。 旧景重现,他已不似从前那样鲁莽了。 进殿后,跪在皇上面前,“奴才给皇上请安。” 朱振勉强撑开眼皮,依旧觉得两处太阳穴跳痛难捱。 “爱卿到底是朕的好奴才,还是孟渊忠实的走狗?” 知道求饶也是无济于事,姚牧直言不讳,“奴才是皇上的奴才,跟奴才是孝敬干爹的好儿子,并不冲突。” “呵。”朱振嗤之以鼻,“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爱卿倒是说说,如何不冲突?” “从小干爹便教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一个人若能连扶养和教导自己的人,都可以冷漠抛下,谁还能交得下他呢? 这世上的人,讲究仁义礼智信,哪有抛下仁,单讲义的。”姚牧不卑不亢。 “朕看你就是将仁义礼智尽数抛下,不忠不孝的奴才!”朱振的声音陡然抬高,养心殿内立刻跪了一地。 “瞒而不报,替那奸贼打掩护的是不是你!?” “回皇上,奴才没有。”姚牧咬死不认,皇上能奈何他? 无非严刑拷打,他已经瘸了一条腿,大不了再多几处伤,也无妨。 他偏不去逞英雄,讲什么诚实守信。 他就要留着自己的狗命,苟延残喘,看谁耗到最后。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月票对班班来说真的很重要~非常非常感谢亲们的投喂~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0 流放宁古塔 朱振想跟他较劲,将人证物证拍到他脸上。 转头想起朱瑞的劝告,皇上被戴了绿帽子,弄得妇孺皆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逼着他认下,又能如何? 冯初已经死了,他的心腹大患已除去,不必要再节外生枝。 “来人。罪臣姚牧贪墨朝廷黄金上亿两,削爵贬官。 膝下在全国两京一十三省,共四十八处大宅和园林,全部充交国库。 流放宁古塔,即日启程,不得耽搁。” “奴才——谢皇上!”姚牧磕了个头,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 并非痛恨君王的绝情,他本就不像冯初那样,跟皇上有些交情。 只是怕自己跑得慢了,待会儿皇上反悔放过自己,收回成命,他就要一命呜呼了。 才回到司礼监,还未收拾东西,这里的新主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耀武扬威了。 “姚公公,得罪了。 洒家得在这盯着点,以免有个别手脚不干净的,想偷了东西,好在路上当盘缠。 若是冤枉了姚公公,可就不好了。” 李有全挑着眉,侧目斜睨着他,“姚公公得快着点走,万岁爷叫你今日启程,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你若连紫禁城都没出,万岁爷若怪罪下来,是您担着,还我们担着呐~” 姚牧“哈哈”一笑,曾经风光无限,任谁不得称呼一声“姚爷”。 如今落魄,他没有丝毫不习惯。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都是平常。 “敢问名号?” “李有全。”他告诉他。 “得。我记住了。”姚牧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收,只不过是自己用惯了的几支狼毫毛笔。 随手解下腰间那块司礼监掌印的牌子,褪下官服,换上私服。 李有全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有皇后娘娘撑腰,本想痛打落水狗,但一拳打到棉花上,着实胸闷。 “姚公公需不需要洒家帮您雇辆马车,不然瞧您这双腿,走起路来,怕是费了劲了。” “多谢,不必。”姚牧自然知道他没那么好心,也不想寄希望于陌生人。 “虽然有些跛,但还能体面的走出去。 有朝一日,就算两条腿都没了,爬我也能爬出去。” “姚公公有志气。”李有全嗤笑了声,已经没再理会他了。 而是径直去到他从前喝茶的地方,自顾自的给自己泡了杯茶。 姚牧始终没回头看一眼这个地方,说不舍是假的,但心痛也得忍着。 他不恨冯初连累了自己,只心疼冯初命丧黄泉。 . 出了宫,姚牧回府收拾包裹,还未进府,便被人拦了下来。 “姚公公,得罪了,您在京城里的宅子都已经查封了。”官差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行。那我不拿东西,我找人。”姚牧很想贿赂一番,奈何全身上下已无一件值钱的东西。 曾经多大的官,看见姚爷,也怕自己孝敬得少了。 落魄至此,姚牧心态没有失衡,还在想着府上那个女婴。 他已经没了黎姑娘和富贵儿,不能再没有最后一个家人。 做一只孤魂野鬼很可怕。 “姚公公,您该不会是还想着您那几个小老婆呢?”下一刻,官差已经收起了嬉笑的神情。 “奉旨查封,府上女眷已经全赶出去了。” “不,还有一个女婴,才十个月大,刚会爬,还不会走路。”姚牧总要再争取一下,如果最后老天爷真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他也认了。 官差急了,想拳脚相加将他打发走,被身旁的人拉住了袖子。 小声劝了句,“能混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你以为能是一般人? 万一这太监哪天又官复原职,咱们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算了,多行善事,将来多条出路。” 被劝的官差不服气,手中这点权力,就想将它发挥到极致。 不过也不想跟同僚发生争执,转过身去,全当没看见。 性子和善些的官差上前一步,“姚爷若是想找人,需得快着点脚步。 不然待会儿羁押您上路的小吏过来,瞧见我给您行了方便,我也不好解释。” “明白,让您为难了。”姚牧没再啰嗦,迅速进了自己宅子。 急着想找那个孩子,越着急越走不快,此刻痛恨起自己腿伤来。 忘了这间大宅处处都有朵梨的身影,而后听见树下有孩子熟悉的哭声。 姚牧回过头去,将姚皎月抱起来。 孩子哭得小脸煞白,险些断了气。如今钻到姚牧的怀里,好像又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温暖,又困又累,安心睡着了。 他抱着孩子,出门时,还未看见小吏过来,倒是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即便从前是自己的宅子,但马上就不是了,在这门前说话不方便。 他抱着月儿,跟朵梨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僻静一点的地方说话。 “我也是倒霉,你才走,我就成这样了。 你是不是天生旺夫命,你走了,就把我的福气也带走了?”姚牧跟她开着玩笑,知道朵梨是来接孩子的,突然有点舍不得,想多抱抱。 “姚爷。”她这一声,让他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你要我么?你说一声,我就跟你一起去。” “我这回被流放宁古塔,山高水远,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怎么带着你?”姚牧说话间,知道时辰不早了,将孩子推了过去。 “我想你离开我是对的,要么我走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你。” 朵梨没再坚持,也没接孩子,“我现在不便照看这个孩子,你罪臣的身份,若没法带着她上路,便就地撂下,谁捡了就算谁的。” “唉~”姚牧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怀里孩子粉嫩的小脸,哪舍得扔。 朵梨不再说什么,伸手往自己胸口摸,半晌,摸出来几张银票,不管他要不要,都塞到他袖口里。 “行路难,留着贿赂官差,少吃苦。” 姚牧来不及还给她,抱着孩子,腿脚不利索,也没法追上她。 朵梨走后,羁押他上路的小吏便到了。 “姚公公倒是乖觉,没跑路。”说罢,看了一眼他抱在手心的孩子,“这孩子就扔这,不然您抱着她,我们怎么给您上枷锁呢?” 感谢“我看你扒扒”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1 孟渊的实力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156/494892156/494892227/202006081142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我就这唯一的亲人了。外头兵荒马乱的,她还没有芝麻大,丢了她,她一准得死。” 姚牧说话间,将袖口的银票都给了过去,那上头还带着朵梨的脂粉香气。 “您受累。” 小吏眼睛都不眨的收起银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直接睁只眼闭只眼了。 “得,带着就带着吧,可咱提前说好,这孩子得喝奶吧? 我可没奶。也使不出银子来买奶,最后还是得饿死。” 小吏准备赶路了,其实戴不戴枷锁,带不带孩子,基本没什么人管。 皇帝老儿忙着秀女大选呢,哪有闲心操心这个。 “无妨,我能变出银子来,你要多少有多少。”姚牧看怀里的孩子要醒,颠了颠,像极了称职的慈父。 “真的?”小吏的眼睛都亮了,早知道姚抄家才是大铭首富,孙大人根本不是。 但见他全身上下没一件值钱的东西,唯一那一打银票也给自己了,实在难以想象。 “咱们先出城,在这里总有无数人盯着。 我闺女饿了,出城后找驿站打尖,我慢慢教给你们钱生钱的法子。” 小吏跺了跺脚,这年头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只要能成为人上人,姚爷的妙计就算是打家劫舍,只要他说个躲避大铭律法的好法子,他们也去干。 天彻底黑透了,出了城就好办许多。 小吏找了城外唯一的客栈停下,小二看了一眼直接回头将掌柜的喊了过来。 小吏还没拿起菜单看那上头的明码标价,掌柜的已经自来熟的坐在姚牧旁边,叫身后的小二备菜了。 “先给孩子弄些米汤,我怕她身体承受不住颠簸,要生病了。”姚牧将大掌放在月儿额头上,好在不烫。 兴许是被人多吓着了,一直睡觉,像睡不醒似的。 掌柜的吩咐了一声,小二立刻去准备米汤,又拿来新鲜煮熟的羊奶。 “姚兄,我听说了。” 小吏在一旁干瞪眼,知道姚公公是大铭风云人物,可走到哪都有人款待,还是让自己没想到的。 “官爷,鄙人姓程,早年受过孟渊的略微照佛。 这一路辛苦你们,陪着姚兄走这么远的路。 我这里有盘缠,留给官爷做个酒钱。 待来日您回京城时,鄙人必定重谢!”程掌柜作势要行礼,小吏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直呼好家伙,敢情羁押一趟犯人,回来能盖十间大瓦房。 从前就听人说,孟渊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心腹党羽遍布整个大铭。 自己还不服气,太监的党羽撑死了,全是太监,怎么可能遍布大铭? 如今他是大开眼界。 姚牧一个犯人,此刻就这样专注的奶着孩子,仿佛外头的风霜,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程掌柜客气了,我也不过奉命行事。” 程掌柜儒雅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小二已经上菜了,小吏大快朵颐。 程掌柜则是全程盯着姚牧,“这孩子要么我先替你养着,等你回来,保准完璧归赵。” “我带着她吧,她一出生就没摊上好爹好娘,这会儿依赖我,我再把她扔了,等她长大了,一准也是个负心人,长不成贤良淑德的小姑娘。” 程掌柜没再坚持,见月儿吃饱了奶,这会儿似乎精神了,接过孩子,嘴上招呼着,“你吃饭吧,明早还得赶路,可惜不能留你多住几日。” 姚牧点头,“是。距离天子脚下越远,我越安全。” 以后若是再犯什么事,或者皇上忽然想起什么,后悔放他离开,也懒得天涯海角、千里追击把他抓回来。 程掌柜叹了口气,由着孩子坐在自己腿上,话似乎是对姚牧说的,“坚持住,总会好起来。” “嗯。”姚牧嘴上答应。 . 朵梨从姚牧的宅子回来,怕婆婆和夫君看出来自己流泪,遭训斥。 将眼泪抹了又抹,才迈进门,便听见婆婆劈头盖脸的训斥。 “扫把星,又出去偷人?” 朵梨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一句话顶了回去,“您屁股上长鸡眼了,还是眼睛长我身上了?您哪儿看见我偷人去了? 您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常偷人,所以觉得旁人也跟你一样常干这事。” 婆婆听见这话,承受不住似的,利索的抽出胸口盘着的帕子,哭的惊天动地,“陈家祖上缺了大德了,娶个窑姐进门。 我也不活了,干脆一头碰死得了,好给老陈家赔罪去。” “哟。”朵梨平时能为了孩子忍让些,今天看见姚爷落魄,没来由的心痛也烦乱。 此刻嘴上也没客气,“光说不练假把式,天天嘴上寻死觅活的,都不是真想死的。 你陈家娶我进门?怎么娶的?是用几间大宅还是几座园林啊? 就这三间小破屋,我都嫌寒碜!” 被猛兽保护过的女人,怎么可能爱上野狗。 她想为了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隐忍,但陈家的人把她逼成了泼妇。 陈富贵的爹——陈长寿走过来,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看你把我娘气的,都给我娘气哭了,给我娘道歉。” 一个普通的女子,怎么也打不过比她力气大的男人。 朵梨哑巴不吃眼前亏,没有还手,却也没有哭。 为他哭,实在不值得。 静静的转身准备回儿子房间,这日子她受够了。 虽然没有当年那洒脱劲儿,为了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有了更多牵绊,但她不会允许自己一步错步步错。 落子无悔,但也要及时止损。 陈长寿一把将她扯了回来,“给你脸了是吧? 女人都是贱骨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朵梨突然笑了一下,她笑起来极好看,她这样笑,陈长寿就有点心软。 “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有趣。”朵梨在心里想着:瞧瞧你说那话,你娘不是女人么。 只不过后半话,她没说出来,她不想再吃巴掌了。 女人要懂得明哲保身,不要以卵击石。明知道自己这话一出口,就得吃巴掌,何必让自己陷于险地? 婆婆见儿子打老婆给自己撑腰长脸,倒是不哭了,眼见儿子又要被这个丧门星勾搭去,清咳了声,“早前长寿跟我说过,接你进门,就是因为你是那个什么大太监的姘头。 那个大太监为了你,压着长寿的功名,不给他考中。 接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去那太监跟前说说情,让他别再针对长寿。 不然我根本不会同意,我儿子弄个婊丶子回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去说情了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欧阳紫霜kv”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2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朵梨依旧在笑,这一次,却是在笑自己。 笑自己眼瘸。 原本以为自己够大胆,可最后又钻进世俗给女人套的壳子里。 什么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她就算在乱世,一个女人拖着一个儿子,也比现在这猪狗不如的日子强。 “那个太监失势了是?你今天去幽会的那个就是。” 婆婆的话刚落地,朵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找人跟踪我?” “怎么了?去我陈家的账房取了一大把银票,我还不能问问了?”婆婆一个挑事的微笑。 果然,陈长寿的巴掌又扬了起来,“你个臭婊丶子,果然拿老子的钱去给旧情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朵梨四处躲避着,她若不是舍不得儿子,她这会儿就咬舌自尽。 要么很多男人都说,女人再傲气能怎么样?让她给你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就拿得住她了。 朵梨找不到可以躲藏巴掌的地方,干脆不躲了,站着给他打。 “你的钱?你脸呢? 我带着儿子,到你陈家来的时候,姚爷给我带了多少银票。嗯? 那些银票,够买十座你这宅子了。” 陈长寿听她提起那个臭太监,而且还是失了势的太监,更加癫狂。 抬起腿,将自己的鞋脱下来,准备用鞋底往她脸上抽。 婆婆在一旁拱火,“打!打死她这个野鸡。 娶个婊丶子进门,被街坊四邻笑掉了大牙。 打死她也无妨,再找个女人,照样能给富贵当妈。 咱陈家有钱,想娶几个媳妇,就娶几个媳妇。 换个女人,照样生儿子传宗接代。” 朵梨并不反驳,只是依旧目光清冷,“陈长寿。你今天不把我打死,我就跟你姓。 你若是不把我打死,有本事你一辈子别睡觉。 否则等你睡着了,我就烧一锅开水,朝你命根子那烫下去。” 陈长寿拎着臭鞋的手僵了僵。 “我原来还以为书生都是干干净净,文文弱弱的。 原来还有你这样满口脏话,打婆娘,想借着婆娘出卖身子,替你攀富结贵的。 是我天真了。 能在进京赶考的时候嫖娼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男人,不管他有没有相好,有没有娶妻,但凡去嫖娼,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怪我自己,在垃圾堆里撞上了孩子他爹。” 朵梨说罢,已经离开了这里,去了儿子卧房。 婆婆知她疯起来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有点不放心,叮嘱了句,“实在不行,把她绑起来扔进地窖里算了。 反正现在那个太监失势了,也没人能保护她。” 陈长寿咂了咂嘴,觉得自己窝囊,又有些于心不忍。 . 紫禁城——金銮殿,从屋顶上坠死了一个太监,一时间引起大家议论纷纷。 京城茶馆内,说书人又可以赚一笔茶水钱。 “相传呐,这个太监出生时,身负异象,背后火光冲天……” “欸~天有异象不是形容皇上的吗?怎套用到太监身上了?”底下有听书的老爷不干了。 其他人劝道,“您就稍安勿躁听,上下五千年还写玄鸟生商呢。 不是皇帝出生天有异象,而是皇帝出生需要异象。 没有异相怎么唬得住下面的人,编会吗? 要真计较起来,还听什么书啊,回家听你婆娘打鸣去得了!” 挑刺的人被臊得脸红,也不再多嘴多舌,静心听书。 “据说这太监出生时,他爹为了庆祝,在京城大摆筵席,宴请四方,流水宴连吃了七天七夜……” 说书人的话再次被打断,“我怎么听说这太监是闽越人?他爹有毛病,千里迢迢拖家带口的,跑到京城来摆宴席? 光一家老小来时的路费,也赶上这酒席的钱了。” 说书人频繁被打断,却并不气恼,这是说书人的本事。 他说书一不为了警醒世人,二不为了直抒胸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就为了养家糊口。 看客们愿意打断就打断呗,干什么不是消磨时间呢。 与其说的唇焦口燥赚两个铜板,愣会儿神就把茶水钱赚到手了,岂不美哉? “相传呐,这太监在江湖上,人称白毛大侠~”说书人并不解释,只是继续往下说,“一出手便可定乾坤……” “呦呵,不得了!这倒是新鲜嘿,头一次听说。”底下的听众问道,“为什么是白毛大侠呢?” “欸~这就得接着听我往下说了。”说书人撑开扇子,故弄玄虚,“传闻呐,这个太监——浑身上下长满了白毛……” “呔!你他娘的是头一回出来说,越说越玄乎。 果真是说书,有嘴就行……? 就这,就这——?”底下的人一起哄,已经开始嚷嚷着要退钱了。 “我们不想听他是怎么来的,就想听他是怎么没的。 我们花了钱,进来,你就给我们听这……?” “退钱是退不了钱。”说书人既然想吃这碗饭,也不是吃素的。 “售票口在门口,退票在南洋。 爷们,我今儿说句敞亮话。 要是讲关公战秦琼,有嘴都能讲。 但讲这深宫秘史,您去京城打听打听,除了我,还有谁敢讲? 我这是把脑袋摘下来,放在裤腰上讲。 爷们要是不想听,下回也别来了。 多你一个我也发不了财,少你一个我也要不了饭。 你们不想听,外头多的是人,排着队的想听!” “嗐。”底下的看客认了,“算了,说说。 干啥不是消磨时间呢,就当花钱听个乐呵了。” 说书人继续讲,“相传这太监打小力气就大,就在他四岁那年——” 众人抻着脖子,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好了,今天就说到这了。 爷们要是想听,明儿再来。” 说书人还没想好怎么往下编,不过当朝呼风唤雨的大太监死了,他就算不说上三年,也讲上一年。 把老婆本赚回来,再盖他三间大瓦房才算完。 看客只要不挖他家祖坟,他就一直讲下去。 不然下次再遇见这样离奇的故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底下的人就算不忿,也没人再要求退钱了,只是嘴上依旧骂着,“狗娘养的,依我看,说书的人还不如妓女呢。 妓女好歹给爷个痛快,这天天听书就跟便秘似的。 天天吊着我,不听难受,听了更难受,比扎大烟还痛苦。” 感谢“栎阳小凡mgs”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3 圣旨被驳回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紫禁城内,朱振瞧着跪在地上,回来赴命的李有全,开口问道,“那二人的家产都已充公了吗?” “回皇上,姚牧供认不讳,膝下几十座园林均已收缴。 但冯初的……” 李有全跪在地上,怕被责罚,还是实话实说,“冯初并没有太多银钱,只有一座宅子,两间小院,还是舒妃娘娘昔日赏赐的。 奴才听闻,冯公公清廉,未动过朝廷一文银子。 早年需要钱用的时候,还去赌场里出过老千……” 所以,即便他缺钱缺的山重水复、走投无路,也没动过皇上的钱,更没有盗国库。 “奴才愚见,是不是继续查下去,看他还有没有更多的钱,藏在别处了……?”李有全小心请示着。 “不必了。”朱振薄唇轻抿,为一个死人再牵扯精力,不值当。 冯初是没钱的,朱振心跟明镜似的。 在小妩第一次问冯初借钱,想贿赂内务府大总管,给自己谋求好差事时。冯初没有钱拿出来,所以给了她一块腰牌。 后来的除夕夜,他给她的压岁钱,也是少的可怜的几个铜板。 纵然以冯初的权势,银子已经不再充当流通手段。他需要什么,只是一句话的事。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但他没有贪污腐败,还是让朱振不愿去想这件事。 杀了就杀了,朱振落子无悔,不想让自己心里涌起一丁点后悔的思绪。 “皇上,奴才给户部递过去,索要宫中修缮戏台的银两,被户部驳回了。” 李有全以为上任之后,一切顺风顺水。站在大铭王朝的顶端,可以即刻呼风唤雨。 却不想新官上任,就被户部摆了一道。 眼下决定在皇上跟前,好好参户部尚书王恩山一本。 朱振微微惊讶,从前这样的事,在他面前,根本不叫事。 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六部九卿有冯初压着,谁都不敢藐视皇权。 “王大人说,银子都被兵部要去征讨匈奴了。 若宫里再提前预支,寅吃牟粮,牟粮吃完,就要吃百姓的骨髓了。 到那时,提高苛捐杂税,增加百姓负担,农民会起义的。 皇上难道忘了,大铭是怎么推翻沅朝的了吗?” 朱振果然十分恼火,“匈奴大单于都死了,征讨匈奴,兵部还需要什么军饷? 连朕的旨意都敢驳回,反了他了! 那个王恩山呢,给朕宣进宫来!” “是。”李有全等着皇上给自己撑腰,一时间有些得意。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司礼监替皇上打压众臣,而不是皇上替司礼监撑腰。 “王大人自知理亏,一直没走,在殿外等着负荆请罪呢。” 说罢,李有全未等皇上开口,自作主张去到殿外,将王恩山宣了进来。 王恩山果然如他所言,褪下官服,着寻常百姓的装扮,进殿给皇上请安。 “王大人好大的胆子。”朱振很清楚,修不修戏台,无关紧要。 而是皇上的旨意被驳回,让他颜面何存?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若不压下,将来兵部、刑部、户部、吏部、礼部、工部有样学样,岂不反了天了。 “皇上,非臣大胆,臣也是无能为力。 兵部尚书孙大人跋扈,户部已经接连支出三年的预算给兵部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臣若为了讨好皇上,透支国库,将来若遇蝗灾、水患,拿不出钱来,该如何是好? 臣也想过,干脆大印银票,任人哄抢。尸位素餐,混一天是一天。 但若将货币全部流于市场,到时货币贬值,造成通货膨胀,金融危机比四方起义还可怕啊皇上! 那时亏空越来越多,大铭国库空虚,来日无多,犹如烂疮,饿死的百姓,眼见就要人吃人了!” 朱振遥坐金銮殿,并不知民生疾苦,外头是不是真有王恩山描述的这样触目惊心。 只是发觉冯初提拔的这些官员,并非全是他的党羽。 冯初首先看中的是这个人的才能,能不能为大铭所用,其次才是能不能为冯初所用。 朱振收回思绪,“既然如你所说,兵部开支过甚,你为何要批?” “皇上,臣斗胆说句掉脑袋的话。 孙大人如今势头正盛,传闻他每餐至少要吃一百零八道菜,比国宴还要丰盛。 每晚倒掉的饭菜,引来全京城的难民和流浪汉争相哄抢。 百姓戏言,能吃上一口国舅的剩菜,死也值了。 还有京城里的八大胡同、怡红院,老鸨公开就说了,姑娘们都是给孙大人留着的。 孙大人今晚不来,姑娘们才能开张接客,奢靡无比。 如今谁不知道孙大人是【国舅爷】?别人都不敢惹,微臣哪敢?” “孙丙算哪门子国舅!”朱振连太子都没立,孙丙倒是着急。 “以卿的意思,就是孙大人的话,比朕的圣旨还管用了?” “皇上恕罪。”王恩山不卑不亢,“臣若驳回了兵部的军饷,将来万一匈奴又打到京城来,臣岂不是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朱振听得头疼,不修就不修吧,反正他也不爱听戏。 “滚吧。” “是。”王恩山退下。 李有全见自己没能成功抱住皇上大腿,准备再哭求一番。 朱振已经不耐烦了,“滚是对王恩山一个人说的么?” 李有全懵了懵。 朱振正无处泄火,训斥道,“以后平白无故,不要去跟户部对立。” 李有全十分委屈,“皇上,哪是奴才找他的麻烦,明明是他……” “滚需要朕说几遍?”朱振目光一冷。 李有全不敢再言,从地上爬起来,屁滚尿流的退下了。 同李有德一块回司礼监时,心中还在愤愤不平,“我原以为在司礼监做事,有手就行。” “我早劝过你,无事不要去叨扰皇上。 你用膝盖想一想,他若真在乎这些事,他会不上朝么?”李有德看的很透彻,皇上若真喜欢操心国家大事,每天上朝,多的是焦头烂额处理不完的政务。 李有全叹了口气,“从前冯初在时,是怎么做的?” 李有德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听说过,“若是遇见驳回圣旨这事,直接杀了。 谁驳回的,就杀谁,杀鸡儆猴。 户部不拿银子出来,逼着他拿银子出来。 至于户部和兵部,是一家亲也好,还是水火不容也罢,跟司礼监无关,也不能让皇上的利益受损。 户部变不出银子就撤职,多得是满腹经纶、鬼点子多的举人等着**。” 李有全咋了咋舌,皇上以前就是过得太舒坦了,以为大铭王朝这个家好当。 若真叫他去杀人,他一没有胆量,二没有能力,三也不想杀人。 至于将户部的官员全部罢免,他也没这个勇气。 不想把朝廷上的大臣都得罪一圈,干脆得过且过、明哲保身,借高位聚揽钱财,关键时刻跑路要紧。 以免落得像前辈一样的下场。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戒不了的读”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4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宦 李眉妩一个人坐在钟粹宫里,冯初走了多少天,她不记得。 很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只等着与他共赴黄泉,团圆的那一天。 青茄将晚膳原封不动的端下去,方才说得口干舌燥,她也仿佛木头人一样,没有一丝回应。 汪烛站在殿外,看见她手上端着的餐食,便都明白了。 “主子还是不肯吃。” “是。这都第三天了,连口水也没喝,整天就是坐在那,看着那顶帽子发呆。”青茄无奈。 “主子这是想绝食,把自己饿死。 再这么下去,怕是今晚都熬不过去。” “把晚膳给我,我进去劝劝她。”汪烛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推开门进去。 将晚膳放在餐桌上,走过去,跪在她腿边。 “主子,您若是不好好爱惜自己身体,我师父天上有知也会心疼。”他的声音很轻,比夜风还轻,确保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李眉妩没有哭,也没有回想两个人从前的过往。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不吃不喝不说话不思考,行将就木,油尽灯枯。 “主子,您若是死了,万一将来哪天我师父回来找不着您,不是叫他伤心吗?” 她的嘴唇终于动了动,“他回不来,我知道。 我是看着御前侍卫把他的尸体抬回来的,毒药是我拿给他喝的,就算他没喝那杯茶,从近三十米的屋顶坠下去,也活不了。” 汪烛无法反驳既定的事实,违心欺骗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但他没有放弃,“就算我师父已经死了,主子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钟粹宫,就等着看主子的笑话,您这样自暴自弃,岂不是随了她们的心愿? 主子要保重好自己,然后给我师父报仇。” “报不了仇,我是个废物。”李眉妩很轻易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会武功吗?不会。 会中医吗?不会。 她只是喜欢冯初,别无他处。而她的喜欢,还害死了别人。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即便会武功和中医又能如何,冯初不是也死了? 汪烛不知道该怎么劝,青茄在外面通报了一声,“主子,大皇子来了。” 李眉妩的眼睛仿佛突然亮了,冒着绿光,抄起茶几上的刀,便冲了出去。 看见朱瑞身穿铠甲,站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开口说“儿臣给母妃请安”。 而是向她辞行,“儿臣今晚就要启程,发兵西北了。 父皇说以后无诏不得回京,儿臣只怕不能活着回来,再见不到母妃,所以想来看母妃最后一眼。” 李眉妩提起刀,直接朝他胸口扎去。 青茄见此一幕大惊失色,想要过去将刀夺下来,汪烛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制止住了。 朱瑞身上穿着的铠甲太厚,她的刀扎在铠甲上,只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连他的皮肉都未碰到。 绝望之后,她揪着他身上的披风,声音带着呜咽,“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的命赔给我!” “母妃,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母妃节哀。”他哄她,就像哄个孩子。 奈何时间不等人,他只跟她说两句话,便要立即启程了。 青茄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口中急切劝着,“大皇子快些走,别再刺激主子了。” 朱瑞虽然不放心,还是行了礼,转身隐进墨色里。 . 瑞王启程了,温将军还在匈奴乘胜追击,并未班师回朝。 自冯初死后,朝堂之上的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早前司礼监一手遮天,如今内阁站了起来,加之六部虎视眈眈,一时间司礼监形同虚设。 退朝之后,礼部尚书满阶同内阁首辅吴谦一同往外走,禁不住感叹,“这紫禁城里要变天啊。” 吴谦心照不宣,“什么要变天,满大人难道没有发现,已经变天了吗?” “唉~”满阶叹了口气,“话说,冯公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不该咱们知道的,咱们就无需知道。”吴谦不想讨论旧时代里的旧人。 出了金銮殿,还未走上两步,便看见前面一群人,都在巴结奉承孙丙。 “孙大人劳苦功高,若无您昔日征讨匈奴,匈奴也不会衰败的如此迅速。”说话的人是工部尚书海儒。 “哪里哪里,昔年讨伐匈奴,还有冯公公一半的功劳呢。”孙丙笑着推脱。 “要是没有冯公公手持尚方宝剑,逼着孙大人送匈奴粮草和珠宝,孙大人也不会一气之下辞官归隐。 在下一直佩服孙大人的骨气,安能摧眉折腰事权宦,这才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海儒继续恭维。 “嗐,人都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死,化成紫禁城里的一缕烟了,还提他干嘛呢。”孙丙不想多说,怕犯了忌讳。 却忘了,这个死人就是他自己先提起来的。 海儒边走边压低了声音询问,“话说,冯公公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可能是贪污受贿……”孙丙意识到是在打自己的脸,因为谁不知道孙大人是大铭巨贪。 立刻换了措辞,“也许是欺君罔上。” “可是我怎么听说,好像是跟哪个妃子……”海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丙打断了。 “海大人,谨言慎行。若是让皇上难堪,谁也保不了你。”孙丙警告完,海儒果然乖觉的闭了嘴。 才出了宫门,便被小太监拦下了,“孙大人,皇上有请。” 孙丙心底一沉,却是不敢不从,转身往养心殿走时,询问了句,“皇上可有说唤我何事?” “奴才不知。”小太监只是紧着脚步,怕耽搁了。 待到了养心殿门前,孙丙理了理衣袍,进殿后,立刻跪在地上,“微臣给皇上请安。” 朱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指尖不经意间敲打着砚台旁。 “朕听闻孙大人又纳妾了。” “没。国泰民安,微臣只不过是多听了一段小曲儿。被那戏子缠上了,不得不给个名分。”孙丙抬头谄媚的笑了一下,表明自己依旧是皇上的狗。 朱振冷笑一声,“好个有情有义的尚书大人。 朕只不过是担心爱卿养女人的银子不够,所以问问你,需不需要朕把这紫禁城拆了,换成银子给你养女人。” 感谢“风雨知落”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5 杯酒释兵权 这话说得极重,孙丙即便再张狂,在皇上跟前,也得收起锋芒。 “皇上说笑了,微臣哪敢。 皇上若觉得微臣小妾过多,伤风败俗,微臣回去就打发几个出去。” “少跟朕嬉皮笑脸!朕并未同你说笑。”朱振想骂他,却也掌握好力度,给他留三分薄面,再开口训斥。 毕竟,冯初死了,孙丙便是他唯一的亲信。 “做事也要懂得不矜不伐,不要太过锋芒毕露。 不然人家将御状告到朕的面前来,朕如何替你包庇遮掩?” 孙丙感激涕零,“微臣谢皇上宠信。 但微臣也想知道,是何参了臣? 臣愿与他对峙。 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若有奸人挑拨离间,还请皇上替微臣做主。” 朱振抬了抬眼皮,懒得理他。 不想出卖王恩山,免得以后官官相护,架空皇权,没人敢来自己面前仗义执言。 却又想激化矛盾,挑起户部与兵部的对峙,然后自己纵横捭阖,左右制衡。免得朝堂上那帮老狐狸抱团瞒着自己。 不怕天下大乱,陡然间提起王恩山对他的揭露,“王卿跟朕说,户部没钱给宫里修戏台,是因为户部的钱都给兵部充作军饷了。 而这军饷又都进了爱卿的口袋。 朕听闻,爱卿每日吃饭,要把白菜剥的里三层外三层扔掉,只为了吃白菜心,可有此事?” 孙丙无法判断皇上对自己是试探,还是猜忌,亦或想杯酒释兵权。 他不会坐以待毙,随后话里有话的无形威胁道,“皇上,王大人所言不虚。 但微臣这样做不是为了微臣自己,而是为了皇上。” “哦?”朱振还以为他会否认,想不到这样大胆,“愿闻其详。” “微臣统兵十几年,不管是指挥佥事,还是总兵。 哪怕是已经带兵出征的瑞王和温将军,也不过是带出一部分兵马。 而微臣的手上,调遣全国两京一十三省的兵马。 微臣只是想让手下的将军和士卒都看看,只要奋勇杀敌,为国争光,皇上不会亏待我们。 若是微臣做这个兵部尚书,都不能纵情享乐,底下的兵就会觉得:打了胜仗又怎样?封侯拜相又怎样?最后还不是一样过得苦哈哈的!谁还会为大铭抛头颅、洒热血? 当兵的,没有多少是读书识字的。他们懂的道理很少,只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微臣这是激励他们,做给他们看而已。 别人不理解微臣,若是皇上也不体恤微臣,微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孙丙说话间,就要哭起来,朱振怕自己待会起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制止住,“得了。” 随后岔开了话题,这件事不了了之。 “朕记得,爱卿曾经说,满朝文武百官,都在议论朕受辱蒙羞一事……” 孙丙曾经除掉冯初,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如今终于要为自己的谎言买单了。 虽然一时之间还没想好措辞,但能看见冯初和大皇子一死一流放,一切都值得。 只要抗过这遭,以后这天下就是他说了算,甚至不必等到三皇子继位。 “皇上,此事包在微臣身上。 以后若朝堂之上,再有敢枉议李才人和冯公公,让皇上蒙羞之人,臣必找人割了他的舌头。” “好!”朱振即刻下令,“爱卿勿要食言,以后宫里宫外,朕若再听见一句关于此事的议论。 爱卿自摘乌纱帽来见朕,让位于贤臣。” 孙丙听明白了,原来皇上在这等着自己呢。 随后压下涔涔冷汗,“微臣……遵命。” . 这一夜,皇上翻了司选侍的牌子,凤鸾春恩车从长街驶过,司马夕颜唱了一路的歌。 李眉妩自大皇子走那天,便因多日滴米未进晕了过去,昏迷时被汪烛喂了些米汤。 如今被司选侍的破锣嗓子吵醒,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奈何桥边,可入眼没看见孟婆,却看见了青茄。 “青茄,你也死了吗?是不是我连累了你?” 青茄忍住翻了个白眼的冲动,拉着她的手,“主子,您这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心底感叹道,汪烛还是有心眼,趁着她昏迷的时候,喂了些吃的。 李眉妩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绝望的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还有茶几旁的那顶帽子。 没有理会青茄和汪烛,自顾自的起身,因为身子孱弱险些跌倒。 磕磕绊绊的走过来,将帽子抱在怀里,继续失神。 青茄见一切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原状,很是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汪烛端着烛火走过来,沾了墨汁,在纸上落下一行小字:【师父没死。】 确保主子看到了,立刻燃成灰烬。 李眉妩惊喜的睁大双眼,好像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想要发问,怕隔墙有耳,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骗我……?】她的字落在纸上:【为了骗我活下去……】 她写一张,青茄便立刻抽一张,投到烛火里,燃烧成灰烬。 【奴才没有骗主子,主子难道没有发现童让也不见了吗?】汪烛写完,立刻投掷进烛火里。 【可是,他从那么高的台子上跳下去,怎么活命啊,他怎么活啊……】李眉妩恨不能揪住汪烛的衣服,让他说清楚,但为防隔墙有耳,只能忍耐。 【师父没有死,不是我猜的,是童让用蜂鸟传书,带回来一封书信。】 汪烛不再卖关子,而是将那封藏进笄里的书信取下来,警惕的盯着庭院外的一举一动。 敦促道:【主子快些看,这是童让赌上性命,传过来的书信。 看完要立即烧毁,否则我师父这一次再也无法逃脱了。】 李眉妩重重点了点头,摊开书信,还以为能看见熟悉的冯初的字迹。 却是她痴心妄想,不过能得到这样的好消息,无异于让她起死回生。 【李才人。我与干爹现在何处,不便说与你。 你只要知道干爹没死,但昏迷不醒,一身武功尽毁,骨头断裂,瘫倒在床。 是孟渊的女人救了他,当日呈在皇上面前的是替死鬼。 我与干爹不能一辈子东躲西藏,一旦被人发现,我和他都死无葬身之地。 干爹能重回司礼监,全倚仗李才人。 李才人若为了自保,弃我们于不顾,甚至出卖我们。只怪干爹眼光不好,我无话可说。 童让呈上。】 感谢“诸葛南霜yct”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6 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李眉妩原本怀疑这是汪烛用心良苦伪造的,因为童让的信鸽,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送进来。 直到翻到背面,看见用鲜血染红的手印,她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冯初的手掌。 这双握风拥月的手、提笔着墨的手、为她写诗作画的手、让她欲仙欲死的手……她做梦也不敢忘记。 想必这是童让怕她不信,所以拉着干爹的手,沾着血桨印上去的。 随后贪恋的,将自己的小手放上去,仿佛昔年同他十指紧扣。 下一刻,她的眸中蓄满寒光,不再像从前那样优柔寡断。 而是是毫不犹豫的,将那封信扔到烛火里,燃烧成灰烬。 【童公公冒死送过来的书信,想必以后是不会有了。 无论主子想怎么做,奴才都会舍命相护。】汪烛写完,立刻抽掉烧了。 李眉妩什么也没想,端起茶几旁已经冷掉的剩下的米粥,嚼也不嚼,大口吞了下去。 她太开心了,吃了满脸眼泪,也无法宣泄自己的开心。 “青茄,我还想再吃十碗。” “主子,没有十碗了。”青茄哭丧着脸。 “您不得宠,内务府给咱们钟粹宫的饮食用度,本就少之又少。 从前还有冯……从前还有他能罩着,如今填饱肚子尚且艰难,想吃好的,却是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大鱼大肉可着您吃了。” “嗯。”李眉妩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以前被他宠着不谙世事,以为荣华富贵一生享定,谁能料到祸福事顷刻分明。 遥想从前她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只落得旧衣破裙。 “我想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它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生、早悟兰因。” 青茄没想那么多,只是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青茄,我今天很高兴,我想唱曲。” “得了,主子,您这嗓子,还不如那司选侍呢。 就是死人听了,也得让您给唱活了。”青茄不是趁机打击编排她,而是实话实说。 “那我不唱了。”李眉妩改开口低声念白,“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青茄撇了撇嘴,“主子,您唱的这是什么呀?” “这是楚霸王项羽的词,我很喜欢他,我要学他。”李眉妩似乎下定了决心。 “学他自刎于乌江啊?”青茄臊了她一句。 “才不是。他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要学他保护虞姬。”李眉妩说罢,将扣下的铜镜再次抬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虽然长得快,但因为没多少,自己圆圆的脑袋,看起来就像一颗光溜溜的毛蛋。 “我这头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呀。”她有些烦恼。 青茄不知道她怎么还有心思忧愁这个,“不急,万一哪天头发没长出来,脑袋就没了呢。” 那样头发没地方长,也不愁长得慢了。毕竟活下来都是侥幸。 “可是我想侍寝。”李眉妩想了想,若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除非得像婉妃娘娘那样得宠才行。 “主子,您歇歇,您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侍寝呐~ 再说了,皇上不杀你,已是侥幸。 你去他跟前晃,他再把你想起来,当场赐死,你可怎么办?”青茄怕主子高兴的疯了,便频繁打击她。 “不会的,青茄,我总要试一试。”李眉妩知道自己可以等,等到大皇子继位,等到她平安了,再去看望冯初。 但她从前不知道,现在已经看清楚了:那就是,大皇子继位容不下冯初。 所以她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大皇子身上,她只有靠自己。 而且她等不了,只要一想到冯初全身上下骨头都断了,躺在不知名的地方,奄奄一息。她便心痛得痉挛。 她的“虞姬”在等着“霸王”去救他,她不会自刎于乌江,她不会死,也不会依靠任何人。 以后,她就靠着自己。替她的冯公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我不怕死,这样活着,莫不如死了。” 青茄知道主子是疯了,也知道劝不住,所幸不再劝她了,由着她折腾。 . 次日,李才人随众人一块去景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看见李才人,大家都颇感意外,虽然除了皇后和卫嫔,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李才人的头发才长出一点,她怎么敢坦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知道遮丑吗?而且又不是皇后逼着她来的。 刚侍寝过的司马夕颜略略不屑,嗤之以鼻了句,“哗众取宠。” 李眉妩并不跟她针锋相对。 陈曼噙着一抹笑,笑得仿佛七八十岁的老年人那般慈爱,“李才人可是身体大好了?” “谢娘娘挂怀,臣妾无恙。”李眉妩微微颔首。 “啧~心病无药医。”陈曼也不知道对着谁说的。 但李眉妩并没有让她的话掉在地上,“作为皇上的妾,哪怕病入膏肓,也得向正妻请安。 这是臣妾的本分。” “哈——!”陈曼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却无法反驳她。 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不过冯初已经死了,她蹦哒的再高,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摔的粉身碎骨。 卫水起初看见她的身影有些惊讶,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还不至于失态。 “再次见到妹妹,本宫心里很欣慰。 我还怕妹妹想不开,会绝食身亡呢。” “我为什么想不开?”李眉妩反问。 卫水有些哑然:“……剪掉头发,怕你觉得丢脸,故而想不开。” 随后摆弄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掩饰尴尬。 李眉妩知道了,自己安全了。她跟冯初的事,宫里宫外知道的不多。 皇上要脸,个别知情者也不敢提起。 “不会的。纵然是身体发肤受制于父母,但我连亲弟弟都能手刃,还在乎这些么?” 李眉妩又看向皇后,“而且,臣妾是自杀过一次的人了,知道生命的可贵,断不会再犯傻了。” 陈曼别过头去没看她,显然不想提起这件事,毕竟陈曼也是自杀过一次的人。 “既然如此,妹妹们便好好侍奉皇上,早日替皇家延绵子嗣,开枝散叶才好。” 众人:“臣妾谨记。” 感谢“我是六月的荷花呀!”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7 把姓李的全杀了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点击 → → → ← ← ← 点击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按F5/手动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请记住裙下臣的阅读地址:s://www.xinshuhaige./173059/ 如果你刷新多次还无法显示内容,请通过意见反馈通知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裙下臣最新章节、裙下臣班婕妤、裙下臣全文阅读、裙下臣txt下载、裙下臣阅读、裙下臣 班婕妤 是一名出色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包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8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姚牧出了京城,一路北上,越走越冷。 小吏雇来了马车,好在月儿不会受冻了。 “姚爷,咱们这一路是不是太顺风顺水了点? 要是让人知道我这羁押犯人,一路敛财不说,还游山玩水。 回头被人参一本,我这铁饭碗,怕是得丢了。” “放宽心。没人会参你,即便有人参你,也没人会处理。”姚牧将怀里的软娃娃搁置在腿上,不徐不疾的给她套了连藕粉色夹袄。 姚皎月诞下一串亮闪闪的口水,洇在他身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周围。 “这世上没那么多仗义执言的人,多得是为了自己口粮和私欲焦头烂额的人。” 小吏听了这话,稍稍卸下了心中负担,姚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定不会说错。 “京城的深秋,于——奴儿干都司,竟是这般严寒。”姚牧自诩穿得不算少,摸着月儿肉嘟嘟的小手,还是有些凉。 “奴儿干都司,位于大铭最东北部,自然是最冷的。”小吏不是第一回羁押犯人了,轻车熟路的知道再有半日车程便到了。 马车疾驰,扬起黑土沙石。 待到奴儿干都司,小吏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跟驻守在此处的官差交接了工作。 “姚公公早前是万岁爷跟前的人,伴君如伴虎,一着不慎被发配到这来了。 万岁爷念旧,不知什么时候将姚公公想起来,会再度启用。 姚公公虽然是犯人,但官爷若是怠慢了,只怕将来姚公公官复原职,保不齐会锱铢必较啊。” 驻守奴儿干都司的官兵头目,和善的笑了一下,“放心,孟渊就算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孟渊的干儿子,也是我们的座上宾。” 小吏松了一口气,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孟渊这手究竟是伸多长啊。 比女娲的肋骨还长呢,条条大路遇见的三教九流的人,都是孟渊的心腹党羽,宛如教父一般的人物。 就此分别,还真有些舍不得,一路将姚牧和那女娃娃送到宅院里,看见两个服侍的童子才更安心一些。 “有劳官爷,我瞧着这很好,除了气候条件恶劣了些,颇有南阳诸葛孔明草庐的风采。” 姚牧没钱给他践行了,不过这一路那小吏不动声色的也拿了不少途径贿赂。 “就此别过,祝姚爷早日回司礼监。”小吏行了礼,没有耽搁,就此赶路了。 姚牧将睡熟的小皎月放在小床上,炭火熏在人身上很暖。 出了暖阁,沿着小院走了一遍。这里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入眼处还有一块菜地,想来明年春天就可以种菜了。 外头寒风刺骨,加重了他的腿疼。禁不住想起经年冯初替他针灸,医治腿伤的时候。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有命在。 眼眶一热,立刻被他用袖子抹去了。 . 天还未亮,便下了一场大雪。 待到次日,云霄雪霁,有童子进来通报,“老爷,衙门口的县大爷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你先去陪着说话,待我更衣就来。”姚牧初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环境。 只知道这里的官吏,都是从前受过干爹照佛的人,但并非人人都知恩图报,他还是要提防些。 穿戴整理,出门看见县令未穿官服,坐在草席上静候。 过来行了礼,“在下姚牧,官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哎!鄙人姓曹,姚爷叫我曹县令即可。”曹县令还礼。 “早听说,从京城里被流放过来一个太监。 不用想,也知道是姚爷。 我这日夜惦记,生怕您在路上受什么苦,好在平安无恙的把您盼来了。” 曹县令说完,已经吩咐属下将膳食端上来。 “姚爷一路风尘仆仆,鄙人理应尽地主之谊。” 姚牧茫然失措,差点忘了自己罪臣的身份,“我乃待罪之人,怎好受曹县令这等款待?” “姚爷客气了,来,坐。”曹县令反客为主。 属下将火锅支起来,他便将带过来切好的牛羊肉,和一应小菜摆上桌,还有一壶烧酒。 姚牧不再推辞,坐在他对面,还是免不了感叹,“早膳就这样丰盛么?” “姚爷可有什么忌口的么?”曹县令摒退了小厮,亲自给他倒了杯酒。 “听闻姚爷带过来一个女儿,我昨日已经叫属下去寻母山羊了。 估摸着快送过来了,今日姚小姐就可以喝上羊奶了。” “……”姚牧真诚感谢,“谢谢您。我没什么忌口的。 从前在宫里也是奴才,眼下更是阶下囚。 早知北方民风淳朴,如今眼见为实,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姚爷安坐,咱们边吃边聊。”曹县令世代长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是个随便的人。 眼下更是将热情好客展现的淋漓尽致。 “早年孟渊曾到过这里,那时候这里闹瘟疫,被孟渊两三日便治好了。 村里人感激,一直想给他立个碑,后来孟祖强烈反对,只能作罢。 说起来是我父亲那个年代的事了,只不过这里的人念旧,总是很容易记得别人的好。” 姚牧记起来,他那时还小,干爹早年确实来过这里。 只不过那时候是为了给一个流放在此的将军送行,本来说只送一程,可是孟渊舍不得那个将军啊,送来送去,一直送到目的地,才返回去。 可惜了,那个将军在干爹回去的第三天就死了,郁郁不得志,苦闷而终。 “是。我干爹散尽家财,四处行侠仗义。 他从前告诉我们,穷则独善其身,富则达济天下。 只可惜,我们并没有他那样的胸襟。” 孟渊是个性情中人,也是个豁达之人,姚牧没有继承他的宽宏,只遗传了他的豁达。 在紫禁城能活,在这也能过,他还不至于像那位将军一样,被贬官就撑不下去命丧此地。 吃着早膳,姚皎月吵醒了,哭得惊天动地。 “您慢吃。”姚牧没有叫下人去哄,撇下曹县令便回了卧房。 曹县令性子洒脱,不会像娇小姐一样挑理,只不过在心里感叹:这姚爷到底是女儿奴,还是在宠着童养媳啊。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520小妮子1314”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39 咱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初冬,塞北的雪落在京城。 皇上一连几日宠着司选侍,晚膳才到翊坤宫,立刻遭到蒋婉白眼。 “臣妾还以为皇上被野花绊住脚,连家都忘回了呢。” 佟选侍行礼请安后,忽略了婉妃娘娘口中所说:翊坤宫才是皇上的家。 谄媚了句,“司选侍哪里是野花呀,充其量是野草。” 说罢,很懂事没在这里碍眼,“臣妾告退。” “别走呀,皇上不喜欢本宫这人老珠黄,佟阙妹妹留在这,伺候万岁爷用膳。 免得皇上看着我,索然无味。以后连翊坤宫都不来了。” 蒋婉的话只是撒娇罢了,佟阙自然不会真的留下。也不怕被婉妃娘娘治个“抗旨”、“对婉妃娘娘不敬”的罪名。直接溜之大吉。 “朕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为什么爱妃的眼睛里不容沙子,却能跟佟选侍和睦相处。” 他戏谑的看着她,蒋婉听出了他话里的嘲笑,不依不饶道,“皇上在臣妾这,还提别的女人。 果然还是妹妹好,妹妹们年轻漂亮又懂得讨好皇上。 臣妾已经是老梆菜了,没办法引起皇上的注意。” 朱振一阵爽朗大笑,“朕的婉婉当真是可爱得紧,莫说三十岁,就算五十岁,朕也离不了你,忘不了你。 不宠你宠谁?何人像你这般有趣。” 蒋婉听见皇上这样哄自己,撒泼只是争宠的手段,此刻见好就收,“哼,晚上没有皇上在身旁,臣妾便睡不好觉。” “司礼监新换上两个无用之人,事事需朕处置,比从前忙了许多,爱妃也要懂得体谅朕。”他耐心跟她解释。 蒋婉心底气恼,皇上明明是跟司选侍夜夜笙歌,还要扯什么国事繁忙。 但已经闹过了,不好反复撒泼,便将脏水撒在皇后身上。 “司礼监那两个人不是皇后娘娘举荐的么?” “是皇后心腹没错,但才能着实一般。”朱振即便亲手杀了孟渊,又杀了冯初。 却不得不佩服,千百年来,也不过出了一个孟渊和冯初而已。 让姚牧重回司礼监的心思闪过一瞬,便被他否定了。 蒋婉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若是皇后举荐的人不行,她也没有背景强大的娘家,能往司礼监送人。 “睡不好觉,有没有让御医过来瞧过?”朱振还记得这事,蒋婉禁不住有些感动。 毕竟,这不过是自己撒娇缠着皇上,故意扯出来的托辞。 “臣妾原本睡不好头痛的厉害,瞧见皇上,头痛也好了。” “乖。”朱振拉着她的手,“前几日西域进贡了一方玉枕,说是有清神醒脑的功效。 晚膳过后,便着内务府给你送过来。” “臣妾谢皇上。”蒋婉娇媚的笑了一下,已经吩咐小厨房传膳了。 . 傍晚时分,内务府将炭火送往各宫。 李眉妩没有太多可供取暖的炭火,内务府送过来唯一的一点,也是好几年前、积压发霉的旧炭。 汪烛费了很大力气点燃,煤烟立即窜得满屋都是。 青茄一遍咳嗽,一边用团扇替她扇着,“主子要么出去避避吧,可别呛坏了身子。” “哪有那么娇气,外头更冷。”李眉妩站在一旁,搓着手,朝着掌心和气。 唤了一声,“汪烛,别弄了,放在那吧。 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燃都是满屋子烟。 不如省省力气。” “欸~”汪烛嘴上答应,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晚些我拢个汤婆子给主子带在身上,晚上也能睡的好些。” 李眉妩点了点头,陷入了某种沉思,“也不知道姚牧和朵梨姑娘怎么样了。 现在不比从前,我都这般落拓,他们只怕更艰难。” 现在懊悔自责也没用了,想要弥补,却是自身难保。 “姚爷被流放宁古塔,朵梨姑娘也走了。”汪烛禀明实情。 “什么叫走了?是跟姚爷一块走了,还是抛弃姚爷走了?”李眉妩听不懂。 汪烛:“姚爷失势之前,就走了。” 李眉妩卸下疑惑,她记得朵梨不是惯于攀高踩低的女子,最是能够能跟姚爷同甘共苦的。 眼下虽然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分开,想必朵梨也有自己的难处吧。 “汪烛,若是得空,你帮我想个法子,我想见朵梨一面。” 青茄哭丧着脸,还没开口劝主子安静些,别再多生事端了。 汪烛已经郑重其事的应下,“奴才遵命,愿意一试。” 青茄终于忍不住,待跟汪烛一块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埋怨,“主子是什么性子,你我还不清楚吗? 她要胡闹,你不说劝着点,还助纣为虐。 整天就我一个人劝着,敢情老好人都让你一个人当了。” 汪烛从前对她诸多谦让,这次却没继续迁就。 “物是人非,今日不同往昔,若不依着主子,你我有什么法子翻身吗?” “我们……”青茄被反驳的哑口无言,还是嘴硬了句,“我们就不能安静等待吗?” “等待什么?等待时机?机会都要靠自己争取。 而且你等得起,你觉得主子能等得起吗?”汪烛很少像现在这样,不顺着她的心意。 青茄更加委屈,“每天过得这叫什么日子?我真后悔进宫,还不如出宫去呢。 去外面讨饭,也比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强。” 汪烛没有劝她,也没有挽留,“我不会离开主子,如果你要走,我不会怪你。 但你静默无声的走,别去主子跟前刺激她。 她每天表面上嘻嘻哈哈的,早晨起来枕头都是湿的。 她过得很苦,你如果不想同甘共苦,也不要再给她添加负担。” 青茄委屈的跺脚,“我几时说要走了? 咱们三现在就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走不了,你也跑不了。 我看你就是想把我故意挤兑走,我走了,钟粹宫少了一口人,也能省出一笔开销。” “别在主子跟前吵,你若还想留在这,也安静一些,少说伤人的话刺激她。”汪烛的叮嘱不带一丝情绪,完全是为大局着想。 青茄既难堪又气愤,还想在骂,李眉妩从屋子里出来,内疚和歉意分不清哪个更多。 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好姑娘,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原来想将来你若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我给你备足了嫁妆,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谁能料到,我如今朝不保夕。 委屈你再忍忍,咱们总有一天会雨过天晴的。” 汪烛在一旁看着李眉妩低声下气的哀婉劝着,想到这是师父从前放在心尖上疼着的女人,实在听不下去了。 “青茄,你倒是很有本事,不说伺候主子,还得主子亲自来开导你。 我看你就是攀高踩低,见人下菜碟,到了娘娘们那,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厉害。 欺压主子的恶仆!” 青茄哭得愈发厉害,说起话来也抽抽搭搭,“好呀,现在我成了恶人了!” 说罢,哭着跑回自己的闺房。 李眉妩叹了口气,过去扯了扯汪烛的袖子,“算了,你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说这么重的话。 她在我面前无法无天惯了。 大家过得都苦,若是呛我几句,能让她好受一些,便由着她去吧。 我不在意。 我也不是头一次被人编排,她埋怨几句,我身上也不会少块肉。” “是奴才的错,还要主子费心思来说和。”汪烛面露愧意。 李眉妩撑着苦笑摇了摇头,“我们不必说这些。 我从不后悔爱过他,其实我很感谢你师父,他走了,但是把你留给了我。 你是我的耳目,也是我最锋利的剑。 若是连你也不在,真不知道我跟青茄两个小丫头该怎么过下去。” “主子放心。咱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一个也不会落下。”汪烛目光笃定。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三闾友儿hu”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0 现在该我保护你了 晨起,朱振还未更衣,李有全已经跪在了殿外。 他现在一听见司礼监就头疼,不知道又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去擦屁股。 待整装后,坐在乾清宫的长榻上,已然十分不耐烦。 “又有何事?” “皇……皇上……”李有全也有些惧怕圣颜,无能之辈,历来如此。 “您昨日想要赏给婉妃娘娘的玉枕,户部来人说,皇上晚了一步。 西域进贡的玉枕,已经提前一步被孙大人要去了。” “什么!?”朱振气得脸色铁青,“孙丙他好大的胆子。 敢夺朕看上的东西,反了他了!” 晨起照例会喝杯提神醒脑的茶,如今气得连茶杯也直接砸了。 “皇上息怒!”李有全向前爬了两步,“孙大人说,尚书夫人近日患了头风,不枕那玉枕,便会做噩梦。 皇上莫不如赏给他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宫里多的是可以赏赐给婉妃娘娘的好东西,奴才愚见,婉妃娘娘最想要的,还是皇上常去翊坤宫探望。” “无用的奴才!”朱振骂了句,回身坐在长榻上,依旧怒不可遏。 今天的局面,跟他料想的无甚差别。 司礼监一塌,从此便是六部掌权。而六部为首的就是兵部,以后这天下就是孙丙说了算了。 “皇上息怒,奴才无用,只想着替皇上分忧。 皇上莫不如直接立三皇子为太子,借此拉拢孙大人,也好让孙大人为皇上孝犬马之劳。” “放肆!阉人安敢枉议立储之事?”朱振不知道李有全是真傻,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傻瓜。 不立太子,孙丙都敢以国舅自称。 若是三皇子入住东宫,太子加上兵部尚书,以后这大铭岂不是要改姓孙? “听着,朕决定从下月初恢复上朝。 朕倒是要看看,那帮忠臣良相,何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李有全眼见司礼监昔日的地位要不保,想劝谏一番,又发觉自己也没什么能力,能够处理国事。 还是老老实实代代笔算了。 “遵命,奴才这就去颁布圣旨。” 朱振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看见他就烦,“还不快滚!” “是,是,奴才这就滚。”李有全起身,低头紧着步子往后退。 朱振看着他这个窝囊的样子,虽是忠心,但不顶用啊。 还是让他窝火,又无处发泄。 不由自主想起,若是冯初在司礼监,任他是兵部尚书还是谁,哪怕玉皇大帝来了,敢拿皇上的东西,手都给他剁了。 没有冯初压着,这帮人就猖狂至此么? 想到这里,禁不住恨那个红颜祸水的女人,若非因为那个贱人,他也不会折了一员大将。 朱振不可名状的怒火,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自私、狭隘、嫉妒,他是帝王,帝王怎么会有错? “李有全!” 李有全才转身准备迈出门槛,闻声又退了回来,一脸谄媚,“皇上吩咐。” “你去钟粹宫,给朕掌嘴!” “皇上……掌谁的嘴?”李有全一脸天真的问道。 朱振几欲脱口而出那个令他作呕的名字,不知怎么,脑海中回想起她踩着炭火时的样子。 也许她真的洗心革面了?或者……至少要听她说些什么? 而不要听她宿敌的一面之词,他怎么确保,那些大肆宣扬冯公公和李才人苟且之事的人,不是想借题发挥,趁机除掉冯公公之人? 但圣旨已下,便无法收回,随即转了弯,“打青茄的嘴,让这个拉皮条的好好长长记性。” 姚牧已经被他流放宁古塔了,青茄这个包庇奸夫淫妇的人,还没有得到一丝惩治。 今天好好教训她一番,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是!”李有全其实还想再问一句,该打多少。 但见皇上越来越阴沉的脸,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免得这巴掌从青茄头上,改到自己脸上。 . 李有全仅用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钟粹宫。 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他是个善良的人,从前没干过欺负弱小的勾当,不像冯初打人杀人都信手拈来。 第一回打人,知道自己不该保持奴才惯有的谄媚,便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却被李才人一个笑破了功。 “可是皇上叫您来过来问候我的脚伤?”李眉妩没有计较他是否行礼。 “李公公,烦劳您回去告诉皇上,眉儿的脚伤已经痊愈了,能够伺候皇上了。” “这……”李有全狠了狠心,“李才人,奴才是奉旨过来掌嘴的。 皇上有令,青茄是拉皮条的,所以叫奴才来打青茄的脸。” 青茄在一旁听见这话,既羞愤又委屈。但圣旨已下,她无处可躲。 只得咬着唇,含着泪,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等待这屈辱的巴掌落下。 李有全挽起袖子,作势要打,被李眉妩拦下了。 “李公公,你我二人都姓李,论起来我们还是本家。 奴婢有错,是主子教导无方。 皇上只让惩处,也没说打几下。 若李公公能行个方便,今日这巴掌就打我。本宫一准记得您的恩情。 打了主子,以后奴婢是万不敢再犯错了,您说呢?” 青茄想起自己前日的吵闹,有些懊悔自责,想拦下主子,拒绝主子替自己受罚。 “主子,您怎可替奴婢承下这些?” 李眉妩已经跪在李有全面前,回头低吟道,“青茄,从前是你护着我,以后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随后弯了弯聘婷袅娜的细腰,牵过李有全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 “李公公打,这钟粹宫人迹罕至,您是打了主子还是奴才,也没人看见。 若是不打,您回去没法交差,我也不想为难您。” 李有全的手放在她的脸上,犹如摸到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又凉又滑,一时间有些失神。 汪烛在一旁咬着牙忍下,藏在袖口深处的手掌握成拳头。 “李才人,那奴才就得罪了。”说罢,一个巴掌落下。 李眉妩没有哭,也没有丝毫愤怒和委屈,她只是含着笑,不服输的扬起小脸,“打,只看能让皇上高兴,臣妾就算不要这张脸又能如何?” 李有全左右开弓,又落下几个巴掌,李眉妩依旧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本宫对皇上一片热忱,还求李公公代为转达。 待将来本宫荣华富贵之时,一定不会忘记李公公昔日的提携。” 李有全打了几巴掌,瞧见她的嘴角流下鲜血,自觉可以向皇上交差了,便没有多打。 “主子安心,奴才会去皇上跟前替您美言几句的。” 手掌陡然离开她白皙光洁的小脸,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想来宫中从前传闻的,冯公公放弃在司礼监呼风唤雨的权势,也要跟李才人暗通款曲,也是情有可原。 这样的一个小美人,谁能抗拒? “既然如此,便先谢过李公公了。”李眉妩由青茄扶起来,发觉青茄一张脸又哭成了小花猫。 “李才人拿什么谢呀?空口白牙的,奴才怎么知道主子是不是诓骗奴才?”李有全没忍住,在她手上又摸了一把。 李眉妩没有躲,也没有丝毫恶心想吐的表情,既然没有能够贿赂御前太监的银子,只有这张擅长甜言蜜语的巧嘴,自然要加以利用。 随后云淡风轻一笑,“待事成之后,李公公想要什么感谢,都会满足您~” 李有全还不知道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嘿嘿”笑了一下,俯身行礼,“奴才告退~” 感谢“渺渺miao”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1 浓妆淡抹总相宜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不知李有全回去之后,用他那不灵光的脑子,是怎么在皇上跟前美言的。 因为他没有放弃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臆想,这一夜,皇上翻了李才人的牌子。 李眉妩接到敬事房里的小太监过来传话,心跳都慢了半拍。 “有劳公公,本宫沐浴更衣便立即前往。” “是。”敬事房里的小太监得了命令,便退到庭院外候着。 李眉妩就着木桶洗澡,吩咐青茄将铜镜取过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又长长了些许。 她本是不愿意戴假发的,前几日佟选侍羞辱般的倒是送过来一个。 但想到皇上那个老色狼,从不注重女子的内涵、品行,一向以色事人,便决定还是戴着吧。 匆忙洗过了澡,还未出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本能的扯过浴巾裹在胸部。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十分熟悉,她诧异回头时,看见朱振那张脸,其他人已经退了下去。 “皇上……” 朱振的脸上晦暗不明,突兀坐在她浴桶边沿,漫不经心的撩起水花,看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牙齿都在打颤。 “抖什么?” “臣妾……”李眉妩倒吸一口冷气,不敢保持抗拒的姿势,便舒展眉头,讨巧的笑了一下,“臣妾很冷。” 朱振看着她,没有训斥,也没有一丝怜爱。 她将惊恐的神情抹去,继续做可怜楚楚状,“皇上在哪,恩宠就到哪。 宫里的人惯于迎风使舵,皇上不喜臣妾伺候,内务府的人便诸多为难。 臣妾沐浴时,连块好炭也没有,冷得发颤。” 她原本还想装可怜说,再这样下去,准要生病。 担心皇上顾虑病气过给自己,又错失这次侍寝的机会,随即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皇上来了,臣妾心里暖,身上也不觉得冷了。” 她含羞看了他一眼,立即将头低下,像极了思春的少女。 随后大着胆子,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毛巾遮蔽下的胸口。 如果婉妃娘娘能靠床上功夫,迷得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她是不是也能靠色相情欲,使得自己东山再起。 只要皇上宠她,她能生下皇子,夺下储君之位,她成为大铭真正的掌权者,才能护得若有在乎的人平安无恙。 朱振并没有问她为何突然转变了心意,而是想起孙丙口中的,昔年李才人和冯初,在边关时,也是这般鸳鸯戏水。 便胃里一阵泛寒。 “朕过来是想告诉你,旁人侍寝可坐凤鸾春恩车。 李才人侍寝,用不得这么娇贵的轿辇。” “只要能伺候皇上,臣妾愿徒步走着过去。”她的样子温顺极了,仿佛甘心为她的情郎做尽一切。 “呵!是么?”朱振抽回了手,“贱妇,既然那么想朕宠幸你,就爬着去。 给朕爬到乾清宫,朕便再给你一次爬龙床的机会。” 李眉妩咬着下唇,只有一瞬痛苦不耐的神情,很快接受了这样的羞辱。 “臣妾遵命。 有淮隐的地方,才是臣妾心之神往的温柔乡。 臣妾愿意爬过去,一步一步爬到皇上身边,被皇上踩在脚下,心悦诚服。” 朱振起身径直离去,因为他发觉自己心乱的厉害,他厌恶这种心乱。 这样的贱妇,只适合折磨,不配引起他情绪一丝一毫的波动。 . 看着皇上的背影消失在钟粹宫的庭院尽头,李眉妩由青茄扶着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了身所剩无几的锦绣绸缎。 以前跟冯初在一起的时候,纵然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可她好像从来都没精于打扮过。 如今却要以色事人,好在她有几分姿色,皇上后宫里的女人,没有丑八怪。皆是一个赛一个的美,美得各有千秋。 “青茄,你说……怎么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啊?” 青茄替她施粉着黛,微微感叹,“主子不是已经得到男人的心了么?” 冯初为了这颗心,最后落得坠楼、粉身碎骨的下场,还要怎么得到他的心呢。 “咳……”李眉妩压低了声音,提醒了句,“我说的是皇上。” “皇上?”青茄似乎回过神来,“主子只要把待某人的心思,分一半给皇上,大抵就能俘获皇上的心了罢。” 李眉妩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好在敬事房里的小太监已然相继离开,没人听见青茄的话,微微放心一些。 “好了,走吧。”李眉妩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略施粉黛,浓妆淡抹总相宜。 出了钟粹宫的门,她便跪在地上,因为接下了圣旨,所以即便没人看见,她也不能欺君罔上。 青茄瞧着她,真打算爬过去,阵阵心疼,“主子何必受此羞辱……” “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大将军受得,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受不得? 再说,只要能伺候皇上,莫说叫我爬上龙床,就算让我一路磕头过去,将额头磕破,我也心甘情愿。” 李眉妩说完,真的手脚并用,一步步朝着乾清宫爬了过去。 青茄看着主子像一条狗一样在地上匍匐,虽然自己是站立走路的,但主子受辱,自己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主子真傻,您难道还不明白吗? 男人有心,帝王无心。 你莫说爬着过去,你就算一路跪舔着他过去,他那铁石心肠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皇后娘娘为了皇上失去了父亲和兄长,你瞧着皇上对她宠爱有加了吗? 主子醒醒吧,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拿住皇上的心? 凭您那在常人面前漂亮、但在后宫并不出色的姿色? 还是凭您三寸不烂之舌,会说甜言蜜语? 亦或是凭您给皇上心理留下了阴影,让他对您因恨转爱?” “青茄,我有自知之明,得不到皇上的心,也没有痴心妄想。”李眉妩才爬了几步,膝盖出的襦裙便被磨破了,掌心被碎石硌得凹凸不平。 “我只是……只是想伺候皇上一次罢了。” 青茄不忍心戳破她的幻想,又实在心疼,“我跟着主子这么久了,怎会不知主子在想什么? 主子无非是想,像婉妃娘娘一样,让皇上在床笫之欢离不开您。 可是您要想,您不过是未经几次房事的少女,凭什么让皇上离不了您? 但凡您想出来侍寝争宠的法子,都是婉妃娘娘玩剩下的。 奴婢听说,过去的娘娘为了怀上皇嗣,给皇上下迷情的香料,都升级换代好几次了,而您连迷情的香料是什么都没见过。 您凭什么觉得,皇上会离不了您的身子?” 青茄就算心疼,还是戳破了她的痴心妄想。 庆幸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没人看见主子爬过去。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颜颜yly”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2 都是给人做妾的,何苦为难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从钟粹宫到乾清宫,她爬了一路。 膝盖处很疼很疼,尊严被粉碎成齑粉。 抵达乾清宫时,她也没有站起来,而是继续爬进去,一直爬到皇上脚边。 “臣妾给皇上请安。” 朱振低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她身上衣冠不整,已经没一处好地方了,掌心也被碎石划破,果然乖觉。 “李才人就这般下贱么?你那姘头一死,就迫不及待的想男人。” 李眉妩抬起头,脸上虽然沾了土,但依旧挡不住盛世容颜。 “臣妾知错。” “哦?”朱振扯了扯嘴角,“李才人何错之有?” “臣妾不该为了荣华富贵,攀附冯公公做这荒唐事。 也不该因为深宫寂寞,就跟太监不知所谓。”她字字珠玑,几欲垂泪。 “哈?”朱振忍不住一阵大笑,“荣华富贵?深宫寂寞?” 本想向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上踹上一脚,看她一路乖顺的爬过来,膝盖处的衣裳被磨破,全身上下几乎没什么好地方了,还是忍住了。 “这是朕给你的机会,但李才人显然并不知道珍惜。” “皇上,臣妾错了。 直到看见冯公公被皇上赐死,方才如梦初醒。 这世上,臣妾只有一个倚仗,就是皇上。 臣妾不求皇上像从前一样疼爱臣妾,只求再伺候一回皇上。 皇上若嫌弃,可只把臣妾当成一个妓女。” 她扬起小脸,笑得恣意又凄厉,仿若鬼魅。 朱振盯着她,一阵脊背发寒,他不信她能顿悟的这么快。 一个可怕的念头冲进他的脑海:冯初没死。 “臣妾不敢奢求皇上原谅,只求皇上垂怜。” “滚!”朱振分不清是怕是愤,“朕叫你爬过来,可没见你穿着衣服爬过来。 若想侍寝,就给朕脱光了衣服,光着身子,爬到乾清宫来!” 李眉妩向后一颤,显然没料到他折磨的手段这般决绝。 “皇……皇上……” “爱妃若真想男人想到这种程度,想必也不会介意光着爬过来。 朕很想满足你那下贱的身体,但爱妃首先要拿出诚意。” 朱振羞辱完,已经唤了外头的小太监,“今夜不必翻牌子了,接薛美人过来。” “是!”小太监得了令,立刻掉头去往咸福宫,接薛小主过来。 李眉妩不敢再做耽搁,起身静默无声的退了出去。 青茄候在殿外,瞧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主子受苦了。”若冯公公醒着,知道主子为了他这样受折磨,也会心疼难过吧。 “没什么苦的,今日皇上虽不要我,但好歹能跟皇上说上两句话。 只要能给皇上请安,磕个头,我也不枉爬此一路。” 李眉妩回钟粹宫的路上,半路遇见了薛美人,也许是凤鸾春恩车没去接,她一路步行着过来。 “臣妾见过李才人。”薛湘灵弯腰行礼。 李眉妩微微颔首,以示回礼。 本以为就这样擦肩而过,薛湘灵突然停下脚步,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姐姐这又是何必?” 李眉妩微愣。 “太监不过没根的东西,姐姐何必这么傻,动真情呢? 我早前还奇怪,姐姐性子和顺,不爱与人争执,为何偏偏对我冷眼相待。 后来想明白了,你口中所言青茄是同冯公公对食的宫女为假。 冯公公是姐姐的心上人才是真的。” 李眉妩没有否认,只是不卑不亢,“冯公公已经死了,薛美人若是想借机害死我,大可以到皇上跟前去说。 我一无所有,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李眉妩会奉陪到底。” “姐姐勿恼,我只是替你不值。”薛美人已经继续走了,随着轻巧的步子,声音也渐行渐远了:“太监不过是用来打发无聊的玩意儿罢了,跟璎珞和步摇、皮影和京戏有什么区别? 何苦还赔上自己……” 李眉妩看着她走远,方才收回目光,跟青茄回宫。 心底酸涩,分不清是嫉妒还是难过,“他被她骗了。” 可怜冯初,从前都被薛美人骗了。 青茄无奈,“主子,您还不明白吗? 不是冯公公被薛美人骗了。 而且主子被冯公公骗了啊。” 冯初几时喜欢过薛美人啊?可怜主子现在还误会这么深。 李眉妩没仔细分辨她话里的深意,还未回到钟粹宫,便见五皇子朱玉在不远处爬树。 底下一堆奴才拦着劝着,“主子爷,这深冬腊月的,哪有鸟呀,鸟都往南迁徙了。 咱们赶紧回吧,要么待会儿回的晚了,卫嫔娘娘又要责罚奴才了。” 李眉妩想当作没看见,直接过去,但朱玉瞧见她了,连树也不爬了。 随后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她身上砸过来,“老秃驴!” 青茄见状,立即挡在主子前头,知道这石子不能将人砸疼,但主子也不能站着受辱啊。 上回皇上叫李有全来掌嘴,主子就替自己承下了,她一个做奴婢的,不能忠心护主,反而频繁叫主子保护自己,情何以堪。 不料,被李眉妩拉开了。 她也没有逆来顺受的站在原地由着他打,而是面无惧色的迎着他走了过去。 伺候朱玉的奴才们,立刻如临大敌,“李小主可不要乱来啊,这可是咱们咸福宫的五皇子!” 李眉妩没有露出一丝不悦,也未计较五皇子的奴才胆大包天,见到主子,膝盖都不弯一下,更不要说行礼了。 而是温润一笑,“尔等是何年岁进宫的?” 伺候五皇子的奴才们被她问懵了,一时间错愕不知如何作答。 “本宫从前做婢女的时候,先去服侍的五皇子。 那个时候五皇子刚会走路,本宫因为照顾五皇子精心,才被卫嫔娘娘举荐给皇上的。” 奴才们恍然大悟,稍稍卸下戒心。 “五皇子顽皮可爱,同本宫嬉笑一番,又有何妨? 本宫怎会跟一稚子睚眦必报?” 说罢,走到朱玉跟前,蹲下来哄道,“殿下砸的好,以后这后宫里,看谁不顺眼,尽管去砸,不碍事的。” 朱玉得到了鼓励,又有娘亲无底线的纵容宠溺,只觉得下次应该换婉妃娘娘或者父皇来砸。 “殿下是在找鸟吗?本宫有一法子,可助你达成。” 朱玉的好奇心果然被勾了起来,扔掉手中的石子,将小脑袋凑了过来,“什么法子?” 李眉妩趴在他耳边,同他一阵窃窃私语。 朱玉高兴的拍手跳脚,李眉妩“嘘”了一声,“这是我们的秘密哟,如果说出去,鸟儿可就不来了呢。” “嗯!”朱玉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脸神气的样子,决定守口如瓶。 李眉妩看见远处是卫嫔的身影,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关心道,“殿下找鸟儿是要做什么呀?” “我想把鸟的翅膀剪了,看看它们还能不能飞。”朱玉说罢,卫嫔已经到了跟前,一把将孩子拉到旁边。 “李眉妩,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卫嫔娘娘那么紧张做什么?臣妾不过同五皇子闲话几句。”李眉妩向她身后的小人儿招了招手,笑得人畜无害。 “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动我儿子一根毫毛。”卫嫔一阵后怕,不知自己稍迟一步,面前的女人会不会为了给那个姘头报仇,伤害皇儿。 “卫嫔娘娘何出此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您这样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李眉妩说罢,已经俯身行了礼,准备走了。 末了,又添了一句,“都是给人做妾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卫嫔听出来她话里的投诚,可她不相信,李眉妩真的能够饮下仇恨,愿意为了平安富贵,主动求和。 不过看她眼下的处境,就算她怨恨又能怎样,也由不得她为所欲为。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janes959”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3 薛美人报答冯初昔日替自己医治脚伤 薛湘灵进宫不算晚,但侍寝还是头一回。 没什么良辰美景值得珍惜,朱振近日失眠的厉害。 不知道是因为决定上朝,有些入职前的焦虑症; 还是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搅的心神不宁。 半夜起来,独自披了件衣服,坐在烛火旁,将朝廷人事调动又看了一遍。 若想彻底做个昏君,便可什么都不必理会。 最痛苦的莫过于,做不来明君,又不忍彻底昏庸下去。 没有做千古一帝的能力,也没有做亡国之君的魄力。 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一个心腹了,李有全和李有德那两个尸位素餐的废物,就算滥竽充数勉强称之为他的左膀右臂,又有何用? 这样的左膀右臂,还不如假肢。 薛湘灵听见皇上起身的声音,也跟着醒了。 这是她的第一次,但皇上并不在意女子的**。 因为带着**等他宠幸的女子太多了,物以稀为贵,遍地都是,他不觉得珍贵。 何况,女子带着**,是正常应当的,也不值得他珍惜。 甚至她的羞涩、惊慌,对未来甜蜜的期盼和担忧,皇上也通通不会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薛湘灵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原来侍寝……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而已,既不美好,也不神圣。 好像这宫里的女人……跟母猪也没什么区别。这样想的她,却是不敢在皇上跟前露出丝毫不悦之色的。 独自披了件衣服,穿好鞋子,温顺的泡了杯茶,坐在皇上身边伺候。 早前在薛家也是人人敬仰的嫡长女,如今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瞧着皇上是否有需要自己做的。 朱振看了一会儿朝廷人事卷宗,依旧头疼,抬头随口问候了句,“怎不多睡一会儿?” “皇上为国事操劳,臣妾不能替皇上分忧,已然心中有愧,怎好贪图享乐,继续昏睡不止呢。” 薛湘灵的甜言蜜语,没有引起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波动,毕竟,这宫里从来不缺会说甜言蜜语的女人。 “朕叫你过来的时候,听说你在路上跟李才人说话,耽搁了一会儿。” “是。”薛湘灵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想来,醉翁之意不在自己,而在李才人。 她虽不聪明,也知道皇上的心思没有半分在自己身上。 暂不说她入宫以后,将她晾了一年。即便今日侍寝,皇上也懒得装出体贴夫君的样子,做给世人和薛家看。 “你什么时候跟李才人有交集了?”朱振的询问,跟薛湘灵猜的没错。 果然,朱振要关心的并非自己。而且连他也没发现,男人频繁提起一个女人,说明了什么。 “臣妾原本想走了,李才人偏要拉着我说话。” 薛美人虽然无关紧要,但她此刻的话,却举足轻重。 关系到李才人今后是不是要继续受皇上,和其他人的磋磨。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最后,她还是选择替李才人分辨两句,“皇上,李才人说她思念您,可惜您厌弃她。 她求我替她在您跟前说两句好话,还说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我。” 薛湘灵不喜欢冯初,所以不会因为冯初在乎李才人,而跟李才人争风吃醋。 又感激冯初昔日替自己医治脚伤,无以为报,今日便替他保护一回他在乎的女人罢了。 这大概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轮回知恩图报。 却不知,她在无形之中,也救了自己一命。 “她说的话你也信?”朱振心里很乱,脑子也乱。 努力想驱逐李才人的影子,却又想起冯初说过的,他曾经帮助薛美人医治脚伤。 一番试探,发现她跟冯初毫无关联,也没有因为嫉妒李才人被冯初用命呵护,而将李才人往死里锤。 顿时卸下了对她的怀疑。 他能接受李才人这一个异类,他怎么能够容忍:这后宫成了太监的后宫,这宫里的女人,都成了冯初的姘头。 “臣妾为什么不信?臣妾不信李才人爱慕人人敬仰的皇上,难道还去信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搬弄口舌么?”薛湘灵目光坦荡。 “哦?”朱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发觉自己从未关注过身旁的这个女人。 “朕可是不只一次听到过,有关李才人和冯初的传言。” “连皇上都说了,那是传言。三人成虎,又怎么能信呢? 皇上贵为天子,高高在上。 不知道底下的嫔妃为了争风吃醋,互相倾轧,有多可怕。 李才人出身贫寒,单凭她不是书香门第的嫡长女,却能像其他娘娘一样伺候皇上,就戳了无数人的眼窝子。 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破鼓总有万人捶,这宫里多的是貌美如花、擅长琴棋书画的娘娘,也多的是惯于落井下石的娘娘。”薛湘灵只觉得可怜,不知是可怜李才人,还是可怜自己。 “是么?”朱振笑意更深,其实他不明白,薛美人为何要帮着李才人说话。 “可是李才人自己认了,她跟冯初有奸情。” 薛湘灵有过短暂的惊讶,很快恢复常态,“冯公公是奴才,替皇上做事,所以对主子恭敬一些。 深宫寂寥,皇上有那么多嫔妃,可臣妾等却只有皇上一个。 皇上纵然可以把心碎成无数片,每个夜晚也只能属于一个女人。 李才人四面楚歌,突然遇见冯公公例行公事般的关心,难免陷进去无法自拔。 可怜她幡然醒悟之时,却为时已晚。” “是么?”朱振玩味的看着她,“那么爱妃也对给予你关心的冯公公,少女怀春,深陷沉沦么?” “皇上,臣妾跟李才人不同。”薛湘灵不怕引火烧身,她有办法全身而退。 “臣妾是朝中重臣的嫡长女,母亲自幼教导我,要以夫为天,所以臣妾只懂得相夫教子。 说句僭越的话,就算臣妾寂寞,瞎了眼,短暂的欣赏过冯公公。也断然不会弃薛家的名声于不顾,做出丝毫出格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那些有权有势的公子,愿意娶民女的很少,只有在说书人的嘴里才能听见。 这也是为什么,一届届秀女大选,送过来的都是朝中重臣的嫡女,而非村里选拔出来的村姑。 加之李才人从小没感受过家人的温暖,不然她也不会手刃胞弟了,所以她很容易被三两关心迷了眼。 臣妾自幼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从不缺少关爱和温暖,所以不会被外室男子的花言巧语骗走。 像李才人这样的女人,哪有那些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她就像一条狗,谁对她好跟谁走。 想来她已经彻底知错了,皇上若能可怜她一个农女,能否给她一次成长的机会呢?” 感谢“中英芷雪uk”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4 皇上恢复上朝,兵部和户部大打出手 那一夜,薛湘灵说的什么,朱振并没有细听。 女人如衣服,与江山相比,不值一提。 早年他刚登基的时候上过两年朝,只不过后来不上朝罢了。 经年不上朝,朱振不是初次走上朝堂,忐忑的不只他一个人。 同时捏了一把汗的,还有底下的文武百官。 尤其从前反复上折子,骂皇上不上朝的言官,此刻人人自危。 “皇上,臣有事启奏。”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王恩山。 朱振递了个眼色,李有全立即将他的折子呈上来。 “前日鸿胪寺少卿差人来说,明年跟洋人的丝绸贸易终止了。” “原因?”朱振的目光从折子上移过去,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王大人了。 “洋人说早前的丝绸贸易,都是跟冯公公做的。 冯初死后,他们信不过别人,所以决定取消订单了。”王恩山如实禀明。 “徐阁老怎么看。”朱振不急于下定论,他最擅长的就是让别人干活。 他才不当累死的皇帝,也不允许别人吃干饭。 “回皇上,以微臣所见,与洋人的交易,不谈也罢。”吴谦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国库是空虚还是充盈,他吴家也饿不死。 “皇上,微臣觉得此交易势在必行。”王恩山无视了徐阁老的话。 “若是闭关锁国,国力衰微不说,也影响我大铭的国运。 自皇上登基以来,夜市如火灯如昼,百姓五谷丰登、安居乐业。 是先帝在时,都未有之繁华。 怎可不寻求进步,反而倒退呢。” “以王大人所言,该叫冯公公再活过来了?”孙丙陡然发问。 朱振发觉孙丙并未像其他人一样站着,而是坐在凳子上,冷笑一声,“国舅好大的官威。 孙大人比上,没有吴阁老年龄大。 比下,没有刑部尚书年龄小。 你这不老不小的,还需要坐凳子? 要不要朕把这龙椅让你坐啊!” 孙丙立刻站起来,还未开口辩解,工部尚书海儒已经悠悠补了一刀,“皇上息怒,这凳子早前是徐阁老坐的。 徐阁老过世后,大家怀念他,凳子便一直没撤。 孙大人看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一直坐着了。” “放肆!”朱振动了怒,众人立刻跪倒一片,“徐阁老年过古稀,你连不惑之年都未到。 怎么?徐阁老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在了这方凳子上。 你孙丙也想效仿之,在这凳子上驾鹤西去啊?” “微臣不敢!”孙丙磕了个头。 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三皇子的舅舅,舒妃娘娘的亲哥,算是皇上的亲戚。 自己时常进宫走动,跟其他未面圣的人相比,跟皇上的情分自然不同。 还以为皇上会对自己亲热拉拢,诸多宠溺,想不到竟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 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只是在皇上跟前不敢发作,“微臣早年奔赴边关,征讨匈奴,不慎落下腰疾,冬日容易发作,故而坐了一会儿。” “兵部坐内阁的凳子。”户部尚书王恩山故作沉思,“孙大人该不会是想取代内阁,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都由您一个人做?” 孙丙听见这话,近两年火爆的脾气,此刻更是收不住了,无诏直接起身,朝着王恩山的鼻子上揍了一拳。 王恩山不似他常年带兵打仗,立刻鼻血四溅,捂着鼻子,退到了一边。 嘴上不忘喊着:“护驾!” 御前侍卫进殿,看着闹成一锅粥的朝堂,朱振铁青着脸,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反了你了!在朕面前还敢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岂非被天下人耻笑?” 当即下旨,“来人!将孙丙打进大牢!听候发落!” “是!”御前侍卫可不会惯着兵部尚书,将孙丙当场拿下。 其他人见此闹剧,想笑不敢笑,只得死死咬住唇。 也有人在心里幸灾乐祸:你孙丙也有今天?叫你平时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 只有刑部尚书郑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位尚书大人,才能不得罪三皇子和舒妃,也提防将来孙大人出狱不会睚眦必报。 孙丙没有求饶,挺直了腰板,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皇上……这跟洋人贸易的事,您看……”王恩山捂着鼻血,还不忘国事。 朱振看他心烦又可怜,“就不能换个人去吗?大铭没有冯初,是过不下去了吗?” “回皇上,能。”王恩山说罢,退到了一边。 . 早朝时,孙丙被下了大狱的事,很快传遍了各宫。 前朝和后宫,向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孙舒自儿子大婚后便不问世事,这会儿也无法安坐了。 早早的去到养心殿外头,脱簪披发,跪在台阶前,“皇上,孙丙有罪,但还请皇上看在兄长这么多年来,对皇上和大铭忠心耿耿的份上,开恩啊!” 朱振正在养心殿看兵部的折子,如雪花片一般,堆满了他砚台前,都是替孙丙求情的。 无视了舒妃的哭求,问向身旁的李有全,“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李有全听着舒妃娘娘在殿外的哭声,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但皇上问话,又不能不答。 “回皇上,奴才愚见,若真将孙大人依法处置,只怕后人青黄不接,无人敢顶替兵部尚书的位置。” “焉何不敢?孙丙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朱振听着殿外的哭声,哭得他一阵心烦。 若是娇滴滴的小女孩哭两声还能惹他怜惜,这个孙舒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过了能撒娇的年龄,又没有阅历和头脑,只会惹人生厌。 “打发她走。” 李有全如临大赦,有舒妃娘娘打了个岔,皇上便能短暂的放过自己,不再向自己逼问主意。 免不了在心中感叹,舒妃娘娘就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观音菩萨。 “是。”得了令之后,乖乖的跑到外面去传旨。 孙舒看见李有全的身影,身后的贴身侍女青薇立刻将提早准备好的银两拿过去贿赂,“有劳李公公,在皇上跟前,多替孙大人说好话。” “欸。奴才知道。”李有全不动声色的收下银两。 “李公公,可是皇上愿意见我?”孙舒跪在地上,许久未流这么多眼泪,此刻说话时都在抽泣着。 李有全:“舒妃娘娘请回,皇上国事繁忙,兴许忙完了会再传唤娘娘。” 孙舒不屑又古怪的盯着他看一眼,深深的瞧不起。 从前冯初在时,也没听见皇上为国事繁忙,自从司礼监换了这两个不中用的,皇上便忙了起来。 “皇上!臣妾不走。”孙舒的眼泪再次决堤,声音也带着悲切呼喊,“皇上若不宽宥哥哥,臣妾便在此长跪不起!” 感谢“雅哟”的打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5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从前很多人以为皇上是病猫,眼见国舅入狱,才发觉帝王的威严真的不容侵犯。 京城王府内,杜鸢坐立难安,自从听闻孙丙入狱的消息,已经一整夜未合眼了。 此刻终于忍不住,跑到三皇子朱丘跟前,不吹枕边风,也得吹吹料峭北风。 “夫君,国舅都被冤入狱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在此安坐?” 朱丘将竹简放下,抬头看了她一眼,“父皇自有定论,岂是我等能置喙的。” 说罢,重新摊开竹简,继续同少傅请教询问。 杜鸢看着他这个窝囊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己嫁错了人。 “可是,咱们王府同国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唇亡齿寒啊。” 若不是有求于他,杜鸢连这声夫君都不想叫。 “鸢儿,你不要一口一个国舅,好似我这会儿已经被父皇立为太子了一样。 自己人听见无妨,若是被外人知道,岂非误会我有夺嫡之心?去皇上跟前告我的御状。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孙大人多行不义,父皇给他些教训,也无可厚非。” 杜鸢咬了咬牙,忍着没发火,却在心中贬损了句:真是两脚都踹不出一个屁来。 “若您不去皇上跟前替舅舅求情,只怕是让舒妃娘娘一个人哭瞎了眼睛,也不会让皇上心慈手软。” 朱丘从来不是妈宝男,他只是孝顺,却不会不明是非。 如今听见母妃哭瞎眼睛,也没有丝毫担心,因为如果母妃愿意为了舅舅跟皇上胡闹,那是母妃自己的选择。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爬完。不可能叫其他人承担自己胡闹的后果。 “既然你也知道,母妃会去向父皇求情。 我若也去,岂非威胁父皇一样? 父皇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他最痛恨这些拉帮结派的小团体、抱团取暖。 我等首先是大铭的臣子,然后才是谁的儿子,谁的外甥。” 杜鸢禁不住在心底冷笑,遥想昔日舅舅为了给他铺路,为他做了那么多。 如今他却冷漠以待,果然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为了自保——自私和冷血就是最有力的铠甲。 到底是姓朱,跟姓孙的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是一家人。 “既然如此,我自己去。” 索性也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行了礼,直接转身离去。 “杜鸢!”朱丘怕她闯祸,在身后喊她的名字,她直接装作没听见。 只不过机灵的她,出门不忘拿了丘王的腰牌。 . 出了王府,骑上马,一路到了京城外的监牢。 因为怕舅舅受苦,带了十足的银子,才亮出腰牌往里进,才觉得画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偌大一间院子,有屠户正在磨刀霍霍向猪羊。 “孙丙呢?”杜鸢问向旁边的小吏。 “孙大人晌午起得迟了,刚刚孙家送进来一个小妾,八成是正伺候大人更衣呢。”小吏说得很隐晦,杜鸢还是装作不懂的,直接闯了进去。 孙丙睡在席上,初冬严寒,大牢里的墙壁四面透风,他却被地上的火盆熏出来一脑门汗。 “鸢姑娘来啦,您先坐着陪老爷说说话,我出去看看晚膳吃什么。”小妾自来熟的径直离去。 杜鸢一脸鄙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这娘们这般熟络了。 “你这小日子过得挺好呀,比在尚书府还快活呢。”嘲讽完,气咻咻的背过去,坐在他席上的一角。 “过来。”他喊她,“帮我把衣裳扣好。” “怎不叫你那小妾伺候老爷更衣呐~”嘴上别扭,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转过身来,替他将身上的锦袍穿戴整齐。 “枉费我这么担心你,还差点跟三皇子吵了一架。” “胡闹。”才用她伺候完,便过河拆桥的训斥,“这种地方以后别来了。” “我还不是怕你在里边受罪?好心当成驴肝肺。”她胡闹完,开始同他说正事。 “眼下你被困在这里,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皇上若想的开,明日就放我出去。 若想不开,后天就四方起义了。 匈奴算什么?大铭的乱贼才叫可怕。” 杜鸢有些害怕,压低了声音,“您指示的?” “还用得着我指使么?爷被困在这里,那帮小猢狲没了依仗,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孙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牵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腿上摩挲。 “皇上若一气之下削了你的官,收回你的统兵虎符怎么办?”杜鸢实在害怕。 她纵然上过战场,但推翻皇帝,改朝换代这事她没见过。 “此一时彼一时,想我孙丙统兵这么多年,若是号令三军还需要虎符,那是对我孙某人的一种羞辱。” 孙丙大咧咧一笑,捏了捏她滑腻的手背,“怎么,怕了?” “不怕。你若当乱臣贼子,我第一个替你冲锋陷阵。”不知不觉,她的脸上镀上一层少女特有的娇羞。 “走,今儿厨子准备了烤乳猪。只有未满月的小乳猪才香。”他已经起身,牵着她一块出去。 不忘调戏,“就像你一样好吃。” 杜鸢撅了撅嘴,“哪有把女孩子比作猪的。” 孙丙只是笑,并不说话,待到院子里,杜鸢还在因为他的比喻气恼。 嘲讽了他一句,“说得好像大牢里的小吏,是你家养的厨子一样。” “可不就是我从尚书府叫过来的厨子?屠户也是一早请的。”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带着她饱餐一顿。 杜鸢瞠目结舌,这大牢简直比孙大人家里还舒坦。 待到夜晚,尚书大人直接给大牢里的小吏放了假,值班的和看守的,都换成了自己人。 杜鸢该回去了,只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便没有走。 兵部侍郎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总兵和指挥佥事,没在意这里环境恶劣,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多军旅出身,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找了方矮桌坐着。 才想开口说话,看了一眼杜鸢,又把话咽了回去。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孙丙呵斥了句。 “小丫头从小就跟我,以前谈论军事要务的时候都没避着过她。 现在她成了三皇妃也是一样,她不必回避。” 杜鸢心里美滋滋的,静默无声的给几位舅舅的属下倒茶。 感谢“诸葛雨竹zlc”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6 敌国破,谋臣亡 “大人,要么干脆反了算了。”蓟州总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宣之于口。 “这破地方怎么住人?我进来的时候还得低点头,不猫腰就要撞到额头了。” 指挥佥事十分赞同,“对,直接反了算了,到时候扶持三皇子做皇帝,或者干脆大人做皇帝,都一样。” “胡说八道些什么。”孙丙义正言辞的拒绝,“你们这样做,无异于将我陷入不仁不义之地啊!”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大人当年打匈奴的时候,皇上还在他娘怀里吃奶呢!皇上先不仁不义,还怪咱们? 要知道冯初是怎么死的? 连对皇上忠心耿耿,给皇上看家护院,从小到大的家养奴才,都能毫不犹豫的杀掉。 大人凭什么觉得,有朝一日,皇上就不会杀了你呢? 这样的昏君,何必继续替他卖命。 皇上喜怒无常,保不齐什么时候,这把剑就要落到大人头上。 若不提早准备着,只怕那个时候,大人落得跟冯公公一样的下场。”蓟州总兵乃行军打仗的粗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冯初是因为自己犯了错,怎么将我跟个阉人相提并论。”孙丙嘴上虽然反驳,其实内心在一点点动摇。 蓟州总兵跟着尚书大人多年,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拿他比作太监,而大发雷霆。 像孙大人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权力便可以满足他的自尊心,不会在意旁人不当的措辞。 他的训斥多半是掩饰自己内心想造反的慌张和犹豫,毕竟属下怂恿自己的时候,又不能沉默不语。 随后继续劝道,“而且皇上年龄越大,越发糊涂了。 早年不上朝也就算了,近日又突然心血来潮上朝。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会又滥杀无辜。” “我入狱这事,也是我自己莽撞了。拿了皇上原本打算送给婉妃的枕头。”孙丙当时没想太多。 事后反应过来,朱振不愿意将李眉妩送给冯初,借此拉拢。 也不愿意将一个破玉枕头送给自己,拉拢兵部尚书。 朱振是皇上,皇上就该是想怎样就怎样,恣意快活。他才不拉拢别人,只想叫别人谄媚于他。 蓟州总兵有些不服,“不就是拿了他一个破枕头,大人替他卖命的时候,他全忘了。 怎么?臣子替皇上马革裹尸就是应该。皇上体恤臣子,就是痴心妄想了么?” 指挥俭史也附和了句,“就是,皇帝老儿也是够蠢的。 他杀了冯初,等于自断双臂。 武士没了剑还敢如此嚣张,显然认不清形式,连明哲保身都不懂,也不能怪咱们不忠不义啊。” 不拉拢忠心耿耿的臣子,反过来还要赶尽杀绝,就要承担任性的后果。 孙丙灌了一口杜鸢递过来的茶,犹豫了良久良久。 如果真要造反,他事必不能将三皇子推上皇位。 前有因为李眉妩杀冯初的例子,保不齐朱丘登上皇位之后,会不会因为杜鸢而杀了自己。 就算从现在开始,他跟杜鸢断的干干净净,他也有这个手段和魄力。 一个小丫头,何足挂齿。 但他弑君之后,对于朱丘来说,舅舅杀了爹爹,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哪怕他将朱丘推上皇位,朱丘也不会记得他为皇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就像朱振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孟渊一样。 朱丘会觉得:没有你这个舅舅,我是舒妃娘娘生的,中宫无嫡出,皇位也是我的。 他还小,不懂得夺嫡艰险。 孙丙越想越头疼,“京城还有多少兵马?” “十五万大军。”这是蓟州总兵保守估计,若是从大铭全国两京一十三省调,他能在三日之内调来三十万大军。 就算踩,也能将紫禁城踩成蔺粉。 “等等。”孙丙还没有勇气下定这个决心,“先等等,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自作主张。” 他的妹子还在人家手里当人质,而且若真交起手来,那三十万大军里,愿意陪他造反的,估计连十万也没有。 而且大皇子和温将军在边关领兵打仗,若班师回朝救驾,保不齐一来二去又他娘的给大皇子做了嫁衣了。 孙丙用力揉了揉脸,“让我再想想。” 如果皇上杀他像杀冯初一样,他不会坐以待毙。 但若皇上念及旧情,他想……他暂时也不想兵戈相见,打破现今平静的生活。 “属下遵命。”蓟州总兵和指挥佥事同时行了个军礼。 . 暗流涌动的大铭,这一夜,朱振也无法安寝。 舒妃娘娘在养心殿外哭的晕厥了过去,被人抬了回去。 朱振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储秀宫,内心深处不愿承认自己是靠女人,脚步却心知肚明的进了温选侍的寝殿。 在听见那声划破夜空的“皇上驾到——”,温瑶立刻跪在门口接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爱妃请起。”朱振的深情在这一刻又回来了,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嗅到屋子里一股草药味,关心了句,“爱妃近日身子不适么?” 温瑶的贴身侍女青鸾忍不住替主子叫屈,“回皇上,主子哪是近日身子不适呀。 主子自打被婉妃娘娘灌了一碗穿肠魔鬼辣椒,晚膳吃得硬了、冷了,都会胃疼的在床上打滚。” 温瑶用眼神制止住了,训斥了句,“皇上问话,哪有奴婢插嘴的份儿,你忘了青雯是怎么死的了吗? 还敢冤枉婉妃娘娘?还不快退下!” “是。”青鸾果然被吓住了,如今这后宫提起被株连九族的青雯,没有不害怕的。 立刻转身逃之夭夭。 朱振面露愧色,前几日才降了她的位分,如今也不好直接升回去。 只是牵过她的小手,爱怜道,“朕国事繁忙,疏忽了,爱妃不要委屈,朕会好好弥补你的。” 见过了皇上是怎么对待李才人,也听过皇上是怎么对待尤氏的温瑶,此刻不敢表现出丝毫嫌弃,立刻跪在地上,“臣妾不敢委屈。 臣妾能伺候皇上,是臣妾的福分。” 这套例行公事一般是说辞,已经被后宫里的女人背的滚瓜烂熟。 “平身,不必动不动就跪。 朕近来忧心朝政,实在分心乏术,待朝局稳定,再好好疼你。” 朱振将她扶起来,感叹道,“幸好有你父亲为朕分忧,不然朕日夜宵衣旰食,只怕来日无多了。” 温瑶立刻心领神会,关心了句,“皇上贵为天子,臣妾和万民都依仗您,何出此言?” 感谢“人性本贱@”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7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晨起兵部尚书在早朝时,竟公然将户部尚书打的鼻血四溅。 无视大铭律法,又将朕置于何地?”朱振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无力感。 这事温瑶听说了,舒妃娘娘在养心殿前跪着哭求,以至于晕厥。闹出这么大动静,宫中无人不知。 此刻虽然不知皇上有何打算,突然来探望自己,想必也能才猜出一二。 “臣妾该怎样为皇上分忧?” 看着她一双眼睛澄澈见底,朱振早前与温将军未做过多接触,此刻试探道,“朕准备宣你父亲回京护驾,爱妃觉得如何?” 朱振不确定温将军会不会跟孙丙勾结,毕竟论起来,大将军也要听尚书大人的号令。 温瑶略略沉思,她纵然不喜欢皇上,但唇亡齿寒,皇上安好,她们这些做妃子的才能继续安宁的生活。 皇上驾崩,她连沦落为老太嫔安享晚年的机会,都要靠运气。 “皇上,臣妾愚见,父亲带兵回京恐被奸人诬告有谋反之心是小,毕竟皇上明察秋毫,必定不会让父亲蒙冤。 可无人在边关制衡大皇子,使大皇子独自领兵数十万是大,不怕他独吞军功,只怕他与匈奴勾结,滋生出谋反之心。” 温瑶冒死觐见,不怕被人以—后宫不得议政大做文章; 也不是想自己诞下皇子争夺皇位,故意污蔑皇子。 都是为了保全自己和温家罢了。 “皇上不如略施小惩,将孙大人关两天,给他个教训就放出来罢。 毕竟他也没犯什么大错,全当看着舒妃娘娘的面子。 若真闹到狼烟四起,兵戈相见,百姓流离失所,皇上体恤百姓,必然也会于心不忍的。” 温瑶给了他台阶,也帮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果不其然,朱振舒展眉头,欣慰的笑意重新攀附眉梢,“知朕心者,莫过于阿瑶啊。” 孙丙在牢里关了三天,六部九卿也跟皇权博弈了三天。 这场拉锯战使得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直到孙大人平安无事的被放出,众人才得以松了一口气。 虽然此事没有诞下恶劣的影响和严重的后果,但朱振还是觉得窝囊,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是皇上,他为何不能想杀谁就杀谁? 养心殿内,朱振将李有全和李有德叫到了跟前,看着这两个不中用的东西,暗自头痛。 可若叫他再去苦心培养一个得力心腹,从十四岁培养到二十四岁,他怕自己还没撑过十年,就先累死了。 一着不慎,培养出来的心腹觊觎自己的女人,他杀伐果断,除之而后快。 然后再去培养? 他累了,也服气了。 “朕决定不上朝了。”朱振说完,看着底下两个奴才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唯唯诺诺的领命。 “让你们两个在司礼监,朕能安心吗?” 李有全抬起头,宽慰了句,“皇上勿忧,奴才不过代笔,转达皇上的意思。 有内阁约束六部,想来皇上能够高枕无忧矣。” 朱振:“……”好一个高枕无忧。 孙丙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吴阁老能压制六部,这大概是大铭最大的笑话。 “算了。” 朱振什么都没再说,没有嘱咐,没有训斥,没有期许,什么都没有。 望着窗外雪花飘落,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 后宫后恢复了往昔的安宁,佟选侍随着婉妃娘娘一块去到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瑞雪兆丰年,今年雪落得早,想来又是丰收的一年。” 蒋婉轻哼了一声,“雪落在不同屋檐,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罢了。” 随后进了景仁宫,佟阙迟疑的片刻,突然摸到脸上一阵温热。 抬头看见光秃秃的树枝上,是五皇子朱玉正往下撒尿。 她摸了一把,只是将尿在自己脸上涂得更均匀而已。 幸好她刚刚没有在攀谈,否则这尿就要流到她嘴里了。 一阵干呕过后,受此天大的羞辱,忘了自己是小主的身份,指着树上骂道,“给本宫滚下来,哪来的泼猴! 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姑奶奶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朱玉并不急着下来,而是举起手中的弹弓,眯着半边眼睛,“嗖”地一声,将石头打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佟阙的左眼,将她打了个乌眼青,险些将她眼球打掉了。 佟阙看他从树上爬下来,气得立刻冲了过去,左手捂着左眼,准备用空着的右眼将他的耳朵拧掉。 五皇子的贴身奴才如果能叫她近了身,便枉费卫嫔娘娘的谆谆教诲了。 “我儿威武。”卫水从远处过来,一把揽过朱玉的肩,将他搂在怀里。 “带着五皇子去别处玩吧。” “卫嫔娘娘是非不分,纵容五皇子尿了臣妾一身,就不怕皇上怪罪吗?”佟阙看着五皇子走远,上前理论。 “佟选侍口出狂言,说五皇子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都不怕皇上怪罪,本宫怕什么?”卫水回敬了一句。 佟阙懵了懵,她几时这么说过?卫嫔明明在篡改自己发言。 “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堂堂皇子,竟然随地大小便,连乡间的孩子也不如。”佟阙大声嚷嚷,誓必要让人好好看看卫嫔娘娘跟五皇子的德性。 “哦?”卫水轻笑了一声,“你说五皇子打你,可有证据?” “还用证据?你看看我的眼睛,都快被他打瞎了!”佟阙拿开左手,露出被打肿的左眼。 耐不住疼,又迅速遮上了。 “石头不长眼睛,佟选侍也不长眼吗?非要往五皇子的弹弓上撞。 他怎么不打别人,只打你呀?”卫水一连串的发问,让佟阙更气了。 “好,不说弹弓之事,五皇子站在树上撒尿,是卫嫔娘娘教子无方罢?” “大皇子已到加冠之年,还尿在衣裳上,有什么可奇怪的。”卫水顾左右而言他。 佟阙没想到她这么能狡辩,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臣妾虽然进宫晚,也知道你们口中的,大皇子痴傻。 怎么?大皇子痴傻,五皇子也痴傻?” 卫水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己儿子痴傻,继续往大皇子身上扯,“不管昔日如何,今日大皇子已封瑞王,领兵驻守边关。 佟选侍不要因为自己没有侍寝的机会,生不出儿子,就诽谤皇子。” 佟阙气得犹如即将爆炸的河豚,鼓着腮帮子,以手做扇,在原地转来转去。 见卫水准备进景仁宫,当即炸毛,“五皇子将臣妾新做的衣裳尿湿了,卫嫔娘娘没有一句歉意,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吗?” 卫嫔是娘娘,她不过一个微末选侍。她不敢得理不饶人,她已经想好了,只要卫嫔表示歉意,她就借坡下驴。 哪里没有熊孩子?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但卫水站在原地,不咸不淡的问了句,“说五皇子在树上撒尿,谁看见了?有人看见吗?” 身后的奴才纷纷摇头摆手,“奴才没看见。” 佟阙瞬间黑了脸,咬着后槽牙,在心里恶狠狠的念道:此仇不报,我佟阙以后跟你姓卫。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Gao~”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8 若不赢便粉身碎骨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205/534524205/534524506/2021011318511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沉寂多日,听闻前朝后宫的动荡,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既没觉得皇上罪有应得,也没想过去落井下石。 所有心思都在冯初身上,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 他身上的伤可有及时医治?现在是谁照顾他?他还在四处东躲西藏吗。 摔断的骨头会疼吗?能请到郎中吗?可有银两能买草药? 每日三餐可有供应?会不会思念自己,就像她也很想他一样。 断断续续的想着,眼泪又诞下许多。用袖子擦掉泪水,指甲深深镶进肉里,她不会做一个只会哭的废物。 汪烛从门外进来,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主子,您早前说想见朵梨姑娘,奴才找到她了。 主子现在的处境出不了宫,相较之下,朵梨姑娘进宫要更容易一些。 只不过临近年关,守城侍卫查得严,朵梨姑娘近日没法过来。 奴才将她入宫的时间,定在了这个月下旬。 小寒时节,宫里会送进来一批宫女,到时朵梨姑娘随宫女一块进宫,可以掩人耳目,动静能更小一些。” “谢谢你。”李眉妩从未觉得自己是主子,可以颐指气使,她一直都非常感激,汪烛和青茄的患难与共。 “谢谢你替我筹办。” “主子无需道谢,这是奴才该做的。”汪烛只是觉得可惜了,他没有师父的手段。 不然不必等待,可以想办法帮主子出宫。 窗外,是李有全的身影,脚步愈发临近,背后是凤鸾春恩车缓缓驶来。 “恭喜李才人,皇上今日翻得是您的牌子。” “有劳李公公过来传话。”李眉妩浅笑嫣然,看向身后的青茄,“给李公公看座。” “不必了,多谢小主。”李有全面露难色。 “万岁爷说了,小主若想伺候皇上,就脱光了爬着过去。 若不愿意,奴才也好回去赴命,请皇上另外翻牌子。” 李眉妩蛰伏多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近在咫尺的机会。 “烦劳李公公先回去赴命,我这就沐浴更衣过去。” 李有全没打算走,他留在这,还想等着看美人出浴图呢。 “奴才不敢,若不亲眼看着主子过去。 这会儿走了,万一主子偷偷跑过去,没遵循皇上的意思。 皇上动了怒,奴才哪担待得起呐~” 李眉妩看出了他的心思,在心底冷笑一声,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的噙着笑,“既然如此,李公公想等就等吧。 只不过本宫是名声不好的女人,不然皇上也不会这样惩罚我出气。 李公公若是想步前辈的后尘,保不齐司礼监什么时候又会换人。” 李有全听出了她的警告,为了头顶的乌纱帽,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走一步。 “虽然皇上不放心,但奴才信得过主子的人品,必然不敢私自瞒着皇上。 既然如此,奴才告退。” 看着李有全离开,青茄忍了多时,终于迫不及待的开口,“主子……您怎么就应下了啊?” “被扒光了衣服也不是头一回,上次她的宠妃婉妃娘娘就是如此。 这次他故技重施,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 若我只为自己活着,可以像从前一样,灌下一瓶鹤顶红,体面的死去。 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死很容易,活下去才更难。” 李眉妩想得很透彻,只要把自己当成已经死了,肉体在地上匍匐,灵魂粘到树上,将自尊心碾成齑粉,她就可以所向披靡。 “替我沐浴更衣罢。” “主子,奴婢不是觉得这么爬过去有辱斯文。 命都快没了,谁还要脸,而是……”青茄咬着下唇,实在不忍。 “这么冷的天,衣衫单薄的在外头走一段,都会着了风寒。 更别说不穿衣服爬过去,怕是冻也要冻死人了。” “不要紧。”李眉妩的嘴角浮起虚无的笑意,这场豪赌,若不赢便粉身碎骨。 “兴许晕在皇上怀里,他见我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以后这后宫中,宠妃的名单里也有我的位置。” 梳洗后,望向铜镜里的自己,头发又长出来不少。齐耳短发全部温顺的贴在耳根,看起来甚是乖巧。 出了钟粹宫的门,便将裹在身上的衣袍褪了下去。 夜深人静,宫中鲜有人往来,汪烛本来提着一盏灯好赶夜路,看见主子趴在地上,立刻吹灭了灯。 这一路,她好冷,冷得她牙齿打颤,也冷得她意识涣散。 好在雪地很柔软,不会像上次一样磨破她的膝盖,划破她的掌心。 思绪一片混沌,想起从前在边关时给冯初跳的那支舞,而今想来都是报应。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待到乾清宫的门前,朱振本是坐在窗前看折子,看见冻得奄奄一息,唇边泛白的李才人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本以为折磨她可以发泄自己的怒火,此刻却没来由的更加愤怒。 起身走出殿外,看见她扬起一张小脸,身子缩成一团,笑着看他,声音因为寒冷而哆嗦得不成样子。 “臣妾……给皇上请安。” 肩膀再次挨了他重重一脚,“贱人!你可还知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李眉妩没有放弃,爬回来,重新跪好,“臣妾爱慕皇上,愿受一切责罚。 只要皇上能宽恕臣妾早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允许臣妾再次侍奉在侧,臣妾莫说爬过来,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呵!”怜惜和愤怒,在他心头此消彼长,“朕叫你光着爬过来,可没叫你黑夜行。 若想爬龙床,就给朕白昼光着身子爬过来。 让后宫里的主子和奴才,都看看你这个下贱淫荡的女人。” 说罢,“啪”地一声,阖上殿门,将她拒之门外。 李眉妩的四肢被冻僵了,还想再求,但她的下颚也仿佛被朔风粘住了。 身子一歪,倒在了皇上寝殿外的台阶前。 汪烛记得主子说过,也许皇上会动了恻隐之心,给她一次侍奉的机会。 所以他压着担心,没有冲动之下,立即将主子捞起来带回宫去。 直到看她的呼吸逐渐微弱,而皇上紧闭的那扇门,依旧没有丝毫开启的意思。 想必主子死了,他才会打开那扇门来给她收尸。 汪烛终于不再等了,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裹起她,大步奔向自己宫中。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扶摇直上九万里_”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49 天花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205/534524205/534524506/2021011318511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时候她还是很小一只,力气不大,已经知道帮着娘干活了。 独自搬了个板凳,站在灶台旁,将从水缸里舀出来的水,添进锅里。 “芽儿长大了,知道帮娘做事了。”李娘笑的慈爱,从未因为她是女孩而多加打骂。 也没将自己失了夫君的宠爱,归咎在她身上。 “老母鸡上个月下了十三个蛋,留十二个给你爹爹,今晚煮一个给你吃。” “真的么?”小小的小妩眼睛里泛光,短小的手臂不住的抚掌,欢呼雀跃。 才从凳子上爬下来,便看见爹爹进来了。 他不知道是在哪里受了气,进门便捞起母亲的头发,将她的头按进锅里。 煮沸的开水将娘的头烫的面目全非,可是娘甚至连躲的意识都没有,逆来顺受般的,手上还在摘着野菜,未停下来过。 画面太过旖旎,李眉妩怕极了,她怕娘就这样被烫死,她从此就要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跑过去想要推开爹爹,发觉自己的手幻成了透明状,穿过爹爹的身体,却根本推不动他分毫。 恐惧和愤怒交织着她大喊,“爹爹……不要!” 手臂被人轻晃,耳边传来汪烛的声音,“主子,我在,别怕。” 李眉妩渐渐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她知道,是自己梦魇了。 汪烛的声音愈发飘渺,“青茄,再拿块毛巾来,主子额头很烫,这会儿烧得厉害。” 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看见阿牛哥扛着锄头,站在她的家门口。 一向羞涩的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开口跟她说话,“上回你给我的柿子很好吃,你能再给我一个吗?” 她将两只小手背过去,脚尖不自然的踢着地上的尘土,明明不算胆小,看他眼睛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红了脸。 “柿子没有了,水你喝不喝?” “喝。”他咕噜咽了口口水,傻站在那,没跟她一起进屋。 虽然是白天,两个人年龄都不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会让人说三道四。 他倒是不怕,可不想坏了她的名声。 李眉妩迅速跑到屋里,舀了一瓢凉水送到他跟前。 阿牛哥接过水瓢,一通牛饮,才想将水瓢还给她,不知身后何时出现一个高大男子。 一把匕首陡然间**阿牛哥的脖子里,他连挣扎都没有,蹬了几下腿,翻了个白眼,便直接咽了气。 “不要!!”她向他跑过去,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所有喊声都被哽在喉咙里,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远。 而阿牛哥躺在地上,化成了一堆血泡。 不安的在床上辗转反侧,感觉到嘴角有草药流下,呛得她咳嗽,加剧了苦味。 梦中梦让她疲惫不堪,她决心放弃挣扎,因为她看见了她的冯公子。 冯初从小轩窗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怜惜的问了句,“你怎么了?小妩……你为什么看起来这样憔悴。 我走之后,你一定过得很不好吧。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好怕,怕一眨眼,他也变成一堆血沫,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陡然睁开眼睛,看见窗外漆黑一片,连月色也没有。 只有汪烛手里端了碗姜汤,青茄则是坐在她鞋边,睡着了。 “主子又做噩梦了?”汪烛将姜汤递了过去,“姜汤祛寒,主子把它喝了,风寒很快就会好起来。” 李眉妩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梦,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冯初了。 那样温柔的他,在梦里也不忍心责备自己。 他该是怪她的,怪她无用,怪她无能,怪她这么久了,还是毫无进展,没有救他。 看他流离失所,百病缠身,而手足无措。 哆嗦着手指接过那碗姜汤,顾不上辣和烫,一饮而尽。 随后收回手指,重新侧身枕在枕头上,如果她再睡过去,是不是还能在梦里见他一眼,哪怕听他骂一骂自己也好。 只可惜长夜寂寥,吝啬如他,却是再没出现过了。 . 她病了几日,都没人来探望过她。 直到风寒痊愈,内务府的人才匆匆过来,站在门前,跟汪烛说着话。 “一场怪病来的突然,从卫嫔娘娘的咸福宫,一直蔓延到各处。 皇上叫奴才将符送到各宫,嘱咐各种小主喝符水、少走动,用以避祸。” 汪烛表达了谢意,内务府的人未做停留,送完符便匆匆赶往下一寝宫。 青茄看着他手里的符,皱了皱眉头,“这东西管用么?” “不管用。”知道没用也不敢将皇上的赏赐随意丢弃,汪烛将那道符束之高阁。 若是来日有人问起,他也有话作答:钟粹宫不得宠,只怕这道符喝了,病发起无药医,所以没舍得喝。想来有皇上福泽庇佑,不必饮下,每日供奉也能药到病除。 “那内务府还送?”青茄看他神秘兮兮,又一脸端庄的样子,不免有些想笑。 “治又治不好,保不齐还会因为喝了这脏东西,拉肚子而死。” “死马当活马医。”汪烛放好了符,回身跟她说话,“治得好是皇上圣明,治不好是你作恶多端、心不诚。 若是治死了,正好从源头切断传染源,紫禁城里又可以进新人了。” 青茄不由得佩服,“还是汪哥哥通透。”不过旧人一死,皇上就能纳新人,她也知道。 李眉妩听见外面的动静,在寝殿唤了一声,汪烛便将治疗风寒的草药端进来,病好了也要巩固一下,免得反复。 “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接过药碗,也未觉得苦,一口喝了下去。 “宫里似乎有了瘟疫,皇上叫人送来符水。”汪烛如实禀告。 “是从咸福宫发起的?”李眉妩未卜先知。 “回主子,听说是从咸福宫流出来的。”汪烛说罢,准备退下了。 她的唇边勾起浅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要想塑造一个人,就教导他;要想毁掉一个人,就惯着他。 想来那毫无心智的五皇子,的确听了她那日的劝告,误打误撞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 只可惜这一次,稚子顽劣得罪的人,可不像李眉妩这样好性情了。 不知不觉间,她突然在想,若换成是她的孩子,她宁可秉承严师出高徒的信条,也不会惯子如杀子。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janes959”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0 太后殡天 咸福宫内,御医跪了一地。 朱振迟迟赶到,早前不待见这个儿子,因为他母亲不得宠。 眼下闹得满宫风雨,他就是想装死也不行了。 “皇上!”卫水自知年老色衰,鲜少在皇上跟前痛哭撒娇,眼下儿子染病,实在忍不住了。 “皇儿定是被人陷害的!” 知道皇上不可靠,可眼下若不依赖这个枕边人,除了夫君,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朱振还未靠近床榻,已经被御医拦下了,“皇上,五皇子患得是天花。 微臣斗胆进言,这病传染,请皇上退到殿外等候。” 朱振犹豫了一下,进退维谷。 探望儿子,可自己也不想被传染上天花。 若不上前去看,又会落得个凉薄的名声。 李有全见皇上面露难色,悬而不决,立即跪在地上,一把抱住皇上的大腿。 “皇上爱子心切,可就算皇上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天下万民着想啊! 皇上若不爱惜龙体,臣民失去了依仗,该如何自处?” 李有全声泪俱下,哭得感人肺腑,朱振借坡下驴,深深叹了口气,随后退了出去。 “御医可有良策?”即便坐在厅堂的长椅上,朱振也没有对这个儿子放弃治疗。 不光是出于骨肉亲情,还因为这事关系到自己。 天花若不及时救治,保不齐下一个被传染上的人是谁。 紧随其后的御医不敢隐瞒,“回皇上,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微臣斗胆建议,请五皇子出宫避痘。待痊愈后,再接回宫中。” 朱振略略沉思,小幅度的点了头,李有全立刻得令,准备去当这个恶人。 还未出咸福宫的门,太后身边的大丫鬟云杉匆匆过来禀告,“皇上,不好了。 太后昨夜便一直身子不适,晨起脸上起了无数红点,眼下已经意识昏沉,只恐……” 云杉没敢继续说下去,到底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情急之下,也未曾因为恐惧而崩溃大哭。 听闻母后身体染疾,眼下却是一刻也坐不住了,撇下儿子和妾氏,急忙奔向坤宁宫。 卫嫔将屋外的交谈声听得分明,此刻一颗心不凉七分,也凉了三分。 怀里抱着娇儿,回想起昔日种种,欲哭无泪。 “娘……娘……”朱玉蠕动着嘴唇,回光返照般的打起精神,从昏迷中醒来。 “娘在,儿可是要喝水?”卫水的眼泪流得更多,尽数滴在朱玉的颈间。 朱玉嘴唇微张,摇了摇胖嘟嘟的小手,想哭又憋了回去,难受又委屈。 “娘……对不住,娘,我不想死……” “儿不会死,娘在这,谁都不敢来害你。”卫水将儿子抱得更紧,任由自己冰凉的眼泪,贴在他滚烫的小脸上。 “娘……您会丢下我一个人吗?”朱玉方才在混沌中,模糊听见外头的交谈,似乎要将他赶出皇宫去。 “父皇好狠的心,儿病入膏肓,他还要遗弃孩儿……” 若有来世,转世投胎,再也不想生在帝王家了。 “乖,娘不会叫人将你送走。”卫水即便舍不得放手,为了儿子睡得舒服一些,还是将他抱回床榻上。 李有全在一旁等着,不忍心直接将五皇子送走,本想让母子二人稍停留片刻,也看卫嫔娘娘有没有嘱托。 但眼下听着卫嫔娘娘这意思,好像根本不打算送五皇子出去了。 李有全情急之下,上前一步,进言道,“卫嫔娘娘,皇上有旨,送五皇子出宫避痘,您别……您别为难奴才。” “既是皇上发话,本宫自然不敢抗旨。 但皇上只说叫皇儿出宫,未说何时出宫,晚些时日又何妨? 兴许皇儿今夜就痊愈了。”卫嫔为了儿子,什么都豁出去了。 皇宫里汇聚了全天下最好的郎中,若是都不能治好孩儿的病症,送出宫去,岂非白白等死? 李有全没想到卫嫔娘娘竟然会找皇上说话的漏洞,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子,久违的头脑和口才,都让人折服。 “这……主子,您别为难奴才。”李有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病症已在坤宁宫发现,除了太后,若是在皇后、舒妃、婉妃娘娘的寝宫也发现,奴才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说罢,李有全决定来硬的。 就算不是个狠角色,为了自保,眼下也豁出去了。 直接指挥着身后的侍卫,上前准备将五皇子抢过来。 卫嫔见此情景也急了,抄起桌子上的匕首,挡在儿子的前方,“李有全,反了你了! 谁若是敢上前一步,本宫当场自尽。 只要本宫活着一天,谁也别想将皇儿带走。” 侍卫纷纷驻足,李有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身为奴才,总不敢跟主子玉石俱焚。 无奈退了下去,准备前往坤宁宫,询问皇上的意思。 卫嫔见御前侍卫尽数退下,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回身奔向床上的皇儿,哭得险些断了气。 “娘……”朱玉紧闭双眸,呼吸逐渐微弱,“儿若是死了,娘会恨我么……” “皇儿不会死,皇儿长命百岁,洪福齐天。”卫水拿着帕子,小心擦拭儿子脸上涌起的一片红疙瘩。 有些红疙瘩因为长势太过迅速饱满,已经破裂成血泡,粘在脸上,流出脓来。 “娘……对不住……是儿错了,儿不该听李小主的话……”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所以卫水不得不压低了身体,将耳朵凑过去才能听见。 “上回……儿在冬日找不到鸟砸,便用石头砸李小主。 李小主不但不生气,反而告诉儿臣,只要用弹弓砸宫里的其他小主,树上就能长出鸟来。 儿信了……” 卫水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李眉妩抽筋剥皮。 “儿砸了佟小主……”朱玉终于说不完整,再次陷入了晕厥。 卫水怎会善罢甘休,立即叫来了五皇子的奶娘。 “本宫知道昨夜皇儿曾去给皇祖母请安,但去坤宁宫之前,可还接触过什么人?” 奶娘跪在地上,两腿打颤,尽管害怕,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回娘娘,昨天清晨,佟选侍曾叫贴身侍女青竹送过来一件小衣裳。” “什么衣裳?”卫水面露凶光。 “老奴未曾细看,只是青竹姑娘说,佟选侍冤枉了五皇子,一直心中有愧。 亲手做了件小衣服,还望五皇子能原谅她一时性急失礼。 老奴思量她是婉妃身边的红人,怕给娘娘您树敌招恨,所以没敢怠慢,收下了那件衣服。” 卫水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选侍,竟敢谋害皇嗣!” 感谢“庚桑珍琦ab”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1 人间清醒 朱振匆匆赶到坤宁宫时,太后这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有讳疾忌医,也没有对自己的病症格外敏感。 而是早早的叫奴才们都以白绫掩住口鼻,遣散大部分伺候的人群,免得天花扩散。 朱振才进门,云杉便斗胆进言,“请皇上戴上白绫,这是太后旨意。” 朱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遮住自己的口鼻。 待到母后跟前时,发觉母后已经咽气了。 五皇子身强力壮,尚且禁得住这般折腾,太后年事已高,身体一直不好,从出疹,到病逝,仅用了短短两日。 坤宁宫霎时间哭成了一团,朱振看见母亲躺在床上,神情平和,慈祥的闭上了眼睛,下意识手指一松,掌心捏着的绫布跌落在地上。 悲痛感是慢慢袭来的,起初只有一些困顿,随后才慢慢感受到失去亲人,那样如断骨裂肤之痛。 跪坐在母亲床边,即便她满目疮痍,儿不嫌母丑,娘在儿眼里,总是最好看的。 娘亲的美貌,跟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都不同,她的美貌带着一种天生的艳丽之感,大张大合,丝毫不含蓄。 哪怕她此刻安详的躺在这里,依旧能够想起昔年,在王府时,母亲给他做桂花糕的样子。 她一回头,王府整个花园里的花,都会黯然失色。 朱振十分悔恨,恨自己为何一直流连于花丛戏蝶之间,从来没有好好陪陪母亲。 上次他想修戏台,好叫母亲开春的时候可以看戏,修戏台的圣旨还被内阁驳回来了,至今想起,更加愤怒。 奴才们哀愁自己的命运,各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纷纷比着在皇上跟前表孝心,唯恐太后死后,自己失去了屏障,被分配到一个荒凉落魄的地方。 云杉斗胆上前一步,将太后的懿旨拿了出来。 “皇上,太后生前曾跟奴婢说,待她将来过世后,便将这份懿旨给皇上。” 朱振用袖子擦擦眼泪,接过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话语: 【后宫里的这些女人,皆不堪重用。 打嘴仗一个顶俩,实际上毫无用处。 唯有班嫔,皇上遇事悬而不决,可听从其一二建议,大主意还是自己拿。 哀家过世后,皇上要倚仗冯初,他是孟渊留下来的慧根,不必与他针锋相对。 避其锋芒,可保得江山稳固,无后顾之忧。 冯茵若平安嫁到匈奴,受了委屈,将来灭了匈奴,还请将她好生接回,另许人家,或赠予珠宝。不管怎样,她也是哀家的义女。 若不曾远嫁匈奴,便不要追究。 皇子有嫡出当立嫡,若无嫡出可立长,无嫡无长取其贤。 哀家这些伺候的奴才,勿要叫他们陪葬,也无需谁给我守灵,愿意离去的,就放他们离开紫禁城。 不愿意离开皇宫的,皇上可自行处置。 哀家只恐自己撒手人寰,担心皇上受奸人诓骗,被小人所害……】 朱振看着母亲的懿旨,不知由云杉代笔时,她是是怎样一番复杂的心境。 云杉忍住巨大的悲伤,在一旁劝道,“奴婢未将班嫔娘娘和冯公公的死,对太后坦言相告。 太后前几日还在念叨起小冯子,只不过被奴婢搪塞过去了。 皇上还请保重龙体,前朝后宫还倚仗着您。” 母亲的亡故,对朱振的打击很大,他好像在一霎那老了许多岁,整个人也变得颓然了。 父母是子女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常看不见死神,父母一亡,就要直面死亡了。 正因为有了这堵墙,人才不会操心生老病死,没人陪伴这些杂事,因为察觉不到生命的宝贵。 一旦父母离开,人将会直面死神,一眼望到尽头,才知人生的短暂。 朱振起身,准备唤礼部的人过来商议太后丧仪,他准备以帝王之礼,亲自扶棺,为母亲送行。 不管父王生前有过多少姨娘和填房,他都要母亲入父王的王陵,与父王合葬。 看见李有全一路小跑着过来,还未开口吩咐,李有全已率先回禀。 “皇上,卫嫔娘娘不准我等奴才将五皇子送出宫去,以死相逼,奴才们不敢僭越,还请皇上定夺。” “没用的东西!”朱振压抑了多时的怒火,终于被勾了起来。 未去分辨五皇子是不是无辜的,只觉得一个儿子害死了太后不说,卫嫔那个老妇还不懂得收敛,依旧母凭子贵,恃宠而骄。 “去告诉卫嫔,想死的人从不说。但凡跳脚三丈高,都是不想死的。 准备好白绫和毒酒给她送过去,若她真愿意为太后殉葬,朕便成全她。 想替朕尽一尽孝道,朕也不好辜负她一片孝心。” 朱振就知道卫嫔死不了,也许她并非天生贪图享乐,贪生怕死之人。 而且五皇子一息尚存,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没人会比娘亲更爱自己的孩子。 她若死了,更没人会像她一样关心照顾着五皇子。五皇子疾病缠身,只怕死得更快。 所以哪怕为了儿子,她也不会死。 只不过朱振讨厌她不懂得顾全大局,明明不会死,还要闹出这么一通来。 “尔等再去,卫嫔若死,便由着她死。 卫嫔再敢阻拦,就硬将五皇子抢过来,送出宫去。” 朱振咬着后槽牙,恨恨地想着,后宫若再出现一个像母后一般染上天花的嫔妃,通通算到卫嫔的头上。 . 李有全再度回去赴命时,五皇子在母亲精心呵护下,已有好转的趋向,能够自己坐起来,端着一碗水喝。 卫嫔叫青芸端进来一碗人参汤,准备喂儿子饮下,便看见了李有全的身影。 “卫嫔娘娘,奴才奉旨送五皇子出宫,还请卫嫔娘娘不要让皇上忧心。” 这一次,请过圣旨的他,一反常态,语气强硬而坚决。 反而是卫嫔软了下来,叫青芸将预备好的银两贿赂给他,“李公公,还求您再等等,皇儿已有好转的迹象。 本宫愿意以自己的性命起誓,若皇儿明日还未痊愈,本宫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卫嫔娘娘,是皇上要五皇子离宫,不是奴才要五皇子离宫。 再者卫嫔娘娘已为人母,不是三岁小孩,还请娘娘为后宫里的其他主子考虑。” 李有全话音刚落,使了个手势,身后的侍卫立刻一拥而上,不顾卫嫔的阻拦。 拉扯之间,不惜将卫嫔推倒在地,直接将五皇子抱了出去。 奈何卫嫔力气太小,只顾拽着儿子身上的小衣裳,直至那衣裳在掌心滑落,看着儿子被抱走。 侍卫扛着五皇子,男人本就粗心,何况一介武夫,任由五皇子折在他肩上吐了一路,也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换个姿势。 李有全才将五皇子弄到出宫的马车上,回过头便看见卫嫔的身影。 “娘娘……您……何至于如此啊?” “皇上只说叫五皇子出宫,没说不许本宫相陪。 本宫不好叫李公公为难,也请李公公勿要叫这些侍卫阻拦,成全本宫一片为娘之心。” 李有全犹豫了一下,与其拉扯下去耽搁时间,最后被皇上责备,不如卖个人情给卫嫔。 “奴才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但是卫嫔娘娘要想好,这病传染且无药医。” “本宫知道。”说罢,卫嫔从侍卫手中接过儿子,坐上马车一块出宫。 什么嫔位,什么娘娘,在儿子的性命面前,皆是虚幻。 感谢“单于书瑶p”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2 一将成名万骨枯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礼部的人连夜进宫,同皇上一块商议太后发丧之仪。 一同而来的,还有大皇子的书信。 朱振撑开书信,看见大皇子的字迹愈发苍劲:【听闻皇祖母薨逝,儿臣心中如捣。 儿时蠢笨不得父皇喜爱,加之嫡母诸多为难,唯有皇祖母给过瑞儿片刻温暖。 还请父皇恩准儿臣回京探望,送皇祖母最后一程。 匈奴只剩残兵败将,有温大将军一人驻守足矣。】 看完,只冷淡落下两个字:【不准。】 随后将批复的书信交给了李有全,“叫信使告诉大皇子,若敢私自踏入京城半步,斩立决。” “是。”李有全接过书信,诚惶诚恐的出门传旨。 不知道大皇子如何得罪了皇上,只发觉皇上小肚鸡肠,气性大,跟亲儿子记仇都能记这么久。 ……此刻的朱瑞远在边关,接到父皇的书信,是七天以后的事了。 同温将军坐在军帐里,面前放着的地形图,沾了不少尘土。 “自匈奴王—满都拉图大单于过世后,匈奴便如一团散沙,各部落苟延残喘。 新单于哈丹巴特尔愿向我大铭俯首称臣,以瑞王爷的意思,是打还是不打?” 朱瑞年龄小,资历浅,一向很看重温大将军的意见,眼下因为看了父皇的书信,心情低落,有些走神,以至于没细听他说了什么。 “瑞王有心事。”温将军问候了句。 “无事。”朱瑞将书信收好,来自京城的东西,自然不敢随意丢弃。 “储君的宝座,向来没有鲜花,只有鲜血。” 感叹完,看向草原上的地形图,谦逊请教道,“以温将军之见,当如何?” 温将军置若罔闻,略略沉思,“微臣薄见,匈奴各部虽群龙无首,但匈奴人极为团结。 若无外敌入侵,他们可以互相倾轧。 一旦有人攻打,便会立刻联合起来,抵御外敌入侵。 唯恐那时形成掎角之势,你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朝廷不会包容我们胜败乃兵家常事。 一旦吃了败仗,朝野之间只会一片骂声。” “温将军所言极是。”朱瑞思来想去,也知晓此行边关,父皇并非是要他在军中学本事,只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流放。 “加之一旦狼烟四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将成名万骨枯,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苦的都是百姓。”温将军年龄大了,早已经没了昔日的好胜心切,更能体会人间疾苦。 “早年我打倭寇,后来平定四方起义,今又讨伐匈奴。 我本不是好战之人,只是肩负使命,不敢妄图安逸。” “温将军为大铭征战十几载,劳苦功高。”朱瑞不全是奉承,语气里带了点储君的味道。 “其实将军完全不必在这里陪我,我回不来京城,您的妻儿却是都在等着您回去。 莫不如给皇上上一道折子,匈奴不再犯上作乱,允许你回中原休养生息。” “罢了。十几年都熬过来了,有些人注定要在马背上度此一生。”温将军爽朗的笑笑。 “我若此时离去,将你一个人扔在这塞北荒原,只怕你还未被匈奴蚕食,先被自己人捅过来的刀子刺得千疮百孔。” 朱瑞未发现军中何人是叛徒,“大人可否明示?” 温将军阅人无数,小半年来同吃同睡,基本上摸清了他的品性。 自己女儿将来诞下皇子继位的可能性很小,他不做没影的梦。 与其站在二皇子的阵营,莫不如向大皇子投诚。 “我身虽不在朝堂,却也知道户部与兵部不合。 尚书府每日流水银,可供所有边关将士半月的开销。 若真跟匈奴打起来,能不能要来军饷,以及要来的军饷,是不是都进了孙大人的口袋,都是未知的结果。” “多谢温将军不吝赐教。”对于这些,朱瑞早前略知一二。 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如今被温将军掀开,陡然清晰了起来。 他也接受了温将军的投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主动把赌注压在——这个连京城都回不去的皇子身上。 . 太后丧仪已过,卫嫔全程未参与过,眼下回宫,也是报丧来了。 “五皇子薨了。” 一时间先后死了太后和皇子,朝臣与百姓不免唏嘘感叹:流年不利啊。 二皇子以太子之仪下葬,四皇子陪葬了无数宫女太监,轮到了五皇子,没什么声势浩大的排场。 众人还沉浸在太后过世的悲伤中,五皇子仅以皇子之名出殡,入住皇陵,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安葬了儿子,卫嫔憋着一口气,是到清算恶人的时候了。 景仁宫内,皇上和皇后同坐凤榻,地上跪着的除了佟选侍,还有司选侍。 “皇上明鉴,奴婢是受司小主胁迫的!” “大胆奴才!本宫从未见过你,竟敢诬陷到本宫头上!”司马夕颜凭白受此无妄之灾,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在皇上和娘娘面前还敢狡辩。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本宫!” “司小主,只有你一人指使,如何还有旁人指使。”青竹呜呜咽咽的哭着,样子极其可怜。 “司小主用奴婢父母的性命威胁,叫奴婢去宫外乱葬岗,从患了天花的病婴身上,扒下来一件衣服,给五皇子送去。 奴婢为了家人的性命,哪敢不从。” 司马夕颜带着愤怒,立刻跪在地上,“皇上明鉴,臣妾与五皇子和卫嫔娘娘无冤无仇,有何理由去害五皇子?” 说罢,用余光看了一眼佟阙,“倒是佟选侍,早前五皇子同她玩闹,不慎用弹弓打到了她,所以她怀恨在心。 指使奴婢害死五皇子不说,还栽赃嫁祸给臣妾。 皇上,皇后娘娘,替臣妾申冤啊!” 佟阙压着心底的惊涛骇浪,依旧面不改色,“既然司小主都说了,五皇子是同臣妾嬉笑玩闹,又是不小心将石子扔在了臣妾身上。 臣妾何至于小肚鸡肠,跟一个孩童计较? 何况,臣妾受婉妃娘娘教导多时,打狗还需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算臣妾真那么心胸狭窄,也不敢对皇子不敬。 若是臣妾有嫌疑,那么被五皇子打过的,可不止臣妾一个。 臣妾记得,李才人也被五皇子打过,是不是也该怀疑到李才人的头上?以免厚此薄彼。”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我家的张展”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3 卫嫔一石二鸟 佟阙条理清晰,逻辑感人的继续替自己辩白。 “谁说司小主没有害死皇嗣的动机? 女人的嫉妒心理,往往就是这样可怕。 臣妾若没记错,因为嫉妒同在一宫、位于主位,才入宫就能封昭仪的温瑶。 昔年怂恿青雯去勾引皇上的,就是司小主的陪嫁丫鬟青杏。 可怜青雯实心眼,被株连了九族不说,还连累温昭仪被降温选侍,跟你平起平坐了。 那司选侍嫉妒卫嫔娘娘有皇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巧舌如簧!”司马夕颜将脸憋得通红,却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皇上,既然司选侍已经认罪了,暗害皇子是重罪,臣妾不敢私自定夺,还请皇上发落。”皇后在一旁似作为难。 “只是若不严惩,恐后宫以后人人效仿。” 司选侍未想过一向云淡风轻的皇后,会突然出手,要置自己于死地。 情急之下,一时慌乱作了大死,“皇后娘娘昔日害大皇子之时,可有想过嫔妃暗害皇嗣是重罪? 如今轮到臣妾,便想上纲上线,要借此冤死臣妾!” 皇后面不改色,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还有多少新人听说过。 只是可惜,这些新人只闻其一,不闻其二。 皇后敢动大皇子,有她父兄的死摆在那,充当了她的免死金牌。 司马夕颜有什么?年轻的皮囊,和幼稚的心思罢了。 卫嫔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默默流泪,大有全凭皇上做主之势。 朱振终于听烦了,“来人,将司选侍带下去,赐白绫。” “皇上!冤枉啊皇上!”司马夕颜拼命磕头,甚至想爬过去抱皇上大腿,皆于事无补。 大肆挣扎,也挣脱不过侍卫的束缚。 看着司马夕颜走后有一段时间,皇上准备发落这个刽子手。 不管青竹无辜有辜,到底她是直接害死五皇子之人。 却抢先一步被卫嫔拦了下来,“皇上,以臣妾看,此事另有蹊跷。 请皇上将青竹送往慎刑司严刑拷打,以求真相。 不叫皇儿枉死,也告慰孩儿的在天之灵。” 朱振无语,很想骂她一句:早不说晚不说,这会儿司选侍已经凉透了才说。 但念及她才死了儿子,加之司选侍也不怎么重要,还是忍住了,未开口训斥。 “既然卫嫔觉得此事蹊跷,那便交由皇后去审。朕乏了。” 说罢,已经起身离开了景仁宫。 最大嫌疑佟阙本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危险,想不到卫嫔这招声东击西,再次让自己陷入陷境。 本想跟她解释一番,表白心意,才巴结般的望过去,立刻遭到她冷漠的眼神。 悻悻低下头,跟着众人一同附和,“臣妾恭送皇上。” . 青竹进了慎刑司,宫中人人自危,唯恐这条疯狗会不会被打得神志不清之后,又开始乱咬人。 清者自清,在宫里是行不通的。 哪怕自己没做,事实也证明自己没做,但只要证明的时机不对,就会落得个像司选侍一样的下场。 朱振返还养心殿,才阖了阖眼,咸福宫里的奴才便立即赶来。 心烦之余,忍不住骂道,“真是一刻也不让朕安宁。” 出门准备看看卫嫔又想借着丧子之痛作什么妖,低头看见跪在地上的是薛美人的侍女青萝。 “何事?” “皇上,奴婢过来报喜。”青萝抬起头,一脸喜色。 “何喜之有?”朱振一连几日沉浸在国丧中,眼下即便薛美人有了身孕,也不会冲散他太多难过的情绪。 “回皇上,我家主子也患了天花。”青萝的语气平静,却是将朱振吓了个半死。 暂不说薛美人对天花隐而不报,祸及各宫。就是这患了天花,有什么可高兴的? 到底是眼前这个婢子疯了,还是薛美人疯了? 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看着青萝表面上无异样,不确定她有没有患天花,正要开口叫人将她乱棍打死。 青萝似乎意识到帝王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已经抢先一步秉明,“不过主子已经痊愈了!” 薛美人到底是有心术,跟卫嫔和五皇子同住咸福宫,亲眼所见皇子因为染上天花,是如何像块旧抹布一样,被送出宫去等死的。 皇子尚且如此,她被五皇子传染上天花,除了怨天尤人、自艾自怜,就是要想办法,积极自救。 好在众人的目光都在对五皇子的医治,以及太后的丧期上,她整日龟缩在自己寝殿,也无人注意到她。 “大胆!”朱振犯不着跟个奴婢置气,“把你家主子叫过来!” “是。”青萝不过听命于人,主子吩咐她来,她便过来。 皇上叫她滚,她便立即滚回去。 待回到咸福宫,将主子唤了过来。 朱振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痊愈了,已经将御医一并喊了过来。 养心殿内,见到薛美人的时候,她用薄纱遮面,请安后,便接受御医的诊治。 御医一番望闻问切,号脉过后,行礼陈情,“皇上,薛小主的确未见天花痕迹。” 朱振不关心她是怎么好的,只对她这种欺君罔上的行为气得肝疼。 “既然无碍,还扯块破布,遮着你那张脸做甚?” 她身上的哪一处,他没看过? “回皇上,臣妾不幸染疾,出痘虽痊愈,但痘印依旧留在脸上。 恐惹皇上生厌,故而不敢解下面纱。”薛湘灵低着头,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 “啰嗦!”朱振最讨厌这帮女人自持清高,抗旨不遵,她不想解,朱振偏要她解。 “薛美人莫不是以后都想以这副容颜见朕?” 薛湘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臂绕到耳后,缓缓解下面纱。 尽管有缓冲,朱振看了她一眼,还是险些吐了。 她脸上还未愈合好的痘印,颗颗连成片,曾经娇娇的女儿,也被恶疾磋磨得不成样子。 也许这痘印以后会转换成麻子,宛如脸上长了个蜂窝煤。朱振即便没有密集恐惧症,也泛起了恶心。 何况此刻看着就格外瘆人,晚上往外面一走,估计鬼见了都怕。 朱振有些忧愁,随即心下一狠,“薛美人隐瞒恶疾不报,险些波及后宫众人。 欺君是什么罪,你可知道?” 甚至看着她这张脸,再唤她作“美人”,都觉得有几分嘲讽,且食难下咽。 感谢“守望幸福的猪”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4 颜值即正义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205/534524205/534524506/2021011318511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薛美人跪在地上,似乎自暴自弃一般,也不去遮脸了,号啕大哭。 眼泪落在那张从前如花似玉,如今满目苍痍的脸上,让朱振的心底又多了两分恶心。 “皇上恕罪,求生乃是人之本能,臣妾也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 仅此而已啊! 朱振不想再看见她,甚至跟她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都觉得有几分恶心。 早前失宠的嫔妃可以放在宫里当闲人养着,这会儿却是无法继续忍耐。 朱振可以忍受宫妃品行败坏、行为不端,但不能容忍丑八怪。所谓一美遮百丑,若是没有盛世容颜,心灵再美也不准侍奉在侧,免得看见的时候给自己添堵。 “来人。薛美人欺上瞒下,身染恶疾瞒而不报。 贬为庶人,逐出宫去。即刻启程,不得耽搁。” “皇上!”薛湘灵立刻跪在地上,“不要啊皇上! 臣妾若被皇上赶出去,有何面目继续活着,如何对得起薛家的列祖列宗啊!” 李有全知道皇上不愿意看见这个丑八怪继续哭嚎,已经跟着李有德一人一只手,架起她,将她拖了出去。 薛湘灵一直被拖到殿外,一改刚才痛哭流涕的表演,“赶紧把我放开。” 因为不再是皇上宠妃,所以也不必再自称本宫了。 李有全看她态度转变的有点大,怔了怔,连忙松开了她。 就算她如今已经不是宫里的主子,也是朝中重臣薛大人的女儿,奴才自然不敢得罪了。 薛湘灵没有再回咸福宫,这皇宫里的一草一木,她都不稀罕。 最后望了一眼天空,很想吼一嗓子,但她忍住了。 离开紫禁城时,她胸中憋闷着的那口气,长长疏解出来:老天爷,姑奶奶终于自由了! 自由无价!自由万岁! 薛美人被贬为庶人,送出宫去一事,传到李眉妩的耳朵里。 她失神了很久,这个薛美人终于自由了。 不知道该说她傻人有傻福,还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道至简,深藏不露…… 总之,她自由了。 “原来,离开宫墙,只要这么简单就可以么?” 她暗自失神,“只要毁了容貌,就可以被贬为庶人。 我这张脸,也可以不要。用簪子划下去,便一切都结束了。” 青茄以为主子又要犯傻,“主子,恕奴婢直言,您现在头发生得长短不接,跟毁容也没啥区别了…… 皇上若愿意放你出去,早让你走了。 他就是想将你困死在紫禁城里。” 什么如果侍寝之前,她说自己有心上人,朱振就会大手一挥,将她赏赐给冯初。 他不会的。 朱振这样说只是为了替自己开脱,成全自己贤德仁慈的名声罢了。毕竟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天生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哪怕真做了假公济私的事,也要无理辩三分,或者装傻充愣、拒不承认。 就像很多恶婆婆,恶贯满盈,也没有人真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天生的恶人,也要为自己洗白和开脱,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 莫说是皇上看上的女人,就算是皇上看上的一条狗,也是不许旁人染指的,因为他是帝王。莫说一个太监,就是王爷、侍卫、御医皆不能够染指。 “谁说的?我瞧着主子留着齐耳短发,也十分可爱。”汪烛拿了把剪刀过来。 “主子,奴才再替您稍稍修剪一番,定能比那些长发及腰的娘娘,还要迷人。” 青茄仿佛见了鬼,“主子好不容易长出来这些头发,不说像宝贝一样珍贵。 上次被剪掉是不得已,你怎么还能再剪呢?” 李眉妩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齐耳短发,拨弄了两下头发,唤了身后的汪烛,“剪吧。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可是我连给我生命的人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这头发。 将我剪得好看些,若是母亲天上有知,看见我如今的处境,也会尊重我的决定。” “欸!”汪烛嘴上答应,立刻拿着剪刀过来。 青茄一旁提心吊胆,“你会剪头头嘛?你又不是剃头匠……” “本来会,你在我耳边聒噪,保不齐我手一抖,就剪豁了。”汪烛警告了一句,青茄果然乖顺的闭上了嘴。 汪烛只是将参差不齐的地方稍微修了修,并未剪下太多,待剪好头发,又给主子戴了朵很小的绒花。 李眉妩照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满意,“汪烛,你还会剪头发呢~” “跟我师父学的。”没有什么是他师父不会的。 气氛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还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汪烛,我想学骑马。” 青茄一脸不可置信,“主子,您该不会是羡慕薛美人羡慕的疯魔了。 是想学会了骑马,也逃出宫去吧……” 李眉妩没有回答,说做就做,准备即刻就去。 青茄在旁边忙劝着,“主子,您不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 小脑不发达,很难学会骑马,您忘了您早前在匈奴时摔的有多惨了……” “无妨。主子,您若想学,奴才可以教你。”汪烛已经看出来主子在想什么了。 骑马比乘车快,同样的路程,若是挑选一匹汗血宝马,也许一两日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好在口袋里还有些银两,能够贿赂皇宫里的弼马温。 虽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大鱼大肉可着主子吃,但也不是一文钱没有,汪烛习惯于留后路,总有一些安身立命的钱,只不过以后得把钱花在刀刃上。 比如给主子教学费,让她学会了骑马还去探望师父。 李眉妩还未出殿门,跟卫嫔的人撞了正着。 “臣妾给卫嫔娘娘请安。” 卫水跟在皇后屁股后边几载,虽然中途被皇后嫌弃过,又重新启用过,她的行事作风,一举一动,却是跟皇后愈发像了。 “李才人,别来无恙。”卫嫔撇下她,直接进了钟粹宫。 “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李眉妩便不能再往前走了,只得反身折回来。 “臣妾与娘娘心意相通,知晓娘娘要来,提早出来接驾,哪都没准备去。” 卫嫔冷哼一声,发觉这个女人如今讲起鬼话来,丝毫不含糊。 落座后,身后的丫鬟青芸便指使两个小太监,将一筐好炭抬进来,架起炉火,将新茶煮沸。 青茄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妹妹好耳力,可是跟你那个太监夫君学的?” 卫嫔见她变了脸色,禁不住一阵张狂大笑。 笑罢,厉声质问,“本宫的孩儿刚死,李才人就在这里描眉画眼。 怎么?就如此这般的迫不及待庆祝么?” “臣妾不敢。”李眉妩恢复了平静的神情,也没去纠正她的措辞,说自己并没有描眉画眼,只是稍微修剪一下头发。 这会儿又不是正月,她剪剪头发又何妨。 “娘娘明鉴,我们家主子自从剪掉了头发,一直深居简出。 加之钟粹宫不得宠,就算有什么螺子黛和口脂,也轮不到我家主子。”青茄在旁解释了句。 并且心里不耻,卫嫔就算想找茬,这个借口也太烂了。 只要她不瞎,就能看得出来,主子素面朝天,并没有梳妆打扮。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你触摸不到的阳光”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5 破鼓总有万人捶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205/534524205/534524506/20210113185116/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放肆!主子说话,哪有你个奴才多嘴的份儿!” 卫嫔想叫下人掌嘴,李眉妩知道宫中惯用伎俩,连忙用引火烧身的方式拦下了。 “娘娘,五皇子丧期未满,还请娘娘手下留情,为五皇子积德。” 果然,卫嫔立刻将青茄忘了,而是愤怒指向她,“就你,也配提本宫的五皇子?” “臣妾有什么错,还请娘娘明示。”李眉妩跪在地上,愈发恭敬。 “不是你教唆的五皇子去打佟选侍么?好一招借刀杀人。”卫嫔阴森的笑了一下。 李眉妩不卑不亢,“娘娘,臣妾早前伺候过五皇子,也算他半个奶娘。 五皇子拿石子丢臣妾,臣妾不纵容着他继续顽皮,难不成还代替卫嫔娘娘您,替您教育儿子吗? 臣妾不敢,臣妾也不配。” “呵!”卫嫔最是领教过她这张伶俐小舌的,“鬼话连篇!” 气急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瞥见桌子上一顶漂亮的帽子,拿起来,直接朝着烛火扔去。 “娘娘不要!”李眉妩立刻被奔过去,扯着卫嫔衣袍的一角,“娘娘要怎样责罚臣妾,臣妾心甘情愿。 只要娘娘能出气,臣妾不敢狡辩了。 求娘娘不要烧…… 臣妾没了头发,不敢见人,全依赖这顶帽子,求您……手下留情……” 卫水看她这副可怜的样子,也能猜出一二,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将帽子扔进了炉火里。 李眉妩彻底疯了,她放开她的衣裳一角,想将帽子抢回来,却被卫嫔带来的奴才死死抓住了手腕。 “我杀了你!老妇!” 卫水看着她这副癫狂的样子,笑得更加猖狂,“怎么?心疼了? 李铁牛我杀了,冯初也因我而死。 想杀我?跟我斗,你是不是太嫩了点?” 李眉妩看着帽子被燃烧成灰烬,眼泪随着跳跃的火光,模糊了视线。 膝盖不知被谁踹了一脚,她被人压着,再次跪在了卫嫔娘娘跟前。 一个没了儿子的女人,此刻的疯癫,任凭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阻止她分毫。 “来人。将滚烫的茶水,从这个贱人脸上浇下去。 既然本宫能让你凭借美貌成了皇上的李才人,本宫也能一手毁了你的美貌。” 说罢,青芸立刻提起炉火上煮沸的茶,走了过来,嘴上轻巧,“李才人,奴婢下手没个轻重,您忍着点疼,可千万别喊。 您要是把皇上喊来,奴婢害怕一失手,可就不知道烫得是哪了。” 说罢,恶狠狠的拎着茶壶,从她的头顶上浇了下去。 “啊——!”李眉妩看着茶水落下,下意识偏了偏头,用手护住脸。 哪怕毁容,也不会像薛美人运气那么好,正撞上皇上想赶她出去的心情。 深宫里若有爱恨情仇,都无关风月,只与皇上当时的心情有关。 如果注定要在深宫中老死,需要以色事人得到皇上宠爱,她便不能毁容。 滚烫的茶水顺着耳根流到脖颈,灼痛感立刻遍布全身。 汪烛绊了青芸一脚,她一个脚步不稳,将剩余的大半壶茶水都砸到卫嫔的怀里,自己也以头抢地,整张脸贴了上去。 皮肉烧焦的味道,伴随着卫嫔的惊叫,“狗奴才!” 青芸顾不上自己一张脸被烫毁了容,忍着疼,“娘娘快把衣服脱下来,不然衣服沾着皮肉更疼。” 胸口和小腹处巨大的疼痛,让她立刻弹跳起来,即便知道自己会被烫伤,也不想在钟粹宫更衣。 她是这宫里尊贵的卫嫔娘娘,就算被烫死,也不能在奴才跟前衣冠不整。 才制裁了这个贱人,更不可能在此时求助于她,哪怕是以命令的方式。 随后也顾不上看她跪在地上,捂着脸的这副惨样子,烫伤驱使着她,本能的只想立即回宫将这身衣服扒下来。 汪烛看见卫嫔离开的背影,立刻将主子扶起来,“青茄,去外面舀一勺雪回来。” “欸!”青茄俨然被吓傻了,未做迟疑,马上跑了出去。 汪烛顾不上主仆有别,伸手将她身上的衣裳撕开,被开水浸泡过的衣裳扔在一旁,用青茄抱回来的雪搓过,替她止痛。 她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疼,只是一直哭,望着炉火的方向,“帽子……我的帽子……” 已经全部燃烧成灰烬了。 这是他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也是唯一的念想。 “主子,那东西留不得。”汪烛用冰滚过她烫伤的地方,写下药方,叫青茄出去抓药。 郑重嘱咐了句,“直接找王太医,只有王太医是孟渊的人,除了他,其他人不会给我们草药。” “欸!”青茄抹了抹眼泪,立即出了门。 “主子,那东西放久了,迟早是个祸害。”汪烛拉过被子,将她裹成了蝉蛹,露出烫伤的部位晾着。 嘴上还在劝着,“奴才早前想劝您将它烧了,知道这是您唯一的念想,一直于心不忍。 眼下没了更好,没了,主子也能更坚强勇敢些。” 李眉妩倒是不哭了,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抻开被子,独自取了件衣裳穿好,赤着脚慢慢走向那炉火。 炉火还未熄灭,她便将手伸了过去,可惜连碳灰都未碰到,就被汪烛拉了回来。 “主子,您清醒点。 已经有人昏迷了,如果您也整天浑浑噩噩的,到底是谁来救谁呢?” 李眉妩似乎清醒了,回过头失神的看着他。 青茄已经将草药取了回来,取了半只葫芦捣碎。 “主子,您怎么光脚站在地上,多凉呀。” 随后扶着她坐在床榻上,小心翼翼的替她涂上草药。 她不反驳,不动,也不喊疼,只是默默看那堆炉火。 汪烛怕她这阵受的刺激太多,卫嫔今日来闹这一通,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她患了失心疯。 犹豫良久,还是将藏在胸口多时的书信拿了出来,“主子,原本不想给你这个。 师父说,若有一天他死了,你撑不下去的时候,就叫我将这个拿出来给你看看。” 她的目光突然亮了,一把抢过书信。 汪烛知道这东西留着也是个祸害,他原本想等皇上死了,再交由主子保管的。 可是眼下师父没死,他也是黔驴技穷了,不得已拿出来给她。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今年三岁”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6 以吻封缄,抵死缠绵 【傻丫头,一定是你不听话了,汪烛才将这封信拿给你。 女子讲究三纲五常,以夫为纲,你嘴上喊着我夫君,却一点也不听话。 本想责备你,想想还是罢了,若你不是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也不会跟我这等阉人纠缠不休。 我曾经答应过你,我会活下去。但是很抱歉,生死有命,阎王要收人,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我从前跟姚牧说,你这一生本该花团锦簇,不该为我殉葬。 我死以后,你若真想不开,也要好好活下去。 也许我转世投胎,会变成你肚子里的孩儿。 带着对我的满腔爱意和思念,好好爱你的孩子。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个美丽的地方重逢。 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这是他的字迹,她死也认得。她从前照着他的字,描了一副又一副字帖。 他是有多放心不下自己,反复嘱托,还要留一封绝笔来叮咛。 汪烛怕她将这封信塞进枕头里,亦或像从前那样,每天拿出来看看,早晚被人抓住把柄害死。 但此刻再想抢回来,也是不能了。 她将他的亲笔书信靠在脸颊,亦如昔日,他抚摸着自己脸庞时的模样。 随后,她将信还给他,“汪烛,谢谢你。” 汪烛没有迟疑,立刻接了过来,想重新塞进袖子里,却被她制止住了。 “拿去烧了,免得被人瞧见。” “是。”汪烛没有犹豫,借着炉火的余温,燃成灰烬。 “那么,我们该出去骑马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事。 青茄不由得佩服主子,内心愈发强大,才受了伤,险些毁容,还在想着骑马的事。 “是。”汪烛替她拿好斗篷和毡帽,带上银两,准备陪着她一块出门。 . 卫嫔在钟粹宫闹了一通,还未觉得消气。接到慎刑司的审讯结果,不顾身上的伤,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 坐在暖阁长椅上,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奴才,静听容禀。 “娘娘,青竹招了。 就是她主子佟选侍指使的,佟选侍还叫她指认司选侍,为的就是嫁祸于人,简直罪大恶极。” 卫嫔胸中积聚了一团火,此刻若不发出去,她会憋死。 既然皇上说了,此事交由皇后娘娘操办,起身便往景仁宫走。 青芸在身后立刻劝着,“主子暂且忍到天亮,皇后娘娘近来睡眠浅,恐怕这时候才睡下。 您若将她吵醒了,只怕皇后娘娘怪罪起来,您就算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卫嫔不信邪,“本宫的孩儿没了,还不能为孩儿报仇雪恨吗?” 完全听不进去青芸的劝,直接叫奴才提了灯,往景仁宫走。 皇后早被蒋婉和佟选侍吵醒了,才因为起床气发了一通脾气,眼下看见卫嫔反而没那么气了。 景仁宫被来自四方的烛火照的灯火通明,黑夜如昼,三个没了儿子的女人聚集在一起。 “哟,婉妃娘娘体态丰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卫嫔说完,因为还倚仗着皇后,所以不敢在皇后跟前失仪,仅给皇后行了礼。 蒋婉从前最是睚眦必报的一个人,此刻也没跟她计较,“自然是能吹动卫嫔的风。” 卫嫔没了儿子,便没了顾虑,早前还有一些谨小慎微,如今也变得安之若固。 “能让婉妃娘娘如此兴师动众的深夜赶来,不知是佟选侍有过人之处,还是五皇子的死也跟婉妃有关?” “本宫近来失眠,出来吹吹风罢了。”蒋婉并没有跟她针锋相对。 卫水:“到底是宠冠六宫,小主们冻得瑟瑟发抖,婉妃娘娘却热得到处溜达。” 皇后轻咳了声提醒,卫嫔收回目光,不再针对蒋婉。 “叫慎刑司的人进来。” 皇后发了话,青莲立即将人领了进来。 “既然你说青竹招了,是佟选侍指使,青竹现在何处?” “回娘娘,青竹不堪慎刑司的严刑拷打,咬舌自尽了。”奴才跪在地上回禀。 好一个死无对证,佟阙只觉得脊背发凉。 立刻跪在地上,“娘娘明鉴,臣妾那日跟卫嫔娘娘在景仁宫门前发生口角,的确心中有气,想过报复。 但臣妾设想的报复手段,也只不过是是想找个日子,再骂回去,绝没想过暗害皇子啊! 暗害皇子是杀头株连的大罪,臣妾就算鬼迷心窍,也不想连累佟家啊! 臣妾愿对天发誓,若臣妾指使青竹去害五皇子,佟家上下老小皆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娘娘,佟选侍言之凿凿,不惜以父母性命起誓,想必凶手另有其人。 你我深宫修行多年,知道有人最会借东风放火。”蒋婉替佟阙分辨了两句。 又看向她,“佟选侍,你不要害怕。 仔细想想,你进宫以后,可与何人交仇? 亦或你同卫嫔娘娘发生口角那日,可有人在一旁观望?” 佟阙陷入沉思,却被卫嫔的怒吼吓得花容失色,“不要再东拉西扯了! 已经拉了一个司选侍当垫背,还要再找替死鬼吗?” “皇后娘娘!”卫嫔剑一般的目光刺了过去,“青竹已死,还要再审下去么?审谁呢?” 皇后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此时正在犹豫。虽然皇上将此事交由自己处置,但她也不敢擅自决断,赶尽杀绝。 毕竟蒋婉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给佟阙撑腰,就是摆明了佟阙是她的人。 打狗还需看主人。可若从轻发落,卫嫔那边也交不了差,卫嫔也跟了自己许多年了。 蒋婉回头跟青莺低声吩咐了句,“去请皇上来。” 关键时间还是得靠夫君。 “不准!”卫嫔跳了出来,拦下,“此时天还未亮,若是惊动了皇上,皇上发怒,谁来负责。” “自然是本宫负责。”蒋婉持宠而娇不是第一天了,她知道皇上不会责备她。 如今自己救不下佟选侍,只有将皇上搬出来。卫嫔敢不给自己面子,却不敢不给皇上面子。 佟阙捏了一把汗,暗自庆幸自己没投靠错人,她刚进宫就知道皇上不靠谱,所以抱着宠妃的大腿可劲跪舔。 卫嫔倚仗皇后,她倚仗婉妃,今日非得决出个高下来。 感谢“徐吾寒荷vp”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7 朵梨进宫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皇后娘娘,难道您忘了吗。 昔日的婉妃娘娘,为了自己能当上皇后,是如何雇佣刺客,企图闯进景仁宫刺杀您的。 今日您若因为忌惮她,而任由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中宫颜面何存?” 揭人伤疤犹如杀人父母,卫嫔专往皇后的心窝子戳。 暗示她,今日报仇的机会来了,您若不动手,蒋婉以后就敢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见皇后脸色阴沉了两分,使出杀手锏,“皇后娘娘,若是您知道害死二皇子的凶手是谁,您会对害死二皇子的杀人凶手网开一面吗?” 提起陈年旧事,蒋婉的脸色也不好看,担心皇后因为同理心占了上风,直接下旨将佟阙处死。为了替佟阙最后争一争,罕见的低了头。 “皇后娘娘,昔日臣妾不懂事,也是因为皇上给了臣妾希望。 他说您活着,他没法废后,大臣那里不通过,他还会被天下人骂。 他盼着您死,您死了,扶我做皇后,我的四皇子就能名正言顺的当太子。 如今咱们的皇儿都不在了,再提这些陈年旧事,又有何意义?” 蒋婉即便示弱,无形之中,也给皇后警告:本宫有皇上宠着,连杀你都敢,你今日若是动我的人,就是打我的脸,皇上不会放过你。 卫嫔没了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宫里的孩子存活率本就低,不是死在襁褓里,就是死在她人的嫉妒中。没了儿子也不能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自二皇子逝世后,皇后很少受这样的刺激,蒋婉刺杀她不成,她尚且能忍,因为蒋婉本就无脑,跟她又没什么旧交。 但提起昔日之事,想到这是她跟皇上窜通好的,还是觉得意难平。 原来什么青梅竹马的感情,什么父兄为皇上战死沙场,朱振登基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便能将一切都忘了。 此时急火攻心,杀不了蒋婉,佟阙却是必须得杀,哪怕为了杀鸡儆猴,为了给自己出这口气,怎么都行。 她是皇后,她今天就要当一个嚣张跋扈的皇后。 “佟选侍,不管你认不认,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指向你暗害皇嗣。 婉妃替你求情也好,皇上舍不得动你也罢。 本宫就算由着皇上废后,今日也不会再留你了。” 佟阙惊恐的睁大双眼,“皇后娘娘饶命,卫嫔娘娘明鉴,臣妾真的不曾害五皇子!” “来人,将佟选侍带下去,赐毒酒,当场绞杀。”皇后下令,景仁宫里的奴才立刻上前,将她带了下去。 任由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婉妃娘娘救我!” 蒋婉听着她的喊声刺耳,可是自己也无能为力。 皇后发起疯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人敢拦。 佟阙到死才明白一件事,在皇宫里,皇上靠不住,宠妃也靠不住,谁都靠不住。 只不过她到死也没明白,到底是谁要害自己,五皇子到底是谁杀的,青竹到底被谁买通了,可惜这些只能被她带进坟墓里了。 . 又一年宫女进宫,李眉妩不由得想起自己昔日进宫时的光景。 她自入宫后,既没有人教她该怎样做一个奴婢,也没人教她该如何做一个宠妃。 她唯一庆幸的,便是才入宫,就能跟冯初在一块。 她的冯公子实在太可爱了,被打得半死半活,还一身傲骨,不屑于她的照顾。 那时她同他对话,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简直鸡同鸭讲。后来相处久了,两个人也没什么默契,她的思维太跳跃,冯初那么聪明的老狐狸,却常常跟不上她的轨迹。 这大概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罢。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汪烛进门时,难得见主子心情大好,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傻笑什么。 轻咳了声,她立刻回过神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主子,朵梨姑娘我带过来了。” “哦?”李眉妩有许久未见到故人了,忍住不去想从前随时溜出宫去,快活逍遥的日子,怕自己又哭。 她难得见朵梨一次,不能都用来哭,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快请。” “是。不过,主子……”汪烛叮嘱了句,“朵梨顶替了一位宫女入宫的名额,您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奴才便要将朵梨姑娘——塞到落选宫女的名单里。” “是。”李眉妩屏息敛气,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过去抱了抱她。 朵梨不管在怡春院、姚爷的宅子里,还是皇宫里,都是美艳动人的。 哪怕此时的她,身上穿着布衣,不着粉黛。 “我要不要给娘娘请安?”她偏头含着笑逗她。 “最好不要。”她将她拉进来,青茄立刻紧闭房门。 “我早知道你是娘娘。”她大大方方的跟她走到屏风后,站在一个从窗外望进来,也看不见的视觉盲区里。 “对不住,朵梨,是我连累了你跟姚爷。”她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出卖你了。”她依旧是笑,只不过不是从前做皮肉生意的那种笑,而是坦荡大方的笑。 仿佛一笑解千愁。 “你怎么会跟姚爷分开?”她关心了句。 “说来话长,是我一时糊涂。”她不想浪费她的时间。 “那么你现在在哪里,你过得好吗?”明知故问,可李眉妩还是想问候。 “怎么会好?”朵梨似无奈苦笑,“你我都是被他们俩丢下的人,同命相怜。” “你那新夫君待你不好吗?”她将她的手握痛了,也不得而知。 仿佛只要拉着她的手,什么艰难困苦的日子都能熬过去。 “待我不好,不过我我想得很开。 即便再过五百年,这个社会也不允许男人,娶个婊丶子回家。” 朵梨似乎不愿再说自己了,“那你呢?有什么事非见我不可。 你可别说,是因为想我呀!” “朵梨。”李眉妩揽着她的肩,咬着她的耳朵,“我要得到皇上的宠爱,才能做我要做的事,否则在哪都寸步难行。 我知道你是花魁,花魁绝不只是靠脸。 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男人离不了自己的法子。” 朵梨很想跟她玩笑一句,说冯公公不就离不了她嘛。 知道时间紧迫,看她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想来也是不愿意听玩笑。 “你当真找对人了,以色事人,色衰则爱驰。 想在床上征服男人,你尝试的那些把戏,全是那些娘娘们玩剩下的。 我只有一个法子,不过是伤天害理的法子。”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东南从云uk”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8 胎儿为已故皇子守陵 “哪怕将灵魂卖给魔鬼,我也要扯着朱振一起下地狱。” 李眉妩的声音很轻,因着是跟朵梨咬着耳朵说的悄悄话,宫里没有像冯初那样听力异于常人之人,所以也没人会听见。 有了李眉妩这句话,朵梨也不再瞒着了,“有一种药,是从洋人那传进来的。 洋人管它叫福寿膏,我大铭管它叫五石散。 你可有听过?” 李眉妩坦诚的摇了摇头。 “早前妓院里老鸨为了控制妓女,便会给妓女服用。 后来老鸨发现,妓女服用了这东西,浑身无力,身上长满烂疮。 无法继续接客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少了无数摇钱树,便不再用在妓女身上。” 朵梨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被她听得分明,“后来老鸨试过在妓院出售给嫖客,但嫖客沾上那东西后,不久以后便长辞于世。 老鸨又失去了稳定的客源,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后来也没再出售过了。” 李眉妩屏住呼吸,试探性的问了句,“世间真有此神药?” 朵梨:“是。这东西,只要是人沾了,就戒不掉。 哪怕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戒不掉。” 空气安静下来,李眉妩知道后果,半晌过后,还是问了句,“朵梨,既然真有如此神药,你可曾用在过男人身上?” “没有。”朵梨未曾隐瞒,早年在妓院辉煌的那两年,她也不是靠这福寿膏辉煌的。 “我从前赚钱靠得是头脑,一个男人只要跟他搭上话,聊上两句,我就知道他想听什么,便可以顺着他的喜好去聊。 后来金盆洗手,跟姚爷在一起也好,跟孩子他爹在一起也好,我都没想过用此邪物控制他们。 我是实心为着他们好,也是实心想跟他们过日子的。” 朵梨这样说,她便明白了,她们的目的不同。 “我是希望他们好。而你,是盼着那个人死。”朵梨毫不犹豫的揭露。 李眉妩没有否认,“那么,你能弄到此药么?” “这药如今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了,但我能弄到。 帝王都多疑,你别直白的拿到皇上跟前去。 下月初你想法子叫汪烛出宫找我,我会连同壮阳药一并给你。 你与皇上闺房之乐时,趁他不注意,给他服下。 以后他就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朵梨向来狠辣果决,李眉妩咬着下唇,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起大铭的列祖列宗。 但这世上,又有何人对得起自己? 想起冯初生死未卜,去他娘的天下和世人。 “好。多谢。” 朵梨似不放心,又叮咛了句,“小妩,这东西戒不掉,你永远不要尝试,哪怕在你最伤心难过、痛苦绝望的时候。” 瞧着她一脸凝重,知道她忧思过甚,便恢复了笑意,逗了她一句,“你把我的手心都攥出汗了。” 李眉妩抱赫,松开手,又被朵梨用力的抱了抱,“别怕,小丫头,有我在。” 如果她们一无所有了,那就破釜沉舟,一起取暖,也一起共赴黄泉。 一柱香燃完,她必须得走了。 “我瞧你耳朵后边,有块烫伤的疤痕。 下次汪烛去找我,我拿一瓶祛疤膏交给他,你涂上后,准能恢复少女的容颜。” 李眉妩不敢将她一路送出去,只得望着她的背影,甚至不敢开口喊她的名字。 朵梨走到屏风处,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哭,我一直都在,你要勇敢。” 李眉妩重重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身影,跟在汪烛身后,消失在钟粹宫的尽头。 只在心里祈祷,朵梨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 失了孩子最伤心的总是母亲,因为皇上很快便会有新的孩子。 温瑶有孕的消息传遍了东西六宫,晨起去景仁宫请安时,卫嫔顾不上什么端庄礼仪,立即撒泼。 “温妹妹这胎来得及时,倒不知是不是你这孩子,克死了我儿子。” 温瑶原本不爱惹是生非,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孕之后更是如此。 此刻跪在地上,声若蚊吟,“卫嫔娘娘明鉴,臣妾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担不起此罪名。” 蒋婉因为佟选侍的死,憋着一口气,眼下也不在乎往她伤口撒盐,冷笑了声,“卫嫔怕是疯魔了,这也能碰瓷。 欸~要我说,也活该温选侍倒霉。” “皇上若非听了你的挑唆,也不会降温昭仪的位分,这会儿想起主持公道了,婉妃娘娘还是真是正义又大度呢!”卫嫔宛如一只好斗的公鸡,逮着谁啄谁。 “卫嫔节哀,温选侍有孕,皆乃祖宗庇佑。你这样腹诽,本宫听了倒是没什么,恐皇上听了要怪罪的。”皇后提点了两句。 卫嫔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了,“什么祖宗庇佑?我瞧着马上就要到年关了,这个时候出生的孩子,别是鬼胎! 除夕、除夕,除的就是夕这个年兽。 眼下,怕是年兽提前来了。” “得了。一把年纪了,也不怕新人听了笑话。”皇后撂下重话。 卫嫔“嘎”地笑了一声,“新人?哪儿来的新人? 明年开春又要秀女大选了,除非皇上推迟,才会推到后年大选。 不过本宫看,就算宫里还有从未侍寝过的小主,这几张脸翻来覆去看,皇上也看厌了。秀女大选不会推迟的。 温小主也不必得意太早,这孩子能不能生的下来还不知道呢。” 温瑶还未感受到初为人母的喜悦,遭此编排,也有些气不顺,“卫嫔娘娘同为人母,最知道丧子之痛,怎可肆意开口诅咒他人孩儿?” “本宫不过好意提醒,何来诅咒?”卫嫔说罢,跪在地上,“皇后娘娘,五皇子出丧时,仅以皇子之仪下葬,连陪葬奴才都没有。 如今尚在丧期,臣妾恳请叫九皇子为五皇子守灵,以送他最后一程。” “胡闹!”皇后这次真的动了怒,“暂不说温选侍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你怎能就认定为皇子? 再者说即便是皇子,九皇子尚在温选侍的肚子里,如何替五皇子守灵? 皇陵湿气重,孕早期易滑胎,万一小产,你担待得起吗?” 卫嫔很想说一句,皇后给李才人灌了一瓶堕胎药时,怎没现在这样大气凌然? 但最后一丝理智,让她顾念着皇后为她撑腰,严惩害死五皇子的凶手,还是让她将更多尖锐的话咽了回去。 温瑶:“卫嫔娘娘节哀,是因为太后留下懿旨,不忍奴才赴死,皇上才不再叫奴才陪葬的。 臣妾能够体谅卫嫔娘娘丧子之痛,臣妾愿在自己寝宫供奉香火,为五皇子祈福。” 温瑶还想说:期待五皇子转世投胎,能觅得一户好人家,心想事成。 已经被卫嫔厉声呵止住了,“首鼠一窝了,倒个个装起了菩萨。 本宫今日非要温选侍去替我的皇儿守灵!” 皇后对她放弃治疗,也不想提醒和提携了,“既然卫嫔执意如此,本宫不能强迫温选侍,还请皇上定夺。” 感谢“动人的曼青ryu”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59 TMD,烦死了! 卫嫔闹到了养心殿,朱振快要烦死她了。 早前顾念她的丧子之痛,眼下也是直接开口训斥,“皇儿已经过世了,你还不依不饶的兴风作浪。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把自己的福气作没了,又作死了皇儿,现在还来吵得朕不得安生,卫嫔莫非还要作死朕么?” 卫嫔惊愕,从未想过皇上会说这么重的话。 这克夫克子的罪名,安在自己头上,她如何能承担得起。 生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说她克夫克子,比说她与人私通还要罪孽深重。 尤其这罪名,还是她的枕边人安的。 “皇上……臣妾……” 卫嫔欲哭无泪,想起皇后刚失去二皇子时,皇上便动了废后的心思。 原来丧子之痛并不能成为撒泼的理由,相反,失去了儿子、没了倚仗的女人,就像没了根基的浮萍。 没法母凭子贵,很快便会被踩进尘埃里。 莫说身在皇家,即便在寻常人家,孩子死了,夫妻之间的感情也瞬间土崩瓦解,回不到从前。因为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谁都不愿主动承认疏于照顾孩子的错处,更多的是互相指责和推诿。 “你如何?”朱振还有更多难听的话没说,否则倒要好好问一问她,是不是她克死了太后。 卫嫔心如死灰,儿子的死,对她来说本就是锥心刺骨的痛,她的枕边人没有安慰,还往她伤口撒盐。 不过想来皇后没了儿子,也没有得到安慰,也是遭到训斥,她顿时觉得好受多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别人的伤痛,便是自己的止痛药。 她有自知之明,皇后尚且如此,她又算得了什么东西呢。 朱振看着一同前来的温瑶,跪在地上请安,立即将她扶了起来。 “爱妃平身,怀着身子,不要到处乱跑。” 温瑶昔日生长在大将军府,虽延续了母亲的温婉,到底骨子里还流淌着父亲的耿直。 如今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惜扮演起柔弱小白花的角色,“求皇上宽宥卫嫔娘娘,卫嫔娘娘不是故意针对臣妾的。 她只是看不惯宫中女子有身孕,会勾起她的丧子之痛。 佟选侍和司选侍接连死了两个,卫嫔娘娘若还觉得有气,臣妾甘愿冒着皇嗣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的风险,听卫嫔娘娘的话,去皇陵为五皇子守灵。” “胡闹!”朱振目光冰冷的望了一眼卫嫔,“连个孩子都保护不好的女人,还有何用? 恨人有、笑人无,令朕生厌。” 随后牵过温瑶的小手,揽过她曼妙的腰肢,一并将她迎进殿里。 青芸怕卫嫔遭了训斥,又看见眼前一幕,承受不住,连忙上去搀扶。 “主子想开些,民间都说男人不会记得——陪他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的女人。只会记得自己从前的艰辛,发迹后便拼命弥补自己、享受生活。 而且年轻时往往不懂事,老了才开始意识到家庭重要,所以对老来得子格外宠溺。 也不见得皇上有多宠温小主,只是温小主运气好,赶上好时候罢了。” 卫嫔紧抿苍白的薄唇,不甘做人梯,扶着青芸的手臂往回走时,险些跌跤。 “呵。什么老来得子就很宠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皇上也跟寻常人一样,见人下菜碟罢了。 温选侍有个大将军的亲爹,所以肚子就矜贵。 李才人和夏美人没有好出身,所以滑胎了,也无人在意。” . 黄昏的余阳落在秃了的树梢上,皇宫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二三洒扫的小太监,也都在殿内伺候。 不管是在失去无数个儿子后,老来得子喜悦,还是看中温选侍的家世,故意表现出来的重视,朱振的确很高兴。 他很少像此刻这样高兴,仿佛回到了昔年二十岁小伙子时的样子。从前尤氏生下瑞王他都没有如此喜悦,那个时候有的只是愁苦,恨不能地上突然裂开一道缝,将尤氏母子都装进去。 这样他的醉酒过错就不会被放大,被反复提及。太后不会骂他,言官数落他时也少了一项罪名。 “阿瑶可有喜欢的东西,朕着内务府送去。” 温瑶知道婉妃喜欢玉枕,都被孙大人夺人所爱,拿去送给娇妻了。如今皇上下三道圣旨,总是被内阁驳回两道。 她不想让君王没了面子,君王可以没了里子,但不能没了面子。 眼下又不知该怎样婉拒,唯恐落得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罪名。伴君如伴虎,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觉出——嫁给寻常富贵人家公子的好处来,至少不必怀着身孕还得这般小心翼翼。 “皇上,臣妾有皇上的偏爱,就比世间一切都好。” 朱振笑意更深,摸着她的小手,反复摩挲。 “皇上,臣妾有着身孕,恐不能侍寝。 臣妾初为人母,才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母亲对孩儿的一片热忱。 天色渐晚,皇上若愿意纵着阿瑶,能否看在阿瑶的面子上,给李才人一个机会。 早前听闻她为了能伺候皇上,不惜雪里跪爬,至今闻来依旧觉得十分可怜。” 温瑶说罢,似乎于心不忍,卷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朱振这次不同于以往,脸色没有沉得可怕,但依旧是不好看的。 比起对那贱妇的恶心和痛恨,他更好奇一件事。为何这后宫里饱读诗书的权臣之女,都愿意跟她这个大字不识的农女结交。 早前的钰儿,后来的薛美人,现在的温瑶……皆是家世颇高、品貌俱佳的嫡长女,不去找同门第的淑媛抱团取暖,跟她一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有什么共同语言? 还有更早以前的冯初,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不喜擅长琴棋书画的娇小姐,也要为了她,不惜牺牲性命。 朱振愈来愈烦,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恨意也在一点点稀薄,他该是将她挫骨扬灰的,他厌恶这样轻易原谅她的自己。 “既然有你求情,朕便满足你这个心愿。” 随后唤进了李有全,“今晚宣李才人侍寝。” “是。”李有全一直在殿外候着等吩咐,如今接到旨意,准备立即赶往敬事房,叫凤鸾春恩车准备着。 “规矩不变,叫她光着爬过来。” 他要狠狠磋磨这个贱妇,这个让他既爱又恨,但总下不去手杀掉的女人。 算了,干脆叫她冻死算了。 “是。”李有全擦了擦冷汗,紧着脚步,往敬事房走。 “臣妾告退。”温瑶虽然可怜李才人又要颜面扫地,但这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帮了她一把,也算尽上了绵薄之力。 随后温柔一笑,不准备继续留在这碍眼了,免得皇上将闺房之乐提前时,不够尽兴。 “阿瑶,朕有一事不明白。”朱振还是问了出来,“为何你会愿意帮她在朕面前说好话?” 宫里对李才人的态度两极分化严重,皇后舒妃婉妃卫嫔恨不能让她死,班嫔薛美人温选侍倒是对她颇有好感。 感谢“爱书读书”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0 她好像一条狗啊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温瑶不曾隐瞒,“臣妾虽然年龄小,阅历浅,也知道李才人跟她们不一样。 臣妾看不透别人,只知道李才人,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 这就够了,在宫里永远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与其浪费情绪,结交一个将来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的酸鸡,不如跟这个没什么心思、只求自保的人成为朋友。 退一万步,宁愿认识圣母婊,也不同到处惹是生非、不知轻重的疯婆子交往过密。 温瑶的话,不经意间过到朱振的心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妇,真是因为寂寞,而恰巧冯初例行公事一般的关心她,她才深陷情欲的沼泽。 而非对那个太监爱得有多深沉? 温瑶已经走了,他还是很气,不管因为什么,这贱妇跟个太监搅在一起,也该千刀万剐。 在养心殿里坐不住,独自往李才人必经之路沿途走过去。 行至半程,果然看见那个女人,礼义廉耻尽可抛,什么也没穿,从钟粹宫一路爬了过来。 奴才们纷纷回避,即便看见了,也没说一声“给李才人请安”,而是转过头去,紧贴着墙壁,唯恐被治个不敬主子的罪名。 当奴才太难了,不是故意去看,但主子如此香艳的往自己眼睛上撞,还得误工回避。 倒是各宫主位饶有兴趣的站在长街,各自拢了个汤婆子,看着她在地上慢慢爬。 “主子,你看,她好像一条狗啊。”青莺在蒋婉身边忍不住感叹。 “皇上还是比本宫狠。”蒋婉想起昔日扒光她的衣服,如今皇上却是直接让她后宫展览,犹如活体春宫图。 新进宫位分低的小主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但忍不住偷着看。 “人人都羡慕李才人宫女爬了龙床,若我像她这样颜面尽失,我就一头撞死。”说话的是启祥宫里的商音小主。 “奴婢听闻,李才人早年死过一次,后来被人救了,便一直没再轻生过。”商选侍贴身丫鬟青荷回禀了句。 “来人!”朱振突如其来的吼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告诉那些奴才,都把头转过来,看着李才人爬。” “是。”李有全于心不忍,却也不敢抗旨,走到贴墙根的奴才旁边,一一递话。 “皇上叫大家都扭转头来,看着李才人。” 奴才们哪敢,只得回身看着雪地上的李才人,不敢看又不得不看。 “皇上为何不直接把她杀了?”商音又问向身后的奴婢。 “兴许皇上舍不得。”青荷同是初来乍到,也不是十分明白。 “既然舍不得,为何要这样羞辱她。”商音再问,青荷只剩下摇头不知了。 “越王勾践能卧薪尝胆十年,甚至不惜替吴王夫差尝粪便,最后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年头,没点手段,对自己不狠,如何笑到最后。” 就靠脸吗?这世上有姿色的女人,多如牛毛。 商音说完,回头不准备继续看了。 要命的怕不要命的,要脸的怕不要脸的,后宫大局已定,除了李才人,谁能干出这事来。其他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 李眉妩爬到乾清宫,他的脚下。 带着冻得通红的鼻尖,扬起笑脸,“淮隐,现在……您消气了嘛?”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侍寝的时候,他告诉她以后没人的时候,可以叫自己的小名。 什么时候无人?自然是床笫之欢时。 二人中间隔着浓浑起来的黄昏,谁也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朱振还是愤怒,愤怒自己竟然对她这个贱妇,有了身体上的反应。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桌上,嘴上说着轻慢的话,“朕的眉儿就这样离不开男人,为了爬龙床,不惜三番五次在地上匍匐。” “奴家思念皇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李眉妩抱着他的肩,以免自己跌倒。 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汪烛学骑马,身子不似从前那般娇弱,不然这会儿准是又被冻得神志不清。 眼下到了殿内,有皇上跟前全皇宫最好的炭火熏着,不由得出了一身汗。 “是么?”朱振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眉儿光是听朕的声音,也能湿成这样?” “奴家好不容易得来这次侍奉皇上的机会,帝王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皇上这次再也不能找借口推开奴家了。”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朱振没有继续隐忍的理由。 那便如她所言,把她看作妓女,当个便宜一样占了。 “不许碰朕,朕嫌你脏。”他一面要着这个女人,一面憎恶着她的背叛。 她果然很乖,几乎跌倒,也不敢再攀附着他的肩。 “不过,朕很好奇,众人皆传你跟个太监不知所谓。 朕倒是想知道,太监,是怎么让你欲仙欲死的,嗯?” 她被撞得气息游离、魂不守舍,努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根部,让自己清醒,以免说错了话。 “皇上,臣妾早前拉拢冯公公,只是心里上的慰藉,一时贪图有人保护,并无其他更多的接触……” “说谎!”他下手更重,看着她身上一片淤青,已无一处好地方,还未觉得惩罚过瘾。 “皇上……”她的声音愈发微弱,“臣妾要死了……臣妾好疼……皇上饶了臣妾吧……” “死在朕的身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他并未怜惜身下的女人,看她死去活来,莫名觉得痛快! 她晕晕乎乎的,却不敢真的睡去,将嘴唇咬破,不惜舌尖染血,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怕自己一时昏迷,不慎喊出冯初的名字,那么今日跟皇上的和解,便功亏一篑了。 好梦留人睡,噩梦留给鬼。 这一夜,对于李才人重新获宠的消息,传遍各宫,几乎无人入眠。 蒋婉站在翊坤宫内,看着窗外的雪花纷纷洒洒,分不清是焦虑还是愤怒。 失手砸了个花瓶后,开口问道,“皇上真要了那贱婢?” 青莺怕主子生气,却也不敢瞒而不报,“主子……李才人爬过去侍寝后,皇上的确没像前几次一样让她滚。 而是……” 青莺抬头看了一眼主子,又将头迅速低了下去,“而是叫她留在了乾清宫,已经两柱香了,也没见她有出来的迹象……”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飒影g”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1 捉皇上的奸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蠢笨的奴才!” 蒋婉一怒之下,拔出自己头上的簪子,朝着丫鬟的脸上划了下去。 仿佛划烂李眉妩那张狐媚惑主的脸,她最恨宫里这些女人长了一张妖艳下贱的脸。 人的面部神经本就血管丰富,青莺任由鲜血留下来,破了相也不敢去捂。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皇上宠幸李才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难道还能拦着不成? 亦或她去勾引皇上,跟李才人争宠,再吹吹枕边风,求皇上多多宠幸婉妃娘娘,不是死的更快吗? 因为那样做,不是重复被株连九族的命运,就是先被婉妃清理门户。 不过主子发怒,她自然不敢辩解,只得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任由那道骇人的伤口,在自己脸色结疤。 李眉妩带给蒋婉的危机感,不是今日才有,而是她看见她的第一眼,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就觉得她会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帝王的恩宠,无上的荣耀,在后宫跋扈的权利,还有……还有将来储君的位置。 如今她还是复宠了,即便皇上叫她爬了三次,第四次的时候,还是给了她侍寝的机会。 朱振矫情,在床第之事上更是如此,旁人不清楚,蒋婉却是知道的很。 对于他憎恶极了的女人,他是不会去睡的。 所以他嘴上说着厌恶李才人,其实心还是一点点靠拢她。 蒋婉害怕,害怕得夜不能寐,害怕得恨不能揪住自己的头发,排遣这种愤怒和憋闷。 随后直接跨过门槛,一只脚迈出宫门,青莺立即跟了过去,给主子披了件大氅。 蒋婉被满腔怒火驱使着,直勾勾的往乾清宫走,身后的青莺不顾挨了一脚,此刻想到的全是主子,而非自己。 冒死觐见了句,“娘娘忍忍吧,今日不同往昔。 宫里失了儿子的女人,没惹皇上怜惜,无一例外不被皇上嫌弃。 早前皇上偏爱娘娘的绝世容颜,可娘娘即便再貌美,也有老去的那天。 李才人如今已从青涩的果子,长成熟透的樱桃,皇上正新鲜呢,您过去了,不是扫皇上的兴吗。 娘娘之前能听从奴婢的劝谏,接受佟选侍的投诚,如今先忍下这一遭,谋而后定,来日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蒋婉听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她没了儿子作为倚仗,容貌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走下坡路,多了皱眉和眼角。 可她却发不出脾气来,因为宫里的奴才见她得宠,人人奉承巴结她。这样的话,也只有自己的贴身丫鬟会告诉她了。 青莺不怕被主子一气之下赐死,只怕主子冲撞了皇上。毕竟做奴才的,跟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失宠,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自冯公公死后,皇上近来性情古怪,早前宽宥的性子,如今眼睛里不容沙子,小主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这些都是早前闻所未闻的。 主子去捉皇上的奸,岂不是嫌命长? 青莺还想再开口劝,蒋婉已经停下脚步来,蹲在地上哭得委屈。 青莺有些于心不忍,主子到底是被皇上宠成了温室里的花朵,都多大年纪了,还像小女孩一样,受了委屈还要哭一哭。 想着递过去一只帕子,主子已经起身,热泪都在寒夜结了冰。 她递上帕子,蒋婉擦干眼泪,便不再哭了。 皇上凉薄,她不是第一天知道,对待自己尚且如此,对待那个李才人难道还能宠幸多久? 左右不过腻了她的身子,还会再回来。 蒋婉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回到翊坤宫,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未回自己寝殿,直接去了夏选侍所在的承乾宫。 . 雪将天色下的暗,本就是夜晚,夏甜轻鼾正眠。听见屋外一阵动静,还以为是强盗闯进紫禁城里来了。 起床更衣,才掀开门帘,便看见舒妃娘娘和婉妃娘娘在院子里吵开了。 “闹什么?又不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了,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孙舒有个兵部尚书的亲哥,又有个已大婚的三皇子,早前敬她三分,如今就算被皇上拿下贵妃之位,也丝毫不虚。 “婉妃在自己宫里撒泼也就算了,还敢跑到本宫寝殿来闹。” “舒妃娘娘。”蒋婉难得赏这个不得宠的老妇一个笑脸。 “妹妹怎敢惊扰姐姐休息?只不过是想起四皇子死因,过来找夏美人的好妹妹说说话。” “夏美人都死了,婉妃何必苦苦相逼。”孙舒虽未退让,语气却软了下来。 谁知道蒋婉哪天侍寝,给皇上吹吹枕边风,皇上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会不会又拿自己或丘儿大做文章。 “夏美人是死了,夏选侍不是还活着么?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谁知道昔日害死我皇儿的,除了夏美人,夏选侍这个好妹妹,有没有跟着一起密谋。” 蒋婉没想到孙舒会为了这个如蝼蚁一般的小小选侍,跟自己过不去。 随后也没继续客气,“本宫来问一问夏选侍,也是替舒妃清理门户。 不然这种害死皇嗣之人的妹妹,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不会效仿其姐,去害舒妃娘娘的三皇子呢~” 孙舒噗嗤一笑,“得,婉妃要查便查罢。” 说罢,转身回了自己寝殿,不忘回头亲昵的叮咛,“只是婉妃娘娘一百年也不来一趟本宫这承乾宫,难得兴师动众的来一次,本宫这承乾宫蓬荜生辉。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妹妹审完了别急着走,本宫请你吃杯茶。” 蒋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怕她摆什么鸿门宴,就算她有兄长和儿子又能怎样。 去就去,都是千年的狐狸,谁怕谁啊。 “妹妹遵命。” 说罢,回过头来,收敛笑意,“青莺,将夏选侍拉出来。” “是。”青莺得了令,还未进屋,夏甜倒是乖觉,自己走了出来。 跪在雪地上,“臣妾给婉妃娘娘请安。” 蒋婉憋了一整晚的气,眼下直接走过去,朝着她那张娇嫩的小脸,掴了下去。 夏甜没怎么样,蒋婉倒是险些将自己保养的指甲折断。 “主子何必亲自动手,这些事吩咐奴婢去做就是。”青莺在一旁劝着,“仔细脏了娘娘的手。” 蒋婉推开她,居高临下的盘问道,“本宫来问你,昔日害死四皇子之事,你有没有参与?” 夏甜自姐姐死后,一颗心已冷了一半,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知道婉妃的性子,每一个侍寝过后的嫔妃,都会收到婉妃娘娘“亲切”的问候。她知道这一天会来,婉妃不管忘了谁,也不会忘了自己。 她巴不得婉妃娘娘大发善心,给她个痛快,让她能跟娘亲和姐姐团圆。 “婉妃娘娘,臣妾若说没有,您信么? 所以,您想怎样就怎样吧。 臣妾只是劝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总想着过去的伤痛,折辱了别人,您自己也未必见得有多痛快。 最后两败俱伤,受伤的是您自己,何必呢。 放下吧……”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夏甜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蒋婉打断了,“我放你娘个头!”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电灯胆1010”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2 人形冰雕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不是少了一斤米,二两面,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大铭未来的储君死了,她放下什么?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本宫没时间同你在这打哑迷,不说是么?”蒋婉勾起了唇,唇瓣带笑,目光却冽。 夏甜抬起桀骜的下巴,宫里娘娘这些手段虽未亲眼所见,也是早有耳闻。 眼下无非是扇耳光,亦或打板子。 姐姐死了,她留着这条命苟延残喘,静候发落就是了。 只是她并不清楚婉妃的招数,向来不走寻常路。 “青莺,去取一木桶水来,从夏选侍头顶浇下去。 本宫替她洗洗这污秽的身子,勾引皇上不说,以免将来像她姐姐一样,连皇嗣都敢害。” “是。”青莺得令立即去取,也不怕这么冷的天,把夏选侍冻成冰雕。 夏甜跪在地上,起先低声的笑,后来便放声大笑。 “贱人笑什么?”蒋婉并不太在意,因为知道待会儿有她哭的时候。 “笑婉妃娘娘口是心非,可笑又可怜。 臣妾若真如娘娘所言,再度滋生出害死皇嗣的恶毒心肠。 您怎会警告?不正如您所愿么? 自己没了儿子,到处发疯,巴不得旁人也没儿子。 莫不如臣妾来跟婉妃娘娘做一笔交易,婉妃娘娘放过臣妾,臣妾帮您去把三皇子害死。” “放肆!贱妇安敢污蔑本宫!”蒋婉说罢,青莺已经叫奴才提了一木桶的井水。 想也不想的,朝着夏选侍的头顶直接浇了下去。 蒋婉听着她凄厉的呼声,心底那块空出来的阴霾,才稍稍好受一些。 吩咐了句,“青莺,找人看着她,不准她走。 待她身上的水结了冰,再反复浇下,一直待将她被包裹在冰里再罢休。” “是。”青莺不顾冻得哆嗦的夏甜,看她反复和气暖着自己的手,直接将娘娘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随后跟着娘娘一块进了舒妃的寝殿。 孙舒虽未亲眼所见外头的一幕,猜也能猜出来。 眼下看见蒋婉的身影,立刻叫青薇看坐。 嘴上调侃了句,“妹妹这是要将夏选侍冻成兵马俑呐~” 蒋婉没理会她,闹腾小半夜,此刻当真有些腰酸。 本就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矜贵娘娘,如今跟孙舒同位分,此刻也没行礼,径直坐在长椅上。 青薇将茶呈上来,先给了作为客人的婉妃娘娘,才给自家主子。 蒋婉扫了一眼茶,的确有些口渴,却没喝。 孙舒又是一阵爽快笑声,“妹妹还挺惜命。” 说罢,拿过她那杯茶,饮了一大口,“这回可以放心了?没毒。” 蒋婉依旧没喝,她不稀罕。 嘴上却奚落了句,“怪不得舒妃娘娘这里尽是好茶,连皇上赏赐给我的,都比不上。 想必是孙大人这军饷,有一半都流进承乾宫了。” 孙舒笑笑,没跟她针锋相对,可心里还记着,当年哥哥辞官归隐,蒋婉是怎么推波助澜的。 “婉妃妹妹真有趣,比从前在王府时还可爱。 时间过得真快,本宫还记得婉妃妹妹早年在王府时,每每口出狂言,怼得皇后娘娘不得安生。 宫里的家眷小厮都不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蒋婉轻咳了声打断了她,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事寓意何为? 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她撒泼那也是皇上愿意宠着,其他人想胡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撒娇的命。 “舒妃娘娘可别告诉臣妾,今夜叫臣妾来,就是为了叙旧的。” 她们随在同一屋檐下住着,半生纠缠在一起,可没什么交情可叙。而且人老了才爱回忆过去,蒋婉是不服老的,她甚至觉得三十几岁比十几岁时更有魅力。 “自然不是。”孙舒依旧含着笑,“婉妃妹妹时间宝贵,不伺候皇上的时候,也是在研究怎么伺候皇上。 本宫怎么好耽搁了?” 蒋婉听着她这奚落越来越过分,也不想跟她磨嘴皮子,起身作势要走。 却被孙舒拦了下来,“妹妹还是那样急性子,本宫话还没说完,怎地就走了?” 蒋婉不想继续听她磨牙,不如去院子里欣赏冰雕,虽然外头冷些,也好过跟她共处一室。 然而孙舒下一句话,却让蒋婉的双腿,仿佛钉在了地上一般。 “本宫还是跟妹妹聊聊四皇子的死因,婉妃妹妹觉得,若无人指使,夏萌一个舞姬敢暗害皇嗣吗? 何况,皇上早不出宫晚不出宫,怎么偏巧那一日带着李才人出宫? 而且去瑞王府时,本是用了膳就该回来,却一时兴起想行房事。 而且不宠幸李才人,也不宠幸旁人,偏偏就宠幸两个舞姬?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你是说……?”提起儿子的死,一直是蒋婉心上的一道疤。 从前习惯于跟孙舒斗嘴,若是按照她以前的脾气,非得怼她一句:是巧啊,无巧不成书啊。 但眼下却是直接炸毛:“害死我儿子的,到底是李才人,还是大皇子!?” “李才人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理由害婉妃妹妹的孩子?”孙舒只是捕风捉影,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 而且她不想让蒋婉分散了注意力,与其让她对付两个,不如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瑞王爷的身上。也好让自己借刀杀人,借着蒋婉的手,杀掉跟儿子夺嫡的大皇子。 继续煽风点火,“婉妃妹妹再想想,皇上那样的老色狼,跟舞姬连夫妻之实都有了,为何百般阻拦,不许夏氏姐妹入宫? 而皇后娘娘最是善妒,又心肠歹徒,为何眼巴巴的想接那两个妖女入宫?” “原来夏氏那双胞胎是被皇后当剑使。”蒋婉得出这个结论后,半信半疑的看着孙舒。 “舒妃娘娘说这么多,您可有证据?” “证据我是没有,婉妃妹妹可以不信。 只是你想想,四皇子死了,对谁最有利? 以及大皇子为何被皇上流放到边疆,只要他回京城,立刻杀无赦。 皇上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如此不顾念父子情份,恨不能赶尽杀绝。” 蒋婉心跳如鼓,头疼之余,不免激动起来。胸内积聚了一团火,仿佛经年的仇恨,马上呼之欲出。 “舒妃娘娘说了这么多,本宫只知道,四皇子死了,不仅对大皇子有利,对舒妃娘娘和三皇子也十分有利。” 孙舒故作生气,“婉妃妹妹爱信不信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本来还想拜托兄长,请他在朝堂帮妹妹查一查证据。 妹妹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反而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本宫也懒得去多管闲事了。” “舒妃娘娘,我再问一句。”蒋婉心底已经动摇了。 “妹妹请讲。”舒妃不知道夏氏姐妹到底被谁当剑使,只知道自己准备把蒋婉当剑使。 “舒妃娘娘为何帮我?”蒋婉已经开始信了她的话。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茉莉的清茶”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3 婉妃和舒妃结盟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129/536369129/536369175/202101081750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因为唇亡齿寒,四皇子死了,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本宫的三皇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皇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帮你就是帮本宫自己。 我不想待失去丘儿的那一天,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孙舒一番肺腑之言,彻底打动了蒋婉:“可是眼下本宫手里没有证据,该从何处查起?” “妹妹勿忧,大皇子虽然不在家,他那王妃颜氏不是在王府么? 将她带过来严刑拷打一番,骨肉之躯,焉能不怕刑具? 一套大铭酷刑下去,不信她不招。” 孙舒给她出了主意,蒋婉为了报杀子之仇,已经顾不上趁着人家男人不在家,虐待人家婆娘,是不是有失道德了。 孙舒看她这副癫狂的样子,便知道事已经成了三分。 如今跟丘儿争夺皇储的,除了温选侍肚子里的那个生死未卜的胎儿,就只有大皇子。 与其自己整日盯着大皇子,不如让婉妃娘娘替自己去跟他厮杀。 没了孩子的女人,总是格外可怕,到时看他二人狗咬狗一嘴毛,自己坐享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好。既然如此,妹妹便先谢过舒妃娘娘。”蒋婉并不知道孙舒布的局,单方面宣布跟她结盟。 心底想的都是,紫禁城里两个位高权重的妃位结盟,岂不是所向披靡? 一定能够查出害死儿子的真凶。若那人真是大皇子,她就算杀不了他,活着变成疯狗咬下他一块肉,死了变成厉鬼夜夜索他魂魄。 “我虽一直得宠,但无有权势的娘家,全倚赖舒妃娘娘和尚书大人费心。 待来日我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的时候,必定不会忘记舒妃娘娘今日的恩情。” 孙舒嘴上说着:“婉妃妹妹客气了,本宫必当尽心尽力,妹妹遇事也要果断,切莫心慈手软。” 心里想的却是:姑奶奶信了你的邪,你我打交道这么多年,就算我舍命帮你,来日你也不会感激我半分,否则我孙舒将名字倒着写。 天将将亮,蒋婉出门时,灰蒙蒙的天空下,夏甜佝偻在那,还保持着昨晚和气暖自己手的姿势。 这一夜对于蒋婉来说很短,对夏甜来说很长,她冷也绝望。 当初将她送给皇上的瑞王和瑞王妃没来救她; 当初大言不惭,进言将她接回宫,拿够了贤妻良母姿态的皇后娘娘没来救她; 当初那个怂恿给皇上进献女人的李眉妩和冯初没来救她; 当初那个脱下她衣服的九五至尊皇上也没来救她…… 而她,也没有自救的本能。 人之将死,她曾经本能的求生欲望,迫使着自己想逃跑。 奈何被排场颇大的婉妃娘娘带来的奴才围住,甚至不许她动弹分毫,更别说逃跑了。 人的求生欲敦促着她呼救,奈何她的嗓子被冻哑了,连呼吸都在颤抖,更别说呼救。 她在这里一点点结冰,已经失去了意识和知觉,青莺眼睁睁的看着她如同一只蟑螂一般,从起初的挣扎,只能做困兽之斗。 最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青莺还在遵循婉妃娘娘的吩咐,往她结了冰的衣服上浇冷水,任由冷水一层又一层。 一场鹅毛雪,又埋葬了紫禁城多少冤魂,没人在乎。 蒋婉看着院子里变成活体冰雕的她,冷笑了一声,走过去俯下身子,细细端详她的眉眼,“原来也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了。” 说罢,又伸出手敲了敲,确定冻得瓷实了,吩咐了句,“拉出去埋了吧,报个夏选侍暴毙。” 从前她不敢轻易杀了皇上的妃嫔,直到儿子死后,她才发觉原来有人真敢杀她的儿子?如今她已经再不能生育,一个没了夺嫡希望的女人,再无任何顾虑。 “是。”青莺指挥着奴才将她从承乾宫扛了出去。 蒋婉沿着承乾宫往回走,这双如葱管般的玉手,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看着前方几个奴才扛着夏选侍,一个不慎,在雪地上滑了一跤。 夏选侍身上坚固的冰跌倒在地上,碎成两截,迅速肢解,胳膊滚到了一旁。 奴才不敢耽搁,迅速捡了起来,用草席裹着,扔到了手推车上,趁着宫门刚开,人烟稀少的时候,往外赶去。 . 太阳出来了,昨夜突然降温,冬季更深了。 那场雪自李眉妩爬进乾清宫开始下,一直到她醒来才停。 午夜冷得人发颤,好在她是白昼爬到乾清宫,若是赶在晚上爬,在昼夜温差极大的时节,非要冻死她不可。 外面的太阳晃得她眼晕,以为朱振已经走了,眯着眼睛发现他正坐在书桌前,偷偷用余光瞄向自己这边。 故意依赖般的摸向空荡荡的身旁,发现空无一人后,陡然睁开眼睛,那个男人已经收回了余光,继续一本正经的看折子。 “皇……皇上~”她的声音娇媚,还带着两分睡眼惺忪。 “嗯?”他好像已经不生气了,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快妥协,还是不想给她一个笑脸,“既然醒了,还不快滚?” “臣妾……臣妾不想走……”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粽子,跟他撒娇。 “不走?”朱振突然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盯着她,“不走,难道还等着朕赏你早膳么!” “不是不是……臣妾不是图吃的。”李眉妩连忙故作慌乱的解释,“就是……” “就是什么!”朱振明显不悦,“吞吞吐吐!有话就快说!” “就是皇上被窝好暖,臣妾昨晚贴着皇上睡,做了一夜春梦,梦见皇上要了臣妾一夜,不知道是梦还是真的……”她闭上眼睛,甜蜜的笑了笑。 朱振:“……” “不知羞!” 倒是听不出来是训斥还是宠溺了。 “跟夫君调情,有什么羞的。”她不以为然,一双眼睛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宛如一只小色狼。 “臣妾早前一直梦想着能重新回到皇上身边,如今美梦终于实现了,还不许臣妾说真话嘛?” “你是自己走,还是朕叫侍卫赶你出去?”他的语气冰冷,眼睛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眷恋。 “皇上别撵臣妾,臣妾宫里没有炭火,差点就冷死臣妾了。”说罢,她将藕臂伸出被窝,揉了揉发痒的小鼻子。 昨天翻云覆雨的一夜,眼下看着她这不知羞畏的小动作,刺激着他,恨不能将她再按在身下磋磨一番。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张然”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4 李眉妩,抬起头来,不准哭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2968/20210119174205/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抱着皇上睡,才不会冷。” “呵。”朱振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是抱着朕睡不冷,还是贪图朕这里的好炭。” 李眉妩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被子,蒙住自己半张脸,犹抱琵琶半遮面。 支支吾吾了半天,“皇上和好炭都重要啦~” “像只彘儿,给你点吃食,暖和的被窝就能满足。”他嘲讽的话语,语气却极其柔软。 “当然不是。”她睁大眼睛,认真的反驳,“还要皇上的临幸,皇上好厉害,让臣妾欲罢不能……” 为防她说出太多羞耻的话来刺激到自己,朱振知道自己身体被掏空,一天不如一天了,立刻制止住了。 走过来拎着她的胳膊,将她赤条条的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既然醒了,就滚回你自己的寝宫去,别在这放赖,鬼话连篇。” 李眉妩被他拉扯的手臂生疼,双手抱着自己胸前,巍巍瑟瑟的站在那,一脸委屈。 朱振看她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还挡什么?挡住了上边,挡不住下边。” 她干脆光着脚走过来,解开他宽大的衣袍,将自己整个身子都钻进去,裹紧。 “这样,既能挡住,也不冷了。” 她抬起头,额头正枕在他的下巴上,“皇上的胡子扎得臣妾好痒。” “你这小妖精。哪里痒?”他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 “就是额头痒呀,皇上以为哪里痒。”她的目光清澈无比,踮起脚蹭了蹭他的脸颊。 “臣妾这便回去,只是臣妾光着来的,回去怕没有衣裳。 皇上不生气了,就别再让别人看我了好不好? 请准许臣妾僭越,借一件皇上的衣裳穿着回去。” 朱振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 李眉妩已经绕到屏风后,取了一件他的衣裳套在身上。 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仿佛被套进锦缎编织的麻袋里,他挑了挑眉。 “朕的衣裳,你穿着舒坦?” “唉~”她似乎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舒服也只能凑合了,谁叫皇上太高大了呢。”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穿着他的衣裳,嘴上还敢嫌弃。 才想命令她将衣服脱下来,又听见她信口胡言,“可是臣妾喜欢穿,这衣服有皇上身上龙涎香的味道。 臣妾闻着安心,又仿佛皇上一直抱着臣妾一样。” 见他应允了,她便大着胆子,继续撒娇,“皇上,臣妾昨夜被皇上要的腿软,走不得路,可以用皇上的轿辇将臣妾送回去嘛?” 她知道自己这一夜侍寝,不知道又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有皇上的轿辇护送,想必那些跋扈的娘娘,也得避让三分。 “得寸进尺!”朱振嘴上训斥,依旧没有拒绝。 “不怪臣妾。”她一脸委屈。 “反倒怪朕。嗯?”他发觉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肯定怪皇上呀,谁叫皇上那么厉害,让臣妾侍寝之后,连路都走不了。”她理直气壮。 侍寝的女人那么多,也没见谁像她这般矫情。 他将所有宠溺的笑意都忍了回去,“还不快滚?” “哦……”她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行了一礼,“皇上记得今晚去臣妾那拿衣裳,要么臣妾就亲自送过来。” 朱振:“……”这个女人还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李眉妩调皮的吐了吐馥郁小舌,出了寝殿,李有全一直等在那里。 皇上虽然没有直接吩咐,但他一直等在外面伺候,将里面李才人和皇上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眼下没再进去请旨,怕惊扰了皇上,直接小跑出去安排皇上的轿辇。 . 李眉妩穿着皇上的衣服,坐上皇上的轿辇,想着自己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若冯初知道她又去侍寝了,一定该是很难过罢,不由控制的迎着朔风默默流泪。 汪烛走在她旁边,小声提醒着,“主子……” 但她显然没听见,只是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抬轿子的御前奴才,眼泪滴线成串。 因为乘坐了皇上的轿辇,李有全便一路护送,准备送到钟粹宫,再吩咐奴才将御轿抬回来。 他也想不到李才人怎么如此轻易的就得宠了,只是怕她记恨自己昔日的掌掴和不敬,开口巴结着: “这乘坐御用轿辇,开国以来,主子还是头一份,连皇后娘娘都没有这样的荣宠。” 汪烛怕被李有全看出端倪,紧张的掌心冒冷汗。 反复小声唤她的名字,主子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并未听见。 情急之下,喊了她的名字,“李眉妩!” 李眉妩恍如梦醒,遵循声音的来源,看着汪烛时,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李眉妩,抬起头来,不准哭,也不许低头。” 他这样的语气,与他师父如出一辙。 她失神的想着,汪烛越来越有冯初昔日的风采了,有他做自己的得力助手,她一定能够早日接冯初回来。 李有全闻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李才人,“哟?这是天大的喜事,主子怎么哭了?” “无妨。本宫这几次为讨皇上欢心,在冬夜爬着去侍寝,冻得厉害,留下了后遗症,双目迎风流泪。” 李眉妩笑了笑,“谢李公公关心。” 她也像其他宠妃那样,学着讨好皇上身旁的御前大太监,叫汪烛给了他一串赏钱。 “主子这是欢喜的疯了,皇上疼您,以后的荣华富贵是享用不完的。 在这里哭起来,折了自己的福分不说,也不怕旁人笑话。”汪烛的敲打,李眉妩立即将眼泪擦的干干净净。 青茄也机灵的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主子没机会侍寝,好不容易侍寝一次就激动的流泪呢!” “死丫头,就你嘴毒。”李眉妩含羞训斥了句。 心底都明白,汪烛和青茄是怕自己失态被人诟病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所以迫不及待的轮着提醒自己。 还未走回钟粹宫,半路撞见蒋婉的轿辇,看起来,她似乎正打算出宫。 蒋婉正对她侍寝的事,憋了一肚子火没出撒,眼下看见她竟然穿着皇上的衣服,坐着皇上的轿子,更是气得冒烟。 李眉妩没有得意忘形,更没有恃宠而骄,连忙叫李有全停了轿辇,“李公公,烦劳停下,放我下来。” 李有全也看不惯婉妃一直飞扬跋扈,不像小主那样懂得巴结自己。虽然他没什么用,但好歹也是御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此刻虽然停下脚步,却并未叫奴才将轿子放下来。 奴才们面面相觑,最后在小主和李公公跟前,还是选择了听命于御前太监。 “主子,是皇上叫奴才将您送到钟粹宫,可没叫奴才中途把您放下来。 奴才若是这会儿让您下来,您半路出了什么事,奴才没将您请好生送回去。 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奴才可担待不起。”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jinjing623233”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5 新欢和旧爱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59/536402959/536403022/2021011917421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蒋婉看见宫里的奴才惯于见风使舵,昨日还巴结自己的人,今日跟随着恩宠,立刻借势去向别的主子谄媚。 一时间气急败坏,“你个贱妇,为了勾引皇上,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婉妃娘娘恕罪,臣妾不好坐在皇上的轿子上给您请安,恐失仪。”李眉妩又无比真诚的又催了一遍,“李公公,烦劳您将我放下来,好给婉妃娘娘请安。” “主子,您现在穿得是皇上的衣裳,怎可给娘娘请安。”李有全继续僵持。 蒋婉看着主仆一唱一和,冷笑一声,“呵,穿了皇上的衣服,就连膝盖也不能弯一下了。 怎么?穿了皇上的衣服,你就是皇上了不成?” “婉妃娘娘,奴才急着回去赴命,就不奉陪了。”李有全已经没了耐心,叫抬轿子的人继续走。 不忘回头提醒一句,“婉妃娘娘的质问虽然不假,但也应该知道,为什么臣民私制龙袍是死罪。 皇上愿意给李才人穿,婉妃娘娘发这一通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冲着皇上呢。” “你!”蒋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奴才敢踩到主子头上了,还想再骂,看着李眉妩略带歉疚的眼睛,总觉得她是故意装无辜,其实为了耀武扬威。 青莺在她身侧劝了句,“娘娘消消气,皇上跟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历来不是都这样? 早前冯初和姚牧在时,即便后来不近身伺候皇上,在前朝和后宫也是横着走。 太监都是没根的东西,说好听点,是替皇上分忧。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见风使舵,看皇上宠谁,就巴结谁罢了。 连皇后娘娘和舒妃都要去讨好,小主见了御前太监更是得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月银准备好,找机会贿赂。 娘娘被皇上宠坏了,不想着巴结也就算了,怎还去招惹呢。” 这些蒋婉自然知道,她既不是第一天做人,也不是第一天当宠妃。 只是看见李眉妩穿着皇上的衣服,还坐着皇上的轿辇,一时气极了,方才乱发脾气。 此刻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错了,依旧嘴硬,“什么时候主子还需要巴结奴才了,即便从前有这样的风气,以后也不该继续惯这毛病。” 青莺知道主子听进去了,也没再继续劝:不巴结也行,只是得罪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最后的结果都不会太好。 转而提醒了句,“主子不是要差人将瑞王妃带进宫里吗?这会儿若不去慎刑司打声招呼,晚些宫里人多眼杂,恐多生事端。” “是了。”蒋婉收回思绪,收拾那个贱妇,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什么也没有调查害死她儿子的凶手重要,吩咐了抬轿的人,“走吧。” . 李眉妩回到宫里,立刻将皇上的衣服脱下,将自己浸泡在木桶里,想洗掉这一身污秽。 青茄送走了李公公,回身伺候,看主子心情不佳,同她玩笑,“主子如今心想事成,奴婢以后就可以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李眉妩没回应,指腹魂不守舍的揉搓着自己每一寸肌肤,好似怎样都洗不干净。 青茄知道主子的心事,默默叹了口气,“主子惜福吧,别再折腾了,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结果?”她泛起冷笑,她的男人不知道在哪个山头躲着,生死未卜。 她一个人要什么结果? 青茄不想往她伤口撒盐,知道主子犟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有汪烛在门外守着,此刻压低了声音,大着胆子,又说了许多掉脑袋的话: “奴婢知道主子心里难受,但朵梨的法子不能试啊。 他是帝王,怎可给帝王投毒,暂不说事情败露,所有人都要陪葬。 即便成功了,史官提笔,千秋以后,后人如何评价主子? 主子如今有皇上的恩宠,可以慢慢等。只要您像婉妃娘娘那样得宠,也许不必等到有孕诞下皇嗣夺嫡。皇上在位时,便能满足主子的心愿。” “呵……”李眉妩冷笑一阵,“可怜我的小青茄,处处为我着想,竟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 的确,青茄说得也没错,她得宠就能多口吃的,多点赏赐,多些锦绣绫罗…… 但她要的是这些吗? 她要冯初的命不再被任何人捏在手里,她要她的冯公子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而不是人人喊打的老鼠。 她做宠妃,冯初做亡命之徒,她不敢想,因为想来便觉心脏蛰痛。 “莫说来日我像婉妃一样得宠,即便我比她还得宠,我求朱振放了冯初,他就能开恩了?” 李眉妩将青茄问住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 可是跟皇上慢慢耗,等着把他熬死。宫里的皇子小主一个个死去,主子也不是百分百确定能熬得过他。 “与其让我听他的,求着他施舍赏赐。 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让他听我的。” 李眉妩心意已决,对于主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青茄虽然心里害怕,却也不再置喙。 那便顺着主子心意,静待朵梨姑娘将药送进来宫来罢。 “对了。”李眉妩似乎想起什么来,“蒋婉最是懒骨头,大清早不在翊坤宫待着,我瞧着她好似急着要出宫,你知道她要去哪吗?” 青茄拿了条宽大的长袍,将出浴的美人裹起来,替主子绾发。 嘴上答着,“奴婢听闻,昨夜婉妃娘娘将夏选侍做成了活人冰琥珀。 好像是夏选侍招了,害死四皇子的是大皇子。” 李眉妩心情很复杂,嘴上说着,“真该啊,叫他用毒茶害死冯初,真是老天开眼。 不管他有没有害四皇子,让他吃吃苦头也解我心头之恨。” 心里却对他恨不起来,因为那杯毒茶,不光是大皇子拿给冯初的,自己不是也参与了吗? 虽然大皇子知情,而自己不知情。但如果大皇子是刽子手,她就是同盟。 “主子。”青茄替她梳着又长了一些的头发,不忘劝着,“昔日的大皇子被逼上梁山,也是身不由己。 不杀冯初他就得死,他如果想邀功,还犯得着经你手递茶吗。 他就是想保全您啊。 若他直接拿给冯初,还至于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被贬到边关,回京格杀勿论么。” 李眉妩说不出话来,以前不知道大皇子对自己存了这么多非分之想,现在才明白。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何故?她拼命回忆,她记得自己在他面前,从未有过逾越礼仪和规矩的撩拨,一直保持端庄和分寸。 痛心疾首道,“冯初真傻,他被大皇子骗了啊。” 还说什么跟大皇子结盟,扶持大皇子登基,由她做太后。 朱瑞如今还没登基呢,已经初露锋芒,藏不住的帝王之姿。来日登基,一山不容二虎,大皇子怎么可能容得下他啊。 “主子,不是冯公公被大皇子骗了,而是您被冯公公骗了。 唉,不是冯公公傻,而是您傻啊。” 青茄不想让她继续活在梦里了,李眉妩被惊骇的结巴,“也就是说……冯初一早就知道,只要大皇子继位,自己必定会先被杀了祭旗。” 青茄点了点头,意思主子说得对。 “冯公公只想把主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没想过自己。” 李眉妩冷汗涔涔,难怪他从前对自己的孩子格外看中,原来那是他们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想起自己昔日跟他无理取闹,跟他吵架、任性、胡闹,后悔得心口绞痛。 她想哭,但她咬着唇忍住了。 掌心不经意间抚摸过小腹:冯初,我们一定还会有机会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回司礼监,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星河灿烂桃花”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6 拿瑞王爷家眷开刀 蒋婉在慎刑司打过招呼,便有宫里的人,带着婉妃娘娘的吩咐,扣开了京城瑞王府的大门。 “王妃,得罪了。” 瑞王妃颜燕定睛观望,看见眼前人的确着慎刑司的官服。 本就不是四处撒泼胡闹的性子,知道王爷的处境举步维艰,不想给自家夫君得罪人,便更加谨小慎微。 随后端庄了笑了一下,“大人突然造访,有何指教?” “我等奉命请王妃进宫问话。”慎刑司主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敢问大人,奉命,是奉谁的命?”颜燕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回王妃,是奉婉妃娘娘的命。”主事神色端庄,却是不会后退半步。 婉妃虽然不曾出宫,但早盛名远播。 颜燕早听闻这个宠冠六宫的婉妃娘娘,如今亲眼所见,还是惊骇于她的排场。 她一句话,她底下的狗腿子,就能把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想来这样的声势浩大,该是连皇后娘娘也不如。 “妾身不才,只想问问大人,既是婉妃娘娘的吩咐,可有圣旨或文书?” “不曾。”主事如实告知。 颜燕笑了笑,“既无圣旨,也无文书。还劳烦大人代我,谢过婉妃娘娘的好意。 妾身已有五个月身孕,不宜车马劳顿,妾身不去。” 她就算没亲眼见过,也知道夏氏姐妹是怎么死的,夏美人甚至在回皇宫的马车上,便见了红。 宫里这些手段,不说出来,谁都以为娘娘们皆是娇香玉软。一旦掀开,宫墙地底下埋得都是白骨。 “王妃请不要为难我等。”主事据理力争,大有王妃不动,他们便不走的架势。 “到底是为难大人这个七尺汉子,还是大人趁着我男人保家卫国、守卫边关,不在家的时候,为难我这个孕妇呢?” 王妃见慎刑司的人不走,她也不急,回身吩咐小厨房,“备下膳食,款待诸位。” “王妃!”主事上前一步,跟她近在咫尺。 “还请王妃上马车,勿要叫我等动粗,以免伤了和气。” 内室妇人本不宜见外邦男子,奈何夫君不在家,她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眼下没想到面前的大人,直接上前一步,跟自己靠得这样近,显然失了规矩,也过于放肆。 “大人站远些,以免失了礼数。 王爷不在家,您强人所难,就不怕连累婉妃娘娘被人耻笑?” 主事不为所动,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逮捕机器。 他这一冒失的举动,无疑是警告瑞王妃,若这妇人冥顽不化,继续与婉妃娘娘僵持,他是敢动手来硬的。 颜氏也感受到了危机,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道德从来绑架不了别人,只能约束自己。 她不想肚子里——王爷这嫡出的长子有什么闪失,否则待来日瑞王回来,她没法交代。 尽管所有人都说,皇上不让瑞王回来,瑞王肯定回不来了,但她就是相信,她男人肯定能回来。 不能跟他硬碰硬,气势上却也不能输,“妾身斗胆发问,大人没有皇上圣旨,太后懿旨,皇后旨意,私闯王府,依照《大铭律法》,该当何罪?” “王妃。”主事显然一副滚刀肉的姿态,“您若觉得卑职有错,大可以去告御状。 但卑职今天也实话说了,我就算舍得一身剐,您今日也必须得进宫。” 颜燕看清了形势,可怜大皇子不得父皇宠爱,又被皇上逼到边疆,府上这些女眷便尽受欺凌。 即便如此,她也从来不曾后悔嫁给王爷。 “婉妃娘娘如此恣意妄为,让妾身大开眼界。 既然此行非去不可,能否容妾身交代一番府中事宜。 总不能王爷不在府,王妃也被拉去当人肉沙包,瑞王府没人操持家事,乱成一锅粥,最后就成空壳了。” 主事梗着脖子,似乎在犹豫,但想来瑞王妃大着肚子,也跑不到哪去。 随后给了特赦,“既然如此,婉妃娘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还请王妃快些。” 颜燕看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气得小腹发紧,却不得不容忍着。 “多谢官差。” 说罢,转身回了厅堂。 侧妃穆朝曦头一次见此阵仗,方才在庭院里已吓得六神无主,此刻缓过一口气来,忙扶着王妃坐好。 本来也不是强势的性子,此时顾念着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逼着自己挺身而出。 “姐姐,既是婉妃娘娘叫人进宫问话,并未点名道姓一定要正室全去。 王爷不在家,您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不若让我去,若得王爷、王妃福泽庇佑,我福大命大,能捡回一条命来。 若我福薄死在了宫里,我肚子里没有王爷的骨肉,即便是死了也不要紧。” “不行。”颜燕知道她不是喜欢出风头之人,没有多做斥责,只是温柔而坚定的拒绝。 “婉妃娘娘要瑞王妃进宫问话,王爷心底无私天地宽,我若不去,岂非做贼心虚?好像王爷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王爷不在家,我更要把王府撑起来。” “姐姐,不若请娘进宫求求皇上……”穆朝曦也是有病乱投医。 话一出口也有些后悔,尤氏不得宠,向来不被婉妃娘娘放在眼里,更何况瑞王和这些府上家眷。 “不准惊动娘,王爷远在边边,娘本就忧心忡忡。 今日动静闹得大,幸好娘一直在礼佛,没听见。 待会儿娘出来,也委婉着跟她说,千万别惊着了。” 颜氏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便交代后事一般,又嘱咐了两句,“皇上不准王爷回京,今日之事,也不要写书信向王爷求救,以免他从边关回来,落人口实。 我走以后,朝朝要把家当起来。 虽说咱们现在过得日子,跟守寡无异。但王爷还没死呢,大家就得打起精神来,撑着这偌大的王府。” 穆朝曦听见王妃喊自己乳名,想起跟王妃朝夕相处的日子,有时候觉得王妃比王爷待自己还好,比自己亲姐姐还体贴,一时间没忍住眼泪。 “姐姐……我宁可替你……” “不准哭,叫旁人看了笑话。”颜氏呵斥住,继续吩咐,“娘早年在浣衣局落下腰伤,记得每月抓药,以免拖得严重了。” “姐姐……”穆朝曦拉着她的袖子,“您有什么话要留给王爷?妹妹帮你转达。” 怕是体己的话,不便被外人听见,准备去取纸笔,却被她拦下了。 颜氏有千言万语,欲言又止后,摇了摇头,“不,我没什么要对王爷说的。” 穆朝曦担心不已,一直拉着她的袖子,直到将她送上马车。 又跟主事不停作揖,“我家王妃有着身孕,烦劳官爷马车赶慢些,切莫颠簸了……” “卑职告辞。”主事一脚迈上马车,扬起马鞭,卷起尘土。 无视了侧妃的哀求,只听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官爷请慢些……切莫伤着我家王妃……呜呜呜……” 感谢“轻舟123”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7 代夫受过 颜燕入宫后,胎动得厉害,掌心抚了抚小腹,虽未撩起衣裳一探究竟,也能想象得到,此刻肚皮一定青紫一片。 按照惯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奉为坐上宾。但蒋婉被杀子之仇冲昏了头脑,所以连端庄贤淑、拿腔作调的姿态也不摆了。 直接差人将她送到了慎刑司,颜氏才走进去,便嗅到空气里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沼气森森。 地上凹凸不平,随处可见的大铭刑具,有些还滴着鲜血。恐自己摔倒了,扶着墙边的铁器,凉到指尖。 还未回头,便听见一奴才的奉承,“婉妃娘娘怎地亲自过来了?有事叫青莺姑娘吩咐一声就行。” “本宫不过来,只怕你们被个纸老虎吓住,还怎么替本宫查案?” 蒋婉话音刚落,已经有慎刑司的司员搬了张椅子,又将自己的官服褪下,给婉妃娘娘垫脚。 “这里腌臜,婉妃娘娘请多担待。”司员巴结完,颜燕已经回过头来。 她是王妃,她是皇妃,她理应低头,“妾身给婉妃娘娘请安。” 蒋婉笑了一下,这一笑,那股媚态就出来了。只可惜是笑里藏刀。 “不知婉妃娘娘如此兴师动众的将妾身请来,可是有事相商?”颜燕呼吸着这里并不通畅、混浊又稀薄的空气,一颗心都在肚子里胎动渐停的孩子身上。 她这一句“兴师动众”,警告婉妃于无形之中,想让她知道,她逼自己前来,不光满京城的人知道,估计皇上也很快就知道了, 提醒她不要忘了身份,也不要失了分寸。 可惜……蒋婉不是被吓大的,“好个威风凛凛的瑞王妃,也不知道那个落魄瑞王,是在哪捡到你这样的绝色。” “哦……”蒋婉戏谑的陡然抬高了声音,“本宫忘了,如今你那回不了京城的夫君,已经被封为镇北王了。” 颜燕不想激怒她,激怒一个更年期提前的女人,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婉妃娘娘,妾身这会儿胎动愈发虚弱,若妾身有什么过错,能否换个地方再议?” “皇宫最是龙泽福气汇聚之地,若在这里,你都有滑胎的迹象,那八成这个孩子天生就生不下来。”蒋婉一通胡言乱语,无理辩三分。 动物都有保护自己幼崽的本能,颜燕也不例外。只是为了大局,她不能像疯婆子那样怼天怼地,到处嘴炮。 “婉妃娘娘,妾身请求面见皇上。” “皇上日理万机,连尤氏都被赶出宫去,大皇子更是被贬到鸟不拉屎的边关。 你这个透明的儿媳,想要面圣,怕不是在痴人说梦。”蒋婉顷刻之间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悠悠道,“你也不必如此慌张,本宫请你过来,不过是想问你几句话。” 颜氏有孕以来,自过了三个月,妊娠反应便逐渐消失,此刻却有些想吐。 忍着头晕,依旧保持恭敬,“娘娘请讲。” “本宫前日听人说起四皇子的死因,跟大皇子有关,便寝食难安。 叫王妃过来也是想问问,若王妃知道有关大皇子的罪行,可千万不要欺上瞒下。 这包庇罪,可不比谋逆罪轻。王妃就算不在意肚子里的孩子,也替颜家多想想。得明辨是非、大义灭亲才行。” 颜燕听明白了,原来婉妃就是为着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找自己的麻烦。 她也算看懂了,这大铭的后宫不仅被婉妃一手遮天,她的手伸得如此之长,连宫外都能探过去。 “婉妃娘娘,妾身能够理解您的丧子之痛。 但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您就算把我关在这,我也不能冤枉了我家王爷。” 蒋婉冷笑了一声,对于她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既然王妃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颜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婉妃娘娘!若妾身有错,也该着刑部审讯,您怎敢私自将我虏来。 不管怎样,我也是堂堂瑞王妃,您就算不怕皇上怪罪,就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吗?” 对于一步之遥便差点成为太后的女人,蒋婉自然不怕,她只悲痛于四皇子死的太早,也太蹊跷。 “好个伶牙俐齿的瑞王妃,既然舍不得大义灭亲,宁愿死也要替你那个多年藏拙、奸诈狡猾的夫君遮掩,就别怪本宫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本宫今日倒要看看,是王妃的嘴硬,还是慎刑司的刑具硬。” 蒋婉话已至此,司员该上刑具了,但面前的女人好歹是瑞王明媒正娶的长房,而且还怀着身孕。 凡事讲究师出有名,若名不正则言不顺。 若瑞王妃真在此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婉妃娘娘将自己摘干净,替死鬼还得别人当。 迟疑之中,调和了句,“婉妃娘娘,慎刑司即便审问宫人,也需请旨。 历来也没有审讯宫外之人的先例。 以卑职看,是不是将瑞王妃转交刑部,再做定夺。” 推脱干净之后,害怕得罪婉妃娘娘,又提醒了句,“何况,瑞王妃有着身孕,哪受的住严刑拷打,只怕还没屈打成招,就一命呜呼……” 蒋婉对于慎刑司里的软骨头嗤之以鼻,轻蔑了瞥了一眼后,云淡风轻的说道:“有着身孕,不能上刑。没了身孕,不是就能了?” 随后,不等慎刑司里的人反应,已经给自己手下的奴才使了个眼色。 翊坤宫里的奴才心领神会,径直走过去,抄起大腿粗的棍子,将瑞王妃推倒在地,将棍子从她小腹狠狠碾了下去。 “啊——!”随着一声尖叫,颜氏瘫在地上,小腹传来的坠痛,鲜血和冷汗打湿了她的裤管。 “瑞王妃还是不说么?”蒋婉俯身怜惜的看着她,“瑞王妃什么时候招了,这刑具随时就会停下。 要不要继续受苦,全看你自己的悟性。” “婉妃娘娘……”颜燕不断倒吸冷气,疼痛几乎让她说不出话来,“想我夫君从未得罪于你…… 如今您在这里折磨我,到底是为哪般? 您是想欲加之罪公报私仇,逼我诬陷王爷做伪证,将他置于死地。 还是您真的疯了,只是想到处杀人,用别人的血,暖你结冰的心……” “贱人还敢狡辩!”蒋婉确定大皇子就是杀死她皇儿的罪魁祸首,不光是孙舒的言之凿凿,还有母子连心的女人第六感。 如今她只差证据,就可以替孩子报仇雪恨,告慰孩儿的在天之灵。 “既然不招,本宫看你这副好皮囊也不必留着了,拿烙铁来,给本宫烫!” 感谢“飒影”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8 婉妃马失前蹄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992/513723992/536184027/2021010615511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是。”慎刑司里的司员有婉妃娘娘撑腰,之前有些顾忌,眼下也肆无忌惮起来。 一声声惨叫从慎刑司传出去,颜氏不知接下来还有多少道酷刑,只是浑身上下传来一片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声音愈发凄厉,“婉妃娘娘……妾身以前不知道,如今确实明白得透彻…… 这大铭朝原来是叫婉妃娘娘一手遮天了…… 你不是要妾身招吗?妾身不想被别人听见,您靠近些,妾身告诉你一人……” 蒋婉自然不怕这个病猫,不顾青莺在耳边劝着,“娘娘小心,恐这贱妇有诈。” 心想万一她真是忍不住严刑拷打,就算舍不得大义灭亲,为了活下去,也准备说出实情呢? “就算是只母老虎,没了利爪,何惧之有?”随即走了过去,捏住了她那张鹅蛋脸。 “怎么?肯说了?本宫倒想瞧瞧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蒋婉在宫里宫外嚣张跋扈惯了,才杀了夏选侍,以为杀人如宰鸡。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刚刚小产的女人,能迸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她才俯身在她耳边,就被她一口咬住了耳朵。 听见婉妃娘娘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慎刑司里立刻乱成一团。 司员拎着铁鞭过来,抽在颜氏的身上,但越抽她咬得越紧。 青莺见婉妃娘娘疼得流泪,一时间也手足无措,在一旁连哄带吓,“瑞王妃张开嘴,奴婢这就送您出去。 您若真伤着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来日有机会面圣,您就是有理也没理了。” 颜氏对于周围的一切全部充耳不闻,她已经看清楚了形势,她不会再受骗上当了。 她后悔坐上马车进宫,她干嘛要打肿脸充胖子,早知道婉妃娘娘敢如此草菅人命,她就该带着女眷躲进密道里。 她不信整个京城里的人,能眼睁睁的看着婉妃娘娘的人拆了瑞王府,或者将瑞王府一把火烧了,逼自己出来进宫。 如今她的孩子没了,她还要什么体面,就算不能杀了这个疯婆子,也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而且她确信无疑,就算她此刻松口,也一定在劫难逃,不能安然无恙的出去。婉妃只会加倍报复,用更残酷的手段折磨自己。 身后有慎刑司的人在拉扯着她,耳边是蒋婉因着疼痛,本能的呼救,“嘶——你他娘的是属疯狗的……赶紧给本宫松口,信不信本宫把你的牙齿都敲下来,再逼着你咽下去……” 颜氏不为所动,与其半途而废服软后,被更加惨绝人寰的折磨,不如此刻跟她同归于尽。 青莺在一旁看着主子的耳朵流出鲜血来,从耳垂处开始被撕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有病乱投医,便出起了馊主意: “你们都是死人啊?眼看着我们娘娘的耳朵就要被她咬伤了,要我看,干脆把她的头砍下来算了,看她松不松口!” 慎刑司里的人面面相觑,踯躅不前,谁也不敢真去砍王妃的头。 只不过他们拎来了一只削铁如泥的斧头,交给了青莺,“青莺姑娘,要么还是您自个动手吧。” 青莺一阶女流,跟着婉妃娘娘养尊处优惯了,嘴上逞能倒行,让她当刽子手还是心有余悸,毕竟这是杀人,不是杀猪。 直到看见娘娘的耳朵被扯开一个大口子,摇摇欲坠时,她决定为了主子勇敢。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婉妃娘娘已经逃离了魔爪。 因为颜氏咬下了蒋婉的一只耳朵,众人才将二人分开。 没了耳朵,血窟窿带来非人能承受的尖锐疼痛,不敢用手捂。只是凭借本能,不顾身份和体面的跳脚尖叫。 颜氏张开嘴,那只娇小玲珑,被扯下来的玉耳随之落地。 她张狂大笑,慎刑司里的人仿佛白日撞鬼,“你是什么品种的妖魔鬼怪!?” 司员惊慌失措之余,怕婉妃娘娘怪罪,送走了娘娘,仍旧不忘娘娘的吩咐。 恐瑞王妃再次伤人,也替婉妃娘娘报仇,拎着老虎钳过来,将她的牙齿尽数扯下。 . 李眉妩在自己寝宫听闻此事,分不清惊愕和恶心哪个更多。 活该蒋婉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可怜颜氏承受无妄之灾。 很多时候,她迎着风站在紫禁城里,都会觉得这个世界不真实。 它充满血腥、诡诈,互相倾轧。也许一夫多妻制一日不废除,皇权一日不废除,这人吃人的时代,就永远无法得到安宁。 想到这里,不忘牵挂着慎刑司里的颜氏,不管怎样,她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个温柔可爱体面的女孩子,落得如此田地,怎能不让人唏嘘感叹。 即便昔日颜氏不是为了自己,她借光吃了她准备的美味西餐,吃人嘴短,总要懂得知恩图报。 随后唤来了汪烛,“你替我去一趟慎刑司,我怕他们这会儿还在对瑞王妃用刑。 你用言语去震慑一番,免得慎刑司里的人折磨犯人泯灭人性。 我去皇上那想办法求道圣旨,准许放她出宫去,她在慎刑司待得时间越久,我怕她最后不能活着出去。” “是。”汪烛知道主子性子纯良,领命之后没有耽搁,立即赶往慎刑司。 青茄陪着主子更衣,不忘在一旁提醒着,“主子,今夜皇上翻的是商音小主的牌子,您这会儿过去,恐讨皇上嫌。” 李眉妩一笑置之,“他翻了谁的牌子又有什么要紧? 婉妃娘娘受此重伤,我不信他没有耳闻,不是依旧没作任何表示? 他在乎谁呢?婉妃娘娘?商美人? 去便去了,他犯不上动怒,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恨不能宫里的女人为他抢破了头,好证明他的魅力。” 青茄“嘘”了一声,汪烛这会儿去了慎刑司,恐隔墙有耳被人听见主子编排皇上,连忙提醒了句: “主子,即便四下无人,您压低了声音,有些话……还是能不说,就别说。” 李眉妩心领神会,“走吧。” “欸~”青茄拿好清洗干净的皇上的衣裳,跟随主子一块往乾清宫走。 天黑的早,也冷得快,还未到傍晚,便黑得看不清人影。 李眉妩待到乾清宫门口,扬起一张笑脸,烦劳李公公进去通传。 不到片刻,朱振穿着玄色寝衣从殿内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完璧归赵。”说罢,将早已经从青茄怀里接过的衣裳,无比珍爱的捧在怀里。 上前一步,准备亲手还给他。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振却直接无视了她笑弯了的眼睛,并未亲自接过。 给李有全使了个眼色,李有全立刻心领神会的上前一步,将衣裳拿了过来。 “退下。”说完,毫不留情的回了殿中。 李有全叹了口气,“主子请回吧。” “知道了,有劳李公公。”李眉妩并未打算走,而是在原地踩了踩小碎步取暖。 小声请求道,“李公公若有机会,还请在皇上跟前无意间提起,眉儿没有走,一直在殿外等着皇上。” “唉~主子这又是何苦……”李有全没有答应,只是觉得她大可不必。 皇上的性情,宫里这些老人最是知道,哪来的三千宠爱于一身,今天宠宠这个,明天逗逗那个。 今夜都翻了商美人的牌子,哪还轮得到李才人。 李眉妩没再说什么,外头虽冷,依然扛不住她的困意。 独自找了个角落,蹲在乾清宫避风的门口,抱着膝盖蹲了下去,将小脑瓜枕在自己膝盖上,慢吞吞的打着瞌睡。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正令醉波qs”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69 绿茶妩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992/513723992/536184027/2021010615511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朱振今夜虽然翻了商音的牌子,其实是幼稚的心虚,想要掩人耳目。 随着年岁渐长,他翻牌子原本不再那么勤,时常一个月也不见得有两次。 女人碰得多了就会发现,也就那么回事。早前如狼似虎的年纪,如今莫名生出许多冷淡。 他翻了商选侍的牌子,但并没有碰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唯恐被人误解——尤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才人误解,他在等着她买椟还珠。 此刻在殿内跟商选侍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当真是憋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便见李有全在那里偷拿他的大氅。 “狗奴才,愈发大胆了,朕的东西也敢偷。” 李有全是故意在他面前当扒手的,不然怎么找机会替李才人开口。 “皇上,奴才罪该万死。”他将皇上的大氅端着,自己又不得不跪着,一时间十分滑稽。 “李才人还了衣服不肯走,躲在外头等您,奴才怕她冻坏了皇上心疼。 不敢进去请示,恐打扰皇上春宵一刻,故而自作主张,拿了件大氅。 想待次日皇上醒来前,就悄悄还回去。” 朱振的脸上分不清是什么表情,惊讶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她还没走?” 意识到自己喜上眉梢,立刻恢复了严肃冷漠的神情,“谁说她冻坏了,朕会心疼?狗奴才。” “欸,奴才知错。”李有全起身,依旧将腰弯得很低,将皇上的大氅还了回去。 “奴才告退。” 朱振想叫住他,衣服还没拿着给李才人送去,奈何他溜得太快。不过他走便走罢,自己才傲娇完,也不好当场打自己的脸。 很想漠不关心的转身回去,突然带着两分恶趣味,想去到院子里看一眼那个小女人,看看她那个没有机会侍寝而可怜兮兮的样子。 也好报当年——她屡次拒绝自己之仇,当真是大快人心。 待推开那扇门,看见乾清宫的灯笼下,小小的一只的她,缩成只有影子般大小,仿佛不知哪里来的流浪猫。 青茄知道主子没睡着,一直在等待机会。眼下见着了皇上,自然不回放过这个好机会。连忙走到主子跟前,顾不上主仆尊卑,一脚将主子踢醒。 李眉妩抬起头哀怨的看着她,又将目光转向皇上,未第一时间请安,而是可怜巴巴的抱怨了句,“臣妾不得宠,连奴才都敢随便欺负了去。” 朱振:“……”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不解风情的呛了句,“青茄这样大胆,要么朕一道圣旨,赐死好了。” 李眉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跟皇上两个人的心里博弈,只维持了短短几乎一闪而过的时间。 立刻神气道,“好呀,皇上叫人打她的板子,打死她,给臣妾出气!” 青茄还未修炼到主子这样的城府,可也不是傻瓜,不会惊慌失措。 但替自己打圆场却是不能了,只能赌,赌主子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下一刻,李眉妩一声哀嚎,本来是蹲坐在那,身子一软,趴在地上。 “你嚎什么?”朱振挑了挑眉,他还没下旨打她的奴婢呢,就给她吓成这样。 “臣妾……”她似乎极为难受,“臣妾在这里蹲了太久,脚麻了,动不了。” “你有何用?”朱振嘴上嫌弃,还是大步迈过去,将她抱起来,踢开寝殿的门,一路抱到床上。 商音侍寝的机会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着实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难道要二女共侍一夫么?此刻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去钻。 从前未出阁时,母亲教过闺房之事,可也是一夫一妻,还没教过她两个女人怎么同时共同伺候一个男人。 李眉妩委委屈屈的望了她一眼,“好妹妹,对不起。是我的错,打搅了你和皇上的雅兴。 都怪我太思念皇上,原本只想靠他近一些,待一会儿就走,想不到这样没用,竟然睡着了。 也许是靠着有皇上的墙根太安心了,就忘了妹妹在这。 我给你道个歉,妹妹若是不解气,便是过来打我几下,我定不会还手。 只是我这会儿脚麻了,走不了路,允我歇一会儿,待我这不争气的脚歇过来,马上就走。” 商音被她这婊里婊气绿茶的模样,堵的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李眉妩没试过她的道行,怕她是个幼年狐狸,不准备让她开口说话。 连忙看向皇上,伪装成白莲婊继续装可怜,“皇上请继续跟商音妹妹琴瑟和谐吧,若是怕臣妾看见,臣妾这便钻进皇上的被子里,把头蒙上,什么也看不见。” 朱振攥着拳头轻咳了一声,吩咐了句,“朕今日身子不适,商美人先回吧。” 商音没觉得委屈,听了皇上这句话,如临大赦,连忙跑了,连“臣妾告退”也忘了说。 在床上拱火的小妖精,此刻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问道,“商音妹妹怎么走了? 皇上身子不适么?哪里不适?要不要臣妾替皇上看看。 臣妾真的好担心皇上,皇上身体有恙,臣妾便担心的心口痛。” “你个妖精,没人能压制得了你了。”朱振过来,把被子一掀,方才的冷淡,如今又烧成了一团火。 将她压在身下,“小东西,还挺有本事,商美人都被你挤兑走了。” “皇上……那商音妹妹,不是您让她回去的嘛……?”她继续装无辜,立刻遭到了他的惩罚。 朱振最恨她这副不领情,自己对她好,她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待将床褥弄乱后,李眉妩没有忘记还在牢里的颜氏,趁着皇上酣眠之前,试探性的问了句,“皇上,婉妃娘娘叫人将瑞王妃带进宫来……” 她还未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眉儿,朕不想听你提别人。” 今夜,本该是他们的良宵,她只该好好享受和沉醉。 朱振困意正浓,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知道她这倔脾气,准又是一个人在偷偷生气。 抓起她的小手,妥协道,“有什么事,待到明早睡醒后再议。” 李眉妩不敢再催问,悬起的一颗心终究放不下来,表面上还是故作依赖的枕着他的胳膊,一只小手不安分的在他胸口拨来拨去。 “妖精,再不睡觉,朕让你明天下不来床。”他的警告已带着三分睡意。 她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汪烛有没有劝住那些行刑的刽子手,让颜氏今夜在慎刑司少受些苦。 自己位分低,汪烛震慑不了宫人,好在他口才好,头脑还算灵活,想必也能跟慎刑司里那些黑白无常周旋一阵。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小小蜗牛历险记”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0 身在阳间,胜似阴间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992/513723992/536184027/2021010615511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青茄陪着主子过来侍寝,立在殿外伺候。汪烛则是一刻也不曾耽搁,连夜赶往了慎刑司。 才到慎刑司便被拦了下来,“你是哪宫来的奴才?” 汪烛拿出腰牌,递了过去,“大人,奴才在钟粹宫李才人身边当差。” 慎刑司中的司员接过腰牌,仔细检查后,确认是钟粹宫的腰牌。 李才人在后宫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他不认识汪烛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李才人虽然位分低,却是最近势头正盛的新晋宠妃。司员在宫里当差,见人下菜碟已经成了祖传技艺,这会儿也不敢怠慢了。 “是李小主有什么吩咐?” “不敢。”汪烛知道宫里的娘娘颐指气使惯了,莫不如自己反其道而行,替主子拉一波好感,赚一片人心。 “我家主子人微言轻,怎敢命令大人,只是想请大人通融一下。 如今被困在慎刑司里的颜氏,实乃李才人义子的正妻。 瑞王爷还叫着李才人母妃,李才人于情于理,都不能对这个儿媳视而不见。” 司员未料到这个复宠的李才人,没有所有新宠的通病——一朝咸鱼翻身,便攀高踩低,看不起奴才,巴结娘娘。 还是这样和善的性子,而且她身边的奴才也是这样客气的语气,顿时对她多了不少好感。 看来出身不高的农女,也有这样明事理的。 “汪公公,借一步说话。”司员将他请到旁边,面露难色。 “我知道大皇子寄养在李才人膝下,但这事实在有些棘手。” “大人但说无妨。”汪烛递过去贿赂的银子,司员不动声色的收下。 “唉~不是在下不肯帮李才人,实在是下令抓人的是婉妃娘娘。”司员先将自己摘干净,什么瑞王妃被打流产,什么婉妃被咬伤了耳朵,通通是婉妃指使的,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然后继续禀明实情,“而且早前这事尚有转圜的余地,但如今事态发展超出了预期,婉妃娘娘损了一只耳朵,小的也措手不及。 只怕如今莫说李才人和婉妃娘娘有口谕,吩咐小的做什么,小的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小的也不敢奉命行事,必须得等皇上定夺了。” “明白的。”汪烛表面恭敬,内心深处却在感叹,主子的位分实在是太低了。 若是将李才人换成李贵妃,今日就算不能在慎刑司将颜氏救出去,也不至于来了半天,在这里费尽口舌,连颜氏的面还没见到。 这次回去,得找机会进言,劝主子给皇上吹吹枕边风,好歹晋一晋位分,在后宫行走也方便一些。 官大一级压死人,汪烛空有一身本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顶着李才人身边大太监的头衔,哪里有自己的话语权。 “奴才不奢望救瑞王妃出去,只是还请大人行个方便,让奴才进去看一眼。 也好回去赴命,至少不白走一趟,也让主子安心。” 司员犹豫了一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看李才人的面子,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给了通行证。 不然以后传出去,说慎刑司收钱不办事,他不仅信誉全无,再收不到贿赂。还有可能坏了名声,失去跟其他官差官官相护的圈子和链条。 “既然如此,汪公公请吧。” 带着汪烛往里头走的时候,不忘叮嘱道,“不过汪公公要快些,小的不敢让您在里头久待,您也别为难小的。” “知道的。多谢大人,大人的恩情,奴才没齿难忘。 回去必定如实禀告给主子,李才人也会记得大人今日的义举。” 司员叹了口气,他并不关心李才人对家眷的担忧,也不在乎婉妃的伤和瑞王妃的痛。 他在慎刑司当差久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身在阳间,胜似阴间。若事事都感同身受难过一番,只怕这同理心早让他变成林妹妹长病不起了。 他没有那份慈悲心肠,却也不会幸灾乐祸,多数时间保持冷漠,这也许也是一种职业素养。 但人活在世,表面上还是不能对别人的苦痛无动于衷。随即装出一副哀叹无奈的样子,待汪烛进去之后,独自守在了一旁。 . 汪烛瞧见瑞王妃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禁婆。 她身上的伤太多,他甚至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想必只有师父在,才能起死回生。 “奴才见过瑞王妃。”他试着唤她的名字,想知道她是否还有意识。 奈何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王妃恕罪,奴才僭越了。”他小心翼翼的摸到她的手腕,确定她还有脉搏,虽然十分微弱。 他算是明白了,慎刑司里的手段历来如此。将犯人折磨的奄奄一息,又能恰逢其时的掌握火候,不会叫犯人死去。 因为这里是审讯犯人的地方,不是执行死刑的地方。个别扛不住屈打成招的死了,没人会追究。但倘若送进来一个死一个,慎刑司管事的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汪烛替她号脉之后,也在心底庆幸,庆幸主子复宠的快。 若是李眉妩一直不侍寝,不获宠,在屋里等着天上掉馅饼,等着大皇子继位自己当太后。可能还没等她不劳而获,婉妃娘娘哪天心情不好,躺在这里的不是瑞王妃,就是李才人了。 汪烛又小心翼翼的检查了她的出血点,小伤暂且忽略不计,得先从大伤医治起。 转身,走向慎刑司的司员:“大人,瑞王妃如今昏迷不醒,大抵熬不过今日了,能否请个御医前来诊治?” 司员如同听见了笑话,质问了句,“若是请御医过来,婉妃娘娘岂不是要把我的皮剥了?” 谁敢公然跟婉妃作对?瑞王妃前一刻才伤了婉妃的耳朵,下一刻慎刑司就巴巴的给瑞王妃请个御医过来诊治。让婉妃怎么想? 汪烛就知道他不会请,其实也没打算让他请。只是一个人若想开窗,不能直接说开窗。只说想开门,旁人便会允许他开窗了。 “奴才本无意为难大人,也知道这会儿请御医过来,大人没法交差。 但瑞王妃若是死在这,莫说瑞王爷和李才人那,也不好交代。 而且皇上和瑞王爷到底是一家,亲生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只怕到时候颜大人和皇上那都说不过去。” 司员果然被汪烛唬住了,急得团团转,也在心底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旁人只看见贼吃肉,没瞧见贼挨打。羡慕他在宫里当差、工作体面、俸禄还高,殊不知他什么都没做错,转个屁股就得罪一圈的人。 “不如这样,奴才略通医术,可写下药方,劳烦大人去抓药。 只要大人谨慎些,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婉妃娘娘因为耳疾自顾不暇,也不会关注您做了什么。” 司员果然被他唬住了,这会儿简直视他如救命恩人一般,看似无解的僵局,直接被他化解了。 连忙致谢,“如此甚好,卑职先谢过汪公公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童话海芋”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1 秀色可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587/511841587/511841609/2020102521005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 待到天亮,朱振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立即将她赶回去,而是宣了早膳。 看她食之无味的嚼着豆花和笼饼,知道她还在为瑞儿妻子的事担忧,随即将李有全唤了进来。 “你亲自去一趟慎刑司,问问颜氏之事的来龙去脉。” 李眉妩放下筷子,赌气的别过头去。 朱振看她这副娇嗔的样子,宠溺轻笑一声,继续吩咐,“若没什么事,叫颜氏回去罢。” 听见这话,她的眉头方才稍稍舒展一些,“臣妾谢皇上。” “现在可以用膳了?”他摒退了伺候的奴才,只余她同自己一块用早膳。 “这后宫佳丽三千,数你最矫情。” “臣妾矫情也是皇上宠的,旁人想矫情,还不敢矫情呢。”她一脸得意的吃着御膳房送过来的美味珍馐,朱振也被她的神气的样子所感染。 心底一片愉悦,不忘逗逗她,“朕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情义。” 也许温瑶说得没错,小妩的确跟旁人不同。 这宫里的女人大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旁人的处境不落井下石就算大发仁慈。替不相干的人求情,更是想都不用想。 “当然,皇上对臣妾的宠溺、纵容、疼爱,一点一滴都被臣妾记在心里了,悄悄在臣妾的心底生根发芽。 每晚皇上不要臣妾侍寝的日子,臣妾就一个人在寝宫里想着皇上。 想得心里暖和,不知不觉,寒夜也不觉得冷了。” 朱振冷笑一声,“若是内务府没给你送好碳就直说。”还要扯出这么一片深情款款的说辞。 李眉妩赫然一笑,“皇上冤枉臣妾,自臣妾得皇上宠爱以来,臣妾有皇上撑腰,宫里这帮人巴结讨好臣妾,臣妾早就不缺炭火了。 臣妾明明是真心实意感激皇上,思慕皇上。皇上不愿听臣妾说,臣妾偏要日夜在皇上耳边念叨,非要把皇上的耳朵磨出茧子才行。” 她惯会甜言蜜语,这是朱振早就领教过的,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她,又问了句,“颜氏之事,若非你求情,朕本无意去管。 现在朕帮你摆平了,你要怎么谢朕,就靠嘴么?” “啊?”她一脸为难,皇上什么不缺,要她怎么感谢呢。 “靠嘴不行么?”说罢,她便放下碗筷,准备去替他宽衣解带。 被他制止后,声音低沉问道,“朕昨夜还未将你喂饱么?” 李眉妩果然不再继续一系列悉悉索索的小动作,冥思苦想之后,舀起一勺豆花,送到皇上嘴边,“臣妾伺候皇上用膳,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个小丫头,拿朕的豆花,再送给朕。”朱振宠溺一笑,微微张口,准备接受了她这样的感谢方式。 等着她将豆花送到自己口中,却见她将勺子转了个弯,自己吃了进去。 “你在戏谑朕?”朱振微怒。 下一刻,她已经将丁香小舌凑了过去,将那勺豆花,合着她的汁液,喂了过来。 吻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光是为了豆花还不够,她甚至得寸进尺的过来,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身上。 朱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昨晚才跟她翻云覆雨一夜,今早是怎么也不能重蹈覆辙了。 他不会逞强,尤其在女人身上。若是做到一半,发现自己不行了,帝王的颜面何存? 如今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开荤。 一口咬在了她的唇瓣,逼着她放弃幼稚的想法。 果不其然,李眉妩睁开眼睛,贪婪又委屈的瞧着皇上,“淮隐,你是属狗的,把臣妾都咬疼了……” “爱妃好大的胆子,还敢骂朕是狗。 朕给你的惩罚要记好,不好好用膳,尽动歪心思。 怎么?朕这里的早膳,都满足不了你?” 他到底没舍得将她从自己腿上推下去,任由她抱着。 “呜~臣妾就是馋皇上身子嘛,恨不能每一刻都跟皇上黏在一起,一直不分开。” “不知羞。”他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略略惆怅,“可惜朕老了,你还以为朕是十几岁的少年么?” “我才不喜欢少年,少年哪有皇上会的多,皇上也太会了吧,让臣妾过了今晚还想明晚。”她光说不够,这次干脆不下去了,抱着他脖子,伏在他的肩上,像极了粘人的猫。 殿外的李有全不知道屋内香艳的一幕,进来时,想回避也来不及了。 “皇……皇上……”李有全不敢抬头,“婉妃娘娘过来了。” “知道了。”朱振话音刚落,李眉妩惊恐的看了他一眼,准备从他身上爬下来。 却被他制止住了,“莫要动。怕她做甚?” 他是皇上,还怕一个河东狮不成?皇上跟宫妃又不是偷情。 她便扭过头去,仿佛十分害怕被婉妃娘娘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蒋婉进殿,还未请安,便看见那个令她生厌的贱人,此刻像树袋熊一般,坐在皇上的腿上,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你!”她的话还未说完,李眉妩已经畏畏缩缩的转过头来,看见她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包住耳朵,差点笑出了声。 蠢才,蠢才,到底把自己蠢死了。 “臣妾给婉妃娘娘请安,娘娘恕罪,臣妾方才想下来,皇上不许臣妾下来。”明明是炫耀,语气却极其为难。 蒋婉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要知道昔年可是她跟皇上痴缠,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这大概是就是风水轮流转,她也有尝此个中滋味的一天。 见她气势汹汹的过来,朱振怎么可能让女人在自己怀里挨打,呵斥了句,“婉妃所来何事?” “皇上!”蒋婉跪在地上,“皇上替婉儿做主啊,瑞王妃那贱妇,竟公然将臣妾的耳朵咬了下来。” 蒋婉不光说,还将包在自己头上的纱布取下,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 朱振才看了这怪胎一眼,便差点将早膳都呕出来。 正常人都有一双眼睛,两只耳朵,蒋婉只剩下一个,怎么看都觉得格外诡异。 李眉妩在心底禁不住对她的嘲笑:可怜这美人,自己头发剪短,尚且能长出来。耳朵被扯裂,却是再也想不出来新的了。 幸亏她从前得宠,太医院里那些御医连夜替她医治,才保住了她一命。若是换成那些不得宠的小主,早得破伤风身亡了。 表面上故作受惊的转过头去,将皇上抱得更紧,“皇上……臣妾害怕……” “别怕,朕在。”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脊背,不停安抚着。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不惹她,她如何咬你?” “皇上!大皇子是害死四皇子的元凶,臣妾审讯颜氏,也是为了查明真相啊!”蒋婉哭得凶,但朱振实在不想继续看她那空了一边的耳朵。 若非这么多年的宠爱在那,直接打入冷宫,或褫夺封号都是片刻之间的事。 本来还想再训斥两句,此刻只想让她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 “朕知道了,婉妃退下吧。 既然如你所说,大皇子是害死聪儿的元凶。 李有全,将瑞王妃送往刑部审讯。 押在慎刑司,算怎么回事。” 蒋婉不想走,也被李有全请了出去。 回头看她那张哭花了的小脸,拿出自己绢帛替她擦了擦,“朕不知道你还有如此胆小的时候。” “以前没有皇上宠着,就算害怕也要一个人逞强。现在有皇上护着,臣妾又变成了那个可以哭可以笑的小姑娘。” 她的眼泪被他擦干,又得了他一句嘲讽,“婉妃走了,还不下来,朕这腿都被你压麻了。” 她扭捏的含羞起身,娇嗔的别后头去,“皇上是嫌臣妾重。” 朱振意味深长一笑,“爱妃近来是重了许多,不知道这个任性爱哭的小姑娘,肚子里是不是装了另一个小姑娘。” 李眉妩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下意识抚了抚肚子,难道苍天真的会再赐给她一个孩子拯救她,让她绝地翻盘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178xxxx1023”的打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2 无心插柳柳成荫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587/511841587/511841609/2020102521005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近来宫中事多,陈曼只觉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疲倦极了。 晨起,青莲才端了杯参汤进来,她接过后只嗅了嗅便放下了。 “本宫瞧这参汤腻得慌,拿下去罢。” 青莲不敢抗旨,还是大着胆子劝了劝,“娘娘好歹饮些吧,得需珍重身子。 别的小主在冬日里冻得瑟瑟发抖,想有这参汤暖暖身子还没有呢。” 封建王朝就是这样,制定规则的是男人,男人不需要自己动手,就有别的女人帮他去管理女人。 就像奴隶主管理奴隶,只要在奴隶中挑选个奴仆;侵略者侵略他国,在他国扶植个傀儡就可以了。 皇后娘娘作为管理者,她吃肉,旁人连喝汤都不配。 陈曼凝眸失神,未因为青莲的谄媚,而心情好起来。 “哪个小主没有?就算钟粹宫以前没有,如今恩宠到了,该有的、不该有的,她全有了。” 青莲自然知道娘娘说的是谁,没敢提那个人的名字,只怕给娘娘添堵。 继续劝道:“正因为这样,娘娘才更应该珍重自己。 有娘娘在,后宫那些狐媚惑主的小主,才不敢嚣张。 不然就算没有婉妃兴风作浪,无数小主也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股脑的冒出来。” 陈曼按了按发麻的额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如何是会冒出来?已经冒出来了。” 青莲叫小丫鬟撤下参汤,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李有全最近在做什么?司礼监被他打理的一团糟,还忙得连给本宫请安也省了。” “太监到底是个没根的东西。奴婢听说,上回李才人侍寝后,乘坐御用轿辇回去。 在路上跟婉妃起了争执,就是李公公给她撑的腰。”青莲提起这事就觉得有几分气,枉费娘娘这般提携他。 陈曼的脸色晦暗不明,冷笑一声,“李才人倒是个能吸引太监的体质。” 学富五车的为她不惜舍命,无能鼠辈也为她神魂颠倒。 说罢,又吩咐了句,“你去将他唤来,本宫倒是想瞧瞧,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被李才人迷住了,敢让本宫不痛快。” 青莲不敢耽搁,立即着人去请。 李有全本就是皇后的人,不敢耽搁,纵然司礼监政务繁忙,也将一切都暂时搁置了,过来给皇后请安。 他没办法将错综复杂的朝局捋顺,不代表他尸位素餐、不作为。他只是没有功劳,苦劳却一点也不少。相反,因为他的无能,比从前能者多劳的冯初还要忙得多。 陈曼瞧着他进殿跪在地上,一脸虔诚的模样,依旧不愿施舍给他一个好脸色。 “本宫听说,李公公才进了司礼监,就换了新主子。” 李有全哪里会听不懂皇后的提点,自然不敢也不能认下——自己对李才人没有敌意这件事。 只得偷换概念,顾左右而言他,“回皇后娘娘,奴才纵然有了皇上这个新主子,也是先将娘娘放在首位的。” “少跟本宫耍小聪明!”陈曼立刻戳穿了他,“本宫可是听说,在李才人复宠前,李公公就去讨好过。 你可别说,你这个皇上跟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跑去护着李才人,是因为看见李才人复宠,为了讨好皇上才去她跟前摇尾巴的。” 李有全感受到太阳穴跳了两下,咬紧牙关,拒不承认,“回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奴才何时去给李才人撑腰过?” “狗奴才还敢狡辩。本宫看你这乌纱帽不必留着,这条贱命也一并丢了算了。”陈曼是个说到做到之人,比起敌人,她更恨自己人的背叛。 李有全向前爬了几步,赌咒发誓道:“娘娘明鉴,奴才句句属实,宫中人人皆可作证。 奴才非但没有巴结李才人,还抽了她好几个大嘴巴。 皇上命奴才去掌青茄的嘴,奴才直接扇了李才人,就是为了给娘娘出气。 奴才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才人的姘头杀了皇后娘娘的二皇子,这个仇这辈子也不能一笔勾销,就算李才人死了,皇后也得把她拉出来鞭尸。 李有全一片肺腑之言,说得这倒是实情,陈曼也听说了他去钟粹宫掌嘴之事,不过不知道这是李才人为了保护青茄,自己要求的。 此刻怒气消散了不少,神情也松弛下来:“算你乖觉。” 青莲最恨背叛主子的人,这会儿借着敲打李有全,也在娘娘跟前,表自己的忠心: “李公公,有咱们娘娘抬举你,你才能像个人一样,接受后宫小主的巴结,和朝臣的贿赂。 若无娘娘抬举,你我这等奴才,都是被人踩进泥土里,都不能哼一声的。” 李有全并非是被任何人吓住了,而是自从进司礼监以来,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浑浑噩噩,很多事终于清晰了起来。 青莲的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终于想明白过来:是啊,他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何人可以依靠呢? 虽然皇后不怎么地,依赖皇上更是痴人说梦。投靠李才人,只会下场更加凄凉。 被青莲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后,李有全狠了狠心,战战兢兢的提醒了句,“娘娘,奴才有一大胆猜想,不知是真是假。” “哦?”陈曼最初将他安排在司礼监,就是希望他身处高位,手眼通天。 可是想不到,他还有事冒着自己。 “有话快说。” “是!”李有全磕了一个头之后,继续说道,“奴才怀疑司礼监前太监冯初没死。” 霎时间,陈曼心跳如鼓。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冯初没死这件事。 虽然昔日皇上的确是亲眼验收过冯初尸体的,但冯初向来都有金蝉脱壳的本领。 “不会吧……”青莲也被吓得不轻,“冯初从那么高的屋顶坠下去,不说摔成肉泥,也必然粉身碎骨了。” 陈曼微微颔首,觉得青莲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那时皇上借大皇子和李才人之手,给他灌了一瓶毒药,使他武功尽毁。 “你是听见了什么风声?”陈曼又问了句。 “回皇后娘娘,奴才也是听从前在王府时,跟着娘娘父兄的探子提起过。 说冯初坠下时,他干爹的女人提前用易容术,掉包了个死人过去。”李有全再结合李才人在轿辇上落泪,以及偶尔跟青茄窃窃私语时,提起过冯初,顿时觉得自己猜想的没错。 “你可有证据?”陈曼已经在心底认准了此事。 仔细琢磨想李才人复宠之事,恍然间回过神来,李眉妩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荣华富贵去争宠。 这宫里的女人争宠,有人为了家族,有人为了夺嫡,有人为了出人头地,有人为了锦绣繁华,有人为了活命……但她,绝对是为了冯初! 不只是为了给冯初报仇,还为了救冯初活下来。 “奴才……还没有。”李有全不敢隐瞒。 “本宫命令你,立即去寻找冯初未死的证据,以及他如今的藏身之处!”陈曼突然有几分庆幸,她之前愤怒于李有全的背叛,这会儿却觉得幸好他跟李才人走得近,便于打探消息。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宁3”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2 皇后得知冯初没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587/511841587/511841609/2020102521005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近来宫中事多,陈曼只觉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疲倦极了。 晨起,青莲才端了杯参汤进来,她接过后只嗅了嗅便放下了。 “本宫瞧这参汤腻得慌,拿下去罢。” 青莲不敢抗旨,还是大着胆子劝了劝,“娘娘好歹饮些吧,得需珍重身子。 别的小主在冬日里冻得瑟瑟发抖,想有这参汤暖暖身子还没有呢。” 封建王朝就是这样,制定规则的是男人,男人不需要自己动手,就有别的女人帮他去管理女人。 就像奴隶主管理奴隶,只要在奴隶中挑选个奴仆;侵略者侵略他国,在他国扶植个傀儡就可以了。 皇后娘娘作为管理者,她吃肉,旁人连喝汤都不配。 陈曼凝眸失神,未因为青莲的谄媚,而心情好起来。 “哪个小主没有?就算钟粹宫以前没有,如今恩宠到了,该有的、不该有的,她全有了。” 青莲自然知道娘娘说的是谁,没敢提那个人的名字,只怕给娘娘添堵。 继续劝道:“正因为这样,娘娘才更应该珍重自己。 有娘娘在,后宫那些狐媚惑主的小主,才不敢嚣张。 不然就算没有婉妃兴风作浪,无数小主也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股脑的冒出来。” 陈曼按了按发麻的额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如何是会冒出来?已经冒出来了。” 青莲叫小丫鬟撤下参汤,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李有全最近在做什么?司礼监被他打理的一团糟,还忙得连给本宫请安也省了。” “太监到底是个没根的东西。奴婢听说,上回李才人侍寝后,乘坐御用轿辇回去。 在路上跟婉妃起了争执,就是李公公给她撑的腰。”青莲提起这事就觉得有几分气,枉费娘娘这般提携他。 陈曼的脸色晦暗不明,冷笑一声,“李才人倒是个能吸引太监的体质。” 学富五车的为她不惜舍命,无能鼠辈也为她神魂颠倒。 说罢,又吩咐了句,“你去将他唤来,本宫倒是想瞧瞧,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被李才人迷住了,敢让本宫不痛快。” 青莲不敢耽搁,立即着人去请。 李有全本就是皇后的人,不敢耽搁,纵然司礼监政务繁忙,也将一切都暂时搁置了,过来给皇后请安。 他没办法将错综复杂的朝局捋顺,不代表他尸位素餐、不作为。他只是没有功劳,苦劳却一点也不少。相反,因为他的无能,比从前能者多劳的冯初还要忙得多。 陈曼瞧着他进殿跪在地上,一脸虔诚的模样,依旧不愿施舍给他一个好脸色。 “本宫听说,李公公才进了司礼监,就换了新主子。” 李有全哪里会听不懂皇后的提点,自然不敢也不能认下——自己对李才人没有敌意这件事。 只得偷换概念,顾左右而言他,“回皇后娘娘,奴才纵然有了皇上这个新主子,也是先将娘娘放在首位的。” “少跟本宫耍小聪明!”陈曼立刻戳穿了他,“本宫可是听说,在李才人复宠前,李公公就去讨好过。 你可别说,你这个皇上跟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跑去护着李才人,是因为看见李才人复宠,为了讨好皇上才去她跟前摇尾巴的。” 李有全感受到太阳穴跳了两下,咬紧牙关,拒不承认,“回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奴才何时去给李才人撑腰过?” “狗奴才还敢狡辩。本宫看你这乌纱帽不必留着,这条贱命也一并丢了算了。”陈曼是个说到做到之人,比起敌人,她更恨自己人的背叛。 李有全向前爬了几步,赌咒发誓道:“娘娘明鉴,奴才句句属实,宫中人人皆可作证。 奴才非但没有巴结李才人,还抽了她好几个大嘴巴。 皇上命奴才去掌青茄的嘴,奴才直接扇了李才人,就是为了给娘娘出气。 奴才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才人的姘头杀了皇后娘娘的二皇子,这个仇这辈子也不能一笔勾销,就算李才人死了,皇后也得把她拉出来鞭尸。 李有全一片肺腑之言,说得这倒是实情,陈曼也听说了他去钟粹宫掌嘴之事,不过不知道这是李才人为了保护青茄,自己要求的。 此刻怒气消散了不少,神情也松弛下来:“算你乖觉。” 青莲最恨背叛主子的人,这会儿借着敲打李有全,也在娘娘跟前,表自己的忠心: “李公公,有咱们娘娘抬举你,你才能像个人一样,接受后宫小主的巴结,和朝臣的贿赂。 若无娘娘抬举,你我这等奴才,都是被人踩进泥土里,都不能哼一声的。” 李有全并非是被任何人吓住了,而是自从进司礼监以来,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浑浑噩噩,很多事终于清晰了起来。 青莲的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终于想明白过来:是啊,他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何人可以依靠呢? 虽然皇后不怎么地,依赖皇上更是痴人说梦。投靠李才人,只会下场更加凄凉。 被青莲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后,李有全狠了狠心,战战兢兢的提醒了句,“娘娘,奴才有一大胆猜想,不知是真是假。” “哦?”陈曼最初将他安排在司礼监,就是希望他身处高位,手眼通天。 可是想不到,他还有事冒着自己。 “有话快说。” “是!”李有全磕了一个头之后,继续说道,“奴才怀疑司礼监前太监冯初没死。” 霎时间,陈曼心跳如鼓。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冯初没死这件事。 虽然昔日皇上的确是亲眼验收过冯初尸体的,但冯初向来都有金蝉脱壳的本领。 “不会吧……”青莲也被吓得不轻,“冯初从那么高的屋顶坠下去,不说摔成肉泥,也必然粉身碎骨了。” 陈曼微微颔首,觉得青莲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那时皇上借大皇子和李才人之手,给他灌了一瓶毒药,使他武功尽毁。 “你是听见了什么风声?”陈曼又问了句。 “回皇后娘娘,奴才也是听从前在王府时,跟着娘娘父兄的探子提起过。 说冯初坠下时,他干爹的女人提前用易容术,掉包了个死人过去。”李有全再结合李才人在轿辇上落泪,以及偶尔跟青茄窃窃私语时,提起过冯初,顿时觉得自己猜想的没错。 “你可有证据?”陈曼已经在心底认准了此事。 仔细琢磨想李才人复宠之事,恍然间回过神来,李眉妩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荣华富贵去争宠。 这宫里的女人争宠,有人为了家族,有人为了夺嫡,有人为了出人头地,有人为了锦绣繁华,有人为了活命……但她,绝对是为了冯初! 不只是为了给冯初报仇,还为了救冯初活下来。 “奴才……还没有。”李有全不敢隐瞒。 “本宫命令你,立即去寻找冯初未死的证据,以及他如今的藏身之处!”陈曼突然有几分庆幸,她之前愤怒于李有全的背叛,这会儿却觉得幸好他跟李才人走得近,便于打探消息。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宁3”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3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587/511841587/511841609/2020102521005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婉妃在乾清宫遭皇上冷眼,李才人重新获宠的消息不胫而走。 宫女们冬季无事,聚在一处闲聊度日: “这李才人该不会是狐妖变的吧,早前被踩进尘埃里,稍一使手腕就得宠了。” “我还听说皇上不光给她穿自己的衣裳,用御用轿辇送她回去,还给她当马骑。”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想当年我跟她一块进宫,她被指派去伺候太监,我们还笑话她好一阵。” 听见人群里有跟李才人一同如宫的宫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想听她讲更多关于李才人的旧事。 “那李才人是不是生来就有过人之处?不然怎会成功爬上龙床?” “唉。”跟她一块入宫的宫女,禁不住唏嘘感叹。 “就算没点本事,奈何造化弄人啊。 如今她已经是皇上的嫔妃,成了人上人的主子。我等还得继续在这刷尿桶。 咱们怎就没她那个好命?若是皇上能看上我,莫说皇上给我当马骑,我给皇上当马骑也行呀。 给谁欺负不是欺负呢……” 大家只看见贼吃肉,忽略了贼挨打。对李才人受得苦楚视而不见,只羡慕李才人的富贵好命。 同时纷纷感叹自己的命运悲惨,整日辛苦的劳作,伺候主子不说,有时还要被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宫女欺压。 这样没有尊严,没有人权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底下人的议论声从窃窃私语,到沸反盈天,传到了几宫娘娘的耳朵里。 皇后没有太多反应,卫水倒是先坐不住了,景仁宫众人请安散去后,单独留了下来。 “娘娘,臣妾做梦也想不到,皇上会原谅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人。” 陈曼带着轻蔑冷笑一声,“这有什么稀奇?这不是更说明,卫嫔的眼光好。 给皇上送的宫女,确实有点本事。” 卫嫔长叹一声,“娘娘,都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有心情玩笑? 就算从前是臣妾的错,凡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待惩治了李才人,臣妾再来负荆请罪不迟。” 陈曼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知道卫嫔显然是急疯了,否则不会在自己面前,这般出言不逊。 “臣妾如此心急,不全是为了自己。 娘娘想想,凭李才人今日的盛宠,比昔日的婉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日若诞下皇嗣,成了太后,还能容下我等吗?” 陈曼自然想过这些,如今被她陡然提起,平复好的情绪,再次被气得胸口闷疼。 若她的二皇子不死,哪里轮得到一个才人没影的孩子跳脚。果真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随后不徐不疾的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皇上宠李才人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且男人不管他十八、二十八、三十八……永远都喜欢十八的。 本宫若没记错,李才人今年虚岁刚满十八岁,十七周岁,风华正茂。 你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摸清皇上的审美吗? 他什么时候喜欢过白幼瘦?他一直都喜欢骚浪贱! 后宫里这些女人,青黄不接。老的老,小的小,不是满脸褶子,让皇上一看就厌烦; 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胸都没发育呢,像两个憋着的荷包蛋,拿什么伺候男人? 李才人恰好卡在中间,承上启下,既有小女孩的天真烂漫,又有熟女的浪.荡风韵。她不把皇上迷住,谁把皇上迷住? 宫里除了李才人,都是经过诗书礼仪浸泡出来的大家闺秀,谁像她这么放得开? 暂不说光着身子白昼爬到皇上脚下,就是穿着衣服黑夜爬过去侍寝,都没人受得了这个羞辱。 李才人是将婉妃的淫荡学了个十成十,本身又是会卖萌撒娇的年龄,皇上宠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娘娘!”卫嫔还是不明白,“关键是李才人背叛过皇上,背叛……娘娘您懂吗?” “本宫焉能不懂,只是她怎么背叛?她跟个太监又能怎么背叛?太监有让皇上头上长草的能力吗?” 陈曼又将话拉回来,“就算她真的背叛了。 这世上不介意女人贞洁的,前有刘邦,后有曹操,有什么稀奇。 你就是书读得太少,又懒得思考,所以容易大惊小怪。” 卫嫔铁青着一张脸,“那以娘娘的意思,皇上就是真心爱慕李才人了?” “也不见得。”陈曼想得很透彻,“皇上宠幸李才人,是因为还没有遇见比李才人更好的。 来日一旦他遇见比李才人更喜欢的,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李才人,就像今日抛弃婉妃一样。 只是不知道那些进宫不久的秀女里,谁能有这样的造化了。 邻家有女初长成,这个【长】就意味着时间。李才人从十七岁到十九岁,这三年没有对手,后宫怕是她的天下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要知道婉妃可是椒房专宠了十年。” 卫嫔急得唇焦口燥,唉声载道,“娘娘,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飞扬跋扈? 我不甘心啊。” “本宫也不甘心。”陈曼面露寒光,“二皇子被她那个姘头害死,你的五皇子也间接因她而死。 本宫看她如此恣意的活着一天,便心里不痛快一天。” “娘娘!”卫嫔说话间,便急得想哭,“可是臣妾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不着急,是因为本宫已经找到了,将她一击致命的杀手锏。”陈曼微微抬眸,押了一口茶。 看卫嫔翘首企盼的样子,也没选择跟她卖关子。 “冯初没死。” “咣当”一声,卫嫔一个手抖没拿稳,手上的茶杯跌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 “娘娘……”她不知道这是皇后为了除掉李才人捏造的谎言,还是这件事本身是事实。 这两者区别很大,但都很可怕。 陈曼:“本宫得到宫外探子来报,昔日那个坠下城楼而死的人,不是冯初。 而是狸猫换太子,被掉包了。” “娘娘可有证据?”卫嫔屏住呼吸,问了一句。 “人证物证俱在。”陈曼一声轻笑。 “那娘娘为何不赶紧去揭发他!?”卫嫔恨不能立即跑到皇上跟前说出真相。 陈曼:“如此这般让皇上知道,怎能起到打压李才人最好的效果? 本宫自然在等,等一个恰当的好时机,给皇上一击重创。 让他好好记住自己今日的错误,才能对李才人痛下杀手。” “娘娘……”卫嫔又问了一句自己最关心的,“那么冯初……现在何处?” 陈曼摇了摇头,奸人的藏身之处,她的确还未找到。 不过只要是个大活人,她不信自己找不到,除非他能偷渡到西洋去。 皇上自然是不会为了一个阉人跟洋人开战,不过她相信,只要李才人活着一天,就是活体人肉靶子,总会引蛇出洞,让冯初舍不得逃跑太远。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谁家的笨蛋”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1 秀色可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 待到天亮,朱振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立即将她赶回去,而是宣了早膳。 看她食之无味的嚼着豆花和笼饼,知道她还在为瑞儿妻子的事担忧,随即将李有全唤了进来。 “你亲自去一趟慎刑司,问问颜氏之事的来龙去脉。” 李眉妩放下筷子,赌气的别过头去。 朱振看她这副娇嗔的样子,宠溺轻笑一声,继续吩咐,“若没什么事,叫颜氏回去罢。” 听见这话,她的眉头方才稍稍舒展一些,“臣妾谢皇上。” “现在可以用膳了?”他摒退了伺候的奴才,只余她同自己一块用早膳。 “这后宫佳丽三千,数你最矫情。” “臣妾矫情也是皇上宠的,旁人想矫情,还不敢矫情呢。”她一脸得意的吃着御膳房送过来的美味珍馐,朱振也被她的神气的样子所感染。 心底一片愉悦,不忘逗逗她,“朕看不出来,你还挺重情义。” 也许温瑶说得没错,小妩的确跟旁人不同。 这宫里的女人大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旁人的处境不落井下石就算大发仁慈。替不相干的人求情,更是想都不用想。 “当然,皇上对臣妾的宠溺、纵容、疼爱,一点一滴都被臣妾记在心里了,悄悄在臣妾的心底生根发芽。 每晚皇上不要臣妾侍寝的日子,臣妾就一个人在寝宫里想着皇上。 想得心里暖和,不知不觉,寒夜也不觉得冷了。” 朱振冷笑一声,“若是内务府没给你送好碳就直说。”还要扯出这么一片深情款款的说辞。 李眉妩赫然一笑,“皇上冤枉臣妾,自臣妾得皇上宠爱以来,臣妾有皇上撑腰,宫里这帮人巴结讨好臣妾,臣妾早就不缺炭火了。 臣妾明明是真心实意感激皇上,思慕皇上。皇上不愿听臣妾说,臣妾偏要日夜在皇上耳边念叨,非要把皇上的耳朵磨出茧子才行。” 她惯会甜言蜜语,这是朱振早就领教过的,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她,又问了句,“颜氏之事,若非你求情,朕本无意去管。 现在朕帮你摆平了,你要怎么谢朕,就靠嘴么?” “啊?”她一脸为难,皇上什么不缺,要她怎么感谢呢。 “靠嘴不行么?”说罢,她便放下碗筷,准备去替他宽衣解带。 被他制止后,声音低沉问道,“朕昨夜还未将你喂饱么?” 李眉妩果然不再继续一系列悉悉索索的小动作,冥思苦想之后,舀起一勺豆花,送到皇上嘴边,“臣妾伺候皇上用膳,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个小丫头,拿朕的豆花,再送给朕。”朱振宠溺一笑,微微张口,准备接受了她这样的感谢方式。 等着她将豆花送到自己口中,却见她将勺子转了个弯,自己吃了进去。 “你在戏谑朕?”朱振微怒。 下一刻,她已经将丁香小舌凑了过去,将那勺豆花,合着她的汁液,喂了过来。 吻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光是为了豆花还不够,她甚至得寸进尺的过来,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身上。 朱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昨晚才跟她翻云覆雨一夜,今早是怎么也不能重蹈覆辙了。 他不会逞强,尤其在女人身上。若是做到一半,发现自己不行了,帝王的颜面何存? 如今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开荤。 一口咬在了她的唇瓣,逼着她放弃幼稚的想法。 果不其然,李眉妩睁开眼睛,贪婪又委屈的瞧着皇上,“淮隐,你是属狗的,把臣妾都咬疼了……” “爱妃好大的胆子,还敢骂朕是狗。 朕给你的惩罚要记好,不好好用膳,尽动歪心思。 怎么?朕这里的早膳,都满足不了你?” 他到底没舍得将她从自己腿上推下去,任由她抱着。 “呜~臣妾就是馋皇上身子嘛,恨不能每一刻都跟皇上黏在一起,一直不分开。” “不知羞。”他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略略惆怅,“可惜朕老了,你还以为朕是十几岁的少年么?” “我才不喜欢少年,少年哪有皇上会的多,皇上也太会了吧,让臣妾过了今晚还想明晚。”她光说不够,这次干脆不下去了,抱着他脖子,伏在他的肩上,像极了粘人的猫。 殿外的李有全不知道屋内香艳的一幕,进来时,想回避也来不及了。 “皇……皇上……”李有全不敢抬头,“婉妃娘娘过来了。” “知道了。”朱振话音刚落,李眉妩惊恐的看了他一眼,准备从他身上爬下来。 却被他制止住了,“莫要动。怕她做甚?” 他是皇上,还怕一个河东狮不成?皇上跟宫妃又不是偷情。 她便扭过头去,仿佛十分害怕被婉妃娘娘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蒋婉进殿,还未请安,便看见那个令她生厌的贱人,此刻像树袋熊一般,坐在皇上的腿上,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你!”她的话还未说完,李眉妩已经畏畏缩缩的转过头来,看见她头上缠了一圈纱布,包住耳朵,差点笑出了声。 蠢才,蠢才,到底把自己蠢死了。 “臣妾给婉妃娘娘请安,娘娘恕罪,臣妾方才想下来,皇上不许臣妾下来。”明明是炫耀,语气却极其为难。 蒋婉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要知道昔年可是她跟皇上痴缠,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这大概是就是风水轮流转,她也有尝此个中滋味的一天。 见她气势汹汹的过来,朱振怎么可能让女人在自己怀里挨打,呵斥了句,“婉妃所来何事?” “皇上!”蒋婉跪在地上,“皇上替婉儿做主啊,瑞王妃那贱妇,竟公然将臣妾的耳朵咬了下来。” 蒋婉不光说,还将包在自己头上的纱布取下,露出尚未愈合的伤口。 朱振才看了这怪胎一眼,便差点将早膳都呕出来。 正常人都有一双眼睛,两只耳朵,蒋婉只剩下一个,怎么看都觉得格外诡异。 李眉妩在心底禁不住对她的嘲笑:可怜这美人,自己头发剪短,尚且能长出来。耳朵被扯裂,却是再也想不出来新的了。 幸亏她从前得宠,太医院里那些御医连夜替她医治,才保住了她一命。若是换成那些不得宠的小主,早得破伤风身亡了。 表面上故作受惊的转过头去,将皇上抱得更紧,“皇上……臣妾害怕……” “别怕,朕在。”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脊背,不停安抚着。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你不惹她,她如何咬你?” “皇上!大皇子是害死四皇子的元凶,臣妾审讯颜氏,也是为了查明真相啊!”蒋婉哭得凶,但朱振实在不想继续看她那空了一边的耳朵。 若非这么多年的宠爱在那,直接打入冷宫,或褫夺封号都是片刻之间的事。 本来还想再训斥两句,此刻只想让她马上从自己眼前消失。 “朕知道了,婉妃退下吧。 既然如你所说,大皇子是害死聪儿的元凶。 李有全,将瑞王妃送往刑部审讯。 押在慎刑司,算怎么回事。” 蒋婉不想走,也被李有全请了出去。 回头看她那张哭花了的小脸,拿出自己绢帛替她擦了擦,“朕不知道你还有如此胆小的时候。” “以前没有皇上宠着,就算害怕也要一个人逞强。现在有皇上护着,臣妾又变成了那个可以哭可以笑的小姑娘。” 她的眼泪被他擦干,又得了他一句嘲讽,“婉妃走了,还不下来,朕这腿都被你压麻了。” 她扭捏的含羞起身,娇嗔的别后头去,“皇上是嫌臣妾重。” 朱振意味深长一笑,“爱妃近来是重了许多,不知道这个任性爱哭的小姑娘,肚子里是不是装了另一个小姑娘。” 李眉妩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下意识抚了抚肚子,难道苍天真的会再赐给她一个孩子拯救她,让她绝地翻盘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178xxxx1023”的打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2 皇后得知冯初没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近来宫中事多,陈曼只觉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疲倦极了。 晨起,青莲才端了杯参汤进来,她接过后只嗅了嗅便放下了。 “本宫瞧这参汤腻得慌,拿下去罢。” 青莲不敢抗旨,还是大着胆子劝了劝,“娘娘好歹饮些吧,得需珍重身子。 别的小主在冬日里冻得瑟瑟发抖,想有这参汤暖暖身子还没有呢。” 封建王朝就是这样,制定规则的是男人,男人不需要自己动手,就有别的女人帮他去管理女人。 就像奴隶主管理奴隶,只要在奴隶中挑选个奴仆;侵略者侵略他国,在他国扶植个傀儡就可以了。 皇后娘娘作为管理者,她吃肉,旁人连喝汤都不配。 陈曼凝眸失神,未因为青莲的谄媚,而心情好起来。 “哪个小主没有?就算钟粹宫以前没有,如今恩宠到了,该有的、不该有的,她全有了。” 青莲自然知道娘娘说的是谁,没敢提那个人的名字,只怕给娘娘添堵。 继续劝道:“正因为这样,娘娘才更应该珍重自己。 有娘娘在,后宫那些狐媚惑主的小主,才不敢嚣张。 不然就算没有婉妃兴风作浪,无数小主也会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股脑的冒出来。” 陈曼按了按发麻的额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如何是会冒出来?已经冒出来了。” 青莲叫小丫鬟撤下参汤,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李有全最近在做什么?司礼监被他打理的一团糟,还忙得连给本宫请安也省了。” “太监到底是个没根的东西。奴婢听说,上回李才人侍寝后,乘坐御用轿辇回去。 在路上跟婉妃起了争执,就是李公公给她撑的腰。”青莲提起这事就觉得有几分气,枉费娘娘这般提携他。 陈曼的脸色晦暗不明,冷笑一声,“李才人倒是个能吸引太监的体质。” 学富五车的为她不惜舍命,无能鼠辈也为她神魂颠倒。 说罢,又吩咐了句,“你去将他唤来,本宫倒是想瞧瞧,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被李才人迷住了,敢让本宫不痛快。” 青莲不敢耽搁,立即着人去请。 李有全本就是皇后的人,不敢耽搁,纵然司礼监政务繁忙,也将一切都暂时搁置了,过来给皇后请安。 他没办法将错综复杂的朝局捋顺,不代表他尸位素餐、不作为。他只是没有功劳,苦劳却一点也不少。相反,因为他的无能,比从前能者多劳的冯初还要忙得多。 陈曼瞧着他进殿跪在地上,一脸虔诚的模样,依旧不愿施舍给他一个好脸色。 “本宫听说,李公公才进了司礼监,就换了新主子。” 李有全哪里会听不懂皇后的提点,自然不敢也不能认下——自己对李才人没有敌意这件事。 只得偷换概念,顾左右而言他,“回皇后娘娘,奴才纵然有了皇上这个新主子,也是先将娘娘放在首位的。” “少跟本宫耍小聪明!”陈曼立刻戳穿了他,“本宫可是听说,在李才人复宠前,李公公就去讨好过。 你可别说,你这个皇上跟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跑去护着李才人,是因为看见李才人复宠,为了讨好皇上才去她跟前摇尾巴的。” 李有全感受到太阳穴跳了两下,咬紧牙关,拒不承认,“回皇后娘娘,奴才冤枉,奴才何时去给李才人撑腰过?” “狗奴才还敢狡辩。本宫看你这乌纱帽不必留着,这条贱命也一并丢了算了。”陈曼是个说到做到之人,比起敌人,她更恨自己人的背叛。 李有全向前爬了几步,赌咒发誓道:“娘娘明鉴,奴才句句属实,宫中人人皆可作证。 奴才非但没有巴结李才人,还抽了她好几个大嘴巴。 皇上命奴才去掌青茄的嘴,奴才直接扇了李才人,就是为了给娘娘出气。 奴才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才人的姘头杀了皇后娘娘的二皇子,这个仇这辈子也不能一笔勾销,就算李才人死了,皇后也得把她拉出来鞭尸。 李有全一片肺腑之言,说得这倒是实情,陈曼也听说了他去钟粹宫掌嘴之事,不过不知道这是李才人为了保护青茄,自己要求的。 此刻怒气消散了不少,神情也松弛下来:“算你乖觉。” 青莲最恨背叛主子的人,这会儿借着敲打李有全,也在娘娘跟前,表自己的忠心: “李公公,有咱们娘娘抬举你,你才能像个人一样,接受后宫小主的巴结,和朝臣的贿赂。 若无娘娘抬举,你我这等奴才,都是被人踩进泥土里,都不能哼一声的。” 李有全并非是被任何人吓住了,而是自从进司礼监以来,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浑浑噩噩,很多事终于清晰了起来。 青莲的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终于想明白过来:是啊,他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何人可以依靠呢? 虽然皇后不怎么地,依赖皇上更是痴人说梦。投靠李才人,只会下场更加凄凉。 被青莲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后,李有全狠了狠心,战战兢兢的提醒了句,“娘娘,奴才有一大胆猜想,不知是真是假。” “哦?”陈曼最初将他安排在司礼监,就是希望他身处高位,手眼通天。 可是想不到,他还有事冒着自己。 “有话快说。” “是!”李有全磕了一个头之后,继续说道,“奴才怀疑司礼监前太监冯初没死。” 霎时间,陈曼心跳如鼓。 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冯初没死这件事。 虽然昔日皇上的确是亲眼验收过冯初尸体的,但冯初向来都有金蝉脱壳的本领。 “不会吧……”青莲也被吓得不轻,“冯初从那么高的屋顶坠下去,不说摔成肉泥,也必然粉身碎骨了。” 陈曼微微颔首,觉得青莲说得也不无道理,毕竟那时皇上借大皇子和李才人之手,给他灌了一瓶毒药,使他武功尽毁。 “你是听见了什么风声?”陈曼又问了句。 “回皇后娘娘,奴才也是听从前在王府时,跟着娘娘父兄的探子提起过。 说冯初坠下时,他干爹的女人提前用易容术,掉包了个死人过去。”李有全再结合李才人在轿辇上落泪,以及偶尔跟青茄窃窃私语时,提起过冯初,顿时觉得自己猜想的没错。 “你可有证据?”陈曼已经在心底认准了此事。 仔细琢磨想李才人复宠之事,恍然间回过神来,李眉妩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荣华富贵去争宠。 这宫里的女人争宠,有人为了家族,有人为了夺嫡,有人为了出人头地,有人为了锦绣繁华,有人为了活命……但她,绝对是为了冯初! 不只是为了给冯初报仇,还为了救冯初活下来。 “奴才……还没有。”李有全不敢隐瞒。 “本宫命令你,立即去寻找冯初未死的证据,以及他如今的藏身之处!”陈曼突然有几分庆幸,她之前愤怒于李有全的背叛,这会儿却觉得幸好他跟李才人走得近,便于打探消息。 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宁3”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3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婉妃在乾清宫遭皇上冷眼,李才人重新获宠的消息不胫而走。 宫女们冬季无事,聚在一处闲聊度日: “这李才人该不会是狐妖变的吧,早前被踩进尘埃里,稍一使手腕就得宠了。” “我还听说皇上不光给她穿自己的衣裳,用御用轿辇送她回去,还给她当马骑。”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想当年我跟她一块进宫,她被指派去伺候太监,我们还笑话她好一阵。” 听见人群里有跟李才人一同如宫的宫女,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想听她讲更多关于李才人的旧事。 “那李才人是不是生来就有过人之处?不然怎会成功爬上龙床?” “唉。”跟她一块入宫的宫女,禁不住唏嘘感叹。 “就算没点本事,奈何造化弄人啊。 如今她已经是皇上的嫔妃,成了人上人的主子。我等还得继续在这刷尿桶。 咱们怎就没她那个好命?若是皇上能看上我,莫说皇上给我当马骑,我给皇上当马骑也行呀。 给谁欺负不是欺负呢……” 大家只看见贼吃肉,忽略了贼挨打。对李才人受得苦楚视而不见,只羡慕李才人的富贵好命。 同时纷纷感叹自己的命运悲惨,整日辛苦的劳作,伺候主子不说,有时还要被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宫女欺压。 这样没有尊严,没有人权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底下人的议论声从窃窃私语,到沸反盈天,传到了几宫娘娘的耳朵里。 皇后没有太多反应,卫水倒是先坐不住了,景仁宫众人请安散去后,单独留了下来。 “娘娘,臣妾做梦也想不到,皇上会原谅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人。” 陈曼带着轻蔑冷笑一声,“这有什么稀奇?这不是更说明,卫嫔的眼光好。 给皇上送的宫女,确实有点本事。” 卫嫔长叹一声,“娘娘,都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有心情玩笑? 就算从前是臣妾的错,凡事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待惩治了李才人,臣妾再来负荆请罪不迟。” 陈曼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知道卫嫔显然是急疯了,否则不会在自己面前,这般出言不逊。 “臣妾如此心急,不全是为了自己。 娘娘想想,凭李才人今日的盛宠,比昔日的婉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日若诞下皇嗣,成了太后,还能容下我等吗?” 陈曼自然想过这些,如今被她陡然提起,平复好的情绪,再次被气得胸口闷疼。 若她的二皇子不死,哪里轮得到一个才人没影的孩子跳脚。果真是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随后不徐不疾的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皇上宠李才人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且男人不管他十八、二十八、三十八……永远都喜欢十八的。 本宫若没记错,李才人今年虚岁刚满十八岁,十七周岁,风华正茂。 你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摸清皇上的审美吗? 他什么时候喜欢过白幼瘦?他一直都喜欢骚浪贱! 后宫里这些女人,青黄不接。老的老,小的小,不是满脸褶子,让皇上一看就厌烦; 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胸都没发育呢,像两个憋着的荷包蛋,拿什么伺候男人? 李才人恰好卡在中间,承上启下,既有小女孩的天真烂漫,又有熟女的浪.荡风韵。她不把皇上迷住,谁把皇上迷住? 宫里除了李才人,都是经过诗书礼仪浸泡出来的大家闺秀,谁像她这么放得开? 暂不说光着身子白昼爬到皇上脚下,就是穿着衣服黑夜爬过去侍寝,都没人受得了这个羞辱。 李才人是将婉妃的淫荡学了个十成十,本身又是会卖萌撒娇的年龄,皇上宠她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娘娘!”卫嫔还是不明白,“关键是李才人背叛过皇上,背叛……娘娘您懂吗?” “本宫焉能不懂,只是她怎么背叛?她跟个太监又能怎么背叛?太监有让皇上头上长草的能力吗?” 陈曼又将话拉回来,“就算她真的背叛了。 这世上不介意女人贞洁的,前有刘邦,后有曹操,有什么稀奇。 你就是书读得太少,又懒得思考,所以容易大惊小怪。” 卫嫔铁青着一张脸,“那以娘娘的意思,皇上就是真心爱慕李才人了?” “也不见得。”陈曼想得很透彻,“皇上宠幸李才人,是因为还没有遇见比李才人更好的。 来日一旦他遇见比李才人更喜欢的,会毫不犹豫的抛弃李才人,就像今日抛弃婉妃一样。 只是不知道那些进宫不久的秀女里,谁能有这样的造化了。 邻家有女初长成,这个【长】就意味着时间。李才人从十七岁到十九岁,这三年没有对手,后宫怕是她的天下了。 这也没什么稀奇,要知道婉妃可是椒房专宠了十年。” 卫嫔急得唇焦口燥,唉声载道,“娘娘,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飞扬跋扈? 我不甘心啊。” “本宫也不甘心。”陈曼面露寒光,“二皇子被她那个姘头害死,你的五皇子也间接因她而死。 本宫看她如此恣意的活着一天,便心里不痛快一天。” “娘娘!”卫嫔说话间,便急得想哭,“可是臣妾看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不着急,是因为本宫已经找到了,将她一击致命的杀手锏。”陈曼微微抬眸,押了一口茶。 看卫嫔翘首企盼的样子,也没选择跟她卖关子。 “冯初没死。” “咣当”一声,卫嫔一个手抖没拿稳,手上的茶杯跌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 “娘娘……”她不知道这是皇后为了除掉李才人捏造的谎言,还是这件事本身是事实。 这两者区别很大,但都很可怕。 陈曼:“本宫得到宫外探子来报,昔日那个坠下城楼而死的人,不是冯初。 而是狸猫换太子,被掉包了。” “娘娘可有证据?”卫嫔屏住呼吸,问了一句。 “人证物证俱在。”陈曼一声轻笑。 “那娘娘为何不赶紧去揭发他!?”卫嫔恨不能立即跑到皇上跟前说出真相。 陈曼:“如此这般让皇上知道,怎能起到打压李才人最好的效果? 本宫自然在等,等一个恰当的好时机,给皇上一击重创。 让他好好记住自己今日的错误,才能对李才人痛下杀手。” “娘娘……”卫嫔又问了一句自己最关心的,“那么冯初……现在何处?” 陈曼摇了摇头,奸人的藏身之处,她的确还未找到。 不过只要是个大活人,她不信自己找不到,除非他能偷渡到西洋去。 皇上自然是不会为了一个阉人跟洋人开战,不过她相信,只要李才人活着一天,就是活体人肉靶子,总会引蛇出洞,让冯初舍不得逃跑太远。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谁家的笨蛋”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4 苦海翻起爱恨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2970/463382970/463382994/20171212111119/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朱瑞在边关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少了很多儿女情长,因为就算挂念家人也回不去。 他安于现状,静守苦寒,奈何生在帝王家,注定一刻也不得安宁。 晨起收到从京城而来羽书,信笺上的落款处,是穆朝曦的簪花小字。 朱瑞才在大寨中寻营回来,这会儿身上的铠甲还未脱,不拘小节的找了处木墩坐下,将穆朝曦的信拆开,心底闪过一团疑云。 可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不然何至于在信上粘禽羽。 【王爷,婉妃娘娘说王爷杀了四皇子,派人将王妃从府上带走了。 王妃不许我等告诉你,妾身原本也想隐瞒,奈何婉妃娘娘来势汹汹,无人能够劝动。 婉妃娘娘滥用酷刑,将王妃打得小产,拔光了她的牙齿,又用烙铁烫得她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了。 不过王爷安心,婉妃即便受尽酷刑,也没有被屈打成招。】 兴许是穆朝曦在写信时,手指不停颤抖,信笺上被墨汁染了一片又一片。 【妾身进不了宫,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想跟皇后求情更是痴心妄想,皇后不助纣为虐已是老天开恩。 婆婆尤氏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是妾身没用,但妾身实在黔驴技穷了,不知该如何救出王妃,还求王爷想个万全之策。 不过也请王爷放心,若王爷同样束手无策,妾身和王妃都不会怨恨王爷,会体谅王爷的苦衷。 王妃在牢里扛着,妾身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婆婆在侧,也会将府中上下打点好。 王妃若不堪折磨,撒手人寰,婉妃娘娘要再拉妾身去慎刑司。妾身兴许没有王妃那样勇敢,但请王爷放心,妾身即便咬舌自尽,也绝不诬陷王爷。】 信的末尾处还有穆朝曦未干涸的泪痕,朱瑞再沉稳的性子,看完信笺也觉得心口剧痛,分不清愤怒和担忧哪个更多。 他不懊悔自己昔年杀了四皇子,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错误,现在要他的女人承担。 温将军方才在军营巡视的时候,看见瑞王爷收到信笺便匆匆进了大帐,这会儿掀开帘子进来,顺带卷起了一层霜雪。 “可是从京城来的书信?”温将军瞧着他面露愁容,焦虑的起身走来走去,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关心了句。 朱瑞没有回答,只是立即做了个决定,“温将军,我准备立即启程,回京一趟。” 他没打算偷偷溜走,然后让温将军满世界寻找王爷的下落,最后给皇上请旨,说王爷丢了…… 因为他深知,自己偷偷溜走,到了京城也会暴露行踪,一样在劫难逃。而且用不着溜走,一个将军也不敢拦着王爷。 温将军大惊失色,他是接到过皇上那道圣旨的,王爷永世不得回京,只要踏入京城半步,立即斩立决。 “将军勿忧,本王回去,无非是被皇上斩首,不会连累将军。” 温将军自然知道,他又不是负责看押王爷这个犯人的小隶,只是跟王爷朝夕相处这么久,不算挚友,也胜似泛泛之交。 “我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怕王爷一时冲动,有去无回。” 朱瑞不是莽夫,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劫狱后,带着王妃远走高飞的本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做到了,他跟王妃跑了,别人怎么办? 老娘不管了?妾也不管了?还是拖家带口的,一齐跑路? 他都明白的,但是他不想当缩头乌龟。无关爱情,也无关尊严。颜氏是他的正妻,他的女人,他要回去同她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 “王爷是不是先冷静下来,先给皇上递一份折子,请他善待王妃,再谋而后定。”其实温将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是觉得世间所有方法,都比王爷直接闯回去强。 “不了。本王心意已决,若有去无回,还请将军守好国门,勿要让外敌入侵。”朱瑞已经看透了,皇上连亲儿子都不放在心上,焉能将儿媳妇放在眼里? 若皇上真不在乎儿子,只在乎儿媳,就奇怪了。 等他上了折子,再度被皇上驳回,一来二去耽搁的时间,颜氏莫说早归西了,可能尸骨被葬在何处都不知。 . 朱瑞单枪匹马一人从漠北连夜回京,这一路他想了很多。 想起从前跟颜氏相处的过往点滴,他原本不想娶妻,奈何尤氏时常督促: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光是王爷,还是皇上的长子,若是不娶妻,旁人怎么看?” 那时的朱瑞听得心烦,强忍着不耐,知道母亲从前过得不易,没有不孝的跟母亲顶嘴。 只是解释了一下,“我的心思不在女人身上,我只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说什么替皇上分忧,为大铭呕心沥血,那都是场面话,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他就是为了自己,他想像很多寒窗苦读的学子那样入朝为官,像很多在疆场厮杀的将士那样建功立业。 尤氏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叹气,实在理解不了儿子的想法。 “众人都娶妻,你怎可不娶?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娘知道你想大展宏图,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但女人也不影响你实现理想抱负,男主外女主内,有个女人替你操持家事,娘也放心。” 朱瑞很想怼回去:别人娶妻,我就娶妻。别人去死,我也去死? “人活于世,若是总在意别人说什么,那便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这个徒有虚名的王爷,娶了人家姑娘,岂非欺骗人家?而且我朝不保夕,娶了妻子,反而是害人。” 尤氏知道儿子幼时过得艰难,从不拿出封建家长的那一套,但在这件事上,却罕见的固执。 “你就算不在意旁人说你身体不行,所以不娶妻。 也不怕别人说娘是恶婆婆,吓得姑娘不敢进门。 也得照顾着皇上的体面,若你迟迟不大婚,世人会说皇上薄情寡义,连长子的婚事都不放在心上。” 朱瑞终于忍不住,回敬了句,“可怜父皇都不在意你,你还照顾他的名声。” 尤氏并不生气,既不跟儿子生气,因为儿子是她在乎和愧对的人;也不跟皇上生气,因为皇上在她眼里是个跳梁小丑和无关紧要的人。 只是继续平心静气的,跟儿子商议他的终身大事: “我不是在乎皇上,我是在乎你。若因为你抗拒婚事,让皇上那种好面子的人被人议论,只怕他会怪罪你,对你不利。” 朱瑞知道跟母亲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不再说了:“既然如此,全凭母亲做主,儿子无异议。”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moon”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4 苦海翻起爱恨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774/537123774/537123803/2021012114531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朱瑞在边关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少了很多儿女情长,因为就算挂念家人也回不去。 他安于现状,静守苦寒,奈何生在帝王家,注定一刻也不得安宁。 晨起收到从京城而来羽书,信笺上的落款处,是穆朝曦的簪花小字。 朱瑞才在大寨中寻营回来,这会儿身上的铠甲还未脱,不拘小节的找了处木墩坐下,将穆朝曦的信拆开,心底闪过一团疑云。 可是母亲出了什么事?不然何至于在信上粘禽羽。 【王爷,婉妃娘娘说王爷杀了四皇子,派人将王妃从府上带走了。 王妃不许我等告诉你,妾身原本也想隐瞒,奈何婉妃娘娘来势汹汹,无人能够劝动。 婉妃娘娘滥用酷刑,将王妃打得小产,拔光了她的牙齿,又用烙铁烫得她遍体鳞伤,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了。 不过王爷安心,婉妃即便受尽酷刑,也没有被屈打成招。】 兴许是穆朝曦在写信时,手指不停颤抖,信笺上被墨汁染了一片又一片。 【妾身进不了宫,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想跟皇后求情更是痴心妄想,皇后不助纣为虐已是老天开恩。 婆婆尤氏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是妾身没用,但妾身实在黔驴技穷了,不知该如何救出王妃,还求王爷想个万全之策。 不过也请王爷放心,若王爷同样束手无策,妾身和王妃都不会怨恨王爷,会体谅王爷的苦衷。 王妃在牢里扛着,妾身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婆婆在侧,也会将府中上下打点好。 王妃若不堪折磨,撒手人寰,婉妃娘娘要再拉妾身去慎刑司。妾身兴许没有王妃那样勇敢,但请王爷放心,妾身即便咬舌自尽,也绝不诬陷王爷。】 信的末尾处还有穆朝曦未干涸的泪痕,朱瑞再沉稳的性子,看完信笺也觉得心口剧痛,分不清愤怒和担忧哪个更多。 他不懊悔自己昔年杀了四皇子,他只是受不了自己的错误,现在要他的女人承担。 温将军方才在军营巡视的时候,看见瑞王爷收到信笺便匆匆进了大帐,这会儿掀开帘子进来,顺带卷起了一层霜雪。 “可是从京城来的书信?”温将军瞧着他面露愁容,焦虑的起身走来走去,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关心了句。 朱瑞没有回答,只是立即做了个决定,“温将军,我准备立即启程,回京一趟。” 他没打算偷偷溜走,然后让温将军满世界寻找王爷的下落,最后给皇上请旨,说王爷丢了…… 因为他深知,自己偷偷溜走,到了京城也会暴露行踪,一样在劫难逃。而且用不着溜走,一个将军也不敢拦着王爷。 温将军大惊失色,他是接到过皇上那道圣旨的,王爷永世不得回京,只要踏入京城半步,立即斩立决。 “将军勿忧,本王回去,无非是被皇上斩首,不会连累将军。” 温将军自然知道,他又不是负责看押王爷这个犯人的小隶,只是跟王爷朝夕相处这么久,不算挚友,也胜似泛泛之交。 “我不是担心自己,只是怕王爷一时冲动,有去无回。” 朱瑞不是莽夫,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劫狱后,带着王妃远走高飞的本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做到了,他跟王妃跑了,别人怎么办? 老娘不管了?妾也不管了?还是拖家带口的,一齐跑路? 他都明白的,但是他不想当缩头乌龟。无关爱情,也无关尊严。颜氏是他的正妻,他的女人,他要回去同她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 “王爷是不是先冷静下来,先给皇上递一份折子,请他善待王妃,再谋而后定。”其实温将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是觉得世间所有方法,都比王爷直接闯回去强。 “不了。本王心意已决,若有去无回,还请将军守好国门,勿要让外敌入侵。”朱瑞已经看透了,皇上连亲儿子都不放在心上,焉能将儿媳妇放在眼里? 若皇上真不在乎儿子,只在乎儿媳,就奇怪了。 等他上了折子,再度被皇上驳回,一来二去耽搁的时间,颜氏莫说早归西了,可能尸骨被葬在何处都不知。 . 朱瑞单枪匹马一人从漠北连夜回京,这一路他想了很多。 想起从前跟颜氏相处的过往点滴,他原本不想娶妻,奈何尤氏时常督促: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光是王爷,还是皇上的长子,若是不娶妻,旁人怎么看?” 那时的朱瑞听得心烦,强忍着不耐,知道母亲从前过得不易,没有不孝的跟母亲顶嘴。 只是解释了一下,“我的心思不在女人身上,我只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说什么替皇上分忧,为大铭呕心沥血,那都是场面话,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他就是为了自己,他想像很多寒窗苦读的学子那样入朝为官,像很多在疆场厮杀的将士那样建功立业。 尤氏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叹气,实在理解不了儿子的想法。 “众人都娶妻,你怎可不娶?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娘知道你想大展宏图,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但女人也不影响你实现理想抱负,男主外女主内,有个女人替你操持家事,娘也放心。” 朱瑞很想怼回去:别人娶妻,我就娶妻。别人去死,我也去死? “人活于世,若是总在意别人说什么,那便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这个徒有虚名的王爷,娶了人家姑娘,岂非欺骗人家?而且我朝不保夕,娶了妻子,反而是害人。” 尤氏知道儿子幼时过得艰难,从不拿出封建家长的那一套,但在这件事上,却罕见的固执。 “你就算不在意旁人说你身体不行,所以不娶妻。 也不怕别人说娘是恶婆婆,吓得姑娘不敢进门。 也得照顾着皇上的体面,若你迟迟不大婚,世人会说皇上薄情寡义,连长子的婚事都不放在心上。” 朱瑞终于忍不住,回敬了句,“可怜父皇都不在意你,你还照顾他的名声。” 尤氏并不生气,既不跟儿子生气,因为儿子是她在乎和愧对的人;也不跟皇上生气,因为皇上在她眼里是个跳梁小丑和无关紧要的人。 只是继续平心静气的,跟儿子商议他的终身大事: “我不是在乎皇上,我是在乎你。若因为你抗拒婚事,让皇上那种好面子的人被人议论,只怕他会怪罪你,对你不利。” 朱瑞知道跟母亲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不再说了:“既然如此,全凭母亲做主,儿子无异议。”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moon”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5 信海渊源同根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774/537123774/537123803/2021012114531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颜氏刚进王府时,朱瑞本以为母亲强塞给他一个女人就够了。 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母亲一齐给他弄进来三个。 成婚的前一日,先给他接进府上一个侧妃穆朝曦。 次日才是用八抬大桥、三书六聘娶进来颜大人的女儿颜氏,又陪送了一个通房丫鬟孟悦禾。 四目相对,他从前一个人无后顾之忧,这会儿多了个女人,从前被人轻视可以不放在心上,现在因为底气不足,突然刺痛了他本就埋藏不深的自尊心。 “你看见了,我府上什么都没有,这个皇长子和王爷的名号,只是徒有虚名。” 颜燕睁大了眼睛,左瞧瞧右看看,然后诚恳的点了点头。 “还需要有什么?有你就够了呀。” 她知道王爷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明摆着把她当成攀龙附凤、攀高结贵的女人了。 她嫁给他也不是冲着他是王爷,只不过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是离经叛道追求自由的女人,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传统女子。 她不是故意装傻,只是真没觉得王府哪里不好,她嫁给他又不图他什么,自然府上有他就够了。又不是让她跟木头或者大公鸡拜堂成亲,那样她可不答应。 而且瑞王爷仪表堂堂,又不缺鼻子少眼睛的,颜氏瞧着挺好。自家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自家的男人也是一样。 这句话倒是让朱瑞懵了懵,他原本以为颜氏会抱怨,会因为期待和心理预期不符而大吵大闹。 但她这样一汪平静如水的眸子,让他那颗被自尊心搅和得翻涌不安的情绪,得到了安抚。 以至于从今往后,他焦虑的时候,不安的时候,回想童年受过的创伤时,总能在她的目光里得到治愈。 “我不是给别人甩锅,但母亲之前确实没跟我商量,直接先接了穆朝曦进府,我不是故意让她压你一头,也无意挑起任何宅斗。” “你不要担心。”颜燕是听说过他跟尤氏的一些过往的,心疼之余,虽没有圣母心觉得自己能拯救他,但也没有多惊骇和想要逃离。 “不会有宅斗,孟悦禾从前就是我的丫鬟,事事听命于我。如今伺候王爷,也必定安分守己,不会惹是生非。 至于穆朝曦,她年龄还小,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免得她想家。” 朱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俨然已经拿起了当家主母的姿态,很快接受自己从姑娘到媳妇身份的转变。 只有他对于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的女人,把他原本的思路也打乱了。 这个女子很特别,跟他从前见过那些惯于宫斗的娘娘不一样。 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颜燕落落大方的莞尔一笑,“不用你为我做什么,以后我会帮你。 我从前在颜府时调养了两个舞姬,既然王爷无心留恋红尘,那便将这对儿姐妹花留着,将来便于为王爷在朝堂上结交重臣。 府上我会帮你操持家事,朝堂我会帮你打点关系。往后余生都有我陪着你,秋天的时候,我会给你缝制棉衣,冬天的时候咱们一块赏雪,以后你再也不是单打独斗了。 我会给你生下一个儿子,以后帮着你,护着你,咱们一家人总在一起。” 朱瑞每每想起颜氏这些话,都让他忘乎所以,忘了自己的处境艰险,一味沉溺在温柔乡里。 直到现实狠狠抽他一个耳光,他才如梦初醒,原来像他这样的亡命之徒,终究不该让个无辜的女人陪着自己共沉沦的。 . 朱瑞抵达京城,还未进城便被人拦了下来。 守城的将士瞧见夜色中,城楼下骑在马背上的人,将探照灯又拨了拨,方才转身回去禀告给城门校尉。 大铭还没实行宵禁,但冬夜里出行的人不多,校尉悄无声息的从旁门溜出去,看清楚那人的脸后,陡然吓出一身冷汗。 扭转头来,立即马不停蹄的往回走。 “大人,冬夜严寒,是否先将那人放进来? 小的瞧着那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像是为非作歹的盲流。” “不!”校尉立即制止了,唯恐属下真去开城门。 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还是不能装傻充愣,逼自己硬着头皮出去应对。 朱瑞瞧见校尉出来,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从前就不喜欢摆什么王爷的架子,这会儿依旧不习惯于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跟对方交谈。 翻身下马,向前走了两步,校尉庆幸这会儿是天黑,没被属下看见自己的失态,不然以后还怎么约束众人。就算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如果自己失了威严,以后也不好管理了。 “卑职见过王爷。” “原来大人认得我。”其实认不认识都无妨,朱瑞既然回来,就没打算隐姓埋名。 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倒是让朝臣都看看,到底是他抗旨有错,还是皇上的做法更加冷血。 他知道不能依靠舆论向父皇施压,因为皇上根本不吃那一套。但他确实不能等到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后再回来,只怕那个时候妻子的坟头草都几米高了。 莫不如走一步看一步,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那就在乱流中谋求生机。 “卑职的确认得王爷。”校尉就算不认识其他皇子,也认识瑞王爷。 因为瑞王爷不是一直待在深宫中,大家没有机会见面。而是最早出宫立府的,又在朝堂上行走,校尉也不是活在真空中。 从前校尉去内阁时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王爷是人中龙凤,他过目不忘。至于王爷……自然不会记得他一个小小的校尉。 “王爷怎么突然从边关回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校尉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兴许是皇上给王爷下了一道圣旨,自己并不知晓。 虽然希望很渺茫,因为皇上要瑞王回京的圣旨,自己作为城门校尉怎会不知道。 可他实在不想将王爷逮捕归案,然后去向什么人邀功。他为官几载,从不与任何人交往过密,以免背靠的大树不能乘凉,树倒了还会砸到自己。 也不想与任何人为敌。瑞王爷跟皇上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谁知道皇上会不会被哪个妃子吹了枕边风,对瑞王爷网开一面。 到时候自己今日缉拿王爷,跟王爷结下的梁子,算是解不开了。这才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不主动招惹,却天降飞来横祸。 “没有圣旨。”朱瑞不会束手就擒,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大人若能通融一下,本王来日定有重谢。” 校尉抹了一把冷汗,心想圣旨上都说了你无诏回京,立即斩立决。 你都快人头落地了,拿什么报答我?我不要你的报答,可也不想等你哪天咸鱼翻身,我承受今日这无妄之灾。 一念之间,校尉陷入两难的境地,试探性的问了句,“卑职如何帮王爷?” “大人只要当做今日并未见过我即可。”朱瑞对于未卜的前途,反而多了一份从容。 只要能让他见颜氏一面,他在所不惜。 校尉犹豫了片刻,望了望星空,又瞧了瞧脚下的土地。 半晌,把心一横,“卑职愿意帮忙,但卑职也说句僭越的话。 王爷无诏回京,卑职若不秉公办理,王爷和卑职都在劫难逃。 所以王爷若是不介意,能否不要大张旗鼓的从正门进入,而是从旁边的狗洞爬进去。” “本王愿意。”朱瑞不想耽搁时间了,这会儿莫说是狗洞,他要是会缩骨术,耗子洞他也可以钻进去。 “王爷请跟卑职到这边来。”校尉走在前处,引着他往一座废弃城墙边上走。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公乘孤云o”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6 弼马温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还不知瑞王回京之事,像往常一样在御马菀跟着太仆学习骑马,青茄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直到她第十次从马背上摔下来,青茄立即跑了过去。 “主子张嘴。” 李眉妩“啊”了一声,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你在这伯乐相马呢?学骑马难不成还要看牙口?” “当然不是。”青茄仔细瞧了一阵后,放心下来,“奴婢是看看主子门牙还在不在。” “放心,没有被摔掉。”李眉妩爬起来,揉了揉被摔青的脸颊。 自嘲了句,“就算摔没了也无妨,无非是吃饭慢一些。只要脖子没摔断,还有命在就成。” 青茄发现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遗传了自己的乐观豁达,欣赏之余却也嫌弃: “主子,您怎么总想着吃啊。您现在是宠妃,要注意自己形象。 吃不了饭不要紧,头可断血可流,不能破相。 没了门牙跟死也差不多了,没了牙等于毁容和二级伤残,您以后拿什么勾引皇上啊?” 被她一说,李眉妩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的确要保护好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零件。 不然婉妃刚没了耳朵,自己就没了门牙,她只会比婉妃失宠得更快。 说罢,小心翼翼的重新上马,青茄怕她再跌下来,连忙去跟驭兽师叮嘱道,“我知道我们主子笨点,可您也得用心教啊。 万一给我们主子摔得缺胳膊少腿儿的,你去伺候万岁爷啊?” 李眉妩在马背上听见她这话,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谢谢你这么惦记我。 驭兽师在一旁陪着笑,“姑娘勿忧,卑职糊弄谁,也不敢糊弄李才人呀。” 谁不知道李才人现在是皇上最宠的小主,连昔日的婉妃娘娘都望尘莫及。 “但骑马就是这样,摔摔结实。咱不比匈奴,是马背上长起来的民族,那里的孩童生下来就个个会骑马。”驭兽师说罢,青茄已经听不下去了,跑过去气呼呼的跟汪烛抱怨。 “汪哥哥,你说驭兽师该不会是、被哪个善妒的娘娘收买了吧?故意要将主子摔破相才罢休。” 汪烛愁眉不展,望着远处马背上的主子凝神。 “主子有心事,不专心难免摔跤。” 青茄没有心上人,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只是情不自禁感叹了句:“也不知道你师父几世修来的福气,有个女子为他这样朝思暮想。” “主子是在牵挂别的事。”汪烛轻咳一声,示意她谨言慎行。 随后,迎着主子骑的小马驹走过去,一抬手勒紧缰绳。 抚了抚鬃毛,还在闹脾气的小马驹,在他手下立即变得温顺下来。 “主子小心。”汪烛牵稳了马,青茄立即过来扶着主子下马。 李眉妩:“青茄,回去替我准备东西,我要出宫一趟。” 青茄这会儿算是琢磨出来,主子究竟为何事心神不宁了。 “主子是要去刑部?” “是。”李眉妩总得去看一眼颜氏,不然始终不放心。 知道宫里这些主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只怕她单单皇上跟前求情,还远远不够。 青茄:“难为主子看过世间黑暗,还保有最初的良善。” 朱瑞间接害惨了冯初,李眉妩却要保全他的颜氏。 李眉妩难得从她口中听见一句赞赏,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 汪烛还了马,又同驭兽师闲话了几句,“有劳大人费心。” 驭兽师不管是不是惯于攀高踩低的人,都得给足新晋宠妃面子。哪怕面对的是奴才,打狗还需看主人,也得客气的寒暄: “汪公公言重了,能伺候李才人,是卑职的荣幸。” “这几日主子怕是无暇过来了,忙过这阵,还要请大人再多费心,不吝赐教。”汪烛说话间,已将示好的银子递了过去。 宫里的人惯于攀高踩低,恩宠在哪,奉承就在哪。原因之一就是跟着宠妃有赏赐拿,汪烛自然懂得这个规矩。 驭兽师没接,嘴上依旧恭敬,“卑职谢李才人赏赐,但这银子卑职不敢拿。 卑职斗胆求汪公公代为转达,请李才人在皇上跟前替卑职美言几句。 明年的皇家猎苑还请交由卑职负责,卑职必定不负所望。” 汪烛在心底暗暗佩服驭兽师的胆大心细,不错过任何一次向上爬的机会。 谁不知道接待皇上秋猎是个肥差,负责人不光有油水可以捞,而且还是一个跳板,从此以后飞黄腾达。 汪烛不想拉拢这个什么驭兽师,皇上新宠总是受到四方簇拥,荣耀来,麻烦也一并来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汪烛不想给主子接这些闲事,否则主子今日侍寝替这个大人求官,明日侍寝替那个官员问前程,这打着爱情的旗号跟皇上谈情说爱就变味了。 婉妃娘娘能够圣宠不衰,就是因为她只跟皇上谈爱情,从不收贿赂帮任何人吹枕边风。所以她得到了椒房专宠,但失去了结交朝臣的机会。 世人皆以为皇上是爱她的美貌,却不知道美貌只是其中之一。 汪烛却也不好直白的拒绝,在宫里永远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谁知道今日的弼马温,明天会不会是齐天大圣呢。 “既是主子赏赐的,大人便留下,可别辜负了主子的心意。 即便大人没有用心指导主子马术,无需主子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大人一直兢兢业业也会得到皇上的赏识。” 驭兽师苦笑着接过那些银两,心里很清楚汪烛说的就是放屁,什么是金子总会发光,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年头,没有伯乐,千里马何时才能出头? 何况驭兽师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那么优秀,他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他优秀的人多如牛毛,自己没有那么出类拔萃,凭什么出头。 但如果有娘娘在皇上跟前提上那么两嘴,这肥差就不会被其他什么娘娘、或者大臣举荐的人抢去了。毕竟这种事,在皇上眼里不值一提,用谁都是一样。但对底下的小人物来说,却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机会。 汪烛暂时没摸清驭兽师的脾气秉性,万一他不知道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因此记恨主子,遂又将话拉了回来。 “我会跟主子说此事,主子也会尽量找机会在皇上跟前提上两嘴。 但大人还是得以寻常心对待,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谁知道会不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截胡呢?” “知道知道!”驭兽师连忙应承下,“如此,卑职先谢过娘娘。” 本该给李才人塞银子贿赂的,奈何自己拿了李才人的银子,李才人即便没办成此事,也不会因为拿人钱财不替人消灾而理亏。 不免在心底佩服汪公公办事妥帖,李才人的身边卧虎藏龙,难怪能够复宠这样快。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清枫醉”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7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回到钟粹宫,汪烛掂量了一路,该如何跟主子说此事,终于斟酌了措辞,小心翼翼的递过去一封书信。 “何人的书信?”李眉妩自从获宠后,总有些阿猫阿狗赶来巴结。 不知道何人的信笺这般重要,汪烛没有代为处置,还要自己劳心劳力亲自定夺。 “是瑞王爷送过来的。”汪烛压低了声音提醒了句。 李眉妩拆开书信,瞧见上头是朱瑞的字迹,信上寥寥几笔,只有几行小字:【我回来了。】 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句,“瑞儿回来了?” 青茄同样大惊失色,仿佛白日撞鬼,“瑞王爷回来干什么呀?” “他婆娘在牢里生死未卜,他回来也是理所应当。”李眉妩突然觉得,青茄有些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了。 也有些暗暗佩服瑞王爷的担当,没有只想着自己的安稳,弃妻儿的性命于不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一点比他父皇强多了,想来昔年皇后一家男丁为皇上血洒紫禁城的时候,皇上保不齐是一直龟孙在寝殿里,连为陈家男丁收尸也是叫奴才去的。 夺嫡就是这样残酷,只是不知将来她有望当上太后的时候,改朝换代没有父兄为她抛头颅洒热血,那个为她执一柄长剑,抵挡滔天血光的人是谁。 青茄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关键是他回来除了送死,也没什么用啊!” 除非他能将边关的大军一并带回来,直接反了,逼得皇上退位,或者直接弑父,那他跟他婆娘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莫说他能不能带得动边关的兵马,就算能带动,驻守边关的将士的确不少,但跟整个大铭的兵马相比,还是九牛一毛。带回来不是一样以卵击石么?只不过从他一个人死,变成无数将士陪葬罢了。 李眉妩没搭腔,因为青茄的话实在无法反驳。 接下往下看,是他的不情之请:【我做过什么,我心里很清楚。但王妃、侧妃不知道,她们是无辜的。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让女人当替死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是我被父皇处死后,还请母妃出手搭救,莫要叫儿臣一家老小无所依。】 信上的内容跟青茄猜测的所差无几,朱瑞恨不得分分钟剁了皇上的狗头,奈何他有杀父的勇气,却没有弑君的能力。 李眉妩放下书信,什么朱瑞间接害死了冯初,这样的个人恩怨暂时搁置了。 比起她跟皇后的关系,跟婉妃的关系,跟卫嫔的关系……她跟瑞王爷不管是不是因为利益相通,都算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她不想自我矫情,昔日她对钰儿见死不救,如果这次对瑞王爷也见死不救,最后就算她走到高位,也成孤家寡人了。 “汪烛,此事皇上知道么?”为防隔墙有耳,她将声音压了低之又低。 汪烛摇了摇头。 青茄嗤之以鼻,“皇上那个瞌睡虫,心思都在女人身上,什么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李眉妩嗔怪的望了她一眼,真怕她什么时候祸从口出。 又问向汪烛,“可有破局之法?” 汪烛也犯了难,他一向自诩虽未继承师父纵横捭阖、运筹帷幄的本事,也能处理一二小事。 但瑞王爷如今既不得皇上宠爱,又无兵权,除了自投罗网,哪还有第二条路。 李眉妩:“或者,我再去跟皇上求求情?” 虽然前两天刚替王妃求过情,皇上那种疑心重的老男人,她一向云淡风轻的性子,若突然对瑞王爷上了心,替他反复奔走,很难不引起皇上猜忌。 “主子不可轻举妄动。”汪烛冥思苦想之后,只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若想保得王爷全身而退,除非让他在被皇上责罚前,老实回到边关。” “他个莽夫,这次回来就是一意孤行,谁能劝动他?”李眉妩不觉得自己有这三寸不烂之舌。 而且人家看自己婆娘,她拿什么立场劝? 就像她从前跟冯初好的时候,瑞王爷如果过来劝,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做不到、也不想做啊。 “主子。”汪烛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如果他看的人死了,他就没必要留在京城了。” 朱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任人欺凌,在刑部生死未卜。 但他还有理智,他会为了颜氏回来,但不会为了颜氏的尸体回来。 他冒着抗旨的风险留在京城,前提是颜氏还活着。 李眉妩只觉得心跳都慢了半拍,垂下眼睑,用指骨敲了敲额头。 “颜氏已经够惨了,婉妃都没将她折磨死,求生欲望那样强的一个人,最后死在我手上?” 那她成什么人了? “主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要想想,是留下瑞王爷的命,还是瑞王妃的命。”汪烛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向来理智并且清醒。 “非此不可么?”李眉妩没有得到回音,问完后也有些后悔。 如果不这样,她有更好的办法吗?显然也是没有的。 “只怕我杀了瑞王妃,瑞儿以后要恨死我。” “主子自己决定吧,让瑞王爷活着但恨你,还是让他死了再感激你。”汪烛将话说得很清楚,人活着才有爱恨贪痴的权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了百了。 李眉妩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既然如此,那就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像她一样,宛如打不死的小强,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首先活下去。 “汪烛,替我准备一瓶穿肠毒药。” “奴才遵命!”汪烛没有丝毫犹豫,准备立即着手去操办。 同时也佩服主子的果断和凌冽,时间和宫廷,果然是两个能教会人成长的东西。 “另外,你替我打通刑部的关系。 不用你替我去杀瑞王妃,我一定要亲自见她一面。” 也许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她会像皇上或者皇后那样,不管做多伤天害理的事,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只要动动嘴皮子,就有无数等着效忠的奴才,为自己鞍前马后。 但这一次不同寻常,不管过程多艰难,她都要亲自去见颜氏一面,因为她想把选择的权力交给颜氏。 李眉妩不配替人家夫妻俩做决定,颜氏有权知道夫君的处境,更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 如果她选择自己活下去,任由瑞王抗旨被斩,李眉妩也不会横加阻拦,只会成全瑞王爷的担当,然后敬他是条汉子。 但如若瑞王妃选择保全自家夫君……李眉妩闭上眼睛,瑞儿要恨她就恨他吧,毕竟毒药是她给的。就当她报复瑞儿从前给冯初递毒药,大不了从此二人形同陌路。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濮阳元瑶l”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8 为了夫君扛着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颜氏从慎刑司被转入刑部,李眉妩出宫去看她时,本以为会大费周章,但宫门口的侍卫,看见是李才人的腰牌,直接给了放行。 坐在马车里的青茄不免感叹,“果然人要是得宠,出一趟宫门,早前需要偷偷摸摸,如今侍卫莫说是阻拦了,连盘问都不敢。” 李眉妩没有说话,又看了一眼给颜氏准备的草药和膳食,还有贿赂刑部的银子,心事断断续续,都在瑞王妃身上。 而她袖口处藏了一瓶毒药,是谁都不知道的。 离开了紫禁城,加之是汪烛在前面赶车,青茄说起话来,也更加大胆: “要我看,主子莫不如忘了那个臭阉人。 冯公公再手眼通天,主子从前跟他幽会时,不是也得偷偷摸摸? 还是皇上好,只坐过一次皇上的轿辇,就可以在后宫横着走了。” 李眉妩本来不想搭腔,可她实在太聒噪了。 “我跟冯初在一块,从不因为他能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因为我爱他。 爱一个人你明白吗?青茄。” 青茄木然,表示不懂。 “不过冯公公有一点比皇上好,他的爱保鲜期长。 不像皇上,今日宠主子,明天宠谁还不一定呢。” 李眉妩知道跟她说了也是白说,青茄倒是陷入了烦恼中: 到底是选择一个爱的少一点,但是久一点的男人好呢。 还是爱的浓郁,但欢好的时间只有那两年的男人好呢。 选择永远爱自己的男人,和只爱自己的男人,果然是世界级难题。 不过如果冯公公和皇上调换一下,谁又能保证冯公公不会后宫佳丽三千呢。 汪烛驱赶着马车,很快到了刑部大牢,因为被审讯的是瑞王妃,所以刑部尚书郑容亲自过来督察。 听属下说李才人过来,立刻迎了过去,“微臣见过李才人。” “郑大人免礼。”李眉妩自知位份不高,又有求于人,本就不是拿腔作势的性子,从来没有小人得志的嘴脸。 哪怕如今的她,比昔日的婉妃还要受宠,此刻依旧放低了姿态。 “我跟瑞王妃是旧相识,郑大人若是方便,能否通融一下,让我探望一眼?” 郑容面露难色,李眉妩将语气放得更加诚恳,“郑大人若按刑部的规章制度办事,我知郑大人铁面无私,也不好强人所难。 那能否劳烦郑大人,将这些药品和膳食送进去,以慰我对王妃的担心。” “李才人,这边请。”郑容将她请到厅堂,犹豫半晌,还是说了实情。 “你我二人虽无私交,但早前冯公公活着时,曾拜托我替你肚子里的孩子编写一份教材。 虽然后来教材没用上,您不幸小产,冯公公也驾鹤西去,但微臣家里始终放着这份教材,记得冯公公昔年的嘱托。 我从来不针对任何人,也不会讨好奉承谁,只是禀明实情。” 李眉妩不知道还有这段陈年旧事,此刻鼻子发酸,强忍住眼泪,记得自己所行目的。 听着郑大人继续说,“我不是擅长曲意逢迎之人,向来有一说一。 大皇子从边关偷偷跑了回来,消息封锁的严密,所以还未到皇宫,只有我和几位大铭权力巅峰的人知道。 想必此行违抗圣命,是为了他这妻子。我这半辈子为人刚正不阿,这件事确实叫我心乱如麻。 恐大牢里这几日要有一场海啸,今日允了李才人进去,往后却是半步也不能再踏入了。” 郑容一向刚正不阿,银子作为官场通行证,在他这里从来没有好使过。他对瑞王爷没有秉公办理,而是网开一面,不是怕他跟皇上父子情深,也不是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他将来咸鱼翻身,所以提早巴结。 只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份正义感,让他不忍心看皇上对亲生骨肉如此冷血和不公。在遵从圣旨将他绞杀之前,再最后为他做些什么罢。 “知道的。”李眉妩早知此事,在心底暗暗佩服大皇子是这般重情义之人,这点倒不像他爹了。 没有选择明哲保身,而是为了发妻不惜抗旨,她敬他是条汉子。 跟着郑容往大牢里走,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听着郑大人说着颜氏的情况: “瑞王妃送进来时就小产了,胎死腹中未得到及时医治,已命悬一线。 有规矩约束着,没法将她送回王府,但微臣请了御医进来医治,御医说王妃全身上下皆是烫疤。 御医尽力了,勉强抢回一条命来,不过也熬不过这几日。” “知道了,多谢大人。”李眉妩听见王妃悲惨的遭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很难不为之动容。 进到大牢里,颜氏只有一息尚存,显然已经用不了她带过来的那些草药了。 不过她庆幸自己早前叫汪烛过去探望过,替她医治了一番,否则这会儿她怕是都不能活着来刑部。 李眉妩走过去,被青茄一把拉住,“主子小心,听说这个瑞王妃,把婉妃娘娘的耳朵都咬掉了。 奴婢怕她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将主子错当成婉妃娘娘再度发疯,伤着您。” 李眉妩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将袖子从她掌心中抽离,“别担心。” 随即走到颜氏的身旁,不顾形象的坐在她旁边的水泥地上。 “王妃,是我。” 颜氏抖了抖眼皮,不知是昏迷还是醒着。 郑容嘱咐了句,“李才人快些,微臣只能只给您半柱香的时辰。” “多谢郑大人。”李眉妩看着郑容出去,留下两个人说话,便又凑近了一些。 “王妃,我是天生的蠢才,实在没有华佗再世,妙手回春的本领。 我想抱抱你,也想拉拉你的手,可我知道你被蒋婉折磨得不轻,不知你伤在何处,只怕自己不小心碰疼了你。” 颜氏的呼吸变得很重,缓缓睁开眼睛,但沉重的眼皮除了昭示她此刻还活着,实则了无生气。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你若觉得疼得难以忍受,生不如死。 我带来了一瓶穿肠毒药,可以给你,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你可以决定是否结束这种痛苦。” 青茄在身后睁大了眼睛,早前还以为主子是说笑,没想到她真淌这浑水。 “主子你疯了,若是瑞王妃因为你来探望,而死在大牢里,回头你怎么跟婉妃娘娘交代? 平常她都看您不顺眼,如今落人口实,不怕她借题发挥,处死主子?” 李眉妩在想什么,青茄并不知道。大皇子为了回来探望王妃不惜抗旨,可就算他回来,也救不了王妃。只能两个人一块赴死。 朱振对这个长子厌恶至极,旁人抗旨都会不得好死,大皇子抗旨,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眉妩在想,若是王妃死了,大皇子知道木已成舟,兴许幡然醒悟。在他私自回京传到皇上耳朵里之前,及时返回边疆,是不是一切都来得及? 颜氏蠕动着嘴唇,艰难拼凑出一段话来,“谢李才人,但妾身不会寻短见。 婉妃冤我夫君害死了四皇子,我若撑不下去,她会说我畏罪自杀。 到那时,王爷残害手足,这样子虚乌有的事,岂非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留着一口气,任由她打。八十一道酷刑我都受过来了,之前不会屈打成招,现在也不会临阵脱逃。 我咬着牙不死,也是向天下之人和满朝文武百官证明,王爷无辜,谁也不能冤枉了他。” 李眉妩突然无比心疼这个傻丫头,大皇子到底有没有杀四皇子,谁都不知道。 难为这个女子,坚定不移的选择相信自己夫君,一身傲骨被折磨的分毫不剩,如今还咬着牙,为了证明夫君清白,拖着这最后一口气。 李眉妩想了很久很久,觉得她有知情权和决定权,还是决定告诉她。 “王妃,王爷回来了,从边疆偷偷跑回来,为了你……” 他们是夫妻,王妃不该被蒙在鼓里。 果不其然,听见王爷的名字,颜氏困顿的双眸迟缓睁开。 “他回来干什么……”语气里分不清是宠溺,责备,还是骄傲。 随后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怎么这般妇人之仁……”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凤凰_”送的月票和打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79 瑞王妃招供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郑容送走了李才人,刑部主事例行公事去探望王妃,本以为她像往常一样继续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转身欲走之时,却发觉她拽住了自己裤脚。 主事没用力挣脱,怕她现在这身子骨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一来是不敢粗暴的对待瑞王妃,因为即便她现在是阶下囚,也有王妃的身份摆在那。 瑞王爷就算很快被皇上千刀万剐,至少现在还没死呢,好歹是大铭堂堂的王爷,主事便不敢怠慢。 二来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和一个人最起码的善良,主事也不忍心将她一脚踢开。 就像在街上看见乞讨的老妇,可以不施舍她银钱,但不能去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王妃可是有事?”主事干脆蹲下来,俯身在她跟前。 想着她是不是要用膳、饮水,亦或如厕,虽然她现在的状态,好像已经失去最起码的人体机能了。 颜氏方才用最后一点力气,藏好了李眉妩给自己的毒药,这会儿蠕动着嘴唇,拼凑出两个字来。 想来已经到了刑部郑大人的地盘,不会再像宫里那样滥用私刑了。 她再经受不起又一次的酷刑了,她不怕死,只想临死前将未说清楚的话说完。 主事没听见,便将耳朵贴紧地皮,靠近她的唇边,“王妃可是身体不适?需要传太医?” 虽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王妃如今哪里是身体不适,得是全身剧痛才对。但他实在想不出王妃要做什么。 而且刑部有规矩压着,总不能天天给她传太医,不然刑部就成养老院了,对待犯人有吃有喝还能给瞧病,就差请个丫鬟伺候了。 不管那些犯人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还是被冤枉的。 颜氏撑着一口气,又将唇瓣震动的频率大了点,“我招。” 主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瑞王妃哪怕是九尾狐,在婉妃娘娘手下侥幸逃生,也丢了八条命了。怎地跟李才人敞开心扉一次,就突然大彻大悟了?难不成李才人真有洗涤灵魂的本事? “我招。”颜氏知道他疑惑,便又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主事喜笑颜开,立即将她扶起来,却又怕用力捏痛了她,使得她一命呜呼。 颜氏被他扶到藤椅上,主事只叫来了主簿在侧记录。 为了能够确保清晰的听见、颜氏所说的每一个字,自己也没有规矩的坐在公案后,而是选择蹲在她面前,凑在她耳边。 怕她临时变卦,便用了刑部常用的诱供手段,牵着她的鼻子走: “王妃实话说了,您马上就可以回王府了。 您这一身的伤,纵然在刑部也可以医治,但这伤三分靠治七分靠养,刑部哪有自己家待着舒坦? 您若真死在这里,只怕王爷回来后也会伤心。 你招了,我们也能回家了。这几天一直陪着你,不吃不喝不回家,我们也很辛苦。 您给我们行个方便,我们也会给您行方便。” 颜氏顶厌烦他在自己面前聒噪,但他这番例行公事一般的长篇大论,的确给了她斟酌措辞的时间。 “婉妃娘娘的四皇子是我杀的。” 对于刑部这些专业的老油条来说,她就算有几分聪明,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以免被人一眼看穿自己在冒名顶罪。 “为什么杀四皇子?”主事听她招了,禁不住一阵狂喜。 但见她磨磨蹭蹭的不肯继续往下说,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婉妃折磨得神志不清,说自己要招也是一番胡言乱语。 或是莫名承受无妄之灾,成了反社会人格,故意来戏耍自己玩。 主事没有丝毫不耐,继续用专业手段引导她,“王妃继续说吧,深宫中的皇子本就存活率极低,我们都能理解的。 就算王妃真的做了此事,卑职相信王妃也是一时冲动,亦或为了自保,不是天性歹毒。 若是王妃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妨跟我等说说,卑职一定会帮王妃争取宽大处理的。 如果王妃是被冤枉的,卑职也一定会为王妃申冤,不叫王妃蒙冤。” “因为后宫里的娘娘在我夫君幼时曾欺辱过他,我咽不下去这口气,故而叫婉妃母债子偿。”颜氏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而且她并不希望什么宽大处理。 她只求一死,然后此事有个了解,也不要再严刑拷打她家夫君了,更不要让王爷因为私自回京而抗旨被斩。 她希望她死之后,王爷可以就地返回边关,保得他安然无恙。 他肯为她涉险,她还有什么不能为他牺命的。 “既然如王妃所言,只为了报王爷幼时受辱之仇,怎地偏偏跟婉妃娘娘过不去,而不是针对皇后亦或舒妃?”主事即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没参与过宫斗,也知道瑞王爷早前在紫禁城里过得苦,绝不只是拜婉妃娘娘一人所赐。 “王妃还是如实招了吧,即便你不说,到时候我们询问王爷,也是一样能得到结果的。 到时候若是王爷招了,而你没招,你就多了一项包庇罪。” 颜氏并不在乎什么包庇罪,命都快没了,还在意是因为什么罪没的? 只是听见王爷的名字,还是让她强撑着身体,又解释了两句,“其他人我也想杀,奈何没有机会。 若有机会,我就将她们都杀了。” 主簿不敢耽搁,立即在竹简上奋笔疾书,将王妃说得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的记录在册。 “这就对嘛,王妃若是早说了,何必受这么多磨难。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其实不必待在这里。 刚刚李才人过来的时候,已经跟郑大人嘱咐过了。但如果你不配合,莫说是李才人,就是王爷来了,也救不了你。” 主事一番恩威并施,鼓励和敲打完后,又逼着她说出更多细节:“你是如何谋害婉妃娘娘的四皇子的?” 有了动机,接下来便是填充细节了。 “王妃若不如实招来,叫人冤枉了王爷,以后王爷在官场怎么抬得起头来?” 颜氏挑了挑眼皮,当即认下,“是我指使夏美人害死四皇子的。” 主事示意主簿记录在册,随后准备去向慎刑司调当年夏美人害死四皇子的卷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我是六月的荷花呀!”送的月票和打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0 名利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瑞王妃招了,在李才人走后。 郑容在刑部几载,自然深知刑部那套诱供审讯的法子,若是想让瑞王妃认下,他不会拖到现在。 没想过卖给大皇子人情,纯粹路见不平,不忍心在瑞王妃被婉妃娘娘折磨后,继续落井下石。 原本准备回去了,听见属下来报,知道这个消息,自己也很震惊。 如今再度回到大牢里,颜氏依旧爬不起来,可即便瘫在那,也颤抖着手臂签字画押了。 “郑大人,瑞王妃招了,咱们要不要立即进宫禀告给婉妃娘娘?”刑部主事在一旁谄媚着,喜悦之情呼之欲出。 “瑞王妃既然已经招了,自然不能欺上瞒下。”郑容铁面无私,向来刚正不阿。 “但若不想报给皇上,还有中宫皇后娘娘,报给婉妃,算怎么回事?” 主事挨了训斥,悻悻的退到一边,狡辩道,“卑职是想,案件的受害人是四皇子,婉妃娘娘作为四皇子的母亲,有优先知情权。” “一派胡言!”郑容早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但脾气依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算盘? 知道婉妃娘娘得宠,就上赶子去巴结。 明日若是舒妃娘娘得宠,你是不是又调转了屁股,去向舒妃摇尾巴? 刑部是我大铭的刑部,不是某些阿谀奉承之徒的名利场!” 主事被训的脸色一阵铁青,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也不敢反驳。 郑容坐在凳子上,看文书将亲录的瑞王妃口供呈上来。 确定是王妃自己招的,而不是屈打成招,稍稍安心一些。继续往下看,错愕半分,因为瑞王妃将害怕四皇子的罪名全揽到了自己头上。 匆忙赶到审讯室,询问道:“王妃,四皇子,是你指使夏美人做的?” “是。”颜氏一连几日食难下咽,已经有气进没进出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郑容知道她在撒谎。 “因为知道我夫君从前在紫禁城里时,受过各宫娘娘的百般刁难。 一直心疼,总想报仇,替王爷出了这口气。 恰好皇上和李才人到访,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怎会错过?” 颜氏每说一句话,便要长久的缓气,还是将自己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死了,王爷就不用过来看她。 王爷不来,就不会被皇上严惩。王爷就能平安,返回边疆还做他的镇北王。 不管王爷有没有残害手足,她认了。她死了,来个死无对证,这事不了了之,也没人会去再查。 也许将来瑞王还会有新的王妃,但这世上再没有颜氏了。 郑容看过口供,但他不相信,总要亲自过来再问一遍。 直到看见王妃的招供状态,便了然于胸了。 他知道她是误会了,随即纠正了她,“本官不是问这个,是问王妃为什么说谎。” 颜氏不敢看郑大人的眼睛,也许在刑部待久了的人,尤其是那样位高权重,纵然她是正室王妃,跟郑大人四目相对,也有天生的压迫感。 “妾身……我并未说谎……” 郑容还想再问,她已经再度晕厥了过去。 身旁的刑部主事虽然遭了训斥,但正事要紧,准备再做请示。 郑容已经发话了,“请郎中过来,替王妃医治。” “郑大人,这天大的功劳,不立刻进宫禀告么?”主事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怎么样,这审讯结果也是他得来的。 就算他没有付出任何努力,白捡一个便宜。但天上掉馅饼,他也不会放过这次立功升迁的好机会。 “此事蹊跷,就算没有常识,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我看,不是你的职业嗅觉太过迟钝,而且你这个人非蠢既坏。 待瑞王妃醒后审讯,再做定夺。此事不得再议。” 郑容发了话,已经准备回去了。无人敢再置喙,却都在心里憋了一口气。巴不得瑞王妃早死,好进宫向婉妃娘娘邀功。 . 李眉妩离开刑部时,未立即回宫,而是由汪烛驱赶着马车,去往朵梨姑娘那拿药。 青茄知道那邪物若非血海深仇,一般不会给人用上,这是丧尽天良断子绝孙的买卖。 本以为现在皇上宠主子,主子会犹豫,但她几乎没有片刻迟疑,果断去了朵梨姑娘所在的府邸。 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外头的冰天雪地,心事仿佛也被冻住了。 “汪烛,这不是去姚牧宅子的方向?” “是。姚爷的宅子和园林,都被皇上充交国库了。”汪烛回话时,也未停止勒紧手中的缰绳。 “那她现在跟谁在一块?”看样子,这条路也不是去往怡红院的路。 “朵梨姑娘现在是湖广巡抚的外室小妾,湖广巡抚常年在江城做官,不大回京城来。 在京城买了宅子,就为了安置她。”姚牧赶着马车,不忘回主子话。 李眉妩心底百感交集,她没有资格替任何人难过和遗憾。朵梨三嫁,如今也算是实现她昔日的抱负。 坐在马车上,耳边油然响起朵梨从前说的…… “我的理想就是找个有钱的老爷,诱他要我做外室,到时候我气死正室,熬死老爷,独占家产,有下人伺候,又有财产傍身,岂不美哉?” 也许姚爷只是她情史里的一个插曲,她总是有清晰的目标。如今她的理想达成了,她该替她高兴。 朵梨姑娘就是了不起,都是孩子娘了,一出手就能勾个府台大人。 马车骤然停了,李眉妩拉开帘子,瞧见汪烛将她带到一处羊肠小道里。 还未开口发问,朵梨已经搭着她的手,迈上了马车。 坐在她身边,从怀里摸出给她的东西:“这是福寿膏,这是淡疤脂,这是壮阳药。” 李眉妩听得脸红心跳,朵梨却一脸云淡风轻,教她使用方法。 “我才复宠,皇上的赏赐没多少,我要存着钱用。待来日风平浪静,我定有重谢。” 她要留着钱,存起来用作去看冯初的盘缠。尚且不知道冯初的情况怎么样,那里也需要用钱。 “嗐,我们还用说这个么?”朵梨略略嘲笑的看着她,“没了男人,咱们就不能交个朋友么?” 李眉妩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不是,我只是不想占你便宜。 你一个人女人家在外面带着孩子不容易,我没帮到你什么,还要你费心帮我搜罗这么贵重的东西……” “若是旁人想买,我还不卖呢。我犯不着扛着脑袋去赚钱,你安心拿着。”朵梨安慰了句。 又提醒道,“这福寿膏只要用上就离不了,起初上瘾的慢,你可以一个月跟我拿一次。 后面上瘾越来越深,你就要半个月、十天、三五天跟我拿一次,到最后便要一天取一次药。 不过你如果想让他快点死,将药剂加大,投药的时间缩短,最迟半年也归西了。” “明白。”李眉妩握着朵梨用黄纸包好的福寿膏,掌心渗出冷汗。 “这药用上之后,身体会有些反应,至于什么反应,因人而异。你有个心理准备。”朵梨说完,此地不宜久留,已经准备告辞了。 “朵梨。”李眉妩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谢谢你。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 “嗐~”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下了马车,转进夜色里。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渴单梦菲t”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1 皇后拉拢汪烛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出宫的前一日,汪烛像往常一样接受内务府的赏赐,以及朝中命妇的巴结行贿。 才将礼物一一记录在册,转身回了殿内,准备回禀,立即被她怼了回去。 “别跟我说,我听了脑瓜仁疼。” “是。”汪烛是奴才,本分自然是替主子分忧。 如果主子没因为这些多出来的好东西而喜悦,反而觉得累赘,自然没有说的必要。 “我现在发觉从前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至少耳根子清净。”李眉妩突然觉得汪烛很厉害,能跟她同患难,还能同富贵。 很多人都是能共苦,却不能同甘。因为大富大贵之后面对的诱惑多,杂事也多,而汪烛却能打点得井井有条。 说到底还是冯初眼光好,会调教,她每次想起他来,都能对她家冯公子的优点如数家珍。 他身体残缺,可是有她爱着。 她作天作地,可是有他宠着啊。 “辛苦你了,要替我周全这些。”李眉妩知道收到的东西都是不能随便挥霍的,因为以后还要还礼,方才是礼尚往来。 “主子谬赞了。”汪烛突然觉得跟着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主子也不错,自己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她眼中都很了不起,好似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随即想起那日在御马苑,驭兽师对自己的贿赂,开口跟主子提了一嘴。 “那一日主子学习骑马时,驭兽师求主子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明年的木兰围场由他来负责。” 李眉妩大吃一惊,“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她侍寝可不是为了敛财,她不想为旁人做嫁衣,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若是频繁跟皇上用肉体做交易,很容易被那个多疑的老男人怀疑自己真心、以及认错的态度。 “主子放心,奴才没有。”汪烛多想了一步,自然不愿意逼着主子委曲求全,去做她不乐意的事。 总不能未得宠之前任人欺凌,得宠后还身不由己。 “那他会不会因此记恨我?”李眉妩早习惯了后宫里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人,谁知道自己拒绝他之后,他会不会滋生出仇恨之心。 “主子放心,此等小事不必惊动皇上,到时候我找机会活动活动,将明年的皇家猎苑交由他负责接待。”汪烛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但这样的小事确实不值得主子劳神。 李眉妩安心不少,交给汪烛办事,自己向来是放心的。 青茄服侍主子歇下,殿外又来了一波人。 汪烛怕将主子吵醒,知道她身子一直不好,想叫她多睡会儿养一养精神,立即迎了出去。 瞧见李有全站在外头,心下疑惑,却不得不恭敬着,“有劳李公公,内务府才送来皇上的赏赐,又要您亲自跑一趟。” 主子不管怎样得宠,终究是小主;就算是皇后娘娘,面对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都得给他三分薄面,更何况汪烛。 只不过他突然有几分怀念师父从前在的日子,若是师父在,李才人何至于像其他娘娘那样、去巴结御前太监呢。 “汪公公误会了,不是皇上叫我来的。”李有全向外走了一步,不想在李才人廊檐下说话。 汪烛便心领神会的跟着他退了出去,听着他的高谈阔论。 “是皇后娘娘叫我来的。”李有全说罢,汪烛立即缓过神来。 对阿,这个李有全是皇后举荐给皇上的,他竟差点忘了这等大事。 “皇后娘娘请您往景仁宫走一趟。” 李眉妩小憩片刻,青茄却是醒着的,听见这话,三分魂魄也被吓丢了两分,只怕汪烛会重复瑞王妃的命运。 若是汪烛有去无回,自己跟主子又该依靠谁呢?纵然主子现在得宠,不会像从前一样任人踩踏,但也会更加被人针对啊。 慌张从殿内跑出来,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汪哥哥……” 汪烛抽回袖子,嘱咐了句,“莫慌,好好伺候主子。我去去就回。 能听皇后娘娘吩咐,是我的荣幸。能为皇后娘娘效力,是我的本分。” . 李有全对他的识趣很满意,引着他一路去了景仁宫。 汪烛一路上都在想皇后娘娘唤自己何事,若是因为主子侍寝,而心生不满。不敢动皇上新宠,所以修理主子身边的大太监,想要借此杀鸡儆猴,他要如何自保且全身而退? 他自从跟了主子,就打算一条道走到黑,没想过背叛亦或逃离。只不过他不怕死,但主子在这个时候,不能没有自己这个得力助手。 直到到了景仁宫,皇后娘娘跟前,他隔着帘幕,立即行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陈曼恨屋及屋,本不欲给这个害死自己儿子的奸夫淫妇——的徒弟一个眼色,但为了折断李眉妩的双翼,还是忍着恶心拉拢。 “冯初留下来的好奴才,果真有些本事,这么快就助得李才人复宠了。” 皇后说话,自己自然不能不答,汪烛揣着明白装糊涂,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娘娘明鉴,并非是奴才助主子得宠。 相反,奴才劝过主子,与其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在后宫展览,才能侍寝,莫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但是她不肯死,还把奴才骂了一顿。 主子虽然得宠,但奴才现在都不敢在后宫行走,觉得身为李才人的奴才很丢脸。 每次出门,都觉得其他太监在背后议论我、笑话我,奴才都快得抑郁症了。” 陈曼禁不住一阵大笑,“狗奴才,演技不输你那个贱婢主子。” 陈曼清楚得很,全世界的贞洁烈女都死绝了,李眉妩也不会死,汪烛更不会脸皮这么薄。 他们钟粹宫里的人,脸皮一个赛一个的厚,到了一锥子扎不透的程度。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主子因何不去死?还要颜面扫地、只为求皇上宠幸。 你可别告诉本宫,因为她爱皇上。” 汪烛耷拉着脑袋,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回娘娘,奴才不知道。不过奴才猜测,主子应该也想死,只是怕疼。 奴才有时候在想,如果每个人都确保死了以后的归宿是可以去天堂,而且死亡的过程没有一丝痛苦,可能会有一半的人都不活了。” “你少跟本宫在这里扯什么六道轮回!”陈曼厉声呵斥道。 直接将话挑明,“是因为你师父没死,所以李才人才继续苟活,伺机而动,等待复仇。” 汪烛猛然间抬头,泪水决堤,哭得不能自已,“真的吗!?” “你不知道么?”陈曼冷笑道。 “知道啊。”汪烛用袖子擦去鼻涕和眼泪,“皇后娘娘不是刚告诉我么?” 陈曼瞧他擦着鼻涕恶心,却不得不忍着,毕竟这宫里知道冯初下落的,怕是只有他一个人。 谁料下一刻,他倒是先下手为强,“我师父在哪?” “本宫正要问你,你倒是问起本宫来了。”陈曼差点被他绕晕了。 “皇后娘娘,不是你告诉奴才,我师父还活着的么?”皇后试探着汪烛,汪烛也在试探着皇后。 “我师父还活着该不会是娘娘猜的吧?” “放老实点,你个奴才还敢质问起主子来了。”陈曼嘴上训斥,心底还是有些佩服。 到底是冯初调教出来的人,在皇后跟前也丝毫不怯场。 “既不是皇后娘娘臆断的,那到底是谁告诉皇后的,怎不一并将我师父所在之处告诉您?不然他不是诓骗娘娘吗?”汪烛一番巧舌如簧,挑拨得陈曼对李有全诞下一丝丝怀疑。 李有全这个狗奴才,该不会是怕自己怪罪他,去李才人那摇尾巴,故而撒个弥天大谎邀功罢? 不过她很快便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她怎会不信从前在王府就跟着自己的奴才,转头去信那对儿奸夫淫妇的奴才呢。 “本宫虽然快意恩仇,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你家主子犯的错,罪不至你。 若你愿意明珠暗投,本宫不会为难你。 但你若明知冯初的下落却瞒而不报,可别怪本宫不客气。” 汪烛立即认怂,叹了口气,唉声载道:“娘娘明鉴,李才人害得我师父生死未卜,奴才早就恨得牙痒。 皇后娘娘若知道我师父下落,奴才愿为娘娘赴汤蹈火,潜伏在李才人身边当卧底,必要的时候,为皇后娘娘除掉这个祸害。” 陈曼对他这鬼话半信半疑,她自知没那么大魅力,能让李才人的好狗反咬主子一口。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汪烛总不可能对害死师父的仇人视而不见,就算忠心也是先忠于冯初,然后才是忠于那个给冯初递毒茶的李才人。 “既然如你所说,你愿意为本宫所用。若是有朝一日,本宫发觉你知道冯初的下落,而没有报给本宫,本宫就送你去跟你师父团聚。”陈曼一字一顿的威胁道。 汪烛立即磕了个头,“奴才明白。”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大气的绿蓉ttu”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2 自他离开,她的眼泪未断过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此刻从朵梨那出来,回宫的路上,汪烛赶着马车,不忘借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同李眉妩窃窃私语。 “主子,奴才跟你说一件事,您有个心理准备。” “嗯?”李眉妩原本准备撩开帘子,回车里坐。 听见他唤自己,干脆坐在他身旁,叫青茄在车里看着那堆药。 本以为他是想劝自己,若能隐忍和等待时机,怎么也不能做这弑君之事。 虽然不是直接给皇上一刀,但一旦服上这药,无异于慢性自杀。 “皇后和卫嫔可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李眉妩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底却泛起不安。 “知道我师父没死。”汪烛话音刚落,李眉妩只觉得寒风将她的衣裳都打透了。 一个晃神没坐稳,险些从马车上掉下去。幸好汪烛手疾眼快,拉住了她。 “你……”她哆嗦着冻得泛白的唇,问道,“你如何知晓……” “出宫前一日李有全将我叫到景仁宫问话,想套我的话,也想拉拢我。”汪烛没有隐瞒。 “而且景仁宫有师父从前安插的眼线。” 皇后位主中宫,伺候的奴才不计其数,人多眼杂鱼目混珠也不足为奇。 李才人位分低,伺候的奴才就那么两个,搬起脚一只脚趾头都数的过来,一目了然,很难混入谁的间隙。 何况,后宫里的娘娘对宫女爬上龙床的贱婢,都有些深深的看不起,不屑于安插自己眼线,觉得自降身价。 李眉妩相信他的忠心,只是依旧胆寒,凑到他耳边,咬着唇发问: “皇后娘娘可知他如今所在何处?” 生怕被人听见,即便耳边除了北风,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汪烛如实回禀。 “那么……你知道?”她的心脏猛跳,几乎快要跳出了胸膛。 “奴才知道。”汪烛眉眼冷峻,未起一丝波澜。 “在……哪……?”她突然攀附上他的袖子,紧握着他一只胳膊,让他不得不用另一个闲置的手臂继续赶着马车。 “现在不是主子知道的时候。”宫墙尽在咫尺。 “我怎么可以不知道?”两行轻泪流下,尽数结成了霜。 “我做梦都在牵挂他,他有没有醒,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可有衣有食有药,可有人追杀他? 不行,我得去看他,我要去找他!” 汪烛知道主子提起师父就要疯一场,哪怕之前在皇上跟前装得好好的。 即将进宫门,朝着马车里喊了一声,“青茄,主子冻僵了,将主子扶回马车里。” 青茄方才一直在车内,虽未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完整,也听了个大概。 眼下听见汪烛这样说,藏好了药,立刻将主子拖了进来。 汪烛嫌她动作慢了,责备了句,“懒骨头,在车里待得暖和了,叫你做事这般拖沓。” 若她再慢半步,被宫门侍卫看见主子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又要起疑心。 他一个做奴才的,就算心里焦急,也没有埋怨主子的道理,只能用训斥青茄的方式,掩饰自己心底的慌张。 青茄不干了,委屈的反驳道,“谁叫你嘴欠告诉主子了!” 不过她向来识大体,不会不分场合的胡搅蛮缠,见汪烛同侍卫说话,立刻转身回了马车。 李眉妩哭得没力气,还想再同汪烛问问,青茄怕她犯傻,立刻将她抱住了。 青茄一个做奴婢的,平常做着杂役,自然比主子力气大。 怕她哭出声音被侍卫听见,便用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拉住她。 混乱中李眉妩看见青茄藏好的药,不慎掉了出来,仿佛突然清醒了。 “唔——!”她将她的手掰开,“你要捂死我!” “主子谅解,奴婢要是任由你去侍卫跟前发疯连累我和汪烛,还不如现在把你闷死算了。”青茄一脸认真的说完。 李眉妩挂着泪痕,含泪逗了她一句,“大胆的丫头,奴婢还敢捂主子的嘴。” 青茄立刻在逼仄里的马车上跪下,“主子恕罪,奴婢也是没法子了。” “好了,快起来。”李眉妩将药重新藏好,不忘拉着她的手。 “我懂得你们为我好,是我不好。” 她刚眼泪擦干净,泪珠又争先恐后的冒出来,“青茄,我太担心他,也太想他了。” “主子,您心里难受,我明白的。”青茄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想给她一些温暖。 “以后我要是再犯傻,你就像今天这样,拿根绳子把我绑起来,再给我的嘴里塞块毛巾。”她想她不会再发昏了,但要防患于未然。 青茄忍俊不禁,“主子不怪奴婢动手动脚?” 李眉妩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压下对冯初的诸多担心。 艰难的路都走过来了,只差最后一步,她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 入夜,朱瑞进京了。 没有入宫,而是想先去看一眼夫人,知道刑部规矩大,郑容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会吃闭门羹。 没准备跟郑容硬碰硬,以免打草惊蛇。他不怕被皇上知道,他怕见不到夫人最后一面。 随后转去了兵部尚书孙大人的府邸,即便他贵为皇子,但如今在边疆领兵,跟温将军都算是归了尚书大人的部下。 深夜不寐,歌舞升平的孙大人,听见下人来报,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又问了句。 “瑞王爷从边关回来了,求见老爷。”管家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可有诏书?”孙丙的眼神中阴冷了两分,随后自拍大腿。 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若是大皇子死了,皇上便只剩下了侄儿朱丘这一个儿子。 试问普天之下,谁敢不从? “回老爷,并未听闻皇上有诏书下来。”管家恭敬回禀。 孙丙知道自己是高兴的疯了,皇上若有关于大皇子的诏书,也是先递交兵部,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随后仰天长笑,不知怎样乐才好。心中大骂这个蠢才,想不到还是个痴情种,为了婆娘,命都不要。 无诏回京,当斩立决。 随后孙丙立刻将自己的心腹唤来,“你从后门出去,连夜进宫,将大皇子回京之事告诉皇上。” “是。”心腹属下收到尚书大人的密令,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出门备上一匹快马,免得叫那厮跑了。 孙丙办妥了这些,在屋内走了两周,手握成拳,“来人,请瑞王爷进来!”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梗阳半双j”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3 赶着去吃断头饭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微臣见过王爷。” 孙丙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此刻对他的恭敬,更多意味着送行。 “孙大人言重了,是本王有求于您。”朱瑞说话间,便还了礼。 “王爷请坐。”孙丙摒退了下人,饶有兴趣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他虚长了他二十岁,自己像他这么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血气方刚,他记不清了。 “微臣本不该叫王爷进来,但想起昔日朝堂共事的日子,加之如今你从属兵部,在微臣部下,微臣实在于心不忍。” “孙大人,本王深夜造访,实在有事相求。”朱瑞不想跟他绕圈子,他怕拖延的时间越多,他那可怜的小王妃在大牢里便多一分煎熬。 “王爷请讲。”孙丙已经知晓他的心事,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本王自听闻贱内被关入大牢,便心急如焚,无心恋战,只想快马加鞭赶回。”朱瑞袒露心事,也不怕别人笑话了。 “哦~”孙丙意味深长一笑,“微臣看不出来,王爷还是个在世梁山伯。” 朱瑞没觉得难堪,他很清楚自己所行的目的,千里迢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不是回来跟人吵架的。 “孙大人恕本王直言,本王想进刑部,奈何郑大人刚正不阿,本王就算想贿赂也是无处下手。 孙大人能否帮帮我,让我见一眼发妻,就算要本王的命,本王也给了。” “王爷这话是说孙大人清廉,本官就是巨贪么。”孙丙故作生气,不过想逗逗他。 “本王绝无此意,孙大人若不想帮本王,本王也不便多做打搅,回去再想其他法子。”朱瑞过来也只是想碰碰运气,他不会可一棵树吊死。 不过他觉得如今愿意帮他、且有能力帮他的只有孙丙了,也不是孙丙多在乎他,相反,孙丙想借此事弄死他。他早已经已生死之置于度外,只要能在临死前看一眼他的王妃。而其他人不是明哲保身,不愿意跟他这个罪臣王爷染上一点关系,就是即便愿意帮他也是有心无力。 “王爷留步。”短短一瞬间,孙丙想了很多。 今夜皇上宠幸哪个小主不一定,属下能不能面圣也不知道。 若是就这样叫他跑了,万一他出了尚书府,突然灵光乍现,想明白自己的前途不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随即抛下快死了的婆娘,又跑回边关。 岂不是煮熟的鸭子让他给飞了?那孙丙非得找块豆腐把自己拍死算了,还是冻豆腐的那种。 于是乎,他答应了。 “微臣实在难为,但念及你跟我侄儿三皇子,乃兄弟手足。 微臣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实在不忍心叫王爷失望而归。” 他想将他缉拿归案,送入刑部,怕伤了和气。如今他自投罗网,自己干嘛要阻拦。 不用人拿鞭子赶着,就主动去吃断头饭,他不说助他一臂之力,劝他悬崖勒马是不可能的。 “王爷在此稍稍等候,微臣这就叫人亲自去往刑部,跟郑大人通融一番。 想必他也不会如此不识时务,连我兵部的面子也不给,你在此安坐,保证让你见王妃一面。” 朱瑞心底闪过一丝疑云,他不是相信孙丙肯真心帮自己,毕竟大家所属不同阵营,势若水火。 而且他知道深夜造访尚书府,孙丙一定会去向皇上通风报信。 他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再逃跑。他只怕孙丙拖延之后,依旧未让他见王妃一面。 不过眼下除了赌一把,也实在没有其他人敢掺和皇家的事,还能在刑部说上话。 “既然如此,本王便先谢过大人。” 他在心里算好了时间,只等孙丙两柱香的时间。 他不会坐以待毙,若两柱香之后,孙丙还不能帮他进入大牢,他便毫不犹豫的离去,另想他法。 只是遗憾,他没有将狱卒杀尽、带王妃远走高飞的本领。郑大人看管的刑部固若金汤,也不会让人轻易劫狱。 而且他从内心深处,没想过做父皇眼皮子底下的亡命之徒。儿子反了老子,让老子脸面往哪放。 他还对父皇抱有一丝亲情的幻想,父皇虽然撂过狠话,但未必能真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 李眉妩才回宫,便看见李有全已在庭院外等候多时。 “哦哟,李才人,您跑哪去了?皇上等您多时了。” 皇上没有翻她的牌子,而是直接叫了李有全过来请。 “有劳李公公,本宫这便沐浴更衣过去。” 才洗下一身风尘,将药藏在胸口,出门便看见皇上的御用轿辇摆在那。 含笑嗔怪道,“皇上这是知我矫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所以又用轿子来接。” “是。皇上疼您,连凤鸾春恩车都省了。”汪烛在一旁扶着她上轿子。 青茄皮笑肉不笑的补了句,“皇上对这宫里的每个嫔妃,都有独特的宠爱方式。” 李眉妩警告般的瞪了她一眼,“李公公在这,还敢大放厥词。 这要是让外人听见,把本宫当什么人了? 知道的说你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拈酸吃醋,借着你的嘴指桑骂槐呢。” 李有全立刻赔着笑,“主子多虑了,奴才并没有多心。” 李眉妩拿出帕子作势要擦眼泪,将自己路上哭红的眼睛,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掩盖了过去。 “不怕李公公笑话,本宫自被皇上宠幸以来,便遭各宫娘娘针对。 其实本宫想得明白,换成哪个朝中重臣的嫡女,跟奴婢共侍一夫,都会恨得咬牙切齿。 上回幸有李公公护着,不然本宫非要吃婉妃娘娘的巴掌不可。 无以为报,只有来世给李公公当牛做马。” 李有全在御用轿辇旁紧着脚步,看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在李才人和皇后娘娘之间摇摆不定。 “主子放心,皇上宠您,奴才也必定会替皇上护好主子。” “既然如此,便多谢公公。”李眉妩一展笑颜。 待到乾清宫门前,不知道皇上的眼睛怎么那么好使,恰好从殿内出来,待她从轿辇上下来,已经给她披了件自己的大氅。 未等她弯腰请安,已经拉着她的小手,走进了殿内。 “出去看了瑞王妃?” “啊?啊,是。”李眉妩同他一块坐在长榻上,地上的火盆熏得人暖意十足。 “难为你对她倒是上心。”听不明皇上话里而语气。 她准备插科打诨过去,“论起来,臣妾也算她的母妃,过去关心一下也是应当。” 瞧着他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分不清是冷峻还是暗淡,又开始撒娇: “臣妾不是想着,皇上今夜兴许又翻商音小主的牌子。怕自己在宫里忍不住去捣乱,所以干脆出去了。” “鬼话连篇。”他靠在一方椅背上,准备看这女人一只灵巧的小舌头,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138xxxx8182”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4 和嫦娥拜把子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臣妾所行也不是一无所获……” 说到这,她便将所有的话都止在了口中,而是用行动代替。 直接翻身坐在他身上,按着他的胸口,便要吻下来。 被他制止住了这一系列的动作,“朕的老腰差点被你压断了,下去。” 李眉妩委屈巴巴的瞧着他,“皇上是嫌臣妾胖?皇上这么快对臣妾没兴趣了。” “若没兴趣,朕叫你来做甚?”他将她揽在自己胸口,摸着她又长出来不少已经齐肩的头发,毛茸茸的,很是撩人。 有点后悔逼着她剪短头发了。 “那皇上还将臣妾推下去……”她趴在他的胸口,听他强有力的心跳,双腿却像灵活的蛇,不肯从他腰上退下来分毫。 朱振没有明说,他现在只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上回过来,你说朕这里暖和,贪图朕这里的好炭。 你不是一个人在寝宫睡怕冷?所以叫你过来。 朕知你身娇体柔,受不得冻,所以过来给你暖暖被窝。” “皇上……”趴在他身上犹如八爪鱼一般的李才人,连声音都娇媚了两分。 “皇上待臣妾这样好,时常能够让臣妾想起……” “想起什么?”朱振身体一僵,不知道这个作天作地的小妖精,会不会说出让自己将她立刻赐死的话。 “想起臣妾的父亲。”她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臣妾自幼没感受过父爱,有时觉得皇上既像爹爹一样温暖包容着我。 又像夫君一样,引导宠爱着我。” 这话听得朱振很受用,还是故作生气的戏谑道,“你是说朕年龄大?” “才不是。”她撅着小嘴,蹭了蹭他的胡须。 压着嗓子撒娇,“臣妾是想,皇上待臣妾这样好,无以为报。 好在这次出宫得了一件宝物,便迫不及待的想回来献给皇上。” “难为你这个小没良心,还有东西知道想着朕。”朱振笑眯眯的看着她,不觉得她这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女人,有什么能拿上台面的东西。 “上回臣妾送皇上参汤,就被皇上喂了狗,这回皇上若是再拒绝臣妾,臣妾绝不依!” 看她那个撒泼的样子,想起上次那个参汤不是叫青茄喝了么? 也不知道青茄在殿外,有没有听见她家主子编排说她是狗。 朱振笑意更深,“你能怎么不依?” “咬你!”她神气的样子,耀武扬威的坐在他身上。 “嚯!”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咬哪儿?” “哼。”她故作生气的翻身下来,扭过头去不理他。 朱振不知道这个小东西这么爱生气,玩笑也开不得。 原本在打瞌睡,这会儿驱赶着睡衣,扯过她的手臂,想将她重新拉到怀里。 “到底什么东西,若不速速拿来,迟了拿出朕就不要了。” “不许~”她回眸嫣然一笑,娇嗔道,“皇上等着。” 说罢,神神秘秘的从口袋里摸出朵梨给的药膏,放在一处铁盒里,并且取了烛台过来。 “这是在哪弄来的?”朱振本就疑心重,此刻自然不肯轻易使用。 “这是刑部尚书孝敬给我的。”李眉妩为了卸下皇上的疑心,不惜败坏郑容的名声。 心底闪过一丝内疚,她虽跟郑大人并无交情,好歹郑大人那样有原则的人,还是给她开了通行证,允许她探望瑞王妃。 而且昔年有冯初的嘱托,郑大人还跟她那未出世的小皇子,差点有师生之缘。 可是眼下她别无他法,郑容为人行的正走的端,若非说他送的,皇上这种多疑的人绝不会用。 “孙大人把持朝政,郑大人即便耿直,为了能继续在刑部平稳度日,也不得不结交宫里贵人。 免得一着不慎,落得个像王大人那样——被国舅把鼻子揍歪了的下场。” 朱振听着她这一派胡言,爽朗大笑,“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王恩山若是知道,你个小女子在深宫之中笑话他,准会羞愤难当。” “王大人羞不羞跟臣妾有什么关系,臣妾不管是女子也好,小人也罢,如今算是体会到小人得志的爽快感了。 早前谁都能欺负我,现在有皇上的宠爱,连尚书大人都得巴结着。畅意人生,莫过于此。” 李眉妩一脸得意,不忘将那铁盒里的药膏在烛火里点燃,烧成焦状,给皇上递了过去。 “瞧你那点出息。”朱振没有接,只顾着笑话她。 李眉妩不以为意,还在游说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皇上,这是朝中大臣都在用的好东西。 郑大人在送给臣妾之前,国舅早就用上了。 郑大人说这东西莫说是食用了,光是闻一闻,都舒坦得头皮发麻。” 朱振依旧是笑,“真有这么邪乎?若是你个小东西夸大其词,朕定不饶你。” 既然是孙丙那种巨贪,连自己看中的玉枕都抢,又惯会享受人生之人,都喜欢的人间珍馐。自己一尝也无妨。 随即接了过来,放在鼻翼下嗅了嗅,沁人心脾的舒爽感,直冲头顶。 “嗯,的确不错。” 早前怕伤了身子,婉妃的闺房情趣,他从不会实验在自己身上。任由蒋婉伤了底子,为了讨自己欢心。 如今却肯由着这个小东西伺候,也许他更喜欢她多一些吧。 直到将她口中的福寿膏食完,大脑有过一瞬间的空白,似乎进入了某种困顿中,连呼吸也变得很轻盈。 欲上青天揽明月,今夕不知身在何处。这一夜,他断断续续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没有说谎,这的确是好东西,带给他的舒爽,连再娇媚的女人也比不上。 他仿佛中了巫蛊之术,觉得天地混沌,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什么女人、富贵,锦绣江山,尽可拋。 这狼狈的一夜,李眉妩一直在身侧陪着,她怕发生什么意外,也怕他……突然死了。 若是他死了,临终前身边只有自己,她伪造先帝遗言,就说传位给大皇子。 自己是安全了,那冯初呢?最后朱瑞把冯初杀了,她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新帝旧帝都容不下冯初,那么,他不能死,至少要等她生下儿子再死。 待到天亮,朱振只觉得跟九天玄女畅谈了一场,此刻心身俱疲。虽然醒了,依旧觉得疲累,不停打哈欠,觉得睁不开眼睛。 李眉妩已经一脸甜笑的将早膳传了上来,朱振看着她,忽觉有一种不真实感。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完美的初南sg”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5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222/539616222/539616226/202102021927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孙丙留瑞王爷在尚书府上稍待片刻,独自去到殿外,站在灯火阑珊处,思量着该叫哪个说客去跟郑容说。 自魏晋起,古风流名士都有养门客的风俗。孙丙作为兵部尚书,就算只在戏子的床上风流,不喜文墨,也免不了这个俗。 这会儿背着手,在庭院深深处走来走去。表面上做出焦急的样子,实际上是不急的。 也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小厮,有没有将瑞王爷抗旨回京之事,禀报给皇上。 只恐门客里不乏有才华的,三句两句就说动了郑容,让他卖个面子给兵部尚书。 由着瑞王爷以待罪之身,迅速去探监。再被王妃一道温言软语劝动,连夜又回了边关。 那自己岂非功亏一篑了? 只有将瑞王爷滞留在京城,等着一道赐死的圣旨下来,让他插翅难逃才好。 免得李才人这个新晋宠妃,给皇上吹枕边风,为瑞王爷争取跑路的时间。待他回到边关,圣旨就慢了。 到那时孙丙若将所有目睹瑞王爷回京的人,全部聚拢在一起做证人,不光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也代表了正式跟瑞王爷宣战。 因为聚拢目击者这事耗资巨大、劳心劳力,很难悄悄进行。而且纸包不住火,瑞王爷又不是傻瓜。 加之大家忌惮王爷的身份,未必愿意出来作证。孙丙就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让那些真的、假的目击者,去指控瑞王爷抗旨回京,也不确定皇上真会一道圣旨下来将瑞王爷赐死。 就像从前皇上杀冯初时,坚定了决心,是多方面拱火的结果。杀一个臭太监都如此艰难,更别说自己亲儿子。 孙丙只怕那个时候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跟瑞王爷彻底扯破脸皮,还没达成心愿。 今夜是他唯一杀瑞王爷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让外甥登上储君之位。因为一旦错过,莫说夺嫡之势要继续缠斗,连自己的时运都会坏了。 正思量时,门客中有一清逸小生主动请缨,“大人,苍耳愿为大人分忧。” 孙丙向来没将这些寄居在府上、犹如寄生虫一般的门客放在眼里,虽然自己依靠裙带关系也没有多被人看得起,但碍于兵部尚书的位置,别人就算看不起,也不敢说出来。 别人不说出来,他就当没有,他才不会自寻烦恼。 此刻闻声略抬眼皮望了过去。 “小的一定能够说服郑大人,准许瑞王爷进刑部探望。” 孙丙暗自佩服他的心细如发,方才自己在殿内交谈,并未知会于这些门客。而这个少年人不光注意到瑞王爷进府,还能猜出瑞王爷是因何而来。 原本对门客没抱什么希望,想不到府中还有这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逸群之才。 “你可知出师不利的后果?” “小的自然明白。”苍耳知道的,自己不需要有多大本事,只要狗仗人势,打着兵部尚书的招牌,谁都得三分薄面。 若是连这种小事都没办妥,使得刑部驳回了兵部的面子,瑞王爷没能通过孙大人卖出的人情见到王妃。 不管他最后是没见到婆娘,还是通过别人的帮忙见到了,孙大人都会失了面子、又失了里子。 以后孙大人还怎么在朝堂混?谁还肯放心将身家性命交给他,谁还愿意跟他共事? “若小的未将此事办妥,任凭大人处置。” 孙丙想了想,拖延的时间差不多了。即便他派去皇宫的小厮,未将瑞王爷抗旨回京之事告知皇上,他也得去将瑞王爷的嘱托办妥当。 因为他知道瑞王爷也不是傻瓜,不可能永无止境的等下去。 与其交给自己手下那些粗人去做说客,不如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要知道当初这些门客能会聚在尚书府,就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 . 孙丙点了头,苍耳未敢耽搁,立即赶了马车,去往刑部。 郑容连日以来被瑞王妃的事搅得焦头烂额,这会儿正跟宫里出来的丫鬟说话。 “郑大人。”青莲瞧着他作势要行礼,连忙制止住了:“皇后娘娘只是吩咐奴婢过来递个话,并非是皇后懿旨。” “姑娘请讲。”郑容可以对后宫小主稍加怠慢,但对待母仪天下皇上正妻的丫鬟,还是要毕恭毕敬。 “我家娘娘说,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此事毕竟由婉妃引起,是皇后娘娘治理后宫无方,给大人添麻烦了。”青莲温言软语,郑容自然不敢接茬。 “姑娘言重了。还请姑娘回去代微臣向娘娘请安,并叫娘娘放心,微臣一定秉公处理。” “皇上信赖郑大人,皇后跟皇上同心同德,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青莲说完了好话,便不忘敲打。 “不过娘娘怕郑大人,不知后宫暗流涌动。 恐被哪个娘娘亦或小主的画皮所骗,最后落得一身腥。 特意叫我过来嘱咐大人,若有人请大人做什么逾越规矩之事,大人不敢推辞,还请禀告给主子。 当然了,皇上跟皇后同心同德,大人禀报给谁都无甚差别。 免得自作主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青莲一番软硬兼施的提点,郑容不管是否感激与照做,表面上都要恭敬的应道:“微臣谢皇后娘娘。” 青莲离开刑部时,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留心了一番,来往闲杂人等皆是谁的手下,准备回去报给皇后。 苍耳确定青莲走后,才过去给郑大人请安。 “郑大人为大铭分忧,宵衣旰食,果真是我大铭表率。”说罢,便将兵部的腰牌递了过去。 郑容确定他是孙丙的人,略略惊讶,“微臣只不过做自己分内事,不敢邀功。” “想必小的不说,郑大人也知道,瑞王爷回来了。”苍耳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想观察郑大人的反应。 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好似他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事,亦或就算不知道,也猜到了。所以这会儿没有太多表情的波动。 “瑞王爷如今在我们孙大人府上,孙大人不敢叫郑大人为难,故而叫我过来问问郑大人的意思。”苍耳先将皮球踢了过来,这样出了什么事就由郑大人负责,跟自己无关了。 郑容怎会落入他的圈套,他平生最厌恶这种考不上功名,只会饶舌调唇的门客。 “既然瑞王爷先去了孙大人府上,想必孙大人不会包庇皇亲国戚,必然先禀报给了皇上。 既然如此,我的态度便是等候皇上的圣旨。” 他能有什么态度?他唯一的态度就是听从皇上吩咐。 苍耳没有否认,见他已经猜出了七分,便将语气软下来,“郑大人这又是何必呢,你我皆知这事不好办。 瑞王爷不是外人,您真忍心瞧见他被皇上杀头么?” 皇上若杀了瑞王爷,自己一样不好过。 郑容不想往自己身上揽祸,又推了回去,“孙大人若是不忍心,可自行处置。 本官连日以来一直在为刑部奔走,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会儿着实得回家去看看了。 孙大人若无事,本官告退。” “郑大人急什么。”苍耳今日算是领教到大铭“包公”的铁面无私和油盐不进了。 随即将自己所行目的挑明,“瑞王爷的意思,是想进刑部探望王妃。 孙大人顾念早年进宫赴宴,曾跟瑞王爷有些交情,不忍心立即将他押送给皇上。 还请郑大人行个方便。” 郑容最不喜这些官场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一直秉承公事公办的态度,可也不想将人都得罪一圈。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不是独立存活在这世上,他跟诸位大人同朝为官,也需要同朝共事。 “我一向敬重孙大人,奈何本官不敢抗旨。”郑容将皮球踢给了皇上,他量苍耳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违抗皇上。 但他为了办好孙丙交给自己的差事,很巧妙的换了个措辞,“郑大人,皇上宠信国舅,连婉妃娘娘喜欢的玉枕,都愿忍痛割爱,送给尚书夫人。 郑大人还用顾虑这些吗? 这样吧,郑大人莫不如留下腰牌,此刻回家中探望。就说您老母亲病了,过几日再回刑部。 到时候我带着瑞王爷进去探望,皇上就算追究下来,顶多算您个渎职,而非隐瞒不报、欺君罔上、抗旨不遵。” 郑容没有再推辞的理由,这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亏这个门客想的出来。 想不到孙大人府上人才济济、卧虎藏龙。 郑容不再端着,随即解下腰牌给了他,“既然如此,你偷了我腰牌一事,我便视情况而定,考虑是否追究了。” 虽给了他腰牌依旧不放心,瑞王爷若平安无事,大家可以继续安稳度日。 瑞王爷一旦有事,自己首当其冲会因为尸位素餐会贬官。 不过贬官就贬官吧,总好过因为抗旨和欺君而被斩首。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可爱的芷蕾yrz”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6 她对他没有埋怨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124/539009124/539009151/202102090206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朱振吃着早膳,还在回味着眉儿带给自己的幻境,两个人相对无言。 直到李有全在殿外请示了句,“皇上,孙大人差人进宫,说有要紧事须面见皇上。” 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朱振面露不悦之色,“数他事多。” 上次夺枕之仇还未报,不对他假以颜色,实在难消自己心头只恨。 李眉妩隐隐觉得不安,担心孙丙来者不善,怕是会跟大皇子有关。 想方设法替他周旋,在皇上跟前埋怨了句,“皇上怎地这样忙,每次跟臣妾一块用膳都不专心。” 朱振转过头来,凝眸嘲讽一笑,“爱妃真是愈发得寸进尺了,若是换了旁人,想跟朕一块共进早膳的机会都没有。 你倒是好,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李有全在一旁,不知道两个人为何突然打情骂俏了起来。 怕延误了军机大事,冒死打断了,“皇上,孙大人派来的人说,是关于大皇子叛逃的事。” “叛逃?”朱振握着银勺的手指一僵。 李眉妩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去,若皇上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是“瑞儿”,亦或“大皇子”,说明他看中父子亲情,事情还有转机。 但此刻的皇上显然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了大皇子当了逃兵上。 “大皇子投降了匈奴?” “那倒没有。”李有全跟谁都没仇,也跟谁都没交情,只是实话实说。 只不过在言辞之间,还是稍稍偏向了皇后: “孙大人派来的人说,大皇子此次无诏从边关回来,全为了他那王妃在牢里受苦。 是奔着劫狱去的,为了女人,不惜抗父皇的旨。” 好个孙大人和李有全。李眉妩在心里咬牙切齿,真是字字珠玑,都把大皇子把死路上逼。 果不其然,皇上宣了那人进来。 李眉妩此刻也胃口全无,干脆一同听一听孙大人还有哪些离间之言,准备借着皇上的手,除掉跟他儿子夺嫡的皇子。 “小的叩见皇上,这是孙大人吩咐小的转呈给皇上的书信。” 李有全立刻将信件递了过来,李眉妩不得不佩服孙大人的心细如发。若他叫狗腿子传口音,她可以看那狗腿子说一句,自己反驳一句。替大皇子争取开脱罪责。 但孙丙那厮选择书信而不是口信,她总不能抻着脖子去皇上身后看他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不负所料,皇上看过信笺之后果然很生气。 “李有全,立刻将那混账东西羁押进宫,朕倒是要好好问问这个无父无君的逆子,为个女人是不是连仁义礼智都忘了!” “是!”李有全不敢耽搁,立刻出去吩咐。 李眉妩惴惴不安的看着皇上始终阴沉着的那张脸,皇上不吃,她也没胃口继续用膳。 起身静悄悄走到他身后,替他捏肩捶背,两只小拳头软绵绵的,未让他觉得舒服,却一点点敲掉了他心上的冰霜。 “好了。”朱振拉着她的小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早膳凉了,你喜欢吃什么,可叫小厨房再上。” “不用了。”她可怜巴巴的趴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皇上……那颜氏可怜,也是被冤枉的呢……” “什么冤枉!”朱振的火气又被勾了起来,捏得她手背微疼。 “颜氏已经招了,就是她害死了四皇子。” 李眉妩原本撒娇般伏在他身上的脊背一僵:瑞王妃招了……?她这个傻子十大酷刑都挺过来了,马上就要见到曙光了,干嘛要招? 若是不愿让王爷因为探望她而抗旨回京,何不直接上路。 . 昨夜,朱瑞迟迟等不来孙丙通知他可以入狱探望的消息。 正准备离开,孙丙的属下从门外回来,卸下斗篷,回禀道,“老爷,刑部已经打点好了,这会儿便可以请瑞王爷过去。” 朱瑞不知其中是否有诈,但已经浪费了傍晚在他身上,此刻天快亮了,只能信人信到底。 跟孙丙道了声谢之后,同他属下一块出门。 也许是孙丙动了恻隐之心,也许是不想把事做绝,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事情没有盖棺定论之前,谁知道大皇子来日不会东山再起。 朱瑞果然在孙丙的帮助下,进到大牢,见到了颜氏。 她浑身滚烫,气息游离,脉象虚弱,显然病入膏肓。 “你……你怎么……”他靠近她的时候,颜氏原本是趴在地上的姿势,缓缓抬了抬眼皮。 “我是死了,还是又出现的幻觉,见到了爷。” “对不住,是我回来迟了。”他想将她抱起来,发觉她全身上下已经没一处好地方了,只怕碰疼了她。 颜氏清醒了过来,看清楚早前的男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枕边人,分不清是惊喜还是失望。 “王爷,你不该回来。” 朱瑞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只顾一意孤行,“此次我虽然一个人回来,但我能调动边关一些兵马。 你坚强些,我带你离开这里。” “爷,不要白费力气了。”颜氏受过酷刑之人,此刻却比他要冷静。 “我知道自己就剩这最后一口气了,待你将我抱出去,兴许还未走出大牢,我就断气了。” “断气就断气,就算死也要死在家中,葬入我的陵墓。”朱瑞的赌气,让颜氏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 “我的爷,怎么在我面前,就这般幼稚。” 怕他意气用事,呼吸顿重的哄了一句,“就算我是九尾狐,也被打得丢了九条命。 弥留之际,只想跟爷说几句话,我不想留着遗憾走。” 朱瑞不再坚持,他也不愿娇妻死不瞑目。 “皇上是君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他杀我们,偏我们反不了他。 我认下了是自己杀了四皇子,就是想换你安然无恙,你怎可辜负我的牺牲?” 朱瑞再看一眼她的伤口,忍不住泪水潸然。 “对不住……”他拼命道歉,却不敢让她知道真相。 “爷不哭,爷是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可妇人之仁。”颜氏压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只是可惜,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对不住,燕燕,我好后悔,当初我就该将你一起带去边疆,怎可将你一人留在虎狼之地。”朱瑞的眼泪越流越多,早前在深宫里受尽折辱的时候都是咬着牙挺过来,从未哭过。 只是他今日带走了颜氏,婉妃发起疯来,也会抓他的侧妃。 “又或许,我根本不该娶妻。我这样的人,本就自身难保。娶了人家,就是在害别人。” 颜氏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可实在没有力气抬起手腕,只是回光返照般的,还能再说两句话。 “我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嫁给了你,我从不后悔。 王爷,不要难过。我从前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跟你一起在王府里的日子。” 弥留之际,她对他没有埋怨,只怕自己走后,他伤心过度。 “燕燕,我发誓,我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正妻。不管我今后做王还是称帝,王妃和皇后的位置永远空着,那是你的,不会有别人。” 颜氏听了这话心中很欢喜,想劝他忘了自己,奈何一口血吐出来。 “燕燕!”他喊她的名字,顾不上她身上的伤,将她抱在怀里,“你放心,那些害你入狱,折磨你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她的眼皮逐渐沉重,缓缓闭上,朱瑞在她耳边低语,“燕燕,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四皇子的确是我杀的,我残害手足,又连累我的王妃为我而死。” 颜氏蠕动着嘴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爷,不是你的错。我的王爷是有血性的汉子,我敬重你,不会责备你。 以后没有燕燕了,你也要坚强的走下去,我……我……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保护你……” 她在怀里逐渐变冷,朱瑞哭得涕泗滂沱,不知道东方晓白,宫里的人已经到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微生雪瑶m”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7 父子反目,牢底坐穿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222/539616222/539616226/202102021927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宫里的人将朱瑞带走之前,朱瑞请郑大人将王妃体面安葬。 他总觉得燕燕死的蹊跷,同郑容出去时,到底忍不住问了句,“郑大人,王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若是因受不住酷刑,也不该是口吐泛黑的血而死。 郑容没有隐瞒,“前几日李小主过来,给王妃送了毒药。” 若是连探监的人,给犯人送了毒药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刑部尚书就该拱手让人了。 只不过他还是迟了一步,他没想过李才人会这样做,也没想到瑞王妃已经明确拒绝服用,却又将毒药留了下来。 否则他一定会先于一步制止,不为了任何人,只为了自己头顶的乌纱帽。让犯人被探监的人毒死在牢里,他这个刑部尚书的衣裳,还如何有勇气传。 朱瑞手握成拳头,在心底咬牙切齿道:李眉妩,我杀了你! 一路抵达皇宫,被刑部的人转交给御前侍卫,押送至养心殿内。 本以为他会痛哭求饶,却见他连膝盖都未曾弯一下。 “逆子,还不跪下。”朱振坐在龙椅上,望着几丈以外站着的儿子,饱经沧桑,早已经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毒父,你不配让我跪你。”朱瑞不是赌气,而是再让他卑躬屈膝,他会发疯。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逆子,又有什么脸面做儿臣的父皇? 儿臣离家远赴边关,保家卫国。父皇不说护得儿臣家宅安宁,替儿臣照顾家中女眷。 还趁着儿臣不在家的时候,任由蒋婉那个疯妇羞辱你儿媳。 你算什么君父?我以你为耻!” 朱振显然没想到他敢口出狂言,在他身旁的李眉妩也为他的以下犯上吓了一跳。 轻咳了一声提醒,“大皇子,母妃知道你重情义,但王妃已死不能复生,还需节哀。 父皇疼你,不管怎样,也别跟君父倔强。” 李眉妩知道瑞儿被宣进了宫,怕他被皇上一气之下赐死,干脆侍寝过后用了早膳还没走,厚着脸皮继续赖在这。 “贱人,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有什么资格劝我节哀?” 朱瑞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突然由着人性弱点,闪过一丝坏心思: 若是拉着母妃陪葬,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未尝不是一件人间快事。 不过最后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念及旧情,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当堂质问,问她为何毒死王妃。 “逆子!你莫非是在哪灌了黄汤,发昏了?”朱振听见他连小妩一起怼,怒气又添了几分。 李眉妩见状立刻劝着,“皇上,大皇子正直血气方刚的年龄,又遗传了皇上的血性,难免一时冲动。 皇上切莫因为怒气,伤了父子间和气,也让天下之人耻笑。” 皇上最在乎面子,李眉妩便如此提醒道。让他知道一怒之下杀了亲儿子,会被人议论的。 随后,又给朱瑞使了个眼色,“瑞儿,快跟父皇服个软,说你错了。 皇上顾念亲情,必不忍心重重罚你。” 她将皇上捧的很高,就是为了让他手下留情。然而朱瑞这一次却仿佛要跟母妃任性到底,倔强不肯说出求饶的话。 “呵。从前我一直谨小慎微,卑躬屈膝。可是我换来了什么? 委屈向来不能求全,我卧薪尝胆尝得我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地步。” 朱振听着眉儿说一句,这个逆子呛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竟如此放肆忤逆。 “朕还没死呢,你就如此藐视父皇和母妃。 朕看像你这狼心狗肺之辈,也不必再留着了。” “皇上!”李眉妩立刻跪在地上,怕他圣旨一下,再无回转余地。 “呵。你倒是替这个逆子百般求情。”朱振发现他看不懂眉儿了。 若说冯初昔日是她的姘头,大皇子骗冯初饮下一杯毒茶,才助他毫发无损的杀掉冯初。 眉儿不说恨他,竟不顾他的恩将仇报,反复替他说好话。 难不成……眉儿跟冯初真的没什么?短短半年就能放下。 李眉妩只顾着从中周旋着,不知道皇上心思如此之重。 “皇上息怒。臣妾替大皇子分辨,不全因着臣妾是大皇子母妃。” “哦?”朱振才被逆子气得不清,怕自己被他气得当场去世,便给眉儿一个面子,听听她怎么说。 “皇上,温小主肚子里的孩子尚不足月,也不知道男女,宫里娘娘善妒,能不能平安落地还未可知。 若您杀了大皇子,以后三皇子有国舅扶持,一家独大,以后这朱家的天下,便是要改姓孙了!” 李眉妩的劝告实在是戳中了皇上的软肋,作为帝王,不能恣意妄为,反而受人威胁,左右掣肘,当真是令人愤懑。 不愿叫人看出帝王薄情,是因为畏惧兵部尚书的权势,才留着大皇子的性命以制衡。 可此刻再做出父子情深的模样,当做留下皇儿性命,违背自己圣旨出尔反尔的借口,也是自己打脸。 一时气急败坏的骂道,“来人!将这逆子拉下去,关入大狱,无诏不得放出! 终身囚禁,给朕牢底坐穿!死也死在大狱里!” . 没人知道李才人在皇上跟前,是如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求情的。 只知道大皇子抗旨回京、企图劫狱,并未受到任何惩治,只是被关进了牢里。 孙丙听闻消息,根本无法安坐,在自己府上来回踱步。 眼看就要除掉大皇子了,到时候再想法子,让温小主那一胎下不来,三皇子就是大铭唯一的储君。 只可惜,煮熟的鸭子让他给飞了,孙丙怎能咽下这口气。 随即将自己的心腹唤到跟前来,“大皇子既然被皇上打入大牢,连父子亲情都能舍弃。 皇上不要的废子,我等也不必客气,继续捧他的臭脚。” 孙丙的赶死士立即表态,“大人说怎么办,小的们随时听命。” “尔等替爷办件事,买通狱卒,不准给在大牢里的大皇子送餐饭。 待他活活饿死,便随便给皇上报个暴毙。 毕竟每年死在牢里的犯人多如牛毛,大皇子才死了婆娘,又被亲爹训斥,郁郁寡欢不得志,绝食也是有可能的。” 孙丙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心腹略略顾虑的劝了句,“大人……刑部不是咱们的人,郑容又是块又硬又臭的石头,只怕他不肯听咱们兵部的摆布。” “怕什么?偷偷做就是了,买通两个狱卒,还用得着惊动刑部尚书么?”孙丙最厌烦做事畏手畏脚的属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腹依旧担心,“大人……据说那郑容凡事亲力亲为。 莫说买通狱卒了,就算刑部丢了根草枝,他也知道。 并且追查到底,看看是被谁拿家去了。” 孙丙恨得咬牙切齿,“这个老匹夫。无妨,你们照办。” 他倒是要看看,他连皇上的枕头都敢枪。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眠,郑容若真那么不识时务,他不介意直接与他为敌。 在夺嫡面前,没有敌友,谁挡了三皇子的路,就是他要铲除的敌人。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月亮打烊了fw”文艺小姐姐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8 皇上知道冯初没死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朱瑞被下了大牢,已经连续两日滴米未进了。 起初是吃不下,后来饿得饥肠辘辘,才发现狱卒根本没有给他送餐饭的意思。 凭借一身傲骨,他愣是没跟狱卒开口询问。 只是人饿到极致,依靠本能想要寻找食物。也怕自己就这样死了,娘怎么办。 大牢的铁栅栏被打开,随着狱卒的脚步声,带进来一束光,刺得他眼睛疼。 “瑞王爷,你家人来看你。” “娘?”朱瑞原本靠墙而坐,一股脑的从地上爬起来。 因为他的动作太大,起身时带起的手铐和脚链碰撞,发出铁器固有的声音。 看清楚来人,发现是他的侧妃穆朝曦。 “王……王爷……”穆朝曦比王爷年龄小很多,似乎是哭了很久,红着眼睛,还是摆出一张笑脸。 他不想看见她,古往今来都没有拿妾当回事的,他也不例外。 “你来干什么?”说罢,他已经坐回了原地。 “你不在家照顾娘,还到处乱跑。我是不能活着出去了,要么我第一个休了你。” 听了这话,穆朝曦的笑容僵滞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狱卒在她身后铁面无私的提醒了句,“侧王妃只有半柱香的时间,有什么事,请紧着点说。” “知道的。多谢官爷。”穆朝曦回头微微弯腰,讨好一笑。 狱卒面无表情的转身出去,穆朝曦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立刻跑到王爷跟前,解开自己腰带。 朱瑞看着她宽衣解带,错愕往后一退,“你……你做甚?” 穆朝曦没在意他的惊愕,否则自己的脸一定会比炭火还红。 直到露出白皙的小腹,将那张贴在小腹的馅饼拿出来,递了过去。 “爷,你快吃。” 朱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狼吞虎咽的嚼起来。 这大概是他过往的人生中,吃到最美味的一餐饭了。 大口嚼着饼,还不忘含糊不清的问她,“你怎么送这个过来?” “郑大人差人到府上说,孙大人买通了狱卒不许给你饭吃。 郑大人不好得罪孙大人,便叫家人送饭。” “呵。”朱瑞冷笑一声,“这个郑容倒是高明,两边都不得罪。 前脚对于孙大人买通狱卒苛责犯人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脚又请家眷送膳食。 这个老狐狸。” “唔……”穆朝曦在一旁不懂这些,只是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爷,他们打你了吗?” 朱瑞摇了摇头。 穆朝曦似乎陷入的某种难过。 朱瑞吃完了饼,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你盼着本王挨打咽气,你好改嫁? 本王没受刑,你哭丧着脸干嘛?” 穆朝曦知道王爷更喜欢王妃,不喜欢自己。被王爷训斥惯了,脸皮比较厚,也没觉得心上中了一箭。 “王爷虽然没有挨打,可是王妃挨打了。朝曦一直惦记王妃,一直到王妃死了。” 朱瑞:“……” “那等本王死了,你也不必再惦记本王了。” 穆朝曦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朝曦对不起王爷,对不起王妃。 早前在王府时,一直都是王妃打理着府上大小事宜,我每天无所事事,只知道遛鸟。 这次王妃被婉妃娘娘的人带走,我想过替她,可是王妃嫌我没用,成不了大事,不准我代她。 可惜了王爷的孩子也没保住。” 朱瑞不想提起这些,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可是不提就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么? “以前除了我爹娘就是王妃待我最好,我冬日里穿的棉袄都是王妃亲手缝制。 王妃说府上的人穿得好看,保不齐王爷哪天回来,看着也高兴。 以后没了王妃,我可怎么办?”穆朝曦说完,又用帕子蒙住脸,大哭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到了,狱卒过来赶人,穆朝曦有点后悔自己此行、把时间都浪费在了哭上,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跟王爷说。 朱瑞看着她哭,也插不上话。 “爷,你要好好的,朝曦才没了王妃这个家人,不能再失去王爷了。” 穆朝曦恋恋不舍的离开监牢,没忍心告诉王爷,娘亲因为他私自回京入狱、王妃小产身亡的事伤心过度,缠绵病榻已经好几日了。 因为跟他说了,除了让他着急,他也帮不了什么。她不想让王爷雪上加霜了。 . 又一年阖宫家宴,宠冠六宫的李才人温顺乖巧的坐在皇上身旁。 殿内的管弦丝竹声,也没压住外头婉妃娘娘的哭求:“皇上不要婉儿了吗?” 朱振的审美实在不能接受少了一只耳朵的怪物,便吩咐李有全,“打发她回去。” 李有全略略为难,“皇上,您刚才已经叫奴才去劝一遍了,但婉妃娘娘不肯走……” “没用的狗奴才,不肯走就拖着她走。”朱振实在不想让旧人坏了心情,又将李有全叫了回去。 “出去告诉她,若还想做婉妃,就识时务些。 若再扫兴,直接降为嫔。” “是。”李有全再跑出去劝,这一次,殿外果然再无婉妃娘娘的哭声,众人的耳根子都得以清净。 卫水坐在一旁,捏了颗葡萄,阴阳怪气道,“婉妃娘娘真是可怜,没了一只耳朵,就要遭皇上嫌弃。 不像李才人这般心胸宽广,即便是没了命根子的太监,也能芳心暗许。” 朱振的脸色阴沉了两分,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疯。 主子说时话,殿内的乐坊很懂得看人眼色,将琴瑟箫筝暂停演奏,以免掩盖主子的交谈。 李眉妩静静听着,知道皇后和卫嫔牟足了劲,要在今日置自己于死地。 今夜,要么她死无葬身之地,要么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不急着分辨,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后娘娘立刻接上: “想来这李才人苦心孤诣重新复宠,便是为了那姘头能够重新回司礼监吧。” 朱振没说话,只是将桂花酿酒猛灌了一口,酒很温润,并不凌冽,还是让他舌尖发苦。 皇后见自己的话没人接,掉在地上摔碎了,不等皇上发问何出此言,已经全盘托出。 “皇上,臣妾有事禀告。” 朱振看着跪在地上的发妻,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冯初没死。”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89 身在曹营心在汉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3617/531653617/531653645/20201212123101/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一次阖宫家宴即便没有朝中大臣,宫里的嫔妃和女眷也着实吃了一惊。 朱振望了一眼坐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李眉妩,她像从前许多次那样紧绷着下巴,高傲的抿着唇,不发一言,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野猫。 卫水:“皇上,以臣妾之见,不若将冯公公叫回来。 想他早前在司礼监时,无人敢藐视皇权,朝廷重臣俯首帖耳。 如今他不在了,孙大人一手遮天,今日敢抢皇上的枕头,明天就敢抢皇上的女人。” 孙舒听见卫水这话,立马炸毛,“卫嫔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妃娘娘勿惊,臣妾不过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今日不同往昔,早前即便婉妃跋扈些,舒妃对皇后却最是尊敬。 风水轮流转,舒妃如今有国舅撑腰,连皇后这个有皇上撑腰的正妻都不放在眼里了。” 卫嫔一番敲打,陈曼也不欲让冯初回来,听她说出来恶心恶心大家就可以了。 陈曼自然希望司礼监放着自己心腹太监,管他是活阎王还是纸老虎,只要是自己人,才最重要。 孙舒见皇后没有追究,也见好就收,免得给兄长招祸。 悻悻的闭嘴,“臣妾并无此意。” 兄长已经够招摇了,她不能再惹皇上忌惮。 卫水被孙舒打了个岔,不想就此罢休,立刻将话拽了回来,“以臣妾看,既然李才人为了旧情人,不惜去讨好自己不爱之人。 皇上有成人之美,何不干脆将李才人赏赐给冯公公。 以免落得个像董卓一样的下场。” 李眉妩嗤笑一声,“卫嫔娘娘把我比作貂蝉?可惜臣妾有自知之明,我并无貂蝉那样,有倾国倾城的美貌。” “眉儿妹妹纵然谦虚的否认了自己的美色,却是默认了冯初就是当今的吕布。”卫水和稀泥的本事,这么多年一直见长。 “我没这么说,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李眉妩的神情未露出丝毫慌张。 “嘴长在你们身上,我既不能把它们缝上,也不能把它们堵上。 三人成虎,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罢。 只是这样荒诞离奇的话,臣妾听了想吐。 可惜了,今天戏班子没进宫,不然臣妾真想点一出戏。” 卫水原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哭天抢地。 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镇定自若,下意识问了句,“什么戏?” “失子惊疯。”李眉妩说完,众人没忍住,一阵低声嬉笑。 朱振始终冷着脸,迟迟开口,“汪烛。” “奴才在。”汪烛从主子身后走过来,跪在地上。 “你师父现在何处。”朱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回皇上,奴才不知。”汪烛未曾抬头,语气也没有一丝慌乱。 “好。”朱振缓慢站起身来,“好!好啊!” 随后,抬腿踹翻了自己面前的桌子,嫔妃和宫女们立刻跪了一地。 “李眉妩!朕!被你耍得团团转!”朱振不想让那些新人看了笑话,转身出了养心殿的门。 李眉妩果然在意料之中的,跟在他身后,一块回了乾清宫。 在路上时,不忘压低了声音,吩咐汪烛,“想法子出宫,去跟朵梨姑娘拿药。” “是。”汪烛知道今夜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主子,出宫怕是难于登天。 可他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替主子办到。 . 乾清宫冰凉的地板,李眉妩跪在他的腿边。 “你这个贱人还敢过来,就不怕朕杀了你么?”他阴着脸冷笑,分不清心痛和愤怒哪个更多。 本以为她会拼命辩解,跟冯初撇清关系,想不到她开口便是,“眉儿怕皇上伤心,自然要过来。” “哈?”朱振略略惊讶,“你个贱人有什么值得朕伤心的?” “皇上疼爱臣妾,对臣妾心有所属,听了那帮老女人挑拨,自然会伤心呀。”她爬过去,扯了扯他的裤腿,却被他躲开了。 “你在给朕洗脑么?”他带着不羁的笑意,目光中却尽是寒芒。 “臣妾说的是实话。”这一次,她抱着他的大腿,却是不准备再松开了。 “臣妾怎可不来?臣妾还有一肚子相思和爱意,要说与皇上听。” 朱振试着踢了一脚,腿被她抱得死死地。算她洗脑成功,到底没忍心朝她胸口踹上一脚,给她踹到一旁。 “罢了。打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朱振从不打女人,因为他只让别人动手。以前让冯初做刽子手,现在让李有全做条狗。 “不过朕觉得皇后有句话说得没错,既然冯初从那么高的城墙上坠下来都没死,有这通天的本领,若不能为我所用,岂不是浪费?” 他捏着她的下巴,跟她近在咫尺,“不若朕将你送给他如何?一来可以借着美人计,跟他冰释前嫌。 二来也可以达成爱妃的心愿,免得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跟朕貌合神离。” 李眉妩对于朱振的性子不说了解个十成十,也是领教过的。 最是言而无信之人,她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一次,哪怕他再想跟冯初在一起,也绝不会选择他“恩赐”的方式。 随后恨恨得看着他,“皇上又不是耙耳朵,怎可因为害怕皇后那个河东狮,就听她的话?” “大胆!”朱振最知道她会胡搅蛮缠,总是把毫不相干的事扯在一处。 随即放开她的下颚,抽出帕子,怕脏似的擦了擦手指。 “你不希望冯初重回司礼监?” “希望。”李眉妩的目光里泛起莹莹泪光。 朱振听见这话,只觉她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只待她说出更多的相思,便立即叫她尸首异处。 “臣妾做梦都巴不得他回来。 等他回来,臣妾就跟皇上求一把尚方宝剑,把他剁成肉泥!” “哦?”朱振挑了挑眉,“爱妃想杀他?” “为何不想?昔日若不是皇上杀了他,臣妾还不知道要被他诓骗到什么时候! 他是臣妾一生的噩梦和污点。若没有皇上如再生父母一般,将臣妾从浊泥里拉出来,臣妾还不知道,要被那些毒妇踩到各种田地!” 李眉妩说罢,便独自起身,“皇上怎可容忍这种奸人继续为非作歹。 皇上若恩准他回司礼监,我立即从城门上跳下去。 求皇上派大军搜寻他的藏身之处,一旦找到臣妾亲自绞杀,以证臣妾的清白!” “最毒妇人心呐~”朱振戏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心底却是不完全信她的,只是疲于继续找破绽。 只要一想到她讨好自己,是因为冯初没死,便恨不能立刻将她掐死。 他的尊严和心都不允许她这样践踏。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moon”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0 一枝梨花压海棠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957/536840957/536841898/2021020715571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汪烛出了钟粹宫,未走主街,而是选了条羊肠小道绕过去。 从前相安无事时,出宫还算顺遂,如今亮了腰牌,直接被宫门前的侍卫拦下了。 “汪公公,今夜皇后娘娘有指示,说是宫人一律不准出宫。” 汪烛没有谄媚,也没有威胁,只是漫不经心的收起腰牌。 反问了句,“这大铭是皇上说了算,还是皇后说了算啊?” 侍卫是皇上的侍卫,不是任何娘娘亦或小主的狗腿子,立即颔首,“自然是皇上说了算。” “那不就得了。”汪烛回想方才家宴时的情景,依旧心有余悸。 他自跟了师父以来,甚少像现在这样心慌。 不知道羽翼尚未丰满的主子,会不会被皇上一怒之下赐死。 尤其他不在跟前周旋着,皇后亦或卫嫔再度发难,青茄一个小丫头如何应对? 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同侍卫交谈着:“皇上今日又传唤了我们家主子侍寝,大人若不信,可往乾清宫走一趟,亦或叫来敬事房总管查卷宗。” 侍卫略带难堪的憨憨一笑,“汪公公说笑了,卑职怎么敢呢。” “既然不敢,还在这拦着我的路?”汪烛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两分,“主子要我出宫去拿皇上用的东西,若是耽搁了,尔等担待得起么?” 侍卫担待不起,可也不敢得罪皇后啊。 向后退了半步,却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汪公公别为难小的,若您能拿到皇后娘娘手谕,卑职哪有继续阻拦的道理,当然立即放人。” 汪烛知道自己拿不到皇后的手谕,而且假传皇后懿旨也是一件麻烦事。 他一向很有耐心,这会儿却莫名觉得烦躁。不知还要熬多久的时光,主子才能站在大铭的顶端。不必重复今日的命运,为个懿旨百般周旋。 回过神来,很清楚与其去皇后那费尽口舌,还有可能打草惊蛇,莫不如专心对付这个小侍卫。 没有顺着他的话去说,汪烛向来都有扭转局势的本事。 “大人是想知道皇上要用什么东西吗?我说出来你敢听吗?” 侍卫微愣,心想我什么时候盘问皇上要的东西了。 连忙解释道,“卑职哪敢置喙皇上的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汪烛打断了,“皇上是需要奴才出宫去拿壮阳药,现在大人知道了吗?” 汪烛不管不顾的直接在宫门口嚷嚷起来了,“这等私密之物,怎敢在太医院问御医要?” 侍卫想不到这种掉脑袋的话,汪公公竟然敢直白的宣之于口。 本欲去拉他宽大的袖袍提醒,奈何汪烛根本不吃他一套,继续将声音抬高了八度,“大人还想知道什么?奴才一并告诉您。” 侍卫本就是钢铁直男,听见皇上这等私密事,着实难受得紧,恨不能是自己得了阳痿。 这会儿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不知道该如何跟人家解释,说不是自己盘问的,也不是自己想知道皇上需要壮阳药的。 只觉得既难堪,又恐惧。 万一当差的其他侍卫误会,是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盘问皇上。 从前对自己暗自不满的同僚,跑去借题发挥,给自己穿小鞋。 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此掉脑袋可怎么办? 他百口莫辩,无处遁逃,连忙给了放行,“汪公公请吧。” . 汪烛离开皇宫,立即将马车赶得飞快,去往朵梨的宅子里。 只不过这一次他来的不巧了,外头张灯结彩,不似从前那样冷清。 知道她的金主爸爸回来了,不该打扰她,然而宫门难闯他都出来了,怎可半途而废。 汪烛走上前去叩门,半晌过后,有小厮从里头拉开朱红色大门。 瞧着眼前的人面熟,便收起了所有不耐,“找朵梨姑娘?” “是。”汪烛将钟粹宫的腰牌给他递了过去。 “稍等。”小厮接过腰牌,重新推上门,朝着屋内跑去。 彼时的朵梨正跟老爷饮酒,不忘唱着小曲儿,瞧见小厮进来,嗔怪的望过去一眼。 “没长眼呐~” 小厮挨了姑奶奶的骂,不敢怨恨、也不敢顶嘴,只是将腰牌递了过去。 朵梨才瞧了一眼就知道小妩出事了,媚眼一瞥,求助似的望着老爷。 府台大人如今年过古稀,养个女人不过给自己找点乐子,犯不上真在乎到什么程度。 慢条斯理的询问了句,“有朋友?” “是。是好朋友。”朵梨说罢,不待老爷发话,便径直离开了。 她是他的外室,不是他的丫鬟,更不是奴隶。 朵梨不管在哪颗摇钱树上吊着,前提都得是这棵摇钱树把自己当成祖宗供着。 若让她当受气的小媳妇,她宁可一个人过。 府台大人在官场半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方才朵梨看腰牌的时候,他也用余光瞥了一眼。 那是宫里的腰牌,至于哪个娘娘的,他不清楚。 他知道朵梨的家世没那么清白,却从未想到她会跟宫里的人纠缠不清。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朵梨未直接去见汪烛,而是先去到卧房,将福寿膏包好,小心翼翼的藏于胸口。 才一路疾步,去到门口,瞧见汪烛隐在夜色里。 “我来迟了。”从胸口处摸出福寿膏递给他。 汪烛接过立即藏在袖子里,不免一阵感动。按理说姚爷跟朵梨分开后,朵梨本可以不再管他们的事。 其实即便她还是姚爷的女人,他们也没有资格道德绑架朵梨为自己冒险。 但她这样感同身受的焦急,还是让他在险象环生的后宫里,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朵梨:“可是你家主子出了什么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日方长。”汪烛行了京城的平礼,千言万语的感谢,一切尽在不言中。 朵梨一直看着他离开,心底始终惴惴不安。 回去准备给老爷温酒的时候,瞧见老爷一双半睁不睁的眼睛,早前混浊,这会儿却透着澄澈。 “老爷,您是不是误会了,他不是我相好。” 朵梨想隐藏福寿膏的事,便往别的事上扯,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府台大人早已经过了争风吃醋的年龄,不徐不疾的警告了句:“我看见了。” 朵梨不想在老男人跟前耍小聪明,立即认怂:“老爷,您会保护我的,对吧?” “我只会自保。”老爷不至于为了一只金丝雀,让自己晚节不保。 又提醒了句:“不要再搞小动作。” 朵梨耷拉着脑袋,温顺的点了点头。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胖小胖呀”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1 如听仙乐耳暂明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0579/516850579/516850993/20210106183220/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汪烛回来的迟了,因为出宫大费周折,加上未到约定取药的日期。 朵梨没想到他会提前过来拿药,措手不及之余,立刻排除万难将药给了他。 此刻汪烛站在殿外,请示了句,“主子,奴才有事求见。” 李眉妩听见他平静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喜悦,知道他做到了。 朱振本不欲理这个极有可能知道冯初下落,却誓死也为师父守口如瓶的狗腿子。 才想打发了,李眉妩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什么事,进来说罢。” “是。”汪烛拿药膏进来,弯腰行礼。 “奴才给皇上请安,郑大人又托人送进宫来一盒福寿膏,想拖主子的手献给皇上。” “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朱振本不欲理,但眼睛却像长在那药上一样。 全身上下犹如万千蚂蚁在啃食,不由自主的看着李眉妩将膏药点燃,又放到自己鼻翼下。 李眉妩:“皇上,郑大人为了大皇子之事焦头烂额,怎会无事?” 朱振拒绝不了那药,只能任由福寿膏牵引着他沦陷。 又听她继续说:“孙大人一直想置大皇子于死地,买通狱卒不给瑞儿饭吃。 郑大人怕皇子活活饿死,自己难逃其咎。所以将福寿膏献给皇上,借机求皇上给指条明路。” 朱振吸食福寿膏之后,眉儿的那张脸在自己面前不断放大缩小、扭曲变形,声音也忽远忽近,如听仙乐耳暂明。 什么尊严体面好像变得模糊,冯初死与活,眉儿到底是爱慕自己,还是满口谎言,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只顾着这片刻的欢愉带给他的巨大快感,哪怕此刻死了也值了。 李眉妩知道事情达成了,将白日梦魇的朱振扶到床上。看着他挺直了身体,宛如干尸。不断向上翻着白眼,露出大部分眼白。 跟汪烛交代着,“我这会儿要出宫去,你守着皇上,不准任何人进来。 天亮前我就回来。” 知道皇上这会儿被福寿膏迷了七窍,眼盲心瞎,汪烛说话时也未压低声音,“是。主子且安心去吧。” 李眉妩回头又看了一眼朱振,毫不犹豫的隐入了一片夜色中。 . 拿了皇上的腰牌,自然无人敢拦,侍卫连盘问都不敢。 李眉妩带着青茄出宫后,直接去了户部尚书王恩山的府邸。 青茄知道主子要干什么,着实心疼,“主子是想请王大人向皇上进言,允许冯公公重新回司礼监。” 李眉妩没有否认,“我不知冯初的党羽都有哪些,只记得自己从前偷跑出宫的时候,酒桌上看见冯初和王恩山在喝酒。 冯初的婆娘,也是王恩山送的。” 提起这些,还是让她微微难过,不过她即刻控制住了这样的情绪。 “主子真傻,皇上本就怀疑你争宠是因为冯公公没死。 您深夜造访,万一有人看见上赶着报给皇上,皇上怎会轻易放过主子?” 青茄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听了主子的吩咐,前去叩门。 “不要紧,即便捅到皇上跟前我也不怕,我自有话答。”李眉妩说话间,门已经开了。 王大人的打更人倒是个老实本分的,开了门之后,客客气气的问了句,“姑娘深夜造访,可是路过讨碗水喝?” 王大人府上来往非富即贵,打更人不管内心深处是阴险狡诈,还是狗眼看人低,表面上也得做出和顺的样子,免得眼瞎冲撞了贵人,连累自家老爷。 “不是。劳烦您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宫里来的李小主,想拜访你家老爷,有要事相商。” “是。烦劳姑娘在此等候,我这便进去通传。”打更人将门重新落了锁。 王侯将相不用早起干农活,向来没有早睡的习惯。尤其在这样的雪夜,自然要与门客:红泥小火炉,共饮一杯无。 待小厮进来行礼通传,王恩山拿着酒杯的手一僵。 “谁?” “看门的说是宫里来的李才人。”小厮又确认了一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听人叫门都会吓得虎躯一震。 昔年冯初待他不薄,但他背叛了冯初,纵然他可以掩耳盗铃的自我欺骗,说他跟冯初结盟只是因为利益。 但他不会忘记,昔日是冯爷提携的自己。如果没有冯爷一路关照,考中进士的那么多,轮不到他来做这个户部尚书。 而李才人来拜访自己所谓何事,他也一清二楚。 匆忙下地,却发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鞋子。 小厮以为他要亲自迎接,却见他光着脚往内室跑去,不忘回头吩咐道,“出去告诉李才人,就说我入冬以来着了风寒,身染顽疾,爬不起来。” “老爷,若是她不肯走,执意要见老爷怎么办?”小厮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宫中贵人,又问了句。 “不许她进来,不准给她开门。”王恩山溜之大吉,内心深处那点未泯的良知,让他更怕面对。 “不必再报给我,我不想听见关于她的行踪和请求。” 小厮将老爷的意思转达给了打更人,打更人再回到大门口,十分抱歉的看着雪地里的两个女子。 “二位姑娘请回吧,老爷一病不起,避不见客。” 青茄无奈退回,李眉妩上前一步,“烦劳再去通传,王大人若不见我,我便一直等在这里。” “唉~”打更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姑娘这又是何苦。 只不过访客是外人,即便他动了恻隐之心,也不得不听从老爷的命令,将门阖上,从里头落了锁。 这么等下去,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纷纷暮雪很快湮过了主子脚踝,青茄不忍心看她明知无望,还不肯放弃。 开口劝了句,“主子真傻,就算您不怕打草惊蛇,被人报给皇上,说您深夜拜访王大人另有所图。 冯公公哪有孟渊昔日的本事? 您还看不出来么?孟渊被皇上杀了,无数徒弟干儿子为他报仇雪恨。 冯公公被皇上杀了,那些昔日的心腹党羽哪个替他说话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李眉妩知道她所言不虚,只是自己总要试试,“来都来了,我总要想法子见他一面。 我相信只要我能见到他,一定能劝动他为冯初说几句话。” “唉。”青茄深深叹了口气,“主子,奴婢不是怀疑你没苏秦张仪那游说六国、三寸不烂之舌。 只是你高估了冯公公跟王大人的交情,也想多了王大人在皇上心里的分量。 纵然是户部尚书又怎样?王恩山在皇上跟前说不上话,兴许还不如主子说话管用呢。 何必白费力气。” 李眉妩没有觉得遭受打击,她只是似乎想明白了,认真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没指望王恩山,只是希望自己努力接冯初回来的时候,能有一个朝臣站出来为冯初说一句话。因为凡事讲究师出有名,否则名不正则言不顺。 既然如此,以后他只有自己了。 不过无妨,即便没人愿意为冯初翻案,为他的冯公子说上一句话。 任由她单枪匹马,她也丝毫不慌,她一定能让冯初平安回来,重回司礼监。到那时她强权压下,说一不二,谁都不再求,也谁都不再需要。只是这些昔日拒绝过她的鼠目寸光之辈,不要后悔。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小猪佩奇pp”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2 要动你父皇的女人么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514/511454514/511454970/20201221174037/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天微微亮,李眉妩没急着回去,瑞王爷在牢里的遭遇,被郑大人宣扬的人尽皆知。 想着回宫之前,先去探望一番。本以为会大费周章,但郑大人瞧见她从马车上下来,只是依着规矩行了一礼:“微臣见过李才人。” “有劳郑大人行个方便,本宫准备进去探望瑞王爷。” 郑容对孙大人买通狱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李才人更没有阻拦的理由。 “李才人请往这边走。” “瑞王爷最近还好?”李眉妩边走边同他询问。 “精神不济,时常愣神,不似从前了。”郑容也不想看见瑞王爷早前一个精神小伙,就此颓废下去。 虽然就算他乐观积极向上也没用,皇上的圣旨写得明明白白,让他牢底坐穿。 抵达牢门口,郑容没在身后监视,跟她就此分别,由着她一个人进去。 李眉妩顺利进到大牢里,朱瑞身上戴着手铐和脚镣,正靠在爬满青苔的墙壁上微微阖眼。 听见脚步声微微诧异,因为穆朝曦刚走,不大可能是又回来了。 而且今日家眷探视的时间已经用完了,该不会是孙丙买通了狱卒,过来取自己性命的罢。 朱瑞正在努力反应着这件事,直到熟悉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他已经确定了来人是谁。 看见李眉妩的那一刻,正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跟她实在无话可说,连声问候也没有,更不会感激她来探望自己,再次闭上了眼睛,只当做没看见。 李眉妩叹了口气,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坐在他硬木板床上。 “你何必回来。” 朱瑞陡然睁开眼睛,“怎么?母妃莫非是要学诸葛孔明,气死了周瑜,又来吊孝。” 李眉妩知道他在大狱里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心里自然不痛快,不跟他计较。 “王妃拼死将你保下来,就是为了让你继续安稳的待在边关。 你却因为一时糊涂和任性,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你对得起她么?” “你也配提她!?”朱瑞实在听不下去了,陡然提高了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提她?那瓶毒药不是你给她的吗?” 随后冷笑道,“呵。儿臣倒是不知,母妃到底是以什么立场,插手儿臣的事! 是母妃的身份,还是正妃的身份? 哦,我忘了,我的正妃已经没有了。母妃,你现在有机会了。” 朱瑞那戏谑轻蔑的调笑深深刺激了她,“你看看你那个不死不活的样子,让我看不起。” “我不需要母妃看得起。”他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准备破罐子破摔到底。 李眉妩不是只会嘤嘤嘤的小绵羊,此刻那点小脾气也上来了: “从前那个的忍辱负重、不屈不挠的大皇子哪去了?不就是死了婆娘,一着不慎浊身如狱。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只要一天不吃断头饭,就没到绝路。 不到最终一刻,谁都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你现在这个鬼样子,确实要让孙丙和朱丘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们要笑就笑,我被关在这里,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他颓废的靠在墙上,却被她下一句话激怒了。 “喜欢我是么?”她的神色里突然有了朵梨的痕迹,那是一种朝三暮四轻浮的笑。 “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懦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算将来你登上皇位,我也不会喜欢你!” 朱瑞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宣判,明知道是事实,但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愁肠寸断: “所以,你是故意的?” “什么?”李眉妩有过一瞬间的诧异。 “因为我杀了冯初,所以你要报仇,就杀了我的女人。”他的异想天开,在李眉妩听来简直天方夜谭。 她也不想解释了,“那便如你所想。” “李眉妩!”他突然喊着她的名字,凶巴巴的走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你,替燕燕报仇。” “你杀!”她为了救他一命,在皇上跟前费尽口舌。 现在他要恩将仇报,这很好。 野兽终于露出獠牙,白眼狼永远养不熟。 “你杀我之前,我先把你打死,正好给我男人报仇。” 说罢,她寻了一圈,连小偷进来都得含泪离开的大狱,实在是可怜的空无一物。 她找不到可以用来打死人的工具,便用她那比棉花还软的拳头,往他身上招呼。 朱瑞即便戴着手铐,也可以轻易用一只手牵制住她。他怎么舍得杀了她,男人的尊严却也没让她打到自己分毫。 李眉妩被他抓住两只手按在墙上,最后自己头发乱了,衣裳也乱了,才发觉是以卵击石。 不管她承不承认,现在的瑞王爷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小男孩,他个子长得飞快,比她高出半个头。 在边关被风沙吹得皮肤黝黑,即便未真正的上过战场,在军队里也操练出一身蛮力。 “蛮子!你他娘的给姑奶奶放手!”李眉妩骂他,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将她按在墙上,反而更近了一步,紧贴着她,寸步不离。 “怎么?”她又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戏谑的看着他,“我的儿,要动你父皇的女人么?” 她不确定这个疯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到劫难,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逾越规矩的事。 虽然他带着手铐和脚链做不了什么,可她也不能容忍自己被他轻浮的调戏,故意拿话讽刺他。 朱瑞意识到自己无法扳倒政敌,被困于此。就在这里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随即放开了她。 李眉妩立即将自己的衣服裹好,以防春光乍泄。 “朱瑞,我从前为了翻身侍寝,从钟粹宫到乾清宫爬了三次,一丝不挂。 人生就是起起伏伏,没什么大不了。 朱瑞,我等着你,等你活着出来,将来跟我儿子争夺皇位。 别人都不配成为我的敌人,我只想跟你斗到最后。” 朱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恍然觉得白驹过隙,两个人都已经不似只如初见的模样。 试想,若只如初见时的模样,在深宫之中能活到现在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琴瑟”的打赏~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3 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独宠我一人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这一夜李眉妩没回宫,朱振也未安眠。 不知是因为没有她侍寝相伴不习惯,还是对她手中福寿膏格外思念和眷恋。 一个人在养心殿看着折子,眼睛落在朝臣的琐事上,心思却不由自主的想着——从前她溜出宫跟冯初幽会的事。 将诸多烦闷压下,将李有全唤了进来,“李才人今夜去了何处?” 李有全请安后恭敬答道:“回皇上,听人说去大牢里探望瑞王爷。” “难为她惦念这个继子。”只是她好大的胆子,后宫嫔妃这么多,也没见有像她这样,动不动就敢私自出宫的。 若后宫里的女人都抛头露面往外跑,岂非惹人议论。 到底是农门出来的女子,在紫禁城里关不住。 不似那些娘娘自幼养在闺阁中,秉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教养。 朱振漫不经心的又问了句,“可有说几时回来?” “这……”李有全哑巴了,因为他既不是李才人的奴才,也不是李才人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 不过也有些佩服这个李小主,旁人都数着日子,盼着皇上来探望自己。 李小主倒是有些本事,让皇上眼巴巴的等着她回来陪着。 却不知皇上的朝思暮想,并非因为李才人的美貌,而是李才人手里的邪药。 “罢了,你退下吧。”他的语气里分不清恼怒和失落哪个更多。 只是话音刚落,便听见外头有一阵脚步声。 李有全面露喜色,“八成是李才人过来给皇上请安了。” 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因为门外的喧闹声,哪里是李才人该有的排场。 直到陈曼带着青莲进殿,印证了自己这一想法。 “臣妾给皇上请安。”陈曼上前一步,见皇上未抬一下眼皮,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自顾自的起身,捧了杯茶去到皇上跟前。 李有全在身后行了礼静默无声的退下,其他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心领神会的一并退到殿外等候传唤。 朱振不知道她来干什么,但皇后作为中宫正妻,就是有能够在御前随意行走的权力,这也是那些小主拼了命想往上爬的原因之一。 “皇上,臣妾瞧着您近来消瘦了许多,美人虽好,也要仔细身子才是。” 旁人不敢劝的,皇后都要秉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尽到规劝皇上的义务。 “你想说什么?”朱振终于肯赏给她一个余光。 “美人再好,皇上也要懂得雨露均沾。”陈曼总觉得皇上哪里不一样了,虽然站在自己面前的依旧是那个男人,但好似带着某种病态的弱质。 “皇后话太多了。”朱振训斥了一句。 陈曼未觉得不高兴,只是陪着皇上从幼年走到壮年,她陪伴这个男人比陪伴自己家人的年头还多,熟悉他就像熟悉自己。 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是李才人使用了什么巫蛊之术,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 她不信皇上突然就能对李才人爱的死去活来。 “皇上,臣妾只是担心您被奸人蒙蔽。”陈曼作为发妻,就算下一刻被他处死,这一刻还是要尽上该尽的本分。 “皇上即便真喜欢李才人,也要克制自己。 否则后宫人人效仿,小主和奴婢都光着爬龙床,成何体统? 要天下人如何看待皇上和宫妃,岂非叫朝臣和百姓笑掉大牙?” 陈曼还有更难听的话没说出口:皇上就不该宠幸李小主,只恐将来人人都以为跟奴才偷情无恙。 反正既不会被处死,也不会被浸猪笼。 过两天光着爬过去侍寝一样可以翻身,反而比从前更受宠。 “皇后这舌头若是说不出令朕愉悦的话来,便不必再开口了。”念自心起,相由心生,朱振只觉得发妻这张脸,愈发令人生厌了。 他讨厌她,从来不仅因为她衰老的容颜。还有她这么多年的道德绑架,以及比他娘还唠叨的一张破嘴。 陈曼得了训斥,没有丝毫胆怯:“皇上,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连婉妃娘娘那样恃宠而骄、飞扬跋扈的人,都肯听奴婢青莺劝诫两句。 臣妾一片冰心在玉壶,都是为了皇上。皇上这般油盐不进,只愿意听糖衣炮弹,只怕将来悔之晚矣!” “皇后放肆了,若再多嘴多舌,朕看你这皇后之位,莫不如给李才人。”朱振非不听劝之人,只是皇后实在没资格说这句话。 “皇后不要只看见别人眼中的刺,看不见自己眼中的梁木。” 朱振不想拿她跟先贤后比,因为自己也不是圣君,更不是什么千古一帝。但她这个皇后实在担不起母仪天下的称号。 “皇上,您变得让臣妾不认识了。”陈曼不可置信的听着他的训斥。 虽从前被他责骂已经习以为常,但他竟然将凤位赐予李才人,是她没想到的。 昔日皇上可以为了宠婉妃,而拔了舒妃的贵妃之位,她不信今日皇上为了宠李才人,真能废后。 她躺在父兄的功劳簿上,虽然自己没啥贡献,可她会投胎,这皇后之位就该是她的。 “冯初未死,皇上这般宠幸李才人,就不怕冯初哪日回来,跟李才人里应外合,对皇上不利么?” “呵!他还敢回来?”朱振微微阖眼,曲起手指轻敲额头,细细分辨皇后的话里有几分真假。 半晌,质问了句,“是何人告诉你冯初未死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他还活着,那他人呢? 朕怎么就知道不是你空口白牙,为了针对眉儿说的呢?” “皇上!”陈曼知道他多疑,但他连李才人都信,却不信自己,还是有几分心痛。 “是李有全说的。” “那好。”朱振立即将李有全唤了进来,“朕命令你三个月之内必须找到冯初的踪迹,否则朕便取你项上人头。” 李有全畏畏缩缩的抬头瞧了一眼皇后,两股战战,立即将头埋下,“奴才……遵旨。” 陈曼自然不愿将战火烧到自己心腹身上,又将话拉了回来,“皇上还是需要仔细提防为妙,瑞王妃就是李才人给的毒药自杀的,皇上若不信,可叫刑部尚书郑大人过来问话。 臣妾只怕李才人何时,会不会一瓶毒药将皇上害死。” 朱振已经很是头痛了,不去想身边的女人是否暗藏杀机,只喜欢享受她们的讨好献媚。 “而且李才人深夜造访户部尚书王大人的府邸,不是为了冯初奔走,求王大人搭救冯初,又会是为了谁呢?”陈曼还有长篇大论要说,朱振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朕乏了,皇后退下吧。” 他不知道是不是福寿膏让自己移了性情、降低了智商、困顿了脑子,本该暴跳如雷的恨不能将李才人挫骨扬灰,这会儿竟然是失落和不舍更多。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推荐下我朋友作者啸无忧的书,空间爽文,老牌作者,文笔和逻辑双重能打!更新有保证,小伙伴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哟~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4 撒娇女人最好命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9412/525939412/525939709/20201014094054/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李眉妩从宫外回来,朱振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一个人静默无声的坐在养心殿批奏折。 行礼过后,省去了请安,像老夫老妻那样走到他身旁,替他研墨,**添香。 半晌,朱振头也不抬的陈述了句,“去见过瑞儿了。” “皇上跟踪臣妾。”李眉妩虽未看他,依旧保持着研墨的姿势,但语气却是在撒娇。 “没有跟踪你。”朱振的话里分不清是宠溺还是责备,“朕不过担心你在外面没处用早膳,饿肚子。” “宠冠六宫的李才人,在哪还能缺口吃的。 想给我投食的,能从八大胡同排到十里长街。”她这小得意并未让朱振卸下心防。 “王恩山也见过了。” 李眉妩屏住了呼吸,庆幸自己按耐住相思,没有去看望冯初,不然早暴露了他的行踪,引来杀身之祸。 就算皇上说的天花乱坠,李眉妩也看得很透彻:皇上不会放过冯初,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皇上怀疑臣妾。” 这一次,她的撒娇却不管用了。 朱振将奏折重重搁置下,“朕不能怀疑你么?” 李眉妩意识到皇上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该插科打诨的场合,强行撒娇,只会不得好死。 随即跪在地上,等待着皇上进一步的问责。 果然,皇上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已经顾不上君王的体面。 “你不是爱他?知道他没死,就巴巴的跑到王恩山的外面,想求他替冯初说好话。 既然能求他,怎么不来求朕?求朕赦免他,也求朕将你赏给他。” 朱振这般宠溺的女人,去王恩山那吃闭门羹,想想便觉得丢人现眼。 “皇上,臣妾的确是去求他,因为臣妾准备求他的事,皇上办不到。”李眉妩大着胆子,在朱振暴跳如雷中,继续作死。 “何事朕做不到?嗯?” 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有臣子做到的事,皇上做不到? “皇上,臣妾知道早前王恩山和冯初交好,以为他会知道冯初的下落。 臣妾想先找到他,然后找人杀了他。这样一来,皇后那些老妇,便不会再来找臣妾的麻烦。”她的措辞从前能糊弄人,这回却是连鬼都糊弄不了了。 “眉儿好生绝情,对于从前欢好的男人,能够如此心狠手辣。 朕不知道有朝一日,眉儿不再需要朕,会不会也为了新君,一瓶毒药,将朕毒死。” 李眉妩心跳如故,很难不去猜测,皇上莫非是发现福寿膏的秘密了? 虽然现在发现也迟了,福寿膏只要沾上就戒不掉。但在他病入膏肓之前,她都没有放松大意的资格。 “皇上……何出此言?” 她斗胆发问,朱振很快给了她答复,“爱妃能够将一瓶毒药给瑞王妃,不知何时也能将毒药给朕。” 李眉妩松了一口气,福寿膏的秘密还未被他洞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并且还有时间。 “皇……” 然而她的甜言蜜语和狡辩之词,都被朱振堵在了口中,“朕倒是很好奇,眉儿从前总是偷偷出宫跟冯初幽会。 这女子跟太监,到底该怎么约会?” 这句话他问过无数次了,想起来就问,想起来就问。 李眉妩咬着下唇几欲滴血,泫然欲泣。 朱振:“宫女和太监对食,不过同桌而食。眉儿每夜跑出去,莫非有比同桌而食还大的乐子?” “皇上。”李眉妩知道自己若一直装死,不去打断,任由皇上展开想象力,不知哪一刻就会将自己赐死。 “臣妾早前不愿待在宫里,不过是因为被各宫娘娘轮流欺负,觉得站在宫墙之下透不过气来。” 朱振并未将她的解释过了耳朵,继续盘问,“朕听闻冯初疼你,他都是怎么疼你的?嗯?” 李眉妩知道搪塞无用,干脆不否认过去的事了,“从前冯公公位高权重,宫里宫外多的是巴结他的人。 臣妾即便想寻一空闲处躲着,与冯公公的交流也并无多少。 冯公公每晚与党羽交谈到深夜,皇上若想知道哪些是冯公公是心腹,臣妾倒是能说上一二。” 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将那些盼着冯初死的权臣,诬陷他的奸佞,借着皇上的手杀掉。 毕竟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不似戏台上,曹操干脆画个大白脸就能扮演奸臣。 每位权臣只露出冰山一角,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即便是她编纂出来的,加之巧舌如簧,在皇上杀与不杀的一念之间,保不齐就能过关了。 但朱振依旧冷笑,打碎了她的如意算盘。随后不发一言,继续低头看折子。 没有他继续逼问,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但李眉妩不甘心止步于此,她若是就这么回去,盛宠便断了。 以后的每一夜,便是换另一个女人送过来,那个人也许是商小主、牟小主、言小主,但不再是她了。 她本意不愿侍寝,但以后不再需要她陪伴的日子,恐夜长梦多,谁知道又会发生多少事。 皇上会不会发现福寿膏的秘密,小主里会不会有皇后的党羽,并且说出什么对自己和冯初不利的话来。 李眉妩随即把心一横,“皇上!” 她倏然起身,“皇上想听什么?要么臣妾说给你听。” 朱振只顾低头看着折子,并不理会她。 自知道冯初没死的消息,恐惧是后来一点点升起蔓延的。 暂且不知道是谁敢冒着杀头的大罪,还有这偷梁换柱的本事。 而这个人将来会不会撼动他的江山,也未可知。 除了恐惧,接踵而来的便是难过。原来他的小姑娘处心积虑的跟自己和解,并不是她意识到自己错了,更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爱慕。 而是她在卧薪尝胆,想到这里,朱振竟觉得有几分讽刺。 “皇上既然逼问臣妾,臣妾也不再隐瞒。 从前冯初喂臣妾用膳,还给臣妾洗脚。 但那些都过去了,皇上既然已经原谅了臣妾,为何还要频频旧事重提。” 朱振心神不宁的看着奏折,眼睛在折子上,心底却一团乱麻。 李眉妩走过来,挡在他和案几之间,阻隔了他的视线。 “看把你厉害的。”朱振抬头怔望她一眼,“也就是朕这般纵容你,若是嫁于寻常王爷,早把你打出去了。” “皇上让眉儿受委屈,还叫纵容眉儿。”她不依不饶的抱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手中执笔,墨汁尽数蹭在自己衣裙上。 “我就知道皇上宠我,才敢在皇上面前如此。” 他揽过她的腰肢,抵着她的下颚,“以后还走不走?” “不走,臣妾就算死,也要死在皇上身下。”她的话音刚落,便被他将衣服推了上去。 朱振意识到斩立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因为冯初的死,孙丙一手遮天可以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内阁没了司礼监的制约,也可以轻易驳回自己的折子…… 杀了冯初之后,这些代价他承受了,结果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冯初没死。 让他情何以堪?索性什么都不去想。与其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杀了面前这个鬼话连篇的小女人,不如享受。 从龙椅到小轩床,他仿佛发泄一般,将她困在窗檐旁,强制受孕。 不顾乾清宫的外头,有奴才在庭院里回避,仿佛惩罚般的叫她仔细承宠。 他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恐惧、求饶、羞愤,但她那一双眸子什么都没有,一个早把灵魂卖给魔鬼之人,还有什么自尊可言。 她只是搂紧他的脖子,以免自己跌倒,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情话,“淮隐,眉儿爱慕您,敬仰您。 眉儿不会离开您,会一直陪着您慢慢变老,给您生许多孩子。 到时咱们老了,可以看着一起在夕阳下散步,看着孩子在绿茵草地上,围着我们撒欢。” 她咬着牙,以免情话被撞得七零八落。受不了的时候,就将身上的人想象成冯初,好像又能捱过去几分。 她那双眼睛仿佛会勾人似的,几乎要让皇上信了她的天真。怎奈皇宫里的人,哪有什么信男善女。 想如同农家生活一般的儿孙绕膝,在皇家注定是不可能。 在他战栗着,准备结束时,她的声音飘渺而柔软:“皇上,您放了瑞儿吧,他终究是您的儿子。”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清枫醉”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5 也曾满腔壮志豪情 <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style.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 郑容近日以来,一直被瑞王爷之事搅的心神不宁。 早前宁折不弯的脾气,为官数载也快被磨没了。 晨起更衣后,将夫人拉在自己身旁,“你坐一坐,我有事同你说。” 郑夫人是个老实本分迂腐的人,正准备出去吩咐小厮准备早膳,甚少见他有这样出格的举动。 红着脸坐远些,嗔怪道,“这青天白日的,老爷要做什么呀?” 年轻时他对温柔乡就没多大兴趣,如今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想不到他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朝中之事已让他自顾不暇,实在没心思揣度妻子的胡思乱想。 “得空你将府上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一下,以待来日。” 郑夫人不明白,“大人一向清廉,前日给娘做的棉衣,还是将我昔日嫁衣典当后,换了银子置办的。 哪还有多余的盘缠,以待来日?” “唉。”郑容知道自己亏欠家人太多,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便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不会因为任何人滋生出贪污腐败之心。 他也许是一个好官,但不是一个好丈夫和好儿子。 “老爷可是遇见什么事了?”郑夫人有权知道。 她虽然没有读过太多书,不能跟老爷达到精神上的共鸣。但见老爷一向沉稳的性子,突然做些跑路的准备,怎会不着急心慌。 郑容:“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伴君如伴虎。 身居高位,就要承担朝堂风云瞬息万变的风险,保不齐我哪天就会被贬官流放。” 郑夫人一听更害怕了,只怪自己是普通的深宅妇人,既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有个强大的娘家可以帮老爷。 也没有那样聪明的头脑可以做老爷的军师,为老爷出谋划策。 但她也得问个明白,“是老爷犯了什么罪?” 抄家她倒是不怕,因为一贫如洗的家,过年过节连盗贼都懒得光顾。 只是她怕夫君有所隐瞒,不光是贬官流放那样简单,保不齐还会……满门抄斩,亦或株连三族。 “我乃刑部尚书,怎会知法犯法?”郑容有些心烦,不是因为夫人的平庸和无能,不能成为自己的贤内助。 而是如此聒噪,让他一人专心思量对策的清净都没有。 “如果说犯罪,那便是包庇罪吧。” 毕竟他任由孙丙在刑部一手遮天,也串通瑞王爷家眷给瑞王爷送膳食。 “包庇罪?”郑夫人细细咂摸夫君这惜字如金。 “既是包庇罪,那大人包庇的谁?以后吸取教训,不再徇私枉法不就得了? 而且老爷就算被皇上处置,也是被你包庇的那个人死在前头。” 郑容后悔跟她说这么多,若她不能冷静处之,关心则乱,不如漠不关心。 他包庇的是孙丙,孙丙手上有兵权,皇上不敢动孙丙,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但要拿无权无势的自己开刀,自然容易的多。 干脆不再同她言语,去给母亲请安。 . 陪母亲用早膳时有些心不在焉,反思自己对夫人的态度,实在有些不应该。 他不该把工作情绪带到家里,他最厌恶那种在外面没本事,回家窝里横的男人。 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人虽然没那么聪慧,但陪他乐守清贫,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也让他十分欣慰和感动。 用过了早膳,原本想回书房捡起从前未读完的书,却被母亲留了下来。 “你为何这几日一直在家里晃?怎地不去上朝?” 郑容实在说不出口,自己接受了兵部尚书门客的锦囊妙计,对外宣称老母亲病入膏肓,自己不得不在侧侍疾。 便换了个措辞:“朝堂上为了夺嫡,几股势力拧在一起。 我不愿投靠任何一方,更不想沦为党争的牺牲品,便直接称病不出了。” “那怎么行!”郑母想当年为了儿子能够专心读书,也曾效仿孟母三迁。 她吃了这么多苦,不是为了借儿子光大富大贵,就是希望儿子刚正不阿、报效国家。 “你幼年囊萤映雪、寒窗苦读,不是为了在朝堂上趋利避害的。” 郑容不知该如何跟老母亲解释,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没法公事公办。 他也想铁面无私,但连皇上都不敢动兵部尚书,他若直接以孙大人买通狱卒,谋害皇子,将孙大人就地法办。 到时候孙大人的属下四方起义,百姓因为战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到底是在为皇上分忧,还是将黎明苍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不怕死,但知道说了母亲也不会懂,索性暂时应承下:“是,儿子知道。 不管怎样,刑部也不该听兵部指挥。” 郑容退下,孤身去往书房,心里乱糟糟的。 也许是皇上体察民心,一道圣旨将他从泥沼中拯救了出来。 是死是活,给他一个痛快,也有个了结。 看见李有全身影时,立即携家眷立在庭院迎接。 他一向清贫,所以即便将家人小厮全叫出来,也没多少人。 “郑大人这庭院冷清,连兵部尚书的排场十分之一也比不上。”李有全宣旨前先调侃了句。 作为御前行走的大太监,他的音容笑貌往往代表着皇上的意思。 既然不是赐死的圣旨,便没必要紧绷着脸,不给对方一个好眼色。 “李公公说笑了,微臣白手起家入仕为官。 自然不比孙大人继承祖上基业,方才财大气粗一些。”郑容在人后都不会议论其他同僚,在人前更不会说孙丙的坏话。 他很清楚李公公不会无事同自己走动,像自己这种一贫如洗的朝中清流,跟他结交,既捞不到银两,也拿不到官职,纯粹浪费时间。 已经做好了接旨的准备,果不其然,下一刻李有全已经拿出了圣旨。 “郑大人接旨。” 郑容和家眷跪了一地,恭敬的等待李公公宣旨。 “皇上有旨,郑卿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为朕分忧,朕心甚慰。特赏白银和锦缎若干。 另,瑞王爷关在牢里多时,想来也已悔过,不必再关。 爱卿可立即释放,此事不必再议。” 郑容松了一口气,没有太多喜悦,只觉得如释重负。 “臣领旨谢恩。” 李有全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郑大人辛苦了,这段时日一直为瑞王爷的事奔波,皇上看在眼里。” “微臣愧不敢当。”郑容亲自将他送出门去,无意拉拢,但也没必要对御前大太监冷眼相待。 “微臣一直战战兢兢,唯恐皇上因孙大人和瑞王爷之事,责怪微臣办事不利。” “嗐~”李有全意味深长一笑,“郑大人多虑了,皇上虽不大理事,但心跟明镜似的,知道你的苦心,怎会迁怒无辜?” 郑容目送他上了马车,方才把心放回但肚子里,难得皇上体恤,不然他真不知道支撑自己的,除了大铭百姓还有什么。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新的一个月开始啦:又到了小祖宗们赏《裙下臣》月票的时候,班班已经拿着碗接好了!这个月冯公子就要和小妩见面了哦~ 冯公子:给各位投喂的仙女姐姐作揖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6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郑容收到皇上释放瑞王爷的诏令,起初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过想来普天之下,也无人敢假传圣旨。李有全更加没有假传圣旨的理由,立即将瑞王爷放了出去。 对于王爷的安置,皇上的旨意还跟从前如出一辙,驻守边关。 只不过这一次,没说他无诏回京斩立决,意味着朱瑞可以在想家的时候,随时回来。 只是可惜,如今这京城里除了两位娘亲,瑞王爷再无更多留恋。 跟瑞王辞别的时候,郑容一路将他送出刑部。 “王爷恕罪,在刑部这段日子,微臣多有怠慢。 古人云,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迫于孙大人的权势,说来实在惭愧。有违我当年科考入仕的理想抱负。” “郑大人言重了。”朱瑞不是不识好歹之人。 “若无郑大人左右周旋,本王只怕会命丧于此。 郑大人昔日的大恩,本王来日必有重谢。” “唉。”郑容哪敢邀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朱瑞回府后,先去见了母亲,尤氏的身体每况愈下。 穆朝曦早在门口迎接,此刻跟着一块进屋。 “知道王爷今日回来,本想出去迎接,奈何要操持府上大小事宜,实在分身乏术。” 此刻在尤氏床前以尽孝道,平常都亲力亲为的照顾婆婆,夫君回来了更要好好表现,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王爷的目光没有半分在她身上,尽数看向了母亲。 “娘怎么这样了?”朱瑞阵阵心焦,语气里有些责备 侧妃自作主张,隐瞒不报。 “王爷,自您入狱,娘便急火攻心。 一场重病下来,不幸中风偏瘫了。” 穆朝曦说完,到底不是自己亲娘,想摆出悲伤的神情,可实在挤不出眼泪来。 不过儿媳做到她这个程度,也算数一数二。 “娘,是不孝儿子回来迟了。 父皇圣旨在催,要么我去边关走个过场便回来。” 尤氏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但听见儿子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朱瑞上前一把握住尤氏的手,“娘,您的意思,是让儿子走?” 尤氏支支吾吾的乱比划一通,朱瑞怕她急坏了,连忙接上: “儿子明白,娘的意思是儿若无重兵在握,贪图京城之内的安逸,又能富贵几时? 莫不如回到军营里,不为明哲保身,只为在边关历练自己,以待来日。” 这一次,尤氏终于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因为刚才动作幅度太大,这会儿不得不喘上一阵。 朱瑞不忍心再拉着娘说话,怕她耗费太多精气神,穆朝曦在旁提醒了句,“娘这会儿要休息了。” “好。”朱瑞行了一礼,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穿过花厅,仍旧心痛不已。 跟身后的穆朝曦嘱咐着,“可怜娘这半生没享过什么福,才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就被病痛折磨成这样。 王妃死后,我实在没什么可信靠之人,唯有你。 今日我便将娘托福给你,待来日功成名就,我必不会辜负于你。” 穆朝曦没觉 得感动,莫名觉得这天大的重任,担在她瘦弱的双肩上,几乎要将她压垮了。 尤氏拖着这半残废的身子,她既不是神医能够救死扶伤,也不是神棍能够未卜先知。 万一王爷回来之前,尤氏驾鹤西去了,那她不成千古罪人了? 世人皆羡慕能当上长房正妻的女人,却只看见了正妻的荣光,没看见正妻的重任。 她现在是倒了血霉,没有正妻的名分,却操着正妻的心。 “妾身知道王爷口中的不辜负,只是因为恩情、亲情,亦或责任,而没有爱情。 自王妃过世,王爷的心便跟着王妃一块而死了。” 朱瑞听见这话懵了半分,这是什么无稽之谈,却也没有反驳。 因为他的心事,无需与她知晓。 穆朝曦虽然没有太多心机,却也不傻,“妾身不敢信誓旦旦叫王爷放心,只能保证自己照顾婆婆会尽心尽力。” 朱瑞想起无数个她不顾烫伤,用小腹暖着给自己送饼的日子,拍了拍她不盈一握的酥肩。 道了声:“有劳。” . 临行前,给娘磕了个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若连那个不配为夫君的父皇都能跪,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娘为何不能跪。 擦擦泪,翻身上马,准备跟随远征的将士再次启程。 身后有一赤红小马驹赶过来,看向前方是,唇边泛起一抹嘲笑,“男儿有泪不轻弹,王爷怎么整日哭哭啼啼。” 朱瑞回头望去,还记得这个透明人侍妾孟悦禾。 早前就是颜氏的丫鬟,跟着小姐一起嫁到王府。因为不愿跟小姐分开,加之颜氏瞧着王爷府上人丁凋敝,撮合之下,给王爷做了通房丫头。 朱瑞的心思一直不在儿女情长上,只不过王妃性子温良,难得开口,又是第一次开口,不想拂了王妃的面子,勉强收下。 左右放在那就是了,就当多个丫鬟。 她突然跑过来,倒是让他颇感意外。 “王爷,奴家随你一起去边关。”不是请示,而是陈述。 “谁给你的胆子?”朱瑞看她骑着马脚步渐近,想朝着那赤色马驹的肚子上,补上一脚,让她滚回去。 才伸出去,又收了回去。倒不是怕她从马上跌下去摔断骨头,而是觉得自己被外人欺压,回来窝里横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边关有狼,半夜会把你调走。” 他的话并没有吓退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侍妾。 “有妾身陪着王爷,也恐边关寂寥,王爷一人孤枕难眠。” 朱瑞:“……”他又不去那游山玩水的。 “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左右,若是她真被狼叼走了,他是不会去救的。 他同意带着她,并不全是因为心底的漠然。他不敢面对己心的,还因为这个小小的侍妾身上,既因跟了王妃好几年,身上有王妃雷厉果敢的性子。 还像母妃初出茅庐那两年憨直可爱,总喜欢逞能,又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只不过侍妾不辞而别,倒是让穆朝曦 在王府骂了好几夜:“心机的小娼妓,自己跟着王爷跑到边关去生孩子,过几年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得宠跋扈呢! 留我一个人在王府独守空房,还要照顾一家老小,呜呜呜……老天对我真是不公……”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挽汝”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259762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2679780.htm&vt=3&ftlType=1,chapterID:54267978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r/528112723/54274438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2679780.htm&vt=3&ftlType=1,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42744388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7 用棋子接他回家 李眉妩听闻大皇子再次启程去往边关的消息,原本应该高兴,却“哇”地一口,将早膳全吐了出来。 “准是王爷让主子太恶心了,提起他,早晨那些牛奶都白喝了。”青茄将痰盂收拾干净。 回来的时候还在犯嘀咕,“是不是御膳房送来的食物不干净?主子昨天就吐了一场,今天又接着吐。 脸色蜡黄,都枯萎了。” 李眉妩漱了漱口,笑着白了她一眼,“哪有那么夸张?我倒是觉得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后宫粉黛无颜色。” “唉。”青茄无比哀伤的看了她一眼,“主子您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都不像你了。 不过无妨,自我感觉良好才是真的好。 奴婢就喜欢主子这迷之自信,因为自信的女子最美丽。” 想必若是冯公公看见主子都会吟诗了,应该不会再嘲笑她不学无术了。 “鬼话连篇。”李眉妩跟她开着玩笑,这会儿又有些想吐。 唤了她一声,“青茄,将痰盂拿过来。” “主子,要么叫御医过来瞧瞧吧。 您再这么吐下去,一会儿五脏六腑都要被呕出来了。”青茄在身后轻轻替她抚着背。 “主子这阵得宠,势头正盛,御膳房里的人巴结都来不及,怎会将腐烂变质的食物送过来。”汪烛在思量另一件事。 只不过青茄跟他的思维不接轨,“皇上连跟户部要点珠宝赏赐给嫔妃的圣旨,都被内阁驳回了 。 就算御膳房不是故意不敬,这样穷得揭不开锅了,给主子吃发霉的食物也是情有可原。” 这话汪烛没法接,他比任何人都警醒,始终一丝不苟的护卫着主子安全。 “主子每次用膳前,我都用银筷子试过了,怎会鱼目混珠?” 青茄:“银筷子试毒,又不能试出食物发霉。” 李眉妩吐过心烦,连忙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吵了,大家都是为了我好。” 汪烛每次让着她,却发觉这小丫头愈来愈刁蛮了,“银筷子确实试不出发霉,但食物若是发霉,主子吃不出来吗?她又不是味觉失灵。” 青茄跟他杠上了:“御膳房汇聚了整个大铭的顶级厨子,如果连发霉食物的味道都掩盖不了,有什么资格忝居高位,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 汪烛彻底沉默了,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青茄将痰盂打扫干净,给主子打湿了帕子洗手。 嘴里嘟囔着,“主子吐得邪乎,若不是御膳房里的食物不干净,会不会是有人嫉妒主子得宠,故而扎小人弄什么巫蛊之术。” “人心比鬼怪更可怕,若真有这巫蛊之术,便由着她作。”李眉妩没放在心上,人她都不怕,何况鬼乎? 她早已经做好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准备。 只是吐了一阵,这会儿胃又有些空了。 想了想还是不传膳了,也许就是因为连日跟皇上一起用膳,吃的太过饕餮,无福消受,才将 肠胃吃坏了。 索性饿一两顿,养一养脾胃,再去皇上跟前舍命陪君子。 “主子。”汪烛不想搭理青茄这个杠精,却不得不记挂着主子的身体。 “您这个月的月信是不是推迟了?” 青茄难得没抬杠回来,因为主子这个月月信确实推迟了。 “好像是延迟了半个月……” 李眉妩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汪烛已经上前一步,“若主子不介意,请奴才替您号脉。” 她点了点头,便递过去一只手臂。 汪烛的医术虽不如师父精湛,但也算略知一二。 仔细给主子号脉之后,他的神情复杂,略带一丝惊喜,没有瞒而不报,“恭喜主子,您有喜了。” 只不过这惊喜来得突然,自己不敢确定,“主子是否传御医过来,奴才怀疑是主子肚子里这一胎是双生子,但怕自己看错了。” 李眉妩懵了懵,倒是青茄一旁喜极而泣,“恭喜主子,您终于苦尽甘来了!” 随后,又看向汪烛,“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 一朝扬眉吐气,从前低眉顺眼,青茄只觉得此刻自己脚踩祥云,以后看谁还敢藐视钟粹宫。 “欸。”汪烛也很高兴,没计较她语气里的趾高气扬。 不料,出门前,却被主子叫住了,“汪烛,去太医院时,替我抓一副药。” “奴才知道,会将安胎药一并抓回来。”汪烛行礼准备告退。 “不光要安胎药。”李眉妩意识到自己肚子里此刻装着两颗棋子, 这是换冯初回来的工具。 随即狠下心来,“再替本宫抓来一副生儿子的药。” 汪烛一脸为难,“主子,您有所不知,这生男生女不是女人自己能够决定的。” “汪烛,我只能生儿子,也必须生儿子。”李眉妩不是重男轻女之人,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生孩子,男女又有什么关系,她都不稀罕。 但只有皇子,才有希望争夺皇位。想让女儿像武则天那样,成为古往今来唯一的女帝,难于上青天。 她有自知之明,不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汪烛与其不知如何规劝,不如用魔法打败魔法,“好,奴才历经艰险,也必定替主子找回来,保证主子至少能生下一位皇子。” 与其让主子整天忧心于此,去找些能生儿子的土方被人欺骗,莫不如将安胎药说成是生儿子的偏方骗她。 若是善意的谎言能护得主子孕期安心,平安诞下孩儿,欺骗一次也无妨。 青茄虽然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能生儿子的灵丹妙药,只怕主子忧心忡忡,再像头一胎那样脉象不稳。 开口劝了句,“主子勿忧,即便这一胎生的是公主。 皇上宠你,不愁侍寝的机会。主子年轻,还怕以后生不出儿子么?” 只要生的足够多,就算凭概率,也有生下儿子那天。 “死丫头,你这乌鸦嘴,真是该打。”李眉妩知道青茄是安慰自己,可也不想听这样的安慰。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够了,她只 有这一胎的机会。随着皇上身体每况愈下,他早晚会发现福寿膏的秘密。 知道福寿膏不是郑大人所献,而是他的枕边人要置他于死地的毒药。 “好好好。”青茄不委屈,主子有孕,主子最大。 “便奴婢便祝愿主子,一胎生下两个儿子,让他们兄弟间互相扶持,所向披靡。” 李眉妩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借你吉言。” 抚摸着尚且没有一丝隆起、平坦的小腹,李眉妩突然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杀冯初。 因为冯初对皇上动的杀意,被皇上感知到了。这场你死我亡的宫廷斗争,皇上选择先下手为强。 那么一旦皇上发现李才人也对自己动了杀意,为了自保,他会毫不犹豫的让枕边人步冯初的后尘。 冯初输了一次,她是他的女人,现在该轮到她,替他赢回来。 他们不会一直输下去。即便没有冯初给她配齐的安胎药,她也一定能够平安将这两枚棋子生下来。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Gao~”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8 皇上发现福寿膏的秘密 郑容送走了王爷,本以为此事画上句号,却收到皇上传旨的诏命。 跟着李有全一块进宫时,心底思量着皇上传唤何事,兴许是因为孙大人买通狱卒之事问责。 但那也应该问孙丙,而不是自己。果然皇上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敢动国舅,就拿自己出气么。 郑容叹了口气,还未进养心殿,想先跟李有全探探口风。 “微臣愚钝无知,李公公可知皇上此次宣臣进宫,是为何事?” 李有全知道司礼监前任秉笔太监冯初的下场,所以竭力避讳跟朝中官员来往过密,让皇上误会自己结党营私。 什么都不说显得不近人情,还会让这些权臣妄自揣度圣意。 随即开始说一些场面上模棱两可的废话,“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思量,该不是朝堂之上的事。” 因为皇上这几日虽御批奏折,但并未提起有关朝中之事。本不是心机颇深的帝王,志向不在纵横四海。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淡漠洒脱。李有全这样作答,也并非全是敷衍。 郑容才安心些,自幼便是神童的脑子,突然觉得皇上此举若非有关朝堂,更加蹊跷。 皇上不会拉拢大臣,也不喜大臣的奉承,那么叫他进宫干嘛?总不会突然心血来潮想找他谈谈人生,或者请他吃饭。 直到抵达养心殿,朱振坐在龙椅上,盯着面前的奏折,一阵阵头晕目眩。 “微臣给皇上请安。”郑容行礼后,便恭敬立在一隅 。 他不是国舅,不会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无父无君、得意忘形。 见皇上半晌不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心有戚戚。 “皇上……唤微臣过来何事?” 朱振并未听见郑容的询问,直到李有全也唤了一声,才如梦初醒。 “无事。朕就不能找你吗?” “微臣并无此意。微臣虽身在朝堂之上,一直挂念皇上。想来请安,又恐叨扰了皇上休息,有损皇上圣体。” 朱振并未细究他这番场面上的空话,李眉妩已有几日没给自己献药了,这会儿身子阵阵发紧,分不清是哪里难受,只觉得血液和骨髓从里往外透出痒意。 便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询问道,“爱卿前几日进献给朕的药,是从何处得来的?” 郑容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为着这事。又陷入新的疑惑,他两袖清风,糊口都难,哪有什么灵丹妙药献给皇上? “何药?微臣并未给皇上送过任何药物。” 朱振的眉间闪过一丝疑云,殿外,有小太监在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李有全进殿,请示了句,“皇上,李才人向皇上报喜。” 身体的不适让他愈发愤怒,朱振猛拍了一下桌子,“叫那贱人滚进来!” “是。”李有全出去时,朱振凭借最后一点仅存的理智,为郑容安排了去向。 “既与爱卿无关,用了午膳便离去吧。” “微臣谢皇上赏赐用膳。”郑容跟着李有德去小厨房用膳,暂不知李才 人犯了什么错,只要跟自己无关,便松了一口气。 . 李眉妩进到殿内,还未跪下请安,已经看着皇上掀翻了满桌的奏折。 “贱人,你还敢来!?”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知道福寿膏用得急,皇上病瘾发作的频繁,已经叫汪烛提前去朵梨那又拿够三次的用量。 汪烛跟着主子身后一起进来,已经过去点燃了。 “臣妾有一喜事迫不及待要告知皇上,怎可不来。” 朱振不停对抗着身体深处带来的痛感,使得遭遇欺骗的他更加愤怒。 “呵?何喜之有?” “皇上,臣妾有孕了,是双生胎,您欢喜吗?” 汪烛怕皇上一气之下杀了主子,想赶紧将药膏拿过来,被李眉妩一个制止的目光呵斥住了。 “哈!”朱振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你的孩儿,跟尤氏的孩儿有什么区别? 都是贱婢的孩子,连九品芝麻官的女儿生出来的庶子都不如,你以为朕会稀罕?” 李眉妩故作伤心的站在一处,“淮隐……” “贱人还敢叫朕?”朱振拎着墙上挂着的尚方宝剑冲了过来,奈何脚步似乎踩在棉花上。 “说!你给朕灌下的到底是何物!” “是一些能让皇上舒服的东西。”李眉妩镇定自若,看着他来势汹汹,却丝毫不躲。 “臣妾爱慕皇上,知道皇上对女人已经毫无兴趣,想讨好皇上,臣妾何错之有?” “还敢狡辩!”朱振浑身发软,哆嗦着双手甚至提不起宝剑。 “说!为何要骗朕说是郑容进献的?” “臣妾若不说是郑大人若给,皇上怎肯享用?”李眉妩满是爱意的眼眸下,藏着的是蛇蝎心肠。 “皇上,臣妾斗胆试问,那东西用了之后,皇上是不是飘飘欲仙,如临仙境,忘记世间一切担忧。 臣妾一颗心为了皇上,只想让皇上快乐。只要皇上快乐,臣妾甘心受罚。” “贱人!”朱振刺过来的剑还未碰到她分毫,已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说……是从何处弄来的此邪物?” 李眉妩:“皇上,这是姚牧之前享用的。他被流放到宁古塔,还剩下一些放在臣妾这。 臣妾想求得皇上原谅,一直不得要领。 故而想起姚牧早前珍爱之物,想借此跟皇上重归于好。” 朱振捡不起手中的剑,也想活活掐死她,还未伸出手,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贱妇……竟敢害朕性命!” “皇上。”李眉妩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跪在他的对面,“这药只会让您欢喜,不会伤了您的身子。 臣妾爱慕您,怎会做有损圣体之事?” 朱振已经不相信她了,“你敢发誓?” 她狠了狠心,“臣妾发誓,若臣妾有半句谎言,臣妾不得好死。” “不!拿冯初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性命发誓!”朱振显然已经撑不住了,直挺挺的倒下来,蜷缩在地上。 “皇上,臣妾发誓。这药只是让您偶尔想念,对您的身体大有裨益。 若臣妾真敢弑君, 便叫冯初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通通不得好死。” 李眉妩本无任何信仰,此刻赌咒发誓也不觉得它会成真。 若将来一语成谶,她求上苍让她的冯公子好好的,冯初已经为他们之间的私情承受了太多。 若誓言灵验,请叫她一人承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呃操你大爷”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9 迎姚牧回宫 “既然如此,还不速速拿来!” 朱振被病瘾折磨得心力交瘁,口中诞下一串串口水,已经无暇去分辨此药对身体是否有害。 如同幼童饥渴着乳汁。莫说叫他食用,哪怕让他再闻一闻,即刻死去也在所不惜。 “皇上不信臣妾,只恐臣妾才给了皇上,皇上又要拿臣妾问罪。” 李眉妩跪坐在他身旁,看这一代君王,不堪折磨,连礼仪都顾不上了,歪在地上扭曲如蛆虫。 “朕……”朱振大口喘着粗气,仿佛置身于蚂蚁窝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蚂蚁,一股脑的往五脏六腑里钻。 “朕不会……爱妃……快给朕…… 若再迟疑,朕必杀汝!杀了你这妖女! 哈!哈哈哈哈——” 李眉妩看着他这疯癫的样子,早已经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没怕他的威胁,故作怜爱的摸了摸他的额头,“皇上,这次给了您,下次就没有了。 若是您下次再想要,可怎么办呢?” 朱振的鼻涕和眼泪尽数流下,已经听不进去她说了什么,“朕不求下次,只求这次。” 李眉妩叫汪烛将燃得所剩无几的福寿膏拿了过来,并未立刻给他,而是让他看着,望梅止渴。 “皇上,叫姚牧重回司礼监吧。等姚公公回来,以后这福寿膏要多少有多少。” 朱振疯狂点头,“就依眉儿。” 李眉妩叫青茄去取玉玺来,写下叫姚牧重回司礼监的圣旨,盖章定论。 朱振并未注意到她所有动作,一双眼 睛都在汪烛手里的药,“眉儿,好眉儿,给朕吧,求求你,救救我……” 李眉妩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重新跪在他身边,“皇上,眉儿在这。 眉儿怎么忍心看皇上受苦,皇上能否晋臣妾的位分,这样臣妾再出宫为皇上拿药,也更方便些。” 见她不为所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遭此折磨,为了拿到药,终于软下语气:“眉儿要怎样才肯给朕,朕都依你。” 纵然是帝王,在福寿膏面前,也不过凡夫俗子,如此渺小。 “皇上。”李眉妩陷入沉思。 她知道现在动皇后,必定会打草惊蛇,引起朝野震动。 废后从来不是国事,而是家事。 她暂时还不想暴露皇上沉迷于福寿膏无法自拔,以免朝堂上那些老学究盘问到底,逼皇上清君侧,落得个杨贵妃的下场。 想要压制舒妃、婉妃、卫嫔和底下一众小主,唯有封妃。 “臣妾不想从婕妤到昭仪继续往上爬了,臣妾服侍皇上多年,一直尽心尽力。 皇上若真心疼爱臣妾,便一步到位,直接将臣妾封妃,列于四妃之首,代皇后摄六宫之事。” “朕即刻便叫李有全去传旨,将皇后打入冷宫,封眉儿为眉妃,协理六宫。” 皇上话音刚落,李眉妩点了头,汪烛将所剩无几的药膏,递到皇上跟前。 天下兴亡早已经跟他毫无关联,朱振只顾着遵循本能,解除身体的痛楚,享受极乐之峰。 从前涉猎未深,服用福 寿膏之后,总会昏睡一日。随着药剂的增大,愈发沉迷。 这一次她故意带过来的用量不过,朱振饮鸩止渴般,正到兴头上,药剂便断了。 吸食之后,恢复了一些体力。奈何呼吸顿重,大脑也仿佛生锈了一般。 稍待片刻,他怔怔的瞧着她,“爱妃,朕的药在何处? 还有么?朕想再食用些。” “皇上刚才吓坏臣妾了。”李眉妩按耐住起伏不定的胸口,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扶着他回到龙椅,“即便是好酒也不要贪杯。 臣妾怕那东西对皇上圣体有损,故而未弄来太多。” “什么?”朱振刚才食用的那些明显不够,此刻恢复了一些体力和神志,只想要更多。 “爱妃莫非是将朕玩弄于鼓掌之中?” “臣妾怎敢戏耍皇上。”李眉妩始终如一的温顺。 不会因为他的言辞,而有着丝毫情绪上的转变。他不值得浪费她的情绪,她也没必要在意不在乎的人说什么。 “朕命你速去取来!”朱振已然成了福寿膏的傀儡,还妄图能够发号施令。 李眉妩:“皇上若是想要,臣妾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只是臣妾这里的的确确是没有了,不若皇上再等等,等姚牧从宁古塔回来,臣妾问他拿了之后,再献给皇上。” 朱振焉能等? “你不拿是吧,你不拿,朕立刻下旨派人去找这东西。” “皇上万万不可。”李眉妩知道他好面子,便往他软肋上戳。 “皇上若四 处走动,被人看见刚才那一幕,岂非要被嫔妃和大臣耻笑?” 朱振想起自己方才仿佛被鬼附身了一般,在地上爬开爬去,险些大小便失禁。立刻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坐在龙椅上。 李眉妩:“而臣妾已经见过皇上最糟糕的一面,只有心疼,却无半分耻笑。” 想起刚才听任她的威胁,此刻幡然醒悟,“朕也可叫人暗中去寻找。”他不会整个余生都受她胁迫。 李眉妩:“皇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 待到真相水落石出那天,世人皆知皇上效仿魏晋名士,服用五石散,要如何看您? 只怕无数有志之士会纷纷揭竿而起,致力于推翻这个昏庸无道的行尸走肉。 史官千秋以后,又会如何提笔,书写您?” “哈!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朱振被福寿膏影响着,情绪不稳定,起伏颇大。 只恨自己一着不慎,杀了冯初,产生的蝴蝶效应,终于引起海啸,反噬到自己。 此刻纵然想杀了她,为时已晚,因为已经被五石散所困。 “你好大的胆子,竟骗朕服用五石散,枉费朕这般疼你!” “皇上恕罪。”李眉妩在一旁又开始哭哭啼啼,一副小女人状。 “臣妾无知,不知姚牧留下来的东西害人不浅。 天真的以为,姚牧昔日位高权重,怎会服用对自己不利之物? 不知者无罪,还求皇上念在臣妾是初犯,给臣妾将功赎 罪的机会。” 朱振此刻挣扎得厉害,一面对抗压抑对那东西的瘾意,一面对抗心魔。 他不想任由自己做身体的奴隶,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必将姚牧追回。朕决定了,朕要戒掉此物。” “好。”李眉妩丝毫不慌,开始偷换概念:“古往今来饮者无数,有人醉生梦死,有人大手一挥便能戒酒。 这酒跟药膏是一样的。 这药膏因臣妾而起,皇上既然决定戒此药膏,臣妾理当奉陪。” 朱振看着她,这个从前只会啼哭、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如今虽然肚子里装着自己的骨肉,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让他猜不透,也摸不到低。 他想杀了她,唯有杀了她,才能彻底断了念想。 可他高估自己的自控力,本能终究战胜了理应。 “眉儿,朕这会儿又觉得骨头痒得厉害。” 朱振不停的打着哈欠,李眉妩善解人意的应承,“皇上圣明,这世上跟谁过不去,都别跟自己过不去。 与其叫不可靠之人去寻找此物,最后无功而返,还弄得妇孺皆知。 不如叫臣妾为皇上鞍前马后,替皇上排忧解难。” “戒药之事再议,你能否再替朕寻一些回来。”朱振的双眼开始机械般的流泪,起初还能克制一些,后来便不停的揉眼睛。 “是。臣妾遵命。”她一如既往的温顺。 “只是皇上要先颁布召令,臣妾也好以妃位遣人出宫,将姚牧迎回京城。” 朱振不停的将头往案 几上撞,含糊不清的答道,“依你……朕都依你……爱妃速去……”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特别的凝芙sj”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298 皇上发现小妩的秘密 郑容送走了王爷,本以为此事画上句号,却收到皇上传旨的诏命。 跟着李有全一块进宫时,心底思量着皇上传唤何事,兴许是因为孙大人买通狱卒之事问责。 但那也应该问孙丙,而不是自己。果然皇上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不敢动国舅,就拿自己出气么。 郑容叹了口气,还未进养心殿,想先跟李有全探探口风。 “微臣愚钝无知,李公公可知皇上此次宣臣进宫,是为何事?” 李有全知道司礼监前任秉笔太监冯初的下场,所以竭力避讳跟朝中官员来往过密,让皇上误会自己结党营私。 什么都不说显得不近人情,还会让这些权臣妄自揣度圣意。 随即开始说一些场面上模棱两可的废话,“奴才不知。不过奴才思量,该不是朝堂之上的事。” 因为皇上这几日虽御批奏折,但并未提起有关朝中之事。本不是心机颇深的帝王,志向不在纵横四海。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淡漠洒脱。李有全这样作答,也并非全是敷衍。 郑容才安心些,自幼便是神童的脑子,突然觉得皇上此举若非有关朝堂,更加蹊跷。 皇上不会拉拢大臣,也不喜大臣的奉承,那么叫他进宫干嘛?总不会突然心血来潮想找他谈谈人生,或者请他吃饭。 直到抵达养心殿,朱振坐在龙椅上,盯着面前的奏折,一阵阵头晕目眩。 “微臣给皇上请安。”郑容行礼后,便恭敬立在一隅 。 他不是国舅,不会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无父无君、得意忘形。 见皇上半晌不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心有戚戚。 “皇上……唤微臣过来何事?” 朱振并未听见郑容的询问,直到李有全也唤了一声,才如梦初醒。 “无事。朕就不能找你吗?” “微臣并无此意。微臣虽身在朝堂之上,一直挂念皇上。想来请安,又恐叨扰了皇上休息,有损皇上圣体。” 朱振并未细究他这番场面上的空话,李眉妩已有几日没给自己献药了,这会儿身子阵阵发紧,分不清是哪里难受,只觉得血液和骨髓从里往外透出痒意。 便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询问道,“爱卿前几日进献给朕的药,是从何处得来的?” 郑容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为着这事。又陷入新的疑惑,他两袖清风,糊口都难,哪有什么灵丹妙药献给皇上? “何药?微臣并未给皇上送过任何药物。” 朱振的眉间闪过一丝疑云,殿外,有小太监在窃窃私语。 不一会儿李有全进殿,请示了句,“皇上,李才人向皇上报喜。” 身体的不适让他愈发愤怒,朱振猛拍了一下桌子,“叫那贱人滚进来!” “是。”李有全出去时,朱振凭借最后一点仅存的理智,为郑容安排了去向。 “既与爱卿无关,用了午膳便离去吧。” “微臣谢皇上赏赐用膳。”郑容跟着李有德去小厨房用膳,暂不知李才 人犯了什么错,只要跟自己无关,便松了一口气。 . 李眉妩进到殿内,还未跪下请安,已经看着皇上掀翻了满桌的奏折。 “贱人,你还敢来!?”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知道福寿膏用得急,皇上病瘾发作的频繁,已经叫汪烛提前去朵梨那又拿够三次的用量。 汪烛跟着主子身后一起进来,已经过去点燃了。 “臣妾有一喜事迫不及待要告知皇上,怎可不来。” 朱振不停对抗着身体深处带来的痛感,使得遭遇欺骗的他更加愤怒。 “呵?何喜之有?” “皇上,臣妾有孕了,是双生胎,您欢喜吗?” 汪烛怕皇上一气之下杀了主子,想赶紧将药膏拿过来,被李眉妩一个制止的目光呵斥住了。 “哈!”朱振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你的孩儿,跟尤氏的孩儿有什么区别? 都是贱婢的孩子,连九品芝麻官的女儿生出来的庶子都不如,你以为朕会稀罕?” 李眉妩故作伤心的站在一处,“淮隐……” “贱人还敢叫朕?”朱振拎着墙上挂着的尚方宝剑冲了过来,奈何脚步似乎踩在棉花上。 “说!你给朕灌下的到底是何物!” “是一些能让皇上舒服的东西。”李眉妩镇定自若,看着他来势汹汹,却丝毫不躲。 “臣妾爱慕皇上,知道皇上对女人已经毫无兴趣,想讨好皇上,臣妾何错之有?” “还敢狡辩!”朱振浑身发软,哆嗦着双手甚至提不起宝剑。 “说!为何要骗朕说是郑容进献的?” “臣妾若不说是郑大人若给,皇上怎肯享用?”李眉妩满是爱意的眼眸下,藏着的是蛇蝎心肠。 “皇上,臣妾斗胆试问,那东西用了之后,皇上是不是飘飘欲仙,如临仙境,忘记世间一切担忧。 臣妾一颗心为了皇上,只想让皇上快乐。只要皇上快乐,臣妾甘心受罚。” “贱人!”朱振刺过来的剑还未碰到她分毫,已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说……是从何处弄来的此邪物?” 李眉妩:“皇上,这是姚牧之前享用的。他被流放到宁古塔,还剩下一些放在臣妾这。 臣妾想求得皇上原谅,一直不得要领。 故而想起姚牧早前珍爱之物,想借此跟皇上重归于好。” 朱振捡不起手中的剑,也想活活掐死她,还未伸出手,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贱妇……竟敢害朕性命!” “皇上。”李眉妩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跪在他的对面,“这药只会让您欢喜,不会伤了您的身子。 臣妾爱慕您,怎会做有损圣体之事?” 朱振已经不相信她了,“你敢发誓?” 她狠了狠心,“臣妾发誓,若臣妾有半句谎言,臣妾不得好死。” “不!拿冯初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性命发誓!”朱振显然已经撑不住了,直挺挺的倒下来,蜷缩在地上。 “皇上,臣妾发誓。这药只是让您偶尔想念,对您的身体大有裨益。 若臣妾真敢弑君, 便叫冯初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通通不得好死。” 李眉妩本无任何信仰,此刻赌咒发誓也不觉得它会成真。 若将来一语成谶,她求上苍让她的冯公子好好的,冯初已经为他们之间的私情承受了太多。 若誓言灵验,请叫她一人承受。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呃操你大爷”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274438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2793491.htm&vt=3&ftlType=1,chapterID:54279349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r/528112723/54285932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2793491.htm&vt=3&ftlType=1,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42859323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0 封妃大典 皇上着礼部商议的封妃大典,定在了除夕夜前夕。 未曾有文武百官的朝贺,东西两宫的嫔妃却是不得缺席。 钟粹宫内,李眉妩站在铜镜前,由青茄替自己更衣。 “主子要么还是将假发戴上?您现在的头发虽然长出来不少,够绾个同心结。 但待会儿凤冠霞帔压下来,只怕会压得头痛。” “头痛怕什么?这半年来,我没有一日不在心痛。早已经忘了其他地方痛,是何种滋味。”李眉妩发了话,青茄便不敢自作主张。 “主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她抿了抿唇,看向镜中的自己:眉颦春山,眼含秋水。 世人皆以为她是靠美色赢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付出了多少。 青茄以为又勾起了主子诸多不好的回忆,连忙转移了话题,在她耳边轻声开了句玩笑: “皇上疼您,古往今来只有封后大典,还没见过封妃大典呢。 要我说主子既然迷得皇上,从才人直接封妃。主子若想协理六宫,为何不一步到位,直接劝皇上废后,封主子为后?” 李眉妩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顾虑,而是轻蔑一笑,“让他封我为后,也不难办到,只不过费些周折。 但,他不配。” “什么?”青茄错愕了两秒,以为自己听错了。 主子不是说自己不配,而是说皇上不配? “是。他不配要我做他的皇后。”李眉妩看得很清楚,皇后代表着正妻长房,结发夫妻。 “我不想 跟他白头偕老,更不想跟他生同寝死同穴。” 青茄知道外头有礼部的人在等着,虽然主子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怕人群中有冯初那样的顺风耳。 为防多生事端,连忙将主子的衣襟整理好,轻咳了声,“主子,可以动身了。” “嗯。”李眉妩淡漠的神情,脸上没有一丝封妃的喜悦。 出了钟粹宫,同礼部的人一块赶往凤凰台,皇上等在那。 没人知道,昨夜的皇上因受不住病瘾的折磨,在砸烂了屋内的翡翠花瓶后,晕厥了过去。 李眉妩趁着他昏迷之时,又给他取了少量的福寿膏服下,才得以让他将今日的封妃大典撑下去。 汪烛陪着她一路走过来,她一直想着今后之事,开口嘱托:“你要帮我。” “主子吩咐。” “我出身不高,即便有皇上的宠爱,才封妃只怕无法号令后宫。 你替我去寻一些可靠的侍卫和太监,我要将东西六宫的下人都换成我自己的人。” 李眉妩未防他听不明白,又说得更清楚些,“这些人,可从昔日孟渊的心腹党羽里挑。 我要确保只要我号令一出,便有奴才敢杀人,哪怕对面站着的是皇后。 而不是畏手畏脚,让我的话成了穿堂风。” “是。”汪烛应下,“待封妃大典结束后,奴才便立即去操办。” 李眉妩知道交给汪烛自己放心,随即又吩咐青茄,“我叫你去做一件事,你敢么?” 青茄向来胆小、还是窝里横,但 此刻显然被主子强大的气场镇住了。 “奴婢愿与主子共进退。” “本宫要你替我盯着皇上,用福寿膏软禁他,若是换了旁人去做这事我不放心。 你可自由斟酌用量,既不要将他喂的太饱,让他过足了瘾。 也不要吊太多胃口,以免他被药瘾辖制,捶胸顿足,叫人看出端倪。 最好让他每日馋这福寿膏,因为惦记着,便可以被我操控,做我的提线木偶。” 青茄知道这是天大的事,她可能会被皇上因服用过量,出现幻觉而强丶奸或者砍死; 也可能在后妃或者朝臣硬闯时,事情败露,被宫妃和臣子以欺君弑君的由头清君侧。 这条路艰难险阻,但她还是答应了。 “主子放心,奴婢虽不是智慧过人,但一定会左右逢源,倾尽所有,一路护送主子直到安全的那天。” 李眉妩听来有些感动,可怜她的小青茄顶着并不灵光的脑子、胆小如鼠的性子,却愿意帮自己赴汤蹈火。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安慰也是鼓励,一切尽在不言中。 . 这一路她走得艰辛,因为早膳时喝过了安胎药,这一身厚重的行头压在身上,未感觉丝毫不适,所以安心了不少。 她的眼睛里只有高台之上的皇上,耳边的聒噪声,尽被李有全宣布圣旨的声音掩盖: “妃李氏昔承明命,作才人居钟粹宫,虔恭中馈,思媚轨则。 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 。 朕是以追述先志,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 母仪天下,鉴于六列。其敬之哉,可不慎欤。” 还未走到皇上身边,议论声已然沸反盈天: 尚美人:“她是什么东西?也配忝居妃位!” 卫嫔虽然惊讶,却看得很透彻,“皇上登基以来,只有舒妃和婉妃,妃位还空着两个。 册封四妃之一,不会引得朝野震动。 不过对于后宫来说,无异于掀起了一场海啸罢了。” “从前舒妃和婉妃都没有享此殊荣,李才人真是够张扬。”青莲站在皇后身旁,十分替主子抱屈: “穿着皇后娘娘才配穿得凤冠霞帔就算了,还要咱们娘娘在这看她浴猴而冠,简直奇耻大辱。” 时至今日,陈曼经历过舒妃和婉妃的册封,如今多了一个眉妃,早已经见怪不怪。 “还叫李才人?这会儿该改口叫眉妃了。 皇上宠她,莫说给她凤冠霞帔,授皇后印,协理六宫。 就算将本宫禁足,把她的孩子立为太子,又有何人敢有异议?” 孙舒甚少跟皇后达成一致,此刻脸色晦暗不明的看着李眉妩握着皇上的手,站在皇上身边,忍不住嗤笑一声: “皇后说的是啊,只要皇上喜欢,婉妃的儿子非嫡非长非贤,都能立为太子。 还能为了给婉妃的儿子铺路,拔了我贵妃的头衔。 谁又知道皇上会不会因为宠爱眉妃,不想叫人压了一头,故而直接降我为嫔。” “舒妃多虑了。活人向来 比死人管用,皇上可以不顾念我父兄为国捐躯,却不能不考虑舒妃这个尚书兄长。”皇后盯着看了一会册封礼仪,看得眼睛又干又涩。 孙舒淡泊一笑,好像有什么情丝从心底深处流走了: “皇上这样的男人,就不配有人爱他。”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老阳紫萱dd”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1 昔日盛宠的婉妃,如今处境凄凉 不被允许走出翊坤宫的蒋婉,听见外面的喧闹之声,忍不住向身旁的青莺询问: “今日何事这样热闹?”从前她也是个看惯大红大绿,爱热闹之人。 青莺怕她伤心,却又不敢隐瞒,“回娘娘,今日……是封妃大典。” “什么?”蒋婉整个人都快被关傻了,此刻有些反应迟钝的看着青莺,“卫嫔被封妃了?” 卫嫔无有权势的娘家,不得宠,姿色又不够,以前有儿子的时候也只捞到一个嫔位,这会儿怎会封妃? “娘娘……”青莺有些于心不忍,“是李才人被封眉妃。” “李才人……”蒋婉怀疑自己听错了,“本宫知道皇上宠她,可即便说晋封,也该封婕妤,怎会封妃?” “娘娘……”青莺不忍心继续说下去,“的确是封妃……” 蒋婉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她一个贱婢出身,又无皇嗣傍身,凭什么敢跟本宫平起平坐。” 却忘了,从前皇上因为宠她,将江山赠予她儿子的时候,也不符合老祖宗的规矩。 规矩是为人定的,只不过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便是应当,坐享其成。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便出来跳脚,愤恨不公。 “娘娘……李才人有孕了。”青莺纠正道,“而且……眉妃现在协理六宫,代行皇后之职。” 所以已经不是跟娘娘您平起平坐了。 “什么!?”蒋婉豁然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我要见皇上。” “娘娘,您尚未 解除禁足,如此闯出去,只怕皇上要怪罪。”青莺知道主子自从没了耳朵,失了宠爱,精神时常恍惚。 害怕刺激到她,所以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万一皇上生气,将主子责罚得更重。 “不,皇上不会不要婉儿。”蒋婉推开了青莺,一路向宫门口跑去。 还未出翊坤宫的门口,便被侍卫拦了下来,“婉妃娘娘,皇上还未解除您的禁足,请您别为难我们。” “不!我今天一定要见皇上!”蒋婉作势往外跑,不顾侍卫手中的刀。 奈何宫门禁闭,她根本打不开分毫。 “本宫命令你们,即刻给我打开!” 侍卫们静默站在那里,任由她撒泼,岿然不动。 蒋婉从未受过如此冷遇,从前她所行之处,一路都是巴结奉承之人,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心理落差。 “若是不让本宫出去,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侍卫依旧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她表演。 果不其然,下一刻,蒋婉真的朝着朱红色的大门撞了上去。 只不过是人都怕疼,她也不例外,没有必死的决心,在撞上的那一刻,还是收减了力度。 导致没有撞死,但脑袋上被撞出了一个大包。 青莺始料未及主子真会寻短见,她熟悉的主子是把别人弄死,自己却是要好好活着的。 想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看着她被撞得眼冒金星,被惯性弹起,重重的向后仰去,坐在地上,才想着去搀扶。 “娘娘千万别 想不开啊,皇上只宠幸那贱婢一时,娘娘才是皇上的心头肉啊。” 蒋婉揉着肿起来的额头,顾不上形象的坐在地上痛哭,“本宫要见皇上!劝说皇上不要被那贱婢迷了心窍。” 青莺不想看着她继续丢人,不管怎样,皇上纵然禁足,只要一天不褫夺封号,她就还是大铭婉妃娘娘。 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搀扶了起来。 “青莺,快去,将本宫的珠宝盒子拿出来!” 早前她得宠,皇上的确赏赐给她不少好东西。 青莺不知主子要做什么,还是麻利的将她的珠宝盒子拿了出来。旁人可以因为主子失宠轻贱她,青莺作为陪嫁丫鬟始终忠心耿耿。 蒋婉接过盒子,便走过去,打开后,将一串串珠链往侍卫的怀里塞。 “本宫有的是钱,只要你能让我见皇上一面,这些珠宝都给你们,通通给你们!” 侍卫们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任由赤金链、紫英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散落一地。 跌碎的跌碎,滚落的滚落。 蒋婉手足无措的愣在那,盛宠那十年见惯了好东西,此刻珍珠翡翠尽毁,也不觉得可惜。 有青莺扶着慢慢往回走,咬着唇,十分不甘。 “青莺,都是他们拦着不准本宫见皇上,我相信皇上绝不会如此绝情。” 青莺即便不忍心戳破,却也不得叫她认清现实: “娘娘,自您没了一只耳朵,您就不敢再照镜子。 连您自己 都无法直视这副面孔,皇上又怎能接受?” “本宫现在真的很丑吗?”蒋婉听着外头封妃大典锣鼓喧天,再次惹得自己发癫,“青莺,外面有人在笑,她们是不是在笑本宫? 青莺,你去将所有窗子都用宣纸糊上。” 青莺无奈,也不得不遵命,用面粉做了浆糊,将小轩床全部糊上,如井底之蛙一般,不见天日。 “青莺!”蒋婉坐在椅子上,不停抚摸着空了一边的耳朵,“本宫的耳朵还能再长出来是吗?” “娘娘,不能了。”青莺跪在她的膝旁,“御医说,没了耳朵就像太监没了命根子,没了就是没了,长不出来了。” 蒋婉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号啕大哭,“青莺,我要杀了那个毒妇!” 青莺知道她说得是谁,自然是导致她没了耳朵的始作俑者。 “娘娘……瑞王妃已经死了。” “死了……”蒋婉又念了一遍,仿佛记忆重新恢复了,“是死了……” 半晌后,再次歇斯底里,“她死了有何用!?本宫的耳朵却是再也没有了! 她失去的只是性命,本宫失去的却是我的耳朵啊!” “娘娘消消气,瑞王妃死于狱中,也算是老天开眼,恶有恶报。”青莺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青莺,你要帮本宫。”蒋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娘娘吩咐。”青莺是真心实意想替主子的分忧,“奴婢愿为主子孝犬马之劳,即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蒋 婉抬头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你去替本宫找一处装饰,可以挂在空耳朵旁边。” “这……这张冠李戴,挂羊头卖狗肉,哪能成呀。”青莺一脸为难。 “不过,奴婢倒是可以替娘娘绾一垂髫髻,能够遮住空了一边的耳朵。” 青莺也算黔驴技穷了,但蒋婉并不满意,“不如……将你的耳朵割下来给本宫!” “啊!?”青莺惊恐的看了她一眼,无诏起身,拔腿就跑。 “狗奴才!才说肯为本宫献身,现在要你的耳朵都不给!”蒋婉看着她的背影,朝着她脚底砸下一只花瓶。 青莺虽然跑了,但也未离开她的寝殿,而是绕着茶几转圈,恐主子真来割自己耳朵。 “青莺!”蒋婉知道自己如今穷途末路了,不能再失去青莺这最后一个狗腿子。 “主子……”青莺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险些哭了。 蒋婉:“你想办法出翊坤宫,替本宫见一眼皇上,将本宫现在的处境说给皇上听。” 青莺知道自己出不去,就算她真像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变,变成苍蝇蚊子飞出去,见到了皇上,皇上也早已经把婉妃抛到脑后,不会再理会了。 可她若将现实告诉主子,主子活在梦里不知道世事艰难,还要再费一番口舌。 索性应下:“奴婢遵命。”混一天是一天,能骗就骗吧。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清枫醉”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2 将宫里旧人全部换成自己心腹 皇上被福寿膏辖制着,本就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小脑被腐蚀的厉害,比从前更加混沌了。 汪烛留青茄一个人陪着主子,也能安心不少。 拿着皇上的腰牌,顺利出了宫,直接快马加鞭,一路往京城外的玄机阁走。 阁主是个花甲之年的老人,瞧见他时,立即将他领到了密室。 “汪公公,别来无恙。” 冯初在时,常往这里来,曾带过汪烛一次,叫他见见世面。所以阁主认得他,也并不稀奇。 孟渊的心腹骨干除了会聚在江湖朝堂,便以这处玄机阁为大本营。 其实即便冯初未带汪烛来这里行走过,阁主也认得孟渊嫡系亲传唯一的徒弟。 因为孟渊的簇拥纵然多如柳絮,但骨干的画像、名号和生辰,阁主都有收录。 “再黑的天,到头了也得亮。从前不好,现在也好起来了。”汪烛没有太过客气,坐在阁主对面的席子上。 有童子送进来茶水,阁主自顾自的替他斟了一杯。 “阁主还好么?”只怕师父失势,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外头也是一样。 “一切都好。”阁主说罢,示意童子取了方竹筒过来。 “汪公公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吩咐?” 他很清楚,虽然玄机阁隶属于孟渊的部下。孟渊过世后,阁中便听命于冯初。 但冯初甚少启用这里做什么事,为防这里引人瞩目,多数时候皆是十分疏远。 他若用到这里,除非是一出手便搞个大的,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就像此刻的汪烛坐在这,动用了玄机阁便要定乾坤。 “皇上不大行了,眉妃娘娘的意思,将宫里的侍卫、太监、御医都换成自己人。 以免将来江山易主、改朝换代时,其他娘娘趁乱兴风作浪,眉妃不便号令诸侯。” 阁主思量片刻,宫里宫外的动向,他都了如指掌。 只不过他知道眉妃是冯初选出来的皇储接班人,不知道眉妃也是冯爷心尖尖上的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阁主没有拒绝的道理。 “汪公公报个数字给我,我自当将精锐凑齐了给您。” 彼此心照不宣,以后这些人只听眉妃娘娘的号令,其他人一概不理。莫说是皇后娘娘,即便是皇上的圣旨,也视若无物。 “多谢。”汪烛在阁主这里挑选心腹自然放心,只不过又叮嘱的句,“不过近身伺候眉妃娘娘的,我亲自选。” “没问题。”阁主一口答应,大家出于同门,理应效力。 尤其还是冯初不在的时候,他怎么也不好为难人家徒弟。 “我师父现在还好吗。”汪烛跟师父的联系,全靠这里做纽带。 “不大好。”阁主没有为了让他安心,故意捏造出一些善意的谎言。 汪烛:“他还在从前那儿吗?” 阁主:“是。身体很差,好在有韫夫人保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汪烛才升起来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他还以为师父能恢复武功,痊愈后跟自己相见。 也许实际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是啊,当日从那么高的楼台上坠落,若是换成旁人,兴许早已经死千万次了。 师父撑着这口气,他也不能令师父失望。 . 出了玄机阁,一直到林间的训练场。 看着几十个暗卫在此操练,汪烛留心挑选出一位做御前侍卫。 不是用来保护皇上,而是用来阻挡其他人见到皇上的。 耳边是阁主同自己低声交谈,“今日有人送来三皇子的动向。” “哦?”汪烛没有将朝中之人全部询问一遍,因为他知道阁主若有什么风声,一定主动知会自己。 “可是三皇子那舅舅蠢蠢欲动?”汪烛自然知道孙丙不是个肯安分守己的。 “不是。是关于三皇妃的。”阁主一直打点着玄机阁,宫里宫外、京城内外的玄机,旁人不知道,他都知道一些。 汪烛显然没想出这个隐藏的皇妃,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有什么小动作?”还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该不会是也养了玄机阁,或者发现眉妃的秘密了吧? 汪烛不敢继续想下去,静听阁主的机密。 “三皇妃有身孕了。”阁主将达官贵人的密探掌握在手中,对孟渊的心腹没有丝毫隐瞒。 汪烛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安安静静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是兵部尚书孙大人的孩子。”阁主说罢,汪烛挑了挑眉。 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愁没有扳倒尚书大人和三皇子的方 法,想不到他二人却自投罗网。 这世上只要是人,就有弱点,这就是人性。没有弱点的人,要么不存在,要么是圣人。 想必三皇子还不知道自己后院起火,否定必然自乱阵脚。汪烛起了坏心思,迫不及待的想看三皇子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但他沉得住气,他要等这个孩子平安落地,生米煮成熟饭,再给三皇子致命一击。好好教他做人,给他上一堂生动的人生课。 阁主:“负责三皇妃这一胎的郎中,是我旧相识。 我已经安插了眼线,在三皇妃的暗卫里。 每次她去尚书府行走,都有人跟在她后头。” 汪烛大喜过望后,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镇定。 “先不要轻举妄动,听我的安排。” “好。”阁主点头。 汪烛又瞧了一会儿,点向人群中的少年,“我瞧着他不错,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可以跟我回去,做御前侍卫。” “杨一。”阁主唤了他的名字,被叫到的少年立即出列。 “以后你就跟着汪公公回去,在御前行走,但要记得听眉妃娘娘的调遣。”阁主嘱咐了一句,那少年没有丝毫异议。 “是!”杨一站得笔直,将阁主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至于在眉妃身边伺候的太监,还劳烦阁主帮我选一个相貌平庸的,放在人群里便泯然众矣的那种。”汪烛如今给紫禁城换血,新旧势力交替,必然会引起一场海啸。 他只想把主子身边的 奴才,存在感降到最低。 阁主思量半晌,叫童子带过来一个人,给他瞧瞧。 “这是夏清。” 汪烛抬头瞧了一眼,虽然其貌不扬,但骨子里透着一股狠劲,直接定下了。 只不过主子身边的小丫鬟,该挑选何人在身边,倒叫他犯了难。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朱阳冰凡vs”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3 金丝雀囚禁主人 汪烛最后还是带回来无数称心如意的人,回钟粹宫前,先去将主子交代的事办妥。 擒贼先擒王,亲自带着杨一去往养心殿,嘱咐了句,“以后你便是御前侍卫统领,若有人敢无诏硬闯,叨扰皇上休息,你可自行决断。” “卑职谨记。”杨一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汪烛似不放心,又提醒了句,“若你忌讳太多,让人冲进殿去,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连累眉妃娘娘,不是所有人陪葬那么简单。” 杨一感受到了自己肩上担子之重,“是。卑职随时做好血溅三尺的准备。” 若没有眉妃娘娘的命令,谁想私自去见皇上,便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昔日的金丝雀翻身要囚禁主人了,杨一未想太多,只知道听从眉妃娘娘调遣便罢。 汪烛对他憨直的态度很是欣赏,颇有几分死士的味道。人之所以烦恼,就是因为想的太多,而能力太少。像杨一这样的杀人机器,正和他意。 又安插了无数侍卫在乾清宫,几乎将从前旧势力的毛拔了个干净。 从乾清宫去往景仁宫时,瞧见从前的奴才撤走,不免听见一阵议论: “咱们还不到出宫的年龄,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打发出去? 只怕从宫里被撵出去,将来想在候府谋个一官半职,都没人要了。” “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婉妃得宠,安插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如今眉妃娘娘势头正盛,旧人自然用 着不舒服。 好在咱们还有些手艺,也懂得察言观色,那些被赶出去的宫女才叫真惨,受人排挤不说,连名声也要坏了。” “那能怎么办?谁叫咱们不能未卜先知,没有先去巴结眉妃娘娘。眼见眉妃得宠,再去谄媚也晚了。” “谁能料到是眉妃得宠呢?一个丫鬟出身的主子。唉,别说了,咱们快走吧,临走前还有盘缠拿就不错了。 听说眉妃换下的人,都是从宫外调进来孟渊的人。咱们这种来路不明的,就算去巴结,她也不会用。” “可是我听说眉妃昔日身边的大丫鬟青茄姑娘,就不是孟渊的人啊。唉,算了算了,走吧走吧,认命吧。多说无益,保不齐还会掉脑袋。” …… 汪烛立在长街,看着最后一批人,消失在夕阳的剪影里,冷漠的未发一言。 既没有上前补刀,杀鸡儆猴,让奴才们闭嘴,不要妄议眉妃。 也没有心生怜悯,给这些无辜的人一个机会。因为成王败寇,就是这么简单。 . 景仁宫里,陈曼听见外头的动静,立即由青莲服侍着,理了理衣襟出来。 “好大的胆子,谁敢动本宫景仁宫的侍卫?”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汪烛云淡风轻的笑了一下,未等到皇后说免礼,便径直起身站好了。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陈曼站在台阶前,横眉竖目。 “眉妃持宠而娇,便忘了自己名姓,竟敢换本宫跟前的侍卫。” 其他人本已 收拾好包裹,正准备上路,听见皇后这样说,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纷纷驻足,等待着看这个从前的主子,是不是像从前一样一语定乾坤。而那个眉妃娘娘,只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来人,将这狗奴才给本宫拿下。”陈曼回想起汪烛昔日假意投诚,企图瞒天过海、诓骗自己,便恨得牙痒。 到底是眉妃身边最忠心的一条好狗,居然敢在自己面前鬼话连篇、大放厥词。 “待本宫剥了你的皮,再去看眉妃是不是得宠后,就忘了自己是谁,连宫规都不放在眼里。” 皇后身后的奴才立即过来,还未将汪烛生擒,便见他拿出圣旨。 “皇后可能误会了,奴才不是奉眉妃娘娘的命,而是遵皇上的旨,换掉景仁宫侍卫。” 众人不敢再轻举妄动,霎时间跪了一片。 “皇后接旨。”汪烛不急于宣旨,而是平静而坚定的跟她对峙。 陈曼憋着一口气,到底不敢跟皇上较劲,跪下接旨。 “皇上有旨,眉妃有孕,见不得脏东西。 朕恐中宫失德,这一胎有闪失,故而允许眉妃将宫人按照自己喜好换新。 如有抗旨不遵者,格杀勿论。” 陈曼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汪烛敢假传圣旨。 “皇后娘娘,还愣着干嘛?要抗旨不遵么? 皇后若要抗旨,可别怪奴才对您不敬了。” 陈曼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因为自己的迟疑,让这个奴才借题发挥羞辱,她可 没眉妃那个厚脸皮,继续苟活。 好汉不吃眼前亏,随即应下:“臣妾接旨。” 汪烛怕她智商暂时短路,过后反应过来,立即趁热打铁吩咐了句,“夏清,你亲自将皇后宫里的人送出去。” 夏清头一遭进宫就被委以重任,以后要在眉妃跟前伺候,自然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错过这次表现自己的机会。 立即应下:“是!” 夏清将景仁宫里伺候的人一并驱逐离开,陈曼嘴上不说什么,心底却蹦出来一个疑惑:这狗奴才该不会是胆大包天,假传圣旨罢? “本宫要见皇上。” 她不是第一次跟皇上对着干了,这一次也打算去御前问个明白。 皇上那么多孩子都不在意,怎地对眉妃的孩子这般上心。虽然他早前也因为爱屋及乌宠婉妃的儿子,但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皇后娘娘要去便去吧,只是奴才斗胆劝一句,这会儿我家眉妃娘娘在侧伺候。” “呵。你这狗奴才口口声声说皇上疼你家主子,怎地她有着身孕,皇上还要她伺候?”陈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嫉妒,还是吃醋。 原以为自己对皇上早已经死心,还是被眉妃气了个够呛。 “到底是个下贱胚子,眉妃有着身孕,皇上都要她侍寝?” 汪烛听她羞辱主子,自然不高兴。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怒,而是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羞辱了回去:“皇后娘娘难道是男人变的吗?谁 说有了身孕就不能侍寝? 皇后若是愿意拉下身段,跟妾氏一块伺候皇上。或者观赏活春宫,便过去讨嫌。 到时候皇上若是怪罪下来,皇后娘娘可别怪奴才没提醒您。” 陈曼自然拉不下这个脸面,只得作罢,连去检验汪烛是否假传圣旨一事也暂时搁置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杬如”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4 不服是么,不服憋着 封妃大典结束,礼部官员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送来,内务府也带过来上百名宫女和太监。 李眉妩站在台阶前,看着来人进进出出,忙了一小天,小腹一阵阵抽痛。 好在有汪烛应付着,说些场面上敷衍的话。 将其他宫里的奴才都焕然一新,才安安稳稳的来给主子张罗。 待人走后,汪烛领了个姑娘过来,“娘娘,这是青玖,奴婢同乡,知根知底。” 他到底还是在千挑万选中,走了师父的老路,找了自己的同乡伺候主子。 李眉妩微微点头,跟青茄分开的第一天,想她想得厉害,丝毫不亚于对冯初的思念。 她真希望青茄还在自己身边,哪怕像从前一样,一天怼自己八百遍也行。 但不将青茄留在皇上跟前又不行,汪烛要留在身边用,除了青茄,她信不过别人。 “奴婢给眉妃娘娘请安。”青玖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李眉妩本想提点一番,想到既然是汪烛引见的人,想必汪烛早就调教好了,便没再多费口舌。 忙碌了一小天回到卧房,青玖立即将安胎药端了过来。 李眉妩不知道是不是孕期矫情,青茄就像她的定海神针,看不见青茄只觉浑身都不舒坦。 “汪烛,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青茄有没有用膳。” 伴君如伴虎,把青茄一个没有脑子和体力,武功中医都不会的小丫头放在龙潭虎穴,她觉得自己残忍,却也只能如此。 汪烛:“主子 ,青茄不是小孩子了,怎会忘记晚膳?”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她。”李眉妩喝下安胎药,晚膳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汪烛,你去叫小厨房准备一些青茄爱吃的餐饭,你跟我一块送过去。” 汪烛无奈,怕她孕早期脉象不稳,会滑胎,毕竟自己没有师父那样精湛的医术。 这一胎若是没了,以皇上现在的身体,再将主子宠幸至有孕,怕是难了。 而且主子连续小产两次,再有孕更是难上加难。 随即安慰了句,“主子,御前侍卫和奴才,都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主子不必挂心。” 道理她都懂,奈何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御前侍卫不管是谁的人,也不能进殿去,对抗皇上,护着青茄。 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我真怕皇上不堪疾病的折磨,会打她骂她,甚至……” 李眉妩不敢继续想下去,“总得看一眼,不然我茶饭不思。 汪烛,替本宫更衣。” 汪烛还想再劝她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孕早期要好好休息。知道主子跟青茄朝夕相伴,情同姐妹,不看一眼,肯定不放心。 随即劝谏道,“主子,要么您歇着,奴才代您去看一眼。” “不行,我得亲自看看。”李眉妩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就看一眼!知道她在那过得挺好,下次我就不去了,好不好?” 汪烛哪受得了主子如此低声下气,想起从前的李才人,总是这样跟师父撒娇。被这样 水做的人儿眼泪汪汪的看上一眼,所以师父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行吧,主子请。”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替主子穿了件厚重的披风,仍旧不放心,裹得她额头渗出汗水,才稍稍安心些。 “我不需要穿这么多,回头出汗了被风一吹,又要着了风寒。” 汪烛才将手炉取下来,“奴才忘了,女子有孕是比旁人怕热一些。” 点了一盏灯笼,跟着主子一块出门,没有带上青玖,青玖丝毫不介怀。 她知道自己做奴婢的本分,主子需要自己的时候,便护得主子周全。主子不需要自己的时候,也懂得进退。 . 青茄在御前的日子并不好过,她要做的事太多,连个帮手也没有。 但人在逆境中,总能被逼着,迸发出无限的潜能。 好在汪烛将御前侍卫和伺候的奴才,都换成了孟渊的人,她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记住了侍卫中的首领,便于自己使唤。 晚膳过后,才用半盏福寿膏,将皇上哄得晕晕乎乎,准备安慰自己饥肠辘辘的胃,便听见外头闹开了。 “滚开!凭什么不让我见皇上!” 青茄闻声出门,看见站在台阶上的,是延禧宫里的尚可敏。 “原来是尚美人,奴婢给小主请安。” 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实际上却是连膝盖也未弯一下。 “尚美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御前大呼小叫,不怕扰了皇上休息?” “你个贱婢仗着眉妃娘娘撑腰,竟敢 教训起主子来了!”尚可敏来势汹汹,若不是被身后的丫鬟青栀拉住了,真的会一口啐过去。 “主子说错了,奴婢可不是仗着眉妃娘娘,而是仗着皇上。”青茄对这种跳梁小丑,根本就不屑一顾。 “皇上?”提起皇上,还是让尚可敏忌惮两分。 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方才的嘴脸,“少拿皇上出来压人,谁不知道你是眉妃娘娘身边的一条好狗。 怎么?皇上是被你家娘娘独占了,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尚可敏也想光着身子爬过来,只要能人前显贵,她不怕背后受罪。 只可惜人比人得死,同人不同命,同样的机会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小主谨言慎行,您怎么骂我都成,可千万别冲撞了皇上。”青茄好意提醒道。 “奴婢早前的确伺候过眉妃不假,但皇上瞧着奴婢心灵手巧,便被要过来做御前宫女。 怎么?小主不服么?不服憋着!” “你!”尚可敏被个婢女这么怼,自然受不了。 “你个贱婢安敢对主子出言不逊?谁不知道你的老主子眉妃,是靠着像狗一样在地上爬,才成功获宠的。” 青茄听见她侮辱主子,不爱与人为难的性子,这会儿也再也忍不了了。 “杨一,尚小主在此大吵大闹,若是惊动了皇上,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被她叫到名字的御前侍卫显然一愣,早前在别的地方当差,拜了码头归到孟渊的门下。虽然未亲眼见过 孟渊,但作为孟渊徒弟的徒弟,也算是孟渊的门徒。 知道同门之一的眉妃娘娘在宫里有难,不假思索的便来了,受了汪烛的嘱托之后,这会儿知道要护着青茄姑娘。 此刻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小主请。”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青丝罥烟眉”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5 皇后落马 尚可敏怎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站在街前嚷了起来,“皇上!臣妾听闻您病了,特来侍疾! 皇上,您睁开眼睛看看臣妾啊,切莫被眉妃这个妖女诓骗!” 青茄这会儿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尚美人背后有人撑腰。不然一个没侍过寝的低阶小主,有什么胆量在御前鬼哭狼嚎。 杨一初来乍到,从前没见过撒泼的女人,好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作为一枚钢铁直男,直接走了过去,用坚实的胸膛,挡住了尚可敏想往里闯的脚步。 尚可敏气得跺脚,“大胆的奴才,信不信本宫喊人,就说你调戏我?” 杨一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心想我调戏也不调戏你这种母夜叉。 见她想越过自己,一条腿已经迈上了台阶,直接伸手钳制住了她,将她拖了出去,宛如在拖一条死狗。 果不其然,尚可敏还未彻底离开自己的视线,青茄就看清楚了这个炮灰背后的主谋。 “好大的胆子!奴才竟敢拉扯主子。” 青茄微微屈膝,“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怕皇后也来硬的,侍卫不似宫里的老油条,不敢碰皇后一根手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发妻闯进去,发现真相。 便先将丑话说在了前头,“娘娘恕罪,尚小主不顾皇上圣体,冒然往里头闯。 想来也是受过诗书礼仪熏陶着长大的,不像眉妃娘娘一个泼皮破落户。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尚美人勇气,是皇后娘娘吗?” 陈曼 轻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尴尬,“尚小主年龄小,一时关心则乱,也无可厚非。” “是了,奴婢自然不敢谴责。 只不过皇后娘娘跟皇上结发夫妻,同心同德。 若是皇上圣体受损,娘娘首当其冲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青茄一番挑拨,让初出茅庐,还很稚嫩的尚可敏慌了神。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确闹得动静有点大,此刻若是皇后娘娘卸磨杀驴,该如何是好? 陈曼看出了尚美人的慌张,不欲跟个奴婢闲扯,随即转移了话题,“既然皇上身体抱恙,本宫这个皇后没有不侍奉在侧的道理。” “是了。皇后娘娘与皇上伉俪情深,感天动地。 奈何皇上特意嘱咐过,此刻想静养,不愿叫人打搅。 皇后该不会想像尚美人一样顽皮,做个不懂事的泼妇,不顾礼仪颜面,直接往里闯吧?” 青茄一番话,将皇后捧杀的彻彻底底,她自然不能当着众多侍卫和奴才的面,硬生生往里闯。 但陈曼也不是吃素的,上前一步,质问道:“本宫要见皇上,你个奴婢挡在这里,甚至不去通传,是何道理?” “娘娘稍安勿躁,若非您一直拉着奴婢说话,奴婢早就去通传了。”说罢,青茄行了一礼,转身回到殿内。 朱振半梦半醒的瘫在床上,分不清是晕厥还是在醉生梦死。 即便知道那是只纸老虎,在皇上面前伪造圣旨,还是心有余悸。 青茄本想自己草拟一份,奈何书法 太差,干脆在一堆圣旨找找出一份字体密集的,准备拿出去滥竽充数。 这个为非作歹的老妇,今日非给她点颜色瞧瞧,叫她从前一直为难主子。 青茄手指哆嗦着翻着圣旨,越慌乱越找不到称心如意的。 身后突然传来皇上的声音,将她吓了个半死: “婉婉……” 回头看他还躺在床上,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翻找。 终于找到一份看起来不知道是皇上何年月写下,还未颁布的。才回头,就看见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一张皇上的脸。 青茄下意识后退半步,才发现自己身后是案几,她根本无处可逃。 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奴婢……奴婢给皇上请安。” 她想跪下,奈何逼仄的空间下,也跪不下去。 “眉儿……”朱振双眼无神的唤了一声。 青茄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一樽僵尸。他被福寿膏浸泡良久,神志混乱,甚少有清醒的时候。 他的智力宛如婴儿,看着虽然惊悚,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可是饿了?”青茄试着搀起他,将他扶回床边,“奴婢要不要传膳?” 朱振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床上愣神。 青茄知道皇上时好时坏,怕他待会儿清醒了,听见皇后在外头吵嚷,又鼓起摆脱福寿膏辖制的勇气,多生事端。 开口敷衍道,“皇上稍坐,奴婢去去就回。” 见他没什么反应,直接拿了圣旨出去。 青茄出来的迟,皇后已经不耐烦了,但见她 亮出圣旨,却不得不跪下。 “皇上有旨,中宫失德,皇后德行有亏。 押入宗人府,终身囚禁,即刻启程,不得耽搁!” 说罢,并未将圣旨给她,而是重新合上,紧紧捏在手中。 陈曼陡然起身,她久居深宫,这样的传旨却是头一次见到。 “贱人安敢假传圣旨!?” 她自然不会像尚可敏一样自降身价,开口吩咐道,“来人!将这贱人给本宫拿下!” 等了良久,也未见有一人上前。 “怎么?尔等要造反吗?” 青莲在身后带着哭腔提醒,“主子……宫里的侍卫和奴才,都被眉妃里三层外三层,彻底换了个遍。” 陈曼意识到大势已去,不出所料,下一刻,不需要青茄发话,已经有侍卫过来赶她离开了。 “皇后娘娘,请吧。”这一次杨一没等青茄开口,即便是榆木脑袋,也很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了。 “呵。”陈曼不想失了最后的体面,只是仰面看着天空,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 “小盗盗墓,大盗盗国。孟渊已经死了,想不到这大铭还是孟渊掌权。” 青茄微微惊讶,皇后怎么会知道主子将宫里的人,通通换成了孟渊的心腹。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她连这都不知道,也做不到皇后这个位置上了,哪怕死了亲爹和亲哥。 即便世人皆心知肚明,场面上的话也要说,“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如果真要说窃国,国舅都不敢称第一,谁敢 称第二?” 陈曼不再说话,被侍卫胁迫着转身离去。 这一场无声的战役下来,青茄早已经被惊骇得冷汗涔涔。 想回殿内看看皇上怎么样了,才回头就看见李眉妩那张不怀好意的笑颜。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雅哟”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6 唇亡齿寒,谋而后动 对着皇上实在吃不下饭,汪烛将笼屉拎到东暖阁。 “奴婢给主子请安。”青茄也十分想念她,只是宣之于口太过肉麻。 “坐下一起吃。”李眉妩招呼着她过来。 青茄看着汪烛带过来的丰富佳肴:蹄子清羹、蝴蝶面、麸笋素羹饭、煎豆腐。 没忍住馋,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她旁边,“奴婢谢主子。” 汪烛出去跟御前侍卫交代几句,留下两个人用膳。 “你这张小嘴真是伶俐,早前我还以为你是窝里横,只会欺负我呢。”说话间,李眉妩伸手捏了捏她那张婴儿肥的小脸。 青茄知道她奚落自己,故作生气道,“主子这好动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呀? 早前就摸婉妃娘娘,后来摸朵梨姑娘,现在又跑过来摸我。” 李眉妩怕她真生气,吃着饭生气会胃疼,挑了挑眉,没再继续开她玩笑。 又听见她说,“奴婢可不知道,主子在冯公公跟前,是不是也喜欢这样动手动脚。” “天哪!你这个死丫头!”李眉妩后知后觉的脸颊慢慢涨红,作势要打。 青茄马上求饶,“不闹了,奴婢知错了。 主子仔细身子,就算要责罚奴婢,也等孩子平安落地再责罚。” 李眉妩似乎陷入了某种烦恼,“青茄,为何我丝毫感觉不到初为人母的喜悦?” 青茄也有些心疼,但未明说,怀着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的孩子,怎会开心? 这世上还没有怀上强.奸犯的孩子,还 整天喜笑颜开的女子。 随即岔开了话题,“奴婢今儿瞧着皇后那灰头土脸的样儿,真是解气。” “青茄,你做得很好。”李眉妩毫不吝啬的赞美。 青茄有点不好意思,“哪有呀!其实还不够好。 想起她将主子打得奄奄一息,害主子流产,我便恨不能朝她那张脸,甩几个耳光。” 李眉妩用筷子挑起几粒米饭,淡然浅笑,“皇后……向来如此。 从前我做奴婢时,她就叫人扭断了我的手腕。 后来又害得冯初坠楼,承受断骨之痛。 她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青茄不想勾起主子伤心的往事,怕主子情绪波动太大,影响了胎儿。 盯着她肚子看了一阵,看得她心底发毛。 “你瞧什么呢?” 青茄:“奴婢是想孕育生命真的很神奇,十一皇子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主子肚子里,像颗种子一样,慢慢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李眉妩嗤地一笑,“这是什么比喻?” 随后放下了筷子,御膳房做出来的食物的确精心又可口,但她吃不下。 “主子。”青茄收起了嬉笑的态度,认真同她商议。 “皇上近来不大好,大部分时间瘫在床上。 是不是要御医给他调养下身子,奴婢是怕……” 李眉妩知道她的顾虑,“你是怕本宫的孩儿还未落地,皇上就死了。” “是。”青茄的声音很小,明显底气不足。 “不要紧。我心里有数。”李眉妩经她提醒,开始认真思 量这件事。 “这几日我叫汪烛过去瞧瞧,给他开几味调养身体的药。 如果他真的在我生下孩子之前死了,我就寻一处冰棺,将他冻住。 待我平安诞下皇子,再将他推出去说皇上驾崩了也不迟。” 青茄低下头,猛扒了一口饭,用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现在软禁皇上已经冒着杀头的大罪。若是秘不发丧,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不是更大? 但她什么也没说,既然是主子决定的,她就会陪着主子一直坚定的走下去。 因为她是主子的青茄小姐姐阿。 . 皇后被囚禁宗人府的消息,不胫而走。 首先坐不住凳子的是孙舒,皇后和婉妃先后失势,她拍手称快之余,却禁不住担忧自己的命运。 唇亡齿寒,谁知道眉妃下一个拿出来开刀的会不会是自己。 独自在承乾宫踱步,思想着此事的前因后果。 “青薇,本宫觉得眉妃得宠不会那样简单。” 青薇被她问住了,她没有主子那样缜密的心思,不知该如何作答。 孙舒便自言自语:“现在的眉妃,纵然姿色不在婉妃之下。 但本宫总觉得她得宠太快了,简直势如破竹。 而且皇上虽不如从前一般沉迷女色,但也不至于彻底戒色。 一连几日不翻牌子不说,还由着眉妃将紫禁城里的侍卫和奴才都换了。” “主子,眉妃纵然有几分姿色,也远不及娘娘您倾国倾城。”青薇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拍马屁吧,千穿万穿马屁 不穿。 “皇上也就图新鲜一时,还是最疼娘娘的。” 孙舒听这蠢才的奉承,实际上毫无用处,愈发焦躁。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皇上被眉妃软禁了。 但她到底是用何种本事,能控制得了皇上的言行?就靠美色吗? 她非妲己,就算有几分姿色,也谈不上祸国殃民。 朱振更不是商纣王,他凡事不作为,不等于自己能够任人摆布。 “不行!本宫要想办法见兄长一面。” 孙舒想了很久,李眉妩就算真囚禁了皇上,又挟天子以令诸侯,囚禁了皇后。她不敢也不能囚禁紫禁城里的所有人。 都是凡夫俗子,谁也不像哪咤那样有三头六臂,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宫里宫外盘根错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若张狂到将每日运进宫里的食材车,都叫心腹盘问一番,长此以往,还未等她将宫里的人皆用杀威棒敲打一番,朝臣早已经要清君侧了。 “是了。娘娘有尚书大人可以依靠,小小眉妃,何足挂齿。”青薇在一旁附和道。 孙舒:“青薇,你亲自出宫,去我兄长府上,将宫里的事说与他听。 旁人去,我不放心。怕他们说不明白,也没法引起兄长的重视。” “娘娘……”青薇早听闻眉妃现在的雷厉风行,势不可挡,此刻面露俱色,忘记刚才是谁说眉妃不足为虑的了。 “若眉妃娘娘设人阻拦,奴婢硬闯被眉妃借口杀了,奴婢死不足惜。 可奴婢舍不得娘娘,娘娘没了奴婢这个左膀右臂,何人能像奴婢这样伺候娘娘精心。 想娘娘所想,忧娘娘所忧。” “没用的奴婢!”孙舒发了火,“没办法出宫,就想办法出宫! 不能硬闯,就不能钻进泔水桶里,拉夜壶的车里吗? 谁会去查主子屙屎屙尿的东西? 本宫告诉你,你若不替本宫办妥此事,未等眉妃杀你,本宫先清理门户,留着你这酒囊饭袋,也是浪费粮食和蔬菜。” 青薇惊骇之余,却不得不遵从,“奴婢……遵命……”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冉冉孤生竹LYF”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7 泔水桶里藏匿活人 清薇好歹也是昔日贵妃、今日舒妃娘娘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让她钻泔水桶,她情何以堪阿。 不管为了谁,她都没办法承受这种屈辱。不是每个人都能忍辱负重。 只是才走到宫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喂喂喂,干什么的?” 清薇跟着的舒妃娘娘,虽然不及婉妃那样得宠,但好歹有个还活着的儿子,和兵部尚书亲哥,任谁都得给三分薄面。 头一遭遇见这种冷眼,一时间有些不忿: “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姑奶奶是谁身边的人么?” “哦——?”宫门口的侍卫走过去瞧了瞧,立即讪笑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不认识。”恢复了方才铁面无私的模样。 清薇气得跺脚,将承乾宫的腰牌递了过去,侍卫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更别说接过了,直接视而不见: “姑娘若无事,还请向后退退,别妨碍我们公务。” “嘁!拿根鸡毛当令箭。”清薇将腰牌收了回去,不看就算了,她还不想给这些蝇营狗苟的蝼蚁看呢,恐脏了娘娘的东西。 “谁说我无事?我要出宫。” 清薇正等着侍卫盘问她出宫何事,然后自己怼回去一句:娘娘的事,尔等也配过问。 但侍卫并没有问过,而是回答的干脆果决:“不行。” “凭什么?你们难不成还敢把我绑起来?”清薇今天偏要闯出去,看谁敢拦着。 她才向前走了一步,侍卫直接抽出刀,亮在她眼前。 清薇 庆幸自己驻足的快,不然那削铁如泥的刀,准要将自己这如花似玉的脸割伤了。 “你们这般胆大妄为,就不怕舒妃娘娘怪罪么?” 侍卫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刀剑无眼,姑娘若是不怕我们这等粗人,误伤了您,倒是可以继续在此纠缠。” 清薇愤恨的剜了几个人一眼,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无果。 若是就地撒泼,这帮侍卫就能让自己出去,她也拉不下脸面来让娘娘蒙羞。 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紫禁城里是要变天了,不然为何侍卫死守宫门,连让人出去都不行。 清薇悻悻离去,未完成主子交给自己的任务,自然不敢空手而归,兜兜转转还是狠了狠心,去了御膳房。 黄昏时分,再有两刻钟,御膳房便要运送一车的泔水桶出去。 遥想从前自己虽不是主子,也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傍身,如今要做这腌臜事,着实有些难捱。 但为了主子,狠了狠心,还是掀开一个看起来大些的泔水桶,钻了进去。 蜩螗沸羹的桶内虽然只有半桶的剩饭剩菜,但她坐进去,那半桶类猪食样的东西,立即被挤得满满登登,几乎与桶盖齐平。 她干呕了几声,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发出声响。 比起衣裳因泔水而湿透,发丝上沾着的两颗绿菜叶和鸡蛋壳,顺着她的额头,流到脸颊上的蛋液,让她更加难捱。 御膳房里负责倒泔水的奴才推着小车,心下奇怪,没忍 住脱口而出了句:“今晚的泔水车怎地这般重?” “唉,忍忍吧,谁叫咱们就是做这个的。”一旁的小太监说话间,已经搭上了车把,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 好在侍卫没有盘查拉泔水的车,清薇顺利出宫,不枉忍辱负重这一趟。 只不过御膳房里的奴才才将泔水桶卸下,倾倒在城外,便瞧见里头钻出来一个大活人,立即吓得扔下桶就跑。 清薇看清楚夜色朦胧中,一群冒着绿光的流民,并未像奴才那样逃之夭夭,而是一哄而上。 对着宫里主子吃剩下的残羹冷炙大嚼特嚼,在饥饿面前,填饱肚子要紧,谁会在意脏不脏。 清薇无暇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摸着路朝尚书大人的府邸跑去。 她跑的浑然忘我,抵达孙大人府邸时,才叩开了门,看门的闻到一股腥臭,立即捏住鼻子,被这顶风臭十里的恶臭,推得向后退了半步。 “哪来的叫花子?不要命了!敢私闯孙大人的府邸。” “我乃舒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清薇,找大人有事相商,劳烦您去禀报一声。” “哦?”看门的又稳稳的看了一眼,确定眼前的女子,被臭鸡蛋和烂菜叶包裹之下,是一张极其富贵的脸。 虽然没见过舒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毕竟宫妃不便抛头露面、时常出来走动,却也知道舒妃和孙大人的关系。向来着副常年养尊处优的模样,配得上是娘娘跟前的人。 本 着宁可错认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看门的没有质疑她是不是骗吃骗喝的乞丐,立即说了句:“稍等!”随后转身回去禀告。 心里想着,若她真是骗子,到时候打一顿扔出去就是了。但若耽搁了舒妃娘娘的事,谁也担待不起。 孙丙在房中听到小厮的回禀,立即放下茶杯,“速速将人请进来。” “是。”小厮出去将人迎了进来,孙丙时常在宫中行走,自然认得清薇的模样。 瞧见她这一脸狼狈的模样,不顾她这一身臭气,关心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孙丙不管对别人如何,对待妹子的心腹,潜意识都当成自己人。 清薇也是一样,来了尚书府,就像回家了一样,突然就委屈了,眼泪刷刷掉,将脸色的污水也冲下去不少。 孙丙摒退了众人,亲自给奴婢倒了杯水,“你坐下慢慢说。” “奴婢在泔水里泡了一路,衣服湿透了,恐将大人椅子坐湿,就站着说罢。”清薇哭归哭,没有忘记自己所行目的。 “娘娘不大好了。自眉妃得宠,皇上将皇后禁足不说,眉妃还将宫中侍卫都换了一遍,换成了她自己人。 奴婢出宫也不像从前一样容易,废了好一番口舌,侍卫也不允许我出去。 最后奴婢无奈,藏到了泔水桶里,才被运出去的。” 孙丙虽常年养尊处优,但好在军旅出身,没有矫情的厌恶清薇身上的泔水味。 略略沉思后,安慰了句:“别怕 ,一切有我。 你做的很好,懂得变通给我报信。” 天塌了,也是先砸到他,之后才是舒妃和三皇子。 随即又吩咐了句:“你先去沐浴更衣,待我这几日忙过手头上的事,便会找机会进宫,一探究竟。”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不好的想法,但总要亲自看看才行。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颜颜yly”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8 舅爷和三皇妃幽会被撞见 清薇由尚书府的内侍领着,一路去到一间收拾得当、宽敞明亮的卧房。 门外有一富贵女子进来,吩咐着小厮将木桶也一并抬了进来。 清薇不是底层的小丫鬟,跟了早前的贵妃娘娘、如今的舒妃娘娘这么久,也算眼界开阔。 面前替自己张罗的女子虽然满身贵气,衣着得体,但也没有过分奢华,大方规矩,想必跟自己的身份也差不多。 兴许是见她疑惑,女子张罗完,已经过来福了福身:“夫人原本想亲自过来问候一声,奈何府上事多走不开。 叫我过来看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的,千叮咛万嘱咐,吩咐我一定请姑娘回去带个话,就说夫人给舒妃娘娘请安。” 清薇明白了,尚书府能有几个夫人?孙大人妾氏成群,但妻只能有一个。 若是换作寻常人家,嫂子哪有向小姑子请安的道理。但在皇家不同,舒妃娘娘就是压了尚书夫人一头。 “明白的,府上事多,叨扰了。”清薇还礼。 毕竟是自己登门求助,就算狗仗人势,也不好过分拿腔作调。 “姑娘说哪里话,夫人还怕自己照顾不周,怠慢了,嘱咐我好几遍,问问姑娘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在下人面前跋扈,在客人面前还是上得了台面的。 落落大方的招待着:“到了这里就是回家了,可千万别见外。” “夫人操持着一大家不容易,姑娘也请回吧,我歇歇就走。” 清薇虽然浑身难受,却并不怎么想洗澡。 因为这会儿洗了,回去再钻一次泔水桶还是要脏。 丫鬟也不再继续寒暄,将众人遣了出去。 “晚膳隔半个时辰送过来,姑娘请便。”说罢,自己也一并退了出去。 清薇很快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得没错,到了这里,她的确有回家的感觉,府上的每个人都待自己特别好。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清薇推开门,出了院子,想去到小厨房里找些吃的。 她头一遭过来,没想到尚书府这么大,较之紫禁城小不了多少。 才绕过一座假山便迷了路,抬头看了远处有一熟悉的人影,那不是尚书大人么? 才想开口唤一声,看见孙大人怀里抱着的女人,立即咬着舌头,将所有声音咽了回去。 那人不是三皇妃杜鸢么?两个人的调笑声清晰可闻…… “你都把人家弄怀孕了,还要碰我!”杜鸢仰着小脸,靠在他胸口,一只小脚丫不安分的在地上画着圈,有意无意的在他腰间蹭蹭。 清薇仿佛迎面被人浇了一盆水,让她不能呼吸,也不能思考。 记忆里的杜鸢小主十分清冷,原来她还有如此撒娇的一面。 “谁让你这么诱人。”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下显得格外蛊惑人心。 随后凑在她的耳朵旁边,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让孩儿提前见见爹爹也好!” “流氓 !去去去!”她推他,也是欲拒还迎罢了: “你可别来招我,我还要靠着这个孩子争宠呢。” “争什么宠?我听闻三皇子极疼你,他府上连个妾都没有。”他一点也不在乎,更不会吃醋。 因为这个自己从小调教长大的女子,在他眼里只是尤物。 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较之府上的妾还不如。 “谁稀罕争他的宠。”杜鸢宁做尚书大人的外室或通房,也不稀罕做什么皇子妃。 “以前你都不看我一眼,也不把我当个女人,现在我有了你的孩子,自然要借此拿捏你。看你以后敢对我不好。” 孙大人的妾氏多,孩子却不多,如今她轻易便有了孩子,想必不是他不行,而是大夫人笑里藏刀,不许那若干孩子瓜熟蒂落。 “好好好,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那就让你母凭子贵一次。”孙丙没有恼她,她说得也对,有个人质在人家手里,他还恼什么。 再刚强的性子,也软了两分。 清薇怔在原地,两条腿抖得厉害,只得左手掐右手手背,才能让自己清醒两分。 这还没跟眉妃和大皇子拼刺刀呢,怎么就先后院起火了呢。 孙大人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能去动三皇子的女人,就算是三皇妃贱,那孙大人不会拒绝吗。 男人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坐怀不乱就这么难吗。 清薇向后退去,眼泪不由自主的滚落,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心疼。 她太心疼自家娘娘,也心疼 从小看着长大的三皇子。 清薇起先退,直到撞到一棵树上,方才晃过神来,抱着头迅速跑掉了,也不知道孙大人和杜鸢有没有看见自己,希望没看见。 魂不守舍的离开尚书府,旁人唤了她好几声,她都当做没听见。 搞得别人都以为她撞了鬼,其实比撞鬼还吓人。她宁愿自己撞了鬼,吓唬自己一个人,如今埋了这个隐患,哪天爆出来,还不把大家都炸飞。 清薇将手指插进发丝里,用力拉扯两下,觉得自己病了。甚至想不起来看见的那一幕是真是假。 八成是假的吧,尚书大人怎会做这样的事。可是那画面清晰,声音真切,哪里是假的呢。 清薇回去依旧狼狈,不敢从正门进去,便走了老路。来的时候屈辱难耐,回去的时候倒不觉得。 不知是一回生二回熟,还是那刺激的一幕,比叫她钻泔水桶,让她难捱多了。 回了紫禁城,往承乾宫走的时候,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自家主子。 也不知舒妃娘娘听见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崩溃大哭,然后因为心疼儿子,不愿意儿子受辱,提着刀去找孙大人算账,那就要天下大乱了。 清薇越想越头痛,心底对孙大人埋怨更多。若不是自家娘娘如今遇见麻烦,她方才才不会偷偷溜掉。 若舒妃娘娘像眉妃娘娘那样宠冠六宫、势头正盛,她就直接过去捉奸,然后扇杜鸢一巴掌,至于两个人的 事为什么不扇孙大人。 因为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男女私通,往死里锤女人,男人则无错,他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得错误。 清薇回到承乾宫时,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娘娘需要孙大人帮忙,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她决定按兵不动,如果有一天娘娘自己发现,那也不是她挑拨是非了。而且,保不齐孙大人和杜鸢小主开玩笑呢,也保不齐。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杬如”送的月票~ (ps.:亲们追书之余,请多多评论,或者给别人的评论点赞~可以帮助这本书上首页,班班拜谢~辛苦大家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09 墙头草的品格 清薇从宫外回去赴命,虽然还是用同样偷渡的方式,但孙舒有了兄长的嘱托,还是让她安心不少。 晨起卫嫔过来请安,倒是让她颇为意外。理了理衣襟之后,传了她进殿。 “臣妾给舒妃娘娘请安。” “坐吧。”既是旧相识,也没什么好端着的。 “看茶。” “谢娘娘。”卫水自然无心饮茶,就像昨夜同样无法安眠一样。 “皇后和婉妃先后失势,难得娘娘还有心思烹雪瀹茗。” 孙舒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天还没塌呢,她也就强撑着笑意: “怎么?你很关心皇后和婉妃么?她们失意,你感同身受?还是她们是你好姐妹,你要为她们复仇?” 就算复仇找谁复仇呢?婉妃是自己作死,难不成怪到已死的瑞王妃头上? 至于皇后,是因为冲撞了皇上被禁足了,那就去向皇上讨个公道吧。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运气和家世,能步皇后的后尘。 “哦……”孙舒意味深长一笑,“本宫差点忘了,妹妹可是皇后身边的智囊。” 卫水听着她这嘲讽的语气透着轻松,称不上善意与否,心底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在只有自己一人草木皆兵,若后宫人人自危,连有兄长可以倚仗的舒妃娘娘也是如此,那才是世界末日到了。 “让娘娘见笑了,只是这智囊的称号,臣妾愧不敢当。”卫水没了儿子,也比从前放得开一些,反正进退都是她一个人,没了后 顾之忧。 “而且臣妾就算是智囊又有什么用,皇后娘娘还不是眉妃的手下败将? 说出来都让人笑话,我这个军师,把主子支到宗人府终身囚禁去了。” 孙舒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那妹妹的意思……?” 卫水也没藏着瞒着,“眼见眉妃一家独大,姐姐就不怕么?” 孙舒仿佛受到了惊吓:“妹妹该不会转头做我的军师吧?” 三姓家奴,她可要不起。 别人不知道卫水,她却是清楚的很。早前投靠皇后不成,想自立门户扶持个李才人,眼见李才人不受驯服,又跑皇后那去吃回头草。 这会儿皇后倒台,立即像颗墙头草一样来归顺自己。 卫水明知她话里的嘲讽,却不以为意:“舒妃娘娘想怎样定义都行。 臣妾不过是觉得,与其看着眉妃在紫禁城一手遮天。 不如我们联合起来,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她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挑衅的。 舒妃娘娘是蜜罐里泡大的,不像她受尽白眼和凄风苦雨,所以舒妃矫情两句,她也不会觉得有多难受。 孙舒:“妹妹还敢跟我联手?没瞧见婉妃的下场么? 就是因为请我帮她找出杀害四皇子的帮凶,才落得如此田地的。” 这事若不清楚,将来再翻出来必然对自己不利。 孙舒就是要借卫水的口,给自己洗白。 果不其然,卫水心领神会立即替她分辨道:“瑞王妃虽然狠了点,说到底也是婉妃自己 作死。 不然怎地瑞王妃不咬别人,偏咬她?瑞王妃又不是属狗的。” 孙舒笑而不语,对于卫嫔的说辞很是满意。 卫水见她动心,乘热打铁,“臣妾纵然脑袋不够灵光,有舒妃娘娘蕙质兰心,想必眉妃也跳不了太久。” 孙舒在心底冷笑一声,很清楚卫水投靠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什么蕙质兰心,而是自己兄长手上有兵权。 她挑了挑眉,故作遗憾的模样:“可是你我联手又有何用?咱俩的年龄加起来,比李才人她娘还大。 难不成要你去勾引皇上?亦或,要本宫去跟眉妃争宠?” 卫水没有被她问倒,也没觉得脸上被臊得滚烫。 “娘娘,眉妃纵然年轻漂亮,但总有比她更年轻漂亮的。 我们不如在年轻的低阶小主里扶持一个,叫她去分皇上的宠爱。” 只要皇上不是椒房专宠一人,眉妃便不会一家独大。 “既然妹妹早有打算,又何必跟我联手,自己不就能做成这事?”孙舒倒是好奇。 她记得李才人就是卫嫔送给皇上的,对于拉皮条这事,卫嫔是专业的。 一出手就搞个大的,让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虽然这个由卫嫔给机会上位的女子,并不那么情愿,也没有知恩图报。 “娘娘见笑了。”卫水丝毫不避讳自己昔年的错误,但,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她不会因噎废食。 “臣妾正因为从前眼光不好,识人不清,才让李才人踩着臣妾上位,如 今又骑在臣妾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臣妾相信小主若由舒妃娘娘亲自挑选,一定能够找个知恩图报的。” 孙舒仔细琢磨她这提议,有没有什么陷阱给自己钻。她只想给别人下套,却不愿自己成为瓮中之鳖。 只是她不知道,不管是过去的李才人,还是现在一呼百应的眉妃娘娘,唯一的心愿都没有变过,就是跟冯公公对食,做冯公公宅子里的女主人。 她不将卫嫔挫骨扬灰,纯粹是还未腾出功夫来。感激她?感激她什么呢。 感激她把自己送给强.奸犯,还是害死她男人的强.奸犯呢。 “妹妹可有人供给我挑选?”孙舒不想舍近求远了,如今秀女大选也不容易。 皇上不同意,更有眉妃虎视眈眈,秀女大选难如登天。 身边的小丫鬟,也没见有哪个机灵的。而且她也不想再看见奴婢爬龙床这种事了。 “臣妾拙见,觉得延禧宫的年美人不错。”卫水的提议,让孙舒微微思量了片刻。 她心中是属意于温瑶的,毕竟是大将军的嫡女,跟她同为将门之后,也有共同语言。 奈何温瑶有着身孕、又跟眉妃交好,不知道她是怎么被眉妃迷了心窍,只能作罢。 “延禧宫里的尚美人才给皇后当了靶子,被眉妃的那个丫鬟青茄挫的灰头土脸。 如今又启用延禧宫里的年美人,好事倒是都让延禧宫占了。” 孙舒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却是同意了。 “既然你我一拍 即合,便有劳妹妹去给那年美人提点一番,免得她又走眉妃的老路。”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胡毋芷雪kus”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0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皇后虽被囚禁了,但晨起去景仁宫例行公事的惯例却是不能改。 从前向皇后请安,如今眉妃摄六宫之事,自然是向眉妃娘娘请安。 李眉妩坐在长椅上,众人行礼后,宣了平身,她没有皇后娘娘那样的恶趣味——暗戳戳的以罚嫔妃久跪为乐趣。 “温选侍已有身孕,以后不必行礼。” “臣妾谢娘娘。”温瑶并不嫉妒她平步青云,她早知道她非池中物。 “阿瑶若晨起偶感不适,不必过来请安,一切以身体为重。”李眉妩始终记得这个女子在自己落魄时,没有跟风踩一脚,还给予了鼓励。 “是。臣妾记下了。”温瑶早前给她半分温暖,也不全是在她身上押宝,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父亲一半耿直的血液,纯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若是在宫里有什么短缺的,尽可跟内务府要。 若是内务府敢怠慢了,大可以来报给我。” 李眉妩嘱托完,温瑶还未再次表达感谢,卫嫔已经笑出了声: “这宫里的女人最是恨人有、笑人无,眉妃娘娘遗世而独立,举世无双,堪称活菩萨转世。 早前皇后将你打得流产,你年龄小,不说有样学样、以牙还牙。 还能在自己受伤之后,对待跟自己同样有孕的小主,和善有加,难怪皇上疼你。” 李眉妩不相信卫嫔能突然移了性子,从前就不可一世,如今不需要给儿子争前程,更犯不上阿谀奉承。 疑惑归疑惑,她却是 丝毫不慌。早前位分低的时候,都不怕她。现在一手遮天,更不用把她放在眼里。 '“冤有头债有主,皇后娘娘倒行逆施,皇上已经惩治,我去欺负阿瑶做甚? 怎么?欺软怕硬么? 再说,卫嫔有一句话,本宫听着刺耳,也不明白。 卫嫔说这宫里的女人总是恨人有、笑人无,这个女人是谁呀? 是卫嫔还是哪个娘娘或者小主?” 果不其然,孙舒在听了卫嫔的话之后,缓缓开口,“眉妃娘娘犯不上指桑骂槐。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眉妃表面对温小主嘘寒问暖,背后会不会找人暗害温小主流产呢。” 李眉妩看明白了,卫嫔是投靠到孙舒名下了。 “舒妃与其说本宫口蜜腹剑,还不如说本宫自降身价,去温小主那无事献殷勤,是为了拉拢温大将军。 谁不知道舒妃娘娘有个兵部尚书的亲哥,本宫无依无靠的,若不抱紧温将军的大腿,来日孙丙逼宫,本宫只能找棵歪脖树了。” “眉妃娘娘,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孙舒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我兄长对皇上忠心耿耿,即便逼宫,也是清君侧,而非欺君罔上。” 李眉妩怎会怕她威胁,悠悠回怼:“是了。孙大人忠心,日月可鉴。 早前抢了皇上原本想赏给婉妃的玉枕,被无数人弹劾,愣是不把枕头送回来。 也不知道是妻管严,还是故意给万岁爷上眼药呢。” 孙舒被呛得脸色不好看, 知道这事是兄长办得不地道,所以想不出反驳的话术。 倒是卫嫔眼巴巴的跳出来,“臣妾不过给眉妃娘娘拍拍马屁,没想到眉妃娘娘心思重,能扯出这么多来。 不过舒妃说得也没错,眉妃不怕温小主将来诞下皇子,跟你的儿子夺嫡。 反而对温小主照顾有佳,毫不设防,当真是后宫第一美谈呢? 如此姐妹情深,连从前的班珏钰都比不上。” 钰儿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此刻激怒了她,憋了坏主意: “舒妃说得错不错,本宫不知道。 本宫只知道卫嫔说得不假,这宫里的女人为了夺嫡,的确穷凶极恶。 只可惜本宫怀得是双凤,温小主肚子里的尚不知是公主还是皇子。 真为夺嫡无所不用其极的,除了舒妃,便再也别人了。 否则舒妃也不会买通佟选侍的侍女青竹,害死了五皇子,又栽赃司选侍了。 折了两位小主,真正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 是吧?舒妃!” “你!血口喷人!”孙舒暴跳如雷。 卫嫔听见眉妃旧事重提,涉及自己儿子的死因,关心则乱,早已经没有太多理智分辨。 回想往事,舒妃的确有害死自己儿子的能力和动机。 “孙舒!毒妇!你好狠的心!本宫掐死你!” . 从景仁宫回去,青玖陪在主子身旁,咬住唇才没笑出声。 李眉妩看她忍得辛苦,知道自己前阵子因为思念和担心青茄,给她冷脸。 这会儿想想,她有什么错,随即 将态度放柔和了不少。 “很有趣?” 青玖见主子眼藏笑意,虽然初来乍到,但兴许是主子出身不高,天生让人觉得亲切,没有太多压迫感。 这会儿胆子也大了不少,“奴婢瞧着舒妃方才和卫嫔一唱一和,被主子一通挑拨,这会儿又变成了两只好斗的母鸡。 变脸比翻书还快,着实有趣。” “谁叫她挑拨我跟温小主,我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从来都不是圣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初来乍到,在宫里的时间短。时日长了你就知道,这宫里有趣的事,可比戏台上的折子戏精彩多了。” 这会儿的她,好像又恢复了从前稚气未脱的模样,孩子气,又顽皮。而不是那个大杀四方的眉妃。这是只有在她放松戒备时,才会有的神情,她已然把青玖当成了自己人。 青玖:“奴婢会一直陪着主子吃瓜看戏。” 青玖的话一语双关,李眉妩心底一暖,汪烛却惊讶不已。 “奴才还以为主子掌握了眉妃害死五皇子的罪证,心底疑惑,这天大的事,主子怎么瞒着奴才,是不是信不过奴才。 现在才知道,原来主子只是为了挑拨。” 李眉妩哑然失笑,“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会隐瞒你防着你? 若有一日你背叛我,我必死无疑。 真是小气,像你师父一样。” 汪烛抱赧,“主子训斥的是。 不过奴才觉得舒妃有猫腻,主子指控舒妃的时候, 她的眼睛里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待奴才替主子查一查,若她真有问题,主子还愁扳不倒她么。” “嗯。”李眉妩点了点头,汪烛一向心细如发,最是让她放心。 只是她此刻在想着另一个人,另一桩事。 “我决定过几日去看你师父,将他接回京城来。”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碾迟凝莲jq”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1 姚爷得知眉妃复宠 汪烛听了被吓得不轻,“主子,这会儿朝政和后宫都不稳,虽然稳住了皇上,但不知孙丙什么时候会闹起来。 主子若这会儿离开,孙丙带兵闯进来,血洗紫禁城,要青茄如何应对? 万一孙丙起了弑君的心思,直接将三皇子推上皇位,主子要如何翻盘?” 李眉妩被他一连串的疑问问住了,她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去看冯初。 那她付出这么多艰辛,还有什么意义? 短暂的心塞之后,立即调整好心态,积极想着对策,“把孙丙调走!让他离开京城。” “他连去边关征讨匈奴都不去,死守京城,就为了护着三皇子安然无恙。”汪烛的话让李眉妩很受打击,不过下一句,又让她重新燃起希望。 “但奴才听闻三皇妃跟孙大人有染。” “你怎么知道?”李眉妩意外,也觉得惊喜。 汪烛:“孟渊的党羽之前在京城外建立玄机阁,专门贩卖宫里宫外达官贵人的秘密,偶尔也做商贾人家的生意。” “探得这样的秘密,可是花了很大的价钱?”李眉妩觉得自己该借着皇上这个纸老虎,自取赏赐了。 钱到什么时候都很重要。 汪烛:“自然不需要。孟渊死后,我师父便成了那儿的接班人。” 李眉妩总算一点点明白冯初昔日说过的话,不管她自杀也好,求他也罢,冯初都不肯离开紫禁城,跟她远走高飞。 今日的玄机阁只是冰山一角,冯 初誓死守护着干爹的徒子徒孙,让他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一个人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少责任。 “可是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汪烛也不怕得罪娘娘,“主子从前一直忙着跟我师父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哪在意过旁的东西? 但是我师父,怕惹娘娘生气,要哄着您,还要操持这一大家子的事。” 李眉妩有些难为情,因为汪烛说得也没错。 现在知道自己从前不懂事,还不算为时已晚,待见到冯爷,再好好弥补他,给他道个歉。 “你这样说,倒是勾起了本宫的好奇心。不知道旁人打听我的秘密时,会听见怎样的说辞。” 汪烛:“主子多虑了,我师父既是掌门人,谁又会那么不长眼睛,贩卖主子的私事? 玄机阁看似一视同仁,实际都是为孟渊的党羽效忠。” “既然如此,旁人心知肚明,又怎会叫玄机阁大发横财?”李眉妩真想去看看。 宫斗让她腻烦至极,不若去体会江湖人生,远离朝堂纷争。 汪烛:“因为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总会有病乱投医。即便拿不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也想拜孟渊这座码头,将来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眉妩收回思绪,她与三皇子没怎么接触过,不知道他的性子。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若他像他父皇一样,为了女人跟心腹决裂,那么利用三皇妃让他舅甥生出嫌隙,指日可待。 “汪烛,你想个法子,叫 东南掀起暴乱。 到时我逼着孙丙去平叛,他离开京城,不再虎视眈眈的盯着皇宫,我也好动身去看郎君。” “是。”汪烛没有再推辞的理由,他也很担心师父。 “孙丙这个祸害,早晚得除。”李眉妩想得很远,若是有朝一日,真能拔下这只老虎,该叫何人顶上? 大皇子当然不行,改朝换代近在咫尺,她肚子里的孩儿尚且年幼。若是让瑞王爷尾大不掉,只怕自己前有狼后有虎,处境更加艰难。 思来想去,想到一个人,“你可知徐阁老的公子徐英,现任何职?” 汪烛:“回主子,徐公子在兵部,任凉州镇总兵。” 若启用孟渊的心腹,恐难服众。但若叫徐英代替孙丙,便无人敢再有异议。 “知道了。”李眉妩决定亲自去一趟,若能拉到追随徐阁老的朝中清流支持,党争便又胜了一步。 . 除夕夜,官差在路上走了许久,最终还是将诏书亲自交到了姚牧的手中。 起初姚牧以为是皇上忍一时越想越气,叫人来杀自己的。 他不会束手就擒,正掂量着怎么抱着糯米团子跑路。 便看见官差下马,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恭喜姚爷。” “我在这快冻死了,有什么可恭喜的?”姚牧以前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来不知道冬天可以这样漫长。 官差:“皇上有旨,将姚爷官复原职,难道还不值得恭喜吗?” 姚牧愣了愣,兴许是皇上摆弄不了朝堂上 那群老狐狸了,还想叫自己回去,像从前一样继续给他当咬人的疯狗。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回去就是好的。 “进来吃杯酒,外头霜雪重。” 姚牧将官差请了进来,已经叫童子煮上羊肉锅,祛祛寒气。 “皇上今日安好吧?” 报喜的官差入乡随俗,也没客气,“皇上好。皇上和眉妃娘娘都惦记着姚爷呢。” “眉妃?”姚牧起初没反应过来,不知皇上在哪觅得新人。 官差:“是。就是从前的李才人。” 姚牧听见这话,一个酒杯没端稳,险些将酒洒在衣袍上。 知道皇上杀了冯初,自然也容不下冯初的相好李才人。害怕听见李才人被赐死的消息,一直不敢提起她。 想不到半年多没见,她就给自己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此刻酒虽然未洒,但端着酒杯的手却是一直在颤抖。 “哦……”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后笑了笑,“是。奴才谢皇上和娘娘。” 冯爷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加之李才人没有殉情,便让他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冯初也还活着,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 酒过三巡之后,官差的舌头开始打结,话也多了起来: “姚爷东山再起,卑职真心替姚爷高兴。 来日若有机会,还望姚爷不要忘记小的千里迢迢,为姚爷报喜的辛劳。” 姚牧一边敷衍,“那是自然,理当如此。”一边断断续续的想着,那个昔日粘着冯初的弱 女子,到底是靠什么翻身的? 有婉妃倾国美色在那压着,她有什么本事红颜祸水? 想到这里,愈发想回去,看看这个春风得意的眉妃娘娘,到底会什么妖术。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扶摇直上九万里_”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2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汪烛启程了,亲自往西南走了一趟。 好在有汗血宝马,能够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颇远的路程,也不过半日便到了筑城。 因为提早给孟渊旧部——筑城郡守去过飞鸽传书,如今他才下马,便有郡守提早迎接。 “何事还要汪公公亲自来一趟?”郡守亲自替他牵马,不是为了巴结宫里的权宦,皆是因为他们师出同门。 “知道大人日理万机,不便叨扰。”汪烛翻身下马,同他一块入府衙。 “汪公公这般说就见外了。”郡守将他请到内庭,又上了好茶招待。 汪烛落座后,无意跟他客套,“也是信上说不清楚,所以亲自来一趟。” 郡守洗耳恭听。 “如今师父生死未卜,眉妃娘娘被兵部尚书辖制。娘娘的意思,让兵部自己乱起来,借机削去孙丙的势力和威信。” 汪烛即便不说,郡守也明白,眉妃是自己人。 “眉妃有难,属下理应帮衬。只是汪公公何必舍近求远,远赴西南?”郡守知道兵部遍布大铭,在京城内外先乱起来,岂不是更方便。 “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只怕西南起义,京城镇压不及时,会酿成无法收拾的场面。” 汪烛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内战一旦失控,保不齐匈奴会趁虚而入。 “能有什么办法呢?”汪烛似乎无奈,最难缠的是女人。 主子要去见师父,孙丙待在京城虎视眈眈不行。 福寿膏的秘密一旦被人发现,谁都在劫 难逃。 若是让孙丙在京城强占了先机,待他跟主子回来,这紫禁城里还哪有眉妃娘娘的位置? “就算是红颜祸水,我也得陪主子疯这一场。” 不然主子日夜思念师父,也不利于安胎。这一胎若是掉了,只能狸猫换太子,将主子推到太后之位。混淆皇家血脉是小,徒增风险是大。 “既然汪公公已经决定了,属下定当全力配合。”郡守不再多问,一切听眉妃娘娘吩咐。 汪烛凑近了些,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他听:“大人可先派人放出风去,就说皇上被奸人蒙蔽,冷落孙大人。 后续编造谎言,说孙大人又被皇上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只待我乔装打扮一番,吹一吹东风,将孙丙的狼子野心昭告天下,引得对他忠心的人纷纷揭竿而起。” 到那时,孙丙是想反也得反,不想反也得反,由不得他。他这个乱臣贼子的名声是做定了。 “可是汪公公……”郡守似乎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属地都是他的百姓。 他就算不是父母官,也一直想做一个无功无过的官。 “我们仰望星空的同时,也别忘了低头看看这些努力活着的人。 这一战若打起来,无数百姓会受牵连不说,而且孙丙属下叛乱,必然也有忠于大铭的人镇压。 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和百姓,如果最后发现,这是眉妃娘娘的一场闹剧,岂非心凉? 若有一日外敌入侵,狼来了的故事讲多了,谁还放下 锄头、拿起弓箭去战场杀敌?” “大人。孙丙早有反骨,只是在等待时机。我不过推波助澜,帮他把野心提早揭露出来而已。”汪烛没想那么多。 伊阙之战,秦军灭魏军24万;鄢郢之战,破楚国淹杀军民数十万;华阳之战,斩首赵军15万;陉城之战,斩首韩军5万;长平之战,斩首坑杀赵军45万。 到现在怎么样呢?大将军依旧是无数少女的偶像和梦中情人。 历史的进程就是要流血和牺牲,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大人若于心不忍,可当我今日没来过,这一切由我一人操办,也由我一人承担。” 郡守无力望天,再次审视了太监这个群体存在,也许因为自己受过惨绝人寰的宫刑,所以漠视生命。 半晌,他终究没有背叛孟渊,点了头,“我不会出卖你,我帮你。” . 筑城很快有乞丐聚拢在一起,晒着太阳,捉着自己身上的虱子。 “欸你听说了吗?兵部尚书孙大人要反了!” “他不是国舅么?他是替三皇子反,还是自己反啊?” “不知道!反正舅舅和外甥是一家,谁反都一样,只在城门口秣兵历马,正准备向京城进军呢。” “那可不一样。你的婆娘,愿意让给你舅舅么?更别说江山了,依我看,保不齐就是三皇子指使的。” “这如果成功了还行,若是失败了,三皇子和尚书大人岂不是得一起玩完?” “谁说不是!可是他们 也太心急了,就不能等到皇上传位吗?” “可能等得起,只怕等到皇上归西,将皇位传给了其他皇子,三皇子空欢喜一场,还不如自己抢。” ……也许是西南距离京城山高皇帝远,所以连饭都吃不起的乞丐、过了今天没明天,说起话来也就没什么顾虑。 而围观的路人,很少有人知道有一场更大的、有关夺嫡的阴谋在等着他们,这把火是从京城烧到了这里。 就像汪烛,此刻黏上胡须,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几岁,没办法将喉结伪装出来,但也沧桑了不少。 站在筑城兵部百户所,慷慨激昂的继续陈情:“如今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正是跟着孙大人大展宏图之时,尔等鼠辈若是贪生怕死之人,可立即解甲归田,回家陪老娘和媳妇。 但若是条真汉子,当随我立即揭竿而起,一路杀到京城,响应孙大人号令,推翻帝后,另立新君。” 每年对于这样的神棍不说十个,也有八.九,有的自称前朝太子,有的自称天潢贵胄,纷纷做着白日梦,想效仿陈胜、吴广起义。 因为知道最后成功的寥寥无几,所以也没几个人跟着起哄。但这一次不同,这位烛先生带着孙大人的贴身玉佩,至于是不是仿造的,没人有这慧眼。 加之有孙大人的心腹筑城百户长的支持,群情激昂之时 ,大家纷纷义愤填膺,早就对这个皇帝老儿不满,恨不能立即杀回京城。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今年三岁”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3 卫嫔梅开二度,又给皇上送女人 汪烛走了几日,紫禁城里一直风平浪静。 卫水撕毁了跟舒妃的盟约,但却没忘记自己的正事,一早起来便吩咐青芸将年美人请过来。 青芸不敢耽搁,只身往延禧宫走了一趟。 如今宫中人人自危,年美人也不例外,有时听人打个喷嚏都要跌上一跤。 眼下瞧见外头有人影晃动,立即吓得心脏骤跳。 “奴婢给小主请安。”青芸嘴上恭敬,行礼却有几分敷衍。 年美人没心思挑这个,忙端着一张笑脸,吩咐自己的贴身婢女:“青茹,赐座。” 青茹示意她落座,不动声色的将一袋银子也一并递了过去。 青芸也没推辞:“谢小主赏赐。” 年美人知道作为有过皇子的老人,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在揣测她是为何而来的时候,青芸已经率先开了口: “我们家娘娘体恤小主,知您进宫后便未侍寝过,只恐明年的秀女大选,又进来新人,皇上将您彻底忘了。 有意抬举小主,这是天大的喜事,特叫我来知会于你一声。” 年美人乍一听没明白,皇上都数月未翻牌子宠幸新人了,哪里来的秀女大选? 她即便是不爱与人结交的性子,也听说皇上早前被婉妃娘娘榨干,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只羡慕薛美人能被皇上撵出宫去,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坐以待毙,不知道皇上死后,自己成为老太嫔是怎样的一番凄凉景象。 亦或是连成为老太嫔的资格都没有 。 “烦劳姑娘替我谢过你家娘娘,臣妾才疏学浅,实在难堪重任。” 年美人虽然年龄小,却也不傻。前有一宫主位尚美人的例子摆在那,抱皇后大腿都差点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要她去抱卫嫔大腿侍寝?她可长点心吧。 青芸没想到她会拒绝,原本已经做好了她喜极而泣、感恩戴德的模样,然后自己再装腔作势的说几句提醒的话。 她这样的态度,倒是将自己弄个措手不及。 青芸放下茶杯,也没心思喝茶了,冷声道:“尚美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知道今日的眉妃,就是昔日卫嫔娘娘举荐给皇上的。 得了我们家娘娘赏识,以后的荣华富贵是享用不尽的,你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唉~”年美人深深叹了口气,一开始瞧见青芸往延禧宫进的时候,还在想着是哪个倒霉蛋儿被卫嫔娘娘相中了。 现在看来,原来这个倒霉蛋儿是她自己。 “臣妾自知貌丑无颜,哪儿比得上眉妃娘娘国色天香。 青芸姑娘慎言,这话若是被有心的人听见,传到眉妃娘娘的耳朵里,说我嫉妒她得宠,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万一眉妃娘娘被什么冲撞的小产,也赖到自己头上,连累她不说,还连累她们年家。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算了!”青芸瞧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想继续跟她费口舌。 “年美人若不愿意,便亲自去跟我们 娘娘说吧。” 她就不信到了娘娘那,她也有这个胆量,说出拒绝的话来。 . 年美人跟着青芸到了咸福宫,自己一个小小的美人,在嫔位面前,还是有些气短。 “臣妾给卫嫔娘娘请安。” 年美人除了每日请安,看见她的时候不多。美人微分低,过得艰难,每日说过最多的话就是给大家请安了。 卫嫔实在称不上是好看,也许是没了儿子没了希望,眼睛里的光逐渐幻灭。 因为过于消瘦而两腮回瘪,未老先衰,年美人看着她,像极了一只成了精的猴子。 “年美人可曾沐浴更衣?”卫水知道今日不同往昔,她再找不到任何理由,将皇上请过来。 但是无妨,她有两条腿,可以主动去请安。 “回娘娘……”年美人不敢撒谎,“臣妾还未……” “那便这样去罢。”卫水对于宫里发生的事早有耳闻,只是人年龄大了,又经历丧子之痛伤了脑子,从前就不够机敏,这会儿更加混沌。 以为皇上还像从前那样好色,尚美人被挡回来了,只因姿色不够。 皇上对于没兴趣的女人,是连皇后的面子都不会给的。 而年美人就不一样,生的娇小玲珑,眉眼处还有几分婉妃年轻时的风采。 见她不为所动,不由得怒火中烧:“怎么?叫你伺候皇上这般吞吞吐吐,还需要像驴一样用绳子拉着,莫非你也有心上人不成?” 不善于从自身找原因的卫嫔,只觉得自己过 分倒霉。每次向皇上举荐新人,都碰见这种不打不走的主儿。 要说以前是她错了,给皇上送个心有所属的宫女。那这次是皇上亲自挑选的秀女,还扭捏个什么劲儿。都进了宫了,还想当黄花大闺女,想什么呢? 年美人闻言大惊失色:“臣妾不敢,娘娘冤枉臣妾了。” 宫妃跟外室男子私通,可是浸猪笼、株连九族的死罪。莫说她还未情窦初开,就算她入宫前,真跟哪个清俊小生瓜田李下,这会儿也不能认。 “既然没有,那便走罢。”卫嫔早已更衣,这会儿带着一席人等,重复皇后的老路。 才到乾清宫,便被御前侍卫杨一拦下了:“卑职给卫嫔娘娘请安。” “免了。”卫水无视了他,直接迈开大步,梯级而上。 杨一连皇后都敢拉扯,何况一个嫔位乎。 一把将她扒拉下来,直接刀已出鞘,搭在她的脖子上:“卫嫔娘娘,皇上歇下了,您怎敢直白了往里闯呢?” 有了上次皇后御前大闹的先例,杨一的胆子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有这个嫔妃摆在那,他恭敬的尊称她一声主子。若单凭男女相论,十个卫嫔也不够他一个人砍的。 而且就算嫔位又怎样,如今他听眉妃娘娘吩咐的,自然不会把她这个嫔放在眼里。 卫水咬着牙忍住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在此等候。请年美人先进去伺候吧。” 里头传来嗤笑一声,青茄将殿门推开又合上。 “卫 嫔娘娘,别来无恙啊。” 青茄抬眼皮一瞧她带过来的女子,的确貌美,还可做婉妃娘娘的替身。不得不佩服卫嫔的好眼力。 可想起就是因为这个老妇,害的主子不能跟冯公公团圆,便咬得牙齿咯噔作响。 双手抱肩,哂笑道:“可怜卫嫔娘娘先被皇后当枪使不说,舒妃害死了你儿子,你还巴巴的跑过去给人家舔鞋,你这么做对得起五皇子么?” “你!”提起儿子,卫水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从前认定了儿子是李才人害死的,怎干舒妃的事。 但一件事一旦被人重复,便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 见不见皇上不要紧,舒妃她是第一个不能放过。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明月瞾夕昼2016”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4 兵部尚书带兵逼宫 阖宫家宴,汪烛怕多生事端,劝过主子取消家宴。 但即便做贼心虚,也要装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李眉妩知道该来的躲不了,干脆把心一横,阖宫家宴,照常举行。 但不止请了国舅一人,还将满朝文武百官请了个遍。 宴席上,原本以为孙丙的狗腿子会率先发难,想不到这个大老粗以为胜券在握,直接自己上阵,亲自发问: “眉妃娘娘,微臣愚钝,不知道这紫禁城里,已经是眉妃一手遮天了。” 李眉妩笑了笑,“孙大人怎会不才?让一蠢货做兵部尚书,您是在骂自己,还是骂万岁爷?” 孙丙站起身来,想为自己辩白,李眉妩抚了抚袖子: “孙大人,请安坐。 本宫看你不懂规矩,便也放肆的跟你玩笑两句。 还知道本宫是协理六宫的眉妃娘娘呢?见了本宫连行礼都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大人张狂惯了,以为普天之下的妃位皆你妹,都得听从你的安排呢。 不过罢了,孙大人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怎会在意我这小小妃位。” “眉妃娘娘。”孙丙当着朝中重臣的面,不得不低头,“微臣见过娘娘。” “我可不敢当,谁知道回头孙大人又惦记皇家的什么东西,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能据为己有。”李眉妩从来不是君子,她偏生就喜欢得理不饶人。 孙丙咬牙切齿,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敢问眉妃,皇后犯了何错,要被你囚禁宗 人府?” “孙大人此言差矣,是皇上下旨将她囚禁宗人府,可不是本宫。”李眉妩纠正了他的说法。 “说来皇后娘娘也没犯什么大错,只不过是害得本宫小产,皇上心疼皇嗣,故而褫夺了她的封号。 若非念及陈家父子为国捐躯,这个皇后之位怕是也不能留了。” “不过……”李眉妩话锋一转,“如果孙大人觉得皇嗣不重要,甚至还没有你孙大人的儿子重要,那本宫也无话可说。” “眉妃娘娘。”孙丙将她所有无端的指责都咽了下去,“微臣斗胆发问,今日阖宫家宴,怎不见皇上?” 李眉妩:“皇上身体抱恙,让本宫代为主持。 孙大人若想替妹子和三皇子争一个前程,大可以向皇上上折子。 在这欺负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孕妇,国舅是不是太过为所欲为了点?” “眉妃娘娘言重了。”孙丙的小妾多,是见识过女人撒泼的。 要命的怕不要命的,要脸的怕不要脸的。 眉妃出身农女,自幼没受过诗书礼仪的熏陶,谁知道她等下会不会借题发挥,一哭二闹三上吊。 万一她本就脉象不稳,胎儿保不住,回头将小产之事赖在自己头上。 就算他能继续做这个尚书之位,也得被朝中那些老匹夫,一人一口吐沫星子喷死。谁也不想天天挨骂。 “微臣只是挂念皇上,微臣听闻皇上近一个月没有翻牌子了,想过去探望,给皇上请个安。” “臣子惦念 君父,是臣子的本分。”李眉妩非常谅解的点了点头。 “只是……皇上一个月未翻牌子,孙大人是听何人所说? 是舒妃吗?还是三皇妃?” 听见她提起三皇妃,孙丙脸上蓦然一僵,“眉妃娘娘若心里没鬼,遮掩什么?” “本宫遮掩了吗?”李眉妩看向一众嫔妃。 众人忌惮眉妃娘娘的势头正劲,纷纷附和,“没遮掩,没遮掩……” “要本宫看,说这种话的,活该打死! 说皇上一个月不翻牌子,是说皇上不行了,败坏皇上的名声,就能对比展现你男人的雄风了? 退一万步讲,皇上即便真一个月不翻牌子,勤于政务,有何不可? 皇家开枝散叶很重要,皇上治理国家依旧重要。本宫与温小主皆有身孕,皇上并未耽搁为皇家开枝散叶。 而孙大人是不是怕皇上勤于政务,这样大铭朝便不能被你一手遮天了?” “你你你!”孙丙想不出得体的词骂她。 李眉妩:“匈奴年年来犯,从前抢我大铭牧民的牛羊,现在强丶奸我牧民的女儿,不见孙大人着急。 皇上每个月翻了几次牌子,你倒是巴巴的记在心上,过来盘问。 怎么?孙大人不关心朝堂,倒要学那长舌妇,要不要本宫再送你一套女装?” “一派胡言!胡搅蛮缠!”孙丙气得坐不住凳子,不停喘着粗气。 李眉妩:“孙大人只是道听途说皇上不翻牌子,可知道皇上夜夜与本宫欢好? 孙大人 那么关心皇上和妃子闺房之事,要不要本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详细说给你听?” 孙丙不想继续自取其辱,直截了当讲明来意,“不管眉妃娘娘如果巧舌如簧,微臣也直说了。 微臣此次进宫就是为了见皇上,我今天若见不到皇上就不走!” 孙舒忍了一整晚,此刻再也忍不了兄长遭此羞辱,开始跟兄长唱起了双簧: “唉,莫说文武才怪见不到皇上,就是后宫里的女人也见不到皇上。” “舒妃娘娘。”李眉妩将目光转向她,“你一个人代表整个后宫吗?可惜本宫不想被你代表。 另外,本宫相信,所有嫔妃都不愿意被你代表。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惧怕兵部尚书的淫威。 不信,我们当场询问几人。 年小主,第一个月没见到皇上了吗?” 年恨水自进宫以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她记得那个时候花开得灿烂,一转眼波谲云诡,紫禁城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时的眉妃娘娘逼着自己战队,说实话,她既不敢得罪眉妃,因为眉妃的背后是皇上。 也不敢得罪舒妃,因为舒妃的身后是兵部尚书。 最后干脆把心一横,兵部尚书也大不过皇上去,若是得罪了眉妃,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比皇后还惨,连囚禁都省了,直接一步上西天。 “回娘娘,臣妾能见到皇上。” 李眉妩对她的撒谎很满意,“舒妃,还要问谁,这次由你来挑。” 孙舒气得冒烟,知道再 问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便揪着年小主不放,“年美人,既然你说自己见过皇上,那么你是何年何月何日见到的皇上,皇上又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年恨水将头埋得很低,用假装出来的羞涩,企图蒙混过关。 李眉妩自然不会让这个新收的小弟孤军奋战: “舒妃的年龄比年美人她娘都大,舒妃不害臊,年美人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可害臊。 若是年美人现在回答你了,你是不是还要问,皇上是如何宠幸的年美人,用什么姿势? 舒妃所有如此雅兴,回去多看几本春宫图,比啥都强。” 孙丙见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只会越扯越远,随即亮出了底牌: “眉妃娘娘,微臣此次进宫就是为了见皇上,您若肯高抬贵手,微臣也不愿互相为难。 您若一意孤行,微臣的大军就在殿外,可随时冲进来,清君侧。 微臣怀疑眉妃害死了皇上,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只能僭越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dark02”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5 殿前对峙,皇上站队 内阁首辅吴谦嗅到了空气里兵戈相见的味道,若是改朝换代莫说他还能留在内阁,流落到哪里还不一定。 此刻不得不站出来维和,“眉妃娘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 微臣知道您心疼皇上,臣子的心跟娘娘是一样的。 但眉妃娘娘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真因孙大人关心则乱,一时冲动的闯了进去。 铁骑突出刀枪鸣,熙熙攘攘的,更不利于皇上休养。” “吴大人。”李眉妩不想四处树敌,得罪不必要的人,开始跟他讲道理: “孙丙带兵逼宫,您不加以劝阻,反而助纣为虐,替兵部尚书开脱,是何道理?” “眉妃娘娘。”吴谦今天也算豁出老脸去了,“说句露骨的话,就算微臣想劝,您觉得我劝得住孙大人么?” 李眉妩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本宫算是看明白了,吴大人维护的不是皇上,而是维护手里有兵权的人。” “随你怎么说,我今日必须见到皇上。”孙丙话音刚落,摔了杯子,一众将士立刻持弓箭进殿。 “好啊,本宫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孙大人这是摔杯为号,反向鸿门宴呢!”李眉妩再说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孙丙已经带着众将士轻车熟路的去了乾清宫,李眉妩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将文武百官一起请了去。 心底快速思量着宫里这些御前侍卫,能不能跟孙丙带过来的将士打个平手,兵戎相见时会不会 伤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乾清宫外,孙丙手下的兵剑已出鞘,御前侍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僵持不下,除夕夜的灯将紫禁城照得灯火通明。 孙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鼓动着满朝文武向她发起攻击: “皇上纵然不上朝,即便司礼监从前代行皇权,也没像眉妃这样跋扈,拦着臣子,不准见皇上。” “眉妃娘娘以皇上身体抱恙为借口是否太牵强?皇上一向圣体康健,什么病只能见娘娘,见不了外人?” “眉妃娘娘若一意孤行,真发生什么不体面的事,全是娘娘的罪责。娘娘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大家七嘴八舌,李眉妩并不急着反驳,她就这样静静听着,看着。 听听谁是孙丙的狗腿子,看看对自己舌若利剑的都是哪些人。 她要记住他们的官衔,和这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就在众人皆以为她被驳得哑口无言,只是在拖时间,孙丙也准备指挥将士闯进去的时候,李眉妩嗤笑一声,冷淡开口: “大铭年年科举考试,就培养出你们这帮无君无父的废物!” 众人哗然,纷纷指责:“这是什么话?” 也有人唏嘘感叹:“流年不利,使一女人在后宫干政。” “住口!”李眉妩一声呵斥。 “今日你们在这大放厥词,本宫倒有七问,想请诸位忠心报国的权臣回答: 江南水患,你在哪? 湖北洪涝,你去治理了吗? 西南蝗灾,你有良策吗 ? 北有鞑子,南有倭寇,你去平乱了吗? 遍地贪官污吏,你是否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闽台饥荒,你是将自己的锦衣玉食拿出去救济百姓,还是趁乱大发国难财? 今日若叫你们见到皇上,孙丙御前露刃,以大铭律当斩,诸位爱卿可会为兵部尚书开脱? 都说术业有专攻,你的专攻在哪呢?尔等鼠辈不去关心天下黎明百姓苍生,反倒来管皇上家事,是何道理?” 没人回答得了,这些事从前都是埋在暗处遮住的,谁也不会把它掀开放到台面上来。直接摆上来说,不是让人没脸吗。 但没脸的人终究在少数,人间正道是沧桑,清流到底占大多数。此刻不是被眉妃蛊惑的对孙丙侧目,而是仔细琢磨这事,的确是孙丙倒行逆施。 “少废话!”孙丙怎可眼睁睁的错过这个机会——这个揭露妖女真面目,保不齐还能趁乱弑君,将外甥推上皇位的机会。 正想带兵往里闯,御前侍卫拔刀对峙时,殿内传来浑厚的男声:“闹什么?” 朱振推开殿门,身上穿着的玄色亵丶衣略显单薄。 李眉妩在心底有点怪青茄这个小丫头,那么多时日都平安走过来了,怎可在今日这种场合露出马脚,让皇上跑了出来? 不确定皇上会不会在此刻下令赐死自己,李眉妩将涌起来的恐惧压了下去,略带嗔怪的走了过去: “皇上身子好些了吗?怎穿得这样单薄,也不知青茄那 丫头怎么伺候的人。” 朱振看着她,下一刻,向她伸出了手,将她那只紧张到冒冷汗的指尖握在自己手中。 地上早已经跪了一片:“微臣给皇上请安。” “皇上恕罪,臣妾怕孙丙弑君,迫不得已将文武百官尽数请来。 私想着,孙丙即便大胆,也不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杀了皇上。” 沉默一整晚的朱丘,之前没有拦着舅舅逼眉妃,此时却立即站了出来: “父皇,舅舅绝没有弑君之意,倒不知眉妃娘娘,诬陷兵部尚书,是何缘由?” 这样的场面,李眉妩从前是见过的。那个时候中宫嫡出的二皇子朱寒还活着,为了帮皇后娘娘说话,不惜自降身价,像长舌妇一般,将对母后不敬之人怼了个遍。 那个时候她羡慕,现在她也有自己孩儿了,母亲护着孩儿,孩儿也会护着娘亲。 只可惜,三皇子大显身手的时候,舒妃不知去哪了。 “三皇子,本宫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你的好舅舅指挥将士御前露刃,该当何罪?” 朱丘:“舅舅指挥将士并非冲着皇上,而是恐有人胁迫了皇上,胡作非为。” “哦?”李眉妩哑然失笑,“那是不是以后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臣子都能进殿带着兵器了?” “眉妃娘娘,御前露刃,我舅舅可不是第一次。”朱丘站在台阶下跟她对峙: “本王记得,眉妃还是李才人的时候,就曾在皇上跟前亲手杀了自己胞弟。 怎么?我 舅舅御前露刃该斩,眉妃娘娘就可以逍遥法外?”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雨花”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6 舒妃得知兄长不轨 半刻钟前,青茄听见外头的动静,便心下一惊。 她知道纸包不住火,主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既然是必须要面对的事,她就坦然接受。 瞧了一眼床榻之上的皇上,外头闹得那么大,他显然也被吵醒了。 口中喃喃自语:“聪儿……” 青茄知道他又认错人了,也不去纠正,只是耐心哄道:“皇上可是又想儿子了?” 朱振两眼空洞的点了点下颌,“外头是谁在吵嚷?” 青茄虽然未看见外头的场面,闻声也听见是孙丙和三皇子的声音。 眼下随机应变,添油加醋道:“皇上,是三皇子。” 朱振面露不悦之色:“聪儿才过世,他便过来大吼大叫,他要干什么?” 青茄知道他又犯迷糊了,朱聪坟头草都三米高了,他竟还以为今日是爱子的头七。 不过不怪他,他能撑着身子这么久,也算是奇迹。若无汪烛妙手回春,想来他早已经去阎王那报道了。 难为他到底是最喜欢婉妃,他有这么多孩子,死的死亡的亡,也没见谁被他如此放在心上。 “皇上。”青茄似乎承受不住悲伤似的,泪眼婆娑:“奴婢听闻,四皇子就是三皇子害死的。” “什么?”朱振支愣着起来,奈何一阵头晕目眩,最终又重重跌坐在床头。 青茄看着他笨重的样子,哪还有昔日帝王的风采。额头撞到床杆处,撞得一声巨响。也没见他呲牙咧嘴,暗呼好痛,好像连痛感也 消失了不少。 “你去!去传朕的圣旨!”他哆嗦着手,一指案台旁。 偏头看向青茄的时候,突然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青茄在这巴巴的等着下文,等着皇上赶紧下旨将三皇子处死,至少让他离宫也行啊。 谁知道主子在外头能撑多久,莫说最后清君侧,就算是滑胎了,也是不能承受之重啊。 却听见皇上问道:“你是谁?” 青茄差点吐血,想必自己刚才费心的挑拨,也被他尽数忘了。 “我不是谁,我是眉妃娘娘指派过来,服侍皇上的人。” “哦……”朱振像只树懒一样,半张着嘴,不知望着何处愣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又糊涂了,但青茄没糊涂,立即敦促道:“皇上,三皇子得知您命不久矣,急着继承皇位,联合国舅带兵逼宫。 您若不出去叫他们退下,只怕他们从眉妃娘娘的身体上踏过去,就要来杀皇上了。” “杀眉妃……”朱振机械般重复着,嘴角露出痴痴笑意。 青茄不知道他又想起什么了,未防他想起眉妃拿药控制他的事,在他下一句蹦出来:“杀眉妃好哇——” 立即摆出一张苦瓜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皇上,眉妃死了,您就没有福寿膏了。 眉妃活着,才有人将福寿膏进献给你。 她若死了,孙丙和朱丘会立即弑君,然后夺取皇位。” 青茄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十分惋惜:“你若任由孙丙和朱丘为 非作歹,就……再没人能护着您,伺候您了!” 朱振分辨不出她话里有几分真假,只不过福寿膏是必杀技,此物一出,谁与争风? 他立即停止了所有思考:“快!给朕福寿膏!朕还不想死!” . 与此同时,紫禁城里的另一番天地,也未停止这种喧嚣。 阖宫家宴还未结束,却被兄长打断了。孙舒亲眼看着兄长带兵去寻皇上,自己自然不会坐在原地坐享其成。 谁知道眉妃会不会又翻出什么花样来,她那只灵巧的舌头,向来能够颠倒黑白。 而自己跟着过去,有兄长和儿子在侧,众人拾柴火焰高,专门欺负她这个孤家寡人。 一人之力难敌众,不信她有三头六臂。乱拳打死老师傅,看她还敢不敢如此得意。 只可惜孙舒想得太天真了,才出了门,就被绊住了腿儿。 清薇跪在她面前,已经哭成了泪人。 “好端端的,干嘛在这嚎丧?”孙舒嫌恶的用袖子在鼻翼下扇了扇,只觉得她晦气。 这还未开始跟眉妃交锋呢,哭成这样,多不吉利。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瞒而不报!”清薇这阵子以来,一个人挣扎了很久。 没想到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又怎么了?”孙舒斜睨了她一眼,若非是近身伺候自己这么多年,换了旁的小丫鬟,她不会对她这么客气。 “你若偷吃偷拿了什么,亦或欺压了下人,本宫不怪你就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这等小事来讨嫌。 清薇满脸眼泪,恐怕三皇子和孙大人在御前打起来,酿成无法收拾的表面,已经脱口而出了句:“娘娘,不是奴婢的事,是三皇妃!” 孙舒皱了皱眉,听闻那姑娘有了身孕,自己自然是高兴的,若不是眉妃近来行为古怪,打了个岔,自己正准备赏她点什么呢。 “可是他们小两口拌嘴了?” “不!”清薇咬着牙,握紧拳头:“奴婢那日去尚书府,向孙大人通风报信时,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你倒是说啊!”孙舒看她将身体抖成了个筛子,心下疑惑,难不成是三皇妃投靠了眉妃,被兄长清理门户? 孙舒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怕儿子会伤心。 “要说就说,不说就让开!磨磨蹭蹭,挡本宫的路。” 清薇见她要走,更加着急,一把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腿:“娘娘别走!奴婢是看见三皇妃和孙大人在一起亲热!” “什么?”孙舒不可置信的愣住原地。 “千真万确啊娘娘!三皇妃还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大人的……”清薇的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舒妃娘娘结结实实一个耳光。 这还是贵为娘娘的主子,第一次亲自动手打人。想来是气急了,不然往日都会指使奴婢去打奴婢。只是不知这气是向着谁。 兄长?清薇?自己?还是皇儿?亦或杜鸢? 清薇被打得懵了懵,心底反倒松了一口 气。反正话她是说了,至于主子信不信,就是主子的事了。 她告诉了她,再出了什么事,就不用自己负责了,她也不必内疚了。 孙舒知道这个奴婢虽然没有聪明绝顶,但也算忠心耿耿,暂说她没有欺骗自己的勇气,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动机。 除非她也被眉妃收买了……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心里这一想法。 “这事你还跟旁人说过没有?”到底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孙舒很快冷静了下来。 兄长不管帮了她多少,也许她还需要兄长继续帮忙,但也没有儿子在自己心里的分量重。 “没有。”清薇放开娘娘的腿,举起三根手指:“奴婢发誓。” 事情还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孙舒兀自松了一口气。 “你做的很好。” 她不想掩耳盗铃,及早发现问题是好事。 清薇未曾想主子没有责罚自己,还夸奖自己,一时间分不清委屈和感动哪个更多,只是哭得更凶了。 “你先起来。”孙舒更不敢停下脚步,直往皇上跟前疾步走去。 只在心里默默祈祷,皇儿还未发现此事才好。 杜鸢不得不除,为了皇儿和兄长能继续和睦共处,不管是谁的错,她都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先将那姑娘处死,随后报个失踪。 奈何她的计划还未实施,走至皇上寝殿旁的长街上,便被人从身后用施了乙醚的帕子掩住了口鼻。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真鄂芷珊pg”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7 千万人为调离孙大人陪葬 而在殿前,李眉妩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 “丘王似乎要搞清楚一个事实,本宫杀了李术不假,但那是用皇上挂在墙上的剑。 可不是本宫带着近万将士,包围紫禁城,带着弓箭上殿,杀了李术。” 朱丘:“眉妃娘娘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如此这般巧言令色,不就想置我舅舅于死地么?” “呵。”李眉妩冷笑一声,“丘王护短也要分清楚场合,怎么?这舅舅比老子还重要? 丘王到底是哪边的人,胳膊肘往外拐? 本宫只说跟御前侍卫兵戈相见的人依律当斩,你舅舅并未御前露刃,你慌什么? 尚书大人最擅长叫旁人替自己卖命,然后自己坐享其成,坐拥荣华富贵。” “血口喷人!”朱丘只怕这搬弄是非的女人,下一步会跟父皇吹枕边风,对舅舅不利。 抢在前头,只为扭转乾坤,为舅舅说尽了好话: “孙大人带兵护驾,何错之有?” 李眉妩:“护驾是御前侍卫的事,国舅带兵企图绞杀护驾之人,到底是谁在混淆是非?” 朱丘还想再说,已经遭到父皇呵斥,“够了!” “逆子!”朱振愠怒,“眉妃如今代皇后,掌三宫六院之事。你跟母后也这样说话?” 朱丘不服气却也只能忍着,任凭母妃位分再高,又有兵部尚书的舅舅撑腰,但庶出就是庶出,大不过嫡母去。 父皇这般抬举眉妃,他还有什么可说?就算打碎了牙齿,也得和血吞。 “ 皇上,臣妾相信孙大人无意冒犯圣上。”李眉妩突然帮孙丙说话,着实让大家大吃一惊。 朝臣不了解眉妃的性子,宫妃却知道眉妃可不是惯于息事宁人、以德报怨之人。 果不其然,下一句却让孙丙骑虎难下: “皇上,臣妾觉得一定是孙大人的属下自作主张,妄自揣度兵部尚书的意思,以为尚书大人要谋权篡位,故而争着立功。 其实孙大人本人并无此意,皇上不若替孙大人清理门户,也证明孙大人的清白。君臣携手,岂不是千古美谈?” 孙丙瞠目结舌,此刻要不要维护自己的属下,进退两难。 向皇上表忠心,注定要牺牲自己的心腹,以后谁还肯替他卖命? 若将眉妃的说辞掰过来,皇上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又及其护短,显然是徒劳。 “就依眉妃。”朱振下旨后,御前侍卫手起刀落,将那些剑已出鞘的倒霉蛋,尽数斩杀在错愕中。 活着活不明白,便当个糊涂鬼吧。 孙丙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连大气也不敢喘,不然这被眉妃拉过来的满朝见证者,会纷纷指责自己。 原还以为百官是他用以要挟眉妃的筹码,借此可以见到皇上,乾坤已定,才发觉百官过来除了让自己左右掣肘,反而成了眉妃手中让自己忌惮的利剑。 他手中有兵权,见皇上,哪用的着跟百官同仇敌忾指责眉妃?只不过大势已去,他措失才良机,而时不待人。 李眉妩 亲眼看着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台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丙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他忍气吞声的回去,再做谋划,但眉妃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皇上,您近日睡着,修养身体,臣妾听李有全来报。 孙大人昔日部下在西南暴乱,臣妾私以为此事非孙大人亲往不可。 若是换了个庸才去,只怕为虎作伥,让西南匪寇如虎添翼,最后打到京城来。 即便庸才不会那么快战败,跟匪寇打得有来有回,也是白白浪费朝廷的银两。 若有皇上福泽庇佑,庸才速战速决打了胜仗,回来参孙大人一本,说匪寇是孙大人指使的。 到那时孙大人百口莫辩,使皇上误会了孙大人,岂不是要伤了丘王的心? 臣妾薄见,孙大人为了避嫌,还是亲自去剿匪为妥。” 孙丙自然不肯离开京城,但还未开头,朱丘已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辩。 “舅舅去吧,眉妃娘娘说得没错。” 眉妃的警告,孙丙意气用事,朱丘却是听懂了。 若孙丙亲自去,匪寇怎样处理,都是舅舅一句话的事。 今日才折了心腹,必须要收买人心,挽回局势。 不然兔死狐悲,只会叫追随三皇子和兵部尚书的人寒心。 “可是我不放心你!”孙丙咬牙切齿。 “舅舅放心,父皇在上,谁还敢暗害皇子不成?”朱丘目光坚定,那意思是在说:舅舅你放心,侄儿已经长大了。以前你护着我,以后我也 会护着你。 孙丙长叹一声,皇上也发了话,“就依眉妃。” “微臣……遵命!” . 遣散众人,李眉妩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皇上,回到殿中。 “眉儿……”朱振混沌的脑子,难得有思维清晰的时候,“咱们的孩子还好吗?你有没有受惊?” 李眉妩用余光望了一眼,在远处调剂福寿膏的青茄。经历了皇上整晚的庇护,似乎明白了青茄的良苦用心。 趁着皇上醉生梦死的时候,青茄准是一直在不遗余力的,给皇上灌输主子的好与不容易。 不管皇上是被福寿膏浸染的智力如孩童,还是被青茄洗脑成功,至少兵戎相见的这一夜,皇上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谢皇上挂怀,有皇上宠着臣妾,便无人敢欺负臣妾。” 青茄将福寿膏送了过来,李眉妩亲自伺候他服下。 长期实用,皇上对福寿膏的依赖愈发深重,食用时手指不停哆嗦着,宛如癫痫病人。 “青茄,再拿一些过来。” 青茄略略疑惑,因为平常主子为了吊皇上胃口,总是非常吝啬的只给一点。 心里不解,手上却听从主子的吩咐,拿过来比平常多少倍的用量。 “皇上,安心睡下吧,朝中有我,没人敢为非作歹。”李眉妩轻轻哄着,宛如哄一个婴儿。 待这些都做完后,没急着走,而是拉着青茄坐在自己身旁说话。 “皇上这一次服用过量,少说也要有三四日才醒来。 孙丙离开京城,目前没 人能掀起什么风浪,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青茄自然知道主子灌醉了皇上,是打算去哪。 “主子放心吧。” 如今她大逆不道的愈发娴熟,早前还有些惧怕,今夜在殿内,透过小轩床看着主子站在台阶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莫名受到鼓舞,又坚强了许多。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萤火虫4067”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8 卑职运气好,遇见姑娘 李眉妩:“我真想不到,皇上会替我说话,而训斥三皇子。 青茄,这都是你的功劳,谢谢你。” 青茄不敢邀功,“主子,奴婢没做什么。 只能说这福寿膏的威力太大了,奴婢听闻,早前乡野间有人服用此物,上瘾难戒。 为了拿钱继续购买,不惜逼着自己女儿卖丶淫,杀了自己娘亲抢钱。 皇上训斥三皇子也不足为奇,想来皇上不是心疼主子,而是离不开主子手中的药。” “青茄,我最不放心你。你每日近身伺候皇上,我真怕你也不慎沾上那东西。”李眉妩说话间,便情难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 “主子安心,我会小心的。”青茄将手抽回来,神秘一笑。 “主子你看。”她将自己这几日织的小毛衣拿出来。 “这是给我的吗?”李眉妩满眼惊喜。 “当然不是,这是给小公主的。”青茄将衣服抱回来放好。 “小公主的毛衣上有海棠花的图案,过阵子再织一件带着弓箭图案的小毛衣,给小皇子。” “青茄……”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主子安心。奴婢会保护好自己。 奴婢还要等着小皇子和小公主出生,做他们的姑姑,带着他们去捕蝴蝶。”青茄安慰道。 “主子,时辰不早了,也早些回吧。 今夜汪烛送朝臣出宫,不在主子身边,要么叫侍卫送您回去?不然奴婢总不放心。” “不要紧,能杀我的,还在她娘肚子里没生出来呢。”李眉 妩向来张狂。 又牵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青玖一直等在那里,见主子出来,立即提了灯笼靠近,恐主子跌倒。 青茄一直目送着她走了很远,还是不放心。 将今夜值班的侍卫喊了过来:“杨一!” 杨一:“卑职在。姑姑吩咐。” “……?”青茄被他这称呼弄得懵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唤他何事。 “你这叫得是什么?都把我叫老了。” “卑职敬重眉妃娘娘,故而对眉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不敢怠慢。”杨一没发觉自己哪错了,但看青茄脸拉得很长。 还是改了口,“姑娘吩咐。” 虽然叫姑娘,有调戏人家的感觉。 青茄总算没忘记正事:“眉妃娘娘深夜回去,未免从犄角旮旯里跳出什么阿猫阿狗,吓着了娘娘。 所以你去护送娘娘。” 虽然娘娘常日里在宫里行走,会带上侍卫,但她仍然觉得不放心,凡事多一分妥帖总归是无错的。 “是。”杨一还未动,今夜是阖宫家宴,其他侍卫都回去休息了,近身的只有他一人值班。他若是去保护眉妃了,谁来护着皇上? 总不好将乾清宫外面那些低阶侍卫,到万岁爷跟前伺候,只怕与老祖宗的规矩不合。 “还愣着干嘛?”青茄嚷他。 “姑娘为何凡事都唤卑职?”他一本正经的询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看你长得人高马大,能震慑住人。 就像打人时,总要抄起最 有力的兵器。 随口喊的,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绣花枕头。” 青茄心想,你这人奇怪,叫你去,你还要在这嚼舌根。 若再不去,她非得过去揍他了。 杨一平生最讨厌被人轻视,尤其还是被个小丫头片子轻视,此刻却又无法证明自己。 心底想着:我是不是绣花枕头,总有一天要叫你这个小丫头试试。 出了钟粹宫,吩咐两个脚力快的去护送眉妃娘娘,自己又折了回来。 “哎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青茄嚷嚷的声音更大,知道皇上不睡个几天几夜,醒不过来。 杨一:“卑职是御前侍卫,自然要以皇上的安危为重。” 青茄不知道他吩咐了属下过去,气得不轻,“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分不清轻重缓急。 明儿我就叫娘娘换了你,就你这脑子,也别做什么侍卫统领了。” 本想再吩咐其他人过去护送,又听见他在背后说:“卑职已经叫属下过去了。” 青茄被噎在了原地,默默将火气压了下去,既然是汪烛挑的人,肯定错不了。懒得跟他计较,主子的事才是大事。 “算了,你也就是遇见我这种好性的,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转身回了殿内。 杨一:“是。卑职运气好,遇见姑娘。” . 李眉妩由青玖陪着,一路慢慢往回走。 “汪烛去了多时,怎么还未回来? 本宫并未听闻他在宫外有女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她的心底愈发不安,很怕孙丙借机报复,会暗中派刺客杀了汪烛,让自己自断手臂。而汪烛又没有他师父那样的身手。 “主子别担心,汪公公不是沉迷女色之人。 即便宫外真有相好,不好意思被人知晓,瞒着主子。 去到哪里,也必然是会先报给主子行踪的。” 青玖的安慰并没有让李眉妩安心起来,未防今夜之事旧技重演,她吩咐了句: “青玖,回去之后,你替我写一封书信予大皇子,就说叫他滚回来护驾。” “奴婢遵命。”青玖虽不是才女,也略通文墨。 李眉妩经过这一整晚的闹腾,算是想明白了:与其跟三皇子斗,莫不如跟大皇子斗。 跟三皇子斗输了,她死无葬身之地,冯初、姚牧、大皇子等等一系列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跟大皇子斗输了,她依然是太后,只是冯初会处境艰难。不过她可以静观其变。 还未走到钟粹宫的门口,想快些走,脚底却发软。不知是今夜之事想来后怕,还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 耳边油然记起冯初从前说的:小妩,你在前面走,我看着你平安回去再离开。我一直护着你,也总跟你在一处。 如今那个在背后一直保护自己的男人不知何处。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不会一直自怜自艾下去。依赖别人的幸福是脆弱的,她也可以成为冯初的依靠。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灭了青玖 手中的灯笼,没有保留火种,怎么也点不燃了。 黑暗中,远处传来脚底磨着沙石的声音,李眉妩屏住呼吸,判断声音的来源。 眼睛看不清楚时,听觉便更加敏锐。 她还记得,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她曾经将那个调戏自己的侍卫,设计关在废弃仓房里活活饿死。 如今声音从远处传来,她从不信鬼神之说,即便那侍卫真有魂魄,也不该厚着脸皮回来跟她讨要公道。强丶奸未遂还有理了么?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郁蓝兰蓝”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19 恩怨永远不可能一笔勾销 青玖用一根发钗在烛火里拨了拨,未燃尽的炭火又亮了起来。 恢复了光明,青玖在一旁催促道,“娘娘,咱们紧着步子,快些走吧。” 身后是杨一吩咐的两名侍卫赶了过来,“卑职给眉妃娘娘请安。” 李眉妩见他二人眼熟,方才孙丙带过来的人,跟御前侍卫对峙时。数他们俩拔刀最快,丝毫不畏惧尚书大人的淫威。 “平身吧。” 有侍卫在侧,李眉妩借着这点光亮,准备过去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搞鬼。 “青玖,我们过去看看。” 青玖还想再劝,知道主子一旦认定的事,谁都劝不动,便乖觉的闭了嘴。 “主子且慢,卑职走在前头。”能被汪烛选中在御前伺候的,都非等闲之辈。 此刻二人一前一后,护着眉妃娘娘往前走。 绕过一座假山,李眉妩听着呜呜咽咽的呼救声越来越清晰,眼前有两团模糊的人影,在废弃仓库里扭打成一团。 “主子小心,奴婢替您过去看个究竟。” 青玖话音刚落,走在前头的侍卫已经返了回来,“主子,还是卑职去吧。” 侍卫提着灯笼,步步靠近,直到走到那两人跟前,拿油灯这么一照,才发觉是卫水正往孙舒的脖子上套一根麻绳,拼命向后勒去。 卫水的表情平静,仿佛她不是什么卫嫔娘娘,生来该做的这一件事,那就是杀了舒妃。 孙舒的表情就要生动许多,她的眼球鼓出来,舌头伸得老长, 仿佛一只吊死鬼。 她还有气,用眯缝着的双眼,本能的求生欲望,伸手向李眉妩的方向抓去。 两条腿不停的交叉在地上蹬土,将土踹得老远。 “主子……可阻止她们?”侍卫回头请示道。 李眉妩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两个人。 半晌,直到孙舒彻底断了气,卫水放开手中的绳子,瘫坐在地上时,已满头大汗。 李眉妩:“你知道了?” 卫水:“臣妾要谢谢娘娘。” 李眉妩:“不客气。我也没想到舒妃真会动手去害死五皇子,毕竟五皇子与三皇子而言,就像乞丐和平民。 三皇子拥有的东西,五皇子这辈子也不会有。” 卫水:“但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拥有满汉全席,也不允许旁人吃酱菜窝窝头。” 李眉妩本想讽刺一笑,却实在笑不出来。 冯初杀了二皇子; 大皇子杀了四皇子; 舒妃杀了五皇子; 卫嫔杀了舒妃; 婉妃杀了无数还未成型的皇嗣; 而她自己……即将杀了皇上。 封建王朝存续几千年,一个男人娶无数个婆娘,本就违背人伦,大家互相倾轧也无可厚非。 今天你杀她,明天我杀你。亲情骨肉不值钱,夫妻恩情不值钱,皇家凉薄,只可惜生在帝王家。 “不过,本宫倒有一事好奇,卫嫔何苦亲自动手?” 卫水没听明白她是不是在嘲讽:“宫里的侍卫和奴才,不是都被娘娘换了个遍,臣妾还有人可用吗?” “奥~”李眉妩 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把这事忘了。 同时,也敬她是条汉子,就算亲自动手,也得替儿子把这个仇罢了。 卫水:“臣妾也有一事不明。” 李眉妩:“卫嫔请讲。” 卫水:“娘娘对我恨之入骨,为何不出手救下舒妃?” “我对你恨之入骨,不代表我跟她有多情深。”李眉妩很想说:杀了她更好,省得我自己动手。 但当着两个不熟识的侍卫面,总不好直接宣之于口。 “但杀人偿命,卫嫔对于今日之事,总要给丘王一个交代。” 卫水:“自从臣妾的孩儿死了,我就没想过独活。 你欲将我交给丘王,我无话可说。 李眉妩,你我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了。” 说罢,李眉妩意识到她不对劲,立刻叫侍卫过去。 “想要咬舌自尽?”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侍卫已经手脚麻利的在她嘴里塞了个帕子,又将方才那根用以勒死舒妃的绳子,绑住了她的手脚。 “卫水,你把我的一生都毁了。 即便你死一万次,你我之间的恩怨,也不可能一笔勾销。” 李眉妩说完,已经转身懒得再看她一眼。 而她是想求饶也好,想辩解也罢,此刻被掩住了口,也说不出话来。 汪烛迟迟归来,看见刚才的一幕,怕主子动了胎气,连忙过来扶好。 “你怎么才回来?”语气里带了愠怒。 “奴才跟三皇子多说了一会儿话。”汪烛压低了声音,陪着主子往回走。 “奴才是想,将来主 子若准备将那惊天的秘密告诉三皇子,还是跟他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为妙。 以免有挑拨离间的嫌隙,怕他根本不信。” “所以,你这番拉拢成功了?”李眉妩讽刺道:“让人家舅甥俩离心背德了?” “主子。”汪烛知道主子嘲笑自己自不量力,本就不是浮躁的性子,此刻也没有矫情。 “舅甥俩一致对外,没什么稀奇。 但孙大人和三皇子,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融洽。” “哦?”李眉妩霎时间心跳如故,“三皇子发现了真相?” “那倒没有。”汪烛慢慢说,“是孙大人一直想欺压幼主,自己说了算。 三皇子岂能让他欺压?所以三皇子对这个舅舅,也是诸多防范。” “明白了。”李眉妩回到钟粹宫,身后的侍卫跟了一路。 终于有机会请示,“眉妃娘娘,这舒妃的尸体,和卫嫔……该如何处置?” “不必动,就放在那废弃的仓房里吧。 保留好案发现场,以免卫嫔狗急跳墙乱咬人,再将污水泼到本宫头上。” 又吩咐汪烛,“我知道你才回来,满身风霜。 但也别歇着,你亲自出宫,去三皇子府上报丧。 切记叫他带着仵作入宫,看清楚她母亲的死因,本宫也好卖给他这个人情。” “是。”汪烛替主子办事,自然不会觉得累。 侍卫回去处理那两个不顾身份——像祖先一样野蛮互殴的两个娘娘,一个死了,一个马上就要死了。 青玖伺候 主子更衣,想着卫嫔即将跟一尸体共度一夜,便觉得毛骨悚然。 她进宫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卫嫔跟主子有什么血海深仇,让主子连个痛快也不给她。 好像叫她就这样死了,反倒便宜了她。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姬雨昙”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0 亲人也因利益而亲密和疏离 汪烛跟了师父这么久,又陪着主子从李才人走到眉妃,如果需要旁人吩咐才想起来去做,早死一万次了。 方才送三皇子出宫时,便借机不动声色的离间了一番…… 朱丘看着紫禁城里一片萧索,回身上马车之前,嘲讽了句: “眉妃娘娘这舌战群儒的本事,真是愈发老道了。” 汪烛知道自己所行目的,不是为了跟他拌嘴吵架的。 方才在御前,眉妃已经出尽了风头,自己没必要痛打落水狗。 与其再度给他下马威,不如回去洗洗睡,这会儿便将语气软了下来: “三皇子见笑了。眉妃无依无靠,不强撑着嘴巴厉害一点,在后宫行走更没有底气了。” 潜台词不过告诉他:眉妃只是嘴巴厉害,三皇子不必多虑。 果不其然,朱丘稍稍放松了警惕。但不是因为他说的眉妃只是嘴皮子利索,而是汪烛的低声下气迷惑了自己,也麻痹了自己。 自古以来宫里宫外奉行的准则皆是:打狗还需看主人。按理说眉妃才赢了一场,将他舅舅都逼到西南去了。她的奴才没必要对自己低眉顺眼,想必眉妃真是个内强中干的纸老虎罢。 朱丘才因为舅舅的离开而懊恼,此刻心情也好了不少。欺压自己的属下算什么本事,欺负旁人的奴才叫痛快。 “汪公公言重了,如今眉妃怀着皇嗣,谁还敢给她脸色瞧不成?” “嗐——”汪烛抄着手,放在自己身前,长长舒了一口 气。 很似无奈:“怀着皇嗣的又不只她一人,温小主还怀着皇嗣呢,但是被人视为眼中钉和肉中刺,就我们家主子一人。” 朱丘看他这个丧气的样子,爽朗的笑笑:“谁叫父皇宠她呢?宫里的女人得宠,自然惹旁人眼热。” 毕竟皇上只有一个,皇妃却无数。一帮人抢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好。 汪烛在心底不动声色的笑开了花,不经意间转移了矛盾。将主子和国舅、三皇子的矛盾,转移成了主子和后宫其他女人的矛盾,如此甚好。 “难得三皇子大婚后,至今只有一位皇妃,连个通房都没有。 只可惜,并不是每个女人有这个福分,能嫁给丘王这样的男人。” 朱丘不知道他在试探自己,提起娇妻,不自觉的弯了眼睛,连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余温,如今也消失的荡然无存了。 “鸢儿有了身孕,本就孕期情绪不稳,一点不随她心意,就要闹小脾气往娘家跑,我哪敢纳妾。” 汪烛已经了然于胸了,那就是朱丘很宠这个小王妃。不然在这个世代,少有男人会愿意把怕婆娘挂在嘴边。 女性没有地位,怕娘子是没骨气、丢人的表现,会被同僚嘲讽、看不起。虽然没人敢看不起丘王爷。 他越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对自己越有利。只待真相揭露出来那天,倒叫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二分疯魔八分癫狂。 眼下还是故作惊讶,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娘家?” “是。”朱丘随口应道:“鸢儿是舅舅引荐和主婚的,又是自幼在尚书府长大,舅舅那自然是她的娘家。” 说起来依旧觉得头疼,本以为每次去娘家住个三五天,谁曾想十天八天都不回来。而且他去接,那个小姑奶奶还要不高兴。 汪烛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将嘴巴抿成一条线,半晌,感叹道:“尚书大人的确对您很好。” 朱丘也有些的意,世人皆羡慕自己有个兵部尚书国舅,可有些事,就是羡慕不来的。 “唉,可惜了,眉妃娘娘就没这好命。”汪烛见他没再说什么,行了礼,目送他上了马车,方才回去赴命。 其实朱丘并没有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只是不想把跟舅舅的隔膜展现给外人看,尤其还是给对手看。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已经越来越不满舅舅对自己的掌控,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早前他很感激舅舅对自己面面俱到的关心,后来只觉得厌烦。他不想一生做别人的傀儡,尤其杜鸢还一直帮着舅舅说话。 . 二人于夜色分别后,朱丘一个人独守空房,睡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起身便有家奴进来服侍。 替他洗漱更衣后,方才小心禀告:“王爷,外头是汪公公。” 朱丘按了按发麻的头皮,昨天闹了半夜,这会儿还有些头疼。 “他这个人是不是阴魂不散啊?” 晨起左眼皮便跳得厉害,这会儿一阵阵莫名烦躁。 “王爷,他说 ……”家奴清了清嗓子,到底没敢说出口。 “又说了什么?”朱丘有些不耐烦,一把打掉了替自己更衣的下人的手。 起身往外走,脑海中断断续续回想昨夜的事。 他昨夜未喝太多酒,而且当眉妃跟文武百官对峙的时候,从家宴上闹到御前,宫妃都过去了,他却没看见娘亲的身影。 娘亲虽然没婉妃那样跋扈和爱凑热闹,可是自己的事,一向被她放在首位。 昨天那种场合,她没有理由不露面的。难不成是身子不适?饮多了酒? 朱丘想着自己今日没空进宫,也要上一道请安的折子,问问娘亲还好不好。不然一直心神不宁,什么都没法处理。 直到看见汪烛的时候,瞧他带着丧,没往那方面想,径直问了句:“谁死了?眉妃死了么?” 汪烛听着这话晦气,原本想委婉的,如今也不想顾及他的感受了。 表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的行了礼:“回王爷,请王爷节哀,是舒妃娘娘过世了。” 朱丘愣在原地,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 而真正会让人感到悲痛的,是看见儿时常喝的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箩,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远处传来的捣衣声阵阵。 对于以后自己就是没娘的孩子这件事,他用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然后迟迟开口:“眉妃做的?” 眉妃就那么大胆吗?才设计支走了舅舅,就敢对自己平 起平坐的舒妃娘娘动手? “不是。”汪烛回话时,愈发小心翼翼:“是卫嫔害死的。” 朱丘怒不可遏,拎着一把剑,径直走了出去。不过他没有立即进宫,而是先去了另一个地方。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奶博”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1 丘王设计害眉妃 同汪烛出门时,不断拧眉质问:“我去请郎中,你可跟他说母亲何病。” 朱丘信不过宫里那些御医,只觉得他们都被眉妃控制了。 甚至自从舅舅走后,他除了自己和鸢儿,不再相信任何人。 汪烛就是个报信的,又不是他的出气筒。 而且如果没有汪烛告诉他,保不齐他娘尸骨凉透了,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但汪烛并没有计较他言辞上的不善,只是顺服的跟在他身后。 舒妃都死了,他实在不必计较他态度上的友善与否。若是耍耍嘴皮,仇敌就能接二连三的亡故,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三皇子,卫嫔昨夜害死了舒妃娘娘,我家主子赶到时,舒妃已经没了气息。” 朱丘原本步履匆匆,此刻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导致汪烛险些撞到他的手臂上。 朱丘不愿认清这个实情,还是在时间分秒过去后,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卫嫔是怎么害死我娘的?”朱丘将手握成拳头。 母妃真的不在了,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知道医治无望后,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血债血偿。 汪烛:“卫嫔趁着孙大人去御前大闹的时候,暗中将舒妃拖到仓库里,用绳子勒死了。” “我娘就不算不是贵妃,贵为舒妃,身后随从无数,怎会被卫嫔挟持?”朱丘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竭力隐忍着。 “我娘宫里那些侍卫和随从去哪了?” 汪烛沉默半晌,朱丘已经明白了:“眉妃将宫里 的人都换成了自己心腹,那帮人见死不救。” “不是啊。”汪烛立即将自家主子摘干净: “那一夜文武百官都进宫了,场面太乱,宫里的侍卫跟孙大人手下的叛军对峙,没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再说了,谁能联想到卫嫔敢杀舒妃,你能想到吗?你也想不到是不是。 连您这个亲儿子都没想到,眉妃又没有跟舒妃母子连心,加之日理万机,又怎会料到呢? 如果你能提前预料到,一定会早设防备,毕竟你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娘被害,眉妃跟您的心是一样的。现在马后炮也是于事无补啊。” 朱丘听明白了,他这歪理邪说,皆指向那个罪魁祸首。 但不管汪烛怎么说,他也不会怪舅舅带兵逼宫,给了卫嫔可乘之机。 他只怪眉妃掌管六宫不利,导致这样的事发生。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是眉妃的失职,保不齐眉妃还是帮凶。 “卫嫔为何杀我娘?” 朱丘恨得牙痒,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娘亲竟然是羊入虎口。 从前舅舅和娘亲都为自己考虑,说出宫立府不安全。 如今才知道待在深宫才是危险,出来的反而安全。 “因为舒妃为了您的皇位,杀了卫嫔的儿子,被卫嫔知道了。”汪烛轻飘飘的落下一句。 “你!血口喷人!”朱丘不明白娘亲都已经死了,这些人为何还要处心积虑污蔑她。 让她干干净净的来,却不能清清白白的走。 “奴婢 没有血口喷人,是三皇子问我,我才说的。我不过说了真相。”汪烛不想进一步刺激他。 想必自己不解释,他也很清楚,皇子夺嫡有多不择手段。 朱丘终究没再继续问下去,因为他心里也没底。 他怕继续问下去,知道在自己心里温柔慈爱的娘亲,还做过更多惨绝人寰的事。 “既然如此,多谢你告诉我。”朱丘的冷静,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汪公公请回吧,我随后就到。” 汪烛自然不会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他身后盯梢,那么没眼力见。 行了礼后,立即退下。 . 朱丘没有立即进宫,而是去了自己昔日旧友那。 自出宫行走,他虽然没有大哥那样优秀和如履薄冰,但也勤勉政事,结交了不少好友,不似父皇那样只沉迷于声色犬马。 这会儿去了御兽师那,御兽师放下手下的家伙事立即过来行礼。 “丘王爷。” 瞧见他印堂发黑,不免关心了句:“王爷可是病了?” 本还想随他去看郎中,已经被他打断了:“你跟我进宫一趟。” 御兽师从来没进过宫,宫里没有贵人喜欢动物,他只能在宫外演杂耍度日,也不算英雄无用武之地。 但他仍然未推辞:“是。” 既然是丘王的心腹,自然随时准备为丘王赴汤蹈火。 “你去替我找几只饿了几天的野狼,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御兽师滚动了两下喉结,似乎知道王爷要做什么了,惊骇归惊骇, 却依旧坚定。 “是。” “若本王叫你去杀人,你敢不敢?” 御兽师依旧点头。 “那好。”朱丘蹙着眉,一字一顿的说:“杀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 御兽师不敢任由恐惧放大,吓得自己意识涣散。他需要集中精力,听丘王吩咐。 朱丘将他拉至身边,周围除了动物,便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是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会不会听见。 “一个卫嫔,一个眉妃。卫嫔我会吩咐你,而眉妃不能宣之于口。 你要看准时机,让那头野狼冲上去,就算不能将她咬死,也要将她吓得小产。” 御兽师平时只敢杀动物,还从未杀过人,此刻有点发怵。 但这是丘王爷第一次开口有求于己,从前丘王自降身价,不计较自己是平民的身份,跟自己结交。 而且十分慷慨,散尽家财,自己怎么也没有推辞的道理。 咬着牙点了头:“是。”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娘娘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丘王的敌人,也就是自己的敌人。 御兽师虽然没有那么勇猛,但为人最讲义气。 从前丘王也帮过自己忙,自己总不能只接受对方恩惠,旁人需要自己的时候,就往后缩。 朱丘很欣赏他对自己的忠诚,同样,也没有一丝隐瞒: “此行不保证全身而退,如果,我是说如果,凶多吉少的话,你还是要考虑清楚。” 他给他考虑的机会,但御兽师明显能够感受到他的语气里,是不容商量。 如 果自己拒绝,保不齐丘王心生恨意,自己死得更快。 哪有君臣一心,只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是我自己愿意去,愿意替丘王爷分忧。”御兽师打消了他的顾虑,表明了态度。 保不齐皇宫里不是龙潭虎穴,他全身而退之后,还能抱着丘王大腿,待丘王继承皇位,自己谋个好前程。 朱丘面露凶光,着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欧候茹嫣tbs”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2 这么巧,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天亮了,这一夜,李眉妩睡得断断续续,也梦得断断续续。 青玖见主子醒了,立刻打了盆水,掀开帘子进来,“娘娘,三皇子已经带人进宫了。” 李眉妩由她伺候着更衣,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应对。 青玖替她梳洗完毕,请示了句:“主子,这会儿传膳吗?” “不了,随我过去看看。”李眉妩怕汪烛一个人处理不好。 青玖:“主子,有汪公公在那盯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您才喝这安胎药,妊娠反应缓和了不少,昨儿见了一晚上死人,今天才睁开眼睛,又去看死人。 只怕主子又没胃口用膳了。” 李眉妩奚落了句,“你呀,年纪轻轻的,唠叨的愈发像老妈子了。” 青玖不服气,“主子怀着双生子,本就更辛苦些。 若再少食,只怕皇嗣营养不够,来日生下来,体弱多病。” 李眉妩没有责怪她诅咒皇子,本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这宫里能跟自己说这些肺腑之言的,除了汪烛和青茄,便只有她了。 随即面带笑意:“你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懂得这么多。” 说罢,已经出门了。 青玖在身后无奈摇头,也不知道主子这个倔犟的性子,谁能制服的了她。 钟粹宫离那间废弃的仓房不远,李眉妩走过去的时候,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 舒妃的尸体已经被朱丘带过来的人移交礼部了,待拟了封号,便可选黄道吉日下葬了。 李眉妩以为朱丘会一 刀杀了卫水,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他也是个能忍的,竟然只叫人绑着,未将卫水从废弃仓房里拉出来。 “眉妃娘娘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明。不过此事,依旧要多谢眉妃娘娘。” 虽然她借着自己手杀了卫嫔,但他仍谢她允许自己亲自报噬母之仇。 “丘王客气了。”李眉妩没有否认,昨夜她的确放任卫嫔和舒妃自相残杀。 不过丘王还算恩怨分明,没有因为娘亲过世没了理智。 她料朱丘也不会冤枉了自己,毕竟丘王带过来的仵作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她更好奇朱丘会怎么处理这个,让他没了娘亲的女人。 直到看见朱丘带进宫里的囚车上,装了两只饿得双眼冒绿光的野狼。 李眉妩一直在深宫之中,即便去过匈奴,听过狼嚎,亲眼所见还是骇了一跳。 此刻强装镇定,她知道自己身子笨重,待会野兽若是发起疯来,就算不能将她咬死,她跑起来跌伤,胎儿也难保住。 “丘王为何不在自己府上行刑?待会这野兽若是兽性大发,冲撞了宫人,你能担待得起吗?” 但在三皇子面前不能露怯,否则以后更压不住他和孙丙这伙人了。 “眉妃娘娘勿惊,若将卫嫔带回去,于理不合,恐娘娘在父皇那没法交代,故而在这里送她一程。” 朱丘诡异的笑了一下,“待本王走后,眉妃娘娘再着礼部拟订封号,让卫嫔风风光光的以妃位下葬不 迟。” 李眉妩禁不住感叹,这三皇子也是活得非常通透之人,知道要在卫水活着的时候好好折磨,毕竟死后的风光都是给外人看的。就算鞭尸,仇人也没有任何痛感了。 “丘王当真善解人意,既然如此,请便吧。” 青玖看着野狼被驱逐下车,也十分害怕,但依旧站在主子前头,保持着护着主子的姿势。 开口埋怨:“汪公公怎么糊涂了?不叫守城门的侍卫拦着,竟把这畜牲给放进了宫里。” 青玖就知道,他若不点头,这野兽是不会被带进宫里来的。 汪烛耐心解释:“主子莫惊,丘王爷带了驯兽师进来,必然不会伤了主子。” 既然他说过要与三皇子做人情,自然要给他行这个方便。 随即,又叫了一众宫中侍卫,手持弓箭、佩戴宝剑,将主子围在里头。 “既然如此,丘王便早些动手吧,以免宫人起来行走时,见此一幕会受惊。” 朱丘见眉妃没有离开的意思,暗自在心底佩服她的魄力。 野狼被驱赶进仓房里,里头立刻传出野兽撕咬的声音,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兴许是挣扎中,卫嫔口中的帕子被咬掉,难为她事到临头,没有求饶,也没有栽赃给李眉妩,而是一阵长笑之后,告诉朱丘一个事实: “本宫杀了你母妃不假,但你兴许不知道……” 也许是野狼撕咬的厉害,使得卫水说话时,不得不喘一阵。 “我动手的时候,李眉妩 带着侍卫全程在旁边观看,并没有出手相救! 眼睁睁的看着你娘被我勒死,啊哈!啊哈哈哈哈!” 卫水终于说不出话来,朱丘听此一言,抬头冷冷的跟李眉妩对视了一眼。 本以为眉妃会解释,但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痛哭流涕的表演跟舒妃姐妹情深,丘王只会作呕,也没人会相信。 “眉妃娘娘,卫嫔所言不虚?”她不说,他逼着她说。 李眉妩不答反问,“丘王。若那日被勒死的是本宫,你正好路过,你会出手相救吗?” 朱丘咬了咬牙,到底没厚颜无耻的说出自己会这样的话来。 他不会的,在夺嫡的斗争中,任何一个潜在的威胁都要铲平,何况眉妃这座巨大的威胁。 “不答是吗?”李眉妩再次逼问,“那么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呢?” 朱丘双手紧握成拳头,看着驯兽师将仓房的门打开。 那两头狼吃得满嘴是血,嚼了一肚子。此刻呲着牙,并未急着上囚车,而是站在御兽师的身旁,虎视眈眈的盯着李眉妩。 有那么一刻,朱丘想真想叫御兽师指挥着这两头狼冲过去,咬死这个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女人。 哪怕吓得她小产也好,不然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事情颠倒,他可以对眉妃见死不救,但不允许眉妃对自己娘亲见死不救,人总是善于趋利避害和双标。 但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难得进宫,本王欲给父皇请安,眉妃这次该不会还阻 拦罢。” “丘王请便。”李眉妩知道皇上睡着,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你父皇本就病着,昨夜又被闹腾一通,你若执意做这个不孝子,让他耳根子不得清净加重病情。 到时若遭训斥,或因你的恣意妄为,让你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丘王还需有个心理准备。” 朱丘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此刻潸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丘儿便不叨扰父皇休养了。” 离开之前,他突然悠悠自言自语了句,“其实丘儿知道眉妃藏了秘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只只邈邈”送的月票~ (ps:未来三天限免加更,更新时间不固定,写完就发,老板们可以蹲守啦)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3 小妩和丘王正面交锋 李眉妩依旧镇定,不否认,不解释。 反而回敬道:“真巧,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朱丘脸色铁青,以为她是狗急跳墙,打算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毕竟自己哪有秘密。 所以没有理会,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只不过这秘密,我尚未探明到底是什么。” 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王总有一天会查明真相。” 李眉妩也不是被吓大的,一直若孤身乘扁舟,在孟浪里浮浮沉沉。 准备同朱丘就此别过,嗅着仓房里传出来腐肉和血腥的味道实在难捱。 不经意间向里头瞥了一眼,看见卫嫔被啃得残缺不全,竟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果然这宫里的女人,非得是生命力顽强,不然也活不到现在。 “汪烛,打发人埋了吧。” 汪烛迟疑了一下:“主子,她还有气……” 现在埋了,恐被人诟病,说眉妃心狠手辣害死了卫嫔,将活人钉进棺材里。 李眉妩抽出胸口的帕子,掩住口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叫人将这仓房烧了,不然本宫总觉得晦气。” “是。”汪烛不再多嘴多舌,立即着人去办妥。 李眉妩转身还未走远时,身后的两头狼突然冲了过来。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躲,直到那狼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侍卫没有丝毫犹豫,未听召令直接放箭。 再差一步,那狼就要扑到她肚子上撕咬,此刻被万箭穿身 ,四脚朝天的抽搐两下,纷纷气绝。 汪烛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重新回到主子身边。 “眉妃受惊了,本王也未料到这野兽突然脱离掌控,兽性大发。” 朱丘装模作样的训斥道:“禽兽不如的东西,死了倒是便宜你了。 来人,将这两头狼剥皮抽筋,给眉妃娘娘出气。” 朱丘知道自己在一众面前杀不了她,恶心恶心她也好,不枉费她见死不救的冷漠,也给自己母亲报仇。 只是他丝毫不提跟驯兽师暗中勾结,还是让李眉妩有些意外。 “看不出来,丘王如此护短。” 李眉妩没有丝毫犹豫,“来人,将御兽师当场绞杀。 留着他,只恐败坏丘王的名声,让人误以为,是丘王指使得他来行刺本宫。” 侍卫没有犹豫,手起刀落,立即将那御兽师剁成肉泥。 “本宫谢丘王送的这份大礼。” 今日他杀人动机明显,来日,她想动他,可就不是未遂这样简单了。 朱丘的脸色不好看,憋了一口气,干脆耍起了无赖,“眉妃方才问本王的话,我还没有回答。” “哦?”李眉妩挑了挑眉。 “若眉妃遭遇我母亲那样的险境,为了眉妃肚子里的孩子,我的亲弟弟,我会出手相救。” 朱丘说完,李眉妩一阵朗笑,笑这孩子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竟觍着脸空口白牙说屁话。 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向来最擅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本宫多谢丘王。不过你母 亲被卫嫔勒死的时候,我虽在一旁,但天气太冷,将本宫的唇舌冻住了,故而未说出搭救的话语。 来日若丘王身陷囹圄,重蹈覆辙。本宫一定慷慨解囊,该出手就出手,绝不会袖手旁观,在壁上瞧。” 朱丘被噎在原地,原本想恶心她,反而被恶心了回来。 果然,男人跟女人吵架,向来占不到半分便宜。 “多谢眉妃娘娘,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 送走了朱丘,安葬好舒妃和卫嫔的尸首,待礼部商议过后,定下黄道吉日,为两宫娘娘发丧。 尽管死得不体面,丧礼还是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毕竟皇家秘史怎能被外人熟知,皇上即便蒙羞,也要扯块遮羞布,谁都不能揭开皇帝的新装。 趁着皇上昏睡时,李眉妩不想再瞎耽误功夫了,再这么耗下去,她只觉得自己迟早要疯。 “汪烛,准备东西,出宫。” “主子……”汪烛还想再劝,被主子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震慑住了。 “本宫孕期已有三个月,该是胎象稳固的时候,若现在都不能出行,就是你医术无能!” “主子……”汪烛知道主子脉象稳固,依旧不放心,“能否待生下孩子,再去不迟?” “狗东西!”他跟了她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骂他。 “你师父四处东躲西藏,生死未卜,未见你有一丝着急。 今日拖来明日,明日拖来后日。 若非这两个蠢东西出门不看黄 历,早不死,晚不死,偏巧在我给皇上灌晕了,准备去看冯初时才死。 浪费本宫的时间,耽搁本宫出行。 若不是因为她们白白浪费了两日,本宫早就启程了。 两个贱妇,死也不得安生。” 青玖第一次见娘娘发这么大脾气,连忙小幅度扯了扯汪烛的袖子,低声问询:“原来娘娘骂人也这么脏?” 汪烛没记恨主子训斥自己,反而小声解释了句: “宫里那些精通诗书礼仪的娇小姐,都一口一个贱婢称呼主子。 主子农女出身,为何不能嘴脏骂回去? 主子又不是圣母。难道还指着用自己博爱去感化对方吗?” 朱振都不愿意将自己捆绑在圣君的壳子里,皇后也不愿将自己套在贤良淑德的套子里,李眉妩干嘛要为难自己,逼着自己做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别人打自己左脸,就把右脸伸过去,让两边脸受力均匀。 随后立即滚过来认错:“主子教训的是。”' 心里还是有点委屈,他怎么不担心师父了?可他也不能整天嘤嘤嘤的说自己怎么思念师父,毕竟还有那么多主子交代的事要做。 这一阵子发生的事多,他每日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未免行差踏错。 但向来没有主子哄奴才的,即便没有师徒这层关系,汪烛来服侍李眉妩,也好过伺候皇后婉妃之流。 因为除了她,其他嫔妃更不拿奴才当人。 又劝了句,“主子若实在不放心,能否由奴才亲 往,去探望师父,也让主子心安。” “汪烛,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本宫的决定也敢随意置喙。 本宫向来说一不二,我说要去,就一定要去。 你看跟我看能一样吗?”李眉妩懒得跟这种没心肝的多费口舌。 就像谈情说爱、思念成疾,只因为那是冯初,才让她牵肠挂肚。若是换了旁人,她巴不得早死早投胎。她向来没这好心肠,她既不是大众情人,也不是中央空调。 怎可谁人都能替代她去探望么? “再说,我才劝得皇上服用了过量的福寿膏,让他昏睡几日,只为我出行便利。 我若在他醒着走,他的智力突然回炉,问起我来,得知我出去看冯初,咱们有几个脑袋够他砍? 这次不走,更待何时? 下次再哄着他服用过量福寿膏,他那个虚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还说不准。 若是一着不慎,他驾鹤西去。我肚子里的孩子成了先皇遗腹子,怕是要把朱丘和孙丙笑死了。 天上掉馅饼算什么?天上掉下来的皇位,他们俩一直在那巴巴的等着呢!比狐狸等肥肉还着急。” “唉。”汪烛发现主子怼人的功力见长,没法再劝。 只能想着,万一主子滑胎,到时候大不了狸猫换太子,去民间找一男婴过来顶上。 混淆皇家血脉就混淆吧,活着才是最要紧。只是对不起那农家,让人家骨肉分离。 “奴才去备马车。” “来不及了。”李眉妩愈发觉得那两个贱妇 可恨,活着的时候对自己百般折磨,死了也要耽搁自己时间。 “我们出行往返的时间不够了,皇上最迟也不过睡上三日。 而三日,若赶着马车去,光是去的时间都不够。” “骑马?”汪烛只觉得不行,这太冒险了,主子虽学会了骑马,但骑技不佳,长途跋涉,只恐从马背上跌下来。 “马背上颠簸,胎儿哪受得住?” 李眉妩:“你替本宫寻一收腹带,到时候将孩儿托起,用以减震。 若这点颠簸都受不住,怎配做大铭的储君?” 汪烛知道主子去意已决,不再规劝,询问道:“此行可带些药材和衣物?” 李眉妩:“这些都能买到,多带银两,以免他在那里受苦。” 只是可惜,姚爷现在能回司礼监,冯初却是不能。 她在等,等终有一天,她会让他光明正大的重回司礼监。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龙抄手与茶”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4 脚底山脉延绵,斩不断对你的思念 得知李眉妩离宫后,青茄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陪在皇上这个活死人身边,每日殚精竭虑,心慌之时,总是本能的往外张望一眼,看见廊檐下那个木桩子,便本能觉得安心。 才一盏茶的功夫,忍不住又看了看,这回没看见杨一的身影,顿时有点着急。 想来皇上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径直走出去,站在台阶前,询问旁的小侍卫:“杨一呐?” “姑娘唤统领大人何事?”小侍卫恭敬答了句。 虽然大家同为奴才,本来说不上谁讨好谁。但眉妃娘娘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又在御前行走,身份自然比旁的寻常奴才不同。 “杨一擅离职守,我问都问不得了?”青茄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心想你赶紧说他去哪了得了,管那么多干啥。 正说着话,瞧着杨一已经回来了。 “我去茅房了,没有擅离职守。”他不怕青茄在眉妃和皇上跟前参自己一本,只是得问个明白。 “我可以去解手么?我去解手也算擅离职守么?” “就你长嘴了,我说一句,你反问我那么多句。”青茄哼了一声,在心底埋怨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子。 杨一更懵了,他去解手咋了?总不能尿在裤子上,人有三急嘛。 想来这个丫头是在眉妃娘娘那伶牙利嘴惯了,平常飞扬跋扈,所以自己解释一句,在她那里也成了顶嘴。 再说奴婢跟主子才叫顶嘴,自己跟她同为下人,真论起来侍卫的地位 ,到底是比宫女高一些,谈何顶嘴。 其实不知道她连眉妃娘娘都怼,而且眉妃常常让着她,由着她牙尖嘴利。 “那姑娘唤我何事?” “无事。”话一出口又有些心虚,若是没事,叫他干嘛,不是叫外人瞎想嘛? 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嘴硬了句,“是怕你不好好值班,跑去喝酒耍钱跟小宫女约会。” 她一口气说完,杨一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我每个月月银少的可怜,哪有钱去赌。我的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说眉妃娘娘不在,我若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害怕怎么办? 再说,我就是一寻常的小侍卫,哪有眼瞎的宫女看得上我?” 青茄气得瞪着他,“我眼睛瞎行了吧!” 杨一在属下跟前,一向不苟言笑,却频繁被她逗笑。 还要被她逼问,“你的钱要做什么?” 同时在心底嘀咕:这男的看着眉目周正,身材修长,该不会是个妈宝男吧?年纪不小了,连个婆娘也没有,每个月的俸禄还交给娘亲? “诺,给你。”他上前一步,从胸口摸出一只发钗。 青茄一瞬间红了脸,还是接了过来,“给我的?” 不管是不是送她的礼物,都被她毫不犹豫的抢过去了。 从御前侍卫统领手中抢东西,她还是头一个。 杨一禁不住在心底感叹,自己空有一身武艺,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遇见这个女强盗,却只能束手就擒。 “是用你的月银买的?” “不然呢? ”他用比她还大的眼睛,一脸天真坦诚的看着她。 难不成还是他偷的,抢的不成? 青茄轻咳了一声,也没打算回礼,说了句“多谢”。 转身欲走,却被他叫住了,“姑娘为何时常偷偷瞧我?” “你怎么知道?”她秀色可餐不行吗?一个人守着皇上无聊不行吗? “有人看我,我怎会不知?”做侍卫的最是敏感。 “我看你有没有擅离职守。”青茄说罢,红着脸,直接跑了进去。 杨一挠了挠头,愣在原地,喃喃自语了句,“有姑娘整天盯着我,我哪敢擅离职守?” 尤其姑娘这双眼睛,比夜晚的星星还要亮。 . 长夜总是格外漫长,她既害怕皇上突然死了,自己措手不及。 四方起义,主子又不在宫里,自己该如何是好? 也怕皇上突然醒了,问起主子的事,她要如何作答? 心情烦乱之余,摆弄着那只发钗,她的整张脸在烛火前跳跃,依靠小轩窗而坐。 她在殿内,他在庭外,知道他在外头总觉得格外安心。 将将捱到天亮,虽然知道外头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没忍住跑到外面又看了一眼。 那个木桩子还杵在那,她清了清嗓子,“不是该换班了么?” 怎不见别人来接替,还是他值班? “我不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倒是目光不安分的从她头顶的发钗略过,打量了几遍。 也许侍卫天生都是铁打的吧,所以即便站了一夜也不觉得累。 瞧着 其他侍卫换班的换班的,离去的离去,只他一个人还在这。 “你不走也没有加班费,替了别人,人家也不会把月银给你。” 杨一点了点头,认同青茄姑娘的话,但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不换班又不是为了钱。 不走就不走吧,她确实有些累了。索性坐在台阶上,起初撑着头瞧他,后来枕着自己的膝盖,昏昏欲睡。 露水慢慢升起来,天空顷刻间变得澄澈分明。 将她那张小脸照得由昏暗不清,变得粉嫩透红,长长的睫毛镀在一片金色中,直到换了一班的侍卫陆续而至。 杨一不想让一姑娘家的睡颜被更多人窥见,于礼不合,随即走过去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青茄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 台阶纵然硬了一些,也比跟皇上共处一室要好,在皇上跟前总是睡不着,时常睁着眼睛到天亮。 “姑娘醒醒,莫在这里睡着,小心着凉。” 青茄揉了揉鼻子,的确觉得有些鼻塞,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既知道我要着凉,为何不早将我唤醒?” “因为卑职想看姑娘。”他人直,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那你为何现在不看了?”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烂借口。 “因为卑职不想叫旁人看姑娘。”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惹她生气了,只是瞧见她没给自己一个笑脸,倒是肯乖乖转身回了殿内。 也许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侍卫和宫女不能多来往,她才不敢嬉笑玩闹的。 即便不想保持端庄,也得矜持自爱。 青茄回到殿内,打了个喷嚏,害怕过了病气给皇上,毕竟皇上现在单薄的身子,承受不住任何疾病。 离了龙床远些,心底断断续续担心着主子。她不能为主子做过多,便在这里守好皇上。 只是整个人昏昏沉沉,想去抓草药来,又不能私自离开。断断续续的想着,若是有田螺先生给她送药就好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轻舟123”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5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皆是你 李眉妩启程那天,她只带了汪烛,叫青玖留下,可随机应变。 骑在马背上,兴许是冬日里袄褂穿得厚,所以未有丝毫不适。 出城数百里,一直跟在汪烛的身后疾驰。 近乡情更怯,很快就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她反而内心惶惶。 明明已嫁作人妇,却还像未出阁的少女,第一次去见心上人时那样娇羞。 不由自主的想着两人见面该是何种神情,他会不会怪自己来得迟了,这么久不来看他。 得知她再次有孕的消息,会不会很喜悦? 其实她想将儿子过继给他,喊他爹爹,奈何却是不能。那便将女儿过继给他,也将这世上所有的温柔都给他。 他会不会拉着她的手说话,会不会亲她…… 光是想想,她的脸便红得滴血,打在脸上的寒风也不觉得疼。 她不记得自己骑了多久的马,直到两条腿发麻,不知是被冻僵了,还是过于疲累。 她攒了一肚子话想跟他说,说自己这半年多做了不少事,也不知道他听到后,是会心疼,还是会夸奖她。 她还打算讲几桩有趣的事跟他说,比如婉妃害瑞王妃反被人咬掉了耳朵,真是活该啊,大快人心,然后跟他再乐一乐。 她努力组织着措辞,想着如何让自己讲得更加生动,让他开心。 直到骑了两天一夜的马,一路向西北,从繁华的街头打马而过,路过灯红小巷,最终到了荒无人烟的茂密丛林。 汪烛翻身下马,又 将主子好生扶下来,在她耳边说明着,“我师父在这隐姓埋名,旁人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李眉妩牵着自己的那匹马,以免被枯树枝绊倒跌跤,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汪烛:“后来童让又用蜂鸟给我传过一次书信。” 李眉妩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怎不和我说?” “奴才怕主子担心。”汪烛说的是实情,他不是故意隐瞒。 着实是怕主子听闻有关师父的消息,不听劝阻的跑来,那个时候皇上尚可理政,怎可意气用事。 李眉妩也意识到自己平常有多任性了,任性到汪烛连实情都不敢说。 “信上还说了什么?” 明明马上就可以见到心上人了,还是不肯漏过他落在纸上的只言片语。 “只告诉我他们所在的地方,说将来若换了,再知会与我,便再无其他内容。 后来一直未将书信与我,想必是还在这里。” 汪烛说着话,不忘留心脚下,见奇形怪状的石块,总不忘提醒一句:“主子小心。” 李眉妩心脏一阵猛跳,分不清是害羞还是恐惧。 害羞即将见到心上人,恐惧他会不会受了很重的伤。 脑海里设想着两人久别重逢的场景,不知冯初是会住在窑洞,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眼前隐约出现的一座木屋,打破了她所有幻想。 木屋不大,还带了一篱笆院子,从低矮的窗子外,透出一盏昏黄色的灯。 烛火一跃一跃在她脸 上跳动,这一跳,便将她的眼泪抖落下来。 “汪烛……你师父在这安全么?” 虽然远离喧嚣,但仍旧觉得不放心。 “安全,这里人迹罕至,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奴才仔细观察,还有棕熊的粪便。 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除非猎人。 猎人不可能知道我师父的身份,即便知道,放着自己原有的清闲小日子不过,去京城揭发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山高皇帝远,路途遥远,可能光是路费也不够。” 万一别人不信,把他当疯子,他这发财梦破碎,还有可能丢了命。没有猎人有本事得知真相,还有勇气和能力去向皇上告密。 李眉妩刚放心一些,立刻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这里有熊?会不会伤着你师父?他从那么高的城楼上跌下去,准是摔伤了。” 汪烛没说话,因为人心比熊还可怕。而且师父是亡命之徒,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随即过去叩门,等了良久,屋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穿鞋的声音。 李眉妩紧张的攥着手,以为会看见冯初的身影,却看见出来的是童让。 是童让也对,总没有老子去开门的,自然是干儿子去迎客。 李眉妩心里想着冯初不知道自己来,若知道是她来看他,准是连鞋也不穿就跑出来。 童让看清楚来人,是李眉妩和汪烛,下意识看他们身后有没有政府官兵。 东躲西藏的日子,已经让 他不相信任何人。 确认李眉妩和汪烛不是来缉拿干爹和自己归案的,有些意外李眉妩没有背叛干爹,却又觉得她没有归顺皇上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倒是他这一防备的举动,让她才止住的眼泪,此刻又有点收不住。 童让过了半年野人生活,早已经忘了宫里的规矩,也不会说“奴才给主子请安”这样的话了,直接打开门,让两个人进来。 汪烛看主子哭得说不出话来,忙替主子和自己询问了句,“我师父呢?他还好吗? 我取了两匹汗血宝马一路疾驰,方才赶到,不知到时已然是深夜了,怕是打搅师父休息了吧?” 李眉妩终于擦干眼泪,道了声谢,“这半年多,辛苦你了。” 早前童让再苦再难都能咬牙撑着,被这句话弄得委屈了,此刻什么也没说。 李眉妩有点着急,“问你话呢?怎地不说?你干爹还好吧?” 童让将两人领进屋来,回头插好了门,确定门从外头推不开,方才放心过来。 穿过小厨房,一路往卧房里走,打开卧房的门,示意李眉妩和汪烛自己进去看。 李眉妩腿抖得厉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冯初已经死了吗?还是怎么了? 直到慢吞吞的走过去,终于在床榻上,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他躺在床上,鼻子是他的鼻子,耳朵是他的耳朵,柔软的唇瓣也是他的唇瓣。 他的双手自然垂在两侧,只是那双让她望穿秋水的眼睛, 却紧紧闭着,仿佛这半年来,都未睁开过。 ……冗长的沉默,她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脱出而出的话也有些颤抖: “我的爷,您怎么成这样了,是小妩来晚了。” 她泣不成声,趴在他的床边,恨不能趴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却不敢轻易碰他。 唯恐他哪里被摔坏了,轻易挪动他,加重他的伤痛,好在他还有呼吸和脉搏。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雨花”送的月票~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6 今生君恩还不清,愿有来世做春泥 李眉妩将童唤到跟前:“你干爹他……他怎么?” 童让纵然委屈,也没有隐瞒: “自那一日我干爹为了逼出毒液,耗尽内力。从城楼上坠下,更是一身武功尽毁。 是孟渊的夫人救了他。趁着黎明时分光线微暗、看不分明,城中只有三两人时,将一摔成烂泥的死人替换了过去。 又带我们一路离开京城,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林间躲藏。” “幸好有你机灵,提前溜出了宫,能侍奉师父在侧,不然若将师父一个人留在这,恐时日无多。”汪烛真心感谢。 李眉妩见这屋子里并无其他妇人,询问了句,“那孟渊的夫人现在何处?” “老夫人陪了我们数日,医好干爹的断骨,因还有江湖之事要处理,便早早离去。 不过她每月都会来一次,送银两、药物、食物和一些生活所需,也为干爹再诊治一番。”童让答道。 “你干爹他……”李眉妩不忍心再去瞧床上躺着的人,从前就清秀的面容,如今瘦得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 “既是老夫人已医好了他的断骨,他现在为何还是这副模样?” 童让以为她这话是在怪自己了,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干爹那一日坠楼,身上多处骨裂,即便老夫人妙手回春,跟孟渊的医术不分伯仲,也只医好了断骨。 但干爹伤着了头,只能靠慢慢休养,听天由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也许这一生都醒不过来。” 李眉 妩心痛之余,回过头去看床上的人,俯身握着他的手,“没关系,若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童让怕她挪动干爹动静太大,连忙提醒了句:“主子小心,干爹断骨之伤虽痊愈,但落下腰疾。” 转念一想,就算主子碰疼了他,他昏迷着,也感知不到疼。 随即没再继续提醒。 汪烛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退了出去,留主子和师父两人说说话。 虽然一个人说,一个人听,床上的那个注定没有一丝回应。 来时满天星,这会儿黎明的曙光乍现,天已经朦胧亮了起来。 李眉妩记得童让的话,便小心避开他的腰,只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 “睡吧,我知道你太累了,好好歇歇也好。” 她又自嘲的笑了笑:“你看,大铭没了你,也没有天塌地陷。 你呀,何苦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等你好了,咱们就每天打打牌、听听戏、守着孩子一起过,叫别人劳心劳力去。” 可惜冯初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否则手背一定会被她滚烫的泪灼伤。 “你别担心,我永远陪着你。”李眉妩哄着他,宛如在哄一个孩子。 “谁离开,我都不走,我守着你。 我会一直保护你,再等等,很快,就再没人敢欺负我们了。” 她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怕碰碎了他。 “你也要争气,哪怕一辈子躺在这里,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有盼头。 余生有我照顾你。 不过呢, 我还是希望你能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我肚子里的小宝宝。 我真希望这是你的孩子,属于咱们俩的。 不过虽然不是,我也一定会教导他们,要好好待你。” 说罢,她微微欠身,用自己的小脸去温暖他显瘦的脸颊。 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的身子真冷,冷冰冰的,像一具尸体。 “你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她想讲些开心的事跟他分享,不想许久未见,在他面前只会眼泪流个不停。 “婉妃娘娘那个蠢才,拿瑞王妃泄愤,想不到瑞儿的婆娘也不是吃素的,径直扯下了她的耳朵。 如今她成了这紫禁城里唯一的怪胎,和最大的笑柄。” 地上的炭火明明烧得很旺,兴许是他病着,整日昏迷,四肢没有一丝活动,血液不流通,便少了许多人气,自然觉得冷。 不过没关系,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尽数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将他裹紧。 “还冷么?” 起初伏在他身边,后来忍不住,干脆躺在他身侧,用一只手撑着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想起两个人很多过往,哪怕他昏迷着,也忍不住跟他埋怨: “从前你说,你若不是司礼监玩弄权术的大太监,只是尚衣局洗夜壶的小太监,我才不会喜欢你。 你又说,待有一日你马失前蹄、日薄西山,我早跑得远远的。 现在呢?你脸疼不疼?” 可惜床上的人听不见她打脸般的嘲讽,不然不知该是宠溺一笑 ,还是跟她道歉认错,也有可能继续嘴硬。 “如果你只是洗夜壶的小太监,我也是洗衣裳的宫女,咱们俩破锅配破盖,不是挺好的嘛? 等攒够了钱出宫,做点小营生,也可以糊口度日。 如果你是洗夜壶的小太监,我是皇上的眉妃娘娘,那我干脆把你要到钟粹宫来当差,不要你那么辛苦。 可是……冯公子,人生没有如果。 这个世上有这样好的冯公子,自然要有一个小妩出来,来跟你遇见。” 说一会儿话,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虽然瘦得嶙峋,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是他的,依旧觉得喜欢得不行。 红着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又碾了碾。从前很软,这会儿也只剩下凉,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她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发丝,才发觉自己从前见着他时,一直是束发,很少见他这样凌乱的散着。 这一摸,心底就对童让有了气。 爷从前是多爱干净的一个人,哪怕跟自己生闷气喝酒,也不会任由酒瓶东倒西歪。 现在口不能说,眼不能动,手不能抬,落到这步田地,只能任人宰割。 这会儿头发脏兮兮的,沾了不知是土还是泥,有几处打结在一起,童让根本没管过! 她的手再向下摸,绕过他的腰疾,摸到身下的长袍一片冰凉,显然已经尿湿很久了。 心里有气,翻身起来,直接将童让喊了进来。 汪烛知道自己照顾师父没尽什么力,早早的叫童让去 歇着,自己准备早膳。 童让这半年来一直在师父床边打地铺,难得睡个安稳觉,才睡着,被主子这一嗓子喊过来,还以为是干爹跟主子有心灵感应,得知主子探望,所以清醒了过来。 才进来,就看见主子站在床边,大发雷霆: “你怎么照顾的爷?衣袍湿了不知道换,头发脏了不知道洗。你是死人么?”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挽汝”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42127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45722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45722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7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童让很想怼回去,奈何还记得自己在紫禁城里太监的身份,她是主子,他是奴才,奴才没有怼主子的,还是忍了下去。 出去打了盆冷水,端回来,动手给干爹换衣裳。 李眉妩看着他动作幅度太大,如果在翻一只砧板上的死鱼,一举一动看得她心惊肉跳。 终于忍不住了:“你滚一边去,我来。” 童让也有些不服气:“我也不能一天不错眼珠的盯着干爹有没有尿湿衣裳,每日总有三次换过就好了。” 这句顶嘴更是将李眉妩激怒了:“你也不是什么富贵公子,本就做着粗使的杂役出身,说你不会照顾人,那是假话。 说到底,你就是照顾爷不尽心。 我早年刚入宫照顾五皇子时,我和几个奶娘在那盯着,五皇子拉了尿了吐奶了,哪个不是立即给换了? 谁会数着一天换三遍?这么伺候人,五皇子的屁股不是红得快烂了?” 童让无语:“干爹是奴才,五皇子是皇子,怎能相提并论? 再者说五皇子那时只有一岁,是个婴儿。干爹二十几岁,又不是孩子。” “在我眼里,爷就是比皇子还矜贵。”李眉妩剜了他一眼,伸手去摸盆里的水,摸到冰凉刺骨的冷水,再次炸毛。 “用这水给爷擦身子,不是难捱?” 她现在算是知道他身上为何这般冷了。 “干爹昏迷着,又不知道水的冷热。”童让被她骂得难受,又不敢睚眦之怨必报。 “他不知道,可 是你我知道啊!”李眉妩叹了口气,“算了。” 汪烛见状,怕主子生气动了胎气,连忙打着圆场。将早上新烧得水拎进来,兑了一些进去,调得冷热均匀。 “主子,奴才来吧,您仔细身子。” 李眉妩被气得不轻,眼下汪烛的面子也没给,“不用,你们都滚吧。” 挽起袖子,将他的腰拖住,免得腰部受力加重了疼痛。 随时将衣袍褪了下来,看着童让给他裹着的尿布还算干净,但也湿透了,沾在他的肌肤上。 “以后别给爷裹着尿布,你瞧下面都捂红了。” 童让不说话,闷声站在那看着她手上所有动作。 不得不说,她的确很细心,将干爹下体擦洗干净,换了新褥子和衣裳,又将被子重新盖好。 这么一对比,更加让他无地之容,在这四方小天地下也待不下去了,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眉妩没理他,低头呵了呵气,将掌心搓热,探到被子里,放在他小腹上揉着。 “可惜师父睡着,不然知道主子待他这样情深义重,也会很安慰。”汪烛见主子没搭腔,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上次主子在钟粹宫醉酒,吐得一地都是,也是师父亲自替主子擦洗、又更换的衣裳。 这是不是也叫相濡以沫?” 感受到小腹有些温度,才勉强理了理他,“汪烛,你去打盆水来,给爷洗洗脸和头发。 他还没死呢,不能拿他当死人对待。” 后半句明显是说给童让听的, 在屋外听到这话的童让,扭头直接出去,早膳也不吃了,发泄般的站在院子里劈柴。 “哎~”汪烛嘴上答应着,立刻腿脚麻利的打了清水进来。 李眉妩试了温度刚好,将帕子打湿替他轻轻擦着脸,又叫汪烛去屋外取了块皂角,给他洗着头发。 汪烛立在一旁,见主子做的细心,又不叫人帮忙,只能干瞪眼看着。 边看边组织着措辞,想着劝一劝,他从不嫉妒主子或者师父更宠童让,他只怕主子跟童让有了争执不可调和。 “像主子待师父这样细心,这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人了,师父将来知道,准要好好谢主子。” 李眉妩轻轻替他洗着头发,头也不抬的答了句:“这是我应该做的,有什么好谢的?” “主子,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你不能拿自己标准要求他人,很多人做不到您这样。” 汪烛的弦外之音,李眉妩已经听出来了,“你是说童让吧?” 她冷笑了一声,“亏你跟他没交情,还要替他说话。 怎么?当初被他干爹救下,跟着干爹荣华富贵的时候,就能耀武扬威。 如今他干爹失势,便立刻弃之如敝履。 不能同甘共苦,算什么东西?是爷瞎了眼睛。” 汪烛知道不能跟女人讲道理,但此刻不能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主子,对人得有一个客观公正的评价。 首先童让是受连累的,师父不是为他坠楼的。 就算是他是师父的干儿子吧,但是 久病床前无孝子,亲儿子都未必能做到他这个程度,更别说干儿子了。 若他当初没有跟着一起出宫,而是逃之夭夭,现在换何人来照顾师父呢?” 李眉妩没有反驳,而是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细细咂摸汪烛的话。 “是我连累的他不假,可我又没叫他伺候。 有能耐就跑去啊,太阳离了他又不是不升起来了。能同甘就该能同共苦。” “主子,您这就有点过河拆桥了。 师父躺在这里,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未可知。保不齐会一辈子躺下去。 童让没有逃跑,不也是因为有对干爹的情谊在嘛? 他哪有那未卜先知的能力,掐指一算就知道师父什么时候醒过来,重新给他荣华富贵? 而且他不了解主子的人品,主子能来探望对他来说简直天方夜谭,也是黄粱一梦。 他是扛着主子出卖他们,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压力,善待师父的。 再说了,他虽然不如主子细心,但将师父也照顾得很好呀。 要想师父从那么高的城楼上摔下来,摔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如今他虽然昏迷,但好好的躺在这里,不缺眼睛不缺鼻子的,也没有缺胳膊断腿,这里边一定有童让的功劳。 您不能只盯着他的错处看呀,只不过没及时给师父换尿布,他是人,不是神,照顾一个植物人,本就耗费体力,他又没有帮手,他也需要吃饭睡觉啊,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汪烛苦口婆心,李眉 妩没言语,默默将冯初的头发擦干,便开始替他擦洗身子。 “主子,咱们不能一辈子呆在这,至少现在不能。 咱们走以后,师父给谁照顾?还不是得让童让照顾? 除了童让,交给谁能放心? 他若心胸宽阔不跟你计较也就罢了,万一他怀恨在心,趁着咱们不在的时候虐待师父。 打他踢他骂他,咱们能有什么法子?” “他敢!?”李眉妩的手指一僵。 “他表面是不敢,但是背后呢?”汪烛看得很透彻,“主子,永远不要高估人性。”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欧候茹嫣tbs”的打赏~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45722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51052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51052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8 篆刻心头,是你的名字 汪烛将早膳端进来,李眉妩已经替他擦洗干净,便接过早膳,用红薯饼泡了煮熟的羊奶,想一点点喂给他。 他昏迷数月,连咀嚼的本能也没有了,甚至连张口都不肯。 “爷,现在要吃饭了,你要乖乖的张嘴,小妩不会害你。” 他依旧紧闭牙关,不肯动弹分毫。 她便捏着那快沾了羊奶的红薯饼,俯身压下他的唇,吻了吻。 “乖,不怕不怕,小妩现在不傻,已经不会再被人诓骗了。” 见他即便昏迷中,也一直以防备的姿态,免不了又一阵心疼。 干脆将红薯饼都都泡近羊奶里,捣碎成糊状,喂他一些流食。 庆幸从前有照顾过五皇子的经验,因为五皇子着了风寒,给他灌药的时候,为了让他张口,轻点他的下颚,他便开口了。 此刻轻轻按下冯初的下颚,他果然不再固执的咬紧牙关,也许是听了她的话,微微开口。 她将流食一小勺一小少喂下去,不忘在他枕头旁垫一方帕子,使顺着嘴角流下来的食物,不至于弄脏枕头。 汪烛见主子不需要自己继续帮忙,悄然退了出去,将自己做的早膳,亲自端了一碗出去给童让。 “放下这个柴火留着我劈吧。” 童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很想有骨气的不吃,但架不住肚饿。 随后直接坐在一处还未劈的树墩上,吃着汪烛煮的面,上面还飘着几片牛肉。 汪烛陪他吃着面,缓缓开口,“这么久以来辛苦 你了。” “有什么辛苦?不被人戳脊梁骨就谢天谢地了。”童让埋头大嚼,恨不能将这些委屈都嚼碎。 汪烛:“主子有了身孕,难免情绪波动大一些。 平常在皇宫里,对我们也是张口就骂。 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姑娘家计较。” 童让心想我哪敢啊?我也配?人家是主子,自己不过奴才。 一开口就成了:“那她再生气也不该拿我撒气。” 就像他不管怎样累和委屈,也没在心里怨恨过干爹一次。 汪烛:“是,是主子的错。但咱们做奴才的,不就是这样?不看她,也看着师父的面子。 她是师父这一生珍爱的女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别跟她计较。” 童让听见这话有点想哭,“我陪着干爹到处东躲西藏的,还不知道她在哪承宠呢! 现在怪我照顾不周,的确,我确实不如她细心。 但她照顾一天可以如此,你让她凡事亲力亲为,照顾一年试试?不是早累瘫痪了?” “没错。你的苦衷我都懂。”汪烛不断说着好话: “其实主子也不容易,她一个女人,在宫里也受了不少苦。 大家都不容易,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等师父醒来,你们可以重回司礼监,咱们一家人还在一块。” 看着他面前的碗空了,主动接了过来,又替他添了半碗牛肉,自己则吃着清汤寡水的面。 “我瞧着小厨房里的粮食和菜都不多了,我这次过来带了不少银两,得空你去 趟集市,买些需要的东西。 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过来,送银子给你。另外,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并告诉我。 穷家富路,我跟主子在紫禁城里,总好过你跟师父两个人苦守寒窑。 待来日局势好转,我欠师父的这许多照顾,再慢慢弥补。” 童让听了这话更难受了,本来没人关心,一个人可以强撑着委屈,有人问候便忍不住矫情了。 “主子这么骂我,我真难受。 这几个月以来,我哪睡过一个安稳觉,半夜醒来总要看看干爹。 老夫人送过来的银子舍不得用,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件没买,都给干爹换了草药。” 汪烛吃过了早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的,你的辛苦,主子也记在心里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如果没有你,还不知道师父要受多少苦呢。” 这番开导使童让很受用,将剩下的半碗牛肉吃干净,趁着干爹这会儿有人照顾,已经动身去县邑采买了。 . 汪烛清洗干净碗筷,将主子的那份放在炉火上暖着。 又将方才从童让那询问回来师父常吃的药煎好,端了进去。 李眉妩已经喂完的早膳,从汪烛手里接过草药。 “主子,奴才来吧,您累了一夜,先吃口东西吧。” “不用。”她将药碗端在手里,“就像你说的,我不能一辈子留在这,总要走。 能亲自动手的,便让我多照顾他一点吧。” 好在她的肚子争气,没有丝毫不适 。 随即用勺子舀起一点,送到他嘴边,依旧不肯张嘴。 她便将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一只手抵着他的下颚,用刚才的法子叫他开口。 这次即便开了口,却半分也不肯往下咽,尽数顺着嘴角流到她刚刚更换的帕子上。 “不喝药怎么行呢,你真是愈发娇气了。”嘴上嗔怪,手上却麻利的将药液擦去。 “你要乖乖喝药,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药才能快快好起来。 昨天照顾你一夜,我的手都累酸了。你总这样躺着,那些坏人欺负我,谁护着我呀。” 汪烛听着主子这样认真的哄着,仿佛床上的人真能听懂,并且会因为心疼主子,而老实吃药呢。 结果没有奇迹发生,她喂下的一勺,依旧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 她无奈一笑,“你再这样犟,我就恼了,将你扔在这里,叫你娶进宅子里的那个婆娘伺候你。” 最后还是她先妥协,将药含在口中,在顺给他。喂下去的时候,轻顺他的喉咙,帮助他咽下去。 汪烛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连忙劝着,“主子使不得,您怀着身孕,药岂能乱食? 若不慎咽下去一些,伤着皇嗣,可如何是好?” 李眉妩又喂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答道,“不要紧,我有分寸,不会咽下去。” 汪烛怕她说话分心,一个不留神顺着口水真吞下去一些,连忙闭了嘴,不再勾着她说话。 这一碗药被她喂喂停停,足足喂了两柱香,盛放 草药的碗底才算干净。 汪烛将茶递上来给她漱口,听见门外有陌生的脚步声,总觉得童让不会回来的这样快。 立刻抽出腰间的剑,走了出去,将师父和主子所在卧房的门关好。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罕井亦丝u”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51052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56886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56886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29 孟渊的女人 汪烛出门时,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身后跟着面带敬重之色的童让。 “这是孟渊的夫人韫灵紜。” 汪烛松了一口气后,不敢怠慢,还未仔细端详女子眉眼的时候,先行了大礼。 “不必拘泥。”韫灵紜本就随和,久居江湖浸染腥风血雨,性子更像男儿一般洒脱。 “初儿这几日还好么?” “好。”童让在路上时已经给她介绍过了,所以她知道是宫里的李娘娘,和干爹的徒弟过来了。 汪烛也恍然间明白,童让为何回来的这样快了。师父轻功了得,孟渊的武功只会在师父之上。那有孟渊的夫人带着,童让即便脚力不佳,也能速速回来。 “夫人稍坐,我去唤主子出来。”汪烛还未动身,已经被她叫住了。 “你家主子睡了,不必惊扰,我过去看她便是。” 童让将采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汪烛陪她一块进去,心底也在惊讶,她怎么知道主子睡了?刚才自己出来的时候,主子明明醒着。 待进屋后,看见主子靠在师父床边,两只手抱了只木碗,碗里还有未吃完的红薯饼。 将头歪向一旁,腿边是燃尽的炭火,显然太过疲乏,没吃完就睡熟了。 “主子醒醒,在这睡要着凉。” 李眉妩被他推醒,将碗递给了他,看着头顶上多出来的一个女子。 尚且不知道她是谁,揉了揉眼睛,却被她扶了起来。 “三个月了?”韫灵紜开口询问。 “是。”她乖巧的点 了点头。 汪烛在一旁立刻提醒,“主子,这是孟渊的夫人,师父的救命恩人。” “哦!”李眉妩恍然大悟,立刻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 叫了声:“干娘!” “好孩子。”她将她扶起来,请她坐在床边,“我替你号号脉。” “多谢干娘。”她没有丝毫扭捏的将手臂伸了过去,也彻底忘了自己是什么眉妃娘娘的身份。 “嗯。”韫灵紜搭在她的腕上,面色平静如水。 李眉妩细细端详她的眉眼,也许是江湖之人便容易冻龄。她虽未见过孟渊,想象之中冯初的干爹年纪也不应小了,那他夫人也该年长一些。但面前的妇人却叫人分辨不出年龄。 “龙凤胎。”韫灵紜又摸了摸,“胎儿还好,但你要多食些,保持情绪稳定,切勿动怒。 怀双生子艰难一些,不出所料会早产,提早请接生婆子。” “是。”李眉妩有些难为情,“早前身体弱,冯初替我开了些安胎药调养。 原本以为小产过,这一胎不会太顺遂,还好保下来了。” 韫灵紜对宫里的事不感兴趣,便未提及。 “是。冯初医术高明,将他干爹的医术继承了十成十,过去孟渊跟我提起最多的就是他。” 说话间,写下了一味安胎药方交给汪烛揣好。 李眉妩说了句“多谢”,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的人。 “我听童让说,他腰间有伤……” “是。”韫灵紜没有怕她担心而故意隐瞒。 “别处 断骨皆已治愈,腰上的伤只能熬着,一直带到棺材里。” 李眉妩没有反复感谢,这声“干娘”已经包含了太多情绪,这就是家人的意义。 “平常有没有什么精细照顾的法子?”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韫灵紜没有直说,但她也听懂了,那就是没有什么法子。 这大概就是反噬,她害得皇上生不如死,苍天惩罚,也让她爱的男人余生承受病痛的折磨。 随后,韫灵紜替冯初检查着伤势,瞧见她新更换的寑衣,会心一笑。 倒是她有点不好意思,站在她身后,咬着下唇。 检查好伤势,除了腰伤依旧,其他地方已经无大碍了。 随后将童让唤了进来,询问近几日的饮食、睡眠和服药情况。 听后略略凝眸,“久居床榻,四肢必然僵硬的厉害,得空,你常给他按按。 免得来日他醒来,这双手和双腿都要麻木了。” “是。”童让记下。 李眉妩对童让的讨厌又深了一层,“你每日又不需要出去赚钱,只要照顾你干爹。 这些常识,难道还要人嘱咐了你才知道去做吗?” 童让低着头,隐忍不发。 韫灵紜看着这个小姑娘,颇有几分自己当年的模样,想逗逗她,还是克制住了。 替冯初重新掖好被子,吩咐了句,“我刚才替他按了按小腹,小腹处有结块。 躺久了,四体得不到活动,便溺困难,你去取竹筒来,照着我上次说得样子,做成导尿管,将尿液排 解出来。” “哎好。”童让答应着,正巧上次用得还未扔,这会儿用开水烫过,立刻拿了过来。 李眉妩从前没见过这东西,看着那长长的一根管子,只觉得害怕。 “得把尿液吸出来,不然堵在里头,时日久了会感染生病。” “我来吧。”汪烛没等童让开口,他不为了向任何人表忠心,自师父病了,他一直没尽什么孝。此刻能为师父做点什么,也是好的。 “你退下,给我。”李眉妩信不过任何人,只觉得这骇人之物插进去,要疼得死去活来。 这两个蠢才皆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如自己动作轻柔一些。 韫灵紜没有迟疑,将那根细小的竹筒缓缓推了进去。想来这是第一次,宫刑之后,他再没受过这种酷刑。此刻即便是昏迷着,指尖也微微颤了颤。 她知道他疼得厉害,没有犹豫,含住那根竹筒,听从韫灵紜的法子。 往复几次,直到她说这会儿行了,才将竹筒取出来,又疼得他手指屈了屈。 她接过汪烛递来的茶漱了口,过去握着他的手,伏在他床边反复呢喃:“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韫灵紜知道她二人在这待不长,便将更多的话嘱咐给童让。 直到冯初再次平静下来,她方将素指搭在她肩上: “出来坐坐。” 李眉妩看了一眼床上的冯初,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好拒绝老夫人的盛邀,略略为难。 汪烛看 出了她的心思,“主子且去吧,这里有我。” 有汪烛暂且陪着,李眉妩安心不少,想多看他一眼,多陪他一刻。那边是老夫人在叫自己,在长辈面前,总不好磨磨蹭蹭恋恋不舍。红着脸,缓缓放开他的手,又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奶博”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56886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60642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60642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0 童让怀恨在心 “这么不舍得?”韫灵紜慈爱的笑笑。 李眉妩更加不好意思,虽然在另一间木屋,目光却一直在有他的方向,不自觉的瞄过去几眼。 “不用这般小心,这会儿他睡着还好些,等他醒来,余生那么长,有他气你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又恨不能将他锤晕算了。” 李眉妩将头埋得很低,心里想着,哪有做长辈的,这样调戏小辈的。 “刚才我替他诊治时,你可介意?”这句是认真的。 她更难堪了,“医者父母心,我怎会如此不懂事。” “其实我很羡慕你。”韫灵紜喝着童让提早泡好的茶,悠悠同她说着话。 “嗯?”她懵懂抬头,很快想明白她话里的含义。 韫灵紜:“当初没能救下孟渊,一直是我心底的隐痛。 好在他最疼爱的干儿子无恙,不然等我到了地底下,见到他,他又要骂我无用。” 李眉妩想象不到孟渊是这样暴躁之人,在外已经能够叱咤风云,对内还欺负婆娘? 不过隐隐之中,她似乎想起一件事来: “我记得冯初说过,干爹不许他跟女人纠缠不清?” “他真这么说过?”韫灵紜笑笑: “你不知道,我还羡慕你的地方,就是今日你同初儿的举止亲密,对于昔日的我来说,是想都不可能想的。” “此话怎讲?”李眉妩一头雾水。 韫灵紜带着笑意,断断续续的讲着这些陈年旧事: “孟渊有两张面孔,在外人面前呼风唤雨,在我面 前,比这世上最矫情的小媳妇还矫情。 他还好意思告诉初儿离女人远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辜负了他。 我跟他从来不会有平静坐下来好好交流的时候,他不是找茬跟我拌嘴,就是无事生非。 好在我武功在他之上,不然我觉得他可能会动手。就算动起手来,也是我锤他。 而且……他从来不许我碰他,他碰过的茶杯不许我碰,我碰过的东西,他也绝不会碰。” 李眉妩实在想象不到,原来大魔王在婆娘面前是这个样子的,跟在外人面前的确不同。 可是……他为何这样?她不记得冯初说过干爹有洁癖。 “我这么说,你肯定认为是我背叛了他。其实从来没有。 我跟他相处的短暂岁月里,都是我哄着他,不然我们可以从天黑吵到天亮。” 李眉妩恍然觉得熟悉,自己和冯初时常拌嘴,倒是跟他们两人有些像。 想不到没有血缘关系,冯初只是在干爹身边长大,就隐隐之中随了干爹的性子。 这样想来,冯初对自己,真的还算十分包容。 韫灵紜:“早前他在时,我跟他像你我之间这样闲话。 比如我说这茶水沁人心脾,他准要杠一句【隔夜的茶有什么好喝?】 要么就是【不喝会渴死】么? 每次将我气得冒烟才算收场。我从没见过他这么讨厌的人,也没见过他这样可爱的人。” 李眉妩想不到自己能够从她口中,听到不一样的孟渊,想来人都是 很多面的吧。 “其实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不管他在外有多声名显赫,因为自己太监的身份,骨子里很自卑,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前。 我每次跟他有过多的接触,他都会因为求而不得愤怒和难堪,他既恨我,也恨他自己。后来干脆跟我划清界限。 初儿很爱你,也许你要等再年长一些才明白,他允许你碰他,他每次都要忍受极大的煎熬。就像一个男人服用了春.药,却无处发泄。 那种煎熬,没有感同身受,永远也不会懂。” 听着她侃侃而谈,李眉妩的脸慢慢氤氲成晚霞。 其实她有些佩服她的内心强大,孟渊枉死,她没有整日愁眉苦脸,而是依旧谈笑风生。 韫灵紜似乎是看出来她的疑惑,浅淡的笑了笑,“他死了,被皇上下旨斩立决,身首异处。 我又能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呢?” “你没有想过跟随他一起去么。”这话问出来她便后悔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恋人离开后,自己重新开始幸福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追随爱人而去,也许是死心眼、脑子笨的一种表现。 “没有。因为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叫责任。”韫灵紜十分坚定。 孟渊死了,她的心也空了。但她仍旧要好好活着,她已经错过救下他的机会,但不能接二连三的失手,要好好护着他的徒子徒孙。 . 韫灵紜走前跟小妩说,只要她需要, 哪怕自己再厌恶宫廷——那个害死了她男人的地方。 也会不遗余力的出手相助,因为小妩是孟渊儿子珍爱之人。爱总是自上而下,又传承下去的。 送走了韫灵紜,李眉妩纵然舍不得,也必须得回去了。 她侧身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将他眉眼又看了一遍。 “爷,小妩走了,回去处理好后宫的事,再回来看你。” 不知是心灵感应出现了幻觉,还是冯初真的动了,她总觉得握着他的那只手,被他反向握住,甚至微微用力。 “舍不得我是么?”她将小脑瓜轻轻埋在他的胸口,怕压痛了他。 “小妩也舍不得你,你放心,我拼了命也会找机会再来看你。” 又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里上,“你摸摸,小妩要做娘亲了。 爷最迟忍下这一年,待我肚子里的孩儿落了地,我就接你回去。 就算你一直昏睡着,我也早将爷接回京城,日夜陪着你。” 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温热的哈气,熏得她耳根子软。 这呼吸声渐渐凌乱,李眉妩不放心,起身将童让唤了进来。 “你去看看,你干爹有没有事?” 童让检查了一番,今日师父的确反常,但因讨厌主子对自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颐指气使的样子。 还是强装成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有啊,师父以前就这样。” 李眉妩听见他这样说,想起汪烛对自己的劝解,知道自冯初受伤以来,他陪着的时 间最长。对于冯初的一些习惯,一定也是他了解的最多。便稍稍放心些。 走之前取了笔墨纸砚,留下一张字条:【南风未起,念你成疾,无药可医。小妩亲笔。】 “若他醒了,将这字给他看,让他知道我来过,我一直想着他。” 又震慑了一番,“我们此番回去,下次什么时候过来不确定,但一定会过来。” 言外之意:我会突击检查,所以你不要试图偷懒,或者找机会折磨你干爹。 童让虽然年龄不大,可也不傻。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后,知道她怀疑自己,更加不忿。 好家伙,你来看干爹没错,不说感激自己,反而是来监视自己的。 “待爷好起来,重回司礼监,以后你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谁不想追名逐利?童让也不例外。但他只怕自己有命奔波,无福消受。 “但你若敢有异心,耍小聪明,我定不轻饶你。”李眉妩的一番敲打,算是将童让彻底得罪了。 敢情他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到头来没有功劳,没有苦劳,也没有疲劳。 他决定等她一走,就把她留下的笔墨烧了。 他是没机会报复回去,不然也让她尝尝这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宇文映秋wlg”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60642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69956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69956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1 小丑是我自己 李眉妩回京的那天,朱瑞远在边关接到母妃的书信,只有寥寥几个字:【滚回来护驾】 反复看了几遍,笑意越来越深。 又将信使叫过来盘问:“你是说李才人,如今是眉妃了?” “回王爷,确有此事。”信使恭敬回禀。 好个李眉妩,连什么昭仪和婕妤都省了。朱瑞睨起眼睛,对这个女人愈发佩服。 原来以为她软糯可欺,现在发现小丑原来是他自己。 不过无妨,早前喜欢她那张牙舞爪、得意忘形、刁蛮任性的劲儿,还以为她在牢里说的等自己回去夺嫡是大话,原来这样快应验。 “眉妃有身孕了?” “是。”信使答。 朱瑞爽朗的笑笑,想不到这小小女子这般有本事,他从前真是小看了她。 待他回去,两狐相斗还真不知是谁翻身做主人,他想他对她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启程前,温将军设宴为他送行,驻守边关之人,不能皆放浪形骸。 开宴前,温将军已安排好了守夜的将士,此次送行的晚宴,也只允许几位少将军参加。 酒过三巡,温将军短起酒杯,“恭喜瑞王重返京城,来日金銮殿上见,再话桑麻。” “温将军对本王的恩情,本王没齿难忘。”朱瑞陪着喝了一碗,在边关数月以来,功夫未有精进,酒量却涨进了不少。 “李才人被封眉妃,着实可喜可贺,瑞王也算双喜临门了。”温将军不知道尤氏这段深宫秘史,也没见过李才人 ,不知道她跟朱瑞同龄,生辰比朱瑞还小两个月。 一直以为李才人很老了,从前不得宠连累儿子被贬边关,如今一个老太太,一使手腕就复宠了,还能勾搭着皇上封妃,将儿子也宣回了京城,确有些手段。 朱瑞马上就看出来他误会了,其实纠正与否都无伤大雅,他也不是急着为尤氏正名。只是拿温将军当真朋友,便随口说了: “温将军有所不知,李氏是我养母。” 至于生母是谁,还活着,便没必要叫温将军知晓了。朱瑞有意保护尤氏,不愿母亲百病缠身还被推到人们的视野里。至于李才人这只小狐狸,便在风口浪尖站稳吧,本来也是兴风作浪的妖孽。 “哦?“温将军大为不解,“李才人位分低,怎有资格收养皇子?” “唉。”朱瑞故作惆怅,“实不相瞒,我早年不得宠。 父皇厌弃我,不愿为我指派一位娘家有权势、位分高的母妃,便只能委身于李才人膝下。” 温将军以为触及到他伤心的往事,连忙将话拉回来,安慰了句,“英雄不问出处,王爷饮酒。” 说话间,又想起自己从昭仪贬为选侍的女儿,哪怕有了身孕也未得加封,一时间有些郁郁寡欢。 “只可惜了我那小女,早前在将军府时,我最疼的就是她,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如今与人为妻,还不知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将军勿忧,此次回京,得了机会进宫,我会向母 妃进言,对温小主多加照佛。”大家都是粗人,也少了许多肉麻的话。 “如此,多谢王爷。”温将军又饮了一碗酒。 军旅之人,甚少像今夜这般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只觉边关的酒太烈,熏得他有些上头。 舌头麻了,因为心情惆怅,说话间也有些口无遮拦: “这是他娘的什么封建王朝,还把女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心头肉一样的孩子,给人当妾,还是最末流的! 我家瑶瑶哪里不好?是样貌比不上别人,还是才学比不上别人?要我看,什么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全凭皇帝老儿一念之差,自己的喜好。” 朱瑞知道他喝醉了,不敢苟同,却也没立即驳回,拂了他的面子。 朱瑞本不关心女人怎么样,只是顺应的说了句,“将女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确压抑扭曲人性,但还有女人羡慕呢,巴不得自己被分成三六九等。” “呵。”温将军无奈冷笑,“有什么可羡慕的?那些羡慕能伺候皇帝老儿的,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 你有那姿色、头脑、家世背景和多才多艺吗?整天幻想着被皇上三千宠爱于一身,做梦!” 说罢,他似乎有些哀伤,“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送瑶瑶进宫,若非嫁给皇上,凭我大将军府出去的嫡女,嫁给哪个富家子弟,谁敢给我阿瑶气受?” “哎!”他摆了摆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起身准备出去解手,朱瑞立刻叫人过去 搀着,免得他磕了。 温将军醉着,也没忘了女儿,回头嘱咐着,“有劳瑞王,一定要将老夫给女儿养胎的人参和灵芝带到。 这是老夫在塞北行军时,好不容易采集到的,对女子有孕最有好处。” 朱瑞嘴上答应着,心底却断断续续的,一直在想着母妃,这次空手而归,也没给母妃肚子里的皇弟弟带什么礼物。 他一个能手刃皇子之人,对待同父异母的弟弟,实在没那么多骨肉亲情。但眉儿的孩子,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一夜,温将军出去解手便没有回来,想必是睡在半路被人扛回了大帐也保不齐。 遣散了几位小将,吹灭了灯,宣告晚宴散去,有小厮陪着回了自己的帐子。 还未走进,便看见孟悦禾蹲在帐篷后的一颗枯树下守株待兔。 孟悦禾身为瑞王的小妾,此刻未着罗裙,而是一身戎装。知道边境之地,罗裙拖沓不便行动,她同行至此,也不是来摆主子谱的。 朱瑞不大管她,任由她胡跑,也使得她很快便跟边关将士们打成一片。此刻正跟几个伙房的小兵,蹲在寨外的枯树下,等着逮野兔子。 “嚇!”他故意吓一吓她,果不其然,待她回头时,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涨得通红。 “兔子都被你吓跑了!”她气咻咻的站着。 “没有啊,你回头看。”朱瑞用眼睛看了看她身后,孟悦禾一脸期待的回过头去,发现兔子毛都没有一根。 知 道自己被王爷戏弄了,愤怒转身,发现王爷也不知去向,气得跺脚。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可爱的芷蕾yrz”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69956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73286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73286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2 凡尔赛 有时朱瑞觉得多这么个妾氏也有趣得紧,边关寂寥,全当养个宠物在身边。这么小的年纪,还去逮什么兔子,殊不知自己更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兔子。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想着温将军提起的灵芝和人参,知道皇宫里汇聚了全大铭的绝顶药材,但自己亲手采摘的总归不一样。 总不好借花献佛,夺人所爱,拿温将军给女儿安胎的补品,偷偷拿去给母妃。他纵然从小没学过仁义礼智信,也干不出这事来。 此刻出了营寨,一路往陡坡上走,匈奴被打得四分五裂,各个部落抱团鼠窜,也没哪个不长眼的自封单于敢出来以卵击石。 他即便没有自幼研习功课,自离开紫禁城封王立府之后,也独自研习了不少典籍。虽未打开温将军包裹好的灵芝和人参,也认得那些稀罕之物长什么样子。 此刻踩着乱石,越走越觉寒风紧,身后跟着的三两小厮和护卫距离他有一段距离,被落在身后忍不住一阵交头接耳: “王爷这是把什么落在这了?” “兴许是明日离开,这会儿想再走一走来时的路罢。毕竟下次远行边关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许一辈子也不会再来这苦寒之地了。” 另一个小厮恍然大悟,想不到大皇子还是这样念旧之人。毕竟军绿生活让人难忘。 两个人窃窃私语着,牵着王爷已经攀附上的陡崖峭壁,将那株灵芝摘了下来。 眼看他要脚底落空 ,忙不迭的大喊一声:“王爷小心!” 朱瑞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攀了这么高,自己又不会轻功,这样直直的坠下去,只怕是会摔死。 “王爷稍等,奴才回去找温将军。” 朱瑞趴在岩石上,像极了壁虎,一只手扶着悬崖峭壁生出来的枯枝,另一只手从胸口处摸出帕子,将灵芝包起来,放回胸口。 温将军回去吐了一阵,这会儿骑着马过来,看见眼前惊险的一幕,被吓得酒醒了大半。 立刻在腰间困了个绳艺,从陡坡上攀了上去,站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将手递给了他,“王爷受惊了,末将拉你上来。” “好。”朱瑞眼下除了将性命交给他,别无他法。 温将军的大掌粗壮有力,紧紧拉着朱瑞的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王爷抓紧了,留心脚下。” 直到将他拉上来,化险为夷,情不自禁的爽朗大笑一阵。 自然知道他大半夜跑到这干嘛来了,禁不住感叹:“王爷对眉妃娘娘还真是孝心。” 也真是死心眼,若想采灵芝和人参,叫小厮来不就是了?何必亲自涉险。 朱瑞明显不好意思,“将军见笑了。” 温将军摆摆手,同他一起回去。 “多谢将军搭救。”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经此一事,两人有过命的交情,说起话来也从前随意了许多。 “将军就没想过直接放手任由本王掉下去么?少了一个皇子,便少了一个跟温小主肚子里的 孩儿夺嫡之人。” “当然没有,趁人之危岂非君子所为?末将欣赏王爷,也愿王爷回京之后,对小女多加照佛。” 朱瑞拱了拱手,“义不容辞。” 回了营寨,看见孟悦禾踮起脚站在土丘上,瞧见王爷回来,立刻扑了过去。 “王爷,你吓死妾身了,他们说你喝醉了酒撒酒疯,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差点坠崖身亡。” 朱瑞不习惯跟女人过于亲密,除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经意间推开了她。 “这里还有人,注意自己言行举止。” 孟悦禾立刻站好,随后从身后揪起一对儿兔子耳朵。 “怎么样?回去烤兔子给王爷当夜宵。宴席上哪有吃得饱的!” 原来她逮兔子是为了自己么?朱瑞从前从未受过半点温暖和关心,一时间有些感动。 他为了母妃去涉险,转身有另一个人女人留在大寨,为自己的夜宵绞尽脑汁。 . 带着大军回京后,先回了王府,去拜见母亲。 尤氏被侧妃照顾得很好,看着跪在地上请安的儿子,情绪起伏不小,依旧能断断续续的说出一些话来: “瑞儿,你……你受苦了。” “娘,是孩儿不孝,没在娘身边侍奉,是娘受苦了。”朱瑞跪在地上,握着娘的手,再次忍不住用袖子擦泪。 “吾儿在边关黑了许多,也结实许多。”尤氏哆嗦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抚摸着他的脸。 “有曦儿照顾,娘都好。只是可怜了曦儿,为一大家子操劳 ,不过数月就憔悴了许多。 儿以后定要善待曦儿,不然王妃天上有知,也不会饶你。” “是。儿子谨记。”朱瑞并不走心的答复,只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安心的敷衍。 左右他也不会家暴折磨女人,做他的王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小日子还算顺遂。比他父皇的女人好上百倍。 “娘,眉妃有喜了。” 尤氏并未表现出太过惊讶,因为之前有听侧妃说起过。 “眉妃待你不薄,虽无养育之恩,也是个心地善良、不幸的孩子,你要敬重她。” “儿记下了。”朱瑞起身,穆朝曦在一侧私心想着,留王爷和娘单独说话,便一个人静默无声的退了出去。 拾阶而下,看着院子里那个跟王爷从边关一同回来的侍妾,依旧光鲜亮丽。 并且眉飞色舞的跟家奴讲着在边关的见闻,口若悬河: “你知道吗?我从寨外逮回来那么肥的兔子,跟王爷一起烤兔头吃……” “咦,怎么可以吃兔兔,那么残忍……”面对丫鬟的矫情,孟悦禾也没放在心上。在边关跟将士打成一片,在府中又立刻笼络了无数家奴。 穆朝曦一时间悲从心起,却又无可奈何。不知是为王妃哀伤,心疼她尸骨未寒,王爷就对她的丫鬟青眼有加。还是替自己不值。 “主子看她那神气样,就算随王爷去了趟边关,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连个孩子也没种上!”丫鬟静绣替侧妃打抱不平。 “罢了, 王爷不喜欢女人之间的争执,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出头。”穆朝曦气归气,却不会惹是生非。 “王爷才回来,需要在朝中站稳脚跟。 王妃过世了,我自然要承担起操持家事的重任。 保证王爷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可以安心去朝堂上厮杀。 而不是在府中兴风作浪、惹是生非,让王爷后院起火,每日为女人的琐事头疼不已,还如何为国效力。” 后半句是给说给那个小浪蹄子听的,只可惜孟悦禾沉迷于跟府中下人炫耀,炫耀自己远赴边关的勇敢,也炫耀跟王爷的伉俪情深,以及王爷对自己的宠溺,顺带嘲讽了一下侧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迂腐,忽略了侧妃逐渐暗下来的脸色。 只是她并不知道,每个人分工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能恣意妄为。王妃不在了,穆朝曦选择压抑自己,替王爷看家护院,并不是侍妾口中的迂腐。 “不过跟王爷去了一趟边关,有什么值得说的。 等来日王爷继承皇位,她一个通房,充其量封个嫔位,连妃位都不配。 皇后还得是主子您。”静绣口无遮拦。 立刻遭穆朝曦训斥,“不得胡言乱语。” 知道自己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向着自己,从没对她说过重话,此刻自然也是于心不忍。 “其实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王爷能当上皇上,封自己做贵妃乃至皇后。” 当然皇后的梦她也会做一做,却不强求。 “王爷如今还活着, 这就够了,我只是不想辜负王妃对自己的期盼和嘱托。” 穆朝曦不是个惹是生非的女人,也要证明给自己和王府中人看,当初王妃将自己一个丫鬟抬举成通房,她不会不如那个丫鬟和通房。 静绣替主子抱屈,却也只能悻悻闭嘴,她发觉侧妃和王妃愈来愈像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肖雅晨”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73286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77168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77168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3 姚爷和眉妃重逢 李眉妩回京后放心不下青茄,先去探望了皇上。 青茄看见主子回来,自然喜不自胜,不问自答: “皇上昨日醒了,没问起主子,奴婢服侍他用了膳和福寿膏。 这会儿养了些精神想去御花园走走,正说着话呢,主子就回来了。” 李眉妩不动声色的应下,“你去歇息,这里有我。” “奴婢陪着主子吧。”青茄原本想随主子一同前往,看见主子身后跟着的青玖,稍稍放心下来。 “我知道你独自伺候皇上的日子,准是和衣而卧,辗转反侧。 这会儿好好去睡上一觉,毕竟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李眉妩一番推心置腹的规劝,青茄果然不再推辞。 “是,奴婢遵命。”她准备回去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陪着主子一步步走下去,直到黎明乍现的彼岸。 进殿后,拿过皇上的衣袍,替他更衣,嘴上说着:“臣妾给皇上请安。” 朱振有几日没看见她了,没问她去哪了,只是看她又瘦了一圈。 “爱妃是不是在为国事操劳?” “谢皇上挂怀,臣妾为皇上怀着双生子本就辛苦些。 就算不为旁的操劳,整日抱着两只小西瓜也觉疲累。”说罢,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风情万种。 朱振一段时间不用脑子思考事物,头脑都是越用越机敏,休眠太久不会更机智,只会退化如生锈。 怔了半晌,才想起反驳的话来:“朕有 那么多嫔妃,数你矫情。 哪里就是给朕生了?你自己不是也要做娘亲的么?” “当然是给皇上生,臣妾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子。是皇上褪下了臣妾的衣裳,就要对臣妾负责。”李眉妩已经替他穿好了衣裳,陪着他一起出门。 趁着早春时节天气转暖,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是好的,毕竟现在还不能叫皇上躲在发霉的屋子里死去。 朱振爽朗的笑笑,“你个刁蛮的丫头,朕说不过你,不过,你要朕怎么负责呀?” “臣妾要皇上晋位分。”李眉妩在为孩子的将来打算,她无有权势的娘家,要想子凭母贵,继承大统时不被人诟病,自己必须位高权重。 “都已经封妃了,你还不知知足?要么朕干脆把皇位也给你好了。”朱振同她玩笑几句,显然被福寿膏缠绵多日,短暂的得以见天日,心情大好。 “臣妾才不稀罕做女皇,只想要比昔日的孙舒位分高就是了。” “哦?你也想做贵妃?”朱振略略犹豫,越级封妃已经引起朝野震动,再来一次,他准是要被人当成荒淫无度的昏君。 “不。臣妾要做就做皇贵妃。”这是李眉妩能为孩子想到的最显赫的出身。 朱振有些头疼,又怕她不高兴,不知是对她手中药物的迷恋,还是离不开她情感的操控。 “好罢,但至少待皇子落地再行加封。” 李眉妩得了应允,立刻答应,“臣妾谢皇上。” 朱振并不知晓, 自己不知不觉又落入她的圈套。 只是冥冥之中好似想起些什么,“舒妃和卫嫔已经死了吗?” 李眉妩心底闪过一丝惶恐,是谁说给皇上听的?如果是青茄,为何青茄没告知自己。 可如果是有外人,趁着青茄熟睡之时,偷偷跑进来见皇上,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听谁说的?”她噙着笑,故作镇定的问了句。 朱振:“没有谁,朕只是瞧见了咸福宫和承乾宫里飘起来的白帆,听见那里头传出来的哀乐。” 李眉妩暂时分辨不出他话里有几分真假,此刻却不得不搪塞过去: “皇上那几日精神不济,臣妾便没叫人惊扰您。 因为请了三皇子进宫,亲自为她母妃扶棺,臣妾也安心不少。 毕竟舒妃娘娘害死了卫嫔的五皇子,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眉妃的话有理有据,让朱振找不出一丝破绽来。其实李眉妩也没说假话,只是处理方式上借刀杀人罢了。 朱振愣了良久,一阵风吹过来,呛得他一阵咳嗽。 他想不明白这宫里的女人为何如此,他待舒妃和卫嫔都不薄,允许她们亲自扶养孩子。 而且都是重臣嫡女,何止于做出这些违背礼法人伦之事? 李眉妩轻轻替他捶着背,在耳边关心了句,“皇上,起风了,臣妾陪您回去罢。” . 回到钟粹宫,听着青玖陆陆续续汇报着连日以来发生的事,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便是最好的事。 一连几 日的车马劳顿让她十分疲乏,喝着汪烛按照韫灵纭的药方、煎出来的安胎药,一阵阵犯困。 直到听见汪烛小声禀告,“主子,姚爷回来了。” 立刻清醒了:“谁?” 又叫汪烛确认了一遍,“主子,是姚牧。” 李眉妩确定自己听清了,“现在何处?” 她记得姚牧的宅子被皇上下旨尽数充公,他若回京城,哪有落脚之地。 虽然从前玩笑时拿朵梨姑娘当自己贪污受贿的挡箭牌,说自己是靠夫人腰缠万贯的。 如今已经跟朵梨闹掰了,以姚牧的脾气,向来不受嗟来之食,自然不会去吃软饭,哪怕别人求着他吃。 “只怪我这阵子忙的事情太多,只想着叫姚牧回来,却忘了替他寻一处落脚之地。” 不管怎样操劳,也该先将姚爷的事摆在前头。李眉妩懊悔不已,她永远记得姚爷是为谁受牵连的。 “主子,姚公公这会儿在殿外。” “哦?”李眉妩放下喝空了的安胎药碗,埋怨的瞪了他一眼,“怎可叫姚爷在外头久站?还不快请!” “是。”汪烛没敢耽搁,立即将姚牧请了进来。 数月未见,兴许是宁古塔风霜严寒,姚牧的腿愈发跛了。 在衣袍遮蔽之下,看不见的地方,小腿严重畸形,走路也不似从前那般麻利。 “奴才给眉妃娘娘请安。”他作势要跪,一把便被李眉妩拉住了袖子。 “我哪受的起。”随后又吩咐汪烛赐座。 姚牧看着昔日那个跟 在冯初屁股后边,作天作地的小姑娘。如今消瘦憔悴,怀着双生子比寻常孕妇肚子大上一圈。因为过于瘦弱而显得四肢修长,显然是受了不少苦。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正令凡英qb”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77168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83685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83685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4 汪烛入驻司礼监 从前婉妃得宠,大铭上下的审美都是以胖为美,过于消瘦实在称不上是好看。姚牧不忍心再看下去,只觉得若是冯初瞧见她这副样子,一准又要心疼。 李眉妩忍住用帕子擦泪,“姚爷受苦了,都是我害了你。” 彼此看看,都觉得对方好惨。从前对于那个能够轻易主宰别人命运的帝王,还有一丝于心不忍。如今更坚定了送他上路的决心。 “不说这些。”姚牧知道这小祖宗哭起来没完,怕她哭坏了身子,连忙劝了句。 “是。一切都好起来了。”她擦干眼泪,压低了声音,捡他关心的,说给他听: “前段时日我去看了冯初,他都好,只是坠楼时摔伤了头,还昏迷着。” 姚牧想象不出她是如何挺着大肚子去看冯初的,就像也想象不到她一个一无所长的弱女子,是如何在后宫绝地反击的。 毕竟后宫里的女子,个个不是善茬,而且皇上也绝不会因为看脸,就能忘记一个女人的背叛,被美色降伏。 禁不住在心底感叹,冯初用命疼的女子,果然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没有利用他的权势,没有介意他阉人的身份,对他始终如一、一往情深。 “冯爷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吉利话是人都爱听,李眉妩也不例外,如果连姚牧的安慰都不领情,她也枉费爬上这个位置了。 “是了。姚爷如今回来,该是重回司礼 监,让那些乱臣贼子的春秋美梦清醒过来了。” 姚牧听汪烛说过如今后宫是眉妃娘娘掌权,甚至能够代行皇权。皇上那里他倒是不担心,只是有难言之隐。 李眉妩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关切的询问了句,“姚爷可是有什么苦衷?但说无妨。” 如果是家宅旁落,她已经准备拟旨,将昔日拿了姚爷宅子的,尽数还回去。 “娘娘,不是奴才清高,而是我这腿疼得实在难捱。 奴才不是埋怨你和初儿,只是陈述事实,折腾这一趟,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余下的时日无多,奴才早已经参透了人生,名利于我如过眼云烟。 奴才只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仔细调养好身子,多陪陪我闺女,享受天伦之乐。” 李眉妩听着他这老气横秋的论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七老八十了。 知道让他出山的确残忍,可眼下朝中无人,她对自己都心狠,更别说姚爷这样的王佐之材。 “姚爷,冯初若是在,我也不用你了。 但如今国家有难,奸人当道,孙丙和朱丘虎视眈眈。 我一阶女流,分秒之间就得被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冯爷不在,您忍心看着他的女人受欺负吗? 姚爷若实在觉得难捱,至少先撑着,手把手教会了汪烛,待他能够在司礼监独当一面之时,您再功成身退也不迟呀。 司礼监这般重要,哪能落于外人之手?再说,汪烛对朝中格局一窍不通,这会儿叫他一个 人去司礼监,不是等着天下大乱嘛?” 姚牧看着她这张巧嘴,愈发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无奈苦笑之后,不忘跟她调侃了句,“娘娘跟冯爷,真是越来越像了。 想我昔年跟冯初说,徐阁老快要病死了,冯初说病死不要紧,搬个凳子也要让他继续上朝。 病死事是小,国家事是大。哪怕明日就死,今日也得为大铭站好最后一班岗。” 李眉妩被他一番编排,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嗔怪道,“姚爷笑话我,待冯初回来,你看我向不向他告状。” “娘娘去告吧。”姚牧真期待有这一天,只是怕冯初真的会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娘娘告状也没用,总是我动手打他,还没见他动手打过我。” 李眉妩笑意更深,拿话编排了回去,“姚爷还好意思说,那是我家男人知道你不会武功,故意让着你罢了。” 说罢,想起冯初一身武功尽毁,又有点难过。 姚牧本就是做奴才的,最会察言观色,不愿让她沉浸在悲伤里,以免对胎儿不好,又同她调侃了句: “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我瞧着冯初这徒弟汪烛,也不如娘娘这般干脆果决、行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 “那是自然。”李眉妩丝毫不掩饰得意之色,“我可是冯爷亲传,关门弟子。” 玩笑归玩笑,却也不会忘记正事。 “汪烛,以后你便跟着姚爷好好在司礼监学本事, 给你师父长脸。” “主子。”汪烛一时间百感交集,还记得师父昔年去内务府找到自己的时候,叫他将李小主护好了,将来司礼监之位,就是他的。 从前也梦想着可以去司礼监,毕竟,那里是所有太监梦寐以求的顶峰。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一路走过来,着实不易,此刻突然犹豫了。 “奴才若是去了,谁替主子办事?” 有些事只有他能办,交给旁人不放心。青玖那个小丫头端茶倒水还行,叫她去杀鸡都费劲,更别说叫她去杀人。 “你呀,跟你师父一个样,以为大铭离开你,天就塌了。”李眉妩嘲笑了一句,不过是为了叫他安心。 “你且放心去吧,只要能学到真本事,才不算枉费我和你师父的苦心。” 怕他再度推辞,立刻将他的后路堵死了,“你若不去,你忍心叫姚爷一个人呕心沥血,到最后为大铭鞠躬尽瘁,给他准备一副好棺材吗?” 汪烛果然不再推辞,但还在替主子着想,“奴才遵命。但至少先允许奴才,替主子找来一位得力心腹,做您身边的大太监,奴才再走不迟。” 李眉妩轻笑一声,不免在心底感叹,冯初教出来的奴才,果真也是天生的操心命。 “就依你罢。” 嘱托了汪烛,李眉妩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还是试探性的提了一下,“姚爷,朵梨她……” 努力组织着措辞,还是不知该如何委婉的将她三嫁的事告诉姚牧 。 “破镜难圆,奴才谢娘娘美意。”姚牧不想再提起这个名字了。 也许这世上有痴情的男儿,婆娘逃婚99次,他可以在她屁股后边追妻火葬场,狂追99次。 但姚牧向来不是这样的人,想走的留不住,强扭的瓜不甜。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欢乐的箴陌x”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83685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90764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90764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5 眉妃安置冯夫人 将姚牧的宅子安置妥当,李眉妩想着冯初从前在宫外的宅子,年久失修,还不知道如何荒芜。 趁着春和景明时微服出宫,私心想着将冯初的宅子打扫干净。 不知他哪天突然回来,免得像姚牧这样手足无措,连个住的地方还要现收拾。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将他的家里打点的井井有条,仿佛他明日就会回来一样。 出宫的马车上只带了青玖,和汪烛新引荐的太监夏清。 “前面就是了。”青玖撩开马车的帘子,吩咐道,“小夏子,你下去叩门。” 李眉妩看着青玖口中的小夏子,本能的喜欢不起来,长得瘦不拉几的,又矮。 忍不住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汪烛看上他什么,武功和中医都不会。 多了这么一个太监,跟多了一个丫鬟有什么区别?” 若是需要丫鬟,已经有青玖了,何必多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晃悠,她本就好静。 青玖看出了主子的不悦,不免在心底想着,主子有孕之后愈发矫情了,更多时候还像少女一般稚气。 其实她不知道,她家主子从来没有成熟过,本不是天生好斗之人,只是形势逼人,逼着自己杀伐果断。 “主子,冯公公、姚公公,和汪公公,本就是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的意思就是不可多得,如果随便抓来一个都是龙凤,那龙凤就一点也不稀奇了。 小夏子虽然现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想来汪公公亲自挑 的,一定错不了。” 青玖的一番劝解,让李眉妩宽慰了不少。 “罢了,好在如今朝局动荡之时已经过去了,也不大需要他做什么。” 夏清很快回来,恭敬回禀道:“娘娘,奴才过去碰见官差的人,那人说冯公公的宅子也被收缴了。 奴才方才向里头张望,墙角处已经挂满了蜘蛛网,想来此处久无人居。” 李眉妩如鲠在喉,立刻吩咐了句,“回宫之后,你去司礼监叫汪烛草拟份诏书,就说冯公公的宅子,皇上也应允交还本人了。” “奴才遵命。”夏清立即应下。 “对了。”李眉妩似乎又想起什么来,“我记得冯初以前娶过一个婆娘,你可问过那女子现在何处?” “奴才问过,府中之人如何安置。官差说管家老黄竭力请求,留下来看家护院。毕竟官府的人,不能给一失势的太监天天守门。 兴许也怕冯公公哪天官复原职,所以没有对他府上的下人赶尽杀绝。做事留一线,今后好相见。 至于冯夫人,被赶出去之后,自愿去破庙居住,守着青灯古佛相伴,不知现在是否还在那。” 李眉妩刚想夸他,自己没嘱咐的事,他都知道问回来。听见他口中的“冯夫人”,还是略略不悦,那枚棋子算哪门子夫人,自己都不敢自称冯夫人。 夏清不明白主子为何不悦,准备回宫,又听主子吩咐道,“走罢,既然在城外佛寺,便过去瞧瞧她。” . 城外 的破庙离这里不远,马车疾驰,不到半日的车程便到了。 李眉妩下了马车,扶着青玖的手,迎面扑鼻一股烟尘混合着香火之气。 她以手做扇,扇了扇,难耐的气味消散了不少。 夏清绕过已经蒙尘的雕梁画栋,走到灶台旁,看见一眉目清秀的女子,正蹲在那里点火烧柴,锅里蒸着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窝窝头。 女子闻声回头,看见身后的人,是自己见过的。 夏清本想说一句,这是眉妃娘娘。想到主子交代过的,此次出宫微服私访,不想惊动他人,便将话都咽了回去。 “是我。李眉妩。” “哦……”女子恍然间明白过来,见她有孕,怕是不宜久坐,立刻搬了个凳子过来给她。 “珮虞。”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以为你会回王恩山那。”李眉妩不觉得她对冯初痴情到,可以做一颗望夫石。 珮虞似乎是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我对于王大人来说,就跟他养得鹦鹉一般。 本就没有多宠爱,飞走了就飞走了,哪有重新要回去的道理。” 王大人只喜欢幼女的初夜,用过了之后便扔,反正位高权重有的是钱。 对于珮虞这样送人的活物,哪怕送给太监,也默认为已经脏了,自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李眉妩不了解王恩山的癖好,而珮虞也没有跟她说,着实是没有说的必要。 “就算回不了尚书府,但你有几分姿色,大可不必苦着自己。” 做官妓没 有丑的,她这话说得露骨,摆明了不想叫她继续等着冯初。 “我身份敏感,被冯公公丢下的人,谁人敢捡呢? 在这里也好,打鱼劈柴,可以饥一顿饱一顿的养活自己,好在我吃得很少。” 夏清见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十分有眼力见的主动过去煮饭,接下珮虞手中的柴火。 “冯初快回来了。”李眉妩在试探她的反应,但见她不为所动,好像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她只是“哦”了一声,想必是从小被王恩山洗脑,连自己也认同了自己是工具这一身份。 “你希望他回来吗?” 珮虞尴尬的挠了挠头,“算是希望吧。” 李眉妩想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在演戏,虽然即便她演技高超,她对自己也构不成丝毫威胁。 可她是跟冯初唯一有过密切关系的女人,是冯初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如何视而不见。 “你想回他的宅子吗?” 珮虞是想回去的,因为回去之后虽然不敢动他的钱,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 好在衣食无忧,有下人伺候,不用自己动手过得这般辛苦。 但她怎会不知面前的女人,跟冯初的关系。从前就对老爷多加纠缠,如今这般审讯着自己。那双嫉妒的眼睛,恨不能将自己吞吃了。 于是珮虞很机灵的反问了句,“你让我回去吗?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你不让我回去,我就继续留在这。” 虽然作为冯夫人,这样卑躬屈膝是有点 没面子,但面子不当饭吃。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知道自己回不回去,老爷都不在乎,全凭眼前的女人一念之差。 反被她将了一军,是李眉妩没想到的,此刻愣在那里,想了很多。 待将来自己的儿子继位,她跟冯初形影不离,只恐朝堂上那些老匹夫抱着祖宗社稷、欺世盗名,频繁进言弹劾冯初,会使新皇蒙羞。 不若留着这个女人充当门面和挡箭牌,也给自己和冯初扯块遮羞布,留条后路。 随后开了口,“既然如此,你便回去罢。” 珮虞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个昔日在老爷跟前撒泼,作势要打自己的女人,突然心胸开阔了起来。 她怕这人话一出口就反悔,立刻借坡下驴,“多谢。” 李眉妩在心底自嘲:小妩啊小妩,今日是你叫她回去的,来日可不许吃醋才好。 今日不同往昔,从前冯初为她点一支凤凰花烛的时候,不顾自己的腿伤。如今李眉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以掌握她的生杀大权,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因为她与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不同,她永远清楚的知道,给了女人挑衅自己权力的,是这个女人背后的男人。 可惜很多女人都不懂这个道理,只会为难同性,却没勇气和能力对抗这个纵容女人为非作歹的男人。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电灯胆1010”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90764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497748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497748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6 眉妃拉拢吴阁老之子 难得出宫一趟,未急着回去。早前听闻徐阁老的公子徐英才从凉州回来,此刻不去拜访,更在何时。 “夏清,先别回宫,驱车去徐府。” 夏清虽然会的本事不多,但做奴才的不该多嘴多舌,他还是知道的。 立刻调转车头,朝着徐阁老府邸驶去。 知道徐阁老清廉,既无贪腐,也不结党营私。这一次,纵然是微服出行,怕敲不开徐阁老家的大门,还是叫夏清拿了自己的腰牌过去。 马车停稳后,夏清前去叩门,里头有管家接过腰牌。 稍待片刻,徐府的门再次被打开,徐英带着家眷,乌泱泱跪了一地。 青玖扶着李眉妩下来,她赧然一笑,“徐大人,本宫出来散心,原本想过来讨碗水喝。 怕敲不开徐大人门,故而叫奴才拿了个腰牌过去。 不曾想惊扰了家中女眷,是本宫的罪过。” “眉妃娘娘言重了,是微臣接驾不周,还望娘娘恕罪。”徐英行礼过后,便将一行几人请到了宴客堂。 “娘娘身子重,若有事相商,吩咐奴才通传便罢,怎可亲自过来? 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微臣把脑袋赔给娘娘,也抵不过皇嗣。” 徐英就知道这个皇上新宠,来这里不会只是讨水喝这样简单。 “既是有求于人,本宫自当前往。不然……”李眉妩粉面含春,不怒自威: “徐大人若是为了避祸,连夜启程,又回了凉州。 本宫就算想找你,也不能吩咐奴才去凉 州请您。 思来想去,与其去凉州找您,不如在京城相见。” 徐英以前从未见过眉妃,初次见面,看着她年龄不大,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着实有些意外。 “娘娘这话,让微臣汗颜。国家有难,微臣自当义不容辞。” “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是本宫多虑了,徐阁老这样的家风,教导出来的翩翩公子。 想来是不会为了荣华富贵摧眉折腰、明哲保身的。” 李眉妩敲打过后,不想才见面就将气氛弄得剑拔弩张,她向来懂得示弱。 “只是徐大人如此排场迎本宫进来,只怕有心之人撞见,会叫本宫有去无回呢。” 徐英虽不喜朝堂党政,对于眉妃和三皇子的争执,也有所耳闻。 “娘娘若不放心,微臣亲自送娘娘回宫,总不好让娘娘屈尊降贵,亲临此地,使微臣之草庐蓬荜生辉,却在回去的路上出什么事。 那样不仅皇上不会饶恕微臣,微臣的余生也会在内疚中度过。” 李眉妩缓缓弯了弯嘴角,不知道徐英这话,是不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站队。 “本宫知道徐大人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只是可怜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只怕撑不过这个冬天。 到那时本宫的孩儿年幼,孙丙把持朝政,奸人当道,怂恿着三皇子让整个大铭都改姓了孙。 只怕徐阁老在天之灵,也会痛心疾首。” 徐英尚在犹豫,听见眉妃提起自己父亲,无异于戳中自己软肋。 “ 眉妃娘娘,有什么需要微臣做的,还请明示。” “徐大人爽快,本宫也最喜欢跟爽快之人结交。”李眉妩没再采取迂回之策,而是说明来意: “遥想徐阁老一生为了大铭,徐大人也潜心修行多年。 皇上与本宫商议,欲提拔徐大人为兵部尚书,将孙丙这个无父无君、欺君罔上的大铭蛀虫连根拔起。” 她的声音不大,却听得徐英热血沸腾,禁不住猛灌了一口茶后,无法安坐,起身走来走去。 作为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儿,忠君爱国,跟他贪慕权势并不矛盾。 如果掌天下兵权的那个人,可以是玩弄权术、贪污腐败的孙丙,为什么不能是自己呢? 如果孙丙是仗着舒妃娘娘,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如今不需要自己去做谁的帐中臣,有个位高权重的娘娘拉拢自己,何必假作清高? “我知道徐大人答应了。”李眉妩帮他坚定了信念。 “那么,孙丙我负责除掉。 大人负责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兵部多数元老归向你。 本宫宁愿举国之兵皆是徐家军,也不要是孙家军。” 徐英有些不大相信:“娘娘有几成把握?” 孙丙曾经被下过大狱,连皇上要动他,最后还是无罪释放。他不觉得一个妇道人家,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兵部尚书。 徐英以为她会说三四成,但她开口就是:“本宫有十成的把握。” 孙丙是横亘在她和太后宝座之间的一座大山,她必须翻过去, 她没有退路,不成功便成仁。 这场斗争,注定一开场就是你死我亡,夺嫡历来没有全身而退。 “好。娘娘静候佳音。”徐英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 大家各取所需,但他选择相信这个女人,因为他从她的目光里,看见某种阴鸷的坚定。 . 徐英没有食言,果真亲自护送她回了皇宫。 李眉妩跟徐英道别后,青玖长长舒了一口气,“主子,您差点吓死奴婢。 这样的事,您若不放心交给小夏子,以后叫汪公公去办,也好过您亲自过去。” 青玖发觉主子一点孕妇的觉悟也没有。 “司礼监很忙,我希望冯初回来之前,姚牧和汪烛已经将那些狼子野心的朝臣,和不肯安分守己的余孽清缴干净了。” 到时候,便不再需要冯初受累了。 “而且,我亲自过去,也能彰显诚意。否则不了解徐英的性子,只怕他连汪烛都不见。” 青玖不懂朝堂,只是扶着主子,怕她跟人斗智斗勇时动了胎气。 才回到钟粹宫,李眉妩便迫不及待的将领口的扣子解开透透气。 “春天刚过完,盛夏还未开启,就闷得人这般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是不是孕中期的缘故,她只觉愈发怕热。 “主子仔细身子,再有几月余就要生了,可别着了风寒,这会儿不敢用药的。” 李眉妩看着这个“老妈子”,又在自己耳边聒噪,莞尔一笑。 无意间瞥见桌子上放着的青梅,将夏进唤了进来 ,“这是谁拿来的?” 夏进行了礼回禀,“主子,奴才听外头的人说,这是六公主拿过来给娘娘解渴的。” “喜儿?”钰儿的孩子,向来是当成亲骨肉来疼的。 “现在何处?” 说话间捻起一颗,还真觉有些口渴。 夏进:“六公主正在殿外候着呢,说是想给娘娘请安。” “快请。”李眉妩说完,准备将那青梅含入口中。 立刻被青玖夺了过来,“主子且慢,恕奴婢僭越,这梅子还未用银针试过,怎可随意食用?” “喜儿送来的梅子,怎会有问题?”李眉妩笑她大题小做。 “六公主那么小,即便不是有意为之,若有人假借她手,谋害主子,也保不齐。 小心使得万年船,凡事还是小心为妙。”青玖说着话,立刻用银针去试。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中央语蝶qtp”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497748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04569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04569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7 青蕊教唆六公主 几个不大的青梅惨遭青玖毒手,被她手中的银针戳了个稀巴烂,这会儿就是想吃也不成了。 李眉妩无奈笑笑,朱喜已经由奶娘领了进来。 “喜儿给娘娘请安。” “乖孩子,快起来。”李眉妩将她扶起来,又吩咐青玖去拿吃的。 “我这阵子一直在忙着,你还好吗?可有人敢欺负你?” 朱喜摇了摇头,“没有,下人都很恭敬,待喜儿很好,都是托李娘娘的福。” 李眉妩看着她这小小的人儿,说出来这番客套的话,也不知道是谁教给她的。 兴许是过早没娘的孩子,便被迫早熟,自幼就得学着大人的模样。 想到这里愈发心疼愧疚,“喜儿以后若是遇见喜欢的东西,不必拘泥,立刻着内务府讨要。 若是内务府不给,便来告诉我,我去替你要。” “喜儿不敢叨扰李娘娘。”朱喜正襟危坐的样子,分外可爱。 也许是自己快要做娘亲了,便格外喜欢孩子。钰儿的孩子,更是跟旁人的不同。 “不妨事,早前忙,这会儿也闲下来了。” “李娘娘是准备闲下来生宝宝嘛?”朱喜好奇的盯紧她鼓起来的肚子,跃跃欲试。 “喜儿是想摸摸嘛?”李眉妩牵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看得青玖一阵心惊肉跳,见她摩挲两下,立刻借故拦了下来: “主子,该喝安胎药了。” 李眉妩略略疑惑,“不是刚喝过嘛?” “主子从前一日只喝一次,现在 快生了,自然跟从前不一样。”青玖强词夺理,管她参汤还是燕窝呢,尽数归到安胎药里送过来就是。 她的目的不过是将六公主隔开,她进宫晚,总觉得六公主和一般的小孩不同。 兴许作为皇宫里唯一的公主,跟平民家的孩子不同,也情有可原。 但主子这样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的人,偏巧对六公主不设一点防备。 主子不提防,自己就要替主子留心着。 不知是不是朱喜看出了青玖的心思,很有礼貌的起身行礼,“李娘娘要喝药了,孩儿告退。” “乖。”李眉妩叫夏清亲自去送,又嘱托了句,“以后若是想来,可以随时来我这里坐坐。 再有几个月,弟弟妹妹出生,还要你这个大姐姐带着他们一块玩呢。” “哎,孩儿记下了。”朱喜嘴上甜甜的答应着,才出了门便请夏清止了步。 “夏公公留步吧,我想李娘娘比本公主更需要你的照顾。 我有奶娘陪我一块回去就够了。” 夏进不敢强送,想来大家同在钟粹宫,虽住在不同殿宇,不会有什么大碍。 随即行礼,“既然如此,奴才遵命。” 说罢,将主子吩咐自己给六公主准备的吃食,一并交到了奶娘手里。 . 朱喜回到自己的寝殿,看着青蕊那张脸,顿时有些害怕。 “姑姑……”才叫了一声,立刻被她领到漆黑的地窖里。 不顾奶娘在身后劝阻,“青蕊姑娘行行好吧,今日六公主完成功课 了。” 朱喜是有些怕青蕊的,作为母亲过世后唯一留下来的丫鬟,不同与奶娘的慈爱,对自己很是严厉。 因为从前是班嫔的陪嫁侍女,身份自然与旁人不同。 班嫔过世后,她既没有去其他宫里当差,寻找步步高升的机会。 也没有回班府谋求退路,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六公主身边,陪伴六公主的成长。 所以六公主身边为数不多的下人,对这位主子生前的侍女,既敬畏又有几分惧怕。 奶娘情急之下,着六公主的丫鬟静滢商议,“姑娘何不进去劝劝?每回六公主从地窖上出来,都会反复做好几天噩梦。” 静滢摊了摊手,“奶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青蕊姑姑连你的面子都不给,我的话还不是当耳旁风?” 奶娘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恨不能立刻冲进去,奈何青蕊将地窖门关得死死地,根本撞不开。 她也怕闹出的动静太大,被人疑心六公主无事生非。本就没有母妃可以依靠,受了欺负难道还能指望父皇疼爱吗? 奶娘禁不住犹豫,要不要将青蕊的行径告知眉妃娘娘。 朱喜在地窖里,呼吸着稀薄的空气,透过头上的木板,射进来一束光,正照在母亲的画像上。 “六公主这般没用,只怕班嫔娘娘尸骨未寒,永远都无法入土为安了。” 朱喜只是哭,她对画上的女人没有太多记忆,因为自她记事时,母亲已经不在了。 她对母亲的记忆,还没有对青蕊 的多。 “我跟公主说过多少次,是眉妃娘娘杀了你母亲。 你要替你母亲报仇,趁着她现在良心未泯,你去推她一下,绊她一脚。 她现在月份大了,只要小产必定大出血。” 朱喜只是哭,分不清是恐惧还是于心不忍。她生性纯良,不似熊孩子那般以推孕妇为乐趣,看见别人受伤死亡自己就高兴。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做到,既觉得为难,又觉得自己没用。 “六公主伤她,她不会怪你,因为她不敢,她本就对你母亲有愧。 你若不去,奴婢亲自去。但眉妃除了对你没有防备,对所有人都提防着。 到时候我还没替你母亲报仇,她就先将我处死了。 以后没有奴婢了,六公主就继续窝囊的活着。” “不要!喜儿要姑姑!”朱喜原本跪在母亲的肖像前,情急之下,转过身来,抱着青蕊的大腿。 她对青蕊有着很复杂的感情,不光是惧怕她因为复仇诞下的严厉和冷酷,还有离不开她的感情操控。 她舍不得那个每夜哄着自己睡觉、讲有关星星的故事;给自己熬冰糖桂花羹,再一口一口喂给自己吃;在自己着了风寒的时候,彻夜不眠抱着自己,生怕自己熬不过去…… 那样的青蕊姑姑,有时候像极了母亲的角色,朱喜本就是缺爱之人。 “六公主,奴婢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不会让我失望。”她蹲下来,将小小的人儿抱住。 “你若再任由眉妃得意 忘形,你娘亲眼睁睁的看着,冤魂不散。 游离在三界之中,会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负。 他们挖她的心,食她的肉,将她劈成两半。将来六公主跟母亲相见之时,只能看见她血淋淋的被钉在墙上。” 朱喜害怕极了,她并非太过心疼母亲的遭遇,她跟母亲短暂的相处,没有留下太多记忆。 但她害怕青蕊描述的地狱,这样恐怖的画面,从自己最依赖的人口中说出来,是何等的毛骨悚然。 “六公主这样不思进取,不怕夜晚的时候,你娘亲只剩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从窗子外飘进来,质问你吗? 你要如何作答?不管你怎样作答,你都没有替她报仇。将来到了地下,你看她会不会挖你的眼睛,抽你的骨髓。” 朱喜只是哭,并不作答,眼中已经被恐惧塞满了。 “你自己在这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再上来吃饭。”青蕊直接将她一个人留在黑暗的地窖里。 任由她在身后哀求,“姑姑不要……”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多情种yams”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04569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07913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07913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8 瑞王爷回宫见母妃 立夏时节,李眉妩只觉得小腿抽筋得厉害,脚也开始浮肿,走几步都要喘上一阵。 原本打算去御花园里喂鱼,这会儿不得不在凉亭下歇歇脚。 青玖在一旁替她打着扇子,又不敢叫风直直的吹过来,怕主子受风。 “蠢丫头,没吃饱饭么?你这样扇扇子,隔靴搔痒,有何用啊? 莫不如找个凉快地方,给你自己扇风算了。” 青玖憋不住笑意,李眉妩已经扭过头去,望着亭外的一处好风景愣神。 背后有阵阵凉风袭来,这会儿还算惬意,她眯了眯眼睛,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回来了。” “是。母妃叫儿臣滚回来护驾,儿臣就回来了。”朱瑞握着扇子,亲自替她扇风。 “母妃这么大的脾气,还有人敢欺负吗?” “我这么和善的性子,我怎么没发觉自己哪里脾气大?”她为自己辩解了句: “欺负我的人太多了,昔日三皇子带兵堵到我的门口,你是没看到。” 朱瑞:“让母妃受委屈了,绝不会有下次,得了机会我替母妃找补回来。 以后有我护着母妃,再不叫母妃受欺负了。” 听着他信誓旦旦,她莞尔一笑,“那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你给我记好了。” 总有一天除掉孙丙,她得用到大皇子。 “好。儿臣心甘情愿被母妃利用。”朱瑞怎会不知母妃这小脑袋瓜里,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她希望自己和三弟骨肉相残,到时候她坐拥渔翁之 利。 她想得美!朱瑞才不是痴汉,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这么说,也不过骗骗女孩子罢了。他现在似乎能够体会得到,父皇总喜欢佯装深情的乐趣了。 “回去看过尤氏了?她还好么?”李眉妩关心了句,只怪自己太忙,一直没有闲暇时光过去探望。 “母亲一切都好,她还请我代问母妃的安。”对于母妃对娘亲的关心,朱瑞还是很感动的。 不管母妃在宫廷之中经受怎样的浸淫,依旧不改初心,最为难得。 “母妃就要生产了,怕不怕?” “怕又有什么用?怕也得生。”早前还有些怕,愈到孕晚期,李眉妩愈希望孩儿快些落地。 每天揣着两个抱在一起的小西瓜,累也累惨了。 “我听说洋人医馆里有一种针,扎在腰上,可以缓解疼痛,母妃要不要试试?” 李眉妩半信半疑:“儿啊,你该不会是想害死我,便少一个弟弟跟你夺嫡吧?” 朱瑞忍俊不禁:“母妃真是冤枉好人,我就算舍得十一弟,也舍不得母妃呀。” “算了算了。”李眉妩连连摆手,“你知道我最信不过洋人的东西,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有关洋人之事?” 上回去王府,就用西餐接驾,这会儿又提起洋人的针灸。 “母妃忘了,我的王妃是礼部四译会同馆大使,颜大人的女儿。 她自幼随父亲一块研习洋文,能读懂洋人的文学著作。 她从前跟我说,待她将来生产之时,就请传教 士那边的修女过来,给她腰上扎上一针,她便不痛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朱瑞提起王妃不免有些难过,不想在母妃面前失态,随即又换成了玩笑的口吻,“所以你看,儿臣不是想害死母妃。 是我的王妃生前想用的,没给她用上,一直是我此生遗憾。” 李眉妩是不可能弥补他这个遗憾的,她就是疼死,也不用洋人的东西。 福寿膏就是从西洋传来的,谁知道洋人的针灸,看似止痛一时,是不是痛苦一世。 “瑞儿有没有想过将穆氏扶正?我听闻她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瞧瞧母妃那老气横秋的语气,穆氏也不比你小很多。”随后,朱瑞又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我答应过颜氏,她是我此生唯一的正室,一直到我死为止。” 不想说这些伤感的话,他对发妻的怀念掺杂了更多亲情,而且也不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母妃生产之时,若是害怕,儿臣进去陪您?” “胡闹!”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产房血腥,就算你是我亲生的,我也不会允许你进去。” 朱瑞不以为意,似笑非笑,“若是冯公公在,母妃怕是巴不得叫他进去陪产。” 李眉妩顿时脸红的像炭火,一向伶牙俐齿,此刻也没想出怎么反驳。 朱瑞不想再逗她,便将话拉了回来,“那好。那我便在殿外陪着母妃。 一切有我,母妃一定会母子平安,人和鬼都不敢来惊扰。” 李 眉妩感动之余,自觉为他做的太少,此刻想起杀妻之仇,那个宠冠六宫的婉妃娘娘,也该繁华落尽了。 “瑞儿可怪过我,手握大权,却对婉妃迟迟不肯动手?” “我明白的。”朱瑞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几个月。 “舒妃和卫嫔死了就死了,婉妃在父皇心里的位置不一样。 父皇是病着也好,醒着也罢,若是婉妃死了,不可估量父皇会怎样震怒。 哪怕父皇已经不想再见到她,哪怕她已经失宠了,但还有那么多曾经的美好过往,可以回忆。” 朱瑞向来懂得顾全大局,只是让李眉妩更加惭愧。 没能救下王妃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帮他报仇,也算了却了自己一桩心愿。 她总不能一直心安理得的,惯于享受他的照顾。 朱瑞来之前去拜访过温小主,并未谋面,只将温将军托自己带的东西,转交给了小厮。 这会儿将自己的那份,因为难为情,便用木盒裹得严丝合缝,交给了夏进。 “这是给我孩子的吗?”李眉妩有些惊喜,这算是自己收到的第一份贺礼。 全世界最不希望她有孕的男人,也是庆祝她初为人母的男人。 “这是给你的。”朱瑞含着笑,“小家伙的急什么?现在还未露头呢。” 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将话拉了回来:“小十和小十一的不会少,出生前就给你补上,这回行了?” 李眉妩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朱瑞咬牙切齿:“李眉妩,我真是欠你的。” 感谢“今年的枫叶好像不够红”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07913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14592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14592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39 瑞王爷的公主抱 朱瑞辞别了母妃,出宫前被温瑶的丫鬟青鸾拦下了。 “奴婢给王爷请安。” 朱瑞方才叫小厮过去送东西的时候,跟她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未经启蒙,脑子不够用。入仕以来逼着自己刻意记住朝臣样貌和官职,经过一番操练,也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是温小主宫里的侍女。”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有什么事?” “温大将军远在边关,我家主子一直牵挂着父亲。 知道王爷与温将军同行,想请王爷过去闲话几句。 一来有劳王爷替温将军转交东西,想当面致谢。 二来也想询问一番有关家父的事,以慰自己孕期怀念。” 朱瑞原本不想去,但被青鸾三言两语说得不能不去。 若是他果断推辞,温小主真因为牵挂父亲,伤了皇嗣。他倒是不怕现在纸老虎一般的父皇,只是没法向自己的救命恩人温将军交代。 只好耐着性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既然如此,有劳姑娘带路。” 青鸾想不到瑞王贵为皇长子,又是在边关领过兵的人,竟这般和善。 没有攀高踩低,因为主子位分低,就多加敷衍。 对下人也十分谦逊有礼,跟那些动辄打骂奴才的主子不一样。 一时间对瑞王又多了几分敬重和好感,在前面引着路,一路将他带到储秀宫。 “见过温小主。”对于位分低的小主,自然不必行大礼。 但最起码的礼貌教养还是要有。 “瑞王客气了。”温瑶即 将临盆,此刻坐也不适,站也适,说几句话也总要喘一阵。 “王爷身份尊贵,不肯到储秀宫来吃杯茶,将我爹爹嘱托给你的东西,放下就走了。” 若非有诗书礼仪拘束着,她很想玩笑一句:本宫是母老虎么?让王爷退避三舍。 这大概也是皇上喜欢李眉妩的原因,李眉妩不似世家嫡女这般墨守宫规,总是放浪形骸,对比之下,便觉得有趣。 “本王不便与后妃多加走动,也是顾念温小主的声誉。” 朱瑞即刻将拒绝的话说清楚,免得温小主误会自己可以被拉拢,往后三天两头请他来喝茶。他就算不来,每每推辞也是一桩麻烦事。 温瑶似笑非笑,“若非本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以为瑞王常去眉妃娘娘那走动,是夤缘求进。 本宫记得,从前眉妃娘娘是李才人的时候,王爷就同她多有往来。” “那是自然。”朱瑞毫不避讳跟母妃亲昵的关系,恨不能立刻召而告之,让全天下都知道。 下一句却让温瑶瞠目结舌:“因为眉妃不仅是宫妃,她是我娘。” 谁不知道大皇子是尤氏所出?大皇子非要强词夺理说眉妃是自己娘,打着母慈子孝的由头,将钟粹宫的门槛踩平,温瑶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因为跟眉妃交好,随即又将话拉了回来,“大皇子所言极是,眉妃娘娘待人接物,的确善良温婉。” 才入夏,眉妃便差内务府的人,送了几箱冰过来, 不然只怕她此时更加难捱。 “母妃的确性子软糯,所以才总被人欺负。”朱瑞说的那些是过去的事了,幸好这话没被皇后、舒妃、婉妃、卫嫔等人听见。 不然她们准会谈“眉”变色。 温瑶没忘记请他过来的意图,开口询问了句,“我父亲在边关还好吗?早年行军打仗,在海上征讨倭寇时,不慎落在腿疾。 边关苦寒,不知他在那有没有旧疾复发,疼痛难耐。” “温将军一切都好。”朱瑞若非听她说,还不知温将军竟是这样的全才。 因为在他的固化思维里,擅长陆地作战的,就不擅长水军。 想不到温将军还能在海上作战,征讨倭寇。不经意间对他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匈奴王庭土崩瓦解之后,其余小部落抱头鼠窜,不足为虑。 温将军劳苦功高,为大铭呕心沥血,想必也快调回来了。朝廷会再派遣小将过去驻守。” 朱瑞不由的将自己代入决策者的角色,若他是帝王,自然要将温将军调遣回来。 至于其他人继位怎样考量……就不知道了,也许压根忽略了温将军这个人。 因为朝中之事纷扰复杂,有更多重要之事,需要处理谋划。就算是提拔和拉拢,也优先考虑自己的心腹。 温瑶听见这话,稍稍放心了些。看客只关心这位将军是不是战功赫赫,只有家人才担心他累不累、疼不疼。 无仗可打,的确少了许多建功立业的机会。但温家人 却很开心,因为这样,温将军也不会受伤了。 “多谢瑞王牺牲自己宝贵的时间,耽搁政事,跟本宫说这些。” “温小主客气了。”闲话几句,朱瑞已经准备起身告退了。 不料温瑶没吩咐青鸾送客,而是亲自相送。 朱瑞看着她虚扶着肚子,一阵心惊肉跳,“温小主止步,仔细身子。” “谢王爷关心。”温瑶含着笑,看着他的身影十分不舍,仿佛这个跟父亲相关的人,无形之中成了自己的娘家人。 而形同虚设的皇上,让她无比恐慌。虽然从前手握大权九五至尊,也没让她有所依靠。 朱瑞转身时,用余光瞥见温小主,到底没迈过那道门槛。 倚靠门框,一只手扶着肚子,缓缓蹲了下来,羊水如同开闸泄洪一般,很快洇透了襦裙。 “不好啦!主子要生了!”青鸾一声尖叫。 朱瑞这回想走也来不及了,回头扶着她,怕她跌倒。 “可有提早安排接生婆进宫?”说话间,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回去放在床上。 “温小主,得罪了。” 她这样子,怕是自己走不回去了。 温瑶想表示一番感谢,奈何阵痛袭来,愈发剧烈,让她孤身一人躺在床上,拧成了麻花。实在说不出话来。 青鸾不敢隐瞒,“主子昨天早上见了红,便觉腹痛。 奴婢不敢耽搁,今早已叫人出宫去请了,只怕接生婆在乡下还未赶到。” 朱瑞看着床上这块烫手的山芋,说不出话来。到 底是年龄小,未生养过,没有经验,所以没有未雨绸缪。 又无皇上宠爱,没有提早吩咐接生婆入宫,提早准备着。丫鬟也是心大的,前一天见红,第二天才去找接生婆。 朱瑞很想一走了之,毕竟这个年代,很多乡下女人,上午还在锄地,中午回去在自家炕上就把孩子生了,脐带也能自己用剪刀剪断,下午接着去割猪草,给丈夫和婆婆洗衣裳。 只怕自己走之后,温小主出了什么事,对不起温将军。 朱瑞无奈之下,只得解下自己的腰牌,吩咐殿外的小厮: “你速速出宫,去找从前跟王妃交好的修女过来。 就说有人要生了,人命关天,请她带着东西过来,救了人,好助她上天堂。” “哎~小的遵命!”小厮站在台阶前不敢耽搁,接过腰牌,一路小跑着出宫。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关山酒as”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14592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17894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17894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0 眉妃与皇后正面交锋 李眉妩跟朱瑞告别后,以为他回了王府。没急着回钟粹宫,而是由青玖扶着,去了养心殿。 既然在心底暗自答应,替他报杀妻仇。由着蒋婉蹦哒这么久,是时候跟她清算了。 兴许是春困秋乏夏打盹,李眉妩隔了很远,就看见青茄坐在门口的石阶前,抱着膝盖小憩。 走过去,用食指点了点她的头,“笨丫头,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若是放在乡下,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青茄被戳醒之后,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脑袋里一盆浆糊。 “主子来了,主子来瞧皇上么?”随后揉了揉眼睛,又清醒了不少。 “奴婢给主子请安。” “免了。这几日早晚温差大,切记早晚添加衣物,莫贪凉。 再有两个月,我就要生了。分身乏术,你要替我照顾好皇上。 可别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说了什么皇上不该听的。”李眉妩说着话,便往殿里走。 看着空荡荡的养心殿,回头问向青茄,“皇上人呢?” 因为了解青茄一直跟皇上形影不离,不可能将皇上独自留在乾清宫,青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嘛?”伴随着话音刚落,青茄紧随其后,跟着主子一只脚迈进来,才发现这里的确没有皇上的踪影。 随即一拍脑门,“糟了,准是我睡过头啦。” 李眉妩面露不悦之色,却不忍心责备她。 知 道她一个人伺候皇上饮食起居,日夜宵衣旰食,难免有所疏忽。 只怕她被人吓了什么蒙汗药,暗自摆了一道也不知道。 “主子,要么咱们去茅房里找找吧!”青茄一边出着馊主意,一边禁不住展开各种可怕的联想。 “主子……皇上……他……他该不会是自杀了吧?” 毕竟随着福寿膏的用量加深,皇上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一走了之也极有可能。 “胡说八道。”李眉妩不信朱振真肯舍弃这皇位和漫天富贵。 她了解的那个皇上,最是贪生怕死、逃避责任之人。 而且眼下,就算他舍下这海市蜃楼一般的江山,也舍不得福寿膏带给他的人间天堂。 “最近你可乱食用过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人来见过皇上,你没及时禀告于我?” 青茄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没有,入夏以来,奴婢一直没什么胃口,又怎会大吃大嚼,误食过什么?”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一段时日以来风平浪静,整个人就懒散了。 至于何人来过?她怎么不知?皇上每日三点一线,一直过着退休老干部的生活。 “主子,奴婢虽未见过,但好像听杨一说过一嘴。 前日皇后身边的宫女青莲来过,跟皇上说了几句话。” 李眉妩眉头紧锁,“青莲来的时候,你去哪了!?” “人有三急嘛……”青茄说谎了,那个时候她在跟杨侍卫…… 所以杨侍卫也疏忽了,没及时阻拦, 待青莲出来,他才看见她的身影。 怎会知道青莲那个小蹄子属马的,跑那么快。 李眉妩:“为何不第一时间知会于我?” “奴婢不敢擅离职守,叫杨一去给主子带口音。 杨一回来说,主子昨日出宫去了。原本想着今日得空再去禀报的。” 青茄一通解释,没有丝毫委屈,心底只有着急。 “主子,您看,要不要去茅房找……?” “胡闹!”李眉妩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满世界的人去茅房里搜寻皇上,成何体统。 “既是杨一看见了青莲,他人现在何处,将他叫过来。” “是。”青茄不敢耽搁,很快将杨一叫了进来。 “卑职给眉妃娘娘请安。”杨一行礼后,青茄不忘在一旁提点: “主子问你话,你要老老实实作答。” “卑职不敢糊弄娘娘。”杨一老实憨厚的样子,跟青茄一唱一和,倒是看愣了李眉妩。 “本宫来问你,你可知皇上去了哪里?” 杨一:“回娘娘的话,皇上说是要去宗人府,卑职不敢劝说阻拦,便叫了两个侍卫陪同。” 李眉妩气归气,却也明白,朱振毕竟是皇上,皇上要去哪,侍卫自然不敢阻拦。 她只怪自己手下留情,没有将那几个老妇赶尽杀绝,还由着她们兴风作浪。 此刻嘱托青茄拿好福寿膏,带着侍卫一块赶过去。 皇上已经过来多时了,正跟皇后说着话。 “皇上,李眉妩一个贱婢出身,从前就跟个太监秽乱 宫闱。 如今把持着朝政,跟大皇子暗中苟且,还与诸多侍卫有染。 皇上一世英名,怎可眼盲心瞎,放任她继续损坏你的名声? 臣妾被囚禁在此,日夜思念皇上,废寝忘食。 只要皇上铲除奸佞,一切安好,臣妾愿一生吃素,向我佛还愿。” 陈曼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尽到了发妻的责任。 朱振似乎于心不忍,将她扶了起来,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李眉妩在身后冷笑了一声,那句“臣妾给皇上请安”直接省了。 这句话她自入宫以来,说了无数遍,早已经说得腻烦至极。 “皇后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妾囚禁你,既然臣妾囚禁你,那青莲是怎么出去的? 臣妾是疯了吗?单囚禁皇后,不囚禁皇后手下得力干将。 皇后娘娘若是不能自圆其说,还请不要血口喷人。 找出的理由这样好笑,让人笑掉大牙不说,还会打了你自己的脸。” 陈曼咬着牙,知道今日不同往昔,自己没有执掌凤印,看着李眉妩摄六宫之事。 若想叫皇上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必须示弱才行。 不料眉妃可没有丝毫示弱:“皇上,皇后身居中宫,却频繁残害皇嗣。 先暗害大皇子不成,又将臣妾打得小产。 今日若不除掉,只怕温小主和臣妾肚子里这一胎,又会不保。” 朱振常年受福寿膏的辖制,宛如温水煮青蛙,回头看着她,目光里已没了昔年的锐气,甚至有几分讨 好的意味。 “眉儿……皇后……是朕的发妻……” “臣妾知道皇上仁慈,但事关皇嗣,若就此罢休,何以告慰列祖列宗?”李眉妩软下语气,耐心哄着: “皇上累了,臣妾给您准备了药,赐死了皇后,就跟臣妾回去休息罢。好么?”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公仪映梦mck”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178949.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26171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26171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1 眉妃陷害婉妃 朱振听见福寿膏这三个字,立刻动摇了跟皇后青梅竹马的情分,唯唯诺诺道,“就依眉儿。” “是。”李眉妩吩咐身后的夏清,“皇后德行有亏,残害皇嗣。皇上有旨,赐点天灯。” “奴才遵命。”夏清没有丝毫耽搁,立刻领着一众小太监,毫不犹豫的将皇后绑到木柱上。 陈曼拼命挣扎,两条腿悬空后,不停的用脚尖去踢地上的尘土。 “李眉妩,我杀了你!” “好啊,我等着你。”李眉妩表情淡然,既无幸灾乐祸,也无快意恩仇。 很快有人在她脚底下架起了木枝,防止她咬舌自尽,又将一只帕子给她塞住了嘴。 夏清做这一切时干净利落、无师自通,原来也不是看起来那样没用。 “只可惜,你活着的时候杀不了我。 那我就等着,等你死了,变成厉鬼来找我。” 李眉妩从不怕鬼,人心比鬼怪更可怕。 “天上地下,哪怕百年之后,我也尘归尘土归土,咱们继续斗。 做人你斗不过我,做鬼依旧是我的手下败将。 本宫要让你永生永世翻不了身!” 夏进点燃火把,天气炎热,火苗一窜千丈高,毫不费力的烧到皇后的身上。 任由她鬼哭狼嚎,李眉妩依旧不为所动。 闻着空气里皮肉烧焦的味道,朱振有些于心不忍: “眉儿何不给她个痛快,赐她一道白绫,或者一瓶毒酒。” 李眉妩笑了笑,笑得人畜无害,“因为皇上杀冯初的时候,可没 想过有今天呢。 臣妾昔日眼睁睁的看着冯初坠楼,今日皇上便好好看着皇后烧成灰烬。” 她突然觉得老祖宗发明的酷刑的确有几分道理,点天灯、贴加官、赐木驴、五马分尸……就是因为人死如灯灭,若是让她就这样白白的死了,满腔愤怒和恨意要如何发泄? 不如让她慢慢的死,慢慢的上路,由绫罗绸缎,一直烧到鼻子眉眼。 朱振彻底清醒了,他直接撇下几个人,大步朝着养心殿走去。 李眉妩看陈曼已经没了尖叫,被一团浓烟包围,也没了兴趣继续观看,跟着皇上一块去了养心殿。 朱振很想有骨气的断掉福寿膏,却因看见青茄手中的福寿膏,深知自己的脆弱和渺小。 李眉妩在一旁轻轻哄着,“皇上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 你冤枉臣妾,臣妾却丝毫不怪皇上。 因为臣妾爱慕皇上呀,臣妾永远陪着皇上,一直到孩儿落地那天。” 朱振食用着福寿膏,脑海中反复回想着陈曼在火光里,熔成一个巨大的火团。自己却被福寿膏控制着,无能为力,始终没有勇气救下她。 也许是预感到自己油尽灯枯,回光返照般的,又想起从前跟陈曼一起在王府时的时光。从前多好,陈曼羞羞答答的,得体又大方。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从前他任由李眉妩给自己灌下福寿膏,也许是人之将死,就生出许多勇气来。朱振突然想到,即便自 己喜食福寿膏,也不一定非要李眉妩献给自己。 从前他纵容她拿福寿膏引诱着自己,作为交换,达成她的心愿。因为她对自己还算恭敬,所以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竟然胆大妄为,敢当着自己的面,将皇后点天灯,要他如何能忍耐? 朱振恍然间觉得自己已然成了这副样子,还有什么尊严面子可言?杀了李眉妩,还能让别人帮自己拿药。 如果都是受制于人,宁愿受制于婉妃,也不要死在李眉妩的手上。尤其还是听见她大放厥词,说出那句替冯初报仇的话来。 李眉妩服侍着他食用福寿膏,自然不会忽略观察他的细微神情变化。 不知他是不是又在幻想着除掉自己,两个人不停心里博弈,她怎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呢。 若是现在不能弑君,也要先把他逼疯,免得他一直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皇上。”李眉妩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您该不会怪臣妾突然想起冯公公,一时口不择言说了出来罢。” 朱振将面前的福寿膏食完,仰面倚靠在榻上,任由思绪断断续续。 李眉妩在他身边,给他捶着腿: “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这样小气,皇上那么爱婉妃,都能忍受婉妃娘娘和太监颠鸾倒凤。 皇上又没那么在意眉儿,何况眉儿跟冯公公都是过去的事了,怎会揪住不放呢。” “你说什么?”朱振猛然睁开眼睛,钳制住她的手腕,勒 令她看着自己。 “婉婉背叛朕?” 李眉妩由着手腕上传来剧痛,不躲也不喊疼,只是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大胆对上他的眼眸。 “皇上还记得昔年那个在废弃仓房里,发现的侍卫尸体吗? 皇上若没有忘记,那侍卫名叫齐武,在翊坤宫当差。 那是婉妃娘娘的男宠之一,夏美人小产,就是婉妃吩咐齐武,在她进宫的马车上动了手脚。 事后齐武以此要挟,婉妃怕频繁私会,被皇上撞见,失去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和宠爱,所以痛下杀手,将齐武脱光了关在仓房里。 若齐武不是心甘情愿死在美人手上,作为能去保护婉妃娘娘的侍卫,谁能将他扒光衣服,锁在仓房里呢?” 朱振猛然推开李眉妩,跌跌撞撞的去拿墙上的剑,“朕要杀了她!这个贱妇!” “皇上息怒,这等小事,交由臣妾就是了,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李眉妩扶着他重新坐好,不怕他手中挥舞着的剑。 “齐武已经死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但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婉妃娘娘身边有一个大太监,叫周福。 曾经婉妃叫人扒光臣妾的衣服,在雪地上爬,就是叫周福行刑的。 若无婉妃的宠爱,周福一个太监,怎么敢脱主子的衣服? 莫说是玉势了,臣妾听婉妃说,周公公的唇舌比鱼儿还灵敏,可比皇上强多了。” 李眉妩还想再说,只见皇上一口气没上来,翻了死鱼眼,险些背过气去 。 “是不是这后宫里的女人,各个都心有所属,各个都背叛朕?” 李眉妩:“皇上。您一个男人,找那么多女人,没有专情。 那么嫔妃也给自己找一个、或几个男人,合情合理,合乎人性。 大家各玩各的,公平公正。 不过这是臣妾愚见。也有对皇上一往情深的,可惜钰儿被您毒死了,夏美人被您赐死了,薛美人被您撵走了。 剩下这些歪瓜勒枣,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只要好好休息,享受福寿膏,其他事有臣妾呢。” 朱振拼命缓着气,不叫自己被气死,如今到头来,才算真明白。他即便将李眉妩杀了,还有何人可信,何人可用呢? 这些表面清纯的世家女子,原来也是各个善于伪装的荡妇。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夏目~”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26171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37334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37334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2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蒋婉坐在翊坤宫里,替皇上做着衣裳。 好在早几年盛宠之下,存了不少旧布料。 从前不稀罕的,如今翻出来,也不敢再挑拣花样陈旧。 青莺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替主子倒了杯清水。 “蠢丫头,本宫要的西湖龙井呢?” 青莺面露尴尬之色,“主子,奴婢已经提醒过您好几次了。 您现在不得宠,后宫里是眉妃掌权。 眉妃娘娘没叫下人们为难您,已经谢天谢地了。 您还想跟从前得宠的时候一样,让内务府按照妃位的吃穿用度给您东西,却是万万不可能了。” 蒋婉不再提这事,每次被青莺顶嘴回来,总是继续默默做着衣裳。 “你看,本宫做得这件亵丶衣怎么样?” 青莺无奈叹气:好看又有什么用呢?皇上又不会穿。 但她不想再打击主子了,活在自我欺骗里,也算一种自我保护。 “好看。早前在王府时,皇上就喜欢穿主子做得衣裳。” “好。那你把这件衣服包起来,现在就送过去,回来再用午膳。”蒋婉满怀期待,虽不能亲自看见皇上穿上,但想象着他穿着自己做的衣裳,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她被朱振宠了许多年,一直还有少女心思。十分具有牺牲精神的想着,哪怕他穿着自己做的衣裳,宠幸着别的女子。 只要他喜欢这衣服,她可以再做一百件送给他。反正现在被困在这里,不去欺负别人,突然多了大把的时间。 只是看着青莺 迟疑,蒋婉期待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去。 “本宫要你想法子出宫去见皇上一面,你一直都没做到吗?” 青莺有些愧疚,从前跟着主子狐假虎威惯了,不是从逆境中绝地求生的奴婢,自然没有能在侍卫的眼皮底下,偷偷溜出去的本事。至于贿赂这条路,主子都行不通,何况自己? 要是出卖肉体,就能让侍卫网开一面,允许主子见皇上。她要这贞洁有何用?可惜,她想为主子献身,老天爷不给机会。 青莺舍不得打破主子的美梦:“主子,奴婢去看过皇上了。” 可是又不愿看主子,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中:“但皇上说了,他不想见你。” 蒋婉瞠目结舌,半晌说不话来,低头看着那身衣裳,手指尖颤抖着抚摸过那上头的纹理,喃喃自语:“淮隐……” 似乎不甘心,放下衣服,从青丝上拔下发钗,对着墙角处的一块石砖,就地挖了起来。 “主子……您这是?”青莺怕主子被禁足的疯魔了。 “本宫就算挖也要从这里挖出一条路来,去见皇上。”蒋婉赌气的想着,水滴石穿,只要她坚持不懈,铁杵也能磨成针。 “主子,您省省力气吧。您挖地道这么大动静,侍卫怎会不知道? 他们这会儿不拦着你,因为有宫规拘着。等您真挖通了,他们也会在洞口守着,把您拦回去的。那您不是白挖了嘛? 再说,娘娘和奴婢加起来只有四只手。等你挖 通了,眉妃娘娘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青莺没敢说,那个时候皇上还活没活着,眉妃的儿子早继位了,也说不定。 蒋婉什么也听不下去,只顾盯着一块石砖扣扣挖挖,直到自己腿麻了也浑然不知。 好像生活又有了盼望,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蒋婉猛然起身,险些跌倒。 “是皇上来了?是皇上来看婉婉了!” 磕磕绊绊的疯跑出去,衣冠不整也不得而知。直到看清楚来人,并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皇上,而且李眉妩之后。所有动作都被迫止息,僵在原地。 “婉妃娘娘。”李眉妩漠然一笑,“别来无恙啊~” 蒋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茫然无措道,“怎么是你?” “不然呢?你以为是皇上吗?”李眉妩有意让她当个冤死鬼,明白着死可没什么意思。 “婉妃娘娘还打算继续伪装下去么?皇上已经知道你跟齐武的好事了。” “什么好事?”蒋婉懵懵的站在那,“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齐武。” 青玖上前一步,“我们娘娘有了身孕,这样的污言秽语,还是由奴婢来跟您说吧,免得脏了我们娘娘的口舌。 婉妃还不承认嘛?齐武是谁,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上次跟婉妃娘娘您滚被窝的,不是他吗?您这条美女蛇,玩弄了侍卫的身子,又将人家给抛弃了,好狠的心肠。” 蒋婉现在算是听懂了,“ 你!含血喷人!” “婉妃娘娘误会了,这话不是我说的,奴婢只是照搬皇上的话。”青玖趁着她恼羞成怒的时候,准备一股脑的将她气死算了。 “不说齐武,还有娘娘身边的周福,也被娘娘收入囊中了。 连个哑巴都要,娘娘真是来者不拒呢。” 蒋婉哆嗦着嘴唇,期待有人能帮自己分辨一句。但懂得明哲保身的青莺,早吓得低着头,一言不发。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从前蒋婉可以叫人扒光她的衣服,甚至掌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今日只能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任人宰割。 “眉妃要杀便杀,何来那么多废话,还要往本宫身上泼脏水,你以为我会信吗?” “你信不信不要紧,皇上信了最重要。”李眉妩话音刚落,夏进便将圣旨拿出来。 如今蒋婉是否跪着接旨,都没什么意义。 “皇上……淮隐……”她的眼泪因为委屈而尽数落下,虽然从前她叫旁人委屈落泪的时候,从未在意过。 “他竟真的信了你这个搬弄口舌的贱妇?” 淮隐曾经答应过她,生同寝死同穴的。还说不叫皇后跟他合葬,只愿跟婉婉同生共死。 原来想过等将来有一天皇上死了,她就去陪葬,只为报答一世恩宠。想不到自己竟然死在了皇上前面。 夏清见她辱骂眉妃,直接叫人过去押住了她的双肩。 “皇上有旨,婉妃跟侍卫私通,又与太监秽乱宫闱,赐贴加官。 ” 夏清选读完圣旨,立刻有人将她按在长椅上,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用黄纸遮住了她的脸。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提拉mi苏”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37334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52719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52719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3 海晏河清 处理了皇后和婉妃,得知温小主母子平安,是在三日之后了。 由青玖陪着前往储秀宫时,顺带向内务府要了一些东西借花献佛,当做赏赐。 此刻进到殿内,除去温瑶躺在床上,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跪一地。 为首的便是青鸾,“奴婢给眉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李眉妩越过众人,去看床上的功臣。 温瑶挣扎要起来,反被她握住了手,“妹妹歇着吧,才诞下皇嗣,我道喜来迟了。” “给娘娘请安。”眉妃不拘小节,不代表自己可以放肆。 “皇儿呢?快抱过来给本宫瞧瞧。”因为自己也快生了,所以格外喜欢孩子。 “是。”青鸾得令,立刻唤进了奶娘。 “九皇子给眉妃娘娘请安。”襁褓里的婴儿本是睡着的,突然被惊醒,又是一阵啼哭。 “这孩子哭声响亮,将来必成大器。”李眉妩半真半假的夸了句。 温瑶一孕却并没有傻三年,机灵的立刻表态,“小九若能得十一皇子垂爱,封一清闲王爷,本宫就知足了。” 后宫里的女人,没有傻的权利。只要不瞎,都知道皇位已定。 李眉妩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很喜欢她的自知之明,不论真假,至少她的诚意她心领了。 温瑶为表自己并非仅仅是客套,直言不讳道,“臣妾听闻娘娘将婉妃赐贴加官,一直觉得大快人心。 遥想昔日我只不过是因为被皇上翻牌子侍寝,又不是我勾引的皇上,就 被她灌了一碗穿肠魔鬼椒,使我胃痛至今。 想不到她也有今日,只可惜我不能亲自送她一程。” 仇人的仇人是朋友,两个女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就是这样简单。 李眉妩笑了笑,过去的就过去了,一只臭虫不值一提。 “近日礼部送来几个名字,妹妹看看可有喜欢的。”说罢,叫青玖将名字呈了上来。 “谢过姐姐。”温瑶示意青鸾接过带有木牌的托盘,木牌上刻着皇子的名字。 因怕与眉妃娘娘选中的冲突了,总不好叫眉妃忍痛割爱,随即斗胆发问,“臣妾瞧着这几个名字都甚不错,姐姐费心了。 只是妹妹想知道,姐姐可有属意的名字?也可供我参考一二。” 李眉妩有些欣赏她的心细如发,随即也没有藏着瞒着,“本宫瞧着穹晏二字不错,已为给腹中双生子备下。” 温瑶挑选之余,李眉妩在一旁闲话道:“往常的名字都要着礼部直接决定,是本宫想自己挑选的。 凭什么自己辛苦十月怀胎,在鬼门关走一趟生下来的孩子,要全听他人摆布呢? 可惜我不能让孩子跟自己姓,不然连冠姓权也不想给他的父皇。” 皇上已有近一年的时光没宠幸过新人了,礼部送来的名字,自然他是全未过目的。 李眉妩是解释也好,宽慰也罢,温瑶接受了,“如此,谢过姐姐。 只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娘娘敢说,皇上宠您,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臣妾可是 万万不敢直言的,连想都不敢想。” 李眉妩知她谨慎,又关心了句,“生产的时候可是很疼?” 温瑶无意吓她,却也不会撒谎,“是很疼。 那一日瑞王爷在这,替臣妾找了女郎中,否则臣妾十有八丶九,要难产大出血身亡了。” “哦?”李眉妩不知道那一日朱瑞没有直接离宫,而是到处溜达,对女人生产还十分感兴趣。 “兴许是王妃带着胎儿早逝,让他心底留下遗憾,所以对于孕妇总是于心不忍。” 上回还说要给自己陪产,她这种有洁癖的人,现在只希望这遗传了他父皇的浪.荡和薄情,可以跟自己保持距离。 “若无瑞王出手搭救,兴许我母子俩早已经命丧黄泉了。”温瑶说着话,看向奶娘怀里再次睡熟的孩子,禁不住眼圈泛红。 “妹妹得了空确实要好好谢谢他。”李眉妩并不知道朱瑞只是为了报答温将军的救命之恩,也不是很关心。 “生产那一日,瑞王带过来的洋人,虽然说鸟语,我听不懂,但的确医术精湛。 姐姐若无可信靠的接生婆,可以叫那郎中试一试。”温瑶的倾心推荐,并没有让李眉妩动心。 反而戏谑的询问了一句,“那洋人扎在腰上的针,真有止痛的功效?” 温瑶摇了摇头,“没有。疼还是一样的疼。女人生孩子都是要疼,谁也替代不了,谁也缓解不了。” 李眉妩心里有数,原本也没对洋人抱多大希望。 “谢谢你的美意,不过我可不敢把身家性命,交在洋人的手中。” 温瑶陪着笑笑,看出来眉妃不喜洋人,便不再谈及对方厌恶的话题。 “臣妾生九皇子前,我曾梦到过白鹤,便叫九皇子取这个鹤字,娘娘看,好嘛?” “甚妙。”李眉妩丝毫不吝啬赞美,“想来将军府里长大的嫡女,自然是才情俱佳、品貌双全的。 挑出来的字也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温瑶被她一通猛夸,有些难为情。 李眉妩不是很在意名字这回事,她深知名字起得再响亮,也改变不了命运。 她出身农门,儿时听老人讲,起个赖名好养活。 名字起得再好,若是多行不义,保不齐连满月也活不过去。随口叫着的名字,也能成为大铭王朝新的储君。 温瑶受了夸赞后,不忘恭维,“十公主叫朱晏,愿亲人无离散,愿天下皆盛宴。 十一皇子叫朱穹,希望能潜心熟读圣贤书,做一勤政爱民的明君。 娘娘好寓意,臣妾自叹不如。” 李眉妩没有否认,而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她不是圣母玛利亚。这个皇位,她势在必得。 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冯初能快快好起来,兴许在她生产之前,就能重返司礼监。他那样博学之人,也许能给孩子重新起一对儿更好的名字。 “娘娘心怀天下,皇上有娘娘,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十 一皇子将来必成千古明君,小九愿为皇弟弟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李眉妩乍一听觉得可笑,这话若是让朱振听见,准要惊掉下巴。 转念一想,便欣慰一笑。两个人商业互吹,何必计较言辞是否恳切。 离开储秀宫时,脑海中一直不由自主的想起钰儿。遥想那年她才成为皇上的李才人不久,钰儿就进宫了。钰儿生产之前被迫离宫,她一直担心得不得了,生怕她在宫外受苦。 如果没有宫廷斗争,她跟钰儿皆安然无恙,这会儿钰儿知道自己也要做娘亲了,会不会替自己欢喜。真心实意的替自己欢喜。 后来再遇见怎样交好的女子,也不会像对待钰儿那样细致体贴。就像男人总是会对初恋念念不忘,后来懂了很多恋爱技巧,但那份温柔耐心,却是再不会有了。 “主子怎么哭了?”青玖递过去一方帕子。 不知道主子是不是惧怕生产时命悬一线,和要受的痛楚。 连日以来的繁忙,让她无暇怀念故人,很少会想起钰儿。这大概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活该。她也很少像现在这般害怕孤独终老。 “不要紧。只是被风迷了眼睛。”没有去接帕子,任由眼泪肆意。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阅读者YYY”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52719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58488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58488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4 蛊王,才有资格岁月静好 搁置了很久,嫔妃恢复去景仁宫请安。早前乌泱泱的一群人,如今只剩寥寥几个。 很多时候后宫女人的斗争,就像是炼蛊。熬炼出最后那个蛊王,才有资格岁月静好。 众人请安落座后,李眉妩打量着众人,看看谁还有一蹦三尺高的潜力。 宫里的老人都已经被她赶尽杀绝了,她不想在生产虚弱时,跳出来哪个兴风作浪之人,趁己之危。 “温小主也太矜贵了吧,娘娘同样身怀六甲,依旧稳坐接受嫔妃请安。 温小主都快出月子了,还足不出户。就算母凭子贵,也不必这般恣意妄为。” 李眉妩闻着声音去寻,看见牟佛生那张鹅蛋脸,清纯好看的样子,倒是会挑拨。 “是本宫不许温小主,在月子里来请安的。” 若她没记错,昔年那个怂恿温瑶陪嫁丫鬟去勾引皇上的,就是牟佛生身边的大宫女。 有眉妃给温小主撑腰,其他人只得纷纷乖觉的闭嘴。哪有不怕死的,私下没机会抱紧眉妃的大腿,便趁着此刻表忠心。 “娘娘体恤温小主,让臣妾好生羡慕。 温小主有温大将军撑腰,只怕将来九皇子不光子凭母贵,会像三皇子一样,仗着国舅撑腰,无法无天。” 尚美人所言,李眉妩不是没有想过。所以即便温瑶待自己友善,又生下了皇子,她依旧不去晋她的位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现在似乎明白了,为何自己服侍皇上时间久、得宠、怀上 皇嗣,依旧卡在李才人的位分。这眉妃之位,是她用差点害死皇上,抢来的。 就是因为皇上、舒妃、婉妃等人,不愿看她身居高位。就像今日的她,不愿让温瑶身居高位,不想让她的儿子——有一个身份显赫的母妃。 凡事讲究师出有名,谁能料到今后的温将军,不是现在的孙丙。 “尚美人实属夸张,本宫若真有那么袒护温小主,又怎会误了她的产期,没提早安排接生婆入宫。 本宫一视同仁,并未偏袒温小主。” 李眉妩不想叫人再针对温瑶了,这样群起而攻之的滋味她受过,温瑶才生了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总不好趁人病要人命。 冷美人:“温小主早产,娘娘不能未卜先知,怎能料到。 依臣妾看,到底是温小主命小福薄罢了。” 李眉妩平常不大爱叫嫔妃来给自己请安,光是坐在这听她们拍马屁就够累了,比跟那些已入土的老狐狸斗智斗勇还累。 皇后之死是拜她所赐,此刻却突然对这个女人多了一分惺惺相惜。如今自己摄六宫之事,方才发觉皇上的家,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嫔妃之间狗咬狗一嘴毛,今日这个皇子降生,明天那个妃子被害。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让人不厌其烦。 李眉妩突然想到,也许陈曼并不是真的草菅人命,她只是跟皇上夫唱妇随,一样的懒而已。 谁死了,陈曼 都不放在眼里,就像皇上也不会为任何人申冤一样。在后宫就要自求多福。 温瑶的生产日期提前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命悬一线。李眉妩掌管六宫,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是早前没有经验,否则就该叫接生婆从嫔妃有孕第一天起,便住在宫里。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不过每天类似于这样的事多如牛毛,想到自己的余生都要在操劳中度过,便觉得头痛不已。她不是天生喜欢操劳。 可若像帝后那样不作为、尸位素餐,自己逍遥快活。她也做不出来。 . 从景仁宫回来,汪烛已经等候多时了。 几日未见,他较之从前多了一分狠戾,这是掌权者惯有的姿态。 李眉妩禁不住在心底感叹,汪烛和他师父,真的是越来越像了。 “主子恕罪,奴才一直忙到今日才来给您请安。”汪烛扶着他进屋,又伺候主子落座歇息。 “你呀,只要在司礼监将那些狼子野心的朝臣压住了,就算是你对主子尽孝心了。” “姚牧还好么?” “主子还好么?”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姚爷还好,京城里暖和,不似宁古塔环境那般恶劣,又有家奴照顾着。”汪烛的话,让她安心不少。 “本宫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思念你师父。” 说着话,瞥见汪烛带过来的几包青梅,两眼冒绿光。 “你怎么知道本宫近日一直惦记着,想吃点酸的。” 说罢,捻起一颗放入口中,满口 生津。 “奴才虽然在司礼监,也一直记挂着主子。”汪烛不是忘本负义之人。 “主子若喜欢,明日奴才再多买几包过来。” “不了。要省下银子给你师父送去,我不吃也不要紧。”说罢,还想再拿一颗,又将手缩了回来。 她要省着食用,馋得寝食难安时,再吃上一颗。 汪烛本想劝一劝,主子孕期想吃点酸,何必苦着自己。 转念一想,主子小门小户出来的,即便当了大铭的家,骨子里还是难改小家子气。愿意将银两省下来给师父,只要她开心,她愿意少吃一口就少吃一口罢。 没什么比主子安心更重要,少吃青梅只是馋些,又不会死。 “我这肚子见天的大了起来,也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样了。 只怕临盆之后,几个月不便动身,我想趁着生产前,再去看他一次。” “主子!”这次汪烛却是不能不劝了,“您既然都已经看见了,温小主的孩儿早产。 您怀着双生子,必早产无疑。 到时候若是生在路上,身边无御医医治。 奴才说句僭越的话,主子死了无所谓,若是皇子生命垂危,主子岂非功亏一篑? 主子没有知识,还没有常识吗?早产的婴儿,存活下来有多艰难?” 汪烛还有更多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即便不是皇嗣,是寻常妇人生孩子,也不是像屙屎那么简单啊。 李眉妩被他一通苦口婆心,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同时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我不去,你去帮我看看。” “奴才遵命。”汪烛即便再忙,也会抽时间出去,毕竟那也是他亲爱的师父。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花未眠~夜未央~”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58488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66569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66569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5 冯爷苏醒,童让挑拨 李眉妩生产前夕,做了一个久长的梦。 梦里冯初醒了,朝着她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生怕握痛了她,又低头吻了吻她的眉梢。 不知是不是前半夜梦到的缘故,听老人说头半夜的梦是反的。应验了,她此刻的梦就是反的。 冯初的确醒了,但并不如她梦里这般美好。 在那个度过一冬严寒的木屋里,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童让在院子里煎药,冯初躺在床上,与三界生灵一同醒来。 只是还未睁开眼睛,往事便蹁跹而至,一股脑的往他脑海里钻。 这巨大的回忆,丝毫不怕将他的头颅挤破。 他看见了干爹被送断头台,姚牧拖着断肢仓皇逃窜,皇上说他该死,小妩便亲自奉上了那碗有毒的茶…… 一切的一切,争先恐后的在他眼前闪过,逼着他睁开眼眸,又被透过窗棂照进来的阳光,刺痛了双目。 伸手触摸到床头柜上的茶杯,指尖一凉,茶杯应声落地,碎成一地瓷片。 童让在院子里听见屋里有动静,还以为是悉悉索索的老鼠,成了精敢来欺负床上昏睡着的人,怕老鼠咬伤干爹,匆忙跑进来,准备驱赶老鼠,便看见干爹已经醒了。 他欢喜得疯了,不知说什么,最后跪在地上,伏在冯初的床前,不住的嚎哭。 “好孩子,让你受累了。”冯初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童让,让他意外,也很欣慰。 童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干爹,儿子不累,只要您能好起来,儿子就算是累死,也是心甘情愿!” 一个人不管说出的话是真是假,行动永远骗不了人。这个世界上用嘴说在意冯初的人有很多,但是日复一日擦屎喂饭,在病床前伺候的,只有童让一人。 冯初由他扶着,缓慢起身,想用内力压制因为久睡而导致的头晕,发觉自己内力尽毁。 童让知道干爹发现了真相,怕他难受,立刻安慰道,“干爹,只要活着就好!” 只要有命在,武功还可以再练。 冯初不是天性洒脱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武功已经不能恢复如初了,他如果拥有健康的身体都是奢侈。 “是。我本将死之人,阎王爷不肯收我,便叫我捡回这条命来。” 他从来不信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鬼话,他只怕自己在乎的人都死了,只剩自己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活着。 “干爹就是活阎王,小鬼怎敢来跟您索命?”童让说话间,扶着冯初起身,陪他在屋子里走了走。 “现在是什么年月了?”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总觉得四肢快躺得退化了。 童让报了年号,冯初大概明白,不知不觉,自己昏迷了整整一年。 想开口询问小妩、姚牧和汪烛的事,却不知该从何提起。 “你我此时身在何处?”瞧见窗外连成片的森林遮天蔽日,郁郁葱葱。 “师父,那一日你被眉妃害的,从城楼上坠下来。 幸得 孟渊的夫人出手搭救,否则您这会儿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儿子就算想孝敬您,也没机会。”报复的快感,让童让一股脑发泄着怨气。 至于干爹能不能承受,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眉妃?”对于这个敏感的字眼,让他短暂忘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想着眉妃,莫非是......?为何这个字眼如此熟悉。 “是啊。干爹以为那个女人会殉情吗?”童让因为愤怒,头一遭对干爹不敬。 原来他猜的没错,果然是她已经成了眉妃。 “不……”冯初的心里很乱,是他反复叮咛,叫小妩不许死的。 那么她还活着,他该为她高兴。 这个小丫头,难得肯听他的话。 “我是以为……皇上不会放过她……” 想不到,她还挺有本事的。 童让:“干爹,您想得太多了。您可知道李才人,是怎么当上眉妃的? 她早投靠了皇上,答应了皇上的条件,跟皇上联手。 是她出卖了您,骗您喝那碗有毒的茶。您一死,皇上就将她封了眉妃。” 冯初沉默良久,想起小妩那双清澈的眸子,是骗不了他这只老狐狸的。 “小妩不会的,她不会出卖我。” 童让:“干爹,儿子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早前绝顶聪明,若不是坠楼摔伤了脑子,就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 难怪孟渊要说,女人沾不得,吃人不吐骨头。” 冯初自嘲的苦笑,“这样也好。就算她是为了自保而 选择牺牲我,我也毫无怨言。 这本就是我教她的,她终于长大了,也学会了。 在弱肉强食的紫禁城,本就是你死我活。 父亲可以杀儿子,儿子可以杀父亲,丈夫可以杀妻子,妻子可以杀丈夫。 小妩学会了生存法则,我该欣慰才是。” 可是心口为何会莫名抽痛,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想再提起这个名字了。 “韫夫人还好么?” 他记得童让说,是韫灵纭救了自己。其实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太多记忆,从小跟在干爹身后的时候,总听见干爹跟她吵架。 干爹一个能动手就尽量不吵吵的人,怕是把这辈子的口水,都用在韫夫人身上了。 只不过他那个时候太小,并不明白干爹跟她争论的焦点。也许时隔今日,旧景重现,他依旧不明白。 不明白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能吵起来,不明白干爹总是挑事吵架,也不明白干爹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证明自己被韫姑娘宠着。可是谁又能想到,人前的大魔王,在夫人面前秒变小奶狗。 童让:“老夫人若无眉妃的追杀,便一切都好了。” “什么?”冯初怀疑自己躺久了头疼,听错了。 童让:“韫夫人带着我们到处东躲西藏,为了躲避眉妃娘娘的追杀。 从农舍躲到荒原,又从山谷躲到森林。 昔日的李才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今的眉妃娘娘势头正盛,连婉妃都比不上她。 想巴结的,为她效忠的,不计其数。 我们 每到一个新地方,她总要叫人追过来,恨不能将我们赶尽杀绝。 幸好韫夫人武功高强,带着我们一路东躲西藏,才幸免于难。 眉妃就是想将我们杀了,免得干爹痊愈以后,挡了她的路。” 旁人的话,冯初也许不信。但童让是他疼爱的干儿子,胜似亲儿子。 太监中干爹和干儿子之间的关系,比血缘骨肉还要稳固。他们彼此信任,抱团取暖,结成同盟。 听着童让的话,冯初将手握紧成拳头。 “童让,我们不再躲藏了,她要追杀,就让她过来。 我现在一身武功尽毁,她要我的命,我给她就是。” 心都给她了,还要这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有何意义? 童让没想到干爹这般绝望失意,连忙劝道: “干爹就算不想想儿子这一年多日夜服侍,才让您好起来,也不能辜负韫夫人的救命之恩啊。 她屡次护着我们逃难,您这样自暴自弃,怎对得起她啊。” 冯初轻笑一声,“你若害怕,你独自逃难去罢。 至于对不起韫夫人,待我跟干爹相见的那天,我亲自去负荆请罪。” 这个时候童让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是年龄小,想恶作剧报复一下李眉妩,可没想到后果这样严重。干爹最是顽强不服输之人,竟甘心认命。 所以为了那个女人,一身傲骨也可剔除吗? 干爹能认命,他怎么肯认命?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不光是父子情分。他还想借 着干爹,飞黄腾达呢。 童让只是普通人,又不是圣人。他愿意付出,但他不愿意没有收获的付出。 “干爹!”童让把心一横,继续怂恿着,“姚爷如今已经重回司礼监了,就盼着干爹一块回去,跟他共事呢! 皇上现在不大管事,朝政皆有眉妃和大皇子把持。 干爹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姚爷一个人孤军奋战,那个女人和大皇子继续苟且、珠胎暗结吗?” “小妩和瑞王?”这是冯初没想到的。 他没想到小妩会答应。 但转念一想,大皇子风流倜傥,对小妩温柔又深情,小妩沦陷也情有可原。 可是珠胎暗结,连孩子都有了,要他如何能忍? 他可以接受小妩为了自保伤害自己,只要小妩心里还有他。 现在他昏迷不醒,她就能养子搞在一起? 冯初咬着后槽牙,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他说过要他生一个孩子,不管谁的。可是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还是让他心疼的难以呼吸。 “好。那便回去。我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一手遮天。” 冯初不愿意承认,他重回紫禁城,是因为思念她入骨,而不是报仇。 童让不敢耽搁,立即收拾着包裹启程,唯恐撞见韫灵纭又来探望干爹时,会轻而易举的戳穿自己的谎言。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72598365”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66569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801868.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801868,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6 眉妃产子,冯爷归来 李眉妩于次日黎明便破了水,接生婆提早入宫,所以此刻及时守在眉妃身旁。 她才知道生孩子能这般痛,痛得她恨不能拿剪刀朝着自己心口扎进去,那样一切便都结束了。 想起那些生了十个八个的女人,禁不住佩服她们,因为生孩子简直比大铭最严苛酷刑还要痛上千百倍,她这辈子是不想再来一次了。 也能明白,为什么会有女人,能因为承受不住生子的剧痛,而选择坠楼而亡,因为真的很痛,痛不堪忍,生不如死。 青玖看她冷汗直流,放在她口中的帕子,也被她咬得不成样子,心疼得直流眼泪。 “辛苦咱们娘娘了,要遭这种罪。” 夏进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听着接生婆的吩咐,生怕旁人不尽心。宫里的太监向来不被当成男人,所以也没有避嫌可言。 接生婆宽慰了句,“生生就顺了,娘娘这胎是头胎,自然艰难些。 过两年给皇上再添几个皇嗣,保准不会像现在这样难捱。” 李眉妩疼得在床上打滚,不然非要骂她不可:还生?生这一次就够她受得了。女人又不是牲口,也不是生育机器。 阵痛间歇的时候,她便想着冯初,好像是因为想着冯初,叫疼痛缓解了一样。 她想:冯初可真好,得亏是个太监。若是个正常男子,过几年再逼着她生孩子,她非要一头撞死不可。 避孕药和堕胎药真是郎中发明的神药,就是用来拯救女人的。 她真想叫那些在床上只顾着爽的男人,也来尝尝这滋味。 这会儿疼痛卷土重来,只觉得什么东西再往下坠,接生婆在她耳边大声叫着,犹如爆竹: “娘娘使劲啊!看见胎毛了!” 李眉妩使不出什么力气,她被疼出了眼泪,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冯初的名字。 好像将冯公子的名字含在嘴里,就能给自己无限能量。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亏,费了这么大劲,却是给那个自己憎恶的男人生孩子。 若是冯初的孩子,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觉得值得。但是给皇上生孩子,不值。 “娘娘使劲啊,十公主看起来不大好,胎头下不来。” 接生婆嘀咕一阵,李眉妩听的断断续续,好像谁要去禀告给皇上,说是保大保小的事。 她总算使出浑身力气,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无需去求皇上拿主意,也不必管我。 先救我的孩子。若皇子和公主只能留一个,留下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只有留下儿子,才能继承皇位。只有她的儿子继位,冯初、姚牧、汪烛、童让、夏清、青茄、青玖……他们便都能活。 从前她瞧不起那些重男轻女的女人,唾弃过害死自己女儿的女皇,事到临头,发觉人都喜欢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这个词,只有针扎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那些处境艰难的女人,面临抉择时,拥有的魄力和手段。 接生婆果然不再慌乱 ,手里拎着剪刀,准备待皇子和皇女奄奄一息的时候,就将眉妃娘娘的肚子戳开,开膛破肚,只要将孩子取出来。 这也算听从眉妃娘娘的命令,不然皇嗣有损,自己一样会被问责。 汪烛从司礼监匆匆赶到,看见接生婆阴狠的目光,大致判断出来她在想着什么。 警告了句,“你敢!?” 接生婆仿佛被人洞晓了心事,立刻收起剪刀,继续在李眉妩的耳边鬼哭狼嚎,“娘娘,使劲啊——” 汪烛走过来,伏在她的耳边,“主子宽心,谁死了,你都要活着。 这天下是你的,不管谁继位。” 他知道女子生产往往命悬一线,生死存亡之际,皇嗣的存活率只占一半。 他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狸猫换太子的胎儿,以防万一。 李眉妩现在没力气,没注意听他说什么,整个精神都用来应付剧痛。 “娘娘!吸气啊!吸气!”接生婆拿得赏钱多,口号也喊得响亮,生怕别人说她不卖力气。 随着一声啼哭,十公主落了地,立刻叫奶娘裹着,放到李眉妩的跟前。 她强撑开眼皮看了一眼,孩子小小一团,被羊水泡的皱皱巴巴。又黑又丑,闭着眼睛,只知道哭。 说好的粉雕玉琢呢? 无暇欣赏女儿的容貌,她好像后知后觉的还未进入母亲这个角色。疼得晕厥了之后,十一皇子也出生了。 青玖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抽泣着禀告,“娘娘,十公主和十一皇子皆平安 。 青茄说皇上这两日身体每况愈下,进食困难,离不了人。 主子生产之际,分身乏术,她更要替主子照顾好皇上。 虽然不过来,她也一直心系着主子,盼着主子母子平安。” 不知娘娘能不能听见,传达完自己的意思,便出去报喜了,毕竟瑞王还在外头等着。 “你家主子可好?”朱瑞自然不关心十妹妹,和十一弟。 “母子平安。”青玖噙着一抹笑,好心情溢于言表。 “那就好。”朱瑞红着眼眶,又嘲笑了句,“天底下还有她这种蠢人,放着医术精湛的洋人大夫不用,非要自己去闯鬼门关。” 青玖没理会他这番自言自语,只叫下人收了王爷的贺礼。 “我进去看看她。”准备跟青玖一块进去,却被她拦住了。 “我知道产房血腥,但本王不在乎,她是我娘,不必避嫌。” 青玖听着他这强词夺理,没办法治他个大逆不道之罪。 还是实话实说,“不是。王爷误会了。 是我家娘娘说过,王爷陪女人生孩子有瘾,先去陪温小主,又来陪我家娘娘。 给了别人的,再给自己,有什么稀罕?又不是独一份。” 朱瑞一时分不清该生气,还是该高兴。气得是母妃把自己当成跟父皇一样风流倜傥之人了,高兴的是母妃心底其实是有一点点在乎自己的? “瞧瞧她那小家子气的样儿,不见就算了。本王日理万机,可没这闲功夫哄着她这小脾气。” 爱哄不 哄。青玖有眉妃娘娘这个大铭的掌权者宠着,才不会看一个皇子的脸色,就算是王爷又怎样。 又吩咐奴婢将好消息告诉青茄和姚爷,想来也不必特意告诉皇上,因为皇上不在乎。 交代完所有事,方才转身回到殿内,喂主子服下参汤。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im六氯化已烷”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801868.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1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598587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598587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7 心腹怂恿眉妃拉拢瑞王 李眉妩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体力透支后,昏睡了一天,总算养了些精神。 青玖很懂得看人眼色的将奶娘唤了进来,两人怀里分别抱着朱穹和朱晏。 “公主和皇子给母妃请安。”二人先替皇嗣请安过后,又异口同声的表达自己的恭敬: “老奴见过眉妃娘娘。” “免礼。”李眉妩头上戴着抹额,这会儿热出了一身汗。 酷暑难耐,抬头看了一眼禁闭的窗棂,怕是闷也要闷死人了。 青玖机灵的介绍着奶娘,“这是十公主的奶娘刘慧雅,这是十一皇子的奶娘胡淑贤。 都是汪公公亲自盯着内务府选的人,京城本地人,家世清白。” “嗯。”李眉妩顶着巨大的暑热,和仿佛生了虱子一般的痒意,吩咐刘妈将公主抱过来。 虽然没有学过该怎样做一个母亲,但女人好像生来就会。 她一只手拖着朱晏的小脑瓜,另一只手拖着她的小屁股,目光里尽是慈爱。 不忘同青玖玩笑,“青玖,你瞧着她像我嘛?” “像呢。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了那还了得!”青玖看自家的崽,越看越喜欢。 李眉妩先抱了抱女儿,着实是因为生产时差点将她放弃,所以内疚。这会儿将公主送到奶娘手中,没有厚此薄彼的也抱了抱儿子。 儿子就不让她十分欢喜了,都说儿随娘、女随父,但朱穹似乎不怎么会长,跟他的父皇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才看了一眼,便 嫌弃不已,又交还给了奶娘。 关切的询问道,“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皇子为大,胡奶娘便率先回答,“娘家有几个兄弟,婆家除了小姑子,便是我孩儿,和孩儿他爹。” 李眉妩点了点头,先行敲打一番: “本宫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十一皇子若磕了碰了伤了残了,甚至死了,你第一个陪葬。” 她从不忌讳生死,若是动动舌头,人就能被说死了。那后宫里的这些女人,也不必用尽心机宫斗了。 胡淑娴听了虽然害怕,却也是见过世面的,否则也不会被宫里挑中。早在入宫前,知道自己要做眉妃孩儿的奶娘,便已经做好了伴君如伴虎的心理准备。 “老奴谨记。” 李眉妩惯于恩威并施,与其赏赐金银拉拢,不如给她些盼望: “本宫一向赏罚分明,十一皇子平安长大,将来你的孩子不论想经商、还是走仕途,大可以来向本宫求个恩典,本宫定不推辞。” 胡淑娴被这巨大的恩典惊喜的疯了,笑得合不拢嘴,也顾不上在娘娘面前失仪了。 若非怀里抱着十一皇子,她准是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此刻虽然是立在一旁,也不忘谢恩,“老奴谢眉妃娘娘,老奴定把十一皇子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不辜负娘娘期许。” 李眉妩对于她的态度十分满意,又看向刘奶娘,“本宫刚才对胡妈说的,你可记下了?” 刘慧雅看出来娘娘更喜欢公主,自己 对这个幼小生命也是珍爱的不得了,不敢有任何怠慢,立即表态,“老奴谨记于心。” . 送走了奶娘,李眉妩得了片刻空闲,立即叫青玖去打水,准备沐浴更衣。 青玖不敢违抗主子命令,打了桶水,服侍主子沐浴时,忍不住念叨: “奴婢听人说,月子期间沐浴,会得病。” “我也听人这么说过,但是让我这么一身血、一身汗的捂蛆,我死得更快。”她以前从来没觉得沐浴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得月子病的人,多半是累的。 若是让一产妇刚生了孩子,就喂奶、煮饭,伺候公婆、夫君、小姑子、小叔子,给一大家子洗衣裳,锄地,割猪草。 莫说她一个月不洗澡,就是一年不洗澡,照样得病。 但男人不会这样说,她的男人若是这样说,还怎么奴役她继续劳心劳力呢? 男人这种东西,都是很精明的。” 青玖撇了撇嘴,不敢苟同,又投掷进去一些花瓣。 “可是,老人说,没有坐好月子,将来老了会头疼,腿疼。” “安了。人的衰老是自然反应,哪有什么千秋万岁? 是人都会老,会死。就算没有月子病,等我老了,也一样会头疼、腿疼,保不齐还需要拄拐,还会瘫痪卧床。” 青玖不知道主子哪来的那么多歪理邪说,而且分析的条条是道,让人无法反驳。 “娘娘,您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李眉妩轻笑一声,“跟别人一样有什么好。 ” 洗干净后从木桶中出来,擦干头发,换好衣裳。 总要去养心殿走一趟,跟那个行将就木的孩子父亲说上几句废话,顺便将她需要的皇贵妃之位,以及立储的圣旨拿到。 青玖替她梳洗打扮,李眉妩思量着,皇上已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是现在送他上路,还是让十一皇子再养一养。 总不好刚出生就被送上皇位,难以服众不说,如今的朝堂格局,自己的儿子跟大皇子、三皇子三足鼎立,一时间改朝换代,十一皇子继位困难重重。 李眉妩苦恼不已,想着去跟皇上四目相对,就觉得久违的妊娠反应又回来了,有几分想吐。可惜她身边没有军师,冯初和汪烛都不在,凡事都要单打独斗。 将钟粹宫上下打赏了一番,叫下人都跟着沾沾喜气之后,李眉妩由青玖陪着出门,越想越头痛。 早前以为只要自己的孩儿平安落地就好,如今发觉孩儿较之皇位还差一个珠穆拉玛峰的距离,而此刻明显才爬了个山脚。 青玖看出来主子的哀愁,忍不住关心了句,“主子是在替十一皇子的将来担忧?” 李眉妩不觉得她是做军师的人选,便没说什么。 “奴婢看得出来,瑞王爷挺在乎主子的,主子不妨放下身段,拉拢一番。” 青玖出了个馊主意,李眉妩不是没有想过。但她太了解朱瑞,皇位之争,哪是拉拢就行的。 可是若像勾引皇上一样,出卖色相去降伏 朱瑞,她良心上过不去那关。皇上跟瑞王毕竟是不同的,尽管二人她都不喜欢。但皇上手握生杀大权,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虽然这夫君她从未认可过。 李眉妩在心底叹了口气,即便是离经叛道的女人,也干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来,骨子里还是有着封建思想的束缚。 偏偏男人能给自己找无数个女人,她不能接受给自己找好几个男人。冯初躺在千里之外昏迷不醒,她怎么能对不起冯初。 以色侍皇上,她忍了。但要让她以色侍瑞王爷,除非让她死。 青玖见主子未言语,继续劝着,“而且瑞王总说跟主子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主子何不顺水推舟? 主子,皇位到手之前,如果你舍不得牺牲别人,就得舍得牺牲自己。” 李眉妩抬头看了看天,心底却如冰窖一般寒冷。那个能让她倚靠的冯公子,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回来呢。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青玖说得没错,若是想拉拢朱瑞,拉拢到要他放弃皇位的程度,给他送个容貌倾城的女人使什么美人计,是行不通的。 她前怕狼后怕虎,舍不得这个不想放弃那个,皇位凭什么落到她手中?她又不是什么神女下凡、天选之子。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微生雪瑶m”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598587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07070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07070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8 皇上和眉妃互揭伤疤 前往养心殿时,青茄隔了很远,瞧着她脸色不错,松了一口气。 “奴婢给娘娘请安。” “钟粹宫发了赏赐,得空你也去领一份。”李眉妩笑意盈盈。 “主子还当我是钟粹宫的人吗?”青茄有些感动。 她这话故意说得矫情,难得恃宠而骄一回,想听主子说:那是自然,你又不是因为犯错被撵出去的,而是替我做事的。 不料,李眉妩立即否认了,“当然不是。” 青茄立即有些失落,却看见李眉妩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伏在她耳边,笑意更深,“因为你是本宫的心上人。” 青茄小脸一红,知道主子惯会调戏人。从前的婉妃,后来的朵梨姑娘,都被她摸了遍。这会儿都做了娘亲了,还那么顽皮,又来调戏自己。 “主子惯会哄奴婢。” “你这机灵的丫头,替我照顾皇上,让我在生产时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哄着你,难道还罚你不成?”李眉妩笑笑,随她一同进殿。 朱振醒着,坐在龙椅上,翻看着奏折。 李眉妩径直走过去,立在他身旁,替他研墨。 打眼一瞧,就知道那些奏折,都是姚牧和汪烛伪造出来应付他的。 彻底架空了皇权,真正的朝中之事,自然不会让他窥见。 司礼监和眉妃娘娘默契十足的配合着,一个掌管着前朝,一个统治着后宫。 “臣妾知道皇上身体抱恙,所以特意亲自过来报喜。” 朱振抬头看了一眼她那空落落的肚子,明 知故问了句,“何喜之有?” 对于自己不爱的人,自然也不值得她浪费“愤怒”、“委屈”这样的情绪。 李眉妩挑明,“臣妾恭喜皇上,又添皇子和公主。 也恭喜皇上,多了个皇贵妃。” 那个皇贵妃,自然是自己。 “呵。”朱振冷笑了一声,“就算你私自用印,成了皇贵妃,你在我眼里依旧是个贱婢。 贱婢生出来的孩子,跟猫狗有什么不同? 你跟尤氏同样的出身,十一皇子能比大皇子高贵到哪去?” 李眉妩研墨的手连颤都没颤,两个人从前相敬如宾的伪装,如今连装也不需要再装了,这很好,省了她许多力气。 “皇上因为皇后之死怪臣妾,臣妾不委屈。 只要能为皇上除掉毒妇,皇上怎么骂臣妾,臣妾都甘之如饴。” 朱振一阵爽朗大笑,“李眉妩,你这脸皮现在是越来越厚了。” 李眉妩坦然:“这都是托皇上的福,若非皇上叫臣妾只有赤身裸体爬过来才能侍寝,臣妾还不会像现在这样——礼义廉耻皆可抛,没了任何束缚。” “不错。眉儿,你比冯初厉害多了,朕从前小看了你。”朱振轻敌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只是不甘心就此服输,可惜人生不能重来一次。 “但是你错了,朕并不在乎皇后的死活。 我早想杀她,只怕落得个不仁不义的昏君恶名。 你杀了婉婉,着实可恨。” 李眉妩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嘴上说着恭维的话 ,“皇上仁慈,知道婉妃秽乱宫闱,依旧对她诸多疼爱。” “是了,不怪你,只怪朕。 怪朕听信了你的鬼话,给了你可乘之机。 没想到你下手也是够快,迅速就把人杀了。”朱振就算现在掐死她,也换不回婉婉的命。 “皇上何出此言?”李眉妩揣着明白装糊涂。 “婉婉不会背叛朕。”朱振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皇上怎就如此确信?”李眉妩倒是不明白他是知道了真相,还是仅仅嘴硬,不愿接受自己被绿,撑着自己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朱振:“因为在你眼里朕什么都不是,在婉婉的眼里朕是神明。 所以朕宠着她,给她锦衣玉食,给她后宫专宠,给她万里河山。 你的心思不在朕身上,所以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会背叛朕。” 李眉妩没有否认,甚至在心里明白,他说得是对的。可是那又能怎样?蒋婉已经死了,从这个世上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而你呢?”朱振戏谑了笑了一下,“朕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真正的心疼过你,朕只把你当做妓女。 你不会以为朕真的爱过你吧?喜欢你这贱婢?” 李眉妩一言不发,由着他羞辱,发泄自己心胸的怒气。 朱振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云淡风轻,“怎么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不是该叫青茄拿药了吗?” 李眉妩终于温柔的笑了一下,“皇上省省力气吧,您任何羞辱的话语都伤害不到我,就像我也不在乎 您从前羞辱我的行为。 那药不宜食用过多,皇上还需保重龙体,臣妾还想和您白头偕老呢~” 朱振想不到她末了还要恶心自己一下,一拳打在棉花上着实无趣得紧。果然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人如果连脸面都可以舍弃,当真做到天下无敌。 他不止一次回想起往事,若是当年他也能咽下那口气,不跟冯初一个太监较劲,将李眉妩真赏赐给他,是不是自己现在也不必百病缠身,婉婉也不用死了? 可是他不肯放过李眉妩,真的如他所言,紧紧是因为面子么。 . 从养心殿回去时,眉妃娘娘已经成了这后宫里,名正言顺的李贵妃了。 而且不同于过去的孙贵妃,她是大铭唯一的皇贵妃,位同皇后。 被朱振气了一通,她没有牙尖嘴利的还回去,两个互不相爱的人互骂,实在没什么必要,大家都不值得为对方浪费力气。 既然如他所言,两个并不相爱的人,捆绑在一起,一起不得好死,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悲哀。 不想及早回自己寝宫,李眉妩沿着从前常跟冯初约会的小路,慢悠悠的散步,也慢慢思念着他的冯公子。 这会儿孩子落了地,终于可以去看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想此次前去,若他还昏迷着,直接将他接回京城照顾,出宫看他也方便一些。不然旅途遥远,大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而且皇宫里汇聚了全大铭顶级御医,也 能更好的为他诊治。将他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岭,她怎么忍心。 一个人散步,思念冯初的时候,身后不喜太多人跟着,只留了青玖一个人。很多时候她还保留着从前做才人时清净的习惯,这皇贵妃除了头衔响亮一些,每次出行身后跟着一群人,当真是闹得慌。 眼下走进僻静的地方,尚在月子里身体虚,想在凉亭里歇歇脚,目力所到之处,看见远处由梨树半遮半挡的后面,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男子着侍卫的衣服,女子却是她认得的。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晴彥雨音”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07070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14586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14586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49 眉妃成就孽缘 “娘娘,这不是延禧宫里的言美人么?”青玖跟了李眉妩这么长时间,常随她接受众嫔妃请安,自然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奴婢过去叫她。” “不必了。”李眉妩看见远处的二人相拥缠绵,侍卫的背影清晰可见,言美人的轮廓模糊成缩影。 没想过轻咳提醒,准备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直接离开。 青玖以为主子是替别人尴尬,毕竟眼前香艳的场景,自己看了也脸酸。 还未转身,言美人已经听见这边的动静。被人窥探了心事,惊恐之余,仓皇跑过来,连衣衫也未来得及扣好。 “贵妃娘娘!”言美人跪在地上,泪滴成串。 “都是臣妾耐不住深宫寂寞,一时糊涂,勾引了凌哥。” 李眉妩看着远处——被她称为凌哥的侍卫。事发之时,好像还在原地愣了片刻,并未立即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刻走近,跪在自己面前,冷着脸不停的颤抖,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悔恨。 “贵妃娘娘,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凌哥,都是臣妾一人的错,臣妾愿一人承担。”言美人又磕了一个头。 李眉妩看着眼前的女子,那样不顾一切,跟自己何其相似。 为那个虚伪恶心的老男人,有什么贞可守?只是遗憾,男权社会,注定不能让男人尝尝戴个贞节牌坊的滋味。 “今日之事,本宫只当没看见。本宫来问你,你想跟这侍卫离开紫禁城吗?” 从前她想跟冯初远 走高飞,没人放他们一条生路,所有人都恨不能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现在她成了紫禁城里的掌权者,自然不愿重蹈覆辙,成全了言美人,也当作弥补自己昔日的遗憾。 “娘娘……”言美人哆嗦着嘴唇,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并不熟识的贵妃。 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想不到贵妃竟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这个大家口中的妖女,原来不是那样吃人不吐骨头。 “娘娘真的肯放了臣妾?” 李眉妩替她考虑周全:“本宫知道能选进宫来成为秀女的,皆是重臣嫡女。 你若是害怕事情败露被父母责备,本宫可以随便报个天灾,说你淋雨着了风寒过世。 以后这紫禁城里再没有言美人了,去过你想要的生活罢。” 言美人这次才卸下心防,终于信了,拼命磕头。 “臣妾谢娘娘,待臣妾安定后,一定供奉香火,祝祷娘娘千秋万岁。” 李眉妩轻笑一声,她什么时候信过这些? “省着力气,留着应付生活罢。出宫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不过是换种方式艰难。” 随后看向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她所有笑容都僵滞在了脸上。 被贵妃娘娘盯着,侍卫凌哥不敢继续装死下去。 “娘娘,言美人说得没错,的确是他勾引的卑职。 卑职不想离宫,愿继续为大铭效力。” 言美人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诧异的看着凌哥。 “我怀了你的孩子,已 经三个月了。你不是说过会一辈子疼我的吗?” 凌哥怕失去自己的好差事,气急败坏的凶了句,“是你说自己会喝避孕的汤药,不然我根本不会碰你。” “你说你爹娘想抱孙子,我才没舍得喝堕胎药的。”言美人哭成了泪人。 “所以一直是你在算计我!”凌哥一副终于看清她嘴脸的神情。 “我就说你刚有身孕的时候,我还拉着你同房,你都已经见红了,怎么还会还没有小产。 原来是你一直心机深重,骗我留下了这个孩子。” 青玖差点昏过去,这是什么再生陈世美,仔细一看那个叫凌哥的侍卫,长得也不是俊美非凡,尚美人怎会眼瞎至此。 “明明是你引诱了主子,你怎可口口声声说她满腹心机?” 凌哥见开口的是个奴婢,也没怎么客气,“就算是我引诱了言美人,她若不答应,我会得手? 就算她答应了,没有守住贞洁。事后她也可以一头碰死,做个烈女。” “这是什么世道?”青玖气不过,忍不住感叹,“就算言美人死了,也落得个失贞的名声,而你却不担任何恶名,大家还要说世风是被女子破坏的。” 青玖算是明白青茄为何把自己熬得年龄这么大,还不仗着贵妃娘娘的宠爱,将自己嫁一如意郎君。因为男子真是太可怕了,不婚不育保平安。 李眉妩也无言以对,原以为自己成全了一对儿好姻缘,阴差阳错见证了一场闹剧 。 “言美人,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如果她想喝堕胎药,她会成全她。若她想看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不得好死,她也会帮她。 但她最害怕言美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是被男人拿捏住,就是被孩子吃得死死地。 过早的看清楚一个男人的真面目,并不是什么坏事,言美人已经收起了那不值一钱的眼泪。 “让娘娘见笑了,臣妾纵然糊涂,肚子里的孩子没错。 好不容易得来这个离宫的机会,臣妾不愿错过。 臣妾想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远走高飞,至于凌侍卫,便交由娘娘处置吧。” 李眉妩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宫虽不自诩为君子,也会说到做到。 今日便可差人送你出宫,至于凌侍卫。” 她无权置喙别人的决定,左右言美人的人生,但她想给她生动的上一堂课。 “凌侍卫忠君爱国,身处何地,不忘效忠皇上。 圣人千虑也有一失,本宫念及他是触犯,且认错态度及时恳切,便饶他这一次。 只是不管从前在哪当侍卫,立刻提拔为御前侍卫,且做侍卫统领。 去跟杨一交接吧。” 言美人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看着贵妃娘娘,随后颓败的低下了头。 她沦为亡命之徒,有娘家不敢回,紫禁城的锦衣玉食也无法享,皆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而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后,这个男人还能高官厚禄,平步青云。 真是造化弄人,老天爱开 玩笑。言美人算是明白了,宁愿吃生活的苦,也不要吃男人的苦。生活的苦有尽头,男人只会骗得她连半条命都不剩。 凌侍卫显然没想到峰回路转,原以为贵妃会治自己的罪了,毕竟看她方才大义凛然的样子。 不大可能是被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贵妃一向我行我素,视宫规于无物。凌侍卫想着,贵妃娘娘会不会也看上自己了?所以对自己网开一面,还给自己加官进爵。 随后美滋滋的叩头谢恩,“娘娘明鉴,卑职谢娘娘,娘娘大恩,卑职没齿难忘。卑职愿为娘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雅枫yf”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14586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25128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25128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0 冯爷和眉妃重逢 青玖被恶心得不轻,回了钟粹宫,依旧觉得如鲠在喉。 “娘娘,您这月子坐得零散,再这么跑下去,整个紫禁城都容不下您了。 该在寝殿里好生修养了罢?” 若再出去,遇见什么不平的事,葫芦丝乱断葫芦案。这皇宫里本就不少的冤魂,又要多几缕了。 李眉妩听出她话里的怨气,明显是怪自己处事不公,到底是个小丫头,打抱不平又不敢公然质问主子。 温润的笑了一下,“依你之见,当如何?”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说那言美人也是活该。给自己找了个丑八怪,以为能对自己专情。 谁曾想呢,遇见那狼心狗肺之人,白白交出了真心。 要奴婢看,丑男更要远离,风流倜傥的公子至少眼界高。 而那种丑男,只要是女人就行。就算是屎,他也吃,只因为自己没吃过。” 青玖骂痛快了,李眉妩始终一言不发,含着笑听着她骂。 虽然她骂得驴唇不对马嘴,但叫自己听听,也算发泄发泄,就当自己也骂了一样。 她如今是皇贵妃了,总不能还想以前那个小丫头一样,随便跳脚骂人。 “至于那个什么凌侍卫,也不该便宜了他。 看他那个色咪咪的眼神,娘娘刚做母亲,就算美艳动人,他也该有所敬畏。 要奴婢说,就该挖了他的眼睛,再把他浸猪笼,凭什么只有女人才该浸猪笼。” “嗯。”李眉妩终于敛起了笑意,这双手开过刃后, 许久不沾血,当真有些寂寞。 “便依你所说,传旨下去,凌侍卫调戏皇贵妃,赐浸猪笼。” 青玖惊呆了,原来娘娘还是从前那个赏罚分明的娘娘,做事干净利落,没有一孕傻三年。 “奴婢明白了,娘娘这是欲使人灭亡,先使人疯狂。 直接将他赐死有什么意思,不如先赐他高官厚禄,再叫他从云端中坠下来。” 其实李眉妩还有一层考量,那一日她往深处走,身边只带了青玖一人。 若是那侍卫起了歹心想杀人灭口,她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如何打得过侍卫? 就算凌侍卫杀了她,自己也活不成。但跟个油腻负心男,极限一换一,值得吗? “至于汪烛,罚半年俸禄。” 青玖不知道汪公公怎么了,为何受牵连。 李眉妩:“本宫叫他将紫禁城里的侍卫、太医、奴才都换成自己人,他找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莫说不是自己人,连人都不是。” 青玖觉得汪公公好冤,那么多人换起来麻烦,都要亲自过目,难免有素质教育下的漏网之鱼。 不过主子心意已决,她也不好说什么,只顾着出去传旨。 . 盛夏的蝉,叫得人心烦。 青玖从殿内出来,站在台阶前,看着指挥搬冰的夏清,嗔怪了句:“主子才睡下,这蝉叫得恼人,你就不能带人捕了去?” 夏清摸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善的笑答,“青玖姑娘息怒,我这不是没腾出功夫来嘛 ?现在就叫人去逮蝉。” 天气热得人心烦,说话也要费力气,青玖准备转身直接回去,瞧见院子里有人进来。 那人她不认识,但见权倾朝野的汪公公在他身边都要俯首帖耳,禁不住在心里犯了嘀咕: 这人是谁?看着病态,又不怒自威。没有那么大的排场,却有十足的气场。 能让汪公公低眉顺眼的伺候,想必是跟主子一样身份尊贵之人吧。 她不敢怠慢了,立即转身回了寝殿,以为汪烛会跟进来,见他等在院子里,一时焦急,将主子唤了起来。 李眉妩缓缓起身,撑开眼皮,从前没有起床气,这阵子太过劳累,身体虚弱便没个好心情。 “怎么了?何事非得现在说?” “主子……”青玖不知该怎么回禀,便只捡自己看见的说,“汪公公来了。” 李眉妩一听更气了,她身边的狗奴才,去了一趟司礼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今天出去不把他骂死,枉费这皇贵妃的身份。 由青玖伺候着梳洗打扮后,李眉妩出了寝殿,看见院子里汪烛的身影,便冷笑一声。 “汪公公好大的面子,本宫睡觉也不得安生。 怎么?罚你半年的俸禄,不服是么? 要本宫在烈阳下,听你训话?” 汪烛俯身行礼,压低了声音解释,“主子,奴才不敢。主子罚奴才,天经地义。 师父说你在睡着,我们在这里等等就是了,不知青玖姑娘会去唤您。” “师父?”李眉妩 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已无暇顾及,他本不是怕担责任之人,何故将罪责都推到青玖一个姑娘身上。 直到众人退去,她看清楚人群后——冯初的那张脸。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血色,亦没有太多神情。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圈瞬间红了,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青玖,你快来推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青玖哪敢,她从未见主子像现在这样,目光里褪去所有狠戾,只剩似水柔情。 说罢,嘴上训斥,“怎不早将我唤醒?”脚步却不停,朝着他走过去。 一脚踏空,幸好青玖及时扶住了,险些滚下台阶。 青玖还在心里纳闷:刚才骂自己叫醒主子的那个人,去哪了。 脚踝处传来剧痛,证明她此次并不是在梦中。 起初走得慢,后来越走越快,直到走到他跟前。 “祖宗,您回来了。怎不提早知会小妩一声?何时抵达的京城?” 她的话音刚落,便看见他的手臂抬起,挨了他一个耳光。 “李才人,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很轻,和他落下的巴掌一样轻。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和委屈,也没有微愣和迟疑,而是发觉他的力气竟这样小。 她从前挨过他的打,差点丢了半条命。 如今知道他武功尽毁,可没想到虚弱到这个程度。可能虽然醒了,身子彻底恢复还需要时日。 “你手疼不疼?”她温柔缱绻的笑了一下,目光里的 疼爱不减。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引他入天堂,又送他下地狱。 “怎么生这么大气呀?谁惹你啦?老爷。”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椰奶香醇”的打赏~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25128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34668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34668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1 冯初抢走十一皇子 冯初想看透她的骗术,可是她那一双眼睛里,除了对他的相思,就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奴才叫错了,忘了主子现在是李贵妃了。” 李眉妩轻笑一声,“李贵妃就不是你的小妩了嘛? 怎么才回来,就发小孩脾气,是下人伺候的不尽心? 我前几日赎回了你的宅子,也叫珮虞回去了,你可看过了? 若不喜欢那些蠢笨的奴才,小妩亲自照顾爷,好么?” 因为刚才冯初落下的那一巴掌,此刻钟粹宫站满了侍卫,均已拔刀。 仿佛娘娘一声令下,侍卫就能冲过来,将那个对皇贵妃不敬的太监,剁成肉泥。 但是下一刻,侍卫们却纷纷收起了刀。因为侍卫都是孟渊的人,既然是孟渊的人,就不可能放着孟渊的嫡传不管,而去效忠他人。 今日冯初莫说是打得皇贵妃,即便打得是皇上,也没有侍卫会护驾。这是孟渊的本事。 “是啊,我回来了。李贵妃——害怕吗?” 李眉妩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怕的,是怕这些前一天还追随自己,此刻尽数收起刀的侍卫吗? 她自诩是冯爷的人,孟渊的儿媳,侍卫愿意听他调遣,护着他,她巴不得。 冯初终于安全了,从前皇上逼得他坠楼,再也不会旧景重现了。 “我不怕。你病了,我没人可依赖,就想替你撑起一片天。 如今你回来了,有你护着我,我更不怕。” 日头毒辣,可她还是觉得他周 身泛寒。恐他不宜久站,过去扶着他,免得他跌倒。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怪我拿那杯毒茶给你喝。 你想打想罚,小妩都站在这里给你打,任由你发泄。 余生还很长,让我慢慢补偿你,也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蠢也是一种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可你身体才好些,别动怒。” 冯初想象不到这一年,她是如何杀掉皇后、舒妃、婉妃、卫嫔,对上自己的目光依旧清澈,毫无杀戮以后留下来的嗜血瞳孔。 “是么?”他将她推开,玩味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牵起一丝轻薄的笑意。 “奴才还担心李贵妃没了我,会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看来是我多虑了。 奴才还以为李贵妃是日夜思念我,担心我,看来也是我多想了。 奴才还以为李贵妃会常去探望我,想来一次也没有罢?” 李眉妩明白了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他是怪自己没去看他,让他一人承受痛楚。 想解释清楚,又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不如用行动证明。 被他推开后,她倒是有无尽勇气,可以继续去牵他的手。但知道他身子孱弱,行动不似从前那边敏捷,她怎可趁人之危占他便宜,强迫他。 知道他脾气不好,若是气坏了他,该如何是好? 晌午时分,胡奶娘估摸着主子这会儿该醒了,恰巧十一皇子才饱餐了一顿,担心娘娘想孩子,贴心的将皇子抱了过来。 只是才过来,就看见院子里站了 好些人。一向不爱热闹的贵妃娘娘,也站在台阶下,亲自跟一陌生男子说话。 “十一皇子给母妃请安。” 冯初遵循声音去寻,看见了小妩的儿子,那孩子生得好看,他一瞧见就知道不管怎么恨这个女人,自己的心都要不回来。 “皇贵妃才诞下皇嗣,不宜过于操劳。 来人,将十一皇子抱走,送到皇子所扶养。” “是。”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利落果决的将孩子抱了过来。 最爱的那个人先放手,奶娘怕拉扯中伤了皇嗣,不敢争执,立刻松了手,但自己也在争执中跌了一跤,险些摔碎尾巴骨。 “冯初!”李眉妩看他不像单单在恐吓,瞬间急了,“十一皇子还没满月。” 冯初看着她几欲垂泪,过来握着自己手腕,没有丝毫心软,却也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感。 “为培养十一皇子坚毅的品格,必须跟母亲分开。 娘娘养好身子,好再为皇上多添子嗣,开枝散叶。” 说罢,果断离去,李眉妩仿佛不认识这个男人了。这还是昔日那个为了护着自己,不惜牺牲性命的冯初么。 . 胡奶娘看着十一皇子被抱走,急得差点当场回了奶。 即便娘娘没有怪罪自己没能护好十一皇子,跟十一皇子相处这段时日以来,也有了感情。 钟粹宫乱了,李眉妩不能乱,“青玖,去将胡妈扶起来,本宫不死,天就塌不了。” “哎~”青玖也被吓死了,这会儿被主子 唤了一声,回过神来。 立刻走过去,将胡奶娘扶了起来。 “姑妈,不是你的错,你别往心里去。皇儿离得了我,也离不开你。 你带着皇儿的口粮,且把身子养好,待本宫将皇儿接回来,你可别叫他饿肚子。” 胡奶娘擦了擦眼泪,迅速调整了自己。是啊,她肩负重任。自己若没了奶,贵妃娘娘怎会养闲人? 自己一家的前途没了,十一皇子去哪能及时找到自己这么老实的奶娘呢。 而且十一皇子吃了两天自己的奶,自己跟这个幼小的生命也有了感情。 李眉妩由青玖陪着进了屋子,想起冯初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巴掌,没觉得丢脸,只觉得伤心,越想越伤心。 他这样怪她,怨她,要知道她过的也不易啊。这一年刀尖舔血的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她都不敢回头去想。 委屈了一会儿,又开始想儿子。之前儿子在跟前,嫌弃他长得像皇上。这会儿孩子叫人抱走了,又想得不行。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担心。 “胡妈,让小夏子陪着你,先去司礼监。 你哄穹儿惯了,只怕他见不到你,会哭闹。 那么小的人儿,怎么经得住哭? 你放心,本宫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把你们两个都接回来。” “是。老奴遵命。”胡奶娘不再说什么,立刻回去收拾行囊。 夏清陪着一块过去之前,李眉妩又嘱咐了一通,“冯公公跋扈惯了,他要说什么难 听的话,就由着他,不必为我跟他争个高下。 奶娘去的时候,将平常伺候十一皇子的大小丫鬟、婆子、太监都带着,免得穹儿换了新人照顾不适应。” 夏清一一答应,出门时,正撞见刘奶娘进来。 刘奶娘听闻这里发生的事,只怕娘娘心急如焚,便将公主抱过来宽慰一番。 李眉妩看着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熟睡在襁褓里,不知不觉一滴泪落上去。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涼笙墨媣”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34668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40304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40304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2 冯初喂十一皇子喝血 入夜,李眉妩始终牵挂着皇儿,无法安寝。 原来设想过一千遍,跟他重逢时的场景,绝没有想到是这样挖骨剔肉般的心痛。 窗外有杜鹃啼叫,声声啼血,叫得她愈发心慌。 听见门外有动静,是青玖和夏清在窃窃私语: 夏清:“冯公公不许奶娘进去,奶娘也没走,一直等在皇子所的外头。” 青玖:“你说那个冯公公是不是有病啊?跟主子置气,连奶娘也不要。把奶娘打发走了,他能产奶啊?” “嘘,小声,莫把主子吵醒了,我再过去说。”夏清的脚步轻盈,尽量不踩出声响,消失在庭院外头。 待夏清又到皇子所的时候,哭声从里头传出来,十一皇子在里面哭,胡妈在外面哭,一大一小哭成了一团。 冯初从里头走出来,看见夏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因为知道是他近身伺候小妩,还是本能的生出几分厌恶。 “冯公公怎敢如此大胆,一个奴才,公然去钟粹宫抢人,扣下皇子。是想效仿十常侍乱政吗?” 冯初将他打量了一番,不愧是自己徒弟找过来伺候小妩的,看着不算机灵,胆子却是不小。 “冯公公就不怕我去告诉皇上,让皇上下旨将你赐死吗?”夏清也是有病乱投医,不知道皇上曾经下旨将他赐死,是他家娘娘力挽狂澜,扭转局势的。 冯初不愿跟他浪费口舌,想叫他永远闭嘴,又怕没有更合适的人照顾小妩。 他有点恨 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明明该报复那个女人,却总是本能的替她着想。 “去吧。去告诉皇上,告诉他我回来了。”他的神情淡漠,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冯初不想理他,就像尚书大人不会跟马夫喷口水,皇后不必理会选侍牙尖嘴利,因为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不屑于与人逞口舌之争。 “另外,若没什么事,以后不要再来我眼前晃。 保不齐我什么时候想清净,就直接将你家娘娘禁足,让你陪着她老死在钟粹宫里。” 夏清害怕之余,更加生气了,“这紫禁城里,什么时候叫一奴才翻了天了? 你是仗着皇上不大管事,才如此嚣张。 十一皇子虽然年幼,但还有瑞王爷,我们家娘娘跟瑞王情逾骨肉,岂会让你得逞?” 夏清面对眼前的大魔王,实在是无人可搬出来了。 听见瑞王的名字,冯初阴了阴脸色,将他一个人扔在了门外。 夏清无可奈何,只得回去。 . 冯初将皇子所原有的奴才都打发走了,一个人抱着朱穹,听他在自己怀里,哭得险些断了气。 他才知道婴儿啼哭是这样恼人,一声一声直往他脑子里钻,也许是她的儿子,便格外心疼。 人大概都对陌生孩子的哭声无动于衷,而受不得自己在乎的孩子啼哭。 “莫要再哭,再哭我要打你了。” 朱穹还不满一个月大,哪里懂得这种威胁。嗅着冯初身上陌生的味道,急于寻找胡奶娘温热的乳汁 。 他摸了摸他身下的小衣服,是干净的,低头询问了句,“是不是饿了?” 朱穹依旧闭着眼睛哭,还没有指甲大的小嘴,像只等待投食的小鸟,不停寻找着。 冯初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含着自己食指,微微用力,咬破了,立刻有血珠滴出来。 随后放在朱穹的唇边,任由他允吸。 “吃吧,吃饱了就不饿了。” 这一幕被李眉妩撞见,她仿佛见了鬼,立刻过来,趁着他不注意,将孩子抢了过来。 警惕的看着他,冯初想将受伤的手藏在身后,也来不及了。 其实早在钟粹宫听见青玖和夏清的对话,她便睡不着了,爬起来披了件衣服,便往这边走。 “冯初,你疯了。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 是我对不起你,孩子有什么错?” 他冷笑一声,“折磨娘娘有什么乐趣?当然要伤害娘娘最在乎的人,才会让你心痛百倍。” 李眉妩心疼孩子唇边还带着血渍,口不择言,“若是这般,你回来做什么?你莫不如在那一天坠亡。” 你死了,我立即随你一起而去,我也不用过得这般辛苦。活着比死难多了。 汪烛知道主子跟师父吵了一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怕两个人激化矛盾,伤着小皇子,才从司礼监回来,便赶过来调和。 才过来就听见主子说这么重的话,这不是激化矛盾么? 立即劝道:“主子,我师父那么宝贝十一皇 子,怎会害他呢。 他是摔坏了脑子,你不要跟病人计较。 您把孩子给奶娘,吵归吵,总要先叫皇子吃饱了肚子,再听着你们吵。” 李眉妩将头埋下,依依不舍的贴了贴儿子的小脸,方才交到奶娘手中。 “汪烛!你敢?”冯初不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弟,会背叛自己。 因为伺候了皇贵妃几天,就去对贵妃娘娘忠心耿耿了。 “师父,我不敢。”汪烛既敬重师父的威严,也怕师父气坏了身子。 回头吩咐道,“胡奶娘,你就留这吧,可不准往钟粹宫抱啊。” 胡奶娘点着头,就近找个地方喂奶,也不避嫌了。这两边的祖宗,她都惹不起。 “师父,您从前一直盼着主子能生下皇子,解了所有人的困局。 您精通医术,怎敢将人血喂给婴儿呢。 这孩子来得不易,又十分珍贵,师父千万别意气用事,酿下大错,到时候悔之晚矣。” 冯初没想过伤害她的儿子,夺嫡之心却也淡了许多。谁生谁死,谁继位谁登基,好像不再重要。天下大乱才好。 “皇上有那么多儿子,十一皇子很珍贵吗?”冯初看着李眉妩那双从期待,到心死的眼睛。 “李贵妃。”他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想要皇位吗? 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能从我手中拿走。 带着你的十一皇子,好好拉拢瑞王。 我去辅佐三皇子,让我看看,咱们俩谁能笑到最后。” 李眉妩觉得冯初疯了, 起初以为他是作一点,她会宠着,现在彻底心寒。 “我做一切就是为了你,现在你要我和你争。” 她向来不是有本事的人,她一直有自知之明。 “青玖,先将娘娘扶回去,这里有我。”汪烛给伺候娘娘的奴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冯初不喜欢汪烛事事为她周全的样子,汪烛只该忠于自己。 随即下令:“既然李贵妃倒行逆施,专横跋扈,就禁足在钟粹宫好好反思,不必出来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常涛连碧”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40304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47419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47419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3 汪烛跟师父决裂 送走了主子,奶娘将小皇子抱到卧房歇息。 汪烛想弄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师父也睡不着,便试探性的跟他闲聊了两句。 “师父,主子留给你的字条,你收到了吗?” “什么字?”冯初抬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句,汪烛就明白了,是童让搞得鬼。 “是主子怀着身孕的时候,我陪着她一起去看你的时候留的。” 这跟童让所说的不同,冯初选择相信这个无微不至、亲力亲为照顾过自己的干儿子,而不是这个只会鼓舌摇唇的徒弟。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今后你安心替我做事,就还是我徒弟。 若你选择背信弃义,即便我现在一身武功尽毁,也能清理门户。” 汪烛气得差点昏过去,“师父!您怎么如此固执?” “放肆!”冯初连皇贵妃都打了,还会将娘娘的奴才放在眼里么。 他不允许自己徒子徒孙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若是早年孟渊还活着,哪个干儿子敢在他面前这般嚣张,哪怕是最喜欢的干儿子,也除掉了。 即便是冯初这样被孟渊疼爱有加的,在干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 “李贵妃将你安插在司礼监两天,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汪烛知道师父听不进去自己任何解释和劝说,也不想白费力气了。 “师父。您永远都是我师父,不管你认不认我。 司礼监,我不会再去了。你让你那个好儿子去吧,我陪着娘娘一起禁 足。” “逆子!”他在身后的痛斥,汪烛尽数收进耳底,却没有停下脚步。 汪烛离开后,冯初被气得阵阵头晕,这个将他迷得不知所谓的女人,还真是有点本事,让他忠心耿耿的徒弟,也心甘情愿为了她跟自己翻脸。 清醒一些之后,知道婴儿自然不能饮血,武功毁了,他的医术还在,此刻往卧房走,想看一眼十一皇子有没有什么事。 走近一些,瞧见朱穹侧身躺在小床上,睡得安稳,奶娘跪坐在小床边,显然也是累狠了,坐着也能睡着。 因为照顾的是十一皇子,睡觉时也竖起半只耳朵,此刻尽管冯初的脚步极轻,她还是醒了。 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立刻爬过去跪在他面前,“冯公公,求您了,您高抬贵手放过皇子吧!” 经她这么一闹腾,睡眠极轻的夜哭郎醒了,奶娘想起身去抱已经晚了,冯初将孩子抱起来,哄着走来走去。 奶娘知道冯公公喜怒无常,自然不敢抢。想开口劝说,听着皇子的哭声渐小,在冯初的怀里睡熟了,乖觉的闭了嘴。 这一夜,冯初就这样抱着他耐心哄着,从窗前踱步到茶几旁,一夜未眠。 . 待到天亮,汪烛去司礼监收拾自己的东西,碰见童让。 两人许久未见,按理说师出同门,该热络的问候一番,就像姚牧和冯初一样。 但童让的眼神闪闪躲躲,显然是第一次做亏心事,还没那么 熟练,所以受良心的谴责。 “所以,是你欺骗了师父,对吗?” “明明是你们将干爹扔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对我们不管不顾的,现在还来倒打一耙。”童让不确定汪烛有没有算计自己,恐隔墙有耳。 就算他知错了,也得嘴硬下去。 干爹脾气暴躁,若叫他知道了他受骗,辜负了李贵妃,怎还能容得下自己。 一个人一旦撒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一个人做事说话是不是要凭良心?”汪烛也是有脾气的人,恨不能在他那张可恨的脸上,砸上一拳: “主子每日都在同皇上周旋,那时候还未手握大权,前有皇上恨不能杀之后快,后有皇后、婉妃虎视眈眈。 主子每天都在挂念干爹,但是那个时候主子若是不顾一切跑去看你们,到底是在关心你们,还是在害你们? 是,的确,她一直想过去看你们。是我汪烛在反复拦着她!不然她早跑过去害死你们了!” 童让沉默不语,打算将滚刀肉做到底。 “童让,你是瞎了,看不见主子为师父做的一切。 一个人眼睛瞎了不可怕,心瞎了才最可怕。”汪烛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跟他白费口舌: “你就继续在师父跟前拨弄口舌吧,利用你对他的照顾之情,也利用他对你的信任。 有一天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得意。” 童让也不是被吓大的,此刻没被他吓住,却忍不住隐隐担心 。 汪烛回钟粹宫前,去看了姚爷。经过一夏天的修养,腿疾好了一些,却依旧不如从前。 师父和娘娘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他讲,可如今能从中调和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姚牧翻看着各省上来的折子,看得眼睛酸涩。从前他总是上班摸鱼,让冯初多干活。这会儿也算是风水轮流转,冯初天天哄孩子,丢给他加班。 “姚爷。” 姚牧这几日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见他要走,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本是同根生,何必跟他苦苦相逼呢。”姚牧劝了句,实在不愿见这两个孩子结下梁子。 毕竟将来的司礼监是他们俩的天下,看样子幼主需要他们俩陪着,走很长的一段路。 “道不同不相为谋。”汪烛实在没办法跟一个满口谎言的人继续共事,尤其连师父也是非不分。 “姚爷,您能不能劝劝师父?” 记忆里,师父对姚牧最为纵容。姚牧跟师父动过好几次手,次次都见了血,师父却从来没有还过手。 “冯初那个脾气,不叫他发泄出来,他哪肯善罢甘休? 不过你也安心,他只是嘴上有本事。他不会伤害十一皇子的,会像疼自己心头肉一样。 他也不会去辅佐任何人。打蛇打七寸,你家娘娘捏着他的命脉,他作不了多久。” 汪烛半信半疑,因为想起师父的种种行径,似乎是来真的。 “多谢姚爷。” 姚牧无奈摆了摆手,意思是小事一 桩。附身继续看奏折。 近两年不如早前,被腿疾折磨着一直精神不济,就算他想劝一劝冯初,也是自顾不暇。 他只盼着新帝及早继位,司礼监能交给童让和汪烛,让自己及早退休,二十多岁就过上八十多岁颐养天年的生活。 感谢“187xxxx9055”的打赏~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47419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52103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52103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4 兵部尚书为冯爷接风洗尘 孙丙一干人等,得知冯初回来,没有太多震惊,知道他有九条命,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但知道他跟皇贵妃闹翻了,还是略略惊讶的,这从前宠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女人,如今让她连钟粹宫的门槛都迈不出去。 孙丙禁不住感叹:“该啊!”谁叫昔日那个娘们妄图挑拨自己舅侄俩的关系,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该他坐山观虎斗了。 原来还担心皇贵妃和冯初联手,所向披靡,无人能够撼动十一皇子的皇位。如今看着他俩窝里斗,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夏末,孙丙在畅春楼设宴,邀请朝中重臣同行,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党羽,都拉来为冯公公接风洗尘。 因为他要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巧舌如簧、神机妙算,以及成功拉拢冯公公。 让那些还在观望的朝臣也能认清形势,纷纷站队,以免明珠暗投、错失良机。 冯初欣然赴宴,他昏迷良久,也想摸摸朝中大臣的脉路,替十一皇子探探路。 孙丙才瞧见他便亲热的得不了,仿佛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友。 “恭喜冯爷洗刷冤屈,鸾鹄在庭。 你可是让下官好生想念啊,晚上闭上眼睛,都能梦见昔日与你一同边关击退匈奴时的情景。” 冯初淡然一笑,可笑孙丙真以为自己摔得失忆了,他还记得边关退敌时,两人分道扬镳,直接友尽。 “洒家就说,冯爷不可一世,怎会跟李贵妃有染,定是诬陷诽谤。 如今冯爷 刚回来,便跟李贵妃撇清关系,也算自证身份了。” 孙丙也不是傻瓜,恐冯初和李贵妃唱双簧,假意麻痹大家,实际暗中勾结,窃取皇位。 所以一番试探,想窥见他的真实心意。也暗中警告,冯爷若再跟李贵妃纠缠不清,那这秽乱宫闱的罪名可就坐实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孙大人说笑了,奴才昔日被皇上下旨惩治,是因为奴才舍不得亲妹远嫁匈奴,在路上将送亲的新娘掉包了。 才惹得皇上雷霆震怒,毕竟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冯初这话说得孙丙没脸,身为兵部尚书整日玩弄权术,跟蛮夷打仗还需要送女人求和。但凡有点血性的汉子,都觉得这是在侮辱自己。 他跟小妩争执也好,大打出手也罢,他总觉得这是两个人的私事。 不怕承认跟她之间的关系,只是不愿将她暴漏在风口浪尖上。本能想要护着她。 孙丙早已经修炼的宠辱不惊,只要能帮侄儿夺取皇位,冯初莫说拿话隐喻羞辱他,就算往他脖子上拉屎,他也不在乎。 三皇子朱丘见状,主动端起酒杯,敬了冯初一杯,替舅舅解围。 就算朱丘跟孙丙互相猜忌,但在外人面前,舅甥之间跟上阵父子兵也没什么差别。 冯初一饮而尽,随后恭敬道,“奴才与孙大人别后重逢,一时间忘了向丘王请安,还望王爷恕罪。” 朱丘:“冯爷说哪里的话,这里只有朋友,没 有君臣。” 孙丙又敬了冯初一杯,“要我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你看皇上和我想的多透彻,女人就是玩物,何必真在乎。” 冯初跟着饮了一杯,在场的达官贵人皆夸冯爷海量。 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在乎冯初的,他身体还未恢复好,不适宜饮酒,所以人都为了表达热情竭力猛灌。 最好冯爷今日死在酒桌上才好呢,他们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也不用费尽心思拉拢了。 “丘儿开蒙晚,早前也不得皇上宠爱。 冯爷博学多才,以后就将丘儿拜托给冯初照顾了。” 孙丙话音刚落,朱丘立刻心领神会的又敬了冯初一杯。 “孙大人言重了,奴才侍奉主子,是奴才的本分。”冯初跟着饮了一杯。 无意间瞥见坐在朱丘身旁的杜鸢,眼神一直瞄向孙丙,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从前小妩就一直这样看着自己。 握着酒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王妃可是有喜了?” 杜鸢收回游离的思绪,也从舅舅身上收回目光。 “冯爷好眼力,不亏是神医呢,妾身是有数月余的身孕了。” 因为不显怀,所以如果不是认真盯着她腰身看,看不出来。 美艳的女子,即便有着身孕,也挡不住倾城的肌肤和容颜。 “本王怎么不知道?”朱丘难掩惊喜之色,“我早说了今日酒席不许你来,你非要过来。” 杜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怕孩儿小产,让王爷空欢喜。 所以 想待孕期稳定之后,再告诉您的。” 朱丘算了算日子,“如此说来,是舅舅入狱那阵子怀上的罢。 本王就说,你一向云淡风轻的性子,何至于那时候天天跟我闹。 想来应该是孕期情绪波动大,本王不该训斥你的。” 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将话拉回来,“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是臣,他是王,谁会那么没有眼力见真去笑话,立刻集体举杯同祝,“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冯初低头抿了一口酒,不经意间用余光观察着孙丙的反应,似乎看出了一些猫腻。 得知王妃有孕,这场宴席便早早散场,以免对王妃肚子里的胎儿不好。 寻常的孩子没了就没了,皇储钦定的候选人——丘王爷的嫡长子,哪有朝臣敢疏忽大意。 . 冯初不在宫里的夜晚,侍卫们不必蹬圆了眼睛,可以稍稍松弛一些,打个盹。 青茄听闻冯初回来,以及主子被软禁的事,再也坐不住了。 主子生产她就没能陪在身边,这会儿实在不放心,想回去看一眼,便在殿外唤来了杨一。 “皇上睡下了,我去钟粹宫给贵妃娘娘请个安,半柱香就回。 我不在的时候,你保护好皇上。皇上若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去钟粹宫知会与我,我好禀告给贵妃娘娘。” 杨一有些为难,“保护皇上是卑职的职责,但是冯公公说贵妃娘娘才生下皇嗣,身子弱,不宜经常走动。” 青茄无语,软禁就是软禁, 还被他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也就是主子惯着他,不跟他真恼,任由他囚禁。若是主子跟他痛痛快快的正面刚,还真指不定鹿死谁手呢! 即刻戳穿了他,“你虽然拜在孟渊的码头,听命于冯初,他只叫你关着贵妃娘娘,可没叫你关着我。” 杨一直男的思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青茄懒得再看他一眼。 太监囚禁皇贵妃,真是恒古未闻。 “算了,你怕得罪冯阎王,不敢让我从正门出去。 我搬个梯子,爬到房顶上翻下去。 我告诉你,我心系着娘娘,你是拦不住我的。” 青茄作势真的搬了梯子搭在屋顶,慢吞吞的往上爬,回头拿话激他: “到时候我要是摔死了,你别忘了将我藏在枕头底下的私房钱拿出来,请贵妃娘娘交给我娘亲……” 杨一听不下去了,再一抬头发现她已经爬了上去,正坐在瓦片上,准备往下出溜。 立即用轻功翻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免得她成了失足少女。懒过她的腰肢,踩着屋檐,跟她一块从屋顶下来。 青茄看见自己已然出了乾清宫,立即卸磨杀驴,将他推开,“谢了,姑奶奶走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遗忘过往q”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52103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54433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54433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5 哪个太后手上没有一部血泪史 又是一个不眠夜,李眉妩哄睡了女儿,由奶娘带回去睡觉,一个人在寝殿走来走去。 身在钟粹宫,心早已经飞到皇子所去了。不知道冯初勾起什么痛苦的记忆,会不会拿稚嫩的婴儿发泄。 如果十一皇子出了什么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殿外有人影晃过,被冯初软禁之后,不知谁还会来探望自己。 随着被月光拉长的轮廓,逐渐清晰,李眉妩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在自己眼底。 “母妃。”朱瑞俯身行礼: “这阵子发生的事太多,才倒出时间来看你。 不知道宫里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母妃受委屈了。” 李眉妩抬头望了眼对面的长椅,指了指,“你坐吧。” 朱瑞起身,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屋子里没点烛火,只有月光。 “这么晚进宫,怕是宫门都落锁了,你待会儿怎么出去?” “不能不走吗?”他肯定飞不出去,也不好叫宫门前的侍卫为自己破例开门。 “母妃若怕坏了名声,我在外头站一夜,保护你。” “疯子会传染么?”她想同他玩笑一句,可实在笑不出来,“像我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朱瑞不想惹她伤心,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说: “我听说冯公公的事了,他叫人将十一皇子掳了去。 今晚他跟孙丙、朱丘约了酒局,明日我劝劝他。 不管怎样婴儿是无辜的,十一弟就算活着。也挡不了他 的路。” 李眉妩听懂了,她打了个寒噤,怔怔的望着远处失神,目光里什么都没看。 就在今天她还以为冯初说的那些是气话,他吃了苦觉得委屈,等他气过了,就好了。 原来他动真格的。 她突然慌了,比起心慌,更多的是绝望,从心底渗出来的绝望,将她湮没。 “瑞儿。” “我在。”他答应的很快,也很坚定。 她听着外面的鸟叫,本能的想像小乌龟一样,缩进自己的壳里。奈何却并没有这样的避风港,可以给她栖身。 “她们都在笑我。” “眉儿,那些是鸟,没有人笑你。”他发现了她的异常,她虽然没有哭,但弓着背,好像极度紧张、痛苦和难堪。 “不是鸟,是皇后、婉妃、舒妃、卫嫔,她们在笑我。笑我为了个太监脱光了衣服侍寝,还被太监扇耳光。”她不受控制的往一个深渊里掉,脸上火辣辣的疼。 “眉儿,她们已经死了。”朱瑞想伸手摸摸她的背,又担心她害怕: “再说谁侍寝不脱衣服?” “死了也会在地底下笑话我,让我成了孤魂野鬼也不敢入土为安,让我魂飞魄散。”她从前觉得自己为了冯初很勇敢,现在没有觉得不值,只觉得很丢脸。 原来她不是勇士,只是一个连朵梨姑娘都不如的妓女,一个紫禁城里最低贱的贱婢,一个像言美人一样的糊涂虫,可怜又可恨。 “眉儿,你怎么了?”他实在担心她,不想回 答她这些自虐一般的问题。 “人成不了大事,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尊重自己。 眉儿,别想太多,咱们俩的青春都不值钱,过去就过去了。 哪个太后手上没有一部血泪史?” “皇后死了,还有年美人、尚美人、商美人、冷美人、牟选侍……”她们都见过她赤身裸体,爬着去侍寝的样子。 她从前觉得自己勇敢,因为她为了冯初,为了她的爱情。 直到她被冯初扇了一耳光,也被生活狠狠掴了一巴掌,方才后知后觉,猛然惊醒,觉得难堪。 想起从前无数个赤身裸体、爬着去侍寝的日子,她便觉得屈辱难耐。 她想逃,但是哪里可以给她逃呢…… “眉儿,我抱抱你行吗?”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握着她的小手,不过立即被她抽走了。 “苦难谁没有?自暴自弃是人生最简单的路。 我也曾故意尿在裤子上,装疯卖傻,只为了麻痹皇后的神经。 每天一本接一本的看春宫图,看得我头昏脑胀,几乎想吐,只为了掩人耳目。 没有什么的。眉儿,这些都过去了。” 朱瑞不想站着说话不腰疼,心下一狠,若母妃真介意到寝食难安。那便待父皇死时,叫那些昔日看过母妃爬着去侍寝的人,通通陪葬。 “瑞儿。”李眉妩只是突然觉得不值,为那个太监做得一切一切,通通不值。 “我们谈一谈。” “母妃请讲。”朱瑞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这个皇位,如果你肯给我。”李眉妩从前谈及此事,只是玩笑的态度。 如今认真起来,“予你做摄政王,统天下兵马,掌管朝堂之事。” “我不可能应允。”朱瑞没有藏着瞒着对江山的渴望,也没有跟母妃打太极。 “即便我做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能把控朝堂多少年? 最迟待十一弟亲政,便要还政与他。 保不齐他并不觉得我为他殚精竭虑,治理天下。 会恨我挟天子以令诸侯,欺压幼主。 待他亲政那天,保不齐会将我斩首示众,以泄私愤。” 这样久远的问题,李眉妩没有想过。她总觉得自己还能不能活十六年,都是未可知。在风云变幻的皇宫里,天灾人祸都是寻常。 “我若承诺小十一会听我的,连自己都不信。 我不希望他做一个一辈子听娘话、唯唯诺诺的帝王,但若他真想杀你,我会从中调和。 若调和不了,我赔你的命。” “不。母妃,你这话是骗小孩子。”朱瑞立刻打断她这番幼稚的说辞: “我不信你愿意赔我的命,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你跟我一块死。 咱们俩都该好好活着。若我做皇帝,咱们所有人都能活。” 李眉妩果然收起幼稚的论调,跟他谈现实:“但这皇位,你拿不到,你什么都没有。 就算我无有权势的娘家,也没可拉拢的朝臣,但我能拿到皇上立十一皇子为储君的圣旨。 就算是纸上谈兵,有圣 旨在手,朝廷里不乏忠君爱国的清流,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逆天而行。” “母妃小看我了。”朱瑞没有跟她吹嘘,“我在内阁待了两你,西北待了两年。 这四年来积累下来的不仅是拥戴者,还有兵权。 若跟孙丙兵戎相见,我未必会输。” “瑞儿,我不想跟你互相残杀,我希望我们能够齐心协力对付兵部尚书和三皇子。”至于冯初,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如果你肯点头,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朱瑞轻笑一声,“什么?” 李眉妩:“天下给我,我给你。”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徐吾元冬oxq”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54433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576003.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576003,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6 冯爷醉酒轻薄眉妃 “母妃,谢谢你这么抬举我。” 但,朱瑞还是一口否决了。 “我做皇上,依然能够得到你。” 瑞王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腹黑,一旦自己继位,他便可以为所欲为。 将她囚禁在坤宁宫,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将太后养成自己笼子里的金丝雀。以皇宫为藩篱,让她跟自己永生永世在一起。 “若你执意与十一抢这皇位,逼宫之日,就不怕我死在你面前?”她若以死相逼,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却立刻被他侦破,“母妃不会的。你若死了,小十和小十一都会成了没娘的孩子,谁会像娘亲一样护着他们? 我会吗?还是母妃觉得冯初会? 所以母妃不会死的,为了这一双儿女,也不会。” 李眉妩叹了口气,输得心服口服。 “那好罢。你赢了。” 同时也暗自揣摩出了他的那些心思。 “如果你需要立储的诏书,我可以帮你拿到。但我有一个条件。” 她若肯主动放弃,朱瑞自然欣然接受,“母妃请讲。”他也不愿跟母妃兵戎相见。 “我不做什么太后,还请将十一皇子封王,准许我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京城,看着小十一做一闲散王爷足矣。”远离紫禁城里的纷纷扰扰,是她毕生夙愿。 朱瑞有些意外。他不想应允,但为了才谈拢的盟约不被打破,他口是心非的答应了。 “母妃好狠的心,是父皇辜负了你,还是冯初辜负了你,儿臣自始 至终都没有做错。 母妃却要跟儿臣老死不相往来。” 李眉妩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是没有机会主宰她的命运,不然只会比那两个男人更没有底线。 他暂时的允诺,她也没有十足的相信。但即便维持表面的平和,现在也需要维持下去。外敌虎视眈眈,她跟瑞儿总不好先分道扬镳,叫孙丙等人看了笑话。 江山易主之后,她会想法子同他周旋,再做谈判。 从前她苦心经营,盼着自己的儿子能继承皇位,是为了保全冯初。 如今现在冯初不理解她也好,恨她也罢,决意要将她置于死地也随他,她已自顾不暇,实在打算不了太多。 有了孩子之后,她首先是一个母亲,能为小十、和小十一打算好。其他的,便只能靠着天无绝人之路来安慰自己。 注定是不安宁的一夜,坐在寝殿里,听见外头有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青玖跟青茄的说话声。 “娘娘没睡,瑞王爷来了。” “哦……”青茄仿佛侦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该回避一下罢。” 李眉妩听着这蠢丫头满口鬼话,知道她想多了,立刻在卧房骂了句,“既然都回来了,何不进来?” 青茄想歪了也不是她的错,毕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虎视眈眈,一个有情场失意。 清了清嗓子,跟青玖一块进来。 进门时,青玖压低了声音,还在她耳边念叨,“昨日御膳房送来 一些云片糕,我吃着不错,待会给姐姐包上,留着你带回去打打牙祭。” 青茄温柔一笑,“难为你想着我。主子疼你,我暗自不爽。主子宠着我,你就不争风吃醋么?” 两人一同迈过门槛,青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我才不跟姐姐争,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咱们钟粹宫是一家人,得心往一处去,劲儿往一处使。” 这话青茄听了很受用,也在心底接受了青玖是自己的家人这事。 待绕过一座屏风,见了主子,便将青玖抛下了。 “奴婢给娘娘请安。” “免了。”李眉妩禁不住担忧,“你深更半夜的跑到这来,可是皇上有什么事?” “皇上没什么事,是我听说冯公公回来了,还打了主子一巴掌,气不过,也担心您,就回来看看。”再说了,她还没见过十公主和十一皇子呢。 “胡闹。”李眉妩微微动怒,“皇上身边哪能离得了人?快快回去。” 青茄许久未见主子,主仆才相见就挨了骂,没觉得委屈,只要看见主子安然无恙,她就心满意足了。 “奴婢这就回去。” 朱瑞坐在一旁,只觉得青茄跟她家主子一样可爱,眉儿虽然嘴上训斥她,但每次见了她,不管之前怎样阴霾的情绪,都能拨云见日。 此刻真有些瞌睡,毕竟朝堂之上的事也不少,让他心力交瘁。 “等等,我同你一起去。”李眉妩叫住了她。 怎会看不出来坐在凳子上说要保护 自己的少年,已经先被瞌睡虫打败了。 走过他身边时,用手指头轻轻点了点他,“今晚我去你父皇跟前侍疾,你在这休息一夜,下次不准胡闹了。” 他个大活人在这里,她总不好跟他共处一室一夜,即便钟粹宫伺候的奴才多,不算孤男寡女。 也不忍心将他请到别的地方,他不得皇上宠爱,封王立府之后,皇宫里早就没他的一席之地了。 朱瑞被她戳精神了,听见她话里的纵容,倒觉得有几分有趣,明明她比自己年龄还小呢。 . 整个紫禁城里的侍卫都听冯初调遣,钟粹宫里的也不例外。 冯初说了不许皇贵妃离宫半步,但他们也不敢真的拘着贵妃娘娘。 好在今夜冯初不在紫禁城,侍卫们干脆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毕竟这会儿的贵妃娘娘,也没做出什么对冯初不利的事来。 跟瑞王说了半宿的话,这会儿天已经快亮了。夏末的第一缕朝阳,斜照在紫禁城的雕梁画栋上。脚下是从钟粹宫一直延伸到乾清宫的金砖,晨曦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 隔了很远,还未迈进乾清宫的门槛,便率先闻到一身酒气。 李眉妩本能的用帕子掩住口鼻,自诞下孩子,她更闻不得这个味道,怕勾起久违的妊娠反应。 “哪个侍卫这么大胆,当差的时候还敢喝酒?”青茄骂了一句,回头看见冯初的身影,便将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拉着青玖先进了乾清宫的门。 李眉 妩不想理他,怕勾起自己心痛,却听他率先开了口,“你去哪?” “侍疾。”皇上病了,皇后死了,皇贵妃侍疾有什么可说的。 “你就这么担心他。”他今天喝了多少酒,她都没过问一句。 李眉妩想骂他一句有病,只怕自己再不走,迟早跟他一样有病。 准备对他视而不见,还未离开,已经被他从身后抱住。 他想她想得快要疯了,梦里无数次抱着这具娇软的身子,如今只觉得自己醉得愈发糊涂。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成熟稳重。而这个男人却是光长年龄,心智愈发像小孩子了,尤其在她面前。 从前她会贪恋他给的温存,如今只剩下憎恶。 今日不同往昔,从前他有武功在身,困住她的时候,她插翅难逃。 如今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他推开,冯初因为醉酒险些跌倒,甚至后退了两步。 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绝情,耳畔回想起干儿子说过的那些话,八成是真的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清枫醉”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576003.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643816.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643816,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7 冯爷吃醋误会 李眉妩虽然恼他,却也不放心真将一个醉汉扔在长街。直到看见远处是童让的身影,稍稍安心一些,撇下他,独自进了乾清宫。 朱振还在榻上睡着,青茄熬了参汤,准备待皇上醒时,服侍皇上过早。 轻声跟主子交代皇上的近况,“皇上如今已彻底下不来床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每每醒着都会要福寿膏。” 李眉妩坐在龙椅上,吩咐青玖在一旁研墨,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皇上如今这个样子,你一个人伺候累一些,也不敢叫外人经手。 等下回去,我将夏清过来。男人力气大些,与你搭把手,免得把我的小青茄累坏了。 我瞧着你这段时间都瘦了不少。” 青茄赧然一笑,“哪有主子这么编排女孩子的。”大铭以胖为美,谁都不会用瘦夸奖对方,会觉得是一种羞辱。 李眉妩没再同她玩笑,因为青玖已经研好了墨,她专心在自己笔上。答应过替朱瑞拿到立储的圣旨,真要落笔还是舍不得将江山送人。 一个人不管嘴上说着多厌弃皇家凉薄,可还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与其被别人主宰命运,不如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 学到手的都是本事,李眉妩有些庆幸从前的自己,临摹过冯初无数的字帖。而冯初和朱振同样师出徐阁老,字迹跟徐阁老极像。朱振不学无术一些,所以不如冯初写得好。李眉妩半路出家,赶不上冯初,却跟皇 上的字迹像了个十成十。 她杀了那么多人,又受过那么多屈辱,没有理由在最后关头当逃兵。咬着后槽牙,左手搂紧衣袖,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为小十一谋取的江山,让她落笔在纸上,写下传位给十一皇子朱穹的召命。 写罢,立即将诏书收好,锁在御用匣内。 门外,汪烛传了早膳进来,瞧见主子瘫坐在龙椅上,出了一头的汗。未做多想,只以为是主子产后虚,所以容易发汗。 “奴才给娘娘请安。” 李眉妩缓了一口气,询问道,“你不在司礼监,跑到这来做甚?” “娘娘,奴才不在司礼监了。在司礼监整日惦记着钟粹宫,想着还是回到娘娘身边最好。”汪烛说话间,将早膳端过来,服侍主子用膳。 “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李眉妩轻笑一声,随后板起脸孔来,“说实话。” “是。”汪烛哪敢隐瞒,“奴才跟童让实在无法共处一室。” 李眉妩略略惊讶,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汪烛和童让的关系,应该像冯初和姚牧的关系才对呀。 “我跟你师父的争执,希望不要影响你。 虽说你是我的奴才,但若没有他,我也不会结识你。 所以很多事,你不用觉得为难,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有那么脆弱。” 她不矫情,也不会跟冯初争夺汪烛的忠诚。 汪烛明白主子深明大义,只是叹了口气,“主子,奴才不全是为了您,奴才是因为童让 。” 李眉妩疑惑不解。 “主子以为干爹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既没有摔傻了脑袋,也没有失忆,为何对主子视若仇敌? 李眉妩猜到了个大概。 “皆是童让搬弄是非,他对主子的训斥怀恨在心,所以借机在师父那告黑状倒打一耙,让师父误解主子。”这样说来,师父也是无辜的。 李眉妩不知道此刻该哭还是该笑,她只是有些深深的无力感,和哀伤。 原来冯初如此荒唐,竟仅仅因为干儿子的三言两语。也许他从未信任过她,她以为的坚不可摧的感情,只是她以为而已。 . 惯于混淆黑白的童公公做了亏心事,害怕鬼敲门,一段时日以来,一直惴惴不安。 知道师父晚上去孙大人那赴宴,见他迟迟未归,恐他被孙丙那厮加害,立刻命宫人到处搜寻,终于在乾清宫的门口看见师父的身影。 他被心上人抛下后,一直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看见童让过来,魂不守舍的神情才稍稍有所收敛。 “干爹是在这等李贵妃?” 冯初没说话,童让便继续说下去,“您喝醉了,儿子扶您回去罢。” 他不动,他也不敢来拉他,只是叹气,“干爹何苦呢?儿子方才从钟粹宫过来,瞧见瑞王爷才从钟粹宫出来,这会儿出宫去了。” “瑞王?”冯初重复了一遍,“他在小妩的寝殿过了夜?” “是。不光我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瑞王昨天晚上过来 ,早上才走。”童让的话音刚来,冯初立即大步迈了进去,也不在乎乾清宫里的皇上会不会治自己的罪。 大不了让他再死一次,他也不是没死过,也好过心脏在车轮下碾压过去的滋味。 李眉妩用过了早膳,带着青玖正要回去,还未出皇上寝殿,便见冯初冷着眸子进来。 瞧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上,他也十分惊讶。从前对皇上恭敬有加,这会儿也不愿行礼了,直接奔着她过来。 以为他又会动手,却听他说出来的话,打在脸上,比无形的耳光还要疼。 “李贵妃偷情如此娴熟,才跟瑞王爷春风一度,立刻过来侍疾掩人耳目。 旁人即便质疑,李贵妃也可以说自己整晚都在侍疾,而不是清早才过来。” 李眉妩听着他这胡话,往自己身上安插罪名,自然不能认。 “你喝多了,我不想跟你浪费口舌。” “那好。李贵妃说说,瑞王爷有什么话是不能在白天说的,要深夜造访?”他的语气咄咄逼人,不是像在审讯犯人,就是丈夫质问出轨的妻子。 “本宫跟他商议立储之事。”李眉妩虽然对他抱有敌意,还是本能的坦诚。 “哦?”冯初发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发觉自己不在的日子里,这个女人的变化简直脱胎换骨。 “在床上商议的么?商议出结果了么?” 听着他的诽谤,李眉妩的火气也腾地一下蹿了上来,他不是喜欢吃醋么,她便故 意气气他。 “商议出来了,由他继承皇位,我儿子封个富贵王爷。” 她挑衅的扬起下巴,冯初果然被她气得不轻。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Sophia 20081218”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643816.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70815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70815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8 我愿拱手江山讨你欢 老子替你周旋,你却将江山拱手送人? 冯初早知道她是个恋爱脑,可以为了自己爱的男人付出一切。 此刻不由自主的脑补出一系列,两个人在钟粹宫是如何接吻,如何颠鸾倒凤的。 “我杀了你!” 下一刻,他伸出双手钳住她的脖子,想着干脆将这个背叛自己的女人掐死算了。 李眉妩没有反抗,被他杀了正好,一了百了,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她似乎能体会到钰儿濒死前是怎样的一种痛楚了,可惜他现在没了功夫,没有多少力气,不如昔年杀钰儿时那样果决。 “咳——”本能的一声咳嗽,身体被他拖离地面,只得用脚尖点地。 汪烛和童让、青玖和青茄站在一旁,皆傻了眼,谁也不相信冯初能真杀了娘娘。 她的咳嗽声,打断了他脑海中所有不受控制的香艳幻想,两个赤裸着身子相拥喘息的——小妩和瑞王影子逐渐暗淡。 冯初放开了手,青玖立刻跑过去,一把抱住主子,以免她摔倒。 李眉妩以为自己会哭,但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扶着青玖站稳,看向人群里那个始作俑者。 童让接受到主子热辣辣的目光之前,看见干爹那双猩红的眼睛,就已经开始懊悔了。 自己干嘛要撒谎啊,要逞一时之气,做这丧尽天良的事。 童让只是想报复一下李贵妃,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伤害干爹,不管是从前干爹受伤时,还是现在痊愈时。 他 是真心孝顺干爹,也是打从心底敬爱干爹,他知道做错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 他从前照顾干爹的时候,也许因为劳累而疏忽。但从来没有在干爹昏迷的时候,欺负过、伤害过干爹。 如今看着干爹这般癫狂,不知道自己承认错误之后,会诞下怎样严重的后果。人对未知的恐惧,总是害怕面对和承担。 “童让。”李眉妩点了他的名字,吓得他一颤。 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揭穿了,却听她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 童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静待凌迟。自己被干爹断绝关系也罢,只要别叫干爹气坏了身子。 “也许你不相信,毕竟你是你干爹的好儿子,像你干爹一样多疑。 但我还是要说,我从来没拿你当过奴才。我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的儿子,跟小十、小十一没什么区别。” 虽然他们年龄只差几岁,但李眉妩骨子里也有着家庭观念很重的传统封建女性思想。 韫灵纭被她当成了婆婆,童让被她当成了干儿子。 “我之前训斥你,不是为了羞辱你。 天底下哪个娘亲不骂儿子?气急了还会动手打。 但也许我不是一个慈母,年龄小,不懂得如何做干娘。 让你误会,让你怀恨在心,我不怪你。” 李眉妩的目光由平淡,突然转为冰冷,“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拿你当家人了。 不管冯初多信任你,疼爱 你,你在我眼里永远而且只是奴才。” 童让羞愧难耐,但那声迟到的对不起,只敢在心底说。 冯初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也没分辨她这番奇怪的言辞,赌气护短,“李贵妃敲打完了?” 李眉妩懒得赏赐给他一个眼色。 “那奴才就看看李贵妃到底有何种手段,能在我手中抢走三皇子的皇位。” . 盛夏过完,这几日温瑶常带着奶娘过来走动,冲散了李眉妩心底不少苦闷。 “前几日一直想来探望,怕婴儿娇弱,过了暑气给十一皇子,便只能耐着性子。” 李眉妩看着席子上爬来爬去的九皇子,虎头虎脑甚至可爱。可惜小十和小十一才会翻身,还不能跟哥哥一块愉快的玩耍。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日是凉爽不少。” “娘娘你看,小九多喜欢皇弟弟,一直朝着十一弟的方向爬。”温瑶笑眯了眼睛,满脸慈爱。 “是。希望他们大了,也能这般亲热才好。”李眉妩被层层心事压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天。 温瑶:“那是自然,臣妾一定好好教导小九,叫他保护皇弟弟和皇妹妹。” 李眉妩浅浅一笑,“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小九虽小,但一看这孩子眉目周正,就知道大了错不了,准是个有责任心的兄长。” 做娘的都喜欢旁人夸奖自己孩儿,温瑶也没有用贬损的方式自谦,“臣妾替小九谢娘娘夸赞。” 李眉妩瞧着两个孩子玩累了, 便叫奶娘带下去歇息,没有厚此薄彼,将九皇子一并请到卧房小憩。 青玖送了些点心过来,温瑶默默捻起一块,同她聊着天: “娘娘听说了么,臣妾这几日听下人议论,这紫禁城里闹鬼。” 李眉妩笑笑,深知人比鬼更可怕,没放在心上。 “听说是个长发女鬼,每夜总在长街出现,前后都是头发,没有脸。”温瑶越说越邪乎: “有一宫女见过,女鬼呜呜咽咽的跟了丫鬟一路,最后那宫女口中念阿弥陀佛,回头一看,女鬼突然消失了。” 李眉妩笑出了声,“这女鬼不怕人,却怕佛?是个特别的鬼。” “娘娘可别不信,还是谨慎为妙。咱们孩子小,身子弱,可别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温瑶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像极了一孕傻三年的新晋娘亲,早前那副精明和干练都不见了。 “念阿弥陀佛的宫女现在何处?”李眉妩若不是近日疲累、分心乏术,准是将那宫女唤到跟前,审讯一番,问问她何故兴风作浪。 “不知道,只是传闻。臣妾还听说,那女鬼也不是全然没有脸。 有一太监见过那女鬼的脸,形似扫把,两面脸颊皆有一个透明的大洞。”温瑶说着话,将自己项上的桃木剑摸出来: “这是我父亲托人从边关带过来的,娘娘若夜晚时常鬼压床,臣妾也寄信给父亲,叫他给娘娘也雕刻一个辟邪。”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眉妩淡淡扫过一眼,想起青玖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谨慎一些好。 果断拒绝了,“多谢阿瑶的好意,本宫不信这些。 若那女鬼真有此胆量,大可往我钟粹宫来,让本宫剥开她的画皮,看看她到底会何法术。”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小哒聆”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70815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79023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79023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59 宫里闹鬼,九皇子失踪 李眉妩厌倦了例行公事,将景仁宫请安直接省了。 温瑶一连几日未过来同自己走动,晨起才吩咐汪烛送奁点心过去,这会儿汪烛跟温瑶的陪嫁丫鬟青鸾一块回来。 才进殿便跪在地上,泪流不止,“娘娘~” “何事惊慌。”李眉妩放下茶杯,冥冥之中有不好的预感。 “可是你家主子出了什么事?” “不是。”青鸾用力摇了摇头。 “要说就说,吞吞吐吐,要把人急死了。”青玖看她哭得厉害,在一旁催了一句。 “是九皇子……”青鸾接过青玖递过来的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珠。 “九皇子怎么了?您倒是快说呀,这样说话大喘气,不是叫我家娘娘着急嘛?”青玖总听娘娘骂下人是没用的东西,这样一对比,才会发觉其他宫里的下人,比钟粹宫的没用多了。 “九皇子他……他……”青鸾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九皇子他不见了!” “何时不见的?”李眉妩右眼皮跳得厉害,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动得手。 是大皇子,冯初,还是孙丙,三皇子……? 她知道皇储之争硝烟弥漫,但温瑶已经反复投诚,她不想赶尽杀绝。 “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就不见了。”青鸾大概是哭够了,这句话说得倒是顺畅。 “走罢,本宫亲自去看看。”李眉妩推己及人,若是小十和小十一有什么闪失,她也会心急如焚。 只有当了娘亲,才能够感同身受。 青玖怕主子着凉 ,给她披了件衣服,陪着一块去了储秀宫。 一同进来的,还有从宫外请来的法师,嘴里不停念叨着:“皇子还来~女鬼拿命来~” 李眉妩听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将哭得几乎晕厥的温瑶从地上扶起来。 “是谁将这些巫蛊之术弄进宫的?” 青鸾回禀道,“娘娘,是晨起大皇子得知九皇子不见了,请人进来跳大神的。” 李眉妩有些疑惑,朱瑞一大不重视骨肉亲情,不大可能对皇帝如此上心。 不过转念一想,朱瑞和温将军的同袍之情,又赶上过温瑶生产,跟温小主有几分私交,也不足为奇。 “让那些跳大神的停了吧,你家主子本就心乱。”李眉妩吩咐完,汪烛立即将人请了出去。 温瑶肿着两只眼睛,不由得怀疑自己眼前的每一个人,呜呜啼哭的奶娘、伺候九皇子的侍女,都有了嫌疑。 “宫里可都找了?” 贵妃娘娘问话,青鸾立即回禀,“宫里四处都已经找过了。” 李眉妩:“汪烛,你再带人去找,务必要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本宫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是。奴才遵命。”汪烛行了礼,立刻又带人去找。 温瑶原本也有些怀疑贵妃,此刻看她替自己焦急的神情,不像是装的。想来就算为了给她的一双儿女积德,也不会对自己这个毫无威胁的绵羊下手。 皇子的身份就那样碍眼吗。 温瑶对李眉妩放下了戒备之心, 李眉妩却不得不再次怀疑朱瑞。既然他知道了九皇子遗失之事,第一时间不是去寻找,而是找人跳大神,是在为谁争取时间? 压下心底的诸多怀疑,宽慰道,“阿瑶放宽心,昨夜最后一次见九皇子是什么时候?” 温瑶哭得脑子一团浆糊,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情急之下,请示道,“娘娘,不若将奶娘和丫鬟都拉到慎刑司严刑拷打,看看到底是何人害我皇儿。” “主子不要啊!”奶娘和丫鬟顿时哭成一团,这些起初替主子伤心的人,立即纷纷担忧自己的命运。 “主子这样做,是认定九皇子已经遇害了,大不吉利。 九皇子顽皮,爬到哪里去了也保不齐。”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为了自保,什么话都能宣之于口,只要能逃脱刑具。 “本宫知道阿瑶关心则乱,但奶娘和丫鬟都弱不禁风,若死在刑具下,待会儿汪烛将九皇子找到抱回来,一时之间去哪找那么多伺候九皇子精心之人呢?”李眉妩知道她难过,屈尊降贵的又安慰了一番。 “但若不审,本宫心底也不安稳。你若愿意将此事交由我,便让我宫里的汪烛来审吧。 本宫相信九皇子一定安好,但在哪里安好,总要有一个定论。” 温瑶自然知道汪烛的雷霆手段,哭着点了头,“臣妾如今除了依赖娘娘,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眉妩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汪烛已经 行了礼,将奶娘和一众伺候的丫鬟请了出去。 虽然主子没给自己一个眼色,汪烛心里也清楚得很,主子是怕蛛丝马迹指向瑞王爷,她得替王爷遮掩着,哪怕这事真是瑞王指示的。 李眉妩:“你我乃深宫妇人,不便整日抛头露面,在宫外行走。 好在瑞王在宫外,便着他在宫外差人找一找罢。只当解解心疑。” 温瑶似乎哭够了,强迫自己坚强起来,放开她的手,跪在地上,“还求娘娘恩准,让臣妾着布衣,亲自去寻,绝不会弄得满城风雨。 九皇子不在,臣妾一人在这深宫之中,也是寝食难安。” 李眉妩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可怜眼前这个弱女子,自己还是姑娘的年龄,却做了娘亲。 想到此事可能真跟朱瑞有关,不忍心整日给她希望,又叫她空等,便为她破了宫规。 “若是阿瑶执意要出宫自己寻找,不肯在储秀宫里安坐等候,那便去罢。 想必有瑞王相助,又有大将军府帮衬,九皇子一定能够失而复得。” 温瑶磕了个头,对贵妃娘娘的猜忌彻底打消,立刻叫青鸾替自己更衣,准备出宫去寻。 李眉妩从储秀宫回去,路过同住一宫牟选侍的寝殿,不知这边闹了这么大动静,牟小主还能高枕无忧。 牟选侍的贴身丫鬟青菱目光闪躲,讨好一般的看向娘娘,立刻跪在地上。 以为皇贵妃不会在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却不想她的举动引起 了李眉妩的注意。 “抬起头来。”李眉妩停下脚步,“你家主子呢?” “回娘娘,我家主子在睡觉,要奴婢去唤她醒来么?”青菱始终低着头,不敢跟娘娘对视。 “大白天的她睡什么觉?”而且去景仁宫的请安都免了,她也不用早起。 “奴婢不知,主子时常在白天睡觉。”青菱邀宠似的,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想跟自己撇清关系,免得娘娘株连。 李眉妩发觉牟选侍这黄鼠狼一样的生活,事出反常必有妖,默默将她记在了心底。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宥连寒梦xue”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79023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692339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692339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0 皇上驾崩了 汪烛审讯了三天三夜,此刻进殿禀告,一脸凝重。 李眉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九皇子归西了,是瑞王爷做的。 但汪烛的脸色难看,显然是遇见了比这最坏结果还棘手的事。 心底一惊,莫不是冯初出了什么事?这样的想法才经过脑海,便被她强行挤出去了。 在心里骂着自己: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想着他,真是犯贱,活该被他掌掴。 汪烛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张字条,上面是青茄的字迹: 【皇上驾崩了。】 李眉妩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攥在手心,攥出了汗。 “此事当真?” 汪烛:“千真万确,青茄领奴才进去看过了,奴才亲眼所见。” 李眉妩无法继续安坐,起身走来走去,对待死者需要尊敬,但她此时只想骂娘。 “叫你死时,你比谁都命硬。该你活着,你又撒手人寰。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小十一才满三个月,如何继位? 急归急,此刻却不得不处理。时间可以蹉跎,但尸体不等人。 “汪烛。”李眉妩佯装镇定,“你速速出宫,将瑞王唤进来。 莫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我找他。” “是。”汪烛有些不放心将主子一个人扔在这,但眼下瑞王爷的确比师父靠谱。 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出宫。 李眉妩由青玖扶着,摒退了大多随从,急忙奔向乾清宫。 青茄艺高人胆大,一个人给没了呼吸的皇上穿好 衣服,又将剩下未服用完的福寿膏处理干净。 李眉妩叫青玖和其他奴婢留在庭院中,孤身进到殿内,跟青茄对视一眼。 青茄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主子皇上已经凉透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眉妩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曲起两根手指,附身放在他的鼻翼前,果然没了呼吸。 又摸向他的脉搏,最后微弱的跳动了两下,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已长辞于世。 “他怎么死的?”李眉妩压低了声音。 青茄自知失职,十一皇子如今不满三个月,如何继位? 立刻认错,“主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皇上。”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你,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个顶峰的位置上,可能早就较他先走一步了。”李眉妩安慰了一句。 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主子,近一段时间皇上半柱香都离不了福寿膏,反复服用,不再需要进食、饮水、睡觉。 奴婢也不知他是猝死,还是身体器官全部衰竭而亡。”这两者没有任何区别,但青茄还是解释了一句。 “我明白了。”李眉妩将盖在朱振身子的被子撤下来,以免尸体腐烂的太快,她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这个曾跟自己肌肤之亲,将自己从少女变成女人。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总觉得格外陌生。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不为他惋惜,就像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若今日死的是自己,安然无恙的 是朱振,他也绝不会为她半分惋惜。 . 朱瑞收到汪烛的口信,便第一时间进宫了。 此刻赶到乾清宫,李眉妩选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不然当着先皇的尸体,总觉得怪怪的。 “瑞儿,我现在很慌,实在想不出该同何人来商议,又有谁能倚靠。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母妃别怕,我来了,便一切都好了。”朱瑞自然不慌,他毕竟是个男人,母妃再强势也只是一个女子,他的肩膀是想给她靠的。 “你父皇驾崩了。”李眉妩平静的说完,朱瑞长久的沉默。 这短暂的沉默里,他暗自走过漫长的心路历程。从得知意外的震惊,到知道自己可以继位的狂喜,再到压下权力欲望的平静,最后思量要如何应付孙丙和三皇子。 这万般情绪里,唯独没有伤心。朱振不是一个值得旁人伤心的人,就像他也不会为任何人伤心一样。 “那遗诏现在何处?”他记得母妃答应过他,她会帮他拿到遗诏。 不管是母妃握着父皇的手写,还是劝说父皇立自己为储君,亦或代笔,他都不在乎。 他只关心,遗诏此刻在何处。 “瑞儿……”李眉妩突然有些心慌,不敢面对他,因为她知道自己背叛了盟约,那遗诏的确写了,但储君的名字不是大皇子。 “是不是再等等?如今朝政不稳,我在想是不是先将皇上的遗体藏起来,待清剿了孙丙和朱丘再做 打算?” 朱瑞对于唾手可得的江山,如何还能再等? 他都已经忍了十九年了,叫他如何还能再忍? “母妃,你不要怕,朝堂有我。你只管将遗诏拿出来,然后等着做你的太后。” 他想保护她,呵护她,就像雄孔雀急于在雌孔雀面前展示自己的羽毛。 他要证明给她看,他一定会做一个比父皇圣明的好皇帝,他也不会比那个太监差。 但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立刻改口,“母妃不想做太后也无妨,我继位后便立即将十一皇子封王。” 李眉妩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朱瑞已经猜出了什么,可这真相鲜血淋漓,让他无法接受。 索性也不再问她了,而是回头自己去寻找,终于在一方印章下,发现了装遗诏的金奁。 “瑞儿……别……”李眉妩阻止已经晚了。 朱瑞摊开遗诏,看见上面赫然写着,皇上要十一皇子朱穹继位。 可惜遗诏他撕不碎,也咬不烂。 “所以,是母妃把我耍得团团转。” 李眉妩见他扯开了那层遮羞布,恼羞成怒,“可你也在欺骗我不是吗?你故作深情的样子,可是连江山都不肯给我。”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若你不是怕我杀了冯初,处处防着我。我会跟你抢这江山?”朱瑞冷笑一声,舔狗他当够了。 那么现在就来看一看,到底谁才是主宰。 李眉妩猛然被人揭开了伤疤,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她在最后一 刻临时变卦,不全是为了儿子考量,还是怕朱瑞当上皇上,会杀冯初。 不管冯初怎么对她,她都希望他能活着,哪怕恨她。这是她最卑微的愿望。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祁水”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692339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00084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00084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1 眉妃和冯爷谈判 “既然如此,本王无话可说,我与母妃的盟约,就此罢休。” 朱瑞既已经决定决裂,就到了清算的时候。 “我会将母妃害死父皇、又秘不发丧的事昭告天下。 到那时待我继位,是不是要留母妃一命,就看母妃的表现了。” “所以,你是宁可叫三皇子坐享渔翁之利,也要与我苦苦相逼?”李眉妩需要确认这件事。 “母妃,你错了。坐享渔翁之利的人不是三皇子,而是你——李贵妃。 你为这个皇位做了什么?除了辗转于不同男人身旁行骗,像个神棍,还做了什么? 二皇子是冯公公替你杀了,四皇子是我替你杀了,如今九皇子生死未卜,也是我做的。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坐享渔翁之利?” 朱瑞在残害骨肉的时候,哪一次能无动于衷?但都是他自己舐舔伤口。 “所以,九皇子消失,真的是你把他藏起来了。”李眉妩想起温瑶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什么大将军嫡女的仪态皆不顾,便觉得朱瑞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可怕。 “若非顾及着跟温将军的同袍之情,我就该直接让那孩子死于襁褓之中。 我不忍心让你双手沾血,所以替你遮风挡雨,现在你站在圣母的角度指责我。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母妃又比我高尚多少? 顺你者昌,逆你着亡,当初害冯初坠伤的人,都被你一个个收拾了。 母妃是憋着一口气,等着将我也赶尽杀绝呢吧?” 朱瑞绝 不会允许一丁点阻碍自己继承皇位的因素,虽然温将军和温小主看起来并没有攻击性。 他利用了温小主的信任,可是那又怎么样?母妃不是也一直在利用自己吗? 他一直想让母妃活,不管谁做皇帝。而母妃为了那个太监,却恨不能叫自己死。想起这些他便觉得有几分心痛。 “是啊,瑞儿,你说得没错。”李眉妩不再试图挽回他的心意: “若你要去昭告天下,那便去吧。希望三皇子愿意将这江山给你。” 朱瑞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李眉妩空留此地,皇上的尸体还躺在乾清宫慢慢腐烂,时局紧迫,不允许她思绪混乱,但她实在无法聚焦瞳孔。 她发觉自己并不了解瑞王,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冲动,真的出卖自己。但两个人互相指责时,瑞儿说得也不全然是气话。 她觉得好累好累,对付了皇上、皇后、婉妃、舒妃、卫嫔等人,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她天生不是好斗之人。 若是朱瑞带兵打进来,发现她这份假传的圣旨,是否会以清君侧的名义赐她一道白绫?她死不足惜,她的一双儿女,谁会替自己保全? 她死以后,朱丘难道会袖手旁观,看着朱瑞坐拥江山?兵戎相见之时,乱流之中,莫说青玖和青茄性命不保,小十和小十一如此稚嫩的婴儿,如何扛得住铁蹄的践踏? 她的头好痛好痛,她此刻只想睡觉,像只鸵鸟一样,将自己缩进 羽毛里。 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找不到肩膀可以依靠,懦弱的她,还是走向那个男人。 . 她用了整个少女时代往司礼监跑,如今已为人母,再去见他,有些东西终究是与从前不一样了,就像她此刻袖口处藏了一瓶毒药。 冯初一直在带着童让看奏折,教他为官处事之道,教他朝中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当敬而远之。 汪烛是姚牧带起来的,童让能得干爹真传,也许冯初还是爱这个干儿子、比徒弟更多一点吧。 看见她时,李眉妩以为他会视而不见,却见他放下笔墨纸砚,径直朝自己走过来。 没有奴才给娘娘请安,冯公公请免礼的废话,冯初瞧着她脸色不对,比前几日又憔悴许多。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罢。”她没等他一系列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宣之于口,已经率先往旁边的暖阁走。 他从前在这里喂她吃糖,牵过她的手,抱过她,吻过她,替她擦过眼泪。现在她也在这里跟他做个了断和告别。 冯初跟了过来,其实想听听她说什么,是继续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深情款款,还是用那双虚情假意的眼睛,掩饰她的蛇蝎心肠。 “我们谈谈罢。”她找了一方席子坐下,也请他上座,既然两个人的身体都不怎么好,就都不必撑着了。 “当日瑞王递给我的那杯毒茶,我是不知情的,如果我知道那杯茶有毒,我就算自己喝了,也不会给你喝。” 冯初轻 浮的笑了一下,仿佛早料到她会这样说。 李眉妩知道他不信,她过来只是想将话说清楚,不留遗憾。至于他信不信,都不重要。 “你摔伤了,我每日都在牵挂你,想尽办法去看他。” “好了。”冯初打断了她的话,“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娘娘对我一往情深,还能在我坠城楼时,全身而退。 娘娘的确有点手段和本事,然后呢?说重点吧,李贵妃,不要浪费口舌了。” “好。”李眉妩果然不再解释,怕他没有耐心听,直接离去,错过这次托孤的机会,便将从前相思和爱意都略过了。 “我希望冯公公还是考虑考虑,辅佐我儿子。” “哦?”冯初玩味的看着她,笑意更深,“可是,凭什么?凭李贵妃有几分姿色,还是凭你这张巧嘴,会甜言蜜语?” “不凭这些。”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冯初眼里一文不值,所以她想谈些其他东西。 “冯公公若想辅佐三皇子,待三皇子继位,孙丙一人独掌大权,哪里还有你说话的地方? 而你若辅佐十一皇子,小十一年幼,必然可以任由冯公公搓扁揉圆。 你还可以给他洗脑,把他培养成你想要的样子。” 这低级的骗术,冯初听了想笑,想象不到她就靠着这些让皇上封了皇贵妃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十一皇子不听母妃的,而会来听我一个太监的话?” “因为,十一皇子很快就没有母妃了。”她的语气坚 定而平静。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奶博”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00084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026495.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026495,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2 冯初知道真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冯初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惊骇不已。 “三皇子已经那么大了,还有个舅舅虎视眈眈。 你若辅佐十一皇子,可以去母留子,三个月大的婴儿对冯公公能有什么威胁? 到时候你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满朝文武百官都听命于你。”她将局势又分析的更透彻了一番。 “而我会以死明志,今日便死在你面前,让冯公公无后顾之忧。 没了我这个太后左右掣肘,冯公公号令群臣之时,更加不必有所顾忌。” 冯初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威胁我?” 李眉妩轻笑一声,“冯公公怎会这样想? 你现在看我就像看看一条臭虫,我有什么威胁你的本事?” 说罢,她将袖口处的毒药摸出来,小小一瓶,是她来之前叫汪烛去拿的,此刻汪烛就候在殿外。 “冯公公,你看我们这笔交易可好?你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冯初知道她虎,怕她一时冲动真将那瓶毒药灌下去,毕竟这种事,她以前不是没做过。 立即又问了句,“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她捏着毒药的手,突然有几分泪目,“因为我好累……夫君,我真的好累好累,我撑不下了。 我跟皇上斗,跟皇后斗,跟舒妃、婉妃、卫嫔斗……我没力气了…… 对不起,我又这样叫你了,你又以为我在骗你了。” 前有瑞王,后有冯初,左有朱丘,右有孙丙, 她累了,她斗不过了,她已经体力透支了。她杀了皇上和一众后妃,已经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我知道你是铁石心肠,求你无用,但还是请你有一天明白小妩的苦心时,善待我的小十。 她是公主,娇嫩一些,将来给她寻一户好人家,莫要叫人欺负她。” 说罢,冯初还在错愕时,她已经将那瓶毒药尽数灌了进去。 眨眼之间,她伏在身旁的桌子上,嘴角渗出鲜血来。 可惜临死前没能再看一眼小十和小十一,不过好在这回小十和小十一都能活下来了。她一个早就该死之人,是阎王爷仍是留她到了今天。 “李眉妩!你敢死!”冯初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你死了,我马上把十一皇子剁成肉泥!” 她不说话,只是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冯初抱着她,声嘶力竭的唤进了汪烛,“汪烛!你家主子喝了什么?” 汪烛进殿后,看见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丝慌乱,似乎早已经料到会有今天。 “师父,她喝的是鸩酒。” “谁给她的?”他一双眼睛,近乎于喷火。 “我给的呀。”汪烛笑了笑,似乎在邀功。 “放肆!”冯初恨得要命,他不管跟她怎样闹,都没有把汪烛要回来,就是为了叫汪烛替自己护她周全。 现在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竟然成了间接害死她的刽子手。 “怎么了?师父不高兴吗?”汪烛一脸天真的看着师父: “师父不是 恨李贵妃吗?徒弟帮你杀了她,师父怎么好像还生气的样子? 师父宠着童让,只会骂我,徒弟吃醋了,一直想找机会孝敬师父。 终于得来了这次机会,帮你杀了你讨厌之人,师父不夸奖我,怎还骂我呢?” 冯初被他气得手指颤抖,想把他骂死,却也只能秋后算账。 眼下怀里的小妩还有微弱呼吸,只是闭上了眼睛,他说了一味药方,“你立即去将药抓回来。” 汪烛没有动,第一次违背师父,只是依旧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师父,李贵妃说得不错呀,她死了,咱们扶持十一皇子,岂不美哉? 救她干什么呢?她是自杀的,又不是我们杀的,就算有人问起来,也不干咱们的事呢。” 冯初差点被这个逆子气死,“叫你去,你就去,少在这里废话!” “师父,您还在意李贵妃,是么?”汪烛终于不再表演师徒情深的戏码,也不继续做出一副——自己只忠于师父,不在乎主子的姿态。 “师父,我不会去的。” 冯初看着他,仿佛自己不认识这个徒弟了。刚才还处处替自己着想,这会儿立即换了一张脸孔。 “师父,就让她死在你面前,让您尝尝这种锥心刺骨的滋味。” 冯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李贵妃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现在你把她逼死了。 徒儿这样说,您一定觉得很可笑是吧? 但这是事实。 这孩子她不是为了皇上生的,也不是为了她 自己生的,就是为你生的。 若是为了自己,她完全不必要生孩子,由着大皇子继位,她照样是风光无限的李太后。 要知道,皇上在她眼里就是个肥猪,是杀人凶手,是强丶奸犯。 她忍着恶心,去皇上那偷了两个孩子。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 她步步为营,为了让你活下来,现在你把她逼死。 师父,我不会去拿药的。反正我说的一切都是骗你,还救她有什么意义呢?” 冯初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好徒弟今日就是要违抗师命到底了。 他不再指望他,而是抱起小妩,往太医院走。 “师父,你觉得以李贵妃的智商,她能轻易杀了那些当初害你之人么? 或者你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她,还有哪个人能为了给你报仇,恨不能咬碎牙齿和血吞?” 汪烛跟在他身后,每句话都像一片刀子,在他心口凌迟。 “皇上没那么爱李贵妃,主子每次去侍寝,都是脱光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爬着去的。 不为什么,因为皇上对你有气,借此羞辱她,发泄到她身上。 这些你肯定不知道吧?你怎么会愿意关心这些事,你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怨她,怪她,恨她。” 冯初想将徒弟的话屏蔽,奈何汪烛今日摆明了,要挖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抵达太医院,叫御医按照药方取了药,没叫御医动手,他亲自给她诊治。 虽然武功被毁,但他医术还在。 一番望闻问切,瞧着她体内中毒不深,稍稍松了一口气。 几味解毒的药灌下去,他稍稍安心了不少。御医在屋外继续煎药,汪烛没准备就此罢休。 “主子有了身孕想吃酸梅,但她舍不得吃,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颠沛流离,她怎么好安心享受荣华富贵。 每次吃一颗酸梅要含很久,她说自己要将每一文钱都省下来给你,免得你没有草药治伤,耽搁了治疗。 韫夫人说您常年躺着,排解不便,需要用竹筒。她说男人笨手笨脚的怕弄疼了你,所以她亲自来。 哦对了,你那个好儿子说你昏迷不知道疼痛,她骂了他,说爷还没死呢,就算睡着,也不能把他当成死人对待。 说你比皇子还矜贵的,也是她。” “汪烛,别说了。”他握着她的手,不想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泪崩。 “说说吧,师父,反正都是假话,说一说,让你听听主子都是怎么骗你的。”汪烛不打算放过他,因为师父自从回来,干的每一件事,都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了。 他永远不会背弃师父,但他也太心疼主子,李贵妃没有那么多好徒弟、好儿子,所以被他组团欺负,仗着宫里都是孟渊的心腹,抢她的儿子,软禁她。 “汪烛。”冯初将所有心疼压下,将所有眼泪吞回去,因为此刻有要紧的事。 “你家主子为何突然今日来找我?” 汪烛说的那些话暂且不提,就算如小妩所言 ,她想求他扶持十一皇子,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今日说。而且是以死相逼的说。 “因为皇上死了。”汪烛用唇语告诉他。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可爱的芷蕾yrz”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026495.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08288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08288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3 运送水晶棺进宫遭孙大人拦截 冯初向来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祖传技艺,所以此刻也没有太过惊讶。 吩咐汪烛将解了毒还在昏迷中的小妩,送回钟粹宫。随后带着童让两个人,一块去了乾清宫。 青玖和青茄两个人一直守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瞳孔散大、眼微睁、口微开、沟纹变浅…… 顾不上恐惧,只期盼着主子快点回来。虽未看见主子,瞧见冯公公,也算看见了救星。 冯初看着他皮肤上呈现边缘不清的尸斑,已经确认他死了,出于医者的习惯性动作,仍旧摸了摸他的脉搏和鼻翼。 “福寿膏?” 真相突然了然于胸,他跟青茄对视一眼,青茄本能的后退了半步。 “所以皇上不是因为宠爱小妩,才将其他娘娘赐死。而是因为福寿膏的控制,让李贵妃玩弄于鼓掌之中?” 冯初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精通各种邪术,怎会不识皇上的死因。 别人害怕冯阎王,青茄可不怕,“不然呢?你自个看主子花容月貌,就以为全世界都为主子一见倾心。 皇上恨主子恨得咬牙切齿,她不这样,她怎么办? 后宫险象环生,她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她就得去铤而走险啊。” 冯初在心底喟叹,“她哪来的这东西?”不知道那个毫无城府的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这宫中禁品,也是瑞王给的?他总觉得瑞王不会舍得叫小妩去冲锋陷阵,自己躲在背后。 “是朵梨姑娘给的。”青 茄站定之后,怕他借题发挥,做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事,慌忙揽到自己头上。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娘娘无关!” 冯初暂且压下诸多心痛,有条不紊的吩咐道,“童让,乾清宫从床榻开始数,第十块砖那里有一处机关。 旋动它,里面是装机密圣旨的地窖。那地窖不大,可以暂时将皇上藏进去。” 童让瞧见皇上死了,被吓得魂不附体,师父的话,又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哎!”嘴上答应着,心底忍不住佩服,师父怎么会对紫禁城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不知道师父在紫禁城里的岁月,已经长进生命的印记。作为御前太监,皇上不知道的事,他也得知道。 暂时忽略了青茄的话带给他更多的内疚,马上去行动起来,旋开机关,将皇上搬了进去。 “再去内务府取两块冰过来,这里能瞒一时。 若想将尸体在这存个三年五载,得需出宫去找韫夫人,请她帮忙送一樽水晶棺进来。” 听着干爹的吩咐,童让只是照办。丝毫不担心运送水晶棺动静太大,即便是夜晚也很难掩人耳目。 干爹就是他的神明,只要干爹说的事,看似无解,也一定能够做成。 . 青玖得知主子醒了,回了钟粹宫。留下青茄一个人,像往常一样守在皇上身边。 青茄是胆小懦弱的性子,但为了主子,都在一点点变得坚强。 李眉妩醒来时,瞧见青玖和汪烛在身侧。想起皇 上的尸体还在腐烂发臭,便觉得头疼得厉害,莫不如死了。 “是你这个小猢狲做的手脚?” 汪烛不敢邀功,却也没有隐瞒,“是。我将主子的药掉包了,看着七窍流血吓人,实际并未含剧毒。” 青玖在一旁替自己的“伯乐”汪烛说着好话,“主子,得亏汪公公机灵,不然奴婢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骨肉计演演就得了,您若真这么撒手人寰,之前付出的努力,岂非白白给他人做嫁人?” 是啊,李眉妩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儿。 “汪烛,皇上的尸体还在乾清宫……”要如何是好? 汪烛知道殿内无外人,压低了声音禀告,“主子勿忧,我师父已经将皇上的尸体暂时安置。 今夜便将水晶棺运进来,便于长期保存。” 大家心知肚明,现在不是十一皇子登基的最佳时机,只怕此时搬出遗诏,要天下大乱。 怎么也得将皇上秘不发丧三到四年,待十一皇子三四岁,朝局稳固,再做定夺。 李眉妩知道冯初安置了皇上的遗体,依旧不放心,因为那个才跟自己决裂的瑞王爷,不知会不会一时冲动走漏了风声。 她的头太疼,疼得她坐立难安,无法安寝。 门外,是夏清一路小跑着进来,跪在地上。尽管气喘吁吁,还是能够将话禀明。 “主子,孙大人和童公公在宫门口闹起来了。” 李眉妩霍然起身,叫青玖替自己更衣,口中询问,“是为何事?” “是因为 水晶棺材的事,童让运了一口棺材进宫,被孙大人发现,当即在宫门口拦下,询问缘由。”童让一口气禀明。 李眉妩换了衣裳,身后带着一众奴才侍卫,往宫门口走。 不忘交代汪烛,“你趁乱出宫,找徐英进宫议事。” “是。”汪烛立即去办。 生死关头,李眉妩谁都不再信任,也不想再倚靠冯初或者瑞王,她只靠她自己。 毕竟她服药昏迷时,并未听见汪烛已经跟冯初解释清楚了。 才到宫门口,便跟刚刚赶到的冯初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心照不宣,相对无言。 冯初瞧见她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想来是汪烛这几日照顾得很好,也放心了不少。 只恨自己一身武功尽毁,听见童让过来禀告时,不能直接出去将孙丙剁成肉泥,还要跟他浪费口舌。 没有星星的夜晚,两方对峙的人马,宫里的灯笼,和宫外的火把,将紫禁城照得灯火通明。 “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孙大人。” 冯初没想到她会率先开口,他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是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哭的小丫头。 “怎么?上回带兵到御前,被皇上训斥还不够?又要带兵私闯紫禁城,要逼宫吗?” 孙丙一张笑脸,却是笑里藏刀,“微臣见过李贵妃,贵妃娘娘言重了。 微臣只是不知谁死了,需要用水晶棺材保存遗体。” “需要跟你汇报么?”李眉妩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微臣不 敢,只是微臣怕贵妃娘娘太过劳累,想替娘娘分忧。 不然累坏了娘娘,皇上也会责怪我等。” 孙丙说完,看向那个在酒桌上跟自己达成共识的冯初,“依冯公公看,微臣说得没错罢?”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凤凰_”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08288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181900.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181900,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4 殿前对峙,冯爷战队 杀人诛心,孙丙明显是逼着冯初将那天酒桌上的态度,旧景重现。 但冯初哪会吃他那一套,“孙大人说笑了。 奴才若是知道,喝了孙大人的酒,奴才就得从皇上的奴才,变成孙大人的奴才。 奴才就算渴死,也不敢喝孙大人的酒。” 反将了他一军,任凭孙丙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御前太监,是自己的家奴。 连忙将话拉回来,“微臣怎么敢呢?只不过皇上长年累月的病着,微臣怕李贵妃效仿杨贵妃,欺君媚主,把持朝政。 故而想请冯公公,这个皇上跟前的人,说句公道话罢了。” 李眉妩既不愿叫冯初夹在中间为难,却也知道这是他自作自受; 也怕冯初真的站到了孙丙那边,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不便于她控制局面、力挽狂澜。 冯初站在自己对立面,也会让她再一次犹如万箭穿心。 抢在他的前面,接下了孙丙的话,“皇上的旨意,孙大人无需知道。 倒是孙大人带兵入宫,本宫很难不怀疑你有弑君的嫌疑。” “贵妃娘娘。”孙丙无意跟她继续周旋,直接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若您执意顾左右而言他,胡搅蛮缠。 微臣会误以为,娘娘杀了皇上,秘不发丧,这棺材是用来安置皇上遗体的。” 孙丙一番话,激起了身后少年们的爱国热情。杀了皇上,那还了得?至于皇上长什么样子,他们谁也没见过。 李眉妩看着孙丙身后的少年 人,轻笑一声,“诸位将士,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若尔等没有失忆,应当还记得,昔日孙大人带兵闯进皇上寝殿时,惹皇上龙颜大怒,下旨杀了御前漏刃的将士。 而这个想尽一切借口,教唆尔等御前漏刃的尚书大人,却龟缩了起来。为了明哲保身,一言不发,连替那些冤死鬼求情都没有。 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心上人?那些刀下亡魂,怕不是日日向孙丙索命。尔等还敢替他卖命,就不怕他旧计重施,今夜死的是你们?” 冯初被她这舌灿莲花的口才,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她什么能万军丛中,如此临危不惧了。 果不其然,刚才还被孙丙点燃安邦定国的热情的将士们,本就是行军打仗的莽夫,此刻纷纷低头,咂摸贵妃娘娘所言,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李眉妩一鼓作气,继续说道,“本宫知道诸位爱卿,都是忠君爱国的勇士! 切不可听信奸人的挑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自己死不足惜,但要为家人考虑。 若是做了冤死鬼,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妻子没了丈夫,孩儿没了爹爹。 不仅家破人亡,还要背负乱臣贼子的污名,让家人跟你蒙羞!” 女人的规劝柔情似水却也铿锵有力,让众人纷纷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娘亲、妻儿和兄弟姐妹。早前从军,将军只知道叫自己冲。只有这个李贵妃告诉他们,你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谁的属 下。 以前被孙大人的属下洗脑,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只想战死沙场以明智。现在李贵妃告诉他们,活着才有希望,活着依然可以无上荣光。 将士也是人,他们不怕卖命,只怕这牺身不值当。两军对峙最怕军心动摇,孙丙想不到李贵妃能够四两拨千斤,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李贵妃,既然心底无私天地宽,何必藏着瞒着,恐叫人误会你包藏祸心。 微臣虽带了兵,但并未踏进紫禁城半步,所以你不必费心挑唆,说我的部下如何御前漏刃。” 他特意将【御前漏刃】四个字咬得特别重,旨在提醒自己身后的将士,他们此行没有犯任何王法,不会重复上一次的命运。 毕竟孙丙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再叫这个搬弄口舌的李贵妃说下去,恐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微臣只想从娘娘嘴里听见一句,这水晶棺是给何人使用,立刻撤兵回府。” 李眉妩笑了一下,万般柔情,“国舅,这乃深宫秘史,怎可大张旗鼓被外人知晓? 若是用来盛放你妹子舒妃娘娘的尸体呢?天机不可泄露,被你这么一宣扬,小心你妹妹晚上飘到你窗户边上,伸出利爪掐死你。” 孙丙被她搞得更加糊涂,女人就是有诸多特权,她可以撒娇,可以胡闹,可以满口谎言、胡言乱语。男人却不行,男人必须掷地有声。 “孙大人若真想知道,不若中秋家宴,带上三皇 子和三皇妃一同来赴宴,本宫悄悄告诉你。” 说罢,李眉妩扶着汪烛的手臂,直接迈进了那樽棺材里,命令道,“给本宫抬进去,我看谁敢拦着!?” 孙丙的部下纷纷让开,让出一条路来。 他知道今夜大势已去,强行拦下只会输得更难看,不若借坡下驴。 “既然贵妃娘娘约定中秋家宴给微臣一个答案,还望娘娘不要食言。” 随后给了放行的手势,虽然他不放行也不好使。 李眉妩坐在冰凉刺骨的水晶棺材里,直到身后的宫门落锁,才搭着汪烛的手背,立即从里头爬出来。 这回她能确信,这棺材可以保留皇上的遗体了,因为活人进去都能冻死,莫说是死人。 冯初见识了她这一夜的风采,从心底里佩服她成长速度之快,想必是没有她可以依赖的日子,便逼着自己变强。 其实这一夜他并非一直在袖手旁观,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的心上人表演,一旦她落于下风,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一边。 只可惜贵妃娘娘并没有给她表现的机会,一人击退孙丙带过来的大军,巾帼不让须眉。 安置了皇上的尸体,李眉妩回了钟粹宫,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前几日对他的哭求仍在眼前,今夜没有帮她说话,想来,她已经彻底寒心了罢。 这一切都被童让看在眼里,此刻陪着干爹回司礼监,连日以来的内疚终于在这一夜爆发了。哪怕被干爹赶 走,他也不能继续任由良心的谴责折磨着自己。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GCoe”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18190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22335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22335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5 童让认错,冯初抉择 “干爹,你近日感觉身体好一些了么?” 童让将安神的汤端过来,瞧着师父又要看奏折,劝了句: “这些放着我来吧,今夜闹得凶,干爹准是累极了,还请早些歇息。” 冯初接过安神的汤,并未抬头,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不要紧。远离了森林里的沼泽之气,京城里的水土养人,感觉好多了。” 半晌,见他一直愣在那,微微惊讶,“你总盯着我做甚?” 童让还未开口,便先抽泣着,“干爹,是儿子错了。”说罢跪在地上。 “嗯?”冯初对他很是疼爱,叫他起来说话。 心底想着,这个儿子虽不是打小跟在自己身边,但跟了自己这么久,也算成熟稳重,不知何事让他情绪这般失控。 他这番安抚,童让哭得更凶了,“干爹,是儿子骗了你。” 冯初想起汪烛的话,大概明白了。 “李贵妃没有派人去追杀我们,她在干爹昏迷的时候,去探望干爹,那个时候怀着身孕,骑了好久的马。 给干爹洗头发,还给干爹剪指甲,换衣服,喂您喝药。 一切都是儿子的错,是我怨恨她对我大呼小叫、横加指责,所以搬弄是非。 但求干爹相信,我绝没有想象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我只是气不过,才去冤枉她,想出口气。却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干爹。” “唉——”冯初长叹了口气,发觉自己真是望秋先零,因为精神不济,连愤怒的反射弧都变 长了。 “你可知道,伤害她,就是在伤害我么?” 童让拼命的磕头,“干爹,都是儿子一人的错。干爹要打要罚,儿甘愿承受。 只求干爹千万别赶我走,儿离不开干爹,求你了,干爹!” 冯初没去细想他是离不开自己的权势,还是离不开司礼监呼风唤雨的位置。 只是心痛到直不起腰来,“罢了。不是你的错。 是我没有信任她,才听信了你一时顽劣,幼稚的言辞。” 冯初不想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做错了就该自己承担。不管小妩怎样冷落他,对他失望,都是他活该。 若是他坚定的信任她,就算全世界都来挑拨,谁又能撼动两个人的感情?他已经错了,如果再不负责任的让别人背黑锅,他的良心会不安。 “不!干爹,都是儿子的错。”童让听见干爹这样疼爱着自己,哭得更凶。 他以为干爹会打骂自己,甚至跟自己断绝关系,但没想到干爹这般宠溺。 对于他在背后颠倒黑白的事,没有从根本上否定他的人品,反而把他归咎于年龄小,所以幼稚的顽劣。 心底的愧疚更多,“干爹,儿子愿意去钟粹宫负荆请罪,只要李贵妃能够消气,跟干爹重归于好,儿子就算让她打死也成。” “罢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生病的那一年整,皆是你一个人照顾我。 我现在虽然没了武功,好在捡回一条命来,我很感激你。 过于劳累难免会有情 绪,我能理解。 这件事说出来了就放下吧,不必继续留在心底内疚,但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有所隐瞒。 至于我和李贵妃,干爹会自己处理好。” 冯初就这么一个干儿子,难免多宠一些。因为从前孟渊也是这样宠着自己的。 他有时常常会想起儿时的事,孟渊每天政务缠身,但晚归后看见他肚子饿,仍旧会坚持亲力亲为,给这个干儿子做夜宵。 冯初的厨艺继承了孟渊,太监之间干爹和干儿子的宠爱,也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 童让含着眼泪,重重点了点头。干爹的恩情无以为报,只得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干爹的大恩。 . 天蒙蒙亮,汪烛已经将徐英请进宫来。 “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李眉妩一夜未眠,才由青玖伺候着梳洗完,此刻手中接过一杯提神醒脑的茶,立即叫汪烛给徐大人看座。 “大清早的将徐大人请进宫来,叨扰大人休息,本宫实在内心有愧。” 青玖将茶水和点心奉上,徐英道了声谢,恭敬说道,“娘娘言重了,微臣为大铭呕心沥血,是微臣的本分。” “徐大人可有听闻昨夜之事?”李眉妩没再绕圈子。 “是。微臣听说了。”徐英也没有装傻: 这一夜京城重臣人人无眠,各怀心事,都在观测朝廷之变。 李眉妩:“早前孙丙那厮顶撞皇上,行为乖张一些,本宫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皇上大限将近,孙丙竟公然两 次弑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徐英略略惊讶,“皇上真的已经快不行了吗?” 什么叫快不行了?皇上已经不行了啊。青玖掩住口鼻,险些失态。 再去看主子,倒是镇定:“是。不瞒徐大人,皇上已经写下立储遗诏,由十一皇子继位。 本宫只怕皇上油尽灯枯之后,孙丙那厮会抗旨作乱。” 徐英彻底认清了形式,眼前的李贵妃,就是明日的李太后。 他没有站错队,此刻也该为自己的阵营,尽一份力。坐享渔翁之利,谁都想。但等着天下掉馅饼,兴许最后掉下来的是钢盔。 “微臣该怎么做?还请娘娘明示。” 李眉妩冷了冷眸子,“孙丙不得不除,且迫在眉睫。” 徐英即便是个男人,听见要动兵部尚书,还是禁不住心跳如鼓。 “如今本宫无依无靠,只有倚仗徐大人。” 李眉妩并非说假话,如今她能依赖谁呢?宫里都是孟渊的人,听冯初指挥。 昨夜自己跟孙丙对峙时,冯初便坐山观虎斗,一言不发。差点帮着孙丙捶死自己。 朱瑞又对皇位虎视眈眈,让他去杀孙丙,就算他真杀得了孙丙,下一步也是抢先登基。 “不管是今日铲除奸佞,还是来日辅佐新帝登基,徐大人功不可没。” “微臣愿为娘娘和十一皇子孝犬马之劳。”徐英表态后,李眉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本宫预备在中秋家宴举办鸿门宴,引君入瓮,到时瓮中捉鳖,叫孙 丙有去无回。还请徐大人助本宫一臂之力。” 李眉妩压低了声音,又将具体实施计划同他一一商议,徐英不时凝眉颔首,紫禁城真的要变天了。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我爱祖国的兰田”的打赏~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22335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277284.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277284,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6 若有一日刀在手,屠尽天下负心人 中秋家宴,紫禁城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但家宴还是要办。 李眉妩扫视了一眼人群,看见杜鸢和她襁褓里的孩子,便放心了。 这出好戏就是演给三皇子看的,三皇子和三皇妃若是缺席,配角怎么唱得下去? “今日阖宫家宴,怎不见贵妃娘娘的十公主和十一皇子?”朱丘和煦的笑了一下。 “丘王怎么问我?不是该问问你自己么?”李眉妩哀伤的神情里,透着一丝狡黠的目光: “你跟国舅拉拢了冯初,叫他将十一皇子扣在了皇子所。 我这个做娘亲的,若是硬抢,伤了幼儿稚嫩的手臂,倒是随了某些人的心愿。” 冯初坐在距离他不愿的地方,稳妥的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不知他的小丫头,今日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这句话也麻痹了孙丙,让他误以为那天夜里没有帮李贵妃开口说话的冯初,真的归顺了自己。 “贵妃娘娘此话何意?微臣怎么不懂了? 微臣今日进宫可没带护卫,娘娘可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像前几次一样冤枉了微臣。” 李眉妩笑而不语,徐英借机敬了孙丙一杯酒。 今日不宜张扬,朱丘替舅舅示弱:“贵妃娘娘折煞舅爷了,娘娘有兄长这道护身符,岂会怕舅舅这个草包。” 朱瑞坐在一旁,静默无声的饮酒,并不打算过早的卷入斗争的漩涡。 倒是李眉妩瞥了他一眼,心底有些动容。瑞儿到底是没舍得出卖自己。 杜鸢 见状,逗弄着怀里才满月的婴儿,不忘替舅爷打着圆场: “原本想着犬子能跟贵妃娘娘的孩儿一起玩耍,不曾想我们过来的不巧了。” 李眉妩笑不露齿,“瞧瞧,本宫才说了一句,你们这舅侄俩就轮番上阵,将本宫驳得哑口无言。 丘王和王妃伉俪情深,夫唱妇随,好一对儿璧人呢。” 只不过,下一刻,她话锋一转,“但丘儿没发觉王妃怀里的婴孩,长得并不像你么?” 冯初暗自吃惊:李眉妩是怎么知道的三皇妃和国舅有一腿的?这样隐秘之事,难道妇孺皆知了么。若非汪烛将自己探得的告诉她,就是她纯心使诈。 下一刻,杜鸢恼羞成怒,将孩子交给身后的奶娘,皮笑肉不笑道: “想来贵妃娘娘农女出身,也没听过佛印和苏东坡的典故。佛的眼里是佛,粪的眼中是粪。 想必贵妃娘娘秽乱宫闱,便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红杏出墙。” 李眉妩冁然一笑,看向众人,“瞧瞧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身为王妃连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想必王妃的头衔没多显耀,国舅儿子的娘亲,才给了你底气罢?” 朱丘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李贵妃血口喷人,可是当本王死了么?” 孙丙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显然没想到李贵妃还有这一手。 李眉妩并未与他针锋相对,而是安抚道: “丘王安坐,说来说去,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 父辈的孩子是孙子,母族的 孩子叫外孙,国舅再好,母家人终究隔了一层。 本宫怎会害你?本宫对皇上的每一个孩子,都视如己出。本宫是真心为了你好。 丘儿若不相信,大可以滴血验亲。” 一直安坐迟迟未开口的朱瑞,此刻站出来主持公道: “母妃太心急了,儿臣知道母妃是不愿看见三弟受辱。 但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丘儿心中也没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验出来三皇妃的孩子,是国舅的,你我脸上也不好看。 给三弟提个醒就算了,依本王看,这滴血验亲还是待三弟回王府后再自行考量。” 这句和稀泥一样的公道话,彻底捅了马蜂窝了,朱丘本就年轻气盛,怎会让大哥看了自己的笑话? 何况他自诩待舅爷和王妃都不薄,如果这个世界上,连舅舅和妻子都能背叛自己,他还能信任呢? “兄长说话何必吞吞吐吐?要验现在就验! 但我将丑话说在前头,这孩子若非李贵妃口中所说,是什么舅爷的孩子。 你们冤枉了王妃,要如何给鸢儿道歉?” 李眉妩:“本宫愿给王妃跪下,磕头谢罪。” 朱瑞:“本王愿给王妃跪下,磕头谢罪。” 两人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随后对视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朱丘大手一挥,“那好!背水!” 杜鸢惊吓之余,拉住他的袖子,也已经晚了,因为夏清腿脚麻利,早已经将水端了上来。 “夫君,咱们的孩子还小,怎忍心用 针扎他?” “鸢儿勿惊,生在皇家的孩子,能享受荣华富贵,就得承担这些无妄之灾。”权利和义务从来都是对等的,朱丘等着看李贵妃和兄长出洋相,狠狠打他们的脸。 道理她都懂,可她怎么敢? “还请丘王爷派人过来检验水是否有问题。”夏清请示完,朱丘带过来的家奴立即拿了银针过去。 用银针试过之后,又将食指插进去,拔出来舔了舔,确定无异常。 转身回去回禀,“王爷,的确是清水无异。” 朱丘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孙丙始终沉浸在自己懊悔自责里,他为何不能做一个十全十美的圣人?最后关头的,却让人性的弱点害死了自己。因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现在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于天下,跟丘儿决裂。 他很想琢磨出锦囊妙计来力挽狂澜,但是看着夏清抱着自己的儿子,刺破手指肚,滴了一滴血在水里,等着他滴血验亲,他的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 夏清不会给他绝地反击的机会,已经用水果刀,从他腕上划了一刀,池中水立即相容。 朱丘瞬间黑脸,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乎不给每个人喘息之机。 杜鸢原本以为李贵妃和她的走狗不会如此野蛮,也忘了李贵妃小门小户出身,杀人诛心直接亮剑,从不会先跟你讲半本孔孟之道、黄老之学。 惊慌之余,颤抖着声音,“夫……夫君……你……你听我说……” “够了! ”孙丙受够了这场闹剧,指着杜鸢——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又坏了自己好事的丫头。 训斥道,“我早说叫你安分守己,你偏要整日抛头露面!” 若她整日在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会发生这些事?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玉兔捣药-”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27728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31503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31503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7 王妃被舅爷pua 杜鸢委屈得想哭,受孙丙感情和精神双重辖制的她,不敢跟舅舅发脾气,此刻将气都发泄到了朱丘的身上。 “现在你满意了?整日听风就是雨,舅爷对你百般好,都挡不住旁人挑唆。” “是啊。”朱瑞替三皇妃分辨了句,“弟媳所言不虚,我是没这种好舅舅,只有羡慕的份儿。 我若是有这么个舅舅,莫说把女人给他,就算我娘子生了他的孩子,我也绝不会大吵大闹,而是主动将婆娘献上,表达感谢。” 朱瑞一通阴阳怪气令人喷饭,朱丘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颜面扫地,突然参悟了人生。 什么皇子、王爷、母妃、国舅、娘子、皇位……通通去他娘的罢。 “多谢李贵妃教我做人。” 李眉妩含笑点头,表示不用客气。 “本王已经决定了,今日起,削发为僧,遁入空门,从此不问世事。 这世上再也没有三皇子了,只有一个迷途知返的出家人罢了。” 朱丘说干就干,拿出腰间的跨刀,拔下束发冠,将受之父母的乌发尽数削去。 至于谁爱当皇上,就去当罢。杜鸢是愿意继续当三皇妃,还是跟国舅私奔,就去罢。 他们愿意笑话自己被婆娘侮辱,成了龟公,就去笑话罢。 突然觉得立地成佛之后,一切都变得豁达了。尘世间的一切纷扰再也与自己无关,他自由了。是真正的自由,从心底深处渗出来的自由。 也许他生来就不适合做皇家的 儿子,他与佛有缘,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再一次将他这个凡夫俗子拯救了。 孙丙气得肝颤,起身咆哮道,“朱丘,你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吗?” 朱丘长舒一口气,摸了摸自己光头,只觉得畅快。 没有质问他有什么资格责怪自己,随后哈哈大笑出门去,身边的家奴小厮不敢拦着,只能望其项背。 李眉妩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解决了朱丘这个最大的劲敌。并不知道朱丘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只是在心里感叹,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原来朱振的儿子,还有痴情种。 孙丙知道大势已去,捶胸顿足,恨不能将杜鸢——这个刚生下他儿子的女人掐死。 但冤有头债有主,此刻是该找李贵妃算账的时候。 “贵妃娘娘今日安排的这出狗血大戏结束了,好好的皇子,被你弄去皈依佛门了,你可满意?” 李眉妩莞尔一笑:“孙大人谬赞了,本宫既不是这出戏的主角,也不是这出戏的观众,充其量算是一面照妖镜罢了。” “妖喊捉妖,当真是活久见。”孙丙胸中埋了一口气,懊恼至极。 朱丘已经不足为虑,但李眉妩可没准备见好就收。不在今日乘胜追击,将孙丙一举拿下,更在何时? “既然丘儿已经处理了家事,本宫便不再置喙。但国事还是要跟孙大人算一算的。” 孙丙不知道李贵妃还在后面等着自己,丘儿突然放飞自我,让他措手不 及,根本无暇顾及李贵妃的连环铁拳。 “孙大人接二连三的顶撞本宫,也就不说了。 但你早前夺皇上所爱的玉枕,今日夺丘儿的生育权,无法无天惯了,不光挑衅皇权,皇家的人被你羞辱了个遍。 两次弑君未遂,带兵进殿,气得皇上缠绵病榻,该当何罪?” 李眉妩的质问刚落地,徐英便恰逢其时的接了一句,“以大铭律当斩。” 酒盅落地,一众宫中侍卫冲进殿来,杜鸢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被团团围住,想去护救,也来不及了。 因为汪烛从奶娘手里抢过了她的孩子,做了人质,口中强词夺理道,“恐婴儿受惊,奴才替王妃照看着孙大人的血脉。” 杜鸢亲眼所见孙丙被扎成了筛子,身上的血窟窿涓涓淌血,死不瞑目。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可置信,缓缓朝着舅爷走过去,摸出怀里的白绢,盖在了他的脸上。 喃喃自语了句,“舅爷等等鸢儿,这就替您报仇。” 她看起来是那样伤心和羸弱,走路都在颤抖,若无其事的摸向腰间。 冯初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这个动作是在摸剑,可惜他一身武功尽毁,不能保护小妩了。 不忘喊到:“护驾!” 话音刚落,朱瑞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已经挡在母妃身前。 杜鸢几步轻越到李眉妩面前,她的速度太快了,谁也没料到她有如此伸手。 出手也非常迅速,大概未料到瑞王爷会替李贵妃挡下那一 剑,原本朝着李贵妃心脏处扎去的,此刻稳稳的刺进瑞王的胸口。 朱瑞一口血喷出来,杜鸢迅速拔剑,准备刺第二剑,要杀了这个李贵妃替舅爷报仇。 婴儿的啼哭,给了侍卫护驾的机会。杜鸢回头看孩子的时候,被侍卫打落了手中的剑。 即便赤手空拳,依旧跟侍卫打得难分难舍。 李眉妩看着朱瑞的身体缓缓倒下去,哭得肝肠寸断,口中一直喊着,“御医!快传御医!” 汪烛方才抱着杜鸢的孩子,此刻直接扔到杜鸢面前,既然她愿意刺杀李贵妃,便让她的孩子死在他的剑下吧。 杜鸢急于去救自己的孩子,被侍卫用长矛贯穿了胸口,临死前却是将孩儿稳稳的接住了。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鲜血,终究没能替舅爷报仇,好在,她的孩儿毫发无损。 抱着孩子,爬到舅爷的尸首旁,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块。 “舅爷,对不起……我该听你的话,不将这孩子生下来。” 她笑得凄美,“若没有这孩子让我左右掣肘,我今日必杀李贵妃无疑。” 侍卫在她背后又补了一刀,因为迅速失血过多,她的眼前更加模糊。 “可是我太想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因为我舍不得他……就像我也舍不得你……” 御医进殿,将瑞王爷带出去,李眉妩端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看着杜鸢在孙丙的身旁咽了气。 汪烛过来请示,“主子,杜鸢的孩子该如何处理?” 他以 为那个心地善良的娘娘,会说孩子是无罪的,将他好生养大。毕竟自己也做了娘亲,格外喜欢孩子。 但李眉妩只是用带着瑞儿鲜血的手背,抹掉眼泪,“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将这孩子杀了,就当替她母亲赎罪。 不然她扎在瑞儿胸口的那一刀,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汪烛领命之后,毫不留情的送了那婴儿上路。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水儿安好”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315037.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33397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33397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4 殿前对峙,冯爷站队 杀人诛心,孙丙明显是逼着冯初将那天酒桌上的态度,旧景重现。 但冯初哪会吃他那一套,“孙大人说笑了。 奴才若是知道,喝了孙大人的酒,奴才就得从皇上的奴才,变成孙大人的奴才。 奴才就算渴死,也不敢喝孙大人的酒。” 反将了他一军,任凭孙丙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御前太监,是自己的家奴。 连忙将话拉回来,“微臣怎么敢呢?只不过皇上长年累月的病着,微臣怕李贵妃效仿杨贵妃,欺君媚主,把持朝政。 故而想请冯公公,这个皇上跟前的人,说句公道话罢了。” 李眉妩既不愿叫冯初夹在中间为难,却也知道这是他自作自受; 也怕冯初真的站到了孙丙那边,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不便于她控制局面、力挽狂澜。 冯初站在自己对立面,也会让她再一次犹如万箭穿心。 抢在他的前面,接下了孙丙的话,“皇上的旨意,孙大人无需知道。 倒是孙大人带兵入宫,本宫很难不怀疑你有弑君的嫌疑。” “贵妃娘娘。”孙丙无意跟她继续周旋,直接挑破了那层窗户纸: “若您执意顾左右而言他,胡搅蛮缠。 微臣会误以为,娘娘杀了皇上,秘不发丧,这棺材是用来安置皇上遗体的。” 孙丙一番话,激起了身后少年们的爱国热情。杀了皇上,那还了得?至于皇上长什么样子,他们谁也没 见过。 李眉妩看着孙丙身后的少年人,轻笑一声,“诸位将士,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若尔等没有失忆,应当还记得,昔日孙大人带兵闯进皇上寝殿时,惹皇上龙颜大怒,下旨杀了御前露刃的将士。 而这个想尽一切借口,教唆尔等御前露刃的尚书大人,却龟缩了起来。为了明哲保身,一言不发,连替那些冤死鬼求情都没有。 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心上人?那些刀下亡魂,怕不是日日向孙丙索命。尔等还敢替他卖命,就不怕他旧计重施,今夜死的是你们?” 冯初被她这舌灿莲花的口才,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在万军丛中,如此临危不惧了。 果不其然,刚才还被孙丙点燃安邦定国的热情的将士们,本就是行军打仗的莽夫,此刻纷纷低头,咂摸贵妃娘娘所言,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李眉妩一鼓作气,继续说道,“本宫知道诸位爱卿,都是忠君爱国的勇士! 切不可听信奸人的挑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自己死不足惜,但要为家人考虑。 若是做了冤死鬼,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妻子没了丈夫,孩儿没了爹爹。 不仅家破人亡,还要背负乱臣贼子的污名,让家人跟你蒙羞!” 女人的规劝柔情似水却也铿锵有力,让众人纷纷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娘亲、妻儿和兄弟姐妹。早前从军,将军只知道叫自 己冲。只有这个李贵妃告诉他们,你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谁的属下。 以前被孙大人的属下洗脑,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只想战死沙场以明志。现在李贵妃告诉他们,活着才有希望,活着依然可以无上荣光。 将士也是人,他们不怕卖命,只怕这牺身不值当。两军对峙最怕军心动摇,孙丙想不到李贵妃能够四两拨千斤,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李贵妃,既然心底无私天地宽,何必藏着瞒着,恐叫人误会你包藏祸心。 微臣虽带了兵,但并未踏进紫禁城半步,所以你不必费心挑唆,说我的部下如何御前露刃。” 他特意将【御前露刃】四个字咬得特别重,旨在提醒自己身后的将士,他们此行没有犯任何王法,不会重复上一次的命运。 毕竟孙丙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再叫这个搬弄口舌的李贵妃说下去,恐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微臣只想从娘娘嘴里听见一句,这水晶棺是给何人使用,立刻撤兵回府。” 李眉妩笑了一下,万般柔情,“国舅,这乃深宫秘史,怎可大张旗鼓被外人知晓? 若是用来盛放你妹子舒妃娘娘的尸体呢?天机不可泄露,被你这么一宣扬,小心你妹妹晚上飘到你窗户边上,伸出利爪掐死你。” 孙丙被她搞得更加糊涂,女人就是有诸多特权,她可以撒娇,可以胡闹,可以满口谎言、胡言 乱语。男人却不行,男人必须掷地有声。 “孙大人若真想知道,不若中秋家宴,带上三皇子和三皇妃一同来赴宴,本宫悄悄告诉你。” 说罢,李眉妩扶着汪烛的手臂,直接迈进了那樽棺材里,命令道,“给本宫抬进去,我看谁敢拦着!?” 孙丙的部下纷纷让开,让出一条路来。 他知道今夜大势已去,强行拦下只会输得更难看,不若借坡下驴。 “既然贵妃娘娘约定中秋家宴给微臣一个答案,还望娘娘不要食言。” 随后给了放行的手势,虽然他不放行也不好使。 李眉妩坐在冰凉刺骨的水晶棺材里,直到身后的宫门落锁,才搭着汪烛的手背,立即从里头爬出来。 这回她能确信,这棺材可以保留皇上的遗体了,因为活人进去都能冻死,莫说是死人。 冯初见识了她这一夜的风采,从心底里佩服她成长速度之快,想必是没有她可以依赖的日子,便逼着自己变强。 其实这一夜他并非一直在袖手旁观,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的心上人表演,一旦她落于下风,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一边。 只可惜贵妃娘娘并没有给她表现的机会,一人击退孙丙带过来的大军,巾帼不让须眉。 安置了皇上的尸体,李眉妩回了钟粹宫,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前几日对他的哭求仍在眼前,今夜没有帮她说话,想来,她已经彻底 寒心了罢。 这一切都被童让看在眼里,此刻陪着干爹回司礼监,连日以来的内疚终于在这一夜爆发了。哪怕被干爹赶走,他也不能继续任由良心的谴责折磨着自己。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GCoe”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18190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5&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22335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223352,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r/528112723/547277284.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223352.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ChapterId:547277284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8 李贵妃指婚,为瑞王冲喜 解决了一切心腹大患,该是高枕无忧的一夜,但冯初不管怎样也难以入眠。 一个人坐在司礼监,听着外面鹧鸪的啼叫,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小妩抱着瑞王痛哭失声的样子。 他失去了保护她的能力,连替她挡下这一刀,也是别人做的。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愤怒,分不清是吃醋还是对自己的憎恶,一拳砸在书桌上,砚台毫发无损,只有轻飘飘的宣纸被夜风吹起来。 童让本来睡下了,不放心干爹,担心他又一个人静坐一夜,又折回来了。 “干爹,要儿子去给您做夜宵么?” “不用了。”冯初本就也没什么胃口。 “李贵妃回来了么?” 童让不忍心让干爹失落,但有了先前撒谎的例子,现在也不敢隐瞒。 “干爹……还没有……” 看着干爹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劝道,“保不齐正在回宫的路上呢?要么儿子去差人问问?” “不必了。”冯初颓然的坐在藤椅上,似是自言自语,“所以她只身跑到瑞王府去,连儿子也不管了么?” 她就不怕他虐待她儿子么?毕竟十一皇子现在还被关在皇子所里。 童让看着干爹这样难过,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干爹,要么儿子差人去请李贵妃,就说商议立储之事?” “算了,何必自取其辱。”冯初用手指撑着额头,微微阖眼。 “你下去歇息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童让不 忍心走,但干爹的吩咐不能不听。 “哎~”口中答应着,还在一望三回头,“干爹,儿就在一旁暖阁里歇息,干爹若有事,可以随时唤我。” 冯初没说话,依旧轻闭着眼睛,回想跟小妩两个人过往的点滴。 她从前照顾过昏迷的自己,如今去照顾受伤的瑞王,是不是也像照顾自己时那样细致?会不会也亲自喂他喝药? 他自虐般的想着,不去抵挡心痛的阵阵来袭。小妩会爱上他么?还是已经爱上他了? 从前小妩依赖自己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对她的守护。如今换另一个男人保护她,她该是很容易沦陷罢。 他这样想着,也觉得自己活该。他不过一个太监,如今更像个废物一样。他不配得到她的垂青。 童让出了司礼监,不忍心再看干爹失落的神情,但也知道,李贵妃待在瑞王府一夜,在瑞王爷身边照顾一夜,干爹就要心痛一夜。 还不知道李贵妃要在王府停留几日,得想个法子叫她回来。若以干爹病重为缘由,她怕是不会在意。 而以十公主或者十一皇子病重为由,李贵妃一打听便知是在撒谎。真叫他丧心病狂的去弄伤皇子亦或公主,他就算有机会能得手,也怕干爹这次定不会容他。 心爱之人的孩子,是干爹的底线。它怎敢去触碰。冥想之后,终于想到一个让李贵妃无法拒绝回宫的理由。只要这个消息一出,即便瑞王爷马上就死,她 也会毫不犹豫的回宫。 . 李眉妩一连几日守在王府,衣不解带的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御医,从卧房里出来。 孟悦禾一直在王爷身边侍疾,穆朝曦也想亲力亲为的照顾王爷,奈何还有王府上下一大家子需要操持。 这几日,汪烛一直陪在李眉妩身边,他的心思却不在瑞王爷身上,而都在师父身上。 童让关心干爹,汪烛又何曾不是呢。瑞王爷的确可怜,但也没他师父重要。 “主子,王爷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咱们是不是回宫……” “再等几日罢,我怕本宫不在这盯着,这帮御医救治不尽心。”李眉妩始终坐在外厅,累了便和衣而眠。 穆朝曦在一旁不敢大声哭,这几日一直在抹眼泪,差点把眼睛哭瞎了。 汪烛虽未回宫给师父请安,也能想象得到师父失落的样子,主子记挂着别的男人,他怎么能忍受。 眼下劝主子回宫不成,便想出来一个馊主意:“主子,用药的同时,奴才还有一法子可用。” “什么?”李眉妩如今也是有病乱投医,只要能让瑞儿好起来,便死马当活马医了。 “冲喜。”汪烛话音刚落,正与穆朝曦那双含泪的眸子对视了一眼。 随后又低下头去,用帕子掩住口鼻哭。 “这……”李眉妩拿不定主意,她从前倒是听老人说过冲喜之事。 “瑞王爷的妾氏不多,即便再娶一个,也是无妨。”汪烛的话有几分道理。 李眉妩已经在 心里默许,只是不好直接宣之于口,转头看向穆朝曦,“以侧妃看,此事可行?” 毕竟没了王妃,侧妃当家,王爷若醒了,倒是不需要问她的建议。王爷昏迷着,总要表达对她一家主母的尊重。 “妾身单凭母妃做主。”穆朝曦是不愿多一个女人进来争宠的,有孟悦禾这个小浪蹄子就够了。 但汪烛的心思,谁也不知道。汪烛从来不信什么冲喜,就能让人身体由差变好的。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做给师父看。 让师父知道,李贵妃并没有爱上瑞王爷,不然她不会往瑞王的身边安插女人。她在乎的男人,光是那份妒意,都让她想独占了去。 怕主子因侧妃不情愿的态度反悔,立即进言了句,“奴才心中早有人选,工部尚书海儒海大人的嫡长女,今年刚满十二岁。 尚书大人的嫡女配瑞王爷,男才女貌,想来也是门当户对。” 穆朝曦咬着牙,虽不情愿,但想到自己小门小户出身,若王爷真能做尚书大人的女婿,将来夺嫡,是不是又多了一份支持和力量? 为了王爷能达成心愿,哪怕尚书之女进府后,不讲究先来后到,光靠娘家就能压自己一头,她也忍了。 “既然如此,有劳母妃费心了。” 李眉妩见侧妃已没有异议,自己更不必多做犹豫,当即定下。 “汪烛,你立即去传旨。只说本宫指婚,要海大人将嫡长女嫁与瑞王爷冲喜。” 至于到了王 府之后做王妃还是侍妾,就待瑞儿醒后再说了。想她第一次开口,海大人就算护女心切,舍不得女儿嫁给一个昏迷不醒的王爷,也不敢驳了皇贵妃的面子。 何况瑞王爷仪表堂堂,又非朝中那些贪财好色之徒,有无数小妾。海大人想赌一次,赌瑞王爷能继承皇位,做着自己女儿当皇后的美梦也说不定。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咚咚rainbow”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333972.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496281.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496281,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69 皇上驾崩的消息不胫驾而走 朱瑞在床上一天接一天的躺下去,李眉妩将王府转了个遍,又将尤氏好生安抚一番,也未见他有醒过来的迹象。 转眼间秋天就快过完了,李眉妩还想继续待下去,宫里传来的消息,让她不能继续停留。 “主子,皇上驾崩了。现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妇孺皆知。” 李眉妩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问向身旁的青玖,“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她的心脏猛跳,想不出谁会背叛自己。 不过处理了朱丘和孙丙,如今朝局已稳,即便有人出卖自己,她也能够力挽狂澜。 “是……”青玖有点不敢说,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了出来,“是冯初叫童让宣扬出去的。” 李眉妩抵达皇宫时,礼部已经着人过来商议皇上丧仪。紫禁城里飘满白帆,大臣们跪了一地,恸哭不止,皆是为皇上吊唁。 越过人群,转了小路,未回钟粹宫,先去了司礼监。 几日未见,她并未关心过他可好,而是开口质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冯初才跟礼部商议完皇上发丧之事,听着她这一腔火药味,醋意翻涌。 “娘娘是瞧见瑞王爷重伤未愈心疼了,所以拿奴才出气?” 李眉妩不想跟他嚼口舌,直接戳穿了他,“你是故意的!” “奴才当然是故意的。”冯初没有否认,虽然皇上驾崩的消息是童让传出去的,但就算童让不宣扬出去,他也正有此意。 李眉妩被他气得不轻,只觉得他是 唯恐天下不乱,这个时候说出真相,她的儿子也不过满半岁,如何继位? 她原本想叫皇上躺尸三四年,等小十一再长大些的。 冯初不想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只是反问道:“朱丘跑去当和尚,朱瑞昏迷不醒,不在此时叫十一皇子继位。 等瑞王爷醒了,龙椅还哪有十一皇子的位置?” 李眉妩瞬间清醒了,这段时日以来,一直沉浸在对朱瑞的担忧里,忽略了此事。 “可是瑞王尚在昏迷中,他是替我挡下的那一剑,我怎可趁人之危,钻空子夺下这江山?” “不然呢?”冯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前几日还雷厉风行的女人,突然瞻前顾后起来。 “李贵妃觉得瑞王爷清醒后,会将这江山拱手让给你? 还是你想将江山拱手让给瑞王爷,亦或是想借刀杀人,待瑞王登基之后,借着瑞王爷的手,杀了奴才?” 他不信她会为了那个男人放弃江山,除非她真的喜欢上了他。 李眉妩有些气短,她只是觉得这样对待救命恩人显得太过凉薄,她不想恩将仇报。 “或者李贵妃是想等瑞王爷醒了,你与他公平竞争,再搞一次鸿门宴,看看谁将谁杀死?”冯初原以为她已经足够心狠手辣,想不到依旧这样妇人之仁。 皇位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哪有什么亲情骨肉,理法人伦。 冯初的话让她认清了现实,窃取胜利的果实不可取,但再与瑞王互相残杀,一样 是她不愿看到的局面。 李眉妩闭了闭眼睛,下定了决心,“既然皇上驾崩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那便举行国丧罢。” 说罢,她已经起身离去了。 冯初从未见过如此陌生的她,淡漠的语气,跌到冰点的关系。 待他反应过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司礼监尽头,才意识到自己连那句“奴才恭送主子”也忘记了说。 腰间传来一阵剧痛,本以为心痛无药医,却发觉腰伤更加难捱。 他疼得倒吸冷气,想扶着茶几坐下,奈何一步都走不动,豆大的汗珠滚落。 他就是医者,知道自己落下腰疾,只是没想到发病的时间会这样快。 他还以为……以为可以晚一点,至少再过十年、二十年,这病痛再缠上自己。 想坐在一旁的椅子缓一缓,才走了一步,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一只手扶着藤椅,口中唤着童让的名字,却发觉发出的声音也很微弱。 也许是相处久了有心灵感应,哪怕没有血浓于水,童让进来时,见干爹跪在地上,立即过来搀扶,又怕碰疼了他,不敢用力拉扯。 “干爹,我去传御医!” “不必……”冯初忍着疼,跟病魔做斗争,他知道这病医不好。 童让记起韫夫人的叮咛,干爹坠下时,断骨皆已医治,唯有腰上的伤只能忍着。 他知道干爹会疼,但看着自己一直以来奉为神明的干爹,跪在地上,忍受着痛苦,还是十分心疼。 “干爹……要 么……我去叫李贵妃回来……” 也许有她在干爹身边,他是不是能缓解一些疼痛。 尽管他疼得几乎动弹不得,还是抓住了他的袍衫一角,“不准去……” 他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像个废物一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李眉妩原本离开了,想着只顾跟他说国丧之事,还未商议新皇登基之事,便又折了回来。 看见他跪在地上痛苦的缩成一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顾不上什么皇贵妃的身份,立刻跑过来抱着他。 看向他身后的童让,“你干爹怎么了?” 童让红着眼圈,“干爹腰疾发作。” 似乎怕主子担心,又将韫夫人的话原封不动的照搬了过来,“无药可医,不过挺一挺就会过去。” 李眉妩低下头,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后背,“是不是很疼?我扶你去椅子上坐一坐好不好? 告诉我,是哪里疼,小妩给你揉揉。” 她的声音那样温柔,让他不敢相信,但想起她也许也是这样照顾昏迷着的瑞王的,便觉得有几分憎恶。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了她,“我用不着你可怜,娘娘才从王府回来,谁知道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我嫌娘娘脏。” 李眉妩气得心口隐痛,就算她真是人尽可夫的荡妇,她能当着一个侧妃、一个侍妾的面前,跟瑞王爷做出什么来? 就算她真跟瑞王爷情投意合,瑞王一直昏迷着,她还能对一个活死人有什么行为。 她觉得自己管他真是犯贱,童让看着贵妃娘娘负气离去,就知道干爹又惹人家生气了。 扶着干爹起身时,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提起,“干爹,瑞王爷躺了几天还未清醒。” 潜台词是,干爹那么在乎李贵妃,何必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跟李贵妃置气呢。 冯初坐在藤椅上,握紧藤蔓,一面对付着腰间的剧痛,一面听着儿子的劝解。 他也知道错在自己,只是平常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在她面前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脾气。 大概人只有对自己不在乎的人,才能做到漠不关心。 “而且李贵妃为了瑞王爷的病,已经下旨将工部尚书海大人的嫡长女嫁过去,给瑞王爷冲喜。” 童让话音刚落,冯初略略惊讶,“冲喜?” “是。冲喜。”童让又确认了一遍。 意思在说:干爹,你看,李贵妃在给瑞王爷塞女人。 冯初想起昔年王恩山送自己女人时,小妩气得拦在马车前,作势要打。 也许,一切真的是自己误会了她罢。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胖小胖呀”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496281.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519739.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519739,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70 眉妃窃取夺嫡胜利的果嫡实 李眉妩出了司礼监,还在担心着他,又在心底骂自己犯贱:他死不死,与你何干?叫他死了算了。死了耳根子清净,也没人再惹自己生气。</p> 远远地看见一众重臣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为先皇驾崩而啼哭。李眉妩有些佩服这些老朽的演技,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他们谁对皇上有这般深情。</p> 作为皇上生前的疑似宠妃,李眉妩总不好在大悲的日子如此平心静气。但为了朱振哭,比让她死还难。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发觉挤不出来,索性算了。</p> 朱振活着的时候为难自己,死了还为难自己,着实让她冤得慌。左右继续保持面瘫脸,到时候若有人质问,便叫汪烛散播说去,说李贵妃悲痛过极,一时间失去了眼泪。</p> 毕竟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跪在那里哭的,也不见得有多舍不得朱振。</p> 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却发觉没看见郑容的身影。这还了得,若作为大铭清流党的领袖,都不出来主持朝局。十一皇子这个皇位,如何能够坐稳。</p> “郑大人去哪了?”李眉妩问向身旁的汪烛。</p> “回主子,郑大人称病不出。”汪烛直接省略了什么身体染疾的谎言,将他扒的底裤都不剩。</p> “知道了。”李眉妩冷笑一声,“他这是看不惯本宫的孩儿即将继承皇位,所以给本宫下马威呢。”</p> 不过想来,以郑容的耿直和平生所读的圣贤书,接受不了六个月的婴儿继承皇位,也是情有可原。</p> 但他接受不了,李眉妩也要扒开他的脑子,强行挤出那些圣贤之书,让他接受。</p> “汪烛,替本宫备车,现在就去郑府。”</p> “是。”汪烛答应着,立刻差人去办。</p> 李眉妩跟着跟着汪烛一块出宫,遇见正来为皇上吊唁的徐英。</p> “微臣来迟,还望娘娘恕罪。”</p> “徐大人,本宫正要找你呢,还真是择日不如撞日。”李眉妩示意汪烛晚些动身,她正好有些话要跟徐大人交代。</p> “娘娘请讲。”</p> “早前曾许诺给你,孙丙已除,便将兵部尚书一职给徐大人。”李眉妩还未反悔,已见徐英变了脸色。</p> 徐英虽不结党营私,也不拉帮结派,没有多少同僚。但他也不会白白被人戏耍,他继承了父亲徐阁老耿直的性格,若是被戏弄,就算鱼死网破,也不会自己默默咽下。</p> “贵妃娘娘不会告诉微臣,兵部尚书一职,娘娘又许诺给别人了罢?”</p> 李眉妩也是事发突然,才临时变卦的。她趁着瑞王重伤,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位,已然是对不起瑞儿。若不弥补一些,她的良心终究不安。</p> 她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落得一场空,所以她要将兵部尚书、和摄政王之位,都给那个不计前嫌、舍命相护的男人留着。</p> “徐大人勿恼。”李眉妩跟朱瑞之间的恩恩怨怨,自然不需要让他知道。</p> “本宫不说,徐大人也很清楚,王恩山是个什么货色。</p> 这种左右摇摆的小人,能比孙丙强到哪去?</p> 纵然拔去了兵部尚书,户部也不能落入贪财之人手中。</p> 到那时,若真有外敌入侵,户部拨不出军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叫兵部吃草根去打仗。”</p> 徐英有点听懵了,“娘娘的意思?”</p> “大铭这个家不好当,户部是大铭的根基,还望徐大人不要推辞。”至于如何杀王恩山,就不必李眉妩费心思了。</p> 而且王恩山尸位素餐,只是不作为而已,罪不至死,直接罢免官职就是了。</p> 徐英明白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皇贵妃虽然失信于己,但兵部换户部,也不算太亏。毕竟,他对带兵也没什么执念。</p> “娘娘盛情难却,微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徐英又多了一句嘴,“微臣敢问娘娘兵部尚书属意何人了么?”</p> 李眉妩凝眸一笑,“给我儿子。”</p> 是,她要瑞儿掌兵权。不然这个摄政王拿什么辅政,拿嘴么?</p> .</p> 辞别了徐英,带着汪烛和一众奴才侍卫出宫,虽未大张旗鼓,但也不算微服私访。</p> 一直进到郑容的府上,郑大人半生清廉的确寒酸,府上家人小厮加起来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p> 家眷虽少,毕竟是个尚书,没有不懂规矩的。</p> 见皇贵妃屈尊降贵,立刻跪了一地,郑容不管是真有病假有病,也不敢对娘娘不敬。</p> “微臣接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p> “免礼。本宫知道郑大人为皇上仙逝一事伤心不已,一病不起也是情有可原。”李眉妩说话间,不请自来的往宴客厅走。</p> 郑容汗颜,皇贵妃给自己找的台阶是站不住脚的,哪有为皇上一病不起,看见皇上妃子就不治而愈了。</p>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天下大乱。”李眉妩安坐后,立即有丫鬟送了一杯茶过来。</p> 郑容立在一侧,神色恭敬,却是什么也没说。</p> 他不信皇上遗诏立了十一皇子,不能接受皇贵妃假传圣旨,更不想为任何人鞍前马后,那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道德准则。</p> 李眉妩温柔一笑,瞧着今日这僵局,也不是无处破解。就像眼前出现的孩童,还在蹒跚学步。</p> 才迈过门槛,走进屋子,便被郑容呵斥了一句:“胡闹!贵妃娘娘在此,还不将小女领下去?”</p> 奶娘惊慌失措,立即用拨浪鼓哄着女童,连给娘娘请安也忘了。女童头一回瞧见宫里来的贵人,孩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时间不想走,盯着李眉妩看。</p> 想来郑大人这个掌管刑部的包青天,却是个女儿奴,从女儿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就能看出来了。</p> 女童似乎看够了,加之奶娘焦急的逗弄,终于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准备出去,却被李眉妩叫住了。</p> “且慢,这就是郑大人唯一的掌上明珠罢?”</p> 李眉妩听闻郑容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宠得跟眼珠子一样。</p> 打蛇打七寸,方才宁死不屈的郑容,被人捏住了命脉,立即跪在地上。</p> “小女年幼,不懂规矩。养不教父之过,是微臣失职,还请娘娘勿要怪罪。”</p><hr c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p> 感谢“曲引含雁pw”送的月票~</p> </p> </p>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 371 新帝登基,立下皇,后 李眉妩莞尔一笑,慈爱的看向那孩童,“本宫喜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随后又关切的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名儿?” 郑容回禀:“小女名儿叫郑芊芊,刚过完三岁的生辰。” “哦?”李眉妩似乎十分惊喜,看向汪烛,“老话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汪烛立刻心领神会的接上,“是,奴才瞧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既是状元的女儿,将来聪明伶俐定是错不了。” 李眉妩跟汪烛一唱一和,“不知郑大人可愿意,跟本宫结下娃娃亲?” 郑容擦了擦汗,“微臣不敢,小女不配。” “本宫说她配,她就配。”李眉妩当即指婚,“也别做什么嫔妃了,直接做皇后。待皇上亲政之后,母仪天下。” 皇贵妃直接挑明这层窗户纸,郑容即便想装傻也不能了。储君就是十一皇子,没有别人。你这个国丈想当也得当,不想当也得当。 “娘娘,微臣有错,微臣不该称病不出。微臣愿拥立十一皇子,但是还求娘娘收回成命。” 郑容既不是第一天做人,也不是第一天做官。就算贵为皇后又怎样?他不愿让女儿做皇家的女人。 任凭他刑部尚书之女,将女儿许配给她心爱之人。若女儿眼瞎,大不了接回来,继续当小姐养着。他可不在意什么闲言碎语,什么也没有女儿的幸福快乐重要。 但若做了皇上的女人,几个胆子敢跟皇上要休书?怕是活腻 歪了。 而且今日李贵妃空口白牙说出去,来日十一皇子大了,若不愿将郑芊芊立为皇后,谁还敢强迫皇上不成? 李眉妩赫然一笑,“瞧瞧你说的,郑大人可是看不起本宫,觉得十一皇子,配不上你女儿?” “微臣不敢。”郑容差点哭了,“是小女貌丑无颜,才疏学浅,配不上皇上。” 李眉妩笑意更深,“若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都配不上大铭的储君,还有何人配做皇后?” 她怕吓坏了他,柔声安抚道,“大人勿忧,本宫知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儿大不由娘。 但本宫可以同你击掌为誓,本宫就算管不了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但皇后之位只能是郑芊芊。 郑大人放心,将芊芊养在本宫身边,本宫一定会视如己出。让芊芊和穹儿从小培养感情,到时候青梅竹马,谁能撼动芊芊在穹儿心里的位置呢?” 郑容彻底明白了,“娘娘!微臣替小女谢娘娘指婚。但是还求娘娘允许微臣,亲自将小女扶养到十四岁,再送进宫去! 不然微臣糟糠之妻见不到小女,会牵挂生病的!” 李眉妩抿唇而笑,这只老狐狸跟自己斗,还是太嫩了点。圣贤书她读不过他,若玩弄心术还玩不过他,她就白在后宫一众娘娘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当即下令:“汪烛,将郑芊芊抱走。” 汪烛想起师父那一日抱走十一皇子的样子,主子跟娘娘真是越来越像了,一样的杀伐果断 ,一样的心狠手辣,越来越有夫妻相。 “奴才遵命。”随后没有丝毫犹豫,捞起郑芊芊就走,任由府中上下哭成一团。 郑容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也忍不住涕泗滂沱,皇贵妃真是太狠了,比他想象中还要狠戾。 从此女儿在人家手中,他还如何敢不从?女儿就像风筝,皇贵妃拉着那根线,他只能牵肠挂肚,日夜期盼,新帝将来长大了,能对自己心尖上的女儿好一些。 . 皇上国丧大典结束,新帝登基。 代表冯初阵营的孟渊派,竭力支持新帝; 忠于徐阁老的守旧派,以徐英为首,没有提出异议; 指望郑容能站出来说句话的清流党士,集体沉默。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汪烛就这样抱着怀里的朱穹,一步步从太和门走到太和殿,掠过正中浮雕丹墀石,大步跨上台阶。 登上太和殿,将怀里的朱穹抱到皇帝宝座,接受百官朝贺,以及四方来贺。 冯初在朱穹的身旁,一向结满冰霜的眼睛,此刻多了几分柔和的目光。 他站在这里,便没人敢跳脚。不管皇上是哭了闹了,还是尿裤子了,也没有人感提出异议。 随后由姚牧宣读诏书:“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 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其以明年为昌隆元 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钦此。” 朱穹似乎被眼前的一幕迷住了眼,纵然对新环境有些陌生,只觉得新鲜,而忘记了哭闹。 小手攀附上椅背,在龙椅上爬来爬去。流下一串亮晶晶的口水,将胸前的口水巾洇湿。奶娘在下人中站立,目光焦灼的不断瞄上这边。 新帝即位后,夏清鸣鞭三次,群臣行三跪九叩礼。 姚牧秉承先帝遗诏后,又将代行皇权的司礼监草拟新帝诏书拿出来宣读: “新帝年幼,司礼监呈内阁,秉太后懿旨,由瑞王摄政,六部辅政。 王恩山倒行逆施被贬潮州,徐英代行户部尚书一职,赐瑞王掌兵部、兵刑部尚书一职。 其他各司其职,恢复科举考试,拟从大铭两京一十三省选拔优秀人才。 若有欺君罔上,蔑视新帝者,一律依法处置。望诸位大臣恪尽职守,像忠于先帝那样辅佐新帝。” 姚牧的言外之意说得很清楚:每年科举考试都有状元、榜眼、探花和无数进士,你敢尸位素餐,马上就有人取而代之。你并没有那么重要,大铭没了你照样国泰民安。 除了王恩山,众人领旨:“微臣遵命。” 王恩山没想到新帝登基三把火,第一把就是撸下了自己户部尚书一职。如今连高官厚禄都丢了,他还在乎这条穷困潦倒的命有什么意义? 从来不是什么正义之士的王大人直接站了出来,“瑞王重伤未 愈,生死未卜,十一皇子迫不及待的登基,到底是何用意?” <hr class=authorwords author=班婕妤 /> 感谢“luoxiaoqu”送的月票~ ,downloadAttribute:1,onlytentHide:0,preChapterUrl:/r/528112723/547567740.htm?z=1&ln=10002441_25584_3801_2_380_L4&cm=0000&z=1&is_np=1&purl=https%3A%2F%2F.cmread.%2Fr%2F528112723%2F547591127.htm&vt=3&ftlType=1&onlytentHide=0,chapterID:547591127,summaryUrl:.cmread./sns//l/forum/book.jsp?bookid=528112723,ChapterUrl:,downloadAttributeByChapters:1小说阅读_www.shuoshu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