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亿网友闯大明》 正文 001:一魂二用 事情的发生并非总有预兆,至少放在颜畅身上不太合适。 前一秒,颜畅正在测算从天台到地面的直线距离,下一秒,颜畅面对的是数十儒冠静坐的学生。 颜畅怔了怔,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书‘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下方静坐的儒生们也怔怔的看着讲台上的颜畅,都没有说话。 颜畅全然不管落在地上的书,两手在脸上摸了又摸。 脸颊的触觉明白表明这是真的,可颜畅还是不确定;看见桌上的茶盏,颜畅走过去虽然不太清楚,可水面上显露的人脸应该是自己。 脑子一片混乱,可仅仅一瞬,颜畅明白过来——自己穿越了。 作为现代人,颜畅看过很多穿越的故事,可这种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颜畅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但这,只是第一点; 还有一个让颜畅有些费解的地方是自己似乎还能感觉到现代社会的那个自己。 简而言之,一次坠楼,灵魂好像摔成了两半,一半留在原本的身体里;另一半,飘到了这具身体古人的身体。 颜畅是南京宁海高中金牌班主任。 高中升大学,老师有指标压力,学生的压力当然更大,于是,自己班里的一个学生受不了压力喝农药了。 尽管那名学生救了过来,可出了这件事,颜畅当然不敢再给那个学生压力。不是都说减压吗?可经历减压之后,那学生高考考砸了,于是,那名学生又说颜畅教学不认真,又喝农药。 尽管那学生在喝农药的前一分钟特地打了120叫急救车,可或许是之前喝农药觉得不好喝,这次吸取了教训,为了让农药更好喝一些,这学生往农药加了牛奶。于是牛奶在胃里形成胃粘膜,抢救时洗胃,怎么都洗不了,最后真挂了。 加压不乐意,减压又说不认真,老师可真难当;再加上一名学生两次喝农药的事件,颜畅面对了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 一次天台之行,被学生家长从天台推下来,竟然穿越了,而且这具身体原先主人的名字就叫颜畅,也是老师;最绝的是,脸都一模一样。 现代社会的身体从天台上掉下来,应该还没死,尽管不能睁眼看,但通过旁人的呼喊,颜畅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送到医院。 别人一心二用都难,自己可好,直接一魂二用了,怎么看都有点精神分裂的味道。 现代社会的身体暂且不论,现在,要面对眼下的场景。 高中,那是现代的叫法,这里,叫书院。 古代书院都是宣扬思想的地方,可自己身处的这个书院不是,这里是给学生讲四书五经c教学生考举人的地方。 准备考举人,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有秀才功名。 按说秀才还是有水平的,可自己身处的这个书院却是一个奇葩场所,原因无二,这里学生的秀才功名不是考来的,而是买来的。 秀才,举人,虽然只差一级,但颜畅知道其中的区别。 民间一直有穷秀才的说法,可从来没有人说穷举人,这点从‘范进中举’的故事就可以看出来:范进没中举人时,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各种受气包;可一旦中了举人,各路乡绅拜访送钱缘由无二,秀才最多是个知识分子,举人却是候补官员,那是有资格做官的! 秀才容易买,举人却不太容易。 秀才买到了,想更进一步步中个举人,怎么办?一般书院收人都有限制,唯独这里来者不拒,只要有钱,什么人都收,于是那些人都到了这里。 现代社会的老师有升学率的指标,自己身处的书院也有个‘中举数’的指标,顾名思义,就看每次乡试能中多少举人。 其实到这里都还好,可颜畅回味了一下记忆,自己似乎掉火坑里了自己身处的这所书院,自设立以来,似乎没中过一个举人。 下方一个学生见颜畅好久不说话,试探着问道,“先生?” “哦。”颜畅一个激灵,从回味中清醒过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那书生指了指地上,“书。” 颜畅俯身拾起地上的书,看了看封面,虽然是繁体,但颜畅认得——论语。 理了理以前的记忆,关于四书五经的部分有些混乱。 颜畅高中教的是数学,虽然对历史了解一些,可谈到论语,只记得孔老夫子是个受气包。退一万步,就算以前教语文,高考语文又不考论语,真有语文老师来了也教不了这可咋整? 看了看手里的论语,又看看下面坐着的学生,颜畅的手在发抖。 所幸,颜畅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一个青衣小厮出现了。 这小厮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都是红彤彤的,刚跑到门口,先是一揖,旋即道,“先生,院长唤您过去。” 小厮提到院长两个字,下方的儒生们明显窃窃私语起来,颜畅记忆一阵翻涌,也明白过来。 下面的书生有些很年轻,只二十岁不到;有些头发胡子已经灰了,估计得有五六十岁。可颜畅,作为讲书的先生,看模样只有二十六七岁,为什么能站在这里? 倒不是因为颜畅有什么举人c贡士c进士功名,而是颜畅有一个好岳父书院院长是颜畅的岳父。 换句话说,颜畅是个关系户。 颜畅本身只有秀才功名,却能作为老师教导其他秀才。虽然颜畅和下面这些人的功名处在一个等级,但颜畅的功名是自己考来的,下面这些人大多是买来的,孰胜孰劣,一望便知。 下方儒生议论,颜畅只得咳嗽两声,故作深沉道,“先自己看书。” 说罢,便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颜畅所在的书院名为崇正书院,听谐音和大明亡国之君崇祯的年号有些相像,但崇正和崇祯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现在是明嘉靖三十七年,现在的崇祯,连个受精卵都还不是。 崇正书院有学生三百余人,规模不小,占地更不小,虽然有书院中一草一木的记忆,可记忆毕竟只是记忆,没亲眼见过。 颜畅有心好好看看,可前面带路的小厮走得实在太快,不由道,“怎么走得这么快,还有,院长找我干什么呀。” 小厮闻言步子慢了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姑爷,昨天小姐还特地和您说过,您难道忘了?督学御史耿定向耿大人来了!” 虽然不知道督学御史是个什么官,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督学御史是领导! 督学御史来干什么?不用问也猜得出,毕竟,作为过来人,颜畅对领导视察这种事情并不陌生。 ‘看来我还真是跳进了火坑,不懂科举让我来教别人考科举,好巧不巧还特地碰上领导视察!’ 虽然书院院长是自己岳父,甚至记忆中这个岳父对自己还很不错,但平心而论,作为让秀才考举人的书院,这些年没出半个秀才,这种书院真不如倒闭算了 虽然这么想,可颜畅在现代社会是高中老师,穿越到古代又做了教书先生,不同的年代,同样的职业,心底还是有些其他期待的,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斗志! 以前是重点高中王牌班主任,其他学校还在拼升学率的时候,自己班上已经在拼一本率。以前教书那么牛,没道理到了古代,教书成垫底吧? 不懂论语,不懂四书五经不懂又怎么样?带过五届高考学生的颜畅深知:懂的人不一定能考上,不懂的人也不是一定考不上,笛卡尔说的对,我思故我在,重要的是方法论。 走了莫约十几分钟,眼看到了一排红房子前,小厮脚步立刻放慢许多。 终于,在一扇门面前,小厮侧了个身,轻声道,“姑爷,老爷和御史大人都在里面,就等您一个了。” 门口还有两个兵丁,应是认识小厮,见小厮领人过来,也不拦。 颜畅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这是习惯,毕竟,见领导总得衣装得体吧?古代的文人长衫虽然看上去不错,可颜畅也不知如何整理,只得稍稍抚平几处看似皱纹的地方,旋即便一步跨了进去。 屋子不大,尽头是两个座位,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岳父秦焦裕,至于另外一个嘛身着红袍,胸前还有个不知绣了什么动物的补子,应该就是上级领导耿定向了。 除了上首的两个座位,屋内还有十个座位,左右各五依次排开,只其他九个座位都坐了人,唯有挨近耿定向的那个座位没有人坐,似乎特地留给颜畅。 秦焦裕见颜畅赶来,脸不禁垮了下来:颜畅只有二十六岁,却做了书院的先生,年轻是一方面,重要的还是身份你一个秀才,自己都考不上举人,去教别的秀才考举人?这说不通啊!可这小子毕竟是自己女婿,总不能不安排吧?原指着让颜畅坐在末尾的位置,只要督学大人没注意,勉勉强强也能混过去。谁曾想,其他九个老头趁机阴了颜畅一把,特地留了最靠近督学大人的位置,加上颜畅又是最后一个过来的,这样一来督学大人就算想不注意都不可能了。 秦焦裕用袖子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珠:督学大人这要是一路查下来,会不会追究自己给女婿安排后门的事? 不管秦焦裕怎么想,颜畅此时也是回过味来,想起了昨夜媳妇和自己说过的话。看到屋里剩下的那个座,也猜出是其他九个教书先生合起来下套整自己,可眼下只有那一个座位,颜畅也是选无可选,只能走近一揖,“晚生颜畅,见过大人。” 耿定向莫约四十上下,一手端茶,一手用碗盖拂着杯面的浮茶,“颜先生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做了书院的先生。” 说着,耿定向眼皮一抬,瞥了眼颜畅,“南直隶有书院七十一所,本官巡视了那么多书院,让本官等呵呵,你还是头一个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2:古来领导都一样 也难怪耿定向语气不善,这崇正书院的创建者不是别人,正是这位耿定向耿大人。 颜畅理清前因后果,也理解耿定向:自己创建的书院这些年来半个举人都没出,搁在谁身上都不舒服,更何况是个朝廷大员? 尴尬一笑,拱了拱手,“今年是崇正书院创建的第十二个年头,以往三次乡试没出举人,不代表今年不会嘛。” “你倒有有信心。”耿定向一摆手,示意颜畅坐下,看向秦院长,“十二年了,老秦啊,今年要是再不出几个举人,往后可就更难了。” 秦院长一呆,急忙问道,“此话怎讲?” “京城来的消息,以廷试选贡俱属北监,不及拨南,拟增额二十。两京各省每次乡试的举人名额都是固定的,朝廷有人提议,这次北直隶多招二十人,南直隶少些。南直隶每次一百三十五个举人名额,你都出不了举人,往后名额再少些,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虽然颜畅不是太明白,可现代社会有‘扩招’这个词,代入理解就很容易了:以往南直隶这片区域要招一百三十五个大学生,现在上级政策改了,只招一百一十五个了。高考人数差不多,招生名额一下子少了百分之十五,间接的,考生的高考难度就加大了。 颜畅一个教书先生,当然影响不了上级领导,于是,颜畅便打量其他九个书院先生。 不得不说,其他九个先生都很有古代教书先生的派头,不说别的,单说他们的年纪最年轻都有五十多,最老的那位脸上已经全是老年斑了,身子不时前倾,似乎随时就要一头栽在地上。 就在颜畅暗地打量书院其他九人的时候,耿定向却是突然点名,“颜先生?颜先生!” “啊!” 颜畅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秦院长见状,心底已是冒火:让你早点过来,你不来;督学大人讲话,你开小差!这么不知轻重,我那宝贝闺女怎么就看上你了! 耿定向右手按在桌上,脸上已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依你看,今年可有有望中举的学子?” 颜畅反应过来,立刻道,“依晚生看,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这话一出,秦院长,包括其他九个先生也同时看向颜畅:这句话换个角度说,就是没有不能中举的学子,只有不会教的先生一句话,等于把所有人都骂了。 一个老头立时站了出来,道,“这是什么道理!孔圣人有云,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便是孔圣人,面对宰予那等顽徒,也束手无策,难道孔圣人还不如你?” 耿定向咦了一声,没在意老头的话,只摸了摸胡须,心底暗道,‘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此话似与孔圣人的‘因材施教’暗合。’心底虽是赞同,嘴上却道,“颜先生,这位老先生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啊。” 耿定向脸上的厌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看向小辈的和蔼这在颜畅看来便是明显的信号:这位耿大人并不反感自己刚才说的话! 颜畅看向那个说话的老头,一眼便认出,老头名为顾彦成,在十个老头中算是最年长的。虽然不知道‘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这话什么意思,但前半句还是听得懂的,“朽木也进不来咱们崇正书院呀,咱们书院的学生可都是有秀才功名的。” 重点高中招生还有分数线呢,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崇正书院同理;虽然是给钱就能来,但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啊。 顾彦成一手指着颜畅,一手捂着胸口,“你好c好老夫倒要看看,今年秋闱,你能教出几个举人!” 也难为这老头了,明明是暗黄的面皮,此时却是一阵红一阵青,颜畅甚至有些担心这老头会不会气得心脏病发作进急诊室不过,这年头似乎没技术救心脏病人吧? 眼看老头就要支撑不住了,耿定向朗声道,“这位顾老先生看来要歇歇了,来人呐,扶老先生下去休息。”说罢转向颜畅,“那依你看,怎么才能出几个举人呢?” 秦院长见状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笑的是书院其他九个先生都不服自己的女婿,亏得还提前打了招呼,可今天还是联合起来下绊子,颜畅刚才一句话算是教训了他们;气的是颜畅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虽是一语惊人,可说话容易,做事难呐!这不,督学大人都开始问策了。 耿定向这一问,算是把颜畅问住了。 颜畅先是默了默,旋即反问道,“敢问大人,乡试考什么?” 耿定向不知颜畅为什么这么问,却也答了,“当然是八股文章。” “八股文章怎么写呢?” 颜畅是真不知道才问的,耿定向却以为颜畅这是考自己,不禁笑道,“本官可是进士出身,岂会不知?八股分破题c承题c起讲c入手c起股c中股c后股c束股几个部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破题” 耿定向话未说完,颜畅却是打断,“那书院教的是什么?” 说话被打断,耿定向却是不恼,“自然是四书五经。” 颜畅:“那就奇怪了,考的是八股文,为什么不教八股文,反而教四书五经?” 耿定向皱眉,“考题皆是四书五经原文,不读四书五经,如何明白其中道理?不明道理,如何破题?” “道理是圣人们悟的,普通人只要知道怎么做文章就好,何必知道其中道理。” 先前被抬出去一个,如今屋内只有十一人,此话一出,除却颜畅c耿定向,包括秦院长在内的其他九人全都站了起来。 又一个老头指着颜畅,义愤填膺道,“督学大人,您可听到了!这种人怎么能留在崇正书院!这般忤逆,孔圣人泉下有知,就该降下一道天雷把他劈了!” 耿定向一言不发,只端起茶慢慢呷了一口,显然在等颜畅说话。 颜畅见状,先是慢慢环视众人。旋即缓缓站起,走到那老头跟前,一手拍了拍老头的背,一边道,“都是成年人,怎么还说这么幼稚的话?”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哗然。 这老头名为黎子明,论年纪,恐怕给颜畅做爷爷都够岁数了,却被颜畅当孙子哄,更是气得浑身哆嗦,“你c你c你” 一个‘你’字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圣人泉下有知?一道天雷把我劈了?”颜畅一笑,又是拍了拍黎子明的背,“您顺着点气,这雷,有人说它好,有人说它坏,总而言之,是老天发怒。可说到底,谁见过雷劈死了豺狼虎豹?” “你见过?你见过?还是你见过?”颜畅环顾众人,挨个问了一遍,旋即看了看屋外,“它只会劈牛羊,不会劈坏人。指着老天爷惩恶扬善?指着老天爷劈了我?您老不是没睡醒吧?” 耿定向看似云淡风轻,心底却是微热,“不教四书五经,该教什么?” “自然是怎么做八股文章了。”耿定向脸上没有责怪的意思,颜畅便大胆说了出来,“乡试考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至于那些道理,人人心里有杆秤,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大家都知道,太高深的道理,不是咱们该论的。” “大人!”八个书院先生齐齐跪倒,“颜畅大逆不道,您就不说句话吗?” 耿定向缓缓站了起来,踱到屋央,看向屋外的蓝天,缓缓道: “嘉靖一十六年,御史游居敬上疏斥责南京吏部尚书湛若水‘倡其邪学,广收无赖,私创书院’,请求陛下戒谕以正人心。陛下虽安抚湛若水,却也令所司毁湛若水所创书院;该年四月,陛下下令罢各处私创书院。 嘉靖一十七年,吏部尚书许讚,以‘官学不修,多建书院,聚生徒,供亿科扰,耗财扰民’为借口,上奏陛下。陛下即命内外严加禁约,毁天下书院。” 耿定向声音很平静。 可耿定向的声音越是平静,跪下的八个先生就越是惊心。 “圣人道理的确要悟,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悟,本官悟不了,你们悟不了,那些学子更悟不了。悟不了,没问题;可如果悟歪了c悟错了,那就是歪风c就是邪说!本官不是湛若水。本官创建崇正书院,不为出王阳明c湛若水那样的圣人,只想为朝廷多出几个人才。” 耿定向回头,看向跪在身后的八个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无人回答,耿定向看向颜畅,“如今已近五月,距离秋闱不过百日,你可有把握,让崇正书院出几个举人?” 在颜畅看来,科举不就和后世的应试教育一样嘛,只是说了些自己以为再正常不过的话。哪里想到这些老先生会有这种反应,更没想到耿定向会说刚才那些话,看来古往今来的领导的都一样,大道理一堆。 不过,耿定向既然问了,颜畅只哈哈一笑,“百日?够了!不如先搞个百日誓师大会,激励激励士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3:一家老小齐上阵 每年高考前一百天,都会举办‘百日誓师大会’;高考前三十天,前十天,也会有对应时间的誓师大会,一方面是提醒学生高考临近,一方面也是激励士气。 只不过,这个在颜畅看来再正常不过的提议,却让颜畅解释了老半天。 所幸,耿定向这位督学御史大人还算比较开明,临走拍了拍颜畅的肩膀,一副老领导激励后生小子的模样,就差说一句‘好好干,我看好你’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督学大人离开的时候很高兴,甚至已经认定崇正书院今年会出很多举人。 耿定向离开,可秦院长没有半分放松,软泥似的瘫在椅子上,“颜畅,你哪来的这些道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颜畅脸上堆笑,“咱们书院十二年都没出过举人了,再这么下去,这书院估计都办不下去了。不语出惊人,督学大人哪能走的那么高兴啊。” 秦院长一个白眼,可当着其他几个老头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也别在这了,回去和雀儿说说,她可一直怕你过不了今天这关。” 雀儿,就是‘自己’的媳妇了。 雀儿温柔可人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记忆中的自己小时候是个街头乞丐,正是这位雀儿在街头遇到自己,求着秦院长把自己带回家抚养。 秦院长只有一个女儿,原本只是想着给女儿找个玩伴,顺便当半个儿子养,谁曾想最后把自己女儿赔进去了俩人真在一块了。 总的来说,要不是小时候在街头遇到雀儿,恐怕自己还是个街头乞丐这简直是恩同再造啊。 秦院长,是岳父,更是父亲;秦雀儿,是媳妇,更是恩人。 还是之前的小厮,前面带着路,“今天可真解气,以前那几个老头仗着自己有举人功名,一直看不起您,今天倒好,督学大人帮着您骂他们。督学大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那话说的,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原本的那个颜畅在书院的地位应该不高,从很多地方可以看出来。比如课堂上学生的反应,比如九个老头专门给自己留的位置 颜畅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那几个老头,可一见到他们,心底就有怨气。这怨气绝对不是自己的,应该是原本那个颜畅的可怜啊,哪怕原本那个颜畅的意识已经不在了,怨气还顽强留在身体里等着自己来消化。 颜畅心底暗想,‘兄弟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受的那些气,我会帮你出的。’ “不过,姑爷,您可真敢说!要是换了那几个老头一样的官儿,恐怕少不了板子。” 这小厮话挺多,言语之间也是替自己着想,不过颜畅听了这句话,只是一笑:和那几个老头一样?怎么可能一样!老头说白了是教书先生,那个耿大人可是教育局领导!身份不一样,想的东西怎么可能一样!只要能让书院多出几个举人,恐怕就算自己动手打那几个老头,耿大人都会引经据典证明那几个老头该打吧? 书院很大,颜畅一大家子也都住在书院里。 绕过小道,走了可能有十几二十分钟,才终于到地方。 一个婢子听见院中动静,探出脑袋看了看,继而便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姐,姑爷回来了。” 小厮叫来福,婢子叫香茗,是秦院长一起带进书院的,也算是一对青梅竹马。 不多一会,便有两人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自然就是秦雀儿。今天的秦雀儿穿了身枣花紧袖衫,虽然简单,衬着娇柔的身子,倒也显得可人。 今年的秦雀儿才刚刚二十岁,在古代算是大龄妇女了,可在颜畅看来,这也才到刚上大学的年纪。 现代社会化妆技术牛逼,不存在丑女人;古代虽然没那么多流弊的化妆品,却也有一种现代社会女性缺少的自然美。且不论秦雀儿本就不丑,单说这份极其少见的自然美,就足以让颜畅眼前一亮。 “要是换件白的,啧啧啧,活脱脱一个演小龙女的刘亦菲啊。” 秦雀儿一看到颜畅,立刻迎了上来,“夫君,耿大人那边应付了吗?” 颜畅哈哈一笑,顺势揽住秦雀儿的细腰。 尚处夏时,秦雀儿只穿了一件,这一揽,颜畅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秦雀儿的体温,“应付这词不好听啊,你没看到,那耿大人可喜欢你家夫君了。” 一旁的来福见状立刻附和,“是啊,小姐,姑爷把耿大人哄得可高兴了,耿大人不仅没有为难姑爷,反而帮着姑爷一起骂那九个老头呢。” 尽管是夫妻,可颜畅当着来福和香茗的面就这么揽住自己的腰,秦雀儿还是有些不习惯。秦雀儿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到来福这话却是一怔,“到底怎么了?” 待来福将事情简略说了,秦雀儿露出忧虑的神色,“夫君,咱们书院的人你也知道,一百天” “一百天怎么了?” 颜畅可是过来人,虽然考的不是科举,但科举和高考应该没有区别吧?而且,现代社会学生喊减压,古代谁喊?考上就能当官,这么好的事,估计让这些学生一天学二十三个小时,他们都乐意。 一百天一百天足以将一个学生的成绩提高一截!用以前的话说就是:一百天,争取提个二十分c三十分。 见颜畅依旧不着急,秦雀儿急得直跺脚,“父亲今天那么安排,一是为了让御史大人不注意到你;另外就是想让御史大人看看这九个先生的迂腐气,夫君现在站出来,不是争着当这个冒出脑袋的狐狸吗?” 颜畅闻言一呆:原来自己的老丈人恪守的是中庸之道啊,有什么问题先让别人顶上去。难怪自己送走把耿定向哄得高高兴兴,可自己的老丈人却没有半点放松,原来背后还有这层关系。 可换个角度,就算那九个老先生再怎么迂腐,他毕竟是院长啊。这么多年没出举人,院长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不出举人,能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 颜畅还想说话,老丈人已经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秦院长其实也不算老,换在现代社会,还该坚持在工作的第一线,可毕竟是自己的岳父,穿的又是文人衫子,一路小跑着过来,怎么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岳丈大人,怎么了这是?” 秦院长弯腰喘着大气,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在颜畅肩上,“那九个老头,他们撂担子不干了!” 秦雀儿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咱们书院这么多年一直没出举人,可还是有这么多人来咱们书院。给给钱就能来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咱们书院有九个举人先生。” 颜畅明白了:这九个老头就等于是学校的金牌老师。在一般人看来,一个学校的金牌老师走完了,那教学质量肯定要打折扣。 虽然自己有高考的方法论,可说到底,自己对八股文是一窍不通,总得有人教八股文吧?总得有人改学生写的文章吧? 秦院长也是懊恼,“你这一折腾,可是把我也拉下水了。” 书院的教书先生集体离职,秦焦裕这个院长还怎么当? 颜畅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岳丈大人,你懂八股吗?” 说完这句话,颜畅就知道自己的话纯属多余,自己这老丈人可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生,说起来,和督学御史耿定向还是同一期的举人。只不过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这位老丈人没有去做官,所以耿定向才把崇正书院交给老丈人来管理。 眼下这情况,正常人都该问那九个老头的情况,讨论该怎么挽留,可颜畅却是问自己懂不懂八股,秦院长简直被问呆了。 “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呗,您懂八股就行了呀。” “小颜啊,你糊涂了?你让老夫一个人去教所有的学生?”秦院长也觉得颜畅今天有些不正常,自己的那个女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督学御史面前那么能侃,也不会如此不知轻重,“再说了,你那方法哄哄耿定向也就罢了,还真打算用啊?” 颜畅也不恼,一手搂着老丈人的脖子,“我给你算算啊。咱们江苏每次招一百三十五个大学生。” “等等,江苏?大学生?” “不,南直隶c举人!”颜畅只是想着高考招生,顺口就说了出来,被老丈人这么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明朝。 “南直隶每次一百三十五个举人名额,咱们书院都出不了一个举人;往后要是改成一百一十五个,那希望肯定是更渺茫。耿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今年咱们要是再出不了举人,估计这书院也没必要继续办下去了,您说是不是?” 秦院长也知道颜畅说的在理,可嘴上还是不太愿意承认,只得嗯了一声,示意颜畅继续说下去。 “用那九个老头的法子,您觉得今年能考出举人吗?如果不能,那还要他们干嘛呀?还不如就用我的法子,把请那九个老头的钱省下来,给你闺女儿买点补品。” 秦院长简直被颜畅气笑了,“你说,到底怎么办?” “这还不得靠您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4:我们要当官 古代说地方好,都说冬暖夏凉,可崇正书院嘛,冬天暖不暖和不清楚,反正夏天挺凉快。书院位于南京清凉山东麓,山如其名,绿树成荫,的确清凉的很。 西苑,说白了,和高中操场差不多的地方,崇正书院一共才三百多个学生,站在这里绰绰有余。 众学子前面是一个临时架起的木台,也不大,长宽不到一丈,高不足四尺。明明古色古香的地方,偏偏被颜畅搞得四不像,下方学生也是议论得七嘴八舌。 学生们都到齐了,在下面更是站了大半个时辰。 秦雀儿也走了过来,“夫君,人找来了。” 颜畅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知道怎么说?” “夫君放心吧,那里的人,接触的都是豪门大户,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定不会露出马脚。” 秦院长也过来了,只不过秦院长来时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十三人,“时间仓促,只能找来八个学生的父母,人数虽然少,其中一个却是人称沈半城的沈万亿,沈大富人,绝对有分量。” 颜畅记得朱元璋似乎有结拜兄弟叫沈万三,号称明朝首富,可惜最后家破人亡。这人名字不错,前首富是万三,他直接万亿 不过眼下没有功夫细想这些东西,颜畅也觉得差不多了,数了数家长人数,命人搬了十五把椅子。 学生们站了大半个时辰,早就不太乐意了,突然见人搬了椅子过来,刚想坐上去,却见秦院长带着一群人过来,把十五个椅子坐得满满当当。 自己没得坐,别人有的坐,这些学生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哪里受得了? 有人想上去理论,却有学生冲了过去,“爹,你怎么来了?” 明代法律严苛,规定商人不许着绫罗绸缎。也难为这位沈大富商了,号称沈半城,顾名思义,拥有的财富堪比半个南京城。如此巨贾,穿的却不如颜畅,只一身布衣。 沈万亿年约四旬,标准的实干型民营企业家,见儿子过来,两根眉毛一竖,“过来干什么,后面好好站着。” 在场的基本都是富家子弟,估计也都知道这位沈万亿。见沈万亿都这么说儿子,一个个也都服了气,全都安安稳稳站在后面。 待场面安稳了,颜畅这才慢慢走上台,看了看下面的人群,‘大明朝第一次学生家长见面会,历史性的时刻啊。’ 颜畅气运丹田,“安静。” 西苑还是蛮大的,下面又是几百号人,没扩音器,说话都比平时费力,介绍完今天到的十三位家长,颜畅这才步入正题。 “今天我们不谈别的,先谈谈大家为什么来崇正书院。” 这问题肯定不能问学生,问学生得到的答案估计都是‘爹妈让来c不得不来c不来挨打’之类的回答。所以,颜畅的询问对象是前面坐着的家长。 首先回答的肯定是沈大富人了,“当然是想着考个举人,将来好光宗耀祖啊。” 其他家长的回答也差不多,毕竟古代讲究士农工商,商人地位还是挺低的,如沈万亿这般,家里守着金山银海,穿的还和平民一样,当然是想指着家里出个读书人。 倒不是说这些商人不能通过一些特别的方法安排,而是背后牵扯的问题实在太多;退一步说,送娃进书院,正儿八经的考个举人,总是没错的。 颜畅在现代社会也是老师,什么样的家长没见过,虽然年代不同,不孝的儿子千奇百怪,望子成龙的爹妈却都一样。 虽然来了十三个家长,却只是八个学生的家长。这些人,一听崇正书院搞什么家长会,从没听说过的玩意,立刻就跑了过来,单说沈万亿,不仅自己来了,还顺便把爷爷辈都叫来了。 待学生家长发言完毕,颜畅这才清了清嗓子,“秦院长,你来说说。” 秦院长走到前方,清了清嗓子,“本院为督学御史耿大人创立,今天,耿大人刚刚视察过书院。视察过程中,耿大人作了以下三项指示,这也将是书院日后的教学重心” 秦院长这样的说法方式当然是颜畅教的,本来秦院长也不太愿意这么说,可禁不住颜畅的一再要求,再者,文人说话本来就该不太一样。这样的说话方式,显得有些官方,却省了之乎者也,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听不懂。 末了,秦院长补充道,“耿大人明确指出,创建书院,不是为了出王阳明c湛若水那样的圣人,而是为了向朝廷输送一些人才。” 耿定向当初的本意是不要书院里出一些蛊惑人心的学说,只要一些本本分分的读书人,可经过秦院长这么一说,却完全换了味道。 向朝廷输送一些人才,什么意思? 向朝廷输送人才?怎么输送?当然是做官! 中了举人,那就是有资格做官,但也仅仅只是资格。但俗话说得好,后有靠山好做官。别人中了举人,是有资格做官,但具体能不能做成,还要等待机会,但有了靠山那机会还会缺吗?更何况,有举人功名,做官也是合情合理。 虽然说在场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富家子弟,肯定都有自己的门路,但谁会嫌靠山多呢? 这话出来,学生家长明显都有些意动,但学生们却不是,毕竟嘛,大明的官员工资是出了名的低,身为富二代,家里有金山银山,为什么要奋斗? “有些学生可能要说,家里有金山银海,祖上留下的产业足够自己吃一辈子。”颜畅说的不紧不慢,下方不少学生倔强的看着颜畅,就差脸上写着‘我就是’三个字。 “可你们真以为这样可以吗?” 颜畅一拍手,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慢慢走到台上。 学生家长会,在场坐的又都是富贾,怎么会有一个乞丐登台? 得了颜畅授意,那乞丐开始述说自己的故事。 乞丐的故事很简单,大抵就是,此人名为周家辉,祖籍云南宣威。按说周家在宣威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说不上资产亿万,百万两银子的身家还是有的。可惜,云贵土司内乱,朝廷派兵镇压,偌大的家业在一场大战中灰飞烟灭,最后,周家上下几百口人只有这么一支流落到了南京。混了这么几代,到自己这,竟然混成了一个乞丐。 台下坐着的学生家长虽然同情这乞丐,却也不认为这故事有什么出彩的,毕竟富贾家道中落的例子实在太多,早已经见怪不怪。 颜畅很满意这个故事,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问道,“百万两银子的资产,短短两年时间就没了?” 乞丐谈及‘祖上往事’,已是泪流满面,闻言啜泣道,“我周家讲究的是与人为善,可人善被人欺啊。土司们来了,第一个就找我们要钱粮;朝廷军来了,说什么就地筹措钱粮,也找我们要。打了两年仗,不说四川,宣威有名有姓的大户多数都破了产。老祖宗临走的时候还惦记着,要是与军中的一些将领结识,哪里会落到现在的下场!说不定当初还能靠车马行的生意大赚一笔。” 这话一出,学生家长品出一些味道了;可更多的学生还是无动于衷。 颜畅请乞丐下去,又一拍手。 这次上来的是一个穿红戴紫的姑娘,还是个美女。 学生们对乞丐没什么兴趣,可对美女,兴趣可是满满啊,当然除了一些有心无力的老头。 “说出你的身世。” 美女的故事其实和乞丐的差不多,只不过性别背景换了。这美女名为赵旖旎,本是某个富商的妻妾。可惜某次集会上,被一官二代看重。夫家尽管喜欢自己,却也只能忍痛割爱送了出去。那官二代喜新厌旧,玩够了,竟然把自己卖进了青楼,一朝良人沦为娼妓。 颜畅长长叹息道,“没点关系,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啊。” 将美女请下去,颜畅拿起一个自制的喇叭,哽咽道,“你们能容忍别人爬在你们老婆的肚皮上吗!” 美女的故事其实很普通,甚至在场的一些学生可能就干过类似的事情,但那是对别人,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乞丐的故事可以不在意,可美女的故事就不得不在意了。 能不能容忍别人爬在老婆的肚皮上?这问题还用问吗?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啊。 “不能!” “你们能容忍你们的儿子做一辈子乞丐吗?” 这也不用学生回答了,前面的十几个家长最快站起来,“不能!” 颜畅右手一挥,木台两边的仆人见状,急忙将两根竹竿竖了起来。 木台两边竹竿一竖,一条横幅便拉开了,白底黑子,‘不当官,如何保住你的万贯家财!’ 颜畅再一挥,又是一条横幅拉开,“不当官,如何保住你的众多女人!” 颜畅双眼饱含热泪,吼道,“告诉我!怎么保住你的万贯家财!怎么保住你的众多女人!” 也不知谁第一个喊了出来,“当官!”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当官!” 起初还是零零散散的声音,到了后面,几乎变成整齐划一的两个字——当官! “怎么保住你的万贯家财!” “当官!” “如何保住你的众多女人!” “当官!” “我们要干什么!” “当官!” “我们要!” “当官!” 后面,已经不需要颜畅问了,一句句‘当官’,几乎和军队跑步喊口号一样整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5:作茧自缚 九个老头还在花厅吃茶,一个个神情悠闲,完全没有失业的烦恼。 “秦焦裕有个如此不知轻重的女婿,我倒要看看,我们走了,谁还愿意来这种书院。” 举人,那可是很多乡绅都睁着结交的人,却愿意教书,放出风去,争着请门的乡绅不在少数。这九个老头来崇正书院,一多半是因为书院是督学御史主办的。 “刚才你也看到了,御史大人和那个颜畅一个口气,依我看呐,我们也别留在这给人家添堵了。” 几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大有‘留在这里完全是给你面子’的意思。 如此一番谈话,许久,却还是不见人过来。 一个老头有些坐不住了,“怎么回事?我们要走人,秦焦裕说是带颜畅来赔罪,这么半天,还没过来?” 另一个老头干笑两声,“恐怕那个颜畅自以为得了御史大人赏识,不愿意过来呢。” “哼!湛若水身为吏部尚书,一着不慎,书院即毁;他耿定向难道比得上湛若水?” 九个老头都是仕途不顺,连个小官都做不到,这才以举人身份到崇正书院教书的。刚才这话怎么都有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味道。 饶是如此,这话说出来,九个老头还是有些坐不住了:有举人身份,放在以前,的确是很多人争着结交,可现在俱是年老,仕途无望,加上崇正书院这些年没有成绩换句话说,名声早就不是太好了。现在出去,谁还愿意高价请回去做教书先生? “崇正书院学资不低,能来这里的多是富家子弟,你我薪酬自不必说,单说逢年过节,学生的孝敬便是”一老头看了看其他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旁人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有了台阶,便顺着走下去,“你我来这崇正书院已有一十二年,多少有了些感情。” “咳咳虽说颜畅不成体统,可我等也不是气量狭小之辈,便派个人去看看秦院长到底在干什么?”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指了门口的小童,“你去看看秦院长到底在干什么,就说我等怒气已消,让他不用担心。” 这小童只是伺候茶水的,哪里懂这些老头的花花肠子,一听这话,立刻应了一声去找秦焦裕了。 见小童出去,九个老头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齐齐咳嗽一声,端茶以袖遮面。 小童去的匆匆,来的也快,一进花厅,便气喘吁吁道,“先生,院长召集学生,正在西苑呢。” “西苑?在西苑干什么?” “说是开什么学生家长见面会。” 啪!一老头手里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其他老头也是彻底明白过来:看来秦院长是打算按颜畅说的做了。 “快!快带我们去看看。” 颜畅的大明首次家长见面会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在举行的过程中,还不断有家长陆续赶来,前面的座位越来越多。随着家长会继续,后来的学长家长只能坐在后面了。 颜畅只是用了现代社会常用的现身说法,乞丐不是真乞丐,娼妓也不是真娼妓,他们都是颜畅让人从戏班子找来的。 现场气氛已经被调动起来,颜畅示意众人噤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九个吵着辞职跑路的老头也到了西苑,只不过这九个老头看见西苑人头攒动,都静静呆在人群最后看看颜畅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颜畅自然也看到九个老头,却装作没有看见。 双手朝着南京府衙的方向一拱,“御史大人要向朝廷输送人才,我们书院就给朝廷人才。天下这么大,这么多人,怎么选人才?只有一个路子——科考!” “乡试c会试c殿试!万一看见皇上他老人家真容,那说去,祖上三倍都有光啊;万一皇上也觉得你不错,赐个名,题块匾,拿回家,那是能炫耀一辈子的事啊。要是那个周家辉有皇上题的匾,朝堂兵马敢随便问他要钱粮?要是赵旖旎的男人是当官的,她至于沦落青楼?” 虽然颜畅的话有漏洞,但经过前面的‘洗脑’,这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公然唱反调。 “现在距离乡试只有一百多天,还按照以前的方法,说实话,你们考上举人的可能性不大。” 颜畅这话说的也太委婉了,在场的这些人谁不知道,考上的几率岂止是不大,简直是零。 沈万亿站起来,“颜先生,你就说吧,怎么做!我一定配合!” 颜畅就喜欢这种配合老师工作的家长,最关键的是,这家长还很有代表性。 既然有家长问了,下面就好办了,颜畅开始说出自己的办法。 怎么快速提高学生成绩?南毛坦,北衡水,在几百年的中国大地上,这两个高考加工厂可一直是神话般的存在。 平心而论,颜畅也不太认同毛坦厂和衡水的做法,可眼下时间紧,一百天,只能临时来一波了。 两个没人听说过的词汇从颜畅嘴里冒了出来:军事化管理c封闭式教育。 虽然没有人明白这两个词的意思,但颜畅稍一解释,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先生,在书院连续呆一百天,家不让回,门不让出,这家里老太太想见见也不行?” “一天只睡两个时辰,身体会不会熬坏了啊?” 颜畅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些问题。 “这话就不对了。一百天看不到,就想得受不了了?这要是以后做了官,皇上派到其他地方,他就不去了?” “这一百天内,书院会请至少十位大夫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坐班,但凡有头疼发热的,第一时间医治。” 问这些问题的大多是一些家长,后面的那些学生在最初的洗脑后,已经回过味来,一听到军事化管理c封闭式教育,尤其听颜畅说只要触犯这些规矩,直接各种惩罚后,大多数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学生们一个个不乐意,家长可不一样。 这里面的商人大多数都是俗人,书是没读过几本的,甚至很多人还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格言,对颜畅所说的体罚更是赞成,甚至有家长直接说明可以将孩子吊起来用鞭子抽,只要不打死,怎么抽都行。 这些话出来,更是将后面一些学生吓得脸都白了。 “我不强求所有人都接受这些。”颜畅看了看下面乱哄哄的的脑袋,“书院有三百多人,可南直隶每次的乡试,只有一百三十五个举人名额,就算都给我们书院,也不够,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实验班!” 既然把毛坦厂c衡水中学那一套都搬来了,普通班c实验班这一套肯定也是要搬来的。 “院长大人会亲自测试所有学生的文章水平,只有在院长那里合格的,才能进入实验班。接下来一百天的训练,都是围绕实验班进行的。这次的实验班,只收三十人!” 秦院长会意,走到人群前,对家长们道,“御史大人给了指示,老朽这次也想努力一把,让书院出些举人,如果书院有人不愿意遵守这些规矩,势必会打扰一心求学的学生,所以如果有人不愿意留,现在就可以走。明天开始,除了外出采购米粮的人,其他人,包括老朽,在乡试之前,都不会迈出书院一步!” 上至书院院长,下至教书先生,全都这个态度,所有人都看出来,这次书院可谓是下了大决心。 “成!”沈万亿一拍大腿,“你这人手够不够,不够我再派几个伙计来,我家那小崽子做生意不行,就指着他读书读出个人样来。他要是敢溜出去,我保证把他的腿打断,然后再给您送过来!” 直至家长会结束,颜畅甚至提都没提书院的其他先生。 看着学生家长一个个散去,九个老头面面相觑,“这这小子不会真想把我们都开了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6:科举阅卷模式 白天还是好好地,晚上却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书院大多数地方的灯还亮着,颜畅已经钻进卧室,抱着秦雀儿躺在床上了。 早已经关了灯,秦雀儿更是被颜畅剥得只剩一个红肚兜。 秦雀儿羞涩的很,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可还是要求熄了灯才愿意那啥。 两人完事之后,颜畅进入贤者模式,秦雀儿也是半趴在颜兄胸口,“夫君,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颜畅觉得好笑,不一样,当然不一样!魂都变了,怎么可能一样。饶是如此,颜畅还是摸了摸秦雀儿的头发,半开玩笑道,“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 秦雀儿抬头看向颜畅,认真道,“你以前遇事都是躲在后面的,好久没看到你这样了。” 颜畅默了默,这才想起,小时候似乎经常有一些调皮的学生欺负秦雀儿,当时的颜畅刚刚被秦院长从街上领回来,自然是全心全意护着秦雀儿。这一来二去,秦雀儿就把颜畅当做保护神了颜畅也藉此顺利上位。 小时候的颜畅的确经常帮秦雀儿赶走那些企图欺负她的娃娃,可随着秦院长教颜畅读书写字,颜畅也慢慢沾了文人胆小怕事的通病。 ‘好久’两个字,秦雀儿说的很重,其中还有一种怀念的味道。 颜畅当然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 拍了拍秦雀儿的肩膀,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放心吧,以后我都站在你前面。” “嗯。”秦雀儿轻快答应了一声,“夫君,你怎么知道那些先生会答应?” 一次学生家长见面会,九个老头可都看在眼里,也都看出来颜畅真有将他们全部扫地出门的打算。一见面就主动提出怒气已消,不打算走了。 原本到这里,秦院长和秦雀儿已经觉得差不多了,可颜畅却是不同意,当即提出有一些学生受不了一百天的魔鬼训练,有些学生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所以学院的收入会大减,可能支付不了九个先生的薪资。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有六个老头受不了颜畅这种克扣工资的行为,当即决定离开,只剩下顾彦成c黎子明c胡永利三个老头接受了颜畅降薪三成的条件,并表示愿意配合颜畅为期一百天的学生改造运动。 顾彦成,当初最先被督学大人请人抬下去的那位; 黎子明,之前被颜畅当孙子哄的那位; 胡永利,当初最先向秦院长要求辞职的那位。 九个先生留下三个,付的薪资还低了三成,秦雀儿现在对颜畅真是佩服的很,“当时我真怕他们一气之下全都走了。” 颜畅无所谓道,“我哪里知道他们会答应,本来想着赶他们走的,谁想到这三个老头脸皮这么厚,非要留下。” 秦雀儿一笑,也不认为颜畅说的是实话,只以为颜畅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还有,你说的真的行吗?” “怎么,你还怀疑你夫君吗?” “不是。”秦雀儿一惊,身子又往颜畅胸口拱了拱,像一只小猫,“乡试三年一次,多少人都寄希望于那张卷子上,考官阅卷怎么会那样子。” 阅卷模式,这也是颜畅这次一百天魔鬼训练的重点。 “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每三年一次的乡试有多少学子参加?不说十万了,几万人总是有的吧?江南学风甚重,南直隶参与乡试学子应该不下万人。一万人,那就是一万张试卷,可批阅试卷的又能有多少?八月乡试,八月底c九月就要放榜,这么短的时间,需要批阅这么多的试卷,考官怎么可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 颜畅只是将自己的经验说了出来。 颜畅是现代社会的高中老师,也曾参加过高考试卷的批阅,虽然改的是数学试卷。 以自己的经验,每个阅卷老师阅卷时间都是以秒来计算的,而且,很多阅卷老师参加阅卷都是冲着奖金去的,而奖金的多少,直接和阅卷数量挂钩;至于批改正确率?h一 cares谁在乎!只要不是错的太离谱,阅卷老师不会受到处罚。 简而言之,阅卷老师根本不可能检查学生作答的详细步骤。 每个阅卷老师的批改部分不一样,单说数学解答题,只要最后答案是对的,也就给了全分;如果最后答案是错的,先看整体,前半段对了就给半分,如果还不对,直接零分。 就算你前面都对了,只要结果错了,那结果多半是半分或者零分。 高考素有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说法。一道数学解答题,少则十分,多则二十分,不能说全部,但大多数批阅老师只给三个分数,零分,半分,满分,这其中的差距何止千人?简直是几万人的差别。 前面都对,但最后结果出错的学生,和整道题错一半的学生,他们的能力一样吗?当然不一样!但他们只能拿一样的分数,甚至,如果运气不好,前者只能拿零分。 你可以说阅卷老师不认真吗?当然不行!那么多的试卷,那么紧的时间,阅卷老师也是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百分百准确,这是无奈的现实。 科举当然也是一样。 乡试三年一次,很多读书人把改变命运的希望都放在一张试卷上,可,这又怎么样? 乡试的时间是八月九日c十二日c十五日,可八月底c九月初就要发榜。半个月时间就要批改上万张试卷! 八股文章字数虽然没有要求,但字数总不能太少吧?就按四百字计算,上万张试卷就是四百万字! 有多少阅卷老师?也就是所谓的帘官。多了肯定不行,往多了算,十个吧,那平均下来,一人的阅读量就是四十万字。分到每一天,那就是两到三万字的阅读量。 八股文,那可不是小说,随随便便几万字c几十万字读了都不费劲的。八股文词句的讲究都大得很,你要看格式,要揣摩其中意思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逐词逐句的读了。 高考语文改作文,先看你跑没跑题c中心思想对不对。中心思想错了,任你写的再怎么好,分数也高不了;中心思想对了,写的再差,分数也不会低的离谱。 八股文分破题c承题c起讲c入题c起股c出题c中股c后股c束股c收结改作文的那一套用在八股文上,就是看你破题对不对。 破题都不对,乡试的举人名额又那么少,试卷可以直接丢在一边了。 多少读书人,一生寒窗苦读,把心血全都凝聚在一篇文章上,可他们哪里知道,阅卷官员只看了文章的前几句 “那九个举人老头,虽然是科举考过来的,但他们只知道写,不知道阅读的官员怎么想。每年那么多学子连最开始的破题都不对,我们只要先把这一步提上来,书院的学生就比其他人更有把握中举。” 科举再难,是百分之一中举率;后世高考985每年在江苏的招生率也才百分之一点五,两者相差并不多。 颜畅教学多年,应对高考早有一套,现在高考换成科举,也没有太大压力,“你就放心吧,我这叫追根溯源c以点破面,用最简单c最有效的办法达到目的。明天,我会专门列出章程来,分步训练。” “你呀,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知道的这么多,以前怎么不说,非等到御史大人上门了才说?” 以前说?以前自己没穿越,这么说?自己也是在大致了解科举的情况后,结合自身经验,这才推导出这些的。 以前的颜畅要是知道这一套,早就自己考举人当官去了,哪里会落到要靠岳丈关系当教书先生的地步? 颜畅一笑,“现在不怪我白天对御史大人那么说了?不怪我自作主张了?” 颜畅只感觉贴在自己胸口的脸似乎更热了一些,只听秦雀儿柔声道,“怪你不还是担心你吗?” “女人呐。” 颜畅看了看窗外,‘我是不是也抽空去考个举人?’ 只不过这念头刚一升起就抛在了一边,自己穿越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以前的记忆总是有些混乱,甚至很多事情没有别人提醒,自己就根本想不起来。以前的颜畅如果知道这一套方法论,或许真可以考个秀才,但现在的颜畅,想做一篇八股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7:数字精确化管理 一份表格在秦院长和三个老头之间已经来回传了三遍。 三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秦院长替三个老头开口了,“文章向来只评优劣,你却做了张什么表格,将文章精确到分数;起股c中股c后股c束股乃是文章精华,所占比列却只有四成,着实不妥。” 颜畅点头,看向其他三个老头,“这也是你们想说的?” 见三个老头也是深以为然,颜畅一笑,反问秦院长,“院长,昨天让您选拔实验班学生,您选好了吗?” 所谓的选拔实验班学生,自然就是让学生做八股文,然后从中挑选相对优秀者。毕竟,基础好些的学生,培训起来也相对容易。 秦院长闻言就是一个白眼,“三百名学子,便是三百篇文章,一晚上怎么可能看得过来。我才看了四十多篇。” 秦院长也知道此次乡试事关书院兴亡,因此格外重视。应是通宵看了学生的文章,眼圈还是黑的,却偏偏翻了白眼,真有点像是人形熊猫。 “那就是了。”颜畅一手拿起案上的卷子,“此次题目是‘殷有三仁’,这位学生写的是什么?‘道存多途,归于仁,则歧路通圣,或忠或恕,不乖于天人之理焉’,关于题目的三仁是提也未提,下面写的虽然不错,但仅凭上面这二十余字,便可判定此卷不合格。若我是乡试阅卷官员,这份文章我最多看几秒,绝不再多看一眼——尽管学生写这篇文章花了两三个时辰。” 秦院长老脸一红,“此文虽未切题,却也并非一无是处,几秒就弃之不看,着实不妥。” “院长说的在理。我没说他写的不好,只是这篇文章放在乡试的阅卷官那里,绝对不行。” 颜畅将卷子放回案上,“我们学院的学生什么水平,各位比我都清楚,所以,我强调一点,我们书院这次只想有人中举,不需要出什么解元c亚元,也不要经魁c亚魁,我们要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举人。” 颜畅这话说的很直接,也不算客气。 “每次乡试秀才数以万计,阅卷官需要在半个月内筛选出一百三十五名举人,他们没有时间去逐词逐句的通篇阅读。没错,八股文章要按照破题c承题c起讲c入手c起股c中股c后股c束股的顺序去写,但阅卷官看文的顺序不是!他们先看破题的关键句,然后才是起股c中股c后股c束股,如果这四部分也写的很好,有希望成为解元c亚元c经魁c亚魁,他们才会通篇阅读。” “所以,破题失败,整篇文章就是失败;因此,在刚才的表格中,破题的分值占到四成。每年上万秀才参加乡试,成功破题者,往往不足三成。只要成功破题,中举的可能性便从百中取一,提升到三十取一。” “破题失败者,驳回重写; 破题成功者,依破题优劣,酌情给分,再看下四股; 起股c中股c后股c束股,每股十分,按优劣给分,若四股为中庸水准,则打分收卷; 若四股皆是中上水准,则看通篇,剩下的二成分数酌情再给。” “我也知道各位先生的习惯,也知道可圈可点这个词,但此后阅卷,如果破题失败,只需要一个叉,不需要圈圈点点。各股该得多少分,直接打分就是。一篇文章合计多少分,我会专门统计。以后学生的文章,得到的评语不再是优和劣,也不是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而是一个个明确的数字。” 秦院长摸了摸胡子,“虽觉不妥,却也言之有理。” 昨天一番折腾,九个教书先生只剩下三个,因此剩下的这三人已不如之前那般凌人。 似是斟酌,顾彦成慢慢道,“自古文无第一,此举却是”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句话我同意。但写着乡试结果的桂榜,他一二三四五的排名可是真真切切啊,一百三十五名举人的排名在那。看到榜单的时候,您还能说文无第一吗?” 道理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放在以前,或许三人还会争论一番,但三人俱是要求走人,却又贪图书院薪资留下的。经过昨天的哪些事,三人已经认清一个现实:想在颜畅面前说那些有的没有,根本行不通。 颜畅见三人点头,也不禁松了口气。 后世有个美国人,名叫阿瑟·史密斯,专门写了一本书,《中国人的性格》,其中就提到一点特点——漠视精确。 诚然,颜畅感觉那本书写的有失偏颇,但不得不承认,其中一些地方写的的确很对,至少在漠视精确这点上写的不算离谱。 现在要对一个书院的学生进行训练,如果没有精确的数字指标,一般学生根本不能直观的看到自己的进步;同样的,秦院长和这三个老头也不能直观的看清各个学生到底哪里好c哪里不好。 精确,很重要。 只要把所有东西用数字表现出来,自然而然就能实现精确。 也亏得现在崇正书院处在这么微妙的节点,要是颜畅换个时间穿越过来,就算想搞这一套,恐怕也没人同意。 秦院长看着颜畅侃侃而谈,一手摸着胡须,脸上的笑越来越明显: 那天耿定向虽然没有明说书院今年再不出举人会怎么样,但秦院长哪里会不明白。 耿定向对几个老资格的举人先生不甚关心c对颜畅这些看似‘离经叛道’方法却大加赞赏,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希望书院有一些改变。 这些事情,哪怕耿定向没有明说,可秦院长都看得出来。 原本还有些担心颜畅只是嘴上说说,如今看到颜畅拿出这些真真切切的方法,秦院长那颗心可算是安稳的放下了,至少暂时放下了。 见岳丈大人和三个老头都不再有异议,颜畅又拿出一张时间表。 之前的一份表格已经令其他四人诧异不已,如今见颜畅又拿出一份,自然都凑了上去。 卯时两刻:起床 卯时三刻:早读c做题 卯时七刻—辰时:早饭 辰时—午时:做题 这其实就是一份作息时间表,只不过古代的计时方法实在有些不习惯,这份表单翻译过来,差不多就是现代有高考加工厂之称的毛坦厂中学的作息时间表。 早上五点半起床,早读c做题;十五分钟吃饭,然后继续做题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 “这” 看到这份时间表,三个老头还没说话,秦院长先说话了,“一日三餐,每餐只有一刻时间?” 一刻就是十五分钟,换句话,颜畅给所有学生的吃饭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时间紧迫,不可能像以往一样,一顿饭让他们吃上一个时辰。” 胡永利也道,“卯时两刻开始读书,一直到子时二刻?这是不是太紧了?” 卯时两刻是五点半,子时二刻是晚上十一点半。 古代人可没有现代人的各种深夜娱乐活动,因此古代大多数人都是早睡晚起。 古代用闻鸡起舞来形容勤奋,可现代社会起得比鸡早的人多了去了;古代还有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熬夜苦读的,可现代社会有红牛咖啡啊。北上广的上班族,哪一个不是天不亮就起?ppt做到半夜的少了? 放在现代,闻鸡起舞天天迟到;换成古代,北上广上班族都是劳模。 早上五点半到晚上十一点半,闻鸡起舞c头悬梁锥刺股都形容不了。 颜畅早料到会有这一问,“请注意,这不仅仅是学生的作息时间表,也是我们的时间表。总不能学生读书的时候,没有先生坐镇吧?” 三个老头中,属顾彦成年纪最大。顾彦成闻言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昏了过去。 顾彦成指了指自己脸上老树皮一样的皱纹,又指了指黎子明c胡永利的头发,“我们三个可受不住啊。” “那些学生年轻,肯定熬得住;三位老先生嘛,早中晚轮流坐镇。” 饶是有轮流坐镇的方法,三个老头还是打了个哆嗦。 “这两张表贴出去,学生们恐怕要翻天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8:遗传病 正如颜畅在大明朝第一次学生家长见面会上说的那样,为了预备接下来的百日训练,崇正书院特地请了十位大夫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坐班。只不过事实和预期有了些出入:这些先生请过来原本是预备着给累倒的学生看病的,谁曾想,这些大夫看的第一个病人不是学生,而是颜畅。 “秦院长,颜先生的病”说话间,大夫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秦院长闻言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今年可是在御史大人面前打了包票的,实验班学生选拨已经有了结果,后面具体怎么推进还要等颜畅拿主意。这个时候,颜畅可不能倒啊! 看到大夫这模样,秦雀儿脸色顿时变得雪一样白,“这c这c这,刚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应是心里太急,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这大夫足有五六十岁,白头发c灰胡子,不说别的,反正这模样极符合传统的老中医形象。大夫也见不得秦雀儿哭,急忙劝道,“并非绝症,也并非无药可医。” 这话一出,秦雀儿的啜泣立刻顿住了,神情有些激动,两眼巴巴的看着大夫。一旁的秦院长也是急切的问道,“墨大夫,您的医术在南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您就直说吧,我这女婿到底什么病。” 墨大夫捏着下颚的胡子,老树皮一样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张口欲言,却又嗫嚅住了口。 墨大夫不是秦院长和秦雀儿请来的第一个大夫,真说起来,崇正书院请来的十个大夫已经轮流给颜畅看了个遍。此时屋子里,除了颜畅c秦院长c秦雀儿和这个墨大夫,还有足足九个人,都是大夫! 九个大夫虽然有些本事,可与墨大夫相比还是尤有不足,他们查看了一遍,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此时见墨大夫如此踟蹰模样,都以为墨大夫知道了什么,不约而同道,“墨大夫,您就说吧。” 墨大夫闻言眉间更皱,足有移时才叹道,“颜先生的病老朽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也难怪墨大夫这幅模样。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可颜畅现在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太正常了,按道理说,不仅没有病,反而很健康才对。可颜畅的右腿就是痛得要死,就是走不了路;现在更是晕倒在床上,直流虚汗,嘴唇发青,脸色发白。 简而言之一句话,颜畅昏迷不醒,墨大夫搭了半天脉,愣是半点毛病没看出来。 实验班学生名单和作息时间表贴出后,果不其然,学生们闹事了。听闻消息,颜畅和秦院长急急忙忙就要赶过去,可半道上,颜畅竟是突然摔倒在地! 秦院长开始还以为颜畅是装的:撸起裤腿,白白净净,一点伤没有可这人偏偏说自己的腿断了!换了路边,不用问,肯定是遇到碰瓷的了。但这人是自己的女婿啊,没道理碰瓷碰到自己这个岳父身上吧?可事实颜畅就是突然抱住自己的大腿说腿断了,全身还直流冷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个假一般人做不来吧? 秦雀儿闻言,双膝不禁一软,竟半跪在地上,“墨大夫,您” 墨大夫也只得弯腰去扶秦雀儿,“不是老朽藏拙,是真看不出病因。”见秦雀儿似乎又要哀求,急道,“此病来的突然,或是一时之病,过了今夜,兴许就好了。” “只有突然生病的,哪有病突然能好的?墨大夫莫要拿这番话糊弄” 秦雀儿话未说完,病床上的颜畅突然呻吟一声,“不” 昏迷时候,全身都在冒冷汗,大热的天又裹了棉被,热得汗流浃背是其次,关键是渴呀。这才开口说一个字,颜畅只觉得喉咙塞了团钢丝球,被刮得又涩又疼。 还是秦雀儿体贴,看出颜畅口渴,急忙端了碗温茶过来,小心翼翼喂着。一边喂,一边轻抚颜畅的前胸,“慢点,没人和你抢,喝太快容易呛着。” 颜畅哪里管秦雀儿怎么说,咕咚一口就把整碗茶喝了,然后才拖着半口气对墨大夫道,“有劳墨大夫,颜某已经知道病因,不碍事的。” 颜畅这话一出,满屋子大夫顿时围了上来,甚至还很失态,直接把照顾颜畅的秦雀儿挤到一边,“什么病因?” “到底怎么回事?” 看得出,明代的大夫都很有求知欲,遇到一种没见过的病,都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颜畅哪里能说实话? 前两天还好,今天现代社会的自己被人从楼上推下来,前两天处在深度昏迷状态,所以不知道疼痛,现在渐渐恢复过来,疼痛感也就有了。 一魂二用,现代社会身体感觉到的疼痛,古代身体也有了感觉。直到现在,颜畅才算真真切切体会到‘感同身受’四个字的含义。 尽管古代的身体很健康,大腿白白净净,一点伤没有,但就是疼的要命;毕竟现代社会的身体是从天台上摔下来的,虽然活命,可内伤却是严重的很。真说起来,不仅仅是腿疼,全身都疼,只不过其他地方的疼痛和腿比起来,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疼,只是其一,关键两个脑子都开始用起来了。 耳边还传来现代社会医生的声音:病人昨天梦遗了,应该恢复的很好,预计这几天就能苏醒 颜畅听了只想翻白眼:自己昨天和秦雀儿那啥了,附带现代社会的身体也起了反应,所以重度昏迷状态下也就遗了。 虽然现代社会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清醒,但感知已经打开。通过耳朵,颜畅知道,学校领导和同事已经来医院看过自己,电视台新闻记者也几次来医院了解情况。只是自己现代社会的老婆似乎还在丈母娘家没回来。 一个大脑,需要接收现代社会的信息,同时还要处理古代社会的信息,颜畅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记得金庸的小说《射雕英雄传》里有周伯通教郭靖一只手画圆只手画方的段落,那就是标准的一心二用。 可说到底,短时间的一心二用或许可以做到,但长时间的一心二用,甚至一直一心二用,恐怕没几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除非是精神分裂。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代的自己目前还是被动的接收外界信息,不需要互动。但以后现代社会是老师,古代这边还是老师;现代教数学,古代教八股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怎么可能说的顺畅? ‘别人都是挂逼,穿越都有金手指,偏偏我穿越什么都没有,还得成精神分裂症。’ 颜畅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让精神集中一些,“可能是遗传病,上一次发作还是小时候,我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今天发作了。不碍事,只要两三个月,颜某的这个病自然就会好。” 两三个月的说法并不是颜畅信口开河,而是现代社会医院主治医生的说法——两三个月,现代的自己差不多就可以恢复过来。 “遗传病?”墨大夫捻着胡须的手指一顿,“是什么意思?” 颜畅这才反应过来,遗传病是现代的说法,古代还没这词,“遗传病嘛,就是一种病,你爷爷有,你爹有,你自己有,你儿子有,将来你孙子也会有的。” “这么说”秦院长打断道,“你将来和雀儿要是有了孩子,我孙子也会得这个病?” 秦雀儿已经二十岁,和颜畅成亲足有两年光景,可偏偏,肚子没有半点起色。 听了这话,颜畅和秦雀儿不禁对望一眼。 秦雀儿神情有些扭捏,甚至还有些羞愧,毕竟没能为夫君生下孩子,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环境下,着实觉得有些对不住颜畅。 颜畅可没有那些想法,见状只是冲秦院长一笑,“我又没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说可能是遗传病,具体是不是,我也不清楚。” 说着,颜畅一手按在床板上,试图挺起身子,可刚刚一场虚汗下来,全身真是脱了力,使不出半点力气,只得做罢,“院长,还是先把学生闹事的事情解决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09:作弊九法 颜畅的腿没断没折,偏偏瘸子似的架了个拐杖,由老丈人搀着,往学堂的方向赶去。 学生闹事的原因并不复杂,很快就搞清楚了,主要有三点: 一是有学生对于新出炉的作息时间不满;二是有人对这一百天封闭式训练不满。 其实这两点早在颜畅的意料之中,听到这些不满,颜畅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当初虽然说不愿意接受这些条件的人可以离开,但颜畅是请了学生家长的!学生想离开,家长可不会同意。这些学生基本都是富二代,离开爹妈能干啥?加上一些家长甚至派了伙计守在书院的各个进出口,这些人也就被迫留下了。 前两条可以理解,可第三点却是让颜畅有些意外——有人对秦院长贴出来的实验班学生名单有质疑! 当然,这第三类人只是极少数。闹事学生两百多,一百八十多人是因为前两条原因闹事,只有不到三十个学生是对实验班学生名单有质疑而闹事。 一个名单有什么值得闹事的?深究一步,答案只有一个——这二十多学生想进实验班,却进不去! 按照颜畅最开始的想法,这些学生恐怕躲都躲不过来,毕竟自己对书院的这些学生实在是太了解了。 谁曾想,居然有人争着想进实验班! 饶是如此,待颜畅看到那二十多个闹事的第三类学生,便什么都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年纪偏大的,基本都是三四十的人。换言之,这些人已经把做官当做自己的人生追求了,这辈子就是要中举,就是要做官。 范进中举的故事中,范进的年纪好像是五十多,有了比较,颜畅也就不奇怪这些人的执念了。 闹事的理由知道了,接下来就要一个个解决了。按照由易到难的原则,颜畅自然是先解决第三类人。 “你们质疑什么?” “这个名单有水分!” “对,这个叫贺茂清的,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全,怎么可能做出文章来!” “我自认我的文章不在何定国之下,为什么他能进去,我就不能!” 颜畅开始还认真听,可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啪的一声,展开扇子挡着半张脸,轻声道,“岳父大人,这怎么回事?他们点名的几个,都是你故意塞进去的?” 有些人颜畅不太清楚,可那个叫贺茂清的,颜畅可谓是如雷贯耳。缘由无他,这小子是胡永利的一个学生,上课从来睡觉,四书五经中的字恐怕都认不全。这样的人,应该连题目都不明白什么意思,指着他做八股?而且还能在书院三百人中排名前三十?到底是学院其他学生水平太差,还是地府小鬼打了瞌睡? 秦焦裕咳嗽一声,那张脸虽然还看着前方,却龇着牙回道,“没法子的事,那个贺茂清,他爹给了五百两银子,这个何定国,是何大官人特别叮嘱的” 颜畅已经翻了白眼。 这次实验班的选拔是为了挑出良才冲刺举人桂冠的,对于崇正书院更是关乎荣辱c关乎存亡的大事秦焦裕会不知道吗? 秦焦裕当然知道,可人在社会混,也不能全按照规矩来。 对此,颜畅也见怪不怪,毕竟是有现代社会的阅历嘛。就拿刚刚带的那一届学生来说,有两个就是校长亲自点名c半道插进自己班上的。这两个学生惊人的相似,因为他们都不是那么爱学习,成绩很差。 可有句话说的好啊,上帝是公平的,关了一扇窗户,必定开另一扇窗户;《道德经》也说祸兮福所倚。上帝让这两个学生成绩差,作为补偿,给了他们一个巨有钱的爹。 世界就是这么公平。 见颜畅发怔,秦焦裕咳嗽两声,“你也别这样,规矩” “知道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颜畅抖了抖扇子,看了看那份名单,“对有办法的人来说,规矩和擦屁股的草纸没有区别。” 秦焦裕诧异的瞥了眼颜畅,嘿嘿一笑,“贤婿见识不俗,就是这个理儿。” “你老实说,三十个实验班学生,有几个是插进来的。” “不多,十个。” 实验班一共才三十个人,半道插进去的就有十个,等于三成都是水货,可在秦焦裕口中只是不多。 这十个水货能进实验班,是以其他十个有真才实学的学生进不了实验班作为代价的。 看看那二十多个对名单有异议的学生,都是年纪偏大的。这样的年纪还呆在书院,经济条件八成都不是太好,相对于十个塞银票的金主,秦焦裕把他们丢出去也就不足为奇了。 颜畅没好气道,“是不多,才三成” 说着,也不与秦焦裕多说,转向那些学生道,“你们以为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面对颜畅的回答,那些学生的回答出奇的一致,“这还用问,当然是作弊啊!” 秦焦裕闻言一怔,显然没想到这些学生如此识趣:回答的这么整齐,要么是读书读傻了,真以为是作弊,要么是闹事之前都商量好了,估计也猜出那些人塞了银票。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性是后者。可他们现在绝口不提塞银票的事,反而说是作弊,应该也是怕把自己得罪了,更加进不了实验班。 颜畅闻言也颇感意外,看了眼秦院长,低声道,“这些可都是好苗子啊,这些人进了官场,混得应该比那十个水货强吧。” 说罢,也不等秦院长回答,颜畅转而正色道,“说的好!作弊!” 毕竟带了好几届高中生,颜畅对于作弊怎么会陌生,甚至一次模拟考的时候,一女生用手机作弊,看到监考老师过来,直接把手机往两腿中间一塞。这时候,就算监考老师知道女生作弊总不能伸手去拿手机吧?只要敢伸手,男老师就是耍流氓,女老师的就是大变态。 想到这里,颜畅不禁有些庆幸,幸好古代没手机,更没有女学生,“作弊从古至今大抵九种法子,枪c冒c托c改c替c夹c带c暗c贿。你觉得是哪一种?” 顾彦成c黎子明和胡永利三个老先生早就来维持秩序了,听颜畅如数家珍般说起作弊手法,一时都怔住了。 这也能理解,毕竟这三个老头一心只读圣贤书,想的无非是四书五经,用点心,也就是想着怎么教好,哪里想过作弊竟然还有这么多花样?更没想过去总结。 三个老头怔住了,秦焦裕也怔住了,那二十多个气势汹汹质疑名单的学生也都怔住了——一个老师,竟然对作弊有研究?先生不都是教圣人道理的吗?怎么对这些东西如此精通!但抛去这些不谈,细细一想,可不是吗?作弊可不就这九种方法吗?甚至可以说是八种,毕竟最后一种的难度实在太大。退一万步,能贿的话,早就中举了,还呆书院? “作弊,是不对的。”颜畅不急不慢。 “既然先生也知道不对,那就请先生” 这学生的话还没说完,颜畅下半句紧接而来,“但作弊也是一种实力。” 轰! 这话一出,不仅针对名单的二十多学生热闹了,其他闹事c没闹事的学生也都惊呼起来。 胡永利c顾彦成和黎子明三个老头虽然有些意外,但先是见到颜畅在督学御史面前狂侃,后又见识了一场学生家长见面会,再来那次的阅卷模式探讨c作息时间表,对颜畅的这些惊人之语已经不是那么震惊。 “乡试的时候,我不知道有没有作弊的。”颜畅略微一顿,似乎是在让其他人消化这句话。 乡试有没有作弊的?虽然朝堂对科举容忍度很小,但自从科举出现,哪朝哪代没有科考舞弊案?那些还只是暴露出来的,那些没有暴露出来的呢? 有没有作弊?这问题还用想吗? 一个学生站了出来“那他们就” 这学生颜畅认识,姓周名靖坤,“实验班会有模拟乡试,五天一次。简而言之,就是让实验班所有学生在乡试条件下写出一篇文章。我c院长,还有三位老先生,会将实验班学生的试卷批改出来,然后公开于众。哪些人写得好,哪些人写的不好,你们自己可以评判。” “还有,实验班采取末位淘汰制,每次模拟乡试后十名,会淘汰出来,再从书院选取其他十人补充进来。对了,每次模拟乡试,书院所有学生都必须参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0:堵不如疏 这话一出,那二十多闹事的学生立刻没了脾气。好一会儿,才有个学生问道,“那实验班之外的学生” 颜畅当然知道这学生要问什么,立刻道,“可以旁听,但不能对实验班学生造成影响,否则只能请他离开。” 至此,那些对实验班学生名单有意见的学生终于消停了。以前是完全没可能进实验班,现在,不光可以旁听,而且有机会进去。虽然不能立刻进去,但机会有了,而且这机会似乎还不小,还有什么可闹的? 这二十多学生不闹了,秦院长却是急了:怎么凭空冒出个什么末位淘汰制?而且还刚好淘汰十个!塞进去的那十个水货,指着他们写八股?还贴出来?这不开玩笑嘛! “贤婿啊,这那十个可都是塞了银子和打过招呼的,你这么搞,老夫可怎么办?” “塞银子打招呼,起作用了呀,那十个水货的确进了实验班啊,可他们说了要呆多久吗?一百天是呆,五天就不是呆了?”见秦院长仍然有些不解,颜畅睨了一眼台阶的方向,“五百两银子塞进来呆了五天,一百天得多少?一万两!” ‘一万两!’秦院长被这数字吓得一跳,旋即眉毛拧了拧,“一万两,他们情愿送吗?” “怎么不情愿?” 颜畅什么人?现代社会穿越者!带过几百号学生,见过几千名家长!望子成龙的父母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万两银子?舍不得钱? 为了孩子,家长什么事做不出来?君不见几百年后的学区房得多贵!学区房为什么贵?还不是为了孩子有个好学校? 学区房多贵?st宁通b,一家连续亏损的上市公司,卖了两套学区房,就能希望扭亏为盈成功保壳! 学区房谁买?还不是学生家长! 当然,其中有炒房客的因素,但羊毛出在羊身上,买单的还是学生家长啊。由此及彼,可见学生家长对于自家的娃有多愿意花钱。 秦院长当然不怀疑那些富商对自家孩子的心疼,意识到颜畅会错了意,“我意思是,一万两银子请举人教书都够了,他们为什么要送这里?” “进步啊。” 后世毛坦厂中学07年光学费就收了上亿!比很多上市公司一年利润还高。难道学生家长不知道里面学习苦?难道不知道这学校学费贵?可家长为什么还送学生进来? 进步啊! 当官要印把子变大变重变颜色变材质,这是进步;学生要变秀才变举人变贡士变进士,这也是进步啊。 学生进步怎么体现?或者说,短期内怎么体现?文章越做越好啊。 “每次模拟乡试的学生试卷都贴出来,有意见直接给他看前后五天文章进步了多少。看得见摸得着的进步,到时候,还怕学生家长不掏银子?” 虽然颜畅不是那么同意秦院长的这种举动,但这种事情别说是明代了,就是几百年后还一直存在,哪里禁得了?再说,老丈人也没有儿子啊,就一个女儿,老丈人这不变着法替自己聚财吗?虽说钱是王八蛋,但这个王八蛋可是人见人爱啊。 对名单有意见的学生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处理对作息时间和封闭训练有意见的学生了。 学生名单,有秦院长注水的因素,所以颜畅会让步。其实这也不算让步,末位淘汰制是一直就有设想的,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提前说了出来。 但作息时间和封闭训练这可是百日训练的重中之重,怎么可能轻易让步! 那二十多对名单有意见的学生消停了,剩下的学生才是闹事的主力部队。 “静一静!” 现代社会的腿实在是太疼,对颜畅的影响实在太大,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喊了一声,见下面没有半分停止的意思,颜畅也不打算继续喊,便朝台阶的方向望去。 颜畅已经不是第一次朝台阶的方向看了,秦焦裕也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来福啊。” 秦焦裕这才注意到来福竟然不在,“他干什么去了?” 秦院长声音刚落,只见台阶处突然冒出了一些棍棒的顶端。伴随着吆喝声,一个个人头从台阶处冒了出来。 来人不少,领头的是来福。 到了学堂,来福一溜烟的跑到颜畅身边,“姑爷,人带来了。” 秦院长有些好奇:“什么人?” 大热的天,来福又是一路跑,几乎穿了件湿衣,“回老爷的话,刚刚姑爷让小的去找家长留在书院的伙计。另外,一些家长没留伙计,小人还特地派人飞速赶往各大家长府上报信。” 一百八十多闹事学生,原本是人声鼎沸,可不过几个呼吸的声音,竟然安静了下来;倒是屋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不对啊。”颜畅瞥了眼人群,“我让你通知学生家长,你时间应该不够吧?怎么会来这么多?” “姑爷当初说的是能通知多少就通知多少。”来福嘿嘿一笑,指着人群道,“小人一个人,就算跑断了腿,又能找来几个?小人先是跑到沈大富人府上,向沈大富人说了书院的事情。沈大富人当即就派伙计通知他认识的一些人。这不,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这可比小人一个人找快多了。” 颜畅当即拍了拍来福的肩膀,“看不出啊,你可真是个小精灵鬼儿。” 第一个走进来的还是沈万亿。 后人大肚子是营养不均衡,明朝时候的大肚子却是有钱的象征。为啥?很多人吃都吃不饱,哪来那么多油脂堆在肚皮上?没钱,你能养那么肥? 今天格外的热,沈半城是急匆匆赶过来的,穿的又是一身灰色薄衫,汗水一淋,透过衫子几乎能完美欣赏沈半城的‘’。 一手拿着葵扇扇风,进门就是一声,“小崽子!” 闹事学生自觉散开,本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人立时被‘分离’出来。 这人当然就是沈万亿的儿子沈兆京。 沈兆京想混入人群,可他朝左走一步,左边的人就往左走一步;他朝后躲一步,后面的人就退一步反正总与他保持三步距离,反正他被孤立出来了。 沈兆京试了两次,见众人不肯‘收留’,只得讪讪的朝沈万亿一笑,“爹,您c您您怎么来了?” 听了这话,沈万亿摇扇子的手一顿,“我怎么来了?”脖子一梗,反问道,“什么原因你不知道?” 沈万亿把‘你’字咬的很重,一个南京人,说的也是南京口语,可在颜畅听来似乎带了些东北味儿。 也不知这位沈大富人平日到底是怎么管教儿子的,沈兆京明显极怕沈万亿,闻言立刻一个哆嗦,解释道,“这个几位兄台闹事,我来看看热闹” 沈兆京话音一落,又是几个人走了进来。 不等这些人回答,人群中立刻传出几个声音,“爹,我也是来瞧热闹的!” 还有个声音格外突兀,“爹,我可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是来劝他们别闹事的!” 紧跟着这些家长之后,还有一些头戴瓜皮帽的中年人。看模样不像是富商,更像是掌柜一类。 这些人进门没有对学生说话,而是直接走到颜畅身前,“先生,我家老爷不在,老太爷让我把这个给你。老太爷说了,不怕打伤留疤,就怕少爷不读书。” 其他掌柜也是差不多的话,只不过有人是捧着鞭子,有人拿着棍子,还有人则是拿的绳子。 颜畅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行凶兵器,又看了看满堂骚动的学生,“这样不好吧,读书是他们的事,可不是我颜畅一个人的事。读书这事,是能逼的?” 说着,颜畅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今天请各位过来,不是为了处罚学生,而是为了让各位把不愿意安心读书的领回家。” 颜畅朝他们的方向走去,“大禹治水的时候说过,堵不如疏,读书也是一样的道理,逼着去读,哪里有自愿去读来的好?不愿意留下的真的就不要留了。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时间啊!各位也都看到了,就这么一次闹事,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这样的事情再多来几次,我折腾得起,可那些一心想读书的学生呢?他们耗得起吗?” “这时候妨碍别人读书,不是断人前程吗?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啊。所以,如果是看热闹的学生,那就继续留下,其他的,还请各位带回家去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1:平行宇宙 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 这话也忒糙了,可这道理怎么就这么对呢。 颜畅说罢,也不管众人反应,径直走到沈万亿等一干家长面前,“父母分很多种,在某种程度上,在场的各位也是我的父母,也是书院的父母,衣食父母嘛。按说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衣食父母往外推,可颜某今天还是要做这个决定。闹事的学生,还请各位先带回去。当然,如果幡然醒悟c浪子回头,还愿意继续读书,我们书院也随时欢迎。但如果一直闹事,颜某也不会派人去请各位来接,而是直接请出书院了。” 虽说颜畅已经第一时间派来福去请学生家长,可还是有很多人来不及请。一百八十多闹事学生,请来家长的不过三十多个,还有四十多个都是家长不在,爷爷辈派人过来。剩下的一百多学生当真是没人管。 如果真按照颜畅说的,闹事学生直接走人,崇正书院立时就要少了一小半的人。 秦院长已经有些肉疼:对于书院,学生意味着什么?银子啊!而且闹事的学生中,甚至还有两个实验班学生,就是刚才被点名的何定国和贺茂清,好巧不巧,俩人家里都没来人。 “一百天封闭训练,各位也不用担心学生状况。书院每五天会举行一次模拟乡试,我们会派专人誊写学生文章,并将文章送到各位府上。” 做父母的把孩子送来书院,书院送来孩子写的文章,做父母的会不妥善保存文章吗?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当宝贝收起来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不仅会妥善保存,而且可以预见,这些家长一旦收到书院送来的文章,就算自己不懂写的什么玩意,也一定会请懂八股的知识分子讲给自己听。甚至,一些极端的父母恐怕还会不厌其烦的听个几十遍,直到自己能背下来为止! 听了颜畅这句话,在场家长无不拍手称快,纷纷表示一定静等书院送来儿子的文章。 “俗话说得好,没有比较就没有进步,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前两天,书院针对全院学生进行了一次考试,各位学生写的文章都在这里。这两天,学院正在对这三百多份答卷进行誊抄,明天到后天,陆陆续续就会派送到各位府上。” 古人读书异乡求学的大有人在,可崇正书院实在特殊,进来的基本都是南京本地大户。 “好啊。”沈万亿第一个拍手,“以前让这小崽子抄篇文章都难,更别说让他自己写了。今天总算能看看这小崽子到底能写出什么样的文章。” 两百多学生闹事的风波,在不到半天的时间结束了。 崇正书院付出的代价是一百多名学生被请出书院,而今天赶到书院的学生家长为了防止自家孩子跑路,特地派人在各个路口守着。一是防止自己孩子私自逃离书院;二是书院遣送孩子出书院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知晓。 当天晚间外出送泔水的阿呆很奇怪:崇正书院到底有啥?路口竟然有好几百号人守者,一到路口,百多双眼睛盯着,还有人冲上来检查泔水桶!这臭水桶有什么好看的?这年头,送泔水也要接受检查了? 学生闹事问题暂时解决了,这只是第一喜;对颜畅来说,还有第二喜。 在颜畅打算去上课的时候,现代社会的身体终于苏醒。 南京某医院。 这年头,总有人说医院黑心,生个重病就是半辈子白干。可他们哪里知道,医院分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私立医院说白了,私人承包的。既然是私人,赚钱是第一目的,当然是一门心思想掏空病人腰包,你花了钱,作为回报,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和蔼可亲,关怀备至。毕竟嘛,顾客就是上帝,医生护士对上帝能不笑着脸吗?况且,病人把腰包里的钱都交出去,也的确是上帝的品德。 颜畅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家医院,但看到护士的第一眼,颜畅就知道学校绝对是秉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将自己送到了价钱公道的公立医院。 为什么?公立医院是政府办的,赚钱不是目的,服务大众才是目的,所以价格公道。但是价格公道了,来看病的病人也就多了。公立医院的医生护士没私立医院的高额提成,没有金钱驱动力,自然也就没私立医院医生的好脾气了。 对于颜畅的苏醒,护士只是简单叮嘱几句,然后就叫来了医生。医生也没有多余的话,也是叮嘱几句就出去了。 “你醒了?”除了医生护士,对颜畅第一个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临近床位的一位老先生。 虽然在古代也见过了不少老人,如书院的九个举人先生,年纪都是一大把;但不得不说,虽然现代社会的医疗技术比古代强得多,人均寿命也比古代长得多,但现代社会老人的精气神似乎没古代的好。 这位老先生头发花白,脸颊深深的朝内凹陷,或是牙齿都脱落了,嘴唇也有些内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萎靡,“这几天来看你的不少,照顾你的一个没有。” 颜畅四顾看了看,病床案头有果篮鲜花,屋子里也不乏一些花篮果品,可案头,连一个水杯都没有。 看来老头说的不错,要是有人留在这里照顾自己,水是一定要喝的,案头不可能连个水杯都没有。 虽然如此,颜畅对于这些却没有感到意外,毕竟,虽然自己才刚刚苏醒,但自己的意识却已经清醒了大半天。只是面对这么个结果,说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颜畅看了看老头的案头,比自己这边还干净,连个水果都没有。 颜畅勉强挤出一丝笑,“老先生,你应该和我一样吧。” 按说从坠楼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媳妇不可能不知道,但事实就是如此,媳妇就是没来。想想夫妻间的矛盾,想想古代的秦雀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加上秦雀儿这个参考对象简直就是标准的贤妻真是一言难尽。 要是以往,或许会因为这件事闹心很久,但现在颜畅的心思很快转移到古代上,尤其是科考。 这很容易理解。要是平常,你断了腿,肯定是只关心你的腿;但如果你断了腿,突然就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恐怕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会暂时从腿上转移。 颜畅此时很感谢那位推自己下楼的人,做人不能没良心啊,对方是从低层楼推自己的,掉下来还能活着;要是约到三四十层高楼的楼顶,那绝对成一滩碎肉。 伤的主体还在于腿,其他部位虽有波及,但影响不是太大。 电脑绝对是玩不起来的,护士也不会容忍断腿病人躺在床上还盯着电脑耍,但现代社会的技术就是高啊,没有电脑,手机不也一样吗?一只手就能操作。 颜畅拿到手机,立刻打开浏览器,百度了崇正书院。 作为南京人,颜畅是知道崇正书院的,但也只是知道一个地名而已,关于崇正书院具体的情况,真的是半点不清楚。 崇正书院并非南京独有,根据百度百科显示,中国有四个崇正书院,关于南京的崇正书院也有介绍,但百度的广告越来越多,有价值的内容却是越来越少。百度百科关于崇正书院的介绍实在太简单,只有‘崇正书院位于南京市鼓楼区清凉山东麓半山坡上,为明嘉靖年间督学御史耿定向讲学所筑’这一句话有意义,并且这句话读起来还不通顺。至于其他的内容嘛,几乎和废话差不多。 虽然有价值的内容不多,但目前看来,崇正书院在历史上的确存在,督学御史耿定向也确有其人,也的确是嘉靖年间修建的崇正书院。 带着尝试的心态,颜畅在崇正书院前面加了南京两个字,又一次搜索百度百科。 又是一个词条,这个词条相对于之前的词条丰富了一些。 一个地方,非得弄出两个词条,而且词条相差的还挺大。颜畅心底暗骂了一句百度p,目光旋即一凝—— 为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督学御史耿定向讲学所筑。 古代的颜畅本在提笔凝神,此时全身一个哆嗦,手中毛笔一抖,一滴墨滴落下来,在纸上留下一个硕大的黑点。 颜畅不会搞错,现在是嘉靖三十七年,而崇正书院是十二年前修建的,也就是嘉靖二十五年!更重要的是,耿定向建造崇正书院也不是为了讲学,而是落在秦焦裕手里,成为教导学生考举人的地方! 记得曾经看过一部叫源代码的电影,牵扯到的就是平行宇宙的概念。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和电影描述的一样,穿越到一个平行的世界,并且时间点还向前推进了四百多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2:八股攻略 如今看来,自己所处的时代,在大环境上虽然和历史记载的差不多,但一些事件却是有了偏差。 大明朝还是那个大明朝,嘉靖帝还是嘉靖帝,耿定向还是耿定向,崇正书院还是崇正书院,但时间节点却是变了很多。 记得有个蝴蝶效应,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虽然颜畅感觉这个描述有点危言耸听,但这个道理却是不难理解的。 现在很多事情发生的时间不对了,那以后的明朝,还会是网上查到的明朝吗? 联想到耿定向训导那几个老头时说的话,颜畅又一次百度起来。 首先是乡试举人名额变动,搜索结果显示,南北乡试名额变更二十,是发生在万历二十二年。 看到这里,颜畅又输入一些关键字。 所幸,这次的搜索结果和听到的一样:嘉靖帝两次下令毁禁民间书院,一次是嘉靖一十六年,还有一次是嘉靖一十七年;时间吻合,事由也和耿定向当初说的一模一样。 颜畅再次搜索沈万亿,没有那位大富商的信息,倒是有个江苏姓沈的贪官贪成沈万亿的信息。搜索秦焦裕,出来的是;搜索秦雀儿,没有结果。 面对这样的结果,颜畅有些无所适从:按照以前的想法,明代历史相对齐全,自己一半魂魄飘到明代,应该是总能占据先机,无往不利才是。最简单的做法,古代的自己把什么东西藏在隐秘的山洞,现代的自己去拿。在明代是普普通通的物件,放现在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凭借这个法子完全可以暴富。 可现在,现实和想象似乎有不小的差距。 颜畅呆呆的看着医院病房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许久,颜畅轻生一笑,“我在想什么!历史不一样关我屁事,我活的是我自己。” 如此想着,颜畅又一次翻开,却是搜索八股文的相关内容。 书院 以往三个老先生教书,都是教学生读四书五经;自从拿到颜畅的那份表格,三位老先生连同秦院长,都确立了以‘破题’为第一教学重心的方针。 虽然说实验班只招三十个学生,可一次学生闹事,何定国和贺茂清都自行退出,因此实验班实际到场人数只有二十八;但顾彦成教的可不是二十八个学生,事实上,教室里坐了足足五十个学生——其他二十二个学生都是来旁听的。 胡永利也是考过乡试的,也是举人。万人之中脱颖而出,名列桂榜之上,做八股文的本事自然不差,可真要胡永利说八股文具体怎么做,而且专注于一个‘破题’和学生说个不停,也着实有些为难这位老人家了。 一个破题,胡永利已经说了快半柱香时辰。 胡永利每次自认已经说完,可回头一想,总感觉漏了什么,缺了什么,于是又将临时想到的说出如此往复,循循环环,不仅胡永利说的颠三倒四,头脑昏涨,下面的学生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胡永利之前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整理过破题策略,尽管已经准备了两天,可真要给学生讲课,还是有些不足。 其实这也不怪胡永利,换了任何一个先生恐怕都是这种情况。 科举是很早之前就有了的,但唐宋科举考的不是八股,事实上,唐代科举考诗赋,宋代开始虽然考经义,但对于文章的格式要求不高,直至朱元璋老爷子上位,定了一套套规矩,文章格式才有要求;至于明成化年间,又经过n多人不懈努力,八股文的格式c地位才最终确定下来。 所以说,科举虽然很早就有,甚至八股文也很早就有,但这玩意作为读书人往上爬的工具,其历史却并不长。 时间不长的另外一个意思就是不成熟。倒不是说八股文不成熟,而是八股文写作技巧不成熟。 因此,胡永利会出现今天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当胡永利觉得差不多了,可以让学生先试试破题的时候,学堂门口却是出现颜畅c秦焦裕c顾彦成和黎子明的身影。 本就说得头脑昏涨,看到秦院长带人过来,以为又有什么大事,当下从讲台走了下来,“秦院长,你怎么过来。” “颜畅写了些关于破题的东西,我就带了顾先生和黎先生一起过来。” 胡永利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尽管颜畅可以凭借一些言语讨御史大人的高兴,可乡试是实打实的考八股!颜畅不过一个秀才,做文章的本事远远不如自己,却让自己下台,让颜畅上去讲? 尽管胡永利已经不太想和颜畅起什么纠纷,但秦院长这话未免太伤人。 似看出胡永利心中不快,颜畅上前一步,一手搀住胡永利的手,“讲课是个体力活,晚生先上去说,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或者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可以指出来嘛。” 按说颜畅也没必要这么解释,可胡永利都这么老了,又和自己一样是个先生,给个面子又不会缺皮少肉。 见颜畅如此,胡永利也不好当众拒绝,只冷着个脸侧身,示意颜畅上台。 胡永利是明代人,颜畅可是未来社会的,大明朝之后还有清朝。清朝科举和明代一样,考的都是八股,一直到1905年,清政府才废除科举八股。 明朝人做八股,处在初级阶段;清朝人做八股,那已经是成熟期了。 这初阶阶段和成熟阶段的差距有多大?最简单的比方:明代科举出考题,还是从四书五经中摘句子,清代因为考的实在太多,光说句子对读书人来说已经太简单,所以清代的考题已经是摘半句:一句话抹去几个字,剩下的字你去猜吧。 成熟必定伴随着攻略,清代有一批针对八股文的攻略,这些攻略就如同后世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那都是考试人士必备c必读的玩意但,这些都是清代才有的,明代就算是有,也不会如清代那般完善。这并不是揣测,颜畅关于破题搜索许久,出来的攻略都是清朝人写的,就没一份明代人写的攻略。由此可以判断,要么是明代人没有去刻意总结,要么是清代攻略完爆明代攻略。这两种可能,明显第二种的可能性更高。 有现成的攻略,颜畅自然不会客气,收集到的,结合自身以前记忆理解,稍稍整理,一部领先时代的八股文破题攻略便横空出世。 “你们辛辛苦苦写一篇八股花了那么长时间,一般阅卷帘官却只看破题的几句,乍看之下,似乎是这些帘官不负责任c有违朝廷法度。凡有这种想法的,我只能说错!而且是大错特错!破题的那几句就是文章的灵魂,看你这两句写的怎么样,多少就能推断出你的文章功底。” “破题的几句话,就决定乡试阅卷帘官是否继续看你的文章。破题破对了,帘官继续看;破题走偏了,后面写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偏,总之四个字——桂榜无缘。所以有句话说的好,未作破题,文章由我;既作破题,我由文章。” 颜畅觉得‘未作破题,文章由我;既作破题,我由文章’这十六个字很好,下意识的转身想要拿粉笔在墙上写出来,可一转身,这才反应过来,明代没有粉笔。 ‘看来得找个机会发明粉笔啊,不然这书教的都不习惯。’ “未作破题,文章由我;既作破题,我由文章。”秦院长暗暗点头,又看向其他三个老头,只见顾彦成和黎子明俱是凝神细思,显然在回味颜畅刚才的那句话。就连胡永利,似乎也抛开了方才的不高兴,在回味那十六个字。 看着下面的学生,颜畅一笑,“既然要破题,第一要义自然就是认题。不管做什么事,你总得有个目的,做八股也是一样!一题自一理,一篇自一意。 认题包含两方面,一是题面,二是题意。题面就是题目的意思,题意就是出这道题的用意。” 胡永利此前一番解说,在场学生俱是听得云里雾里,如今颜畅前来,却是从头讲起,几乎就是将胡永利之前说的全部推翻。眼看这些学生似乎还没从之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颜畅便走下讲台。 颜畅随意走到一学生身旁,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做点钱姿势,脸却是朝着那学生笑。 那学生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二话不说,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到颜畅手里。这一过程如行云流水,前后顺畅的很。 颜畅没有去接,反而看向其他人,“看到了吗?两根手指,我只是相互摩擦,这是表象,也就是题面;但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刚才这位学员理解的就很好,要钱的意思,这也就是题意。 想要中举,必先熟读四书五经,为什么?因为你不读四书五经,其一,看不清题眼,关键字不好掌握;其二,体位不明,你不知道题目在四书五经中的位置和上下文啊。” 看着满场呆坐的学生,“发什么呆,记!我说的每句话都要记下来,回去一个字一个字的背下来。” 颜畅突然有点怀念高三的学生。因为你讲到知识点,那些学生都会自觉的记下来,生怕一会儿就忘了。这古代的学生怎么都不知道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3:破题大法 胡永利双眼看着颜畅:虽然颜畅才说完认题c还没有真正开始说如何破题,但仅凭刚才说的这些,已经可以看出颜畅对于今天的讲课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不管如何,至少颜畅不会像自己一样,说到一半又想起漏了什么,又要回过头去补充 想到这里,胡永利悄悄看了眼顾彦成和黎子明,见二人没有反应,暗暗松了口气,继而如那些学生一样,听颜畅继续讲下去。 “认题说过了,那这题到底怎么破呢?之前我说过,作弊有枪c冒c托c改c替c夹c带c暗c贿九种方法,但凡是作弊,几乎不会逃离这个范围,破题没有九种那么多,只有四种——明破c暗破c顺破c逆破。” 听到这话,胡永利不由摸了摸胡须,轻声道,“颜畅此话不对,除却明破c暗破c顺破c逆破这四种破题之法,还有正破和反破” “先不要说。”秦院长打断胡永利的话,“学生都在记,等他说完,你再上去一次补充完全,也方便学生整理嘛。” 胡永利轻笑一声,没有争辩,“院长说的是。” “明破,就本题字明明破除,如‘孝弟’字即破‘孝弟’,‘道德’字即破‘道德’。暗破,将题目字暗暗点换,如‘孝弟’以‘伦’字代之,‘道德’字以‘理’字代之。 順破,照题面字自上而下,如‘学而时习之’先破‘学’字,次破‘时习’。逆破,将题目字面自下而上,如‘其为人也孝弟’,先破‘孝弟’,次破‘为人’。 除明破c暗破c顺破c逆破四种,还有正破c反破两种。” 胡永利摸胡子的手一顿,狐疑道,“既知正破c反破,方才为何不说?” “顾名思义,正破,按题目正面,用正语破题,如果是反面的题目或者侧面的题,不便措语,也可用正意去破;反破则是按照题意相反的意思去破题。” 待学生将方才的那句话记录下来,颜畅继续道,“反破往往可以令人耳目一新,也的确有曲径通幽的奇效,但需要注意的是,乡试阅卷帘官时间紧迫,一份答卷往往只看破题的几句,如果阅卷帘官错意,反破不仅没有帮助,反而会让阅卷帘官以为你会错题意。乡试三年一次,一旦错过就是三年,时间宝贵,我们都耽搁不起。本着求稳的原则,我建议大家破题就用明破c暗破c顺破c逆破四种方法。” 说着,颜畅走到一学生身侧,却是提笔在那学生纸上的‘反破’二字旁画了一个叉。 胡永利刚才还说颜畅漏了正破和反破,岂料颜畅反手就将这两样说了出来,还特地指明不要用这种方法。也亏得秦院长刚才没让自己打断颜畅,否则现在就是啪啪啪打自己的脸了。可回头一想,秦院长为什么打断自己?八成是秦院长已经知道颜畅要说这些,为了避免自己尴尬才 颜畅当然不知道胡永利和秦院长的小动作,兀自说着,“破题的方法很多,刚才也举了几个例子,但归根结底,破题无外破意c破句与破字三种。破题数句,各有作用优秀的破题需要什么呢?我总结了二十一个字的口诀,‘长题之破,贵简括。搭配之破,贵融贯。小题之破,贵灵巧’。明白一些就是要破的准c破的新c破的浑融c破意不破词,上下呼应。 另外还有四要四不可,四要,‘要扼题之旨,要肖题之神,要期于浑括清醒,要精确不移’,四不可,‘不可侵上,不可犯下,不可漏题,不可骂题’。把我刚才说的口诀牢牢记住,不知道怎么破题,想想这些就知道了。” 说罢,颜畅便从讲台上走下来,“胡老先生,晚生哪里说漏了说错了,您可以指正一二。” 如果是开始时候,胡永利当然敢指正,可听了颜畅说的那些,哪里还有那个底气?也亏得颜畅是直接问自己的,要是问学生两人谁说的好,这几十个学生的答案恐怕都一样,那时候才是真下不了台面。 “指正不敢,颜畅啊,为了今天这堂课,你准备了很久吧。” 要是自己准备,颜畅想个十天十夜也想不出来,就算勉强写了一份攻略,恐怕也是丢三落四,缺这个缺那个。但今天这攻略是哪来的?明清两代多少人总结出来的!颜畅只是查阅了一些文献,做了个总结,也就弄出这些了。这是这事能和胡永利说吗?说出来也没人信呐。 “的确准备了很久,但晚生自身八股水平还不是太高,所以难免有不到位的地方。” “嗯。”胡永利点头,“很是全面,不过虽说破题总体是破意c破句与破字三种类型,但目前以破字和破句为主,这破意嘛,虽是有,却是不多。” 颜畅也在文献中看到过,据文献所载,八股流行破意还是在万历年间才开始的,此前多为破字和破句,如今又从胡永利这里听到相似的话,可见文献所载不假,而且这个胡永利也的确有几把刷子。 “破题已经说完,等学生们将破题方法理解透彻,就开始让他们破题吧。由三位先生出题,学生们破题,我们不要学生做一篇完整的八股,只要他们写破题的那几句,并且针对一个题目,要用不同的方法去破题。一个题目,我要他们至少写出五种答案!” 之前颜畅给的作息时间表中,除了三餐早读,其他时间似乎都是做题。 三个老头以前服从颜畅,只是因为颜畅搞定了御史大人,也有随时能开了自己的淫威。如今听了这破题讲解,虽然面上不愿意承认,但心底的抵触已经不是那么强烈,“破题是八股重中之重,也是难中之难。破出一种已是不易,要从不同角度破出五种,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 颜畅摇头,“破题的确是重中之重,甚至很多阅卷帘官只看破题的那几句,因为从破题句就能看出此人的学问功底。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训练破题。” “此话怎讲?” “有人觉得阅卷帘官只看破题句评判文章优劣是不负责任,我倒不那么觉得,甚至我觉得对我们崇正书院还是好事。” 秦院长和三个老头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说?” “我们书院学生的底子太差了,一百天,想把一个人的学问提上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们只能训练八股。阅卷帘官通常又只看破题句会不会有这种情况:某人破题句写的精妙绝伦,但后面几股却是稀松平常;因为阅卷帘官只看破题句,见破题句精妙,便没看后面,甚至还直接将此人列入桂榜之上?” 秦院长和其他三个老头都是默了默,“这不太可能吧?” “那么,一个人会不会把一道菜做的很好吃,但做其他菜却稀松平常?”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秦院长一笑,“便说香茗,她炸出的油条可是好吃的紧,但别的菜嘛,哈哈” 说到这里,秦院长和其他三个老头都是一笑。整个书院的人谁没吃过香茗炸的油条?只要不忌口,吃了都说好吃。 香茗便是秦雀儿的丫鬟,也不知这小妮子从哪里学来的炸油条的本事,那油条怎么吃都不腻,可她做其他菜一直是有心无力,别说稀松平常,那些鸡鸭鱼肉落她手里不是焦了就是烂了,根本没法吃,这已经成了书院内部的一则笑话。 笑着,四人都是一顿,也明白了颜畅的意思。 “那就对了,一百天,我们不能让一个人变成优秀的厨子,但是我们可以让他把某道菜做的非常好吃。厨艺大赛,比赛的评委面对上万名厨子做出来的菜,只能吃一小口,那小口好吃,整道菜都好吃;那一小口难吃,整道菜都不好吃。同样的道理,在阅卷帘官看来,破题如此精妙,后面几股能有什么大问题?想来就算不是上佳,至少也在中上水准。谁能想到前面精妙,后面竟是狗屁不通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4:书院接待员 大体方案下来,颜畅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己作为穿越者,最多也就是给个方法论,具体施行,具体教学生怎么写句子,还得靠胡永利c黎子明和顾彦成这三个老头来办,自己还是先等腿痊愈了比较实在,还有粉笔这玩意得尽快做出来,不然这书真不知道该怎么教。 秦院长和其他三个老头也知道颜畅突然冒出个什么遗传病,见颜畅要辞出去,也不挽留,胡永利甚至还亲自来扶颜畅。 只不过胡永利毕竟是老头了,还指望他教学生去呢,万一脚下一个没站稳,教书主力可就少了一个,只得打住,“胡先生,您别送了,让来福搀着我就行了。” 胡永利只是装装样子,也没想过真的去扶,冷不丁听颜畅冒出这一句,手都停在了半空。 见胡永利如此模样,黎子明和顾彦成都是一笑,连带胡永利自己也是一笑。 时间过去,转眼就是三天。 虽说书院禁止学生外出,虽然书院也不太赞成家长看望,但后面这条实在和人性有些不符,并不能真正阻止学生家长。颜畅最多说说方法论,真去教四书五经那些也不在行,加上腿又疼的厉害,顺势便做起了书院的接待员,专门来接待前往书院想要看孩子的学生家长。 头两天还好好地,没什么事,毕竟学生前几天才刚刚闹过事,家长该来的,也都来过了。 两天没事,现代社会的自己躺在病床上无事可做,古代这边正好有闲工夫,顺便就开始尝试制作粉笔了。 粉笔的主要原料是碳酸钙和烧石膏,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让来福去了一趟南京城,找了一家匠铺代工,第三天成品就送过来了。 两个意识相隔百年,看到粉笔,颜畅还真有些亲切感,虽说这粉笔不如现代社会粉笔白,但这么快就有成品,对于明代工匠的效率还是比较满意的。做出来的粉笔是长条状,简单试了一下,太脆,太容易断,想来是几种材料的比例还要调整,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正叮嘱来福让工匠调整两者比例,远远便看见一群人朝书院这边来。 “沈老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贵公子这两天在书院读书还算安份,没有什么纰漏啊。” “何大官人,您怎么来了唉,这不是何定国吗?” 这些中,沈万亿和何大官人都是熟面孔,其他几个面孔比较生,颜畅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些人面孔不一,可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脸上都没有高兴的表情。 沈万亿进门,也不多说什么,只听啪的一声,却是将一张纸狠狠的拍在桌子上,“颜先生,我满心欢喜的在家等书院送来我儿子做的文章。结果呢?你这是开玩笑吗?这是我家兆京做的文章?” 颜畅这才回过味来,之前学生闹事的时候,这些家长都来过。当时颜畅就说,会将学生做的文章都送到各位家长手里。这两天文章该誊抄的都誊抄了,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派送出去。沈万亿作为大富人,正是重点关照对象之一,因此这试卷送的格外快,上午送出去,下午人就来了。 选拔实验班学生都是秦院长一手操办的,颜畅看都没看,因此也不知道这些学生的答卷到底什么模样。不过见沈万亿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想来是这份试卷让他很不高兴。 颜畅狐疑的看了眼沈万亿,随手拿过试卷,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上面哪里是什么文章?分明就是一副画,画上是一只乌龟,偏偏头还缩进了壳里,只有四只脚露在外面。画的右下角是作者签名,沈兆京。 颜畅看得一愣,讪讪一笑,“这名字还是很有特色的嘛,万万为亿,亿亿为兆,兆兆为京,京京为垓,垓垓为秭。想来沈大老板应该把孙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应该叫沈垓秭吧。” 说着,见沈万亿神色不善,颜畅一手扯过来福,“怎么回事?谁抄的文章?这抄的什么玩意儿!” 来福见几个大富商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莫约是没见过这种场景,身子一缩,凑在颜畅耳边低声道,“我特地找的几个账房先生抄的,这事情小的也知道,那账房先生看到那画的时候,还特地请示了秦院长。秦院长当时说的是,学生写的什么,就抄什么。账房先生画的时候我看着呢,这都是白纸和学生的画叠在一起画的,一笔不多,一笔不少,一模一样。” 颜畅算是明白了,书院的学生都自在惯了,哪里肯认真考试写文?估计他们也不把那次考试当回事,所以考试的时候就胡乱画了画。毕竟是参加过高考阅卷的人,这种事颜畅也见的多了,试卷上画画的事情早已是见怪不怪。 与之同时,另外几个富商也是将几张纸扔了出来,看得出,乌龟这种动物深受学生的热爱,五张图,三张是乌龟,还有一个画的是不知什么品种的鸟,还有一人画的是人。 鸟,是断头鸟;人,是造人图 “沈老板,这你可就误会了,这就是沈兆京做的文章,说实话,这幅画,你别看他就这么几笔,我们账房先生为了做到一笔一划c不偏不倚,是两张纸叠在一起,照着光,这才描出来的!花的时间比抄几百字的文章还要多!我们这花了时间,用心去做,您这也没道理怪我们呐。” 沈万亿是做生意的,见识自然是有的。事实上,沈万亿第一眼看到这‘文章’的时候就猜出是自己宝贝儿子的杰作,再加上其他几位好友收到的‘文章’也是画,心里就更确定了。可猜到是一回事,确定又是另一回事,这种事不问清楚了不甘心啊! “送他到书院两年,两年了!他就做这样的文章?” 沈万亿神情悲愤,颜畅看了,心底也是暗暗摇头,家长就是家长,古代现代都一样。颜畅很想说‘你儿子只要不做个败家子,凭你挣下的家当,足够他过一辈子了’,但这句话怎么能说出口?而且后面还有那么多家长。 除了沈万亿,还有一些家长代表就是如何大官人那般的。 之前学生闹事,颜畅请了学生家长,有些来了,有些没来。来了的,学生迫于家长淫威,都不承认自己闹事,也就留下了;至于没来的,那些学生巴不得离开书院呢,于是乎,那些人都被颜畅请了出去。 那些学生都是富二代,花钱是一把好手,赚钱是没能耐的。出去两天,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能赊账的就赊账,赊不了账的,只能回家了。退一步,就算能赊账,那些店家还不得找他们家要银子?去要了,家里不也就知道了吗? 如何大官人这般,直到有人上门要债了,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从书院跑了出来。派人去找,直接从青楼里把喝得醉醺醺的何定国拖了回来。 有人把儿子重新拖回书院,还有些人就没那么多功夫了,反正进书院几年都没读出个所以然,也懒得来回折腾了,不如直接花钱请个先生在家教了,还能就近管理,时时督促。 “颜某说过,读书全凭自愿,咱们书院人手也少,总不能派人时时盯着他们吧?至于这画,嗯或许是令公子觉得自己文章写的不佳,只得以画作文。但只要他愿意读书,咱们学院还是收的!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过两天就是第一次模拟乡试,到时候,只要令公子做了文章,书院就会派人” 沈万亿摆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家兆京要是不写,怎么办!你还送副画过来?” 颜畅白眼一翻,两肩一耸,“他不写,我能有什么办法?” 自己是怎么穿越明朝的?还不是学生家长搞的!学生是你送到学校的,严了说不好,宽松也说不好。学生最后有成绩了,有几个家长感谢老师的?大多数家长的说法还不是说自家娃努力吗?但结果不好,最后出了事,那就一定是老师的问题。 好事没有,坏事背锅 老师也是人呐,不是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5:清官是个啥 “学生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我做先生的,能劝就劝,劝了还不愿意学的,我总不能不顾其他学生,全程盯着他要他学吧?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盯着他,吊着他,打着让他学,万一他将来发达做官了,回过头来报复我,我还怕呢。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牛不喝水强按头,那是逼畜牲才用的,对人总不能用对付畜牲的法子吧。” 说着,颜畅看向何定国,“何定国,当着你爹的面,你说你愿不愿意继续学?只要你愿意,书院随时欢迎;只要你说不愿意,拼着得罪你爹,我也不收你。” 听了这话,何定国瞬间来了精神,想都不想,“不想!”声音之大,几乎是吼出来的。 颜畅看向何大官人,“何大官人,你也听到了,令公子不愿意读书,我这也没办法啊。” 又对沈万亿道,“沈老板,你也看到了,一个道理,令公子不写文章,我总不能逼迫他写文章吧?” 沈万亿已是听得吐血,“颜先生,以前见你说话总是文绉绉的,现在说话怎么这么糙呢?” 说话文绉绉?颜畅倒是想啊,还能装逼呢,可作为一个现代过来人,说文言,自己能痛快么?装逼就是为了痛快,痛快不了,那还装什么逼? 也就在这时候,秦院长却是带了个学生过来。 这学生颜畅也有点印象,莫约是这次实验班第一人。 虽然说崇正书院是有钱就能进,但也不是百分百富二代;自己个岳丈看上去胆小怕事,可毕竟是读书人,多少还有些读书人奉献担当的意识,也收了两个没钱c但是肯读书的学生,这个叫袁炜的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一进门,秦院长就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不用想,那肯定是有事啊,总不会平白无故跑到书院来喝茶吧?两脚刚一到门口,身子就想往回走。 颜畅本就不想应付这些家长,好不容易有人来了,还想跑?眼见秦院长想开溜,颜畅立刻站了起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喊,“秦院长,你来了。” 听到颜畅叫住自己,秦焦裕两脚一顿,只得回过头来,“你有事先忙,我不急。” “没什么要紧事,学生家长有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个屁啊。”沈万亿也顾不得礼敬先生的习俗了,下意识的就是一句粗口。 颜畅闻言面色不由一顿。 沈万亿也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道,“秦院长,你先说事,你说完了,我们再和颜先生继续。” 何大官人也附和道,“我们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说着搬了把椅子直接坐了,“我今天就坐这了,就和颜先生耗着,好好打打擂台。” 管他急不急,自己能脱身最急。可学生家长如此考虑学校,秦院长也不能拒绝,“也没什么事,就是有学生对你有些想法,想和你谈谈。” 有想法?你是院长,你不做思想工作,拉我这里算怎么回事?虽如此想,颜畅也只得问道,“到底什么事?有什么想法?” “袁炜,你自己说吧。。” 袁炜虽是一介学生,见这么多人,也没什么胆怯,先是行了个礼,继而道,“这几日,先生只教我们破题破题,其他什么都没教,学生以为,这不是书院该有的做法。” “哦?那你以为,书院该教什么?” “当然是圣人的道理。” 颜畅一听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遇到传闻中的书呆子了。哎,崇正书院学生大半都是富二代,都说近墨者黑,竟然还有这种书呆子,真是不可思议。 眼皮一抬,漫不经心道。“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要学圣人的道理?” 见颜畅如此模样,袁炜脖子一梗,“当然是以后为了做官,做个好官c清官!” 听了这话,颜畅几乎想笑,可这么笑出来,对学生影响实在不好,对自己以往塑造的良师形象也不好,“说的很好,但你想做官,就得参加科考。” “科考考的也是圣人道理。” “但你首先需要考中,只有考中,才能做官。” “但像先生这样,只是一味的破题,就算考中了,又有什么用!” “可你一味的去学圣人道理,结果考不中,那有什么用?” 袁炜一急,“考不中,最多是少了一个官;可如先生这般,如书院这般,就算考中了,就算以后做了官,不懂圣人道理,也不会是个好官c不会是个清官!” 乡试一百三十五个名额在那呢,你不上去,自然有人上去,你考不中,别人还考不中?真当你是蜀国诸葛亮,少了你就不行? 袁炜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读书读傻了的存在,可颜畅就是喜欢这样的学生。相对于何定国那种难管c动不动还闹事的学生,袁炜这种学生可是和天使一样可爱。 如此,颜畅也来了兴致,“哦,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做个清官?” 袁炜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好像不认识颜畅似的,“为什么要做清官?这还用问吗?” “袁炜啊,你这想法不对啊。清官?清官有什么用?老百姓求清官求了几千年,才出了几个清官?” 见袁炜不解模样,颜畅继续道,“你说的我也懂,为什么要清官?不就是指着清官替老百姓做主吗?可为什么希望清官做主?昏官就做不了主了?” 颜畅语出惊人,不仅袁炜,就连秦院长那些上门家长都呆了。 颜畅见状也只得感慨时代不同,观念差距巨大。外国那是要个官,中国这是求个清官,其中的差别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为什么要清官?你这是官本位思想,取不得啊” 袁炜一怔,“官c官本位?什么是官本位?” 好吧,明代连官本位这词都还没有,“官本位思想就是以官为本c以官为贵c以官为尊。当官的有这种想法不可怕,老百姓也有这种思想,那才可怕。” “为c为什么?” “你一学生,一小老百姓,你还想清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你看来,做官是有绝对权利的,而且是天经地义。老百姓把自己过得怎么样都托给清官,都托给当官的,这不是病态思想嘛。” 袁炜一犟,“先生,官员管理百姓,这就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这还是一个一心想做好官的读书人说的话。哎,要不怎么说清官思想是封建思想余孽呢?不过现在是明代,就是封建社会啊 颜畅也不想着能说服袁炜:明代毕竟是封建社会,封建几千年,有这种清官思想不奇怪。别说明代了,这种思想在现代社会那也是大行其道。说到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几千年封建社会影响,根深蒂固,没个时间消磨,改变观念不容易。想改变古代人思想,那更是不可能。 “好,就算我胡说。退一步,你首先得是官,其次才能是清官!这话没错吧?你考不中,别人会中。乡试桂榜的名额永远不够,永远不会多出来。你想想啊,一个坏心眼的上去做了官,那不是更害人吗?咱们书院这些人,就算他不懂圣人道理,他没坏心思吧?再说了,谁说清官就一定要懂圣人道理了?对百姓好,那不是清官?不是好官?怎么对儿子,就怎么对百姓,这还用教?两两比较,你还觉得书院不对吗?” 颜畅看向秦焦裕,“院长,你再好好给袁炜说说,免得他死心眼儿。” 秦焦裕巴不得早点走呢,现在颜畅让自己给袁炜做思想工作,哪里会多留?一听这话,急忙就拉着袁炜走了。 秦院长和袁炜刚一离开,何定国就扯着他爹的胳膊道,“爹,你听听!乡试为的什么?不就是当官吗?当官没权,我们做什么官啊!他还说什么官本位不对!你说是他是不是教书教傻了?” 颜畅听得一呆。 何大官人却是给了何定国一个耳光,“别的我不管,要你中举总不会错!中了举,做了官,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管他?” 颜畅不怀好意的看着何定国,“何大官人,我觉得令公子已经浪子回头,想回书院读书了。” “不!我不想”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何大官人笑嘻嘻道,“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既然愿意读书了,那就?” “那就回书院吧。” “我不想读书啊,我不” 要么是何大官人身强体壮,要么是何定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何大官人一手捂住何定国的嘴,另一只胳膊框住何定国的胸,何定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双手双脚挣扎着,嘴里呜呜呜个不停。 “行啊,来福,送何定国去学堂。” 其他家长见状立刻对自家儿子喊道,“快啊,快骂先生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哦,先生教书教傻了” 立时一阵抽嘴的声音,“先生,我儿子也想回书院了,你看?” 颜畅:“” 见颜畅发呆,那些家长又急了,“快!快骂先生!” “不,我不骂” “你骂不骂!不骂我可要打了!” “先生,你看看,我儿子宁肯不听我这个当爹的话,也不骂你,这样还不能进书院?” “先生,你看他又骂了,我都打了两巴掌了,何家小子能进去,我家的不能进,这说不过去啊。” 颜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6:厅级干部 这些家长的反应,就连颜畅都有些看不懂了:就算要让孩子读书,他实在不愿意,那就不要送书院。你们都是富商,请几个先生在家教岂不更好?怎么就非要送进书院? 不过看着眼前这一幕,的确有些好笑,至少,医院里的颜畅已经笑出声来。 病房不大,也就两张病床,一张病床上是颜畅,另一张病床就是那个老先生了。 一连三天,来医院看望颜畅的人也不是没有,学校的同事来过,领导来过,甚至电视台就学生家长推老师坠楼也来采访过可说到底,这些都是外人,来了就走。一个亲人没有,这份孤独,在老先生看来,颜畅都该哭才是。 谁曾想,颜畅平时就那么发呆,整天手机查个不停,这下好,不仅不哭,反而笑出声来。 老头看向颜畅,“小伙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没有。”颜畅回过神来,随意答应一声,无意间瞥了眼老头,竟然感觉有些熟悉,“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老头闻言双眼一黯,默了默,许久才道,“你是老师吧?” 颜畅一听就笑了,“前天电视台来过,提到过学生家长推老师坠楼,这一听就知道我是老师啊。我要是推老师坠楼的学生家长,也不会留在这儿啊。” 老头补充了一句,“宁海高中的?” 颜畅放下手机,摸了摸下巴,“你看到新闻了?”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宁海高中的。” “我去过你们学校。” “来我们学校?学生家长?” “我去检查工作。” “检查工作”颜畅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才回过神来,能到一家重点高中检查工作这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检查工作!你是教育局领导!” 不过,喊出这几个字,颜畅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如果是教育局领导住院,应该住特级医院吧?颜畅可不认为学校会那么大方安排自己住什么特级医院,而且医生护士的态度都在那,特级医院特级病房要是这待遇,还不如关了算了。 可,既然对方是领导,怎么会和自己在同一间病房?难道是一个小喽啰,跟着领导一起去视察? 想到这里,颜畅又仔细盯着老头看了看,一边看一边摇头,“教育局领导我见过,才四十多,没你这么老,那我在哪见过你?” 老头默了默,“电视上吧。” “那你不是教育局,是教育厅?” 原来一直以为人家是教育局领导,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人家级别搞低了,“你是” “沈德民。” 听到这名字,颜畅可算反应过来了,“原来是你不,是沈厅长啊。” 沈德民这名字颜畅还是听说过的,刚来宁海高中那年,这位是南京市教育局局长,来学校视察过;后来据说一路高升,做到了省教育厅厅长。 看着沈德民那干干净净的案头:按说厅长住院,来巴结的不该排队?就算为了避嫌,也不至于桌上什么都没有吧? “厅级干部六十岁强制退休,都退下来好几年了。” 颜畅听了可算松了口气:您老早说啊,害得我担心半天。 虽说颜畅刚刚说过袁炜官本位思想,可自己本身就是官本位。 心口不一?颜畅可是老师! 老师什么作用?教书育人! 那说的c教的,都是书本上的东西,书上的道理拿来教学生天经地义,可你用来为人处世那就是白瞎。再说,现在上级领导想整你就是容易,制度在这,你觉得官本位不对有什么用?你思想觉悟再高,外界环境跟不上,你还得屈服于外界环境。 其实颜畅还挺同情沈德民的,毕竟嘛,人家以前是厅级干部,生个病,住个院,恐怕来看望的人得挤满屋子。现在呢?看看他那案头,干净得能当镜子了!不是厅长了,谁还鸟你? 都说人走茶凉,哪有那种好事?人走了,还想有茶?杯子都给你收了。 其实这种事也不是当官才有体会,就说自己一个老师吧。这届带的是高三,正好高考完了都毕业了。自己摔了楼,来看自己的学生几乎没有;之前一次阑尾炎住院,当时带的是高二,当时来医院看自己的学生和家长虽然不多,却也有十几个 想到这里,颜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默了半天才道,“这和你知道我是宁海高中的有什么关系?” 沈德民虽然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却似乎很有谈话的兴致,“你们校长来过,我认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倒是还认识校长,校长可不认识你。’颜畅心底默默说了一句,但这句话没说出口。现实情况怎么样很难说,按说将军不认识士兵,士兵却一定认识将军,可将军一旦退下来,那士兵就算认出了将军也不会喊将军了。 如此想着,嘴上回道,“难怪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记性不赖啊,还能记得他。现在我这记性就感觉不太行了,老是忘记事情。” “不一样,人老了,只能想想以前的事,想的多了,就记起来了。” ‘唬鬼呐!印象不深的人,你想就能想起来?我怎么想不起来我一岁啥模样呢?’颜畅心底说这话,嘴上却道,“六十岁退休,到现在应该没几年吧,怎么这模样,怎么住得院?” “癌症。”沈德民显然不愿意在自己的病上多说什么,“别看我这模样,我出院肯定比你早。” “出院早有什么好比的。”颜畅一笑,暂时丢下手机,正好古代也懒得管那群学生家长,“你老伴儿呢?” “前段时间跟儿子去美国了。前天才知道我住院了,还埋汰我没告诉她,这两天应该会来吧。” 颜畅想抽自己的嘴,没事问这个干嘛?这下好,本来俩人都没人照顾,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同病相怜呢。这下好,人家老伴儿要来了,自己老婆还在娘家。 颜畅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沈德民却似乎很有精神,“你会下棋吗?” 颜畅一怔,搞不懂对方的意思,“会那么一点。” “可惜了,你不能下地走路,不然还能一起杀几盘。” “你干躺着无聊没事做,我可有事做。”颜畅的确有事情做,就算医院的这具身体不能动弹,至少可以玩手机啊,退一万步,就算手机不能玩,古代身体还是好好地,能做各种事啊。 颜畅突然想起一部电影,那部电影的结局好像是说把一个人的大脑放在营养液中,电影一切故事都是电脑刺激大脑,让大脑以为自己还活着,经历了刚才的一切。 曾经以为那有些荒谬,如今看来,那真是太现实了,只要意识能发散出去,身体什么的都是多余。就拿自己来说,虽然在病床上躺着,谁能想到自己在大明玩着? “总是玩手机,老了眼睛就不好用了。”沈德民却没有颜畅的这些觉悟,“退下来的头两年比现在可难捱多了。日子一久,也就习惯了。” 颜畅听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没退休的时候,是厅级干部,平时一个个围着你沈厅长c沈厅长的叫着,你面上爱答不理,可心底谁知道呢?保不齐火辣辣的呢!这一退下来,以前围着你的人没了,没人叫你厅长了,生病也没人看你了,这么大的落差,换了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 “你倒是看得开。” 沈德民闻言一笑。 毕竟重病,这一笑,可能是喉咙有些痒,沈德民连着干咳了好一阵,好久才缓了过来。因为刚才的咳嗽,脸上也有些病态的红,“我看得开?我看不开又有什么用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7:书院、官学 颜畅是千哄万哄才把这群家长给哄回去的,而且还顺手让二十多个学生重新入学。 其实颜畅也不想安排那些学生重新入学,一个个刺头,换了谁也不乐意带啊。可这些家长认准了颜畅心软,纷纷效仿何定国进书院的法子,有俩学生嘴巴都被家长扇得发黑发紫了。 被打的学生可不会骂他们的爹,毕竟还指着朝爹要钱呢。他们只会骂颜畅,骂颜畅没良心:我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这还不让入学,你丫的还是人吗? 这些人,一个个家大业大,请七八个教书先生围着娃儿教都可以,为什么非得让孩子回书院?古代应该很多富人都是请先生回家去教的吧?难道自己穿越之后,大明朝已经没这个习俗了? 颜畅带了这个问题特意请教了秦院长,秦院长得知颜畅的疑问后,显得有些惊讶,却很直接的给出了答案:靠山。 俗话说钱权不分家,但那只是老百姓一厢情愿的说法,准确的说是权钱不分家,因为有了权,你想没钱都不容易;可反过来,你有钱,却不那么容易有权。 一句话,由权变钱易,由钱变权难。 学院这些学生家长虽然都是大户人家,可说到底,都只是稍微有点钱而已,一旦得罪了谁,若大家财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这个道理太粗浅了,粗浅到所有人都懂。诚然,有些大户能榜上某棵大树,可更多的,却是连门都摸不着;有的别说门了,窗户纸都看不到! 说到这里,秦院长止住了,颜畅也好像有点明白了。 在很多人寻门无路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一个朝廷大员开创的书院,并且书院院长在学生家长见面会上直接说明,这个书院是朝廷大员为了向朝廷输送人才而开设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暗示太明显了! 得到这个暗示,那些富人还赶紧抓住机会? 想清楚这些,颜畅不由道,“岳父大人,没想到你看的这么透彻。既然你看透这一层,我要让那一百多学生走人,你怎么还怕他们不回来?” 秦院长没好气道,“他们走一天,我就少赚一天钱的!一百个学生,哪怕走了一天,我都心疼的要死。再说,你这一心想当个教书先生,我不得试试你?现在看来,你教书的确有一手,可这做人c混官场,却是差得远。” 秦院长说的不客气,颜畅也不认为秦院长说的有什么不对。 自己是穿越者,自己的确有很多领先时代的见识,可正如之前和袁炜对话中暴露出来的一样,外部环境跟不上甚至说这话也不妥当。因为一个人的观念如果过分的超脱时代,这就不是见识深广,而是和时代脱节,是不合群。 自己懂得多又怎么样?可说到底,在现代社会,自己只是一个老师!想的c懂的也只能是作为一个学校老师能想的c能懂的。 作为老师,你要知道校长肩上的升学指标,所以知道耿定向的想法; 作为老师,你需要知道学生家长的想法,所以知道家长会掏银子c参加家长会; 作为老师,你要给学生总结知识点,所以有了八股破题攻略; 作为老师,你必须和其他老师接触,所以仍要给顾彦成c黎子明和胡永利面子。 可颜畅毕竟只是一个老师,学校里的权力斗争虽然有,但不是一个老师能接触的;就算能从几本小说里接触到钱权争斗,但那里有多少编排的成分?抛开这些暂且不说,单说你没有亲身经历,又怎么可能有敏感性?这些东西是你在一旁看看就能学会的?真那么聪明,你咋不自个儿造个飞船上天呢。 这么一连串想下来,今天不理解何大官人那些家长的举动实属正常。 “这么说,咱们书院和官场还有瓜葛?” “当然有,你以为没有?如我们书院这般教导的是科举经义,可更多的书院讲的是圣人之道,宣扬的是各种学说。陛下这些年一直想中兴官学,甚至两次下令禁毁天下书院,可天下的书院还是越来越多。陛下下令禁毁书院,从不心慈手软,为什么毁湛若水书院的时候还特地安抚?就是因为湛若水的书院是教科举经义的!虽不是官学,却类似官学;虽是书院,却与其他书院完全不同。不然陛下一边毁着书院,这些当官的为什么还敢顶风作案开书院?” 这老丈人要是再继续说下去,恐怕就要说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了,颜畅急忙摆手,“打住,那些东西我不想听,也不是我该知道的,你是院长,我就是一教书先生,那些东西轮不到我头上。” “有时候是不是落在你头上可由不得你。你看看我,我倒是想一家老小隐居山林呢,由得了我吗?隐居做高人?那是老黄历,翻不得了。” 颜畅突然有点理解老丈人,之前一直以为老丈人恪守中庸之道,明哲保身;如今看来,这位明显是想当狐狸c当泥鳅,明知躲不过去,但总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就说那天耿定向来吧,也不知道你抽了什么筋,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冒着头往上冲。没办法,我这老骨头也只好随着你一起折腾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不办书院还能干什么去?外面那些书院很多都开不下去倒闭了,也就咱们这种教科举经义的书院才能越过越好。” 这不废话吗?颜畅听了直翻白眼:圣人道理又不能当饭吃,想去的没钱,有钱的不想去,能一直办下去才是见了鬼。也就崇正书院这样目的明确c只教考试的书院才有出路。 就像那天何定国说的,读书乡试就是为了做官,这注定了书院性质会改变,这是历史潮流。 x主席说的好,历史潮流不可抗拒。 想想现代,给学生补数理化这些考试课程的公司,永远赚的多;其他的兴趣班,比如教钢琴c跳舞这些和考试内容无关的公司,当然也有赚钱的,但倒闭的几率比前一种要大得多。 大家都是成年人,花钱c做事,那都是有目的的,孩子就是要考好高中c好大学,学习时间还不够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学钢琴c学跳舞?古代也是一样,成天听你圣人的道理有啥用?听你那乱七八糟的学说有啥用?懂的多是能管饱饭还是能当官?人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本能,没用的东西,还指望一直有人学? 这本来好好的谈话,怎么东拉西扯就跑到书院发展这块了?颜畅不由有些无奈,“考什么教什么,有用的就去学这挺正常的一件事,一连串分析下来怎么就那么功利呢?是我想的不对?” “我以前倒是不功利,不想银子,可看看雀儿,我能吗?” 颜畅一听就闭了嘴:按说自己也有岳母的,可岳母大人在生秦雀儿的时候小的活了,大的死了。 其中原因颜畅也听说过一些,岳母大人生秦雀儿的时候是夜里,岳母大人难产,老丈人没钱请接生婆c没钱买救急汤药。本来老丈人跪在一接生婆家门口,人家接生婆也勉强答应去了,谁料另一个土财主家里也要生孩子,当场扔了些银子就把接生婆带走了。 “这个就不说了,不过我要是早知道这些,我对那些富人就可以硬气一些,今天这二十多个学生,我可真不想弄进来,就怕他们再多事。” “再过两天,就是你说的什么模拟乡试,这是第一次模拟乡试,我倒要看看这些学生的本事长进了多少。” “他们平时破题,破得怎么样?” 一听这个,秦院长立时感觉有些好笑,“塞进去的那几个水货暂且不提,其他平时参加旁听的学生,现在一个个看到词句就想破题,吃饭的时候想着破题,睡觉的时候也想着破题,再这么下去,我看也别等乡试了,他们提前就得疯。” “这叫废寝忘食!这样的学生难得呀。”说到这里,颜畅突然道,“乡试考题都是从四书五经里出,我们能不能把所有句子都摘出来,每句都弄几个上等的破题句?” 颜畅说的这叫题海战术,做的多了,考试自然也就遇到了,这在后世的高中学校是很常见的方法。 “你倒是敢想,万一乡试考题真遇到了,几百个学生的破题句都一样,那还得了?上面不会以为是英雄所见略同,他们只会以为这是官员串通好的暗号!这事只要出来,就又是一起轰动天下的大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8:模拟乡试 和老丈人一番谈话,颜畅也没有深想,现在,颜畅想的更多的是第一次模拟乡试。 自讲解破题后,针对学生破题的训练都是由胡永利c黎子明和顾彦成这三个老先生来完成的,当然,秦院长也在一直监督。 按照三个老先生反馈的消息,短短五天时间,学生破题的功力上涨很多。但尽管颜畅提供了超越时代的破题攻略,因为书院学生的底子实在有些差,所以也只是从下下等提升到中下等的水平而已。 对此,颜畅虽是无可奈何,却也有点小安慰:学生的底子差是短时间内改变不了的事情,但短短五天时间,能从下下等提升到中下等,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颜畅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 天刚蒙蒙亮,伴随车轱辘的声音,三个特制大木桶已经摆在学生宿舍区前。 太阳没起来,虫子已经起来了,加上书院本来就在半山坡上,虫子偶尔发出一两声,不仅没有吵闹的感觉,反倒有些温馨。 颜畅看了眼学生宿舍区,清了清嗓子,右手一挥,喝道,“开锣!” 随着颜畅一声落下,身旁的来福会意,一阵敲锣声便传来出来:铛铛铛 高中学校有闹铃,古代可没有,但有替代品啊,最直接的,敲锣打鼓吧,只要声音大,只要能把学生吵醒就行。 锣声一起,远处的草丛立刻传出一阵小鸟惊飞的扑哧声,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宿舍了。 尽管一个个还朦胧着眼睛,可他们的的确确都出来了,“还有没起来的吗?” 来福到宿舍区看了一圈,“没了,都起来了。” 颜畅不由有些失望,“哦,可惜了。” 看颜畅这幅模样,在场学生都有些不是滋味:他们也想睡觉,毕竟偷懒是天生的,没人不想多睡一会儿。可这个颜老师的手段太‘残酷’了!只要半盏茶的时间没出来,立刻就要‘香汤’沐浴。 何谓‘香汤’?泔水也。一次泔水浴,全身酸爽可想而知。 再加上颜畅严格的时间分配,泔水沐浴后你还不能立刻用清水洗澡,必须带着这满身的臭泔水去读书c去做题,直到晚上睡觉的那个点才能放你去洗澡! 现在可是夏天,这一天下来,泔水晒干又流汗能把人熏死过去。 第一天有三十多人洗了泔水浴,第二天开始就没人敢赖床上不起来了。 今天是第一次模拟乡试的日子,所以颜畅亲自督促,原想者能见识一发泔水沐浴,谁曾想,这些学生起来的如此积极,“惩罚不是目的,是手段。” 惩罚不是目的?那你刚才那种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前面学生都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颜畅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太明显,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尴尬一笑,“既然都起来了,准备一下,前往考场!” 第一次模拟乡试,书院上下都极其重视。 书院两百人,三大间学堂用以考试。其中甲字号学堂里都是实验班学生和平日里经常来旁听的学生,另外的乙c丙两间则是不愿意听课c这次考试估计又得画画的学生。 秦院长和胡永利坐镇甲字号学堂监考,黎子明和顾彦成分别坐镇乙c丙字号学堂,颜畅则作为巡考人员在三间学堂之间来回巡查。 夏天天亮的早,不过卯时三刻,天已经放亮,学堂的蜡烛也全部吹了,一张张白纸分发下去。 这次模拟乡试的题目是秦院长亲自出的——利者,义之和也。 做八股最难的就在于破题,因此面对一个题目,往往需要思考许久才能下笔。题目虽然下来,可真正开始动笔的却是不多。 看着眼前这些皱着眉c咬笔杆的学生,颜畅不禁暗暗摇头:甲字号学堂的学生都是相对比较认真的,他们尚且如此,乙c丙学堂的学生可想而知。 呆看着也没意思,颜畅顺势便到了乙字号学堂。 其余两间学堂都只有一个人监考,到乙字号学堂之前也只以为是黎子明一个人,谁曾想,到了学堂却发现除了大屋尽头端坐的黎子明,屋里还站着二十多个人。 学堂是三间屋子打通墙壁的,虽然相对于一般屋子大了许多,可真坐下八十多人已经很是勉强。 可就算如此,竟还有这么多站着的外人。 颜畅不由好奇,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见颜畅过来,黎子明起身,“颜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颜畅指了指那二十多站着的人,“他们是谁?都没见过呀。” 那些人见颜畅过来,齐齐转身鞠了一躬,颜畅这时才发现,这些人手里都拿了戒尺。 黎子明一手摸着胡子,一边笑道,“鉴于乙c丙学堂学生都不是那么认真听课,在广大家长的要求下,一齐监考的还有二十五名家丁。” 这些人虽然高矮胖瘦不易,但清一色的青灰衫子,还真有几分正规军的意思。 颜畅一听就明白了。 之前沈万亿就曾经问过,要是自己儿子考试还画画怎么办。那不是沈万亿一个人想问的,而是很多家长共同的想法。当时自己没给出结果,如今看来,那些家长已经想好怎么解决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来,只要是对儿子好,没有事能难倒家长。想到这,颜畅一笑,“这些人认识字吗?”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认识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家丁手中戒指一提,突然抽在一个学生的背后。 那学生冷不丁的挨了这么一抽,立刻就是倒吸凉气的声音,“干什么!” 面对学生的问话,那家长不卑不亢,道,“老爷有吩咐,写文章就是写文章,不许再画画。” “我这是画画?” “小的不认识字。” “你凭什么说我在画画!” “小的虽然不识字,但小的知道,一篇文章不会连续出现这么多相同的字,倒是如来佛头上的花纹会一模一样的连着出。” 听着这话,颜畅和黎子明俱是一笑,上前,却见那学生纸上写的是‘哦哦哦哦哦哦哦’ 那家丁见颜畅和黎子明过来,“见过两位先生,小的问一句,上面写的是字吗?” 颜畅掩着鼻子一笑,“这当然是字。” 见颜畅这么说,那被打的学生立刻神气起来,“你给我记着” 颜畅见学生要那啥了,立刻咳嗽一声道,“这当然是字,可模拟乡试要写的不是字,是文章。这一连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字,能是什么文章?”说着,将纸放回那学生身前,“你打的没错。” 那家丁期初还以为自己打错了,正惶恐间,又听颜畅这么说,顿时松下一口气来,“多谢先生。” 也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个家丁抽在一学生背上,“少爷,虽然小的不识字,但也不要这么糊弄。” 颜畅走过去看时,却发现那学生纸上写的是‘利者义之和也利者义之和也利者义之和也’ 完完全全的‘利者义之和也’这六个字重复写。 那家丁见颜畅过来,急忙道,“先生,小人没打错吧。” “没错,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小人见少爷后面写的东西和前面的似乎一样,以为文章就是这样,刚才听了刘三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少爷八成用了和周家少爷一样的法子。” 至此,颜畅已是笑出了声,对黎子明道,“看到没,这些家丁虽然不识字,可这机灵劲却比这些识字的强多了。” 这话一落,又是一个抽板子的,颜畅过去看。这学生虽然比前两个聪明得多,可整张纸上只是几个字来回写。 “我就奇怪,少爷的文章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花纹。” 颜畅已是笑得捂了肚子,“黎先生呐,我还是去丙字号学堂去看看吧,我琢磨那边和你这边一样,都这么回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19:师生情愫 虽然颜畅教的是数学,可作为班主任,还是要经常和其他几个科目的老师沟通的,比如语文老师,比如英语老师。 英语是很多人的短板,英语好的人觉得英语很容易,英语不好的人看英语那就是天书;现在看来,这八股文就相当于后世的英语。 以前就经常听英语老师说,经常有学生作文不会写,写作文的时候就抄前面的阅读短文。有时候阅卷老师不注意,虽然感觉学生写的文不对意,但毕竟写了密密麻麻一大堆,还是会给那么一点分。语文作文也是一样,学生把前面的阅读文抄了七八百字,这时候,语文老师就算知道是抄的,多半也不会给零分。 说白了,利用的都是老师的那点恻隐之心。 看来古代学生和现代学生,哪怕隔了几百年,可说到底,还是学生,这作弊的花样没有翻新,这糊弄人的花样也还是一样。不同点在于,高中英语可以抄一整篇阅读,而古代这些学生只能抄题目 颜畅料想的没错,到了丙字号学堂,当场就找出五个类似手法的人。 在现代,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但八成,甚至九成以上的人都是识字的;可明代呢?按说这些家丁既然能被各家派来监督,地位肯定不是一般打杂伙计能比的,但他们还是不识字,这就能看出很多问题了。 乙c丙学堂来回逛了一圈,看了不少学生的卷子,纯粹当笑话看了一遭。 那些学生看颜畅在一旁笑嘻嘻,一个个都气得牙痒痒;顾彦成看这些学生龇牙咧嘴模样,也是气得牙痒痒。 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很微妙,要么彼此相爱,要么彼此相恨,大抵这两种。 相爱很容易理解,老师看成绩好的学生顺眼,学生看老师也顺眼;至于相恨嘛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你对一人亲切,那人也对你亲切;你对一人别扭,那人也本能的对你别扭。你要是对一人不好,那人还对你好,赶紧跪下磕头吧,保不齐就是失散多年的父母。为啥?除了父母,谁还能对你这样? 成绩不好的学生总觉得老师因为自己成绩不好,所以才讨厌自己;殊不知老师也是一种职业,讲台上同时对着几十个学生讲课,有些学生一学就会,有些学不会还不愿意学一样的付出,不一样的回报,这换了任何人都是同样的态度啊。 看了一圈热闹,颜畅直接回到甲字号学堂。 这一圈转下来,半个时辰就没了,回到学堂,不少人已经开始动笔。 一场乡试能考个三天两夜,现在虽然是模拟乡试,但也不可能让学生一篇文章写那么久,秦院长和几个老头商量了一下,最后定了三个时辰的时间。 一篇八股也就百字,却写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尽管颜畅感觉三个时辰也太长了些,可看着学生咬笔杆的模样,颜畅也自知不能多说什么真压缩到两个时辰个时辰,估计一多半的学生都得交白卷。 座位名次,前三十名是按照当初实验班名次来排序的,后二十多人是随意安排的。颜畅觉得这天经地义,毕竟高中模拟考的时候,一直都是按照学生成绩排考场。 刚进来没多久,颜畅就注意到一些学生:别人要么皱眉沉思,要么下笔书写,唯独那几个一直抓耳挠腮,东看看,西看看,怎么看怎么像是作弊的。 当初挨了两巴掌才回来的何定国也在其中,也难为这些人了:进实验班是爹妈塞钱进的,进实验班还得憋着性子听课;听了课现在还得耐着性子写文章。别人都是花钱买爽,唯独他们,花钱买了一连串的不痛快。前面不痛快还都不算啥,最后文章写不好,那不痛快才要命:一样进实验班,凭什么别家孩子写的好,就你不行? 富商们平时比谁有钱,钱比过了,接下来比的肯定就是儿子。可以预见,实验班十水货中,但凡有一个人的文章写的稍微强些,其他九个家长绝对会更用心的打儿子:你爹我比他爹强多了,你怎么就不争气?连他都比不过,你还是我儿子吗? 如果再遇到虎妈鹰爹,那更得双重暴击。 作弊,当然是不可以的。 虽然当初说作弊也是一种实力,但那只是安抚闹事的学生,真看到作弊的,颜畅还是要抓的。 想到这里,颜畅干脆直接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实验班十水货那里。 “老师,你能不能别坐在我前面,我紧张。” 说话的是何定国。嘴上说着紧张的话,脸上有点看不出紧张的样子。 颜畅一听这话就乐了,之前带高三学生的时候就一直说这个问题,‘高考的时候,要是监考老师老师在你面前晃悠,你就说紧张,一般情况下,监考老师就不会继续在你面前晃了’, 古代学生就是机灵,现代学生还要老师去教,古代学生无师自通。 “这就紧张了?当初说我教书教傻了的时候,你可不紧张啊。”颜畅也不管何定国,一指另一个东张西望的学生,“还有你,别看了,我研究作弊的时候,你还不识字呢。说你呢,你准备这个有什么用?不知道题目,你能提前准备一篇?” 虽然是三个时辰的做题时间,但这个世上从来不缺提前交卷的学生。 颜畅估摸着头一个交卷的,该是自己重点关照那几位中的一个,毕竟是个人被自己这么盯着,总会不痛快c总会心虚。可出奇的,第一个交卷的是那天秦院长带来的袁炜,第二个交卷的是周靖坤,那天闹事学生之一。两人交卷时间很接近,几乎是一前一后。 袁炜交卷朝门口走出去的时候还朝颜畅狠狠挖了一眼,倒是周靖坤,交卷出去的时候还朝颜畅恭恭敬敬做了个揖礼。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自然就有第三个第四个。 袁炜和周靖坤交卷不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始交卷。直至最后,剩下的竟然都是实验班十水货成员。 秦院长看了看时辰,“还有一刻钟。” 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要写出百字的八股文几乎不可能。听了这话,那些学生终于彻底放下了包袱,动了笔,虽然写的都是些白话的东西 一刻钟后,随着一阵敲锣声,第一次模拟乡试顺利结束。乡试虽然结束,却没有让这些学生放松的道理。实验班之外的学生自愿,实验班学生还得继续回去上课,秦院长亲自授课。 第一次选拔实验班学生是几百张试卷,秦院长熬了一个通宵外加一天的时间才批改完毕。现在嘛因为颜畅的要求,三个老先生都按照那天的表格来批卷,两百多卷子当天中午收,至于酉时,来福就溜回来禀报说卷子已经改完了。 暮色降临,整个书院也隐藏在一片阴沉沉的翠色里,只不多的几处地方灯火通明,还不时传出学生诵读的声音。 颜畅沿着甬道慢步,听着虫鸣声,想着上一次实验班名单编排了十个水货,这次就算不能都换下来,也得换出去几个。 心里想事情,路都走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就走到三个老头改试卷的地方。 吱呀一声,桐木门推开,颜畅还没进屋就大声喊了出来,“三位先生,这次第一名是谁啊?” 这是颜畅教书多年养成的习惯,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想知道排名。 三个老先生改完试卷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门冷不丁的突然开了,惊吓之余,一个扑通声,黎子明更是倒在了地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20:见利忘义的书院 三个老头绕着桌子,刚刚应该在商量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被吓着。颜畅也看了出来,一手摇着扇子,一脚踏进屋子,“背着我在商量什么呀?至于这样嘛。” 三个老头相互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眼颜畅身边的来福。 颜畅会意,仰着脑袋,用扇子来回扇了扇,“来福,你拿点蚊香来。” 来福一呆,“啊?蚊香?” 好吧,古代没‘蚊香’这个词,“就是熏蚊子的,山里蚊子多,又大又毒,把三位老先生咬出毛病怎么办?” 来福茫然的看了看,“这屋里哪有什么蚊子啊?” “还愣着干什么?让你拿,你就赶紧去拿!” “哦c哦” 尽管在屋里看不到半只蚊子,可颜畅发了话,来福也不能拒绝,只得出去找什么蚊香。只来福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回头看着屋子里,嘴里还低声道,“姑爷你是不是眼花了,这哪有什么蚊子” 颜畅以前还觉得来福挺机灵的,如今看来,小聪明是有的,为人处世方面还是木讷。 待来福出去,颜畅才走到桌子前坐了,“来福已经出去了,这下能说了吧?” 胡永利看了其他两个老头一眼,嗫嚅道,“先说好,我们就是就事论事,看的是文章,没别的意思。” 颜畅一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当然是论文章了,不然论什么?总不能学生在卷子上皇帝陛下万岁,你们不敢打叉,就把他卷子列为第一名吧?” 颜畅说的是玩笑话,也不是玩笑话。就说大学吧,大学生学的专业会不一样,但是有些课程是必修的,比如都要学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这玩意都是原理,有几个大学生专门去记的?再说,现在大学生一多半进大学都是浪的,专业课都不一定认真学,还学马克思主义? 但是他要考试啊,怎么办?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简答题不会写不要紧,只要写‘xx万岁,xx万岁’,老师就不敢打叉,就不敢不给分。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说法纯属胡说八道,但这小道消息在大学传播甚广,每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考试,都会有学生这么写 三个老先生哪里想到这一层,听了忙一摆手,“颜畅,这个话说不得呀。” “怎么了?” 胡永利最怕事,听了这话,也不顾自己一大把年纪,急忙侧身堵了颜畅的嘴。 “这话说不得呀。” 颜畅哪里想到胡永利这么大反应?急忙点头。 见颜畅点头,胡永利这才松了口气,把手缩回来,“当今皇上嘉靖一十六年,应天府试,因为有考生在答卷中诽谤朝廷,考官革职c府尹下狱;听说山东乡试,因为有人诽谤朝廷,陛下还出动了锦衣卫,那是死了人的!” 颜畅只是随口玩笑,哪里想到这些? 这不就是文字狱吗?原以为文字狱是清朝才有的玩意,没想到大明朝开始就有文字狱了。不过,清朝搞文字狱,是清朝统治中原天下心虚,所以搞来禁锢思想的;明朝他搞了作甚? “他那是诽谤朝廷,该打就打,该杀就杀;我这写皇帝万岁,这也违法?” “好好地考试,你写皇上万岁算怎么回事?我们知道你没别的意思有什么用?万一皇上觉得你这是反语,是讽刺,你能怎么办?” 好吧,律法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头的看法 颜畅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说事吧,” 被颜畅这么一搅,三个老头原本的紧张不由松了下来。胡永利抽出一张试卷,“呢,我们一致觉得这篇文章最好。” 颜畅笑着接过试卷,“文章好就好呗,有什么呀。” 这篇文章不长,也就四百多字,可读着读着,颜畅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待颜畅读完卷子,才长舒一口气。看向三个老头,“你们一致觉得这篇文章最好?” “文采不俗,除了嗯。” “我不看名字也猜得出是谁写的。”颜畅没好气道,“是那个袁炜吧?” 胡永利点头,“正是袁炜。” “我就知道是他。” 颜畅猜出是袁炜,倒不是对袁炜的字认识多少,而是这文章透出的态度 这次考试题目是‘利者,义之和也’,题目不难理解,说白了就是讲利益和道义要平衡。无奈袁炜这文中针砭时弊,指出某些书院已经背弃书院创立的初衷,变得只讲利,不讲义。 书院只讲利,不讲义?你何不直接说学院见利忘义?还言简意赅呢! “袁炜这小子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他带进书院的了?只讲利,院长会带让他这个没钱的主进书院?白眼狼嘛这是。” “袁炜此说并非独有。”黎子明沉吟道,“科举与书院结合,我们崇正书院也并非独此一家;若论首创,当数湛若水c王阳明。这两位很早就意识到科举与书院结合存在‘义理之辩。’” “这有什么好辩的?” 颜畅可没心思讨论这些玩意,还是那最简单的道理:书院请先生要银子,学生食宿要银子,书院维修要银子没点能功利性,书院能维持下去?当真书院是慈善机构,有那么多人捐款?再说,就算是慈善机构,那也得投资赚钱啊,不用点法子钱生钱,它也得倒闭。都想着乌托邦社会,哪来啊? “看来秦院长没能把这小子说透啊。” 颜畅现在可算明白这三个老头为啥担心这个了。 虽说崇正书院创建目的是教学生考乡试。但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乡试虽有涉及,但重心还是在四书五经的经义上。如今在颜畅的倡导下,书院大道理不说了,经义也不说了,彻彻底底的只有八股训练。 袁炜这份卷子太明显了,就差没指名道姓说颜畅心里只有利,没有义了。 颜畅用手弹了弹卷子,“这典故用的好啊,范仲淹于天下是先忧后乐,是,他想学那些圣人道理,他心里装着天下千秋,他伟大。但书院让他不花钱读书是天经地义?书院想创收了就不对?” 见三个老头发怔,颜畅眼皮一抬,“你们觉得呢?” 要放在以前,三个老头或许会说出一堆道理,但现在 黎子明略一沉吟,“这个嘛,老朽只知道,若是今年还出不了举人,御史大人说不定会关闭书院。” 黎子明说完,顾彦成和胡永利都不做声:今天模拟乡试结束,秦院长派人送来三张银票,每张票值都是两百两,银票现在可还揣着呢! 道理有千条万条,利害关系才是第一条。 最直接的,书院关了,到哪能赚这么多银子?甚至,三个老头还觉得其他六个人走得好。要是他们都在这,这六百两银子分成九份,那一人才多少?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三个老头相互看了一眼,旋即又捏了捏袖子里的银票。 见三个老头不做声,颜畅继续道,“第二名的卷子呢?” 见颜畅转移话题,黎子明立刻拿出第二张试卷,“这是一名为周靖坤的学生做的文章,我等以为,可为第二名。” 袁炜是第一个交卷的,这个周靖坤就试第二个,看来这交卷速度和学问成正比啊。 如此想着,颜畅结果卷子,粗略看了看,愣了半晌才道,“这第二名的文采和第一名差的有些多啊。” 胡永利一笑,“若是两者文采相近,我等也不会将袁炜的文章评为第一名了。” 颜畅看着眼前两份试卷。 要说文章水平,袁炜的文章比周靖坤的文章好了不知多少;可要论观点,袁炜的文章就有些不对劲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袁炜的观点没有错,甚至说得上十分正确。当今皇帝两次下令毁院,袁炜在文章中批判书院,算是和皇帝一条心。 “我那老丈人怎么就出了‘利者,义之和也’这个题目?难道是那天没能说服袁炜,这次找机会让他说个够?” 颜畅毕竟是老师,那三个老头也是老师,要真是利字当头的主,也不会如此犯难,直接把袁炜第一名压下去就是。可现在还有纠结这说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惜才。 胡永利知颜畅犯了难,“此言谬也,袁炜只要想说,不管院长出什么题目,都能扯到这里,毕竟四书五经的经要一致。也难怪你如此犯难,模拟乡试的文章,尤其前三十名考生的文章,都是要贴出来的。袁炜这文章若是贴出来,等于说学院赞成袁炜文章观点。” 颜畅本在犯难,听胡永利这么一说,突然一拍桌子,道,“我真是傻了!” 见颜畅如此模样,三个老头俱是一怔,齐齐看向颜畅。 颜畅见三人这么看着自己,笑着解释道,“袁炜他不是伟大吗?他不是觉得书院做错了吗?他不怕写出来,我们还怕贴出来?正好顺便也让其他人看看,我倒是想知道,傻的到底是他袁炜一个人,还是我们书院所有人!另外,袁炜的这份文章誊抄百份,给南京城各大富人送他们儿子文章的时候,顺便也送一份袁炜的文章。” 颜畅双手拿着袁炜的答卷,一边看着,一边踱步,啧啧道,“这可是好文章啊,我们要让学生家长知道,魔鬼训练还是有成果的嘛,效果还相当明显!这不,短短五天就有学生写出这么好的文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21:见利眼开 胡永利等三个老头想想也是,“要不要请示一下秦院长?” “请示?请示个锤子!我怎么想都觉得是他故意出的这个题目。” 颜畅话说一半,门外就传来来福的声音,“姑爷,灭蚊灯拿来了。” 颜畅本以为古代没蚊香的,见来福手里拿着个中间开了大口的破水壶,“灭蚊灯?这能灭蚊子?”说罢,也不等来福回话,一手把袁炜的文章递了过去,“能不能都没关系了,立刻召集人手,这篇文章多誊抄个几十张。给南京大户送他们儿子的文章时候,顺便夹上一份嗯,连夜去办吧,其他人不要紧,那些有钱的主,明天一早就给他们送去。” 虽说书院要对广大学生一视同仁,但那都是鬼才信的话。都‘资助’书院,有人给的钱多,有人给的钱少,凭什么没先后顺序?迟一些,又没委屈你!快递还分普通和加急呢! 颜畅和秦院长也派来福好几次去请学生家长了。来福又不傻,对于书院的学生在心底早就有了个一二三四五的排名。 接过袁炜的试卷,又看向三个老先生,“先生,其他人的试卷?” “哦”黎子明怔了怔,急忙把三堆试卷中的一堆推了出来,“要紧的都在这里。” 二百多试卷,一为实验班及平日读书用功的学生,二为富人大户学生试卷,三为寻常学生试卷。漫说颜畅,三个老先生在改试卷的时候就自觉地分好了。 来福看着面前这一堆试卷,头一份儿就是沈半城儿子沈兆京的,脑袋一歪,“都分好了?先生真为我们着想。” 知道来福这话是无心的,可三个老头还是脸一红,只坐下低头喝茶,不说话。 颜畅也知道三个老头的心思:之前督学御史耿定向来的时候,这些人还一个个的说什么圣人道理。这才几天?一个个就这么自觉了。 “叫你拿去抄,你就拿去抄,这么多话干什么?”说着,颜畅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手里掂了掂,反手就扔到来福怀里,“花钱办事,天经地义,谁辛苦都该有个车马费。人家连夜抄文章不辛苦?这些银子拿去分了吧。” 那些誊抄文章的人,都是书院请来专门干这个的,本职工作。平时又没他们什么事,也就这时候要抄试卷,专门还给辛苦费? 来福倒是喜滋滋的收了,那三个老头却知道颜畅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哎还是心照不宣,心照不宣的好啊。 次日,天才蒙蒙亮。 卖早点的已经支起了摊,炉下的小火应是才起不久,小贩两眼木木的盯着炉火,一手扬着小扇,于是,那小股烟煤气c夹杂着汤锅里的葱香,便缓缓散在南京城的七街八巷。 几个力夫挑着扁担走在青砖地上,他们一声不吭,只他们每走一步,扁担两头的重担就发出微微的吱呀声,令这阒无人声的巷道更显安静。 伴随哒哒哒的声音,一匹快马穿过行水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平静。 到了一大宅前,抬头看了门框上的大匾,一拉缰绳,伴随‘吁’声,马匹停在了下马石前。 来福下马,一手拿了马匹身侧的竹篓,冲到门前,拿起门环就拍了起来。 砰砰砰砰 敲了没几声,里面就传来家丁的声音,“谁啊,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歇了?” 大门开了条缝,家丁还没说话,来福已经顺势朝里面冲了。 这家丁莫约是没睡醒,一手横在来福身前,两只眼只盯着自己的扣子,边说边系扣子,“懂不懂规矩?这就这么往里面闯?” “我找你们老爷。” 家丁一笑,“找我们老爷也不能这个点啊,实话告诉你吧,老爷昨天陪其他几位老爷喝醉了酒,不到晌午估计起不来,您呐,还是换个点再来吧。” 来福想亲手把沈兆京的卷子交给沈万亿:沈万亿见到宝贝儿子做的文章,要是做得好,几两银子那是少不了的;就算做的不好,也不会怪自己。如今看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看来是得不着沈万亿的赏钱了。 虽如此,来福一想身后竹篓还有十份卷子,沈万亿醉了,总不能十个金主都醉了吧? 想到这里,来福便也释怀了,拿出竹篓右边顶上的一份卷子,“这是你们少爷这次模拟乡试的卷子。”又拿起左边的一份,“这是书院此次模拟乡试第一名的卷子,两份一起交给你们老爷。” 那家丁本来在生气来福这么早上门,一听这话,立刻道,“你是书院的?” 来福见家丁不接,直接把两份卷子半揉半塞往家丁怀里一摁,已经门外走,“不然呢,卷子都给你了,我还要到何大官人家里送卷子呢。” 那家丁听了这话,立刻上前拉住来福,“别走,别走。” “怎么了?我这急着呢!” “老爷有吩咐,凡是书院来人,不管他在那里,都第一时间通知他。” 来福立刻停了脚,“那还等什么?带我去见你们老爷呀。” 家丁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管这时候沈府根本没几个醒人,立刻就嚷嚷开了,“何二!赶紧的,去叫老爷!书院来人了!”又转身一个虾弓,对来福道,“这边请。” 明代商人地位的确不高,但那只是明初期时候;土木堡之变后,商人地位便开始显著提高。 于正常历史轨迹,张居正甚至提出‘古之为国者,使商通有无,农力本穑,商不得通有无以利农,则农病;农不得力本穑以资商,则商病。故商农之势,常若权衡’,这便是商农并重的态度。 如今商人地位虽然还不及士农,在外面虽然还得低调,但家里可就不好说了。 别看沈万亿平时外面看着俗,家里可是 循廊曲折,一路珠箔湘帘,当是把来福看得眼花缭乱,“前几次来总是你们进去禀报,早知道这么好玩,我早就该进来的咦,还有这个!” 说话间,来福又是快跑几步,却是游廊架上挂着几个鸟笼子。 家丁见来福逗鸟模样,只得上前道,“赶紧去花厅吧,可别让老爷等了。” 花厅,是早已有人侯在这里的,见来福到了,立刻请到正北面茶几的一侧坐了。 来福屁股才坐到椅子上,一个婢子过来,一盏茶,两盘点心已经摆在了桌上。 “您怎么称呼?” “来福。”说着,来福看了眼点心,右手指了指自己。 那家丁赔笑一声,“那我就叫你来爷了,我们老爷已经有人去叫了,估计还要等会儿。这大清早的,估计你也饿了,先将就着吃点,我们老爷一会儿来。” 来福随手捡了块点心就扔到嘴里,一手端茶,上两指捏盖,下三指错位,凑着就喝,“什么来爷,听着都别扭,叫我来福就行了。别说,我这还真饿了,一晚上没睡,拿到卷子就赶过来了。” 来福吃相不雅,家丁或是见多了,或是不敢多说,只是赔笑,“那是那是。” 来福也没等多久,一盘点心还没吃完,俩婢子就扶着沈万亿过来了。 见沈万亿过来,来福立刻坐直了身子。刚才因为得不到赏钱,把试卷交给家丁的时候几乎是揉捏的,现在见到正主,自是立刻拿出来。看那皱巴巴的模样也觉得不太好,在桌上抚了又抚,恨不得那试卷一点褶皱没有才好。 沈万亿明显还处在醉酒状态,迷迷糊糊,只是听说宝贝儿子的卷子到了,这才不顾醉酒,分明还穿着一身睡衣,还是让人强把自己扶了过来。 沈万亿一坐下来,来福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尽管如此,来福也不敢皱眉,双手捧着沈兆京和袁炜的卷子,“沈老爷,昨天是书院第一次模拟乡试,这是沈少爷做的文章,还有这次乡试第一名的文章。” 沈万亿醉眼朦胧,听到这话,眼睛渐渐有了神,一手接过试卷,横着看了看,竖着看了看,然后又摆正了。沈万亿就算有万贯家财,那也是不读书的,但不读书归不读书,一些经常用到的字却是认识的,比如‘利’字。 一只手不住的点着‘利者,义之和也’中的利字,一边左右看看家丁,“头一个字儿我认识,利钱的利字。对了,叫彭管家过来,让他给我好好读读。” 一婢子得了吩咐立刻退了下去,来福却是一头暗想:不愧是沈大富人,不读书也能识字! 想着,来福又摸了摸袖子里的碎银子,‘回头得让姑爷教我钱字怎么写,不然别人要给我钱,我还不知道咧。’ 沈万亿又拿起袁炜的卷子,“不对啊,这卷子怎么那么多字?我儿子卷子上的字还没他一半多。” “这是书院模拟乡试第一名的文章。”来福嘻嘻笑道,“姑爷,哦不,颜先生让我把这试卷也给您看看,说这是书院训练五天的成果。都是一样的学生,别人今天能做出这样的文章,其他人以后也一定可以。” 沈万亿点头,“颜先生有心了。昨天考试,今天就有了结果?” 来福听了立刻有了精神,“昨天上午考试,书院几个先生下午就把文章批了出来。颜先生说沈老板关心儿子,我们做下人的累着点没关系,连夜就把文章抄出来了。这不,进城第一个就给您送来。” “第一个就送来了?”沈万亿也明白来福的意思,招了身旁一婢子,“你去账房拿三十两银子来。” 来福一听就笑了,“沈老板,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办事花钱,天经地义。辛苦别人不花钱,那是要欠人情了的。还有,往后再送文章,第一个就送我这。”沈万亿眼睛尽管还迷糊着,说话却一点也不打结,“对了,其他几家那小崽子的文章呢?先拿我看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22:拉私活 颜畅还在琢磨粉笔。 第一次送来的粉笔样品太脆,太容易断;这第二次送来的样品是不脆了,是不容易断了,可这也太硬了些,在石板上写字都感觉膈应。真用这粉笔去教书,字没写几个,手腕就得酸得不行。 不过,颜畅也不认为两次就能做出粉笔,退一步,就算粉笔做出来了,那黑板呢?总不能在地上写,让一群学生围着地面看吧! 真那样,知道的人晓得这是在教学生读书,不知道的,那还以为是一群人围着看猴呢——看自己这只猴儿写字。 街头教几个小孩或许可以蹲在地上写,但在书院,下面几十号人,还是得写在墙上。 ‘古代是肯定没黑板贴,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替代;实在不行,再看看黑板漆能不能做出来’ 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嘛,发明了粉笔,还得继续搞黑板来。 如此想着,远远地,颜畅就看到来福回来了。 来福不是一个人。事实上,来福是连同数十位富商一起回的书院。 众人还没到跟前,一个富商的抱怨声已经传了过来,“颜先生,你们书院这伙计太不像话了!” 颜畅把粉笔丢在一边,急忙问道,“怎么了?” 听了颜畅这话,几十个富商立刻把来福挤在一边,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俗话说得好,吃别人嘴软,拿别人手短。 按说沈万亿要看别人的卷子,来福是不该给的,可刚刚收了人家三十两银子,加上看别人卷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来福哪有理由拒绝? 沈万亿这话一出来,来福想都没想,直接就把其他九个人的卷子都拿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万亿府上的管家来了。 沈万亿认识的字不多,仅限于生意场上经常用的字,比如一二三四这些数字,比如茶叶c面纱c瓷器这些货物,至于其他字嘛,那真是不认识。 可自己不认识没关系,府里其他人认识啊,有钱还怕找不到识字的替自己办事?远的不说,管家账房总是要认识字的。 沈府的这个彭管家也是个秀才。 俗话说穷秀才穷秀才。都是科举功名,举人之上是给皇帝打工,秀才只能给百姓打工。这位彭秀才在沈府混了十几年,颇受沈万亿信任,十几年时间,一步步做到了管家。 既然是秀才,不光认识字,八股文章自然也是写得的;虽然荒疏了十几年,但看看还是可以的。 得了沈万亿递过来的卷子,先是看了袁炜的,连续说了几个好字。说什么旁征博引c学富五车,这些词沈万亿是听不懂的;但说‘文曲星下凡才做的了这样的文章’,沈万亿还是非常懂的。 沈万亿非常受用,听了不住的点头,对来福道,“颜先生还是有才啊,这才短短几天时间,书院就有人能做出这样的文章。我就说嘛,把那小崽子送到书院绝不会错。” 袁炜的文章读了一遍,沈万亿的酒似乎也完全醒了,“去,把老太太请过来,他孙子能做文章了。” 沈万亿一身睡衣出来,老太太可是拾掇好了才来的。虽说得有六七十,但精神矍铄,身子骨似乎比沈万亿还好。 彭管家把袁炜的文章又给老太太读了一遍,接着才读了沈兆京的文章。 沈兆京也属于读书不用功的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画了幅缩头乌龟图交卷。但这次,前后各路严审,后有戒尺招呼,当然不敢再像上次一样画画,因此,沈兆京搜肠刮肚,总算是写了一篇文章交卷。 字数只有两百来字,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文章,但对于从来没见过儿子写文章的沈万亿来说,那已经是惊喜了。 沈万亿不懂怎么评价文章好坏。前面那个袁炜的文章被书院点为第一名,其中还有很多词自己听不懂,再加上彭管家也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反观自己儿子这篇文章,字数还不到袁炜的一半,而且说的话自己都能听懂读书人净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越让人听不懂,那就越好;反过来,越能让人听明白,那就越差,所以自己儿子这篇文章肯定和袁炜的没法比。 于是乎,沈万亿摸了摸下巴,“兆京这文章和袁炜文章差的有些远啊。” 老太太一手提着拐杖朝沈万亿打了打,边打边吊着嗓子道,“做人要知足,为了做这篇文章,兆京这些天读书不知要瘦不少,你个当爹的还不知足。” 彭管家自然是懂八股文的,也知道袁炜这文章几乎就是围着题目胡编乱邹,但这毕竟是少东家的文章啊。正思量着怎么措辞,听沈万亿给了台阶,当然奉承着往下说,“那是,少爷这片文章虽不是数一数二的文章,但总算还围着题意在写。” 沈万亿也知道老娘说的在理,便将其他九人卷子递给彭管家,“这是书院其他九个人的卷子,你给读读,再给我说说,和兆京的文章比怎么样。” 沈兆京的文章和袁炜的自然是没法比,但和其他水货的文章相比不是说东西都怕比吗?你的东西好,别人的东西比你的更好;但相应的,你的东西坏,总有人的东西比你的更坏。 很幸运的是,沈万亿给儿子找了几个很好的参考对象——在袁炜这座高山面前,如果说沈兆京的文章是土堆,那其他九个的文章则压根儿就是峡谷。 沈兆京就算写的再不怎么样,至少还围绕着题意在写,其他九个人嘛,有的不知所云,有的写了段戏词,还有的直接在上面写了一堆牢骚总之,沈兆京的勉强还算是文章,毕竟白话文章那也是文章,但其他九个人,那压根连文章都不是了。 原本就算其他人写的比沈兆京强,彭管家也会尽量说少东家的好话,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必,根本不用自己昧着良心说话——这十张卷子摆一起,不管找谁,那肯定都说沈兆京的强啊。 沈万亿听的兴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啊!” 一旁的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意思?比他们九个强,你就高兴成这样?在你看来,你儿子以前比他们差?” 沈万亿也是一时忘情才如此,现在听老太太这番埋汰,自然是要安抚。 送走了老太太,抬头看了天,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晌午,因对来福道,“你也别一家家去送了,我替你送。” “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颜先生怪罪下来,你就扯我头上。”说着,沈万亿对彭管家道,“你去通知他们,我沈万亿今天在重译楼请他们吃饭,记住,都得来。” 沈万亿的用意这就很明显了:知道自己儿子比别人儿子强,想要炫耀一番嘛。 要是来福懂些规矩,这时候就该回避,谁想沈万亿把他也叫上了,于是就跟着一块去了。 这不去还好,一去可就不得了。 这些人本来就好面子,儿子文章做的不如对方儿子好,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下好,自己还没看到自己儿子的文章呢,别人倒先看了。 今天来这重译楼哪是吃饭?分明是吃气! 重译楼的菜还没上齐,十个人就吵了起来。这些人怪不了沈万亿,当然只能怪来福。 “你送文章,凭什么先送沈万亿儿子的?” “我儿子的东西,我还没看呢,你倒是先让别人看了?” 这一窝蜂吵起来,恰好重译楼还有其他学生家长也在吃饭,都过来瞧热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要气炸:说文章誊抄了要送,凭什么先送他们的?这不是看不起人吗? 于是乎 颜畅明白了前因后果,只能对着来福干翻白眼。看着来势汹汹的家长,总不能说这是书院的意思吧,只得安抚道,“各位息怒,我就说这小子怎么半天不见人影,原来是去拉私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23:该来的来了 颜畅这话糊弄别人还行,现场这些人都是人精,能信这个? 拉私活?他一个人?没你帮忙,他一个不识字的能拿到这些试卷c能抄写这么多份?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颜畅。 颜畅被看得心底有些发毛,刚才那个谎,换了自己听到也不会相信啊,“嗯来福,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同伙!老实交代!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多伤人心!” 来福小聪明是有的,可这些年一直窝在书院里,哪里有那么多处事经验?看这场景,听这话,只以为颜畅要把自己推出去背锅,于是 来福心里一颤,双腿一软,哇的一声,竟是哭了出来! “姑爷,这都是你让我做的啊,出了事,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听了这话,颜畅喉咙一甜,险些吐血:刚才那话怎么听都是让你一个人先把事情担起来,你听不出来?他们是能吃你的肉,还是能喝你的血?还哭?你怕个球啊! 正想着,来福已是跪爬过来,两手扒着颜畅的腿,“姑爷,小的错就错在不该贪沈老爷的那顿饭,要不是不去了,什么事也没了,要不这样,小的把今天吃的都吐出来?” 你当吃进肚子的吐出来就行?有的东西能吐出来,但所有的都行么?那一摊东西,吐出来喂猪? “吐你大爷!咱们书院可没养猪。” 摊上来福,颜畅知道,今天这锅算是推不掉了,只得对众人道,“我说他疯了,你们信吗?” 众家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何大官人先开了口,“我觉得挺像,这人要是不疯,他也干不出这事啊。” “对对对对对” 颜畅点头,双手抱拳环了个礼——还是那个词,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啊。 “既然都来了,书院也不用一个个派人去送信了,随我进去直接去看吧?” “这敢情好。” “来的路上,我们就看了那个叫袁炜的文章,写的真是好啊,我家那小子要是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我这当爹的也就知足了。” “谁说不是呢。既然来了,颜先生不妨带我们去见见这个袁炜?” 听着这些家长的话,颜畅也暗暗点头:还怕你们不来呢,既然来了,你们就一块陪我演出戏吧。 眼见众人不再提刚才的事,来福两手扒着颜畅的大腿,两眼汪汪的看着。 见来福这模样,颜畅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来福平时还是不错的,而且在自己穿越来之前,这个来福也从来没有看不起‘自己’,总不能真赶出书院吧?退一步,就算自己想赶人,媳妇儿秦雀儿也不见得会同意呀。 “粉笔的事,你再去一趟城里,还是比例问题,这次是太硬了;回来后,你就去找香茗玩吧,剩下的事回头再说。” 来福啜泣着连连点头,“嗯”又狠狠嗅了一口鼻涕,伴随一个吞咽的声音,“小的听姑爷的,干完事就去找香茗玩” 颜畅右手无力的拍在脑门上,“得,你去吧。” 且不说来福 听了颜畅的话,三个老头自然没多余的话,前一天考试,第二天上午,第一次模拟乡试的排名已经贴在书院公示墙上。 “第一名袁炜,六十七分;第二名周靖坤,四十六分” 试卷是百分制,按道理是六十分及格,可真按照这个算,全书院上下也就只有袁炜一个人及格了。 取前三十名还是比较容易的,因为听课和不听课的差距是巨大的。超过三十分的,全书院只有三十五个,剩下的人嘛几乎都在二十分以下,更多的是集中在十分以下。一连那么多分数一样的学生,连排名都没法排,因此,最后决定排出前五十名公示饶是如此,第五十名也只有十五分了。 书院里关心这告示的也就是实验班里的那些人,其他学生才不在乎这东西呢。可书院之外呢?最起码的,今天来的学生家长肯定是在乎的嘛。 以沈万亿为代表的广大家长都围着那排名。虽说很多人不识字,但起码的,自己儿子名字还是认识的。 “看!这是我儿子!”众人还绕着名单挨个看呢,沈万亿已经喊了出来,然后从从第一个名字开始往下数,“一c二c三c四c五四十六名!我儿子四十六名!” 瞧沈万亿那模样,颜畅只得做了个苦瓜脸。 拿到这排名的时候,颜畅可是看到沈兆京的名字的。开始还怀疑是不是几个老头故意这么做,又开始塞水货,可一想,就算要塞进实验班,那也得前三十名,这第四十六名算怎么回事?于是又看了沈兆京的卷子。 沈兆京能排四十六名,倒不是他文章有多好,而是别人的太差。还是那句话,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沈兆京的文章和袁炜的是没法比,可和其他人比呢?沈兆京的文章再差,至少是围绕题意在写吧?其他很多人甚至文不对意!中心思想不对,你文章写的花团锦簇,那也没用啊,还不抵别人白话呢。 颜畅心底已是惭愧:一篇白话八股,能排名书院四十六,这到底是这些天魔鬼训练的失败,还是沈兆京天命所归 伴随着排行榜,旁边则是前五十名学生的文章。 这些人有些不识字,识字的也不太懂八股。俗话说的好,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既然这热闹看不成,那只能看热闹:这篇字数多,这篇里面很多话看不懂如此种种,颜畅都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来一趟不容易,也别在这站着了,不是要见这次考第一名的袁炜吗?走,带你们去看看。” 这个排行榜,除了沈万亿儿子的名字在上头,其他人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儿子的名字,呆在这怎么可能舒坦。一听颜畅这话,立刻哄得一声就要颜畅带路。 只有沈万亿,一头被人群冲着往后推,自己却偏偏要去看那榜单,一边挣扎一边喊,“别啊颜先生,再让我看会啊急什么呀你们这是” 袁炜,自然是呆在实验班认认真真听课的。 虽然对于书院这种完全以八股为中心的教学方式不太赞同,可他一个学生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冲上讲台把几个老师拽下来吧?真那么做,跟所学的天地君亲师又不符 作为实验班的一员,虽然只是短短五天时间,但袁炜深知实验班其他学生的水平。尽管昨天提前交卷了,但袁炜知道,写的最好的也一定是自己。 写的最好的是自己,但第一名却不一定是自己,毕竟文章中透出的意思对颜先生实在有些不利。 原本打算写这么一篇文章闹出些动静来,最好能被颜先生叫去,然后再来一次面对面对的辩论。谁曾想,没有点名,没有动静,一切平静,似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似的。榜单出来,自己还是第一名。 是几个老师没认真看文章吗?不可能。如果没有认真看文章,不会打出那个分数。 是颜先生不知道吗?也不会。如果颜先生不知道,今天三个先生也不会那么有意无意的避着自己。 可他们既然都看了,颜先生也都知道自己这样拐着弯的‘劝’,为什么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 今天一整个上午,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袁炜总感觉周围一切都冷了。 “袁炜!”正思量间,门外突然有一个声音。 袁炜转身一看,叫自己的正是颜畅。 看到颜畅叫自己,原本所有的不安全部消失。该来的不来才叫人怕,来了,也就不怕了。 见黎子明示意自己可以出去,袁炜立刻起身,朝屋外走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24:不从权就是禽兽 袁炜还是之前的那副装扮,紊白的薄衫,头上一顶玄色儒生冠。只上一次见面袁炜脸上还带着点诚恳,这次不一样,带的是一种倔强。 颜畅不知道带过多少学生,自己带过的不说,高中几个班主任都是坐一间办公室的,其他班主任训学生的时候,自己也都看着呢。带过那么多,见过那么多,颜畅只看一眼,就知道袁炜为什么会这样子。 上一次,这位心怀天下的学生恐怕还带着一丝劝的意思,想着要劝院长和先生‘浪子回头’,不要把书院搞得变了味;现在嘛,经过上次的一阵劝说,估计是知道劝说没什么用,能坚持自身不被洗脑就算好的了这么一副倔强模样,分明是做出姿态要和书院其他先生抗争到底。 其实对付袁炜很简单,直接赶出书院就是,毕竟这袁炜没交书院一两银子,书院还要在他身上贴补。 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似乎不能这么做。 现代社会,就有不少学校高薪请学生来上学。 没错,学校c高薪c请学生。 如果要问为什么,一个字,利。 市场经济下,什么都是可以买卖的,什么都是有指标的,学校那也是一样啊。 学校没一本率数字,没本科率数字,不出n多清华北大,哪个家长愿意送孩子过来? 一些学校请一些成绩极好的学生到学校,然后学生高考的时候考中清华北大,那学校附带就沾了光呀。 家长们只知道某某学校今年考中了多少清华北大,他们哪里知道这些考中清华北大的学生或许就是学校请过去上学的?哪里知道学校为了请这么些宝贝学生,一年要花几万,十几万,甚至二三十万? 亏本的生意没人做,断头的买卖可是有大把的人挤着头去做,更何况这个也不违法呀。学校有了指标,有了牌面,那报名的学生家长自然就多了,一些成绩差的学生想进来,对不起,学校出台新规定,先交几万门票钱。这样的学生多收几个,那成本还怕收不回来? 现代学校的做法用在袁炜身上也就不难理解了。 或许秦院长原本是出于读书人的担当意识c奉献精神,所以才让袁炜来学校读书。 以前没有硬性指标,你这次乡试考不出举人就算了,下一次乡试再继续崇正书院十几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但那是以前了!以前混混日子也就算了,今年可是在御史大人面前打了包票的,而且再不出举人很可能就要关门了。 这时候,书院要是能招到有大学问的学生,贴钱是绝对愿意的,一个不嫌少,十个不嫌多呀。贴几个钱算什么,以后还能赚回来嘛。再说,袁炜这只苗子只是补点生活费什么的,他一个学生,吃喝拉撒,能花几个银子?只要袁炜能中举,从账面上算,书院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看着袁炜那倔强的脸,颜畅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你犟,你尽管犟,现实从来不怕犟的,你不可能一辈子万事不求人,也就这个节骨眼不能怎么样你,以后混了官场c混了社会,现实分分钟教你做人。 想到这里,颜畅又笑了笑,“袁炜,这次你文章写的不错,有些学生家长想见见你。来,跟去我见见。” 袁炜来书院也不是第一年了,自然知道颜畅口中的学生家长是些什么人。当下脸一板,“先生,学生不想见。” 论起年纪,袁炜也就比颜畅小了七八岁,按说颜畅做袁炜老师,也就相当于大学毕业生教高中生。可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兄弟。 颜畅也早就猜出袁炜会是这个回答,“不想?这算什么理由?先生我还不想天下有穷人呢,这些是不想就可以的么?”说着,颜畅话锋一转,“你写的文章,我看了,写的很好。那几位学生家长也看了,也觉得很好嘛。” “他们也看了?”袁炜皱眉,“他们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一个字,好。” 之前不想见是怕学生家长一齐围攻,现在看来没有敌意,也就答应了。“那我去见见。” 袁炜就算不愿意见,颜畅也大可把学生家长都招呼过来,如今他自己愿意,颜畅少了些麻烦。 见学生家长的过程其实很轻松,袁炜显然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颜畅难堪。 颜畅也在酝酿着怎么引导这些家长的口风,可突然,沈万亿问了个问题—— “颜先生,这袁炜是谁家的孩子呀,以前没听说呀。” 在得知袁炜自幼父母双忙,无父无母之后,沈万亿当场拍了桌子,“我看袁炜第一眼,就觉得和我有缘,这样,你愿不愿意认我做干爹?” 颜畅听了只想笑,缘由无他,干爹这个词似乎永远不是好词。 现代嘛,干爹干女儿,名为父女,实为夫妇; 这古代以前看电视剧似乎从来都是小太监认大太监做干爹的。尤其是明代,这种关系似乎格外多。大太监没根c生不了儿子,所以收干儿子;小太监想往上爬,所以认干爹。 颜畅想笑,其他人可不想笑。沈万亿为什么突然要认个干儿子,别人不清楚,这里的人还不清楚?一听这话,几乎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胡说,他哪儿和你有缘了?我看和我有缘才对。” “要我说呀,和我有缘才是真的,你看他这鼻子,和我是一模一样。” “瞎说什么玩意,鼻子长得像算什么?得看脸,我看我们俩的脸型就很像嘛。” 袁炜不知为何会有这番变化,一时愣在原地,竟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都觉得有缘,开始的时候怎么不说?非得我沈万亿说了才说?” “这不刚想说,你就先说了吗?” “咱俩想一块去了。” “分明是咱仨。” “算我一个!四个!” 颜畅急道,“打住!你们都想认干儿子,也不问问人家袁炜愿不愿意。” 袁炜已从反应过来,看了眼在座富商,又看了眼颜畅,突然一笑,“学生若是认下干爹,往后读书所需” 袁炜话未说完,沈万亿第一个道,“包了,这肯定的呀。做我干儿子,那就和亲儿子一样!再苦不能苦孩子,这样,你现在认我做干爹,我明天就给你一间书店” “够了够了”颜畅急忙打住,一手扯了袁炜就往外走。 “颜先生,这是怎么搞的呀” “等会儿,回来说!” 袁炜被颜畅这么扯着,也不说话。 出了门,拐了个外,背着墙,颜畅又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家长跟过来,这才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袁炜上次被颜畅说得至今还憋着股气,见颜畅这幅模样,也算稍稍出了口气,“学生想的什么?” “你不就是看不惯书院现在只教八股吗?你不就是想出去吗?认了个干爹,正好他们也有钱,你正好也不用呆书院了。” 颜畅说完,也不等袁炜说话,声音又是一提,“告诉你,想都别想。” “先生,学生愿意去哪里读书,是学生的自由,先” “别跟我说什么自由自由。”不用听也知道袁炜想说什么,颜畅不耐烦的打断,“你不就是觉得书里说的都对,我这做法不对吗?今天咱们暂且不说书院的做法对不对。既然你觉得书里说的都对,报恩总是必须的吧?秦院长把你带回来,让你读书,你不得报恩?” 见袁炜愕然,颜畅继续引诱,“你就在书院好好读书,好好完成这个八股训练,左右也就一百天的事,然后参加乡试。只要这些过去了,就算你报了恩。” “可书院的做法若学生这样还呆在书院,实在是有违” “有违什么有违。”颜畅压根就不想听袁炜说话,“你不就是想说有违原则吗?但你是为了报恩呐。孟子还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是礼呢,可你嫂子掉水里,你能不去救吗?” “当然不能,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 “你看,孟子也说了,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可见孟子他老人家也知道事有从权的道理——不援是豺狼也,换句话说,不从权那就是禽兽。这不都结了吗?你为了报恩,这才继续呆在书院的,这有什么不对?那种无关大雅的原则,违背一下,有什么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25:老夫妻 按照原本的设想,把这些学生家长搞过来,然后大倒苦水说书院经费短缺之类的话。这些家长听了肯定会主动慷慨解囊,但自己要义正言辞的拒绝,声称学生苦点累点没什么,书院不能受‘嗟来之食’之类的话;再后来就是逐步克扣学生伙食c然后就是让三老头来一发营养不良c血糖太低而晕倒的把戏 这么一来,就能让袁炜这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主也意识到书院创收的重要性:其他书院能那么过下去,是有各种田产的,咱们书院可没有。真依你说的做,老师都得饿死。都说尊师c尊师,你就是这么个尊法?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谁能想到,自己还没来得急倒苦水呢,这个沈万亿沈大胖子竟然提出什么认干儿子! 那一句话就把自己全盘计划都打乱了:袁炜认个干爹,直接可以不待书院了。就算以后老头有什么营养不良c血糖太低而晕倒的情况,袁炜能不能看到是一说;再者,就算看到了,作为学生,问干爹要些银子孝敬老师也是情理中事。 总之,所有的戏码都做不来了! ‘这货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跳的这么快!突然就想到认干儿子。’ 颜畅很不高兴。自从穿越到明代后,这似乎是第一件自己想做,而没有做成的事,‘那些挂逼穿越之后怎么总是心想事成,我才爽一个星期多点啊!’ 袁炜还在沉吟。 见袁炜不语,颜畅继续道,“是秦院长带你来的书院,怎么报恩,怎么才算报恩,还得秦院长说了算,对吧?你要是觉得我说了不算,咱们一起去见秦院长。” 袁炜尽管属于书读多了不谙世事的主,却也没木讷到这个地步,也知道,就算见了秦院长,秦院长也一定会说同样的话。当下后退一步,“学生答应就是。” 果然呐,对于那些只会读书的人,还得用书里的东西去治。 今天引着那些学生家长过来本来就是演戏,现在既然用不着演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多谈了。如此想着,颜畅便直接领着袁炜回了讲堂,顺便让黎子明去打发那些学生家长回家。 南京某医院 正如沈德民说的,也就几天功夫,沈德民老伴儿就来了。 沈德民老伴儿姓刘,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 这位刘阿姨也不是什么年轻小姐,应该是这么多年一起过来的原配了。按说沈德民曾经是省教育厅厅长,颜畅也以为会是个官太太,可这位刘阿姨很亲和,没有半点官太太的架子——至少现在没有。 架子这东西从来都是伴随身份地位的,或许以前有,但随着男人退休,她的这份架子没了根基,自然也就没了。 一间病房两个病人,沈德民算得上老,但颜畅算不上小,毕竟也三十多了。 大脑不够用的情况,开始两天确实有,但现在已经渐渐没有了。一来,可能是大脑机制的问题;二来,明代时间和现代的时间存在十几个小时的偏差,明代天黑的时候,这里是白天。 躺在病床上几天,除了定时定点过来的医生护士,就只能见到沈德民一个人。事实上,沈德民似乎格外健谈,这些天两人也没少说话。但更多的时候,是颜畅听,沈德民一个人说。沈德民毕竟年纪大了,又有病,还刚刚做过手术,经常是他一个人说着说着,就直接睡着了。 刚开始沈德民说话时候睡觉,颜畅可真是吓了一大跳,还大半夜的叫了护士。现在刘姨到了,颜畅也不用担心沈德民会出什么意外了。 “儿子没来?” “小健想来,我没让他来。”刘姨一边削苹果,一边答着沈德民的话,“来回花钱,还费时间,就算来了,看你一眼,你能快点好起来?” 削好了苹果,又分了四瓣,一瓣给了沈德民,“怎么会突然进医院?是不是没按时按点吃药?不是定了闹铃,到点就吃吗?” 沈德民一边接了苹果,一边答应,“吃了,一直都在吃。” “我不问你。”说着,刘姨又走到颜畅的病床边,一手递了苹果,道,“小颜呐,就你和他一间病房,你见你沈叔吃药没?” 吃药?这事还要问?桌子上连杯水都没有,难道吃的是口服液? 如此想着,下意识的,颜畅就朝沈德民的方向看去,见沈德民满是皱纹的脸连连朝自己使脸色,便结巴道,“可能吃了吧。” “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别糊弄阿姨。一天吃三次的药,小颜,你不会看不见。” 颜畅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瞒了,“应该是背着我吃的,反正我没见过,嗯也可能是拌饭的时候吃的。” 拌饭吃药,就算药是甜的也不能这么吃啊。总不能是别人吃药用水,咱们用饭搅着来? 颜畅这话一出,刘姨还没发作,沈德民已经开始辩解,“这不吃完了嘛。” 刘姨哪里听沈德民解释,立刻就驳了回去,“你要是舍不得花钱买,让儿子给你买!都说养儿防老,你省个什么” 咋看之下,刘姨就和街边遇到的大妈没什么区别,现在却似点了火线的五千响鞭炮,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开始只是简单的埋汰沈德民不吃药,后面什么陈年老账都翻了出来,什么秋天不愿意穿秋裤,冬天不愿意多喝汤这哪里是和丈夫说话?简直就是当妈的在训不听话的儿子。 沈德民开始还偶尔拌两句,可沈德民回一句,刘姨就说十句。渐渐地,沈德民也就闭嘴不说了。 或许是顾及还有别人在,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刘姨终于缓了下来,回头对颜畅道,“小颜,让你看笑话了。” 一连说了半个小时,还不带重复的,颜畅都有些佩服刘姨。听了这话,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爸妈也一直这样,见多了。” 刘姨听了也是一笑,“对了,小颜,你结婚了吧?” 提到这个话题,颜畅神情立刻黯了下来,“结了。” 刘姨没有注意颜畅的神情。一边拾掇一边说话,“那这半天时间怎么还没见她来看你啊?” 沈德民这几天和颜畅没少说话,毕竟是混过官场的人,虽然退下来了,但混官场练的本事还在。之前颜畅昏迷几天也不见人过来看看,哪里还猜不出小夫妻之间有矛盾?而且可以肯定,这个矛盾绝对不小。 因见老伴儿问了不该问的,急忙打断,“别问了。小颜昏迷了好几天,这才醒了没多久。禁得住你这东问西问的?” 沈德民刚被自己训了那么多,突然敢这么说话。刘姨也意识到有问题,一回头看见颜畅的神情不对,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岔开话题,“小颜,你好好休息,阿姨有事先回去了。” 待刘姨出了病房,沈德民这才道,“别往心里去。” 颜畅哪里会往心里去?在电视上看过那么多当官的,从来都是男的,没有老婆跟着一起的。沈德民是厅长,就算去上司家串门,多半也不对带着刘姨;那剩下的,就只有下属来拜访了。 下属拜访,那还不是捡着好听的说?刘姨就算曾经懂那些是故,这么多年下来,那份敏感也没了,早就变成想什么说什么了。就算是沈德民退休,寻常邻里邻居谈话,那也是有什么谈什么,哪里需要注意什么东西。 事实上,颜畅是很理解刘姨的。 “开始一年,早就习惯了。”颜畅兀自看着明晃晃的天花板,“就是以前那么长时间没人问,今天突然有人问起来,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 026:升官发财死老公 颜畅的感情故事很俗气,至少听起来很俗气。 那是一个最普通的剧本:颜畅在大学里是一文艺青年,零零年,颜畅和金某恋爱了,直到大学毕业。 没有完全一样的故事,颜畅的故事也不会例外。最大的不同是,两人在大学就领了结婚证。当时在大学领结婚证的可不像今天那么普遍,当时俩人结婚,在学校可都是掀起了相当大的波澜,并且还一度上了新闻。 颜畅毕业是直接去学校当老师的,从那以后,颜畅开始了极为规律的生活。 相对于颜畅毕业直接进入学校当老师,金某在校学的是艺术专业,这种在现实生活极少有用武之地的专业找起工作来注定更加困难。同时,颜畅也对教师一成不变的工作感到厌烦。 男人能感觉到的东西,女人也同样能感觉到,并且她的感觉会更加强烈。 在遭受现实数不尽的打击后,金某选择在某房地产公司做了行政前台。在房地产公司做前台的这些时间里,金某见识了太多的金主,一掷千金者数不胜数,一掷万金者也日日可见。 大学可以依靠诗歌生活,可一旦出了大学的校门,没有面包,那些诗歌只会是腐的c酸的c臭的。 美女都有追求幸福的本能,作为大学排的上号的美女,尽管身上有结婚证的桎梏,却也无法阻止金某追求幸福的天性。 “上次见面,她已经是副总经理了。” 颜畅说的很简单,但这个职务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沈德民默默的听着,毕竟这种事实在平常。 其实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喝着酒说这些才是最应景的,可惜这两样在病房都不能。 沈德民脸上皱纹仿佛刀刻似的,“有孩子吗?” “有。”颜畅也没多想,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照片还是上次见面的时候拍的。 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很漂亮。”沈德民只看了一眼,没有具体说是谁,把手机递还给颜畅,“那怎么还没离婚,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生孩子了。” “她不能离。” 她不能,尽管颜畅没有明说,沈德民很清楚其中的关键。就说自己,以前是个厅长,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离婚;现在想想,也多亏了当时没离。 对于颜畅的事,沈德民也不想多说,一来说多了会惹厌烦,二来自己也犯不着多说什么。 见沈德民不说话,颜畅反倒褪去颓色,没心没肺的笑起来,“都说人年纪大了,喜欢劝这个劝那个,沈叔,你怎么一句话不说?” 沈德民诧异的抬了眼皮,盯了眼颜畅,“你都看开了?” “有什么看不开的?虽然没混社会,但教书这么多年,看家长也能看明白了。” 按道理说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因为每一个不愿学的学生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教书这么多年,颜畅深知,这原因绝大多数都出在父母身上。作为班主任,作为老师,没少听这些故事,也见多了这些故事引发的后果。 “这年头,要么有权,有么有钱,像我,两头都不占,媳妇又是如花似玉,不出问题才怪。”颜畅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摇了摇头,“现在钱又比我多几十倍,就算以前不出问题,以后也一定会出问题。” “也不至于。”沈德民粗重喘了口气,略咳嗽两声,“如果你毕业第一份工作的能高些,也不一定会出现现在的问题。别把女人都想的那么坏,好女人还是有的,就是你的运气在这,不一定能遇到。” 颜畅听了不由翻了个白眼,遇不到,那不和没有一样吗? “女人,说她有想法吧,其实她也没什么想法;说她没想法吧,她还是有一点想法的。”似乎在斟酌,略一顿,沈德民继续道,“说到底,她最在乎的,就是鼻子底下的这点东西;生了孩子,更是这样。” 颜畅点头,“怎么说?” “中国几千年历史,除了武则天,外加一个慈禧,喊得上名字的女人还有谁?别说什么妲己c褒姒,那都是因为他们的男人才留的名字。” 不愧是教育厅的领导,一说起话来就是这些不着调的。颜畅急忙打住,“我知道,妲己c褒姒留名,因为他们老公是皇帝,我算是哪根葱。您呐,还是说点实际的吧。” 沈德民也回过味来,“就说现在的女人吧,你要说她没想法吧,她还是有的。女人都得靠棵树,这棵树就是他们的男人,她就算什么都不在乎,也要和其他女人比自己的男人。就说你那口子,大学时候你是个文青,在学校还有点名气,凭她那时的眼界,你和谁比都不差;但是出了社会,她天天看到的都是什么人?要是鼻子底下是满足的,也就算了;可你刚毕业,就一个普通老师,外加过得本来就不如意,她这么漂亮,再受些诱惑,那心思不可能不变。” 沈德民慢慢的说着,颜畅静静的听着。 一语落罢,见颜畅没有反应,沈德民继续道,“大学领证,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你自己体会,坏处就在这了:什么都没经历过,一句话,根基太浅,经不起诱惑——男的禁不起诱惑,女的也禁不起诱惑。这样的两个人,就算她不出问题,你迟早也得出问题。” “咱们再说另一边。你要说女人有想法吧,可她都是些什么想法?说白了就是男人。男人找老婆,那是找个女人的事;女人找老公,那是需要这个男人。女人在乎的,也就是鼻子下面的这点东西;她眼睛能看到的,也就鼻子下面的这个世界。生了孩子,无非是从男人身上转到孩子身上。可说到底,那还不是看你的孩子?和在你身上一样。男人各有各的名字,女人只有一个名字,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女人,她们在乎的东西都一模一样。” 自从金某的事后,颜畅看透了更多,可看透的更多的是利。对于这些哪里有这些思考? “就说我吧。刚进基层的时候就一个普通科员,你刘姨那会也什么都不在乎,她是真不在乎,住的差不在乎c吃的不好不在乎,哪怕怀孕几个月乘公交上下班也不在乎。可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就什么都在乎了。奶粉没别家孩子好,她在乎;婴儿车没别家孩子好,她在乎说起来,我这厅长一多半都是她逼上去的,没办法呀!孩子要上好小学,我要能安排进去;孩子要上好高中,我要能安排进去。你说说,我要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科员,这些事能搞的定吗?事情认两个死理,权和钱,两样至少占一头,钱不会凭空变多,我只能指着往上窜。” 颜畅急忙摆手,扮了个苦笑脸,“不能听你继续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你说的这么直接,我以后还怎么找真爱。” “找个真能过日子的才是正经。”沈德民又瞥了一眼颜畅的手机屏幕,“她不能离,你不能离?她说不能离,那是她为她自己着想才说的,你呀,就是责任心太重了。你们夫妻俩现在这状态,对孩子影响反而不好——你俩不离婚,她就不能结婚,孩子就注定没爹疼;你俩离了婚,她就能结婚,孩子这块还有可能弥补。” 沈德民一顿,显然在等待颜畅的反应。 颜畅闻言沉默。 沈德民继续道,“有句话,男人到中年,有三大幸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但这是以前的话,以前只有男人能做官嘛。现在这社会,换在某些女人身上也是一样,三大幸事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公。你家那口,不就缺最后一样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