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修改守则》 正文 1.第一章 季无常作为魂魄收纳所的一名员工,就是为了人死后解决他们遗憾而存在的,一般这种人死后都有着强烈的愿望,不肯轻易死去,稍有不慎便化作厉鬼为祸人间。 “无常,阎王叫你。” 季无常站在实习阎王面前,一看就是满脸的不怀好意。 “我说,您这态度也太明显了吧,又拖我下水?” 实习阎王急忙辩解:“这单子旁人不合适,弄砸了又得挨上头一顿批,你工作这么多年,经验肯定比那些新人多多了。” 季无常看着七八百岁的实习阎王顶着萌妹脸,又不好拒绝:“我这事也不少” “好说好说,单子麻烦赚的也多啊是不是,这单子完成好了这个数,”萌妹阎王比出了一个手势,阴险地笑笑,“懂了吧。” 季无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知道她又被谁骗了接下了这么个单子,现在没法出手只好来找季无常。 “好,我同意就是了。” 实习阎王慌忙点头,生怕他反悔:“单子在这,签了就好去做吧。”顺便谄媚地递上笔。 季无常点点头,签了字就出去了。 实习阎王瞬间瘫倒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应该没被他发现吧。她在这里胆战心惊怕被发现,却不知道季无常在没签字之前就发现了她的小计谋。 回到办公室,季无常才开始仔细翻看这单子。 提交人名叫树犹,生前被渣攻所骗,被当替身十余年,最后发现真相不久后就出了车祸。 按理说这不算大案子,可死之前渣攻作了个死,初恋回国渣攻旋即贴了上去,转眼就甩掉了替身,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其实车子迎面而来的那一刻,就算是知道了真相,树犹还是立刻了渣攻身前,可转头却发现渣攻护着初恋,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所以他死后才怨气深重。 这单子前后接手三个人,最好的时机都被用掉了,只剩一个去童年的机会,可那样的话呆在攻略位面的时间就会很多,完成这一个单子远比接几个普通单要长。 难怪酬金那么高,根本没人愿意接。 季无常扶额,还真是麻烦。 “算了,实习也不容易。” 他点开系统,出现一个声音:“叮,是否现在进入攻略位面?” “是。” 一转眼就进入了树犹的世界,他打量起四周,这里是一片花圃,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树犹!” 跑过来一个小孩,骨骼纤细,眉目清秀。一双墨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渣攻这么萌让人下不去手虐怎么办# #论渣攻一脸受样如何攻略# 受和攻青梅竹马,到头来攻爱的还是初恋,对待受就是草完扔的态度,真可谓渣破天际,所以原主的愿望之一,虐渣攻。 季无常作为一个冷静的,优秀的工作者,对待工作态度一定要认真,当下便理出了几条办法。 原主对一直就是对渣攻谢祺欢黏的很紧,而谢祺欢最烦的也是这一点,肯定要先晾他几天。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季无常深谙这个道理。 “有事?”他问。 谢祺欢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的季无常神色傲慢道:“你在我家花圃干吗?我都说了不想看到你,你又过来干吗?” 季无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谢祺欢被他的态度弄的不上不下,话还没有说完季无常就走了,平常不管多恶劣季无常都会硬生生受着。 走了也好,最好不要再看见他了。谢祺欢心想。 季无常回了家就舒服的睡了一觉,完全没管渣攻的心思。第二天照常上学,看见渣攻就直接忽略。 他后桌是一个正太脸的男孩子,性格远比恶劣的谢祺欢要好很多,聊起来更是无所顾忌,原主本身就和这个后桌关系很好。 还是没有谢祺欢的日子比较好,季无常坐在座位上,内心无比舒坦。课业轻松,朋友友善,简直是提前养老的节奏。 “你今天放学来我家吧。”顾明朝戳戳季无常的后背,给他传了一张纸条。 原主的心愿是虐渣攻,寻真爱。难不成真爱是面前这个小鬼?季无常仔细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顾明朝是作为原主童年玩伴出现的,戏份很少,因为顾明朝父母在他中学的时候飞机遇难,双双离世,才被接到国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季无常托着下巴想,如果顾明朝是原主真爱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季无常在上面写着:好。反正这几天正好要躲谢祺欢,还不如躲得彻底点。 两家离得近,基本上谢祺欢和原主每天放学都是一起走的。季无常提前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不要接自己,放学后就直接坐顾明朝家的车走了。 等司机来接谢祺欢走的时候,他问:“树犹还没来,你怎么就走了?” 司机诧异道:“他没和您说吗?他今天去同学家了,不用接他。” 这几天季无常一直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了季无常,谢祺欢突然觉得有一点不习惯。 谢祺欢怔了几秒之后才说:“好,走吧。” 顾明朝父母工作也很忙,别墅里只住着顾明朝一个人,而不像谢祺欢家,光是仆人就占了一楼。 季无常看着空旷的房子,问顾明朝:“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害怕吗?” “偶尔会,不过每天白天都会有人来做饭打扫,也不算多凄凉。” 顾明朝回到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独栋的房子,常常有一句话来代表,物质上的充裕永远满足不了精神上的空虚。 什么都不缺,却又什么都缺。 两个人吃完饭就去洗漱了,顾明朝找来一套新睡衣,拿给季无常换上。 顾明朝是派大星睡衣,季无常是海绵宝宝睡衣。 看到季无常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顾明朝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哈哈哈,树犹你太好笑了。” 季无常的睡衣帽子就函带枕头,带上去就可以直接睡下,不过是个正方形,显得头非常大。 看到顾明朝的睡衣之后,季无常也控制不住地笑了出声:“你有脸笑我,你比我还好笑。” 派大星的头顶竖在顾明朝脑袋上,显出一种诡异的合适来。 两个人在互相嘲笑对方,在床上滚做一团。 季无常和顾明朝的脸颊笑的泛红,眼角还飙出了泪水。 半晌之后,季无常眼泪问:“你这睡衣哪找的,为什么睡衣的帽子还有正方形的。” 顾明朝说:“我也不知道,衣服都是妈妈 给我挑的。” “你在你妈面前一定很幼稚,不然她也不会给你买这么‘童趣’的睡衣。” 季无常捏着顾明朝耳朵,一边揉一边说话。 顾明朝也不反抗,任由季无常把他搓圆捏扁。 “我今晚睡哪?”季无常提出了一个问题。 临时的决定,客房还没来得及打扫,直接睡进去肯定不干净。 顾明朝满不在乎:“没事,和我睡,大爷罩你!”这句话还真是豪情万丈,配上顾明朝的正太脸,显得不太和谐。 “我罩你才对吧,明天我给你下厨,保证你吃完连你家厨师都不要了。” 顾明朝睁着一双黑晶黑晶的大眼睛望着他,季无常捏捏他脸颊,问:“怎么,不信?” 顾明朝语气中肯:“我怕我真不愿意要厨师了。” “既然阁下这么赏脸,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明天等着吧。”季无常朝他眨眨眼。 还是顾明朝会说话,和他呆在一起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在想什么呢?”顾明朝靠过来贴着季无常。 “没什么。” “一定是谢祺欢吧,你出来睡,肯定很担心他。他总是你照顾,估计会睡不着觉。我猜,现在我们在聊天,谢祺欢肯定在生着气。” 原主一直黏在谢祺欢脸顾明朝这个二货都看出来了吗?季无常一脸黑线。 只能敷衍道:“睡了睡了。” 顾明朝还是睁着眼。 季无常把手盖到他眼睛上,“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闭眼吧。” 俩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瞬时就安静了下来,一个动作都能被听到。 过了一会,旁边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树犹,你睡了吗?” 季无常听见了他的声音,眉尾一挑,却不说话。他知道,如果回答了这一句,下面这一个小时势必不会安静下来。 顾明朝自己回答了自己:“哦,原来睡了。” 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声就绵长起来,知道季无常睡了,他也睡了。 屋子里陷入静谧之中,窗户反射些许月亮的光,照在熟睡的顾明朝的脸上,侧颜温润干净,睡姿端正。 正文 2.改变浪受本质1 这次单子看上去难,其实很简单嘛。季无常放心了,现在他的工作就是让谢祺欢过得惨一点,顺便勾搭顾明朝。 可谢祺欢年纪不大,季无常这个老妖精不好意思自己上手,那就得借别人的手了。 季无常挑眉,容易。 自己连出面都不需要,就看谢祺欢多久按耐不住了。 出乎季无常意料之外的是,谢祺欢速度很 快,比他预料中的要快得多。看来他对原主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啊。 第二天上课,顾明朝下巴抵在课桌上哀声叹气。 门口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季无常了然于胸,挨着顾明朝说话:“怎么了?” “刚才老师把我叫过去了,今天我俩值周,放学到实验楼找主任。又不能早点放学了。” 季无常摸摸他脑袋:“老师不会让我们迟回去很久的,放宽心。” 谢祺欢比季无常低一个年级,却在同一层。谢祺欢初二,在左边的教室,既然季无常走了,他就不会让自己继续掉面子理季无常,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季无常现在的情况。 谢祺欢让人去门口盯着季无常,而得到的回答却是谢祺欢最不想听到的。 原来几天不见季无常是在和这个顾明朝在一块。谢祺欢冷哼一声,目标转移了?他心里很不爽,好像自己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怪异感。 他控制不住地去关注季无常的事情,包括最近和他来往密切顾明朝。 中午的时候,顾明朝被人叫了出去。 季无常问他:“什么事?” 顾明朝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叫我那个人我也不认识。” 季无常拍了下他肩:“快去吧,别让外面人等急了。” 外面的人又喊了几声,顾明朝才走出去。 “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他在一楼,你去找他就行。” 顾明朝双手插兜,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哪里不对却又无从想起。还是先下楼看看吧。 到一楼远远看到谢祺欢身影的时候顾明朝就明白了,慢悠悠地走过去,嘲讽道:“谢祺欢,仗势欺人?” “能管教你一顿就是好的。” 谢祺欢抬抬下巴,命令道:“围起来。”几个人站出来,顾明朝的行动就被限制在了一个圈儿内。 “你这是以多欺少?” 谢祺欢靠着墙:“那到不至于,我是怕你逃。” 顾明朝蹙眉,语气加重:“那就让他们离开,我用得着逃吗?” 谢祺欢支了支手,让他们下去。靠近顾明朝问:“你最近给树犹灌了什么汤,让他连家都不回,整天和你黏在一起。” 顾明朝无所谓的说:“树犹喜欢我,离我近一点是他自己选的,你要是人格魅力高一点,至于树犹那么讨厌你吗?” “你是在对我说教?”谢祺欢声音提高了一个调。 “不然你以为呢,谢少。”话音刚落,就一脚踹向谢祺欢的小腹。谢祺欢堪堪向后退了两步才躲过去。 “谢祺欢,我老早就想替树犹教训你了,奈何找不到机会,今儿你送上门,别怪我下手狠。”顾明朝摆好架势,提了手指,“来。” 谢祺欢稳好身形,没说话,直接抬脚飞踹向顾明朝的后脑勺,顾明朝向后仰身随即脚尖勾住谢祺欢的另一条小腿。 谢祺欢的人刚想帮忙就被呵斥住了:“别过来!我一个人。”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皆下了死手,肌肉碰撞间的声音激烈,就算这时候喊停两人也收不住了,势必要狠狠挫挫对方的威风。 一轮下来,双方都挂了彩。顾明朝颧骨高高肿起,唇角发紫。谢祺欢也没好到哪去,眼尾肿着,连皮肤都被擦破出了血。 两个人的战斗停住,顾明朝说了句:“呵,出手够利落啊。” 谢祺欢扫了他一眼:“你偷袭的本事也不差。” “比不上你,脸皮都破了,”顾明朝说着风凉话。 “那是你脸皮厚才没出血。”谢祺欢回击。 两人看着又要打起来,周围人立刻拦住:“不能再打了,去校医室收拾下比较好。你俩现在都不能看了。” 说完这话,顾明朝和谢祺欢才停手,被几个人扶着去了校医室。 校医帮着他们擦了药,还包了纱布。谢祺欢立刻就不乐意了:“非要包吗?这么难看。” 校医语气循循善诱:“包起来好,你们都多大人了还打架,文明一点不好吗?有什么事说开不就行了,看现在闹这么严重,俩这么帅小伙子就给毁了。” 谢祺欢狠狠瞪了一眼顾明朝,顾明朝不甘示弱,眼看着火气蹭蹭上冒,校医赶忙劝解:“多大点事,不要动手。” 等周围人都走了,校医也走了,两人才开始说话。 顾明朝斜睨他一眼,嘲笑道:“你都憋半天没说话了,现在架也打了,伤也有了,该说什么就说。” 谢祺欢冷哼一声:“顾明朝,你说你一天天装什么,说我不是好东西,你是什么好东西。” “比起某人惹人厌可好多了。我可要回去上课了,您老慢慢歇,树犹还在班上等我。”顾明朝朝他炫耀,一个闪身,人就出了校医室。 回教室的时候顾明朝着实把季无常惊着了。 “打架了?” 顾明朝坐到座位上,头一撇不理季无常。“怎么了你?”“惹了个烂桃花。” 季无常笑:“哪个女生这么彪悍啊,把你打成这样,我看着都疼。” 顾明朝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笑,你现在应该心疼我,好吃好喝照料着才不会失去我。” “我没带吃的。” 顾明朝侧了个身:“诶哟喂疼死我了。” “行了祖宗,我现在就给你买。” “g一一d d一g” 季无常停了下来,使劲揉搓掌下的狗头:“说你胖还喘上了?” “欸欸欸,这是真疼,您是我祖宗!放放放!” 季无常把手放下戏谑地看他:“结巴了?” 顾明朝转头哼了声:“要不是小爷身上带伤早晚草了你。” “精神这么好在这大放厥词,”季无常笑起来,“别老动了,我去给你买。” “这还差不多。”顾明朝得瑟的不行。 说实话看到顾明朝的样子季无常就知道是谢祺欢干的,他知道谢祺欢会动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季无常在走廊的时候遇见了谢祺欢,他看到季无常就把他拦住了,可是连说辞都还没想好。 “那个你今晚回家吗?”谢祺欢摸了摸鼻尖,开口问道。 “这好像和你无关。”季无常推开他。 “等等,先别走,至少听我把话说完。”谢祺欢一把拉住季无常的手,季无常停了下来,转过身:“好,你说,我听着。” 谢祺欢没想到季无常这么爽快,只能找个话题:“你最近怎么了,昨天为什么不回家?” “没什么。” 谢祺欢不高兴了:“你能不要这么和我讲话吗?”往日的小少爷作风又回来了,他自认为自己低了头,季无常就不应该还怪罪他。 季无常是真的说不出话了,跟一个任性的小孩说话真的是无比麻烦,系统剩了这么个时间点给他,真是棘手。 “我把话说清楚一点好了,既然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你,那么还是不要再见的好,不然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伤害。” 季无常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完全没看谢祺欢瞬间变黑的脸色。 正文 3.改变浪受本质2 放学时间一到顾明朝就招呼季无常收拾书包,“走,今儿往后就小爷罩你了!速度点拾掇,爷时间金贵着呢。” 季无常嘴角抽抽:“好。” “怎么这么慢啊,爷替你。”顾明朝又嫌弃了。 这一架打完顾明朝的架势全出来了,一口一个“爷”地喊。“我说你要不要这么嚣张啊?我就是收拾个书包还被你说道个四五遍,唠叨能力大大提升啊。” “小爷是关照你,你让旁个来我都不睬他。” 季无常听笑了,出了趟教室口音都被带出来了。 “季无常,顾明朝,今天你们值周,实验楼一楼,主任等你们呢,不要忘记了。”讲台上老师说了一句话。 顾明朝连连懊恼:“我俩还要值周,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旋即又瞥了季无常一眼,“书包放下吧,走了。” 满脸的生无可恋。 季无常一把揉上他脑袋:“我没忘,所以我才慢慢收拾的,你什么记性啊,老师上午还提过。” 顾明朝把他勾过来,脖子圈在他臂弯里:“走吧,又得去打下手,烦哪。那些破事他自己不会弄吗,每次都得喊几个同学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谢祺欢中午说的话刺激到了他,说他在装,顾明朝反倒要刺刺他。就算他不装,照样能比谢祺欢更让人喜欢。 季无常查看了任务面板,虐渣攻的进度过了一半,季无常很满意,年纪小果然比年纪大更快一点,这么容易就虐到了。 而下面的寻真爱的进度条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季无常皱了皱眉,不应该啊,至少应该涨一点啊。之前都去顾明朝家了一趟,怎么会没变化呢。 难不成顾明朝的攻略点是细水长流?季无常想明白了,果然如此。反正这个位面时间很长,慢一点估计最后评分能高。 季无常想通就放心了,和顾明朝一起去了实验楼。路途花的时间不短,主任果然在楼底下等着。 “两位同学来的好像有点慢啊,快点跟上。”主任的说话语气很慢的,动作也慢吞吞的。 顾明朝侧过头小声对季无常讲:“他让我们快点,自己却那么慢,就不怕我们快了踩着他上楼?” “主任听见了就完了。”季无常乐不可支地拍他背。 在前面带路的主任咳嗽了两声,幽幽地说了句:“平拖在办公室5401,你们进去拿,把展厅拖一遍。” “又是打扫卫生,要不要这么命苦啊。”这种美名其曰“劳动改善生活”的活动在学校“世袭”多年,同学们不用打扫教室卫生和校园卫生,只需要每周一次来实验楼,等着发配任务就好。 顾明朝苦着脸:“上次王昭昭他们站了一会,什么也没干就回去了,轮到我们就打扫卫生,上天不公啊,这活动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会不会你说的话被他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他如果给我们穿小鞋我就投诉他。”顾明朝气愤道。 主任把拖把拿了进来:“你们不用去拿了,我替你们拿来了。” “他哪找来那么古老的拖把啊?这么破。” 季无常点点头:“这下不用猜了,他一定听见了你说的话了。” 顾明朝腹诽:小心眼。 “两位同学不要有什么意见,学校的规定,我们也没办法。”主任笑眯眯的,露出了一脸的褶子。 季无常和顾明朝接过拖把,认命地开始拖地。 主任站在那挑毛病:“有气无力的,你们这样能拖干净吗?” “这边这边,用点力!” “会不会拖啊?” 顾明朝不干了:“我们哪会拖地啊,不如您来教教我?” 主任夺过拖把,咬下几个字:“看好了!这么拖!”随即双手使力,用力按住拖把。 “啪”拖把柄断了。 顾明朝绷着脸,一下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任好技术,我们的确不如你有力。” 主任黑着一张脸,让他们回去了。 路上,顾明朝更放肆了:“谁叫他找来那俩拖把,哈哈哈,现在自讨苦吃,哈哈哈哈哈。” 季无常也忍俊不禁,主任黑着脸的样子更好笑,还不能发火。 他搭着顾明朝的肩,偏过头看了一眼,瞬间被他的侧颜秒杀。 夕阳勾勒出顾明朝的侧脸,一半陷在光里,一半湮没在暗中。睫毛密而卷,在光照下散发着淡淡的金色。 顾明朝眼睛直视前方,却说了句:“你别那么看我。” 季无常不明白:“为什么。” 顾明朝耳尖稍稍泛红:“没什么,小爷不习惯。”季无常低头,又抬头看了眼,疑惑道:“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我看你都需要抬头了。” 顾明朝注意力立刻就转移了,一脸骄傲:“是吧,你才注意到啊。今年我刚刚突破一八零大关,从今往后,就脱出你们这个矮人圈喽!” 一脸黑线。 这是季无常。 “我也不矮好吗?什么叫矮人圈,难不成你还组了给圈?里面还有谁?” “当然是谢祺欢啊,他比你还矮,以后咱们不要叫他谢祺欢了,叫他地精算了。” “这名字不错。”季无常和他一起嘲笑不在现场的谢祺欢。 如果这些话被谢祺欢听到了,一定气得跳脚。季无常有些后悔,就该在他面前说,虐渣攻的进程肯定会多一点点。 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些不对,他再次打开任务面板,寻真爱的进程仍旧丝毫没变。 不会找错对象了吧?! 〖没错,你的系统很伤心。〗 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把季无常吓了一跳。 〖我出现只是为了提醒你一下,未免你在这个位面用时太多得不到结果。〗 提醒什么? 〖这次的渣攻和真爱是一个人。〗 感情从头就没弄对啊。 怎么办,现在应该立刻跪求渣攻的原谅吗?顺带中途虐一虐?这任务还怎么完成啊。 季无常泪流满面,原主是贱受啊,渣攻都那么对他了居然还是真爱。原谅我弄不懂你们的心思。 从头攻略吧。 季无常长叹一口气,想象着自己在这个位面的沧桑未来,就觉得任重道远。 正文 4.改变浪受本质3 〖顺便提醒你一声,阎王又接单了(—)〗 这诡异的毛骨悚然感是什么。 ——祂又接什么了?不会又是那些没人要的单吧? 〖来自第三级世界的遗愿。〗系统缓缓道来。 〖因为人手不够,所以阎王希望把你调遣到第三级世界执行任务。你现在手上的单子有两个选择1尽快做完2安排好时间,攻略任务继续,你先去第三级世界执行任务。〗 ——时间很紧急吗? 〖是的。〗 ——那好,你先把任务发给我,我了解完再安排。 〖叮,此次任务的提交人叫做祁知然,第三世界你也知道,福利满满。〗 季无常并不是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因为第三世界是他最不想去的世界,基本上那里的提交人都是放·浪形骸,死前才醒悟过来。 〖提交人祁知然一直和很多个人保持着关系,私生活非常淫·乱,导致年纪轻轻就患病而死,他的愿望是有人能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拉他一把,成为一个正人君子,不要走入歧途。〗 又是这种单子,又是没人肯接的单子。 季无常简直想飞回阎罗殿把阎王从椅子里拉出来狠狠鞭挞一顿,看看祂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种单子也接,评分还要不要了。 〖阎王的想法是这样的:a/vi〗系统放上了视频。 叮!视频里的阎王还是一张萌妹脸,哭兮兮地说:“季季,我对不起你啊!我还以为这种单子比较轻松好做才给你的,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 季无常冷着一张脸,以无比快的速度回到到家,留下了一张字条就准备暂时脱离世界了,路上遇到了谢祺欢,他刚想嘲讽两句,就愣住了:“发生什么了?” “离我远一点。” 谢祺欢气得说不出话,他挪了一下脚步,而后就直接转身。撂下一句话:“季树犹,你现在不理我,以后也别理我。” 明显的情绪低落,可季无常不想去安慰他,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谢祺欢走远之后才发现季无常根本没有跟过来,一瞬间的心里落差让他觉得非常不是滋味。 一点点委屈从心底慢慢蔓延上来,让他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而接下来季无常消失的时间,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叮,准备好进入第三级世界了吗?〗 ——准备好了。 〖好的,正在为您开启〗 季无常感到有些许晕眩,再睁眼的时候人躺在了一张床上。看屋子的装修应该是个公寓,房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叮,答对啦,您现在的身份是提交人祁知然的室友季无常。以后的日子就要对他开始拯救,请您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季无常扭扭手腕,从床上坐起来,认命地开始工作。 去卫生间收拾一下,看了眼镜子里的脸。鼻梁高挺,眼如星目。一张薄唇正抿着,举手投足间平白多了几分禁欲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用这张脸对祁知然说教肯定有用多了,何况原主还是个刚毕业的医学生,在一家三甲医院工作,平日穿着白大褂就已经惹得人心痒难耐了。 而祁知然老早就对这个室友虎视眈眈了。 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祁知然荤素不忌,才不管那些,趁年轻,肆意妄为才是正经。 正文 5.改变浪受本质4 季无常出去工作,晚上才回家,一进门就听见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 祁知然居然把人带进来干那档子事? 满屋子淫c靡的气息,季无常皱了皱眉。祁知然在外面乱搞就算了,连合租公寓都不放过,第三级世界总能刷新人的下限。 季无常把客厅窗户打开的时候,还在客厅沙发上发现了一些痕迹。他一坐下去就手就碰到了一点粘稠,他把手抬起来看,等明白是什么的时候他脸顿时拉了下来。 洗手。 季无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一下内心。作为一个略微洁癖的人,他实在忍受不了祁知然和人到处做还留下痕迹。 水流打在手上,季无常用洗手液仔细洗了三四遍才觉得舒服一点。 那边祁知然已经结束了,在门口和一个男人拥吻挥别。 季无常没准备现在就去找他,至少等他房间味道散掉人平静点再去找他。他把沙发套拆掉扔进洗衣机,让它启动后自己又去洗了一遍手。 他坐在椅子上看书,看了看时间,大概过得差不多就去找了祁知然。 “咚c咚c咚” 他敲了门,里面传来祁知然的应答声:“进来。” 祁知然斜倚在床上,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干净,细长的脖颈昂着,下巴显出一个美妙的弧度。 “你找我,什么事呢?” 祁知然的双眼湿润,红润的两瓣唇轻启,吐出一句话来。 一举一动都是在勾引。 他不是刚做完吗,怎么还是这种状态。季无常很想立刻和他说个三天三夜的烂c交的危害,但看到他的举动愣是止住了口。 这个时机不对,祁知然的状态也不对。季无常顿了顿:“嗯没什么,你先忙。” 走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门。 祁知然轻笑一声,这个室友好像和他初始印象不太一样。 回房间的季无常开始重新计划着拯救祁知然的任务,照他这样天天都吃肉的人,哪一刻能静下心好好听自己说教呢,所以得换个方向:旁敲侧击。 第二天祁知然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季无常早就去上了班。祁知然是酒吧驻唱,夜间行动,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也不算太多。 家里没人,祁知然顶着一头乱发就去冰箱翻吃的。嘴里叼着面包,拿了杯牛奶就准备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眼睛一瞥,突然发现了桌子上的一份报纸。 祁知然自己从来不看报纸,毫无疑问是季无常的,他扫了一眼内容,有一个新闻被用红笔圈了出来。 赫然几个字印入眼帘#一男子因滥c交得艾c滋疯狂报复社会,已有三人感染# 具体内容是底下的小字,目前被感染的三个人举报了图片中的男子,该男子还没有被警方发现,望各位市民互相转告,注意安全。 祁知然哑然失笑,季无常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安全措施一向做的很好。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遇上图中的男子吗? 他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漠无情嘛。 祁知然伸出舌头,慢慢划过一圈牙齿,样子迷人又危险。 季无常,这可是你自找的。 正在医院工作的季无常突然觉得后颈一凉,旁边的护士关切地询问:“季医生,太累了吗?” 季无常摇摇头,对她露出一个笑:“没事。” 小护士的脸蓦地就红了:“那就好。” 等护士出了门,季无常才开始想祁知然,也不知道他看到报纸没有,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像他这么下去,早逝太正常了,纵c欲更不知节制,情人遍地都是。 祁知然注意到的是下方小字,而季无常想给他看的是前一句。这个误会生生把季无常的外冷内更冷的形象,转变为外冷内热不善表达的别扭男子。 所以说,一起还是要当面说的好,不然惹狼上身都还不知道原因。 正文 6.改变浪受本质5 祁知然的的勾引功力练的炉火纯青,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有自己的一套法则,既能了解到对方的痒处,还能替你收拾得舒服。 目前季无常还没能露出点破绽给祁知然,不过祁知然不是什么等待时机的人,他向来习惯主动,季无常早上留下的报纸,看起来对他也不算排斥。 祁知然阴测测一笑,季无常,我倒要看看,你是直的还是弯的。 于是最近几天,祁知然连猎艳都没管,专攻季无常这一棵死木。对祁知然来说,季无常的生活和老年人无疑,作息健康,没有太多的社交活动,连酒吧也不去。 趁年轻就该挥霍一把,这是祁知然的人生格言,所以他才活得肆意妄为,任性潇洒。 可惜结局并不是很好,所以说,年轻人不要老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回家好好照顾自己,吃点爱吃的,早睡早起。悲伤的是祁知然到死才想明白这个问题。 季无常快下班的时候看了眼任务面板。 ! 进度居然涨了,可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干。他努力回想发生过的事情,难道是那报纸起作用了?见效居然这么快,祁知然肯定是被吓住了,看来自己要再接再厉才行啊。 季无常怡然自得,迅速脱下白大褂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自己的计划。 让他没想到的是,进度涨了只不过是因为祁知然受了心思准备对他下手,这几天没有出外勾搭而已。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进了门,一个准备勾搭大计,一个准备旁敲侧击,这天实在是无比融洽。 对比季无常,祁知然的准备就充分多了。半透明的衬衫,以及一点点情/趣熏香。其他就不用了,祁知然举手投足的魅力就足够惑人,当真是最好的人形春/药。 可季无常是谁?雷打不动铁血心肠的老妖精,不然业绩水平也不用那么高了。 进门第一眼,季无常就看到了精心打扮的祁知然,入目他的装扮,季无常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这衣服料子好差,什么也遮不住。 对季无常来说,衣服有两个作用:防寒,遮羞。而祁知然身上的这件衬衫明显不符合他对衣服的定义。 看季无常一直盯着自己的身材看(雾),祁知然不禁有些骄傲,不枉自己平时也注意锻炼,虽说没有八块腹肌,但人鱼线还是有的。 季无常半天不说话,祁知然主动道:“回来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头发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垂,酥麻感立时从耳际蔓延开来。还有一丝香气从祁知然的身上隐隐散发着。 季无常问:“你闻到了吗?” 祁知然装作不懂:“什么?” “一种特殊的香剂味道。” “哪里有?” 季无常着重闻了闻:“的确有,好像”他凑近,寻找来源,“是你身上的。” “有吗?”祁知然把袖子放在鼻子下,“可能是洗衣液的香味吧。” 季无常勉强接受了他的回答,看了半天都觉得祁知然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 等等!现在可是说教好时机啊! 没有祁知然的情人,没有他眉间情/色未退的媚态,状态很好,时机很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季无常刚准备开口,祁知然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抽纸。 “我来捡吧。”说罢弯下身子,伸手去拿。没给季无常捡的机会。 他动作稍大了一些,后面的衬衫被掀起,露出了姣好的腰线。暖色调灯光的映照下屋子里的气氛瞬时就变得暧/昧起来,季无常目光划过他挺翘的臀,微微弯曲的的双腿,修长且白皙。 季无常眸色一暗,心下了然。 敢情祁知然这是在勾引自己? 正文 7.改变浪受本质6 季无常脸色都变了,自己还想着他有所进步,可他到好,直接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在魂魄收纳所干了这么多年,季无常外冷内冷早就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内里神经粗得堪比钢筋。 联想起之前闻到的幽香,半遮半掩的衬衫,季无常觉得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拐弯抹角对祁知然根本行不通。 他深吸一口气,撑起一个笑:“祁知然,我觉得有必要和你好好谈一场,毕竟室友间的交流也是很重要的。” 哪里是重要,简直是必不可少,俩个人从头至尾脑回路就没在一条线上过。 祁知然软若无骨地靠过来,手轻搭在他肩上:“你说,我听着。”语气慵懒,神色自然。 季无常对他礼貌一笑,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再把他的腰扶稳,掌下的衣物覆了薄薄的一层,轻易就感受到了从指间传来皮肤的细腻感:“坐直的话能听得更加入神一些。” 季无常没什么,反倒祁知然被他掌心的温度烫的一哆嗦,像有电流从腰际穿过全身,让他忍不住轻哼了出声。 祁知然的敏/感程度顿时出乎季无常的意料,这还怎么谈啊,坐远一点好了。 随后季无常就往旁边旁边挪了挪,怕被祁知然发现,所以动作幅度不是很大,但还是被祁知然一眼看个正着。 刚刚他往旁边挪的动作实在是有些伤他心,他简直都能听到那一秒心咔嚓了一声,自己对他真的毫无魅力可言吗? 祁知然生平第一次看见像季无常这样的柳下惠,美色当前照样坐怀不乱,他突然对季无常产生了浓浓了兴趣,有意思。 季无常正色地咳了两声,示意回归谈话主题:“人总有些爱好,正常,但一定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不然很容易英年早逝啊。” 他特地加重了“英年早逝”几个字的发音,希望得到祁知然的重视。 祁知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季无常看他听得这么仔细,也就更加神采飞扬。本来原主的身份就是一个医生,讲述一些疾病对身体的坏处真是拈口就来,他特地形容的更加严重,让祁知然的心思能通过这一次就能收起大半。 祁知然表面看上去听得很认真,可神思全在他灵动的神态上。一张一合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星光一样璀璨的双眸,每一样都在吸引着祁知然。 季无常说的话,祁知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晚上季无常睡了觉,他没有锁门的习惯,便被某人钻了空子。 傍晚季无常躲避的动作不仅让他觉得些许失落,更多的是不甘心。于是祁知然便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他的房间,开启第二次勾/引。 他看着安睡的季无常,月光透过窗洒下浅色银辉渡在他脸旁上,显得温和多了,不像平日里那么冷漠不近人情。 连睡衣也穿得一丝不苟。 祁知然勾起唇,目光慢慢掠过他裸/露在外光洁的脖颈,突出的喉结,定格在他锁骨下的第一颗纽扣。 他突然觉得口中燥热,为了不发出太大声音,祁知然放缓了脚步,慢慢爬上了季无常的床。 手指灵巧地钻进被子,从季无常的膝盖往大腿上滑,皮肤划过布料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其明显。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到季无常熟睡的脸,睫毛长而浓密,表情乖顺,好像在纵容着他的动作。 祁知然嘴角噙起一抹笑意,鼻尖凑近他的侧颈,闭上眼睛深埋进去感受他的气息。 不够,不止这样,还想要,更多。 祁知然心中的念头愈发露/骨,睁眼时的欲/火简直要迸发出来。他一口含住了季无常的喉结,上下舔/舐,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往上,靠近季无常双腿中间的位置。 系统本来在总部休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再看到季无常现在的情况,心中不妙赶忙拉起了警钟。 〖叮叮叮!快醒!再不醒就贞操不保啦!〗 季无常正在酣睡,突然被系统惊扰,微卷的睫毛抖动两下,猛地睁开了眼,就看到俯在他身上动作的祁知然。一把推开他: “你在干吗?” 祁知然抬头,露出一双湿润的含着情/欲的眸子,漂亮又惹人心疼。 “你弄疼我了。” 季无常怔了一下,一腔愠怒还没发出就生生被他的眼神浇灭了。 就在他愣神的几秒,祁知然像水蛇一样黏过来,坐到他双腿之上,纤细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脖子,继续着原来的动作。 他拉开祁知然,声音里透着疏离。 “请你离开我的房间,我需要休息。” 祁知然眼睛眯起来,舌头暧/昧地舔过上唇,缓缓说出了一句话:“和我做一次,保证你舒服。” 季无常的面对下限的三观尽碎,被人赶了还贴过来的祁知然让他无从下手,根本对他发不出火。祁知然似乎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一遍遍地挑战季无常的底线。 前面那么威逼祁知然一点都听不进去,他还要把他的结局说得多惨烈他才愿意听他一句?季无常长叹一声,开始循循善诱。 “祁知然,你的年纪不大,不要总想着这种事情。你现在好好努力上进,未来你一定会感谢现在的自己。趁年轻,多努力赚钱才是正经,不然老了之后身体上很多毛病留下来,晚年是很痛苦的。” 季无常说得很隐晦,偏偏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祁知然。 他忍笑点头说:“我会好好努力的,但帮我泻一次火好吗,就一次,它还硬着。”祁知然指了指双腿间的小知然,样子很无辜。 我凑! “滚出去。”季无常冷漠脸jpg 下一秒祁知然就被赶出了房门。 “嘭”门被大力关上,还有加了锁的声音。祁知然摸摸鼻子,心里莫名有了一种高兴的情绪。 即使被赶出来,祁知然对季无常仍旧乐此不疲。 祁知然眉眼弯弯,只剩下微笑着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的笑不是平日里对待情/人的充满邪气诱人上瘾的,而是恬淡中涵盖着温馨的。 正文 8.改变浪受本质7 他走回房间的路上,小腹中蹿起的火慢慢地熄掉了。季无常,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明明死板,无趣,偏偏就总能戳中自己。 一脸认真的关心着自己,祁知然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了,曾经多少人眷恋自己的身体,贪恋鱼水之欢在他耳边说着缱绻的情话,无论哪一句,都没有季无常随口一句来的动人。 季无常,这下你是真的逃不掉了。 关上房门的季无常在房间里静坐,被系统吓的睡意完全消失了,都怪祁知然,大半夜如饥似渴。 这厢季无常睡意全无,那厢祁知然困意正浓,打了两个哈欠就盖上了被子,进入睡梦中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模样恬静,和往日放肆交友的祁知然判若两人。 无所事事的季无常打开任务面板,刷新了一下进度。 进度上涨到了百分之五十,季无常内心被惊喜席卷,本来准备刷一下就结束,看我刷出了什么!怀着侥幸心理,季无常再次刷新了一下,眼睛一眨不眨,期待着奇迹的再次到来。 进度稳稳当当停在百分之五十,没有丝毫变化。 季无常有些小失望,但进度一半的惊喜足够掩饰掉失望。 看样子祁知然也不是外表那么不听人劝嘛。 第二天,季无常去上班,祁知然晚上去酒吧。 祁知然在一个不大的酒吧工作,里面的人三教九流混杂,但薪资不错,所以祁知然干了也有了一段时间。 他唱完几首,应着底下人的欢呼又选了几首人群中呼声较高的歌曲,结束后他照常去找酒吧老板拿工资,他的工作是按天算。祁知然从台上下来,耳朵被音乐震得嗡嗡作响,有些头晕,途中被一个男人拦下,环腰圈在怀里,朝他耳朵吹气。 男人西装笔挺,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做的事却是道貌岸然,手指却在他的腰间滑动,身体与他紧贴,暗示着什么。 如果不明白他的意思祁知然就白混风月场多年了。若按照平常,以这个陌生男人的姿色祁知然和他来一发的可能性很大,可现在,他透过男人的脸看到了季无常,那张总是淡然的脸。 是啊,现在不能随意沾花惹草了,不然季无常该会多失望。 〖叮!进度上涨至百分之七十五。〗 季无常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进度是如何涨的:你们系统后台没出问题吧?我觉得我对他的说教好像没什么用处。 系统高傲脸〖怎么可能出问题,伟大的系统从来不会出问题的。〗 回想起祁知然玩世不恭的表情,他一点都不像认真听进去的样子。会不会他内心其实深受感染,但用无所谓的表情来面对自己呢? 疑惑:这个是怎么涨的,你描述一下细节。 〖你之前说的没错,你的说教的确对他毫!无!用!处!只不过你的行为间接导致了祁知然开启了‘为你守身如玉’,有了这个状态加持,进度不快也难。〗 季无常开始对自己的攻略计划产生了深深质疑:我为他亲手制定的计划没有用,那我以后是不是该走情感咨询老大哥的路子? 系统一_一:他没明白。 〖我先走了,有事你再找我吧,灰灰。〗 下一秒,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不成他这千年难得一次的系统提醒只是因为系统偶尔有空? #我的系统不敬业该如何调/教# #我的系统不黏我怎么办# 季无常深觉无力,系统什么懒虫就放一边吧,进度这么快真是连心也顺畅多了啊。 他仰倒在椅子里,长叹一口气,舒服。今天不如就趁热打铁,狠狠刷一发进度。 晚上季无常回家,灯没有开,祁知然还没回来。正好今天放松一下,祁知然表现这么好,应该给他一个奖励。 冰箱里屯满了东西,下面两层全是祁知然的零食,还好季无常偶尔往里面采购过东西,否则今天根本没有食材可以做饭。 季无常把东西拿出来清洗,刀切,开火,手法很熟练。 把最后一个汤熬上去,季无常才解开围裙。他擦擦手,看了眼时间。 这么晚了,祁知然怎么还没回来。想起他工作的酒吧,季无常眉毛皱了起来,那地方可不安全。 下楼驱车去接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把一个准备好和你419的男人打发走,不太容易,花了祁知然好一番力气。脱身之后,祁知然才松了一口气。 他从酒吧后门出去,迎面一阵凉风,吹得他胸中郁闷着的浊气散了不少。 可没几秒,几个不长眼的小混混拦住了他。 “跟你几天了,陪我们玩玩。” 祁知然冷笑:“让开。”今天事情怎么这么多,一个两个都凑上来。 领头的小混混开口笑,露出牙龈和一排黄牙:“你当哥几个不明白你是什么货色哪,跟你几天了,还能不知道?” 靠近祁知然在他的脸上摩挲着。 祁知然嫌恶异常:“别碰我。” 之前那男人在酒吧里,不方便动手,可外面就这几个人,空间也不小,足够他动手了。 “滚开。” 耳边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祁知然一转头,便看到季无常的那张熟悉的脸,比平常更加严肃,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是他吗?”刚刚碰你脸的。 季无常问了三个字,祁知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季无常便抬高了腿,瞬间踹开了那个小混混。 那一脚很是用力,混混趴在地上悉悉索索半天都起不来。 另外几个跟班立刻吓怂了,他们领头一脚就被踹成了这个样子,那轮到自己岂不是?季无常轻飘飘地扫过来一眼,几个小混混被吓得冷汗直冒,扶起他们大哥就往远处跑。 季无常瞥了一眼他们仓皇逃脱的背影,不入流。 如果季无常不来,祁知然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掉这一群人,但如果这样能惹得季无常心疼,一切都值得,他庆幸刚刚出手动作没有那么快。 季无常拉着他往停车方向走,冷着脸一言不发。 “你这是在吃醋吗?” 季无常冷脸:“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表情还是生着气的样子。 祁知然含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季无常的确生气,他在家弄了一桌佳肴还来接祁知然,也有为祁知然庆祝进步的意思在,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季无常说不出话来。 季无常没看到祁知然的反抗,只看见几个男人围着他调笑。 “现在先回家,这里不安全。” 即使他生气,也还是愿意接祁知然回家,这的治安不好,有什么要解释的一定要回去说。 祁知然被他“家”这个字眼戳的一阵心跳,脸色泛红,轻声说了句:“好。” 路上,季无常开车生闷气,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而祁知然沉浸在一刻小甜蜜里,倒也非常融洽。 然而回到家看到的景象,立刻让他心被塞的满满。 他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慢慢泛起一层水雾,惊喜地看着季无常:“是你做的?” 季无常表情一成不变,发出一个音节:“恩。” 祁知然眼中雾气慢慢变深,眼泪就掉下来了。他上前拥抱季无常,脸埋在他颈弯:“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一个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拥抱,干净热烈。 季无常本意想推开他,却被他的抽泣弄的手足无措。他僵硬地拍拍他的背,没有说话。 厨房里的汤还在文火煲着,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温情,和祁知然泪水打在衬衫上轻微的响动。 进度从百分之七十五慢慢涨到百分之九十,一点一点拉缩着与结束的距离。 季无常轻轻吐出一口气,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背。 对不起,我没有记得你的生日。 好半晌祁知然才平复了心情,松开手,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走吧,再不吃菜该凉了。” 泪痕没干,但这样的笑让人心生不忍,他抬手帮他擦擦眼泪:“嗯。” 处在情感波动中的人最容易被感动,一个小动作让他的眼泪又往上冒。 “去洗把脸,我去看看汤。” “好。”祁知然乖乖去洗脸。 季无常又去冰箱拿了面,放进汤里煮。没过多久,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他拿漏勺乘起一小碗,端出厨房。 祁知然早就洗好脸坐在椅子上等了,一看他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开饭了吗?” 他把面条放在祁知然面前:“可以。” 祁知然眼睛笑弯起来:“我今天还以为这是我的倒霉日,果然好运比糟糕来的迟一点啊。”他拿起筷子,很享受的样子,“这碗长寿面看起来就很好吃。” 做完这餐,季无常在祁知然看来,多了人间烟火气,不再给人感觉很难靠近。居家好男人的典范,不抽烟酗酒,厨艺也是很拿的出手,外貌更不必说。 性格?祁知然回忆起季无常踹飞小混混的那一幕,忍不住又笑了。 这么优秀的季无常,根本舍不得放开手啊。 正文 9.改变浪受本质8 晚上季无常考虑了一下,祁知然现在的酒吧工作并不是很好,晚上出来很容易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小混混,要不是这次自己遇到他,他轻易被勾搭走,对自己来说,完全得不偿失。 所以必须换一个环境。 于是大晚上的季无常并没有遵守往日的作息规律,开始一个个翻找这个城市的酒吧。 他筛选好久,留下了几个名字,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窗外的天变成鸦黑,月亮被云遮住,模糊地高挂,落下影影约约的痕迹。 季无常眼睛涨的厉害,脑袋也沉沉的。 他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再去找系统:这边有几个酒吧,你去帮我打点一下,让祁知然随时都能去上班。他现在这个环境,难免会变得乱。 〖叮!保证完成任务。〗 “呼——”季无常长舒一口,放下了心,可以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他打开祁知然房门,祁知然还没有睡醒,整个人陷在床里,柔软的发丝散在枕头上,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模样乖巧。 季无常勾起唇,默默把门关起来,在客厅桌上写便贴留给他。 “祁知然,起床后不要忘记吃早餐,昨天酒吧的事情我不想以后再发生了,那里环境很差。 如果你仍旧热爱你的工作,我随手找了几家更好的酒吧,稍微打点了一下。如果你有看上的,就去那里工作吧。 当然,如果你想留在那也可以,把这张纸丢掉就行了,我并没有很用心写。 一夜更,理由:周围治安较好,来往进入人员素质较高。比起你原来酒吧,薪资高十五倍。 二施柏德,理由:进入人员身份不低,出手阔绰,小费随意,比你原来酒吧,薪资高二十倍。这是我觉得两个不错的酒吧。 还有就是一定要记得吃早餐,作为一名医生告诉你,这对你身体很好。 以上。 来自你的室友:季无常。” 季无常写了几次,这个语气显得太强制,会激起他的反抗欲,重写。这个太殷切,显得自己很在意,不行,重写。 唠叨半天,一转眼时间又过去了。早晨光阴短是真的,季无常感叹。只能放下笔,留下最后一张,就去洗漱上班。 祁知然揉着眼睛起床,忽然看到了贴着门背后的纸条。他慢悠悠走过去,摘下来看里面的内容,是季无常留下来的。 因为走得急,他的草稿并没有被很好的处理掉,而是被孤零零地忘在了桌子上。 祁知然拿起来,里面的内容大多相似,但语气或多或少都不一样。他手指慢慢摩挲着季无常留下的字迹,仿佛纸上还有着他的温度。 祁知然的心被季无常软的一塌糊涂。 越来越喜欢他了啊,嘴硬心软的家伙,明明关心着自己却不想被发现。 有什么感觉在他心理蔓延,从之前的悸动到被感动,直至越来越深。 季无常正在医院帮患者做检查,结束之后一个小护士被从门口推了进来,满脸害羞。后面那群明显是她朋友,哄笑着推她进来,手势还在为她鼓励。 她回头看看那些朋友,咬咬下唇:“季季医生,今天晚上我可以邀请你吃晚餐吗?”好像怕被拒绝似的,她又急忙补充了一句,“不远的。” 季无常家里还有一个不省心的祁知然,不能亲自看着他完全不放心。 他想了想,开口道:“真是不好意思,恐怕不能,家里有个人需要照顾,离开不了。” “他多大了?还需要您来照顾呀?”小护士提了个问题,她担心这是季医生故意拒绝她的理由。 季无常没法回答,他总不能说家里有个二十几岁大龄儿童需要时时看着吧。 看他不说话,小护士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您是在故意拒绝我吗?” “没有” 季无常话还没说话就被小护士打断了:“既然没有的话季医生记得去赴约哦。”说完留下了一张卡片迅速跑出门外,门□□出一阵哄闹。 季无常无奈,拿起卡片,地点的确离医院很近,尽快吃完的话回去时间应该不会太迟。 晚上时间一到,小护士准时出现在了门口,护士服被换了下来,穿上了短裙,脸上扑了一层淡妆,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娇羞。 “季医生,你好了吗?” “嗯,走吧。” 因为离得实在很近,两个人是步行去的。 餐厅里面有大大的落地窗,一眼能看清这城市的霓虹光。餐厅色调温暖,装潢小众,给人一种安静舒适的感觉。 餐厅不错。 季无常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小护士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之后就开始点餐。点完她询问道:“季医生还有什么想点的吗?” “按你说的来就好了。” 小护士笑意更深:“嗯。” 等餐来的时间里一直在循环播放《arry 》,季无常还觉得奇怪,没过多久旁边一位男士被一位穿着婚纱的女士求了婚,先生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最后以男子为女士带上戒指落幕。 周围响起阵阵掌声,每个人都似乎被这气氛感染,小护士感叹:“这样的感情真美好啊。” “嗯。” 虽然说着话,但季无常还是走了神,他望向窗外,似乎看到了祁知然的身影。但转念一想,祁知然不可能在这里,他现在应该在家或者在酒吧。 想了想,也就释然了,安心吃完这一餐就准备动身回家。 “季医生,天那么晚了,你不送我回家吗?”小护士主动道。 “那好吧,你家在哪,我送你。” 她浅浅一笑:“季医生你人真好。” 一直送到她楼下,小护士还恋恋不舍:“今天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以后再约个时间出去玩吧。” “对了季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季无常只想赶快回家,敷衍答道:“有,出去玩的话你还是找别人比较好。”说完怕再被缠住,脚步放开就径直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小护士脸上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无常回到家,灯没开。难道祁知然还没回来?他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手指在墙壁上找到开关,打开了灯。 祁知然在家,还是在客厅,可是灯没开。 “为什么不开灯?”他问。 祁知然今天早上看到了字条,准备晚上去找他一起下班,路过医院旁边的餐厅,却看到他和一个女人笑意晏晏。 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感觉。 祁知然一直认为季无常肯定对他也有所感觉,不然为什么处处对自己留情。包括早上的报纸,纸条,以及他在酒吧门口帮助自己,每一处都让他感到欣喜,被人每时每刻关心着。 他兀自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季无常走近才发现,他似乎在生着气。 季无常又问:“怎么了?” 祁知然抬起头,故作随意道:“我今天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吃饭。” 季无常没反驳:“那个是我的一个同事,晚上一起吃了一餐而已。” “全市有名的情侣餐厅,陪同你吃饭的那位,她是你新女友?”祁知然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语气带着的酸味。 “不是。”季无常被他的口气听得不舒服,不想多过解释。 “为什么?”祁知然对这个问题紧追不放,眼睛盯着季无常,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没等季无常回答,祁知然就用行动表明了他的立场。 他靠近季无常,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口堵住了他的双唇,反复噬/咬,室内满是唇舌相接留下的水声。 季无常,我喜欢你,你表现出来的都是喜欢我,所以,你必须是喜欢我的,也只能是喜欢我。既然做出了行动,那就要负责,为我的喜欢负责。如果你不喜欢我,凭什么靠近我。如果我误会了,我宁可一直误会下去,也不希望失去一个,像你这么好的人。 谁能拒绝温暖呢? 祁知然像一只搁浅的鱼急需着水源,而季无常,就是广阔陆地上唯一一片深海。 正文 10.改变浪受本质9 季无常推开他,嘴唇还带着水渍,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皱眉道:“祁知然,别闹。” “她吻过你吗?”他的笑满含恶意,“她知道你尝起来味道很好吗?还是说,你们已经做过了?”祁知然手臂攀上他肩膀。 季无常忍无可忍:“够了,不要把别人想的那么不堪。” “做过就是不堪吗?季无常,在你眼里,我很不堪吗?” 季无常辩无可辩,祁知然根本就是在找理由发火,和他说下去没意思,他只会更加无理取闹。 “你冷静一会,我先回房了。” 祁知然一把拉住他:“你现在是在躲我?” “没有。” “那你喜欢我吗?”祁知然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变得鲜红,眼神却锐利,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拆吃入腹。 季无常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脊发凉,刚想拒绝系统就传来了声音:〖叮!此答案仅有唯一选项“喜欢”,否则提交人将出现黑化情节,以后发生情况将不可控。〗 “你真的想要我的回答吗?” 祁知然点点头,季无常停了几秒,看着墙上的钟表,淡淡说了句:“喜欢。” 祁知然有点不敢置信,他怕季无常只是个玩笑,怕从天堂坠入地狱。 “真的吗?”他犹犹豫豫开口。 “真的。” 祁知然嘴唇抿起来,眼中水光潋滟:“我想听你说喜欢。” “我喜欢你。” 祁知然只觉得面前朦朦胧胧一片,看不清季无常的脸,但唇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弯,眼睛一眯,眼泪就滚滚而落。 “你过来吻我,我才相信。” 片刻,嘴唇上贴了两瓣冰冷的唇。 季无常的吻很细致,不似祁知然那般侵略。温柔的,像他的心。舌头掠过牙齿,祁知然主动和他唇舌交/缠,激烈而又热情。 季无常舌根被他吸的发酸,双手不满地抵住他的肩,祁知然才放轻动作,眼泪混合着口水划过下巴,充满了脆弱的野性味。 这个吻持续时间很长,为了安抚祁知然,季无常从头至尾都无比配合。 他的反应取悦了祁知然,一吻结束还抱着季无常不肯放手。 他一边咬着他耳朵一边说:“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和别人勾勾搭搭牵扯不清,当心你以后硬不起来。” 这话真想全数奉还给他自己。 可季无常只能在心底想想,吃醋的祁知然很不好惹。 “好,我要回去洗澡睡觉了,晚安。” 两个字又戳中了他的神经:“我和你一起洗。” “不用,我还没沦落到四体不勤。” “真的不行吗?” “不行。”季无常肯定道。 祁知然脑袋耷拉下来:“好吧。” 临睡前,祁知然抱来了他的枕头,目光在季无常的睡衣上扫啊扫:“我能进来和你一起睡吗?” 都说喜欢他了,现在如果拒绝他不太合适。季无常同意了:“进来吧。” “谢谢你。”祁知然眼睛弯起来,目光中星火灿烂。他抱着枕头,一下子缩进了季无常刚暖好的被窝。 “啊——”他四肢像八爪鱼似的缠在季无常身上,“好暖和。” 脑袋还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季无常伸手按住那个不安分的脑袋:“别动,睡了。” 祁知然笑嘻嘻的:“你睡吧,我不动。” 但愿如此。 可没过两秒,祁知然的手又暗搓搓地往下伸。季无常侧过身,把他整个圈在自己怀里,禁锢住不能动弹:“睡了。” 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晚安。” 黑暗中的祁知然眼睛睁得大大的,满心满口溢出的欢喜,咬了口他下巴:“嗯,晚安。” 祁知然太爱咬人了,要改掉,明天和他说。季无常计划着。而祁知然沉浸在名为季无常的海里不可自拔,越陷越深。 感受到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声,季无常才开始和系统说话:系统,进度多少了? 〖百分之九十五。〗 时间不多了,一时温情也只能是一时的,可走之前,季无常还是想对祁知然好一点,至少在他走之后,不被别人的一点点好意诱走。 只有让他感受过什么是被人全心全意的宠着,以后才能受不了任何一个人带有杂念的宠爱。如果以后还能有一个人像季无常对祁知然那么好,季无常也甘愿让他们在一起。 怀中的脑袋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愿离开一点点,季无常一直看着他头顶那个小小的,看起来温顺的发旋,心底补充了一句:缺爱的小鬼。随后又帮他调整了姿势,能睡得更舒服一些。祁知然睡在他怀里,显得亲昵又依赖。 翌日清晨,祁知然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了,只剩他一个人睡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地起床,季无常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他从背后看过去,季无常的肩膀宽阔,背脊挺直,隐藏在休闲裤下的腿又直又长,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 “今天不去上班吗?”祁知然走近,脸懒洋洋地贴在他背后。 季无常手上动作没停:“今天放假。” “医生原来有假期啊。” “嗯。”他轻描淡写应了声。 “对了,我忘记一件事。”季无常转过身,扶好祁知然。 “什么事,很重要吗?” 季无常没说话,给了他一个轻如蝉翼的吻贴在额头上:“早安。” 祁知然愣住了,半秒之后就笑开了:“季无常,我真喜欢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喜欢很多。” 季无常不予置否,把他推出厨房:“出去等着吃早餐吧。” 祁知然还是赖着不肯走:“不,我要陪你一起做饭。” “乖。”季无常摸摸他头顶。 祁知然脸一红,但还是逞强道:“我看起来很没用吗?” “不,”季无常,“我更希望你只会吃,这样以后就只能我来养着你,你一刻也离不开我。” 祁知然身经百战,百战不殆,却被季无常的一句话撩的心潮涌动。 “你当我是小孩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出了厨房,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等着吃早餐。 季无常回厨房接着做早餐,祁知然不时侧过身来偷看两眼,怕被发现又会迅速地收回去。季无常莞尔,太显眼了,但连带着做饭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正文 11.改变浪受本质10 饭才吃了一半,季无常就感觉到了桌子下的小动作。他没抵制,任由他磨蹭着,很是纵容。 祁知然却不满足:“给点反应啊。” 季无常抬起头来,目光深邃:“你想要什么反应?”对面的人挑逗似的眨了下眼:“你明明知道,干吗故意问我?” 季无常停下了筷子:“今天我们吃完饭去散步,不要总是呆在家里,散散心,心情也会好起来。” 祁知然不满:“你在岔开话题。” 他挑眉:“是啊。” 对面的人气急:“为了你,我都好久没放松过一次了,昨晚明明睡在一起,你连碰都不碰我。”他又觉得委屈,“我等了那么久,你没碰我。” 季无常揉揉他的头,顺了顺毛:“你这脑袋里为什么总想着这些东西,吃完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散步。” “凭什么不能想啊?”祁知然愤愤,在嘴里小声埋怨,“你都不碰我还不准我想啦,什么烂规矩。那么多次都没见你碰我,指不定秒/射。” “嗯?”季无常眼神危险,嘴唇慢慢勾起,“刚才好像有个人说我坏话,你听见了吗?” “哈,有吗?我怎么没听见。”祁知然装傻,季无常什么耳朵啊,那么小声都能听见。 “那就是我听错了,去换衣服吧。”季无常假装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转身去房间换衣服。祁知然没走,跟在他身后,看他脱衣服,再穿衣服。他斜倚着门框,在季无常换裤子的时候,吹了两声口哨。 “不错啊,尺寸可观。” “你不换衣服?” 祁知然耍无赖:“我要穿你的。” “不合适。”季无常劝他。祁知然不松口:“散步又不是跑步,用不着合适。” 季无常无奈,把柜子打开:“你想穿哪件?” 等到真穿上身的时候祁知然才发现,在家里穿是情趣,在外边穿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他恨恨地脱下了衣服,黑着脸去房间穿自己的衣服。 时间还很早,街道上行人不多,两个人走在路上,周围出来散步的基本都是些老年人,更多是有伴儿的老年人。季无常和祁知然在他们中间,好像一对老夫老妻。 “我第一次早上出来散步,感觉还不错。”天不蓝,颜色很淡。月亮浅浅地铺在云里面,太阳染了半边红。连鸟叫也是清脆的,惹人喜欢的。 季无常和他并排走,手拉着他的手,双手交握,细腻温暖。 “我真觉得我喜欢你了。”不再是占有,而是喜欢。 祁知然目光直视前方,发丝被风吹起来,柔软如潮水。 “是啊。”季无常避重就轻,简简单单挑了两个字回答,“你好好照顾自己,起床起早一点,做什么用心一些,不要随便咬人。” “这么好的天,你说的话太煞风景了。”即使这么说,祁知然还是笑着,从内心润出来的笑意,“你应该说,‘我也喜欢你’才对。” “我也喜欢你。”他回答。 “我也喜欢你。”祁知然接了一句,就自己笑起来了,“以后早上有时间我要天天和你散步。” “修身养性。”季无常提醒他。 祁知然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我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了,现在早上陪你散步,我平时的那些小习惯早不知丢哪去了。”他指的是季无常敲门那次。 “嗯,那样很好。”祁知然上辈子留下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季无常的任务就即将结束。 进度条快满了,只要再下一剂猛药就可以完成这个世界了。 季无常转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祁知然的脸,伸手盖住他的眼睛。然后凑近,吻了吻他嘴角。 “这是奖励。”一个关于祁知然慢慢进步着的奖励,无关于爱,无关于性。 祁知然上一秒还在享受着晨风,下一秒眼睛便被遮住,感官上的触觉更加灵敏,然而惊讶只是持续了两三秒,祁知然便做出了回应。 手臂环住了季无常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一个从来都是冷漠惯了的人,突然来的柔情很容易便会让人沦陷。 □□轻易被挑起,一吻毕,“我们回去吧。”祁知然不假思索。 从玄关到卧室祁知然俩个人一路拉扯着,褪下出门前穿好的衣服。从外衣,到长裤,落了一地。 祁知然的呼吸不稳,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脸潮红一片,直至被他压在床上,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上方的季无常。 “害羞了?” “肯定啊,”祁知然梗着脖子,白如玉的脖颈此时淡淡染了层粉,看起来无比诱人,“以前我都是一夜情,上完床谁也不认识谁,你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季无常看起来很认真,膝盖挤进他腿间,在他耳旁细致地烙下一个又一个吻,温柔缱绻。 祁知然轻喘一声:“我喜欢你,你就和他们不一样。” “那以后不要和别人做好吗?”季无常呼吸一般在他耳廓外吐出一句话,酥麻感顿生。 “和你吗?” “只和我。” “好。” 从开拓到彻底进入,季无常直到最后勃发才低声喘息,情动的神情让祁知然恨不得死在他身上。祁知然脸上带着餍足,开拓的细致入微让他感觉不到苦楚,反而高/潮迭起。 他双手绕过他脖颈:“我们再做一次吧。” 下一秒就被狠狠贯穿,他眼角泛着红,渗出了泪水:“慢慢点。” 上的契合让两个人一连做了好多次,直到月色退去,才发现竟然闹了一整晚。 祁知然反而更欢喜,翻了个身把季无常趴在季无常身上,仿佛呓语般说了句:“我爱你。” 后就疲倦地沉睡过去,耳边若有若无传来季无常的声音:“不要忘了我说的话,你答应我的。” 正文 12.改变浪受本质11 仿佛听到了季无常的低语,他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松开后又陷入睡眠。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各种噩梦轮换着进入他的梦境,复杂吵闹让人晕眩。他梦见一座桥,悬挂在天上的桥,很高,很长,远远地有一个背影,伫立在桥的另一条,熟悉而又陌生。 他想走近,想看清他的脸,却始终模糊。他仔细观望着,但每样事物都仿佛蒙了层雾气,扰人视线。 祁知然往前踏了一步,桥突然激烈地开始摇晃,底下是无尽深渊,他往下坠落,身体飘起来,就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息,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刚才梦中男人的身影,是季无常。 他下意识地去寻找身边的季无常,想和他说两句话,听他安慰自己说:“梦是相反的,不要害怕。”或许听到他的声音,自己会安心不少。 可是,床边是冷的,并没有季无常的身影。 他转头看窗外,阳光大好,不热不骄,错过了清晨时分,他才松了口气,也许季无常去上班了。也对,医生哪有那么多假期。 祁知然起床去拿吃的,厨房没了季无常显得冷清又寂寞,客厅也空旷,他莫名感觉到难过,没由来的,出现了一种迫切地想要看到季无常的愿望。 他拨通了电话,响铃的时候他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光是想象着就已经笑了。 告诉他:今天我起床没看到你,觉得难受,你是不是在医院也有想我啊?下次离开前记得叫我起床,我以后要和你一样的作息,就能在早晨也看到你了。 可是音乐响了好久,只有标准的女声说着公式化的句子。 也许是太忙了吧。 傍晚他去酒吧也都在等季无常的回电,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好像一颗石子落入湖面,漾开远远的波纹。祁知然的不安在扩大,胃里很不舒服,好像在翻腾。那种感觉靠近心脏,难以言喻。 他没法表达出来,只想快一点看到季无常。 一夜,季无常都没出现。 他又想起了那个平白无故出现的梦,是征兆吗?前一天他可以安慰自己是工作忙,或者做手术。可是过去一天没消息,他无法再等下去了。 他打去季无常的公司,接通过程中他的心跳得很快,耳边甚至听不到音乐,只有他猛烈的心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他太阳穴上。 他甚至感觉出了一种恐慌,但还不知道原因。似乎,是来自于季无常一声不吭的消失。 接电话的人声音甜美,他开口:“季无常在医院里吗?” “不好意思,您是病人家属吗?” “不是,他是医生。” “请稍等,”话筒里有了几秒空白,“抱歉,季无常并不是本院医生,您是不是打错医院了?” “我确定,你再查查看好吗?”他声音里带了丝颤音。 这次没有停顿,对方直接答出口:“本院包括实习生在内,都没有一个叫做季无常的医生。” 怎么可能? 他执拗地去医院,找到了曾经和季无常一起吃过晚餐的女护士,而她甚至不知道季无常是谁,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他。酒吧的工作,听老板讲,也是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来的位置。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季无常吗?还是说,他只是我的一场梦境,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祁知然狠狠摇头,不对,那样真实的记忆,怎么可能是假的。他回到家,安静的房间,墙上挂着的绿萝,一切都稳定平和,唯独没有了季无常存在过的痕迹。 明明每一处都该有季无常,可现在,每一处都没有,仿佛他只存在自己的记忆力中。 那季无常呢?他在哪,为什么只有我记得他? 如果和季无常相处的时间以一来代替,那么祁知然现在想念的过去,就是十。 祁知然走到厨房,就能想到他认真做饭的侧脸,即使自己抱着他,妨碍他做饭,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包括额头上晚安吻的温度,他安静写字的背影,都能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可如今的厨房整洁干净,不是那种使用打扫过后的干净,祁知然自己不会做饭,从季无常来到这个房子成为自己的室友前,厨房都没有动过。它现在是未被拆封的干净,蒙着细细一层灰。 祁知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他把客厅灯关着,希望下一秒季无常回家,用着关切的语气问他:怎么不开灯。可是等的时间太长了,等到眼睛发干,不得不用力眨两下,感受生理盐水润湿眼球带来的轻微疼痛。 过了很久,祁知然才站起来,四肢僵硬,浑身发酸。腿麻了又散,散了又麻。他站在季无常房间里的窗口,风吹进他眼睛,是干涩的。他哭不出来,眼泪打转了两圈终究没有掉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哭泣一个不存在的人。 心仿佛一场洪水被一个很小的闸门禁锢着,只需要轻轻一碰,它就能崩溃,泛滥成灾。 季无常这三个字,让他感觉恍若隔世。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又消失掉? 祁知然眼泪吧嗒一声砸在衣服上,他擦擦脸,掌心全是泪水。明明一直睁着眼,为什么眼泪还是往下掉。祁知然甚至不敢眨眼,他怕一眨眼,会压抑不住自己,痛哭出声。 没有人在他流泪的时候给他擦眼泪了,没有人会在睡觉前给他一个晚安吻了,没有人会给他做长寿面,甚至早晨起床,看不见季无常忙碌的背影,留下的字条了。 你的唠叨我也喜欢,为什么消失掉。 祁知然眼睛被他自己的力气擦红,睫毛湿漉漉地沾满水珠,一下一下捂着眼睛抽泣。他明明想怨他,可心底冒出来的话却依旧爱他。 谁教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谁教我早餐散步有益身心。你教我这些,我都会好好做到,可是,我只想知道你在哪。 眼泪一流下来就收不住了,划过脸颊,下巴,渗入衣领。 季无常的号码变成空号,他一遍又一遍拨过去,听着那短暂的一句话,眼神麻木空洞。 〖您确定脱离这个世界吗?〗 确认。 正文 13.改变悲观残疾受1 还未睁眼,就感受到手臂正在被人摇晃着,还听到了阎王的声音:“季季,累了吗?” 入目便是实习阎王眼眶带泪,欲说还休的脸。 季无常扶额:“又出什么事了?” “你放心,这次绝对是好单子。”阎王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正气凛然,“来,这是内容,你拿回去看吧。” “那树犹的世界怎么办?不会出什么篓子了吧?” 阎王的脸一下没绷住,泄露出她此时的底气不足:“没事啊,就是有一点小麻烦,暂时不能回去而已,没事,新单子你正好放松一下。” “真没出事?”季无常对她表示怀疑。 “不要用那种不信任的眼神看我,我偶尔也是很负责任的,你只需要做任务就好,其他,包在我身上。”阎王把他推进办公室,笑得纯真,“接下来的世界靠你了,我先去忙。”下一秒人影就不见了。 这次希望阎王能靠谱一点,他翻开单子,仔细查看着内容。 这笔单子的提交人叫做温烟昀,是一个诗人。一出生双腿就不能行走,被父母遗弃,在福利院长大。小小年纪就看尽冷暖,以至于出版诗集,身价提高之后脾气也越来越大。他请的家政一个个被他气走,尽管酬金高昂,但没有人愿意来负责他的饮食起居。他觉得世间黑暗,在自己家中自杀而死。 而他的遗愿很单纯,就是希望能感受到世间温暖,人性美好。 如此简单的愿望,可是他到死也没有感受过。 是。 四周场景变换,看样子,季无常身处一个大学校园内,四周满是朝气蓬勃的脸。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不好意思先生,我实在没办法忍受您的脾气了,或许会有更适合的人来接替我的工作,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上一个家政留下的话一直在脑海中盘旋,温烟昀蹙着眉,只觉得无比烦躁。网上对他的诗一律好评,但人品却一直遭人诟病。自己的要求只不过严苛一点罢了,明明是对方没能力达到自己的标准,反而装作受害者的面孔在网上肆意辱骂自己。 他不屑去解释,反倒成了默认。 呵。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一个更合适的。 手机这时候反而响了,温烟昀现在没心思接电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可对方一直锲而不舍打过来,有种不接就会一直打下去的韧劲,他索性直接把手机关了机,不去听那噪音。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门口的门铃便响了。 温烟昀走过去,从猫眼望过去,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他警惕地问:“谁?” 对方笑得阳光灿烂:“您好,是温先生吗?我是看到网上的招聘信息过来应聘的。” 似乎明白温烟昀的担心,他摆摆手解释:“温先生,您不用担心,我是一名大二的学生,就在附近上学。” 温烟昀过了两秒才把门打开,把人领进门说:“换鞋,进客厅之前,先去洗手。” “好。” 一切就绪那人才得以坐下,拿了把椅子坐在温烟昀旁边。 “您好,我叫季无常,目前在江南大学就读金融专业,今天来是为了得到这份工作。” 温烟昀点点头,又问:“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似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对您可能了解不多,需要我做一下这方面的功课吗?” 温烟昀松了口气,难怪这么年轻会过来应聘,原来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或许知道了,就不会再来了。看面前的人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家里人纵容着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也许只是一时起意,来应聘这份工作而已。 “不需要,现在去冰箱里拿食材,随便做两道,看你手艺再决定是否让你留下。” 早已点亮厨艺的季无常表示,这很轻松。 季无常看了眼材料,搭着做了几道菜。 做饭的时候温烟昀就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做菜,刀工流畅,手法自然。目光很专注地面对着刀脊,茭白一片片被码齐,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学生的手笔,倒像个专业的厨师。 温烟昀在心底给他又加了两分。 西湖莼菜汤,龙井虾仁,清炒茭白,偏偏还都对了温烟昀的胃口。 他从小因为总是吃不饱,胃有些问题,总要吃些清淡的。曾经因为一位家政放了一点辣指责了对方不负责任,对方反倒不以为然,辞退后网上就多了些他刁难仆人的言论。因为网上的言论,大部分家政反而望而却步了。 温烟昀尝了一口,意外的很不错。 开口说出来的却是:“普普通通,以后就照这个来。” 季无常问:“我是合格了吗” 温烟昀勉强点了点头:“我卧室的隔壁就你来住吧,有几样规矩我希望你能遵守。” 因为温烟昀腿不是很方便,即使在家也依靠着拐杖和轮椅,所以整个屋子显得很空旷,更合适他行走。 当他转动轮椅去拿合同的时候,温烟昀很担心对方露出同情的表情,还好,季无常面色不改,而在温烟昀望过来的时候季无常又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很纯粹干净的笑容,不包含任何可怜之意,看的温烟昀愣了一下。 温烟昀随着年纪的增长,内心的自卑反而愈加浓重了起来,他不希望从人们的眼中看到同情乃至于怜惜,嘴上说着:“可惜了那样有才华的人,上天不公。”他无比厌恶这样的言论措辞。 只要看到这样的表情,温烟昀的心情就会变得不好,脾气也会很大,很多人本着怜惜来,却被他的态度气走,倒也无可厚非。 “这是合同,你看完如果同意就可以签字了。” 他仔细看了合同,温烟昀的卧室不能进,其他倒也没什么。 “好了。”季无常把他的名字签好,递给了温烟昀。 “等等。” 听到季无常的声音,温烟昀疑惑地抬起了头。 季无常的手指划过他耳后,再伸手的时候多了一个勋章,上面画着一个笑脸。 “温先生,这是我工作第一天给您的礼物,能帮你佩上吗?” 温烟昀被他的动作惊住,半天没回神,听到他的问题,僵硬地点了点头。 季无常靠过去,把勋章别在他衣袖上。 从温烟昀的实现看过去,对方软软的头发贴在耳后,身上也满是阳光的味道。他眼神很专注,似乎在对待很重要的事物。 季无常直起身,展颜一笑:“好了。” 温烟昀心微微触动了一下,又听到他说:“我明天再来,今天要回宿舍收拾东西,可以吗?” 温烟昀微不可寻地点了点头。 等到季无常出门,满室归于寂静,温烟昀望着桌上摆放的三道菜,上面还散发着热气。 其实味道还不错,我应该这么和他说。 温烟昀在心里想。 正文 14.改变悲观残疾受2 “叮咚——” 早上还没有完全清醒,门口便传来了门铃声。 “谁啊,这么早。”温烟昀挣扎着从床上做起,整理着头绪。 平常他没有什么生活规律,睡到自然醒,根本没有人挑过这个时间点来,今天这么早就有人开始敲门还是第一次。 好在门铃声只是响了几次,并没有让人觉得很烦躁。 穿好衣服,温烟昀筑起拐杖,艰难的移动到轮椅边上,坐下来后便控制着轮椅到门口。 看了一眼猫眼,温烟昀想了起来。 “是他啊。” 他把门打开,面前的季无常背光而立,身形颀长。眉目温柔,嘴唇上扬的弧度无比完美,阳光碎碎地洒在他发顶,染出一圈光亮。 他的长相,很合温烟昀的眼缘。他怔了两秒才回过神,点头示意他进来。 季无常换了鞋洗了手,把带来的东西放进自己的房间,就开始准备早餐。 温烟昀的胃需要慢慢调养,是可以转好的。季无常在粥中加了些许药材,放在盅里熬了许久。 成品端上桌,温烟昀看了眼,并不算丰盛,但看起来还不错。 粥煮的糜烂,不用嚼就咽下了肚。温烟昀就尝出了松子的味道,还有不少其他他尝不出来的,入胃很舒服,仅仅一碗粥,口感加味道都是平常无法比拟的。 “这次觉得怎么样?”季无常拉开了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一脸期待的看着温烟昀。 看了一眼季无常,温烟昀皱了皱眉,这次的早饭与上一次相比,明显更加用心。上次的味道很好,这次不仅仅只是味道好,吃饭以后的胃里也是十分舒服,很难得。 他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说了一句不错。 面前的大男孩绽开一个笑,笑容温暖,让人心生好感。 因为残疾的原因,温烟昀不是很愿意见到人群,而解开他的心结,必须让他打开心防,去接受外来的一切,才能感受到世间美好。 “吃完饭,先生和我出去散散心吧。” 季无常开口道。 温烟昀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你不上课的吗?我的作息包括我的行动没必要你来帮我。” 他接着努力:“我今天上午没课,现在这个点,外面人不是很多。” 温烟昀一副并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他的确许久没有出过门了,但是想到那些陌生人的眼光,他就开始犯恶心。 季无常知道,他拒绝的是同情,而不是人群。就算他闭上眼,阳光照下来,就依旧能感受的到。 “总要出门对身体才好啊。我知道一个地方,少人烟,风景也不错,我带您过去吧。” 温烟昀犹豫着,却看见季无常笑如春风,眉如星裁,眼睛里尽是温和明亮,心脏猛然间被治愈一般,暖洋洋撒了满心阳光。 一时间他竟然生不出拒绝之意。 丈量偏颇很久,温烟昀才做出一个对他来说不算轻易的决定:“那就去吧。” 季无常边收拾桌子边说:“好的,您先去准备一下,我把桌子收拾好就来找您。” 温烟昀转动轮椅:“你以后不要用尊称了,我听着不习惯。” “好。” 把门关上再锁上温烟昀才开始换便服。上衣并不难,难的是裤子。宽松长裤下包裹着一双无力的腿,因长年没有见光而显得无比苍白。 他很怕被别人看到这双残疾的双腿,他止不住的想要把它们藏起来,不露半丝半毫。 他撑起上半身,努力架起自己坐到床上,再把裤子从脚往上套进去,整个过程用掉他不少力气,再坐回轮椅上,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这么多年下来,这个过程也没有轻松多少,只是愈加熟练。 重新开门的时候,季无常已经在等着了。看见温烟昀头上的薄汗,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温烟昀,没出意料收到他的惊讶。 现在男生随身带纸巾很少见,更何况他还能发现自己身上的细节,不得不说季无常的照料很细致。 外面阳光大好,既不刺眼也不焦躁,温烟昀紧绷着的神经偶尔也有了些松动。 季无常带他去的地方是一个公园,错过了晨练时间,这里半天也没有路过一个行人。鸟鸣也愈加清晰,传进耳朵里的声音也清脆,不那么吵杂。 温烟昀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许久不出门,感觉还不错。他们停在一片湖旁边,依着杨柳,凉风习习吹过来,舒服的让人毛孔张开去感受的铺面而来的气息。 “阳光还好,风有些凉,我去车里拿件毯子来。”温烟昀点点头,任由他去拿。 季无常走了还没半刻,面前湖面的平稳就被一个石子撞开,水溅了岸边。温烟昀转头去看,是个小孩,年纪□□岁的模样。 他的手摸向轮椅两侧,准备换个地方。还没扶动就听见那男孩说了话:“你腿不能走吗?” 温烟昀眼睑闭上,不想理会。 他没说话反而引起了男孩更大的兴趣:“叔叔,你腿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下来走,老师告诉我们应该努力克服困难啊。” 看温烟昀依旧没理自己,男孩走过来,开始摆弄他的轮椅。 “你是不会说话吗?” 温烟昀脸色变差:“离我远一点。”甩开那小孩摆弄轮椅的手,转动扶手离开。 那男孩猝不及防被甩开手,却没有发火,跑到温烟昀身边对他说:“原来你不是哑巴啊,那你是不是也能站起来。” “在什么地方跌倒就要在什么地方爬起来才对,叔叔,你不能自暴自弃。”说着还用着去拉扯温烟昀的衣服,企图把他拽起来。 温烟昀恼怒,一把推开他拉着自己衣服的手。看着年纪很小,因为是轮椅,温烟昀还是被他扯动了一些距离。 早知道就不该出门,从来没有好事。今天还遇到一个这么一个难缠的小孩,原本出来享受散心的时间反而变得漫长。 小孩坐在地上呆愣了几秒,然后才哭起来,由抽动鼻子变为嚎啕大哭,声音很响亮,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温烟昀烦不胜烦,哭声还引来他不远处的母亲。 她跑过来,立刻拦住了温烟昀,指责他为什么推倒她家孩子。 温烟昀本身就不善言辞,无法在陌生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思,更何况作为他本性更不屑去解释。 见他不说话,那母亲更认为自己占了上风,还以一种怜悯者的姿态去看待温烟昀:“既然你已经残疾了,为什么就不能善良,打小孩这种事也干的出来?其他我也不想多说,看在你已经这么可怜的份上,你给我儿子道个歉,我就原谅你了。”脸上似乎在为自己的宽容大度而得意着。 温烟昀气得说不出话,母子两个一个比一个自以为是。 季无常才拿着毯子回来,就见着温烟昀被拦在湖边,面色很差。他走过去,那母亲斜眼看过来:“你是这人朋友?” 季无常点点头:“算是吧。” 她冷哼一声:“这人打我儿子,既不道歉还拽得很,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你去和他讲讲,我这人不是不讲道理,我只要一个道歉,他让他给我儿子说了就好。” “他怎么打你儿子了?”按温烟昀的性子怎么着也不可能动手打人,他脾气是大,但从没见他发过火。季无常心下了然,估计是这孩子说话不知轻重,也没和他母亲解释清楚,白白让温烟昀背了一个打人的黑锅。 “他把我儿子推倒在地。”妇女的声音提高不少,故意在说给温烟昀听。 “真的?你是亲眼看见的吗。” 她信誓旦旦:“我听见我儿子哭声才来,这里没别人,肯定是他推的。”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儿子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呢?”按温烟昀的性子,是肯定不会主动招惹别人,他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靠近? 妇女问起原委,那男孩只说自己是在帮助叔叔,细问下去才知道,他动手扯别人了。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丢脸,但却没有道歉。对她来说,温烟昀只是一个残疾人,从身份上就与她不平等,牵着小孩就准备匆匆离开。 季无常也听到了孩子的解释,小孩现在仍旧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错。 季无常拦住她:“我觉得我朋友需要给一个道歉。” 妇女不乐意:“凭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残疾人,为什么把自己的姿态摆的那么高,还不知足。” “你明明知道自己孩子是错的,就想着离开一走了之?”她这种人,实在自以为是得厉害。 季无常身材高挑,即使语调不高,但口气中的愠怒但对妇女来说,还是有些威慑力。 她扫过一眼,不情不愿只撂下一句:“对不起”抱起她儿子便匆匆离开。 季无常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一切都要自己说话啊,不讲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受委屈?”他把毯子仔细盖在温烟昀腿上,慢声细语和他说着话。 “不与傻瓜论短长。” 季无常笑出来,温度很迷人,眼睛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也对。” 正文 15.改变悲观残疾受3 一切还挺好,即使这次出门经历并不是很美妙,但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出头,这种感觉挺让人留恋。季无常带着愠怒的脸,好像一支治愈剂一般,安抚好他无处安放的胆怯的心。 温烟昀笔架在食指与中指的骨骼上,窗外淅淅沥沥下了小雨,偶尔啪嗒一声打在窗沿上。他侧侧耳朵,听隔壁传来的微小动静。 季无常正在隔壁整理自己的东西,上午忙着早餐和出门,带来的东西都还放在地上,原先的屋子算得上整洁,收拾起来速度很快,忙完了他就去做午餐,下午还有课。 等温烟昀被敲门声叫出来吃饭时,季无常已经开准备出发去学校了。“我有课,时间快来不及了,午饭千万不要忘记吃。” 打开门,季无常就已经阖上了玄关的门。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室内就只剩下了雨声。桌上饭菜温热,袅袅升起一些热气。打着在季无常出门前和他再说话的温烟昀被关门声打断,脸上浮起的小小的温和也变得有些失落。 —————————————— 大学生活意外地还不错,难怪阎王说是度假位面,除了需要照顾人这一点,但对于早已点亮全部生活技能的地府工作者季无常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上午出现的事给季无常敲响了警钟,他劝温烟昀出门是希望他能感受到些许世间美好,然而两个人陌生人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下他不会对世界更加失望吧? 他都干了什么,季无常深深无力。 〖不用担心,去用大爱将他感化吧,就算是磐石也会被您感动。〗系统在虚拟面板里转了三百六十度,星星眼撒花。 没有一点实质帮助的回答,季无常在心底嘲笑它:毫无用处。 〖非也,其实你是在报我上次说你计划没用的仇吧。〗系统摆出一副傲娇脸,仿佛洞穿一切。 不,还是好好想办法让温烟昀乐观一点吧。 〖慢慢来,爱一定会是最好的心理疗药。〗系统高深莫测。 季无常目光如炬,接下来的时间就要靠温水煮温烟昀了。 “季无常同学,你来回答一下。”看出来季无常在走神,教授眯起眼睛,点名让他起来回答。 季无常自己本身就是一个作弊器,自然对答入流,而问题的难度系数很高,惹得不少人频频回头。 下了课季无常被一个男生叫住,个子不高,下巴尖尖,好像叫于雨,是个富二代。他一上来就勾住了他的肩:“上课时候你可真厉害啊,那问题好难的。对了,晚上社团活动你去吗?你去我就去。” 季无常从抽屉里把书拿起来,没管肩上那只手。“没时间。” 于雨跟着他出了教室,因为身高原因不得不踮起脚:“你这么急干什么?离社团活动的时间还很充裕呢。” 季无常站正,把他手拿下来,认真解释:“我现在要去买菜,晚上还要做饭。” 于雨太自来熟了,即使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交集,根本谈不上认识。 听到这话,他呆愣半天。原来季无常居然这么辛苦吗?买菜做饭这种下人干的活 他脑补出季无常买菜回到家徒四壁的屋子,拿出柴火烧饭。脸被烟熏黑,不停咳嗽,风从墙缝里钻进来,把季无常吹倒的场景。 季无常看着他越来越莫名的表情觉得愈加怪异,他在想些什么,眼睛里是波光粼粼的那是泪吗? 于雨抽了下鼻子,抿唇对季无常说:“我陪你去买菜吧,我还没买过菜呢。”他打算着帮季无常付款,好侧面帮助他。 他脑补了什么?季无常觉得自己嘴角抽了抽:“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去吧。” 超市人不多,看到季无常熟练挑菜的场景,于雨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正确了,原来自己身边就有电视里报道过的可怜人吗?那就一定要施以援手啊。 一路上季无常都在于雨欲说还休的眼神中淡然选菜,丝毫没管他偶尔热切偶尔心痛偶尔担忧的神情,泰然处之。 到了付款的地方,季无常一个个把菜拿出来,于雨赶忙拉住他的手,恳切道:“我来,我喜欢拿菜。”除了帮他把菜拿出来付款,于雨自觉也帮不了太多,只能从小事开始。 季无常把双肩包从背上拿下,在里面拿出钱包,于雨眸光一扫,抢过他书包:“我来付款。” “不用了。”季无常刚想把书包拿回来于雨却把它抱的死紧,腾出手去拿口袋里的卡。待拿出来就立刻摆上付款台,忙道:“快刷。” 季无常风中凌乱,于雨太热情了。 怕伤到季无常自尊心,于雨立刻解释:“我是想去你家吃饭才付款的。”季无常点点头,学校里温烟昀家很近,还没走多久就到了。突然想到什么,这不是自己家,不能随便邀请人来做客。他开口:“这里不是我家,我在这里打工。” 于雨抬头望了望上头的高层建筑,这里不是居民区吗?怎么打工?那季无常的意思不会是——被包养吧?!于雨瞪大眼睛看他,长得那么干净,还是名校大学生,太多人好这一口了。 “日子辛苦一点没关系的,你不能干这个啊。” 季无常奇怪:“就是照顾别人而已,并不辛苦。”于雨连菜都不会买,肯定不会照顾别人,所以才觉得这一行辛苦吧。 季无常看着于雨的表情变化莫测,在心底悄悄问系统:他在想什么? 系统:如果被他知道细节可能会现场崩人设,为了季无常的业绩,只能取大范围告诉他。 〖心疼你。〗 原来如此,季无常安慰他:“你不用心疼我,没事的。” 于雨眼眶一热,他还在为现实震惊着,苦主却来安慰他。“不用说了。”于雨打断他的话,重重拍了下他肩,“保重。”便大步离去。 迅速救季无常脱离苦海,这是个问题。 原地的季无常:一_一 他什么意思? 〖温温正在等你呢。〗系统提醒道。 季无常一边转身上楼一边和系统聊天:“你很喜欢温烟昀?” 〖当然,温温人很好,心地善良。只不过太自卑了,到最后就变成了自负。你要好好对他啊。〗 “当然。” 灯光从门缝底下泄出来,站在门口,脚尖染了像星辉一样的暖色。季无常按响门铃,等待着眼前的光亮。 温烟昀是撑着拐杖来开门的,不是轮椅。季无常讶异,原来他个子不矮,正好到自己的鼻尖。 温烟昀侧身让他进去,他把菜放进厨房,洗了手才进客厅。茶几角落安静地躺着一把钥匙。他刚拿起来,就听见温烟昀的声音:“这是房门的备用钥匙,你以后自己开门,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为你的小事劳神。” 他从房间窗户里往楼下看,本来今天打算和他道谢的心思刹那烟消云散。季无常在楼底陪一个男生聊了许久,想到这里,他眉毛就皱起来:“做事要负责任,我不需要一个时时刻刻要我等待的人来照顾我起居,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上班时间闲聊,那么你就可以不用来了。” 季无常拿钥匙的手紧了紧,眼眸垂着若有所思,半晌抬头露出一个笑:“好。” 季无常丝毫没有辩解,温烟昀反而觉得自己在刁难对方,顿时觉得不太自在,面上热了热:“我饿了,快做饭吧。”就一步一步撑着回了房间。 正文 16.改变悲观残疾受4 温烟昀坐在房间里懊恼,他把头扬起来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吊灯,光晕一下一下打在眼睛里,视觉也随之模糊,眼神也逐渐放空。 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地发火,他上次帮了我,我却没有感激,反而因为回来迟一点找乱找理由发火,他不会以为我很自私吧?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温烟昀有些自暴自弃。 挂钟转了两三圈,温烟昀仰累了,把头垂下来,脑袋耷拉着一晃一晃的,被吊灯的光照进眼睛头有点晕。他使劲眨两下眼皮,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伸手去摸架在旁边的拐杖,温烟昀曾经使用轮椅比拐杖的频率要高,但家里有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几岁的人在,他实在不想让季无常看低。 总不能老是看起来那么弱。 温烟昀把拐杖分开,架在手臂旁,双手用力支撑,才刚刚离开椅子,人就因为刚刚直视灯光的头晕而有些恍惚,大脑空白两秒,一个不稳,拐杖就开始倾斜。 “咚!” 温烟昀的身体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哼。手臂正好卡在拐杖侧,一阵钻心的疼痛袭上后脑,生理泪水从眼角溢出来。“嘶——” 整个上身的重量压在一个手臂上,刚开始的剧痛炸开。温烟昀虽然看上去瘦弱,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委实不轻。除了一处的痛感,剩下全部开始麻痹。 闻声而来季无常打开门进来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温烟昀蜷缩在地上的场景,脆弱无助。 温烟昀感觉到有人进来,泪眼婆娑看得不太仔细,他努力睁大眼睛,印入眼帘的是季无常模糊的身影。 因为痛的厉害,根本无法有其他的动作。温烟昀只感到脖颈一凉,整个人就被季无常打横抱起。 “抱歉了,我手上还有水。”他刚刚从厨房里出来,水滴还未来得及擦干,就赶快来查看温烟昀这里的情况。 即使他的手还带着水汽,更可以说是冰凉,温烟昀却忽然觉得吊灯的光把他眼神照的很暖,眉宇间的担忧更让他觉得心有些微微松动。他掌心的温度,也似乎变得灼热。 他被抱到床上,季无常细致地在他背后摆放了枕头,让他的腰可以缓解一些压力。温烟昀回过神来,立刻耳目赤红。 被一个人男人公主抱起来,还看到自己摔倒在地上,温烟昀只想把脸埋在被子里,缩进去再也不出来。 他侧过头,脸对着墙壁,却在和季无常说话:“我好像说过我的房间不准进。”眼神飘忽不定,从墙面再看到被子,不知道往哪个方向看才合适。 季无常嘴唇微抿:“抱歉。” “你先出去吧。” 静默几秒没听到季无常的回答,温烟昀转头,房间里根本没有季无常的身影。 他弄不清心底突如其来的怪异感是什么,摸了摸颈后还未散去的潮湿,指间些许凉意,他把手放到眼前,怔怔看着。 “我去拿了去瘀肿的药膏,刚刚好像看到你手臂压到了。”季无常的声音由远及近,温烟昀看着他的脸,心脏连接着的每一根筋都在跳动着。 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了些微音调起伏:“你把它放下就可以走了。” “不需要我帮你擦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 季无常看了温烟昀,好像在确认他的回答。好在他没看几秒就移开了视线,出了房间。方便他擦药,还关上了房门。 温烟昀盯着门被一点点关上,等到严丝合缝才长舒一口气。 他的手碰了碰脸颊,指腹的温凉透进去,面上的温度慢慢降下来。桌上的药膏安静地放在桌面上,投下一层阴影。 “真的是太丢脸了。” 想到刚才那一幕,温烟昀脸上又燥起来。 干脆不去吃饭了,晚上静一静。他想。 就这么发着呆,时间分分秒秒过了大半。 “叩c叩”敲门声响起来。 温烟昀下意识抬头,门没开,听见了季无常隔着一道门的清朗嗓音:“晚饭好了,出来吃吧。” 温烟昀脱口而出:“好。” 其实我应该拒绝的,温烟昀面无表情的想。 可还是不由自主起床,扶着床沿坐上轮椅,咬了咬下唇,不受控制地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还是挺好的,被人关心着,即使这么丢脸。 晚饭时间温烟昀脸绷得紧紧的,不把情绪泄露出一分一毫。光如果透过他耳朵,估计该透明了,因为他耳朵仍旧是滚烫的。 “你的手臂上药了吗?” “啊?”温烟昀抬头看季无常,冷不丁咬到筷子,牙齿和筷子间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嘶——”这声音震得牙颤。 “没事吧?”季无常紧张道。 面对季无常真诚询问的眼神,温烟昀宁愿之前没有同意出来吃饭,今天真是诸事不顺,他恨不得把脸盖上。 “没事,牙齿磕到了。”即使那么想,他依旧面色不改,身体坐的笔直,回答季无常的话,“药还没来的及上。” “那我帮你吧,你一个人总归不太方便。”季无常望着他,眸子里仿佛有一片波澜的海,而温烟昀是海上的一叶扁舟。 温烟昀头低下来,不看他眼里的自己:“好。”他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温柔的,有力量的。瞳孔像一个漩涡,有一种让任何人沉进去的力量。 季无常嘴角向上牵起一个弧度:“一会吃完我把餐桌收拾一下,你先回房等着。” “好。” 等待的时间显得很漫长,对温烟昀来说。伤口没有破皮,只要不去碰它,就不像刚开始那样剧烈到让人忍受不了的疼痛,完全可以忍受。但现在空气安静下来,反而让他觉得手臂上的痛感清晰起来。 他把袖子挽起来,一个显眼的青紫列在他手臂上,温烟昀拇指抵住它,立刻痛的倒吸凉气。 等季无常进来就看到温烟昀仿佛自虐一般的动作。他心下一阵紧张,难道温烟昀因为丢脸不忍面对自己所以开始自残了吗? 他急忙过去拉开他的手,表情异常严肃:“你都不觉得痛吗?” 温烟昀讪讪:“我只是想看看痛不痛而已。” “不能这么做,等到之后按摩揉散会更加痛苦的。”温烟昀怎么可能只是试试看而已,他这只是一个借口。季无常深以为然,却觉得挫败,他对生活仍旧没有希望吗?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必须要让他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温暖。季无常心一紧,定下目标。 因为长年不出门,他的肤色白皙近透明,看起来宛若一道巨大的伤疤,比季无常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他把药膏的盖子打开,抹了在他手臂的伤口上。“要把瘀血揉散,你忍着一点。” 正文 17.改变悲观残疾受5 季无常手法很熟练,按在体表卷起一阵热浪,按压动作的轻重缓急都有规律。温烟昀的手臂变得灼热,脉络肌肉像有火在烧。痛楚加深过后就开始变得舒服,药膏被按摩进体内,传进些许凉意缓解了热气。 温烟昀看着他的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指甲圆润光滑,一点也不像一个会做饭会治摔伤的手,反倒应该握画笔。他问季无常:“你经常做这种事吗?”季无常浅笑,掌心力度不减:“从小就会的。” 自从有记忆起,好像所有东西就已经是自己能够完成的,从来没有学过,但全部都存在于记忆里。 很寻常,但又不太寻常。 有部分记忆缺失了,却无从找起。 夜晚,月色如水,晴朗无云。 季无常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掌心还散发着淡淡的药味,之前在温烟昀房间和他聊天,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系统,所有地府工作者都是没有前世记忆的吗? 〖是的。〗 季无常双腿交叠,双手随意地垂在床侧,目光清冷地望向前方。 过了这么多世界,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明明面孔不一样,性格都很相似,总有种熟悉感,从第一世就开始。他突然想知道,自己生前是什么样子:系统,我曾经的样子,你知道吗?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的怨气很重,是我见过的怨气最深的一个人。〗系统万年不变的男低音,说出来居然有了几分可信度。 真的吗。 〖真的。〗 屋子里静默无声,呼吸声也几不可循,季无常低眉凝神,若有所思。 第二天中午,季无常上完课,把书整齐地放进包里,准备回家,出了门下楼梯却在校门口遇见了于雨。 对方顶着一头卷毛笑得傻兮兮的,神神秘秘对他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于雨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嘘——要悄悄说,被人听见就不好了。”他牵起季无常的手,把他拉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 “你站在这里好好的,不要动。”于雨嘱咐他,随后退后两步,神色紧张,对一个地方隐蔽地打了一个手势。季无常疑惑,往四周看了看,背后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勒紧了他脖子。季无常眼睛一沉,飞快向后勾住他的脚,双手握住他小臂,一个转身,就撂倒了他。 他眯起眼睛看向于雨,对方一咬牙,转过身背对他,不看季无常望过来的眼神。 于雨到底想干什么? 旋即又冒出来十几个人围住他,几个人分工不同,专攻他的手腿,季无常明白了,他们没下死手,只是想要挟制住他。一个不慎,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口鼻。药粉味熏进了口腔,手脚被人束缚住,无法抵抗,人就晕了过去。 于雨走近,看季无常昏迷不醒,一双眉毛皱起来:“你们这药粉,确定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吗?”领头的男人说道:“少爷放心,这些都是一次性的,出一场汗就没事了。” 于雨这才放心:“把他带回去,放我房间,小心点,不要被别人看到。”语毕,他深深看了一眼季无常的脸,表情大义凛然。 当初我被人勒索,有你出手相救,那么我如今也不能置你于水深火热不管。 于雨满身正气,势必要救季无常于水火之中。 当初季无常穿来第一天,正好碰见于雨在小巷子被几个混混勒索,顺手帮了他,也就是曾经的一面之缘。当时于雨的司机还没到,又被混混威胁,根本无法出手求救,直到季无常出手救了他。 从那天起,季无常就被于雨奉为了救命恩人。恩人有难,怎能不管。季无常肯定是别骗了所以才干这行,他的相貌,他的成绩,就算穷困一点,也不至于到卖身的地步。于雨非常肯定,乃至于调查都没有,带上几个人,就轰轰烈烈踏上了拯救季无常的征程。 ———————————————— 温烟昀打给季无常的手机无人接听。自从季无常来了之后,不管学校多忙都会回来做三餐,他的胃口都被季无常养叼了。外卖的粥盒还冒着热气,袋子内壁烘出一层水雾,他却没什么胃口。温烟昀把粥盒放在桌上,雾就弯弯袅袅往天花板上绕。 奈何温烟昀家离江南大学太近了,不过一刻钟,于雨已经驱车到了门口。他压低声音对随行的人使眼色:“你们把门打开,我进去之后,你们看情况不对就赶快来救我。” 几个人异口同声:“是,少爷。” 于雨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声音小一点,你们想连门都进不去吗?” 因为家里长年安静,温烟昀听见门口有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因为隔了一道门,听到不是很清楚。过了几秒,多了撬锁的声音。 温烟昀心下一紧,不会是小偷吧? 他扶着轮椅慢慢往后滑,拿起离得最近的网球拍,手逐渐握紧。如果真的是小偷,以自己一人之力,百分之八十可能无法抵抗。他掌心泛起丝丝冷汗,握拍的手指节捏的泛白。 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拿起了手机。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光袭进来,温烟昀瞳孔骤缩。背光而来的身影并不高大,他微微松喘一口气。 于雨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轮椅上的人,心底一阵惊讶。 “温烟昀?”他试探性地开口。 温烟昀防范不少,握住的网球拍往前挪了挪:“你是哪位?” 于雨认识温烟昀,因为他是近年来在现代诗史上造诣最深的一位年轻诗人,而于雨的二哥是一位文艺青年,平生最爱风花雪月与情诗,温烟昀虽然不写情诗,但不妨碍他对温烟昀的追捧。于雨受他影响,自然对温烟昀很有好感。 “真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道貌岸然的人,亏我还喜欢你,没想到居然做这种事。”于雨语气略带愤怒和失望。 “等等,你是我粉丝?”温烟昀抓住了重点,家庭地址居然被人找出来,还堂而皇之撬锁进入。温烟昀怎么能不发火:“请你出去,我不欢迎一个不打招呼登堂入室的粉丝。如果你不出去,我要叫安保了。”他的声音冷的快掉出冰碴子。 “从我看到你的那一刻,知道你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你粉丝了。”于雨冷哼。 “不管你是不是,都与我无关。现在,出去。” 温烟昀不想再多说,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安保,电话还没响通,就听见于雨的一句话:“你放过季无常吧。” 温烟昀一愣:“你认识季无常?” 正文 18.改变悲观残疾受6 醒来时脑袋中混混沌沌的,有种宿醉过后的眩晕感,季无常揉着太阳穴坐起来,转动僵硬的脖子,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很明显,这里不是酒店套间,而是一个人的房间。有一个占满整面墙的书架,旁边放了一个可折叠梯子,供人方便拿壁顶的书。书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季无常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前拿起来看了眼,是课本,季无常有同样的。 翻看扉页,果然写着于雨的名字。 季无常翻书的手划过他黑笔留下的字迹,不管于雨绑架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出去找到他才是正经。 门被锁着,窗户没锁,于雨的房间在二楼的左侧,楼下是花圃,正底下有一层玫瑰丛。季无常只能从这一条路出去,顾盼四周,没有其他人,他纵身一跃。 落地的时候整个手掌按进了玫瑰丛,手上立刻被扎进许多小刺,手背难免被划伤,刺出一条条细长的血痕,不停向外冒着血滴,手掌心汩汩往下流血。季无常掏出手帕随手把伤处裹起来,问系统:我从哪出去? 〖直走两百米处右转,有长亭,穿过长亭就可以直接出去。〗 季无常抬头直视阳光,太阳很烈,看样子是下午两点左右。季无常书包手机都不在身上,被绑他的人拿走了,只能依靠太阳来断定时间。 也不知道温烟昀有没有打电话来。 他眯了眯眼睛,用手遮住眼帘,低下头走路。景色很好,长亭内挂着鸟笼,婉转叫个不停,但季无常无暇欣赏,晕了一个多小时,上课是来不及了,先回家查看下温烟昀的情况才好。 到温烟昀家门口,季无常准备拿钥匙开门,蓦然眉头一紧,锁被人撬了!温烟昀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急忙推开门,抬脚进入房间,却发现于雨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嘴角下垂,脸颊鼓鼓的。恍然抬头看见季无常回来,嘴巴一瘪,眼中水光闪烁,扑上季无常:“对不起啊!我不该自作主张的。” 季无常拍拍挂在身上的于雨,示意他下来,看向轮椅上的温烟昀:“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温烟昀面色不善,干干吐出几个字:“你问他吧,我现在要回房。”说罢推动轮椅进了自己的房间。 季无常挑了挑眉,把于雨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你坐那,我问你答,认真回答我好吗?” 于雨抽哒一下鼻子,点点头道:“好。” “你为什么要绑我?” 于雨说话间吞吞吐吐:“我开始是想帮你来着,可是可是没想到,”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脖子也缩起来,“我也不想啊,我只是想做一次好事而已,谁知道会那么不顺啊。” 季无常抓住他语气间的端倪:“你想帮我什么?” 于雨对这种事根本羞于说出口,脸上涨红一片:“没什么,就是那个帮你”逃脱魔爪嘛! 于雨本来可以理直气壮告诉他:季无常,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受苦了,跟着我混就好。可闹了这么一出乌龙,听到温烟昀回答的时候,于雨当场石化。怎么也想不到,季无常这样的人,跟在一个男人身边,只是照顾,一点点都没有他想象的男大学生被迫卖身。该说自己脑子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说他们二人关系太干净啊。 于雨恨不得锤自己两下,早知道应该调查一下才对。可拳头握起来,他又不忍心对自己狠下手,只能自顾自抽抽搭搭,博得季无常可怜,早点原谅他。 “对不起,我真的梭不出口啊!”于雨连舌头都打了结。 季无常忍俊不禁:“我知道你心地不坏,你其实不是想害我?” 于雨猛点头。 “不过你的原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他语气柔软,让于雨有种被宠着的错觉。 即使于雨底气不足,但因为季无常的声音,他缩着的肩膀慢慢舒展开,脸还是红红的:“对,我不能说。”如果说了,我的英明形象将不复存在,于雨坚持着他最后的倔强。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做的有关于我的事情能和我商量,而不是自己行动,那样会让我误会,也可能伤害到其他人。”他想起温烟昀之前的态度,很明显不高兴,任谁家门被撬都不会喜欢。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次做错了,你不气我就好。”停顿两秒,他急急忙忙补充:“那个,门锁我会把它重新装好的。” 他站起身,猛地拥抱了季无常,下巴抵着他肩膀:“你真是个好人。” 然后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而温烟昀的房间门口传来了关门声,季无常背过身看向他的房间,房门紧闭。 他敲敲门:“我可以进来吗?”隔着门传来温烟昀被放小了的声音:“进来吧。” 季无常转动门锁,看见温烟昀坐在椅子上,正对着门。“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我现在去做?” 温烟昀头撇在一边:“我不饿,不用忙了。”他目光百无聊赖,忽然瞥见他被手帕包扎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 季无常抬手看了眼,血迹印上了手帕,他解释道:“手被花刺划到了。” 温烟昀才因为于雨的离开而松开的眉又拧了起来:“把药箱拿来,我帮你处理一下。”季无常没反驳,出门拿了药箱,搬了把椅子坐在温烟昀对面。 温烟昀小心翼翼解开手帕,血迹干涸凝固在了布料上,翻开还能感觉到皮肉撕开。他紧张地看了眼季无常:“很痛?” 季无常摇摇头:“不痛。” 温烟昀不信,但还是动作放轻了许多,用镊子把伤口里的花刺挑出来,洗净伤口再涂药。他头没抬,对季无常说:“疼就咬着牙,舌头往牙床里面放放,别咬伤了。” 季无常感觉到他的认真,淡淡笑道:“好。” 其实季无常感觉不到痛楚,不过温烟昀对待他的细心季无常还是能感觉到的。 手掌被纱布包起来,季无常开口道:“谢谢。”温烟昀没有立刻说话,把最后的步骤做完才回答:“不用,小事而已。” 松开他的手,温烟昀话音一转,口气也严正起来:“今天来的那位是你同学吧,你自己的事情我觉得你能处理好,那么他也不用追到我家来质问我。我好像对你太过纵容了一点,导致你连同学都能擅闯我家了。” 季无常是真的觉得自己无辜了,于雨不告诉自己原因,他根本没法回答温烟昀,他只能说:“这件事的确和我有关系。” 温烟昀说话毫不客气:“那么,你的私人关系不要一路牵扯到我家,毕竟我对同性恋的看法算不上开明,你们要拥抱或者做其他的事情,不要在我家做。” 原来于雨走之前的那个拥抱被温烟昀看到了吗,这之后他才关的房间门。 回想起之前那一幕,季无常不禁有几分沮丧,于雨抱他干吗,惹的温烟昀误会。 正文 19.改变悲观残疾受7 季无常低着头,手指关节处捏得泛白,刚处理好的伤口,渐渐又渗出点斑驳的血迹。 “你很讨厌同性恋吗?” 温烟昀看着季无常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有些拿捏不准自己此时的态度。 要是说单纯的指同性恋这样一个群体,温烟昀其实是没有多少好感的,但是,区别在于季无常。 季无常并不会让他产生厌恶抵触的情绪。 一时间,温烟昀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愣在那里,看着季无常渗出血迹的手心,提醒了他一句。 “你的伤口流血了,我帮你再弄一下。” 这种明显找借口换话题的方式,显然让季无常有些失落,他伸出手,让温烟昀重新帮他处理,全程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没有极力解释,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吐出几个字,季无常的反应让温烟昀内心深处泛起一丝愧疚感,觉得自己是在刁难对方。 温烟昀拇指与食指间互相摩擦了两下,开口道:“其实我并没有多讨厌,只是”他耐心地解释,生怕季无常可能会因此疏远,心底留下隔阂。手里也轻柔的帮季无常擦干净血迹,“我不是太习惯” 季无常听了温烟昀的话,逐渐抬起头,望向对方,“只要你不讨厌就好。”看着他的眼睛,温烟昀有些不忍心在说下去,将话题转到伤口上:“你以后左手少用点力,不然又崩出血我就不帮你重新包了。” 季无常看出来了,温烟昀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一样,心口不一,于是他把手握拳又松开,整个手掌铺平,下一秒鲜血就涌了出来。 “又流血了,你帮我重新包吗?”季无常抬起,泛出笑意。温烟昀整理药箱的手停下,他对季无常又有了新的认知,任性。 “别动。” 温烟昀握住他手腕,固定住他的动作,才开始任劳任怨帮他重新弄,第一次季无常给他一种符合他年纪的孩子气,有种自己养了一个儿子的感觉,在他打完架回家帮他收拾残局。“你怎么这么幼稚。”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子的。”季无常垂眸凝神盯着他的手。 “稳重。”温烟昀给出了一个这样的评价,“性格很好。”容易让人对你产生好感。温烟昀后面一句话没说,他把药箱放在腿上,准备推着自己回到原处,“总之,人不错。” 催动着轮椅,温烟昀转头继续着刚刚的回答。转弯时,轮椅的轮子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使得整个轮椅带着温烟昀,踉跄的咯噔了一下,差点摔倒。 “没事吧。”季无常眼疾手快的扶住温烟昀轮椅后面的把手,才及时制止了轮椅的突然转弯。 “没事。”温烟昀苦笑着抬起手,上面沾上了一些碘酒,连裤子上也弄湿了不少,碘酒的瓶子掉到了地上,剩下的碘酒也全部撒了出来,“碘酒的盖子好像没盖好。” “地面我来收拾,等会我出去之后你再换条裤子。”季无常捡起瓶子,将它丢到垃圾桶里,将地上的碘酒用干抹布擦干。 温烟昀回了一声:“嗯。” 温烟昀关上门,打开衣柜,从里面抽出一条干净的裤子,人挪到床上,解开裤子,艰难地往下褪。 温烟昀看着自己的腿,心中突然开始酸涩。 这双腿,为什么不能正常行走,因为他的腿,遭受了多少人的诋毁嘲笑,原本温烟昀以为他早已习惯了这样,但是恍然间,他其实并没有习惯,反倒是因为时间而变得更加在意,只是他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罢了,温烟昀的手指渐渐捏紧。 季无常擦干了地面,将抹布放到水池中洗干净挂好。也顺便擦干手上的水珠。过了一会,想到自己今天还有课,没和老师请假,便准备离去。想着至少要和温烟昀说一声,便抬脚走向温烟昀的房间。 “烟昀先生,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季无常走到门口说着,但是说着说着便顿住了,因为他看见温烟昀并没有关门,而他的一双腿也无力的垂在床边—— 温烟昀还没有换好裤子。 玉白莹润的双腿渐渐暴露在空气中,并没有因为无法行走而畸形,反倒是长年不沐浴阳光而显得过分苍白,修长的双腿笔直而又形状美好。少了双腿的行走与磕磕绊绊,腿上也是没有疤痕,看起来倒是比正常人的还要完美一些。 温烟昀看清门口站着季无常之后,瞳孔骤缩,唇色泛白:“出去!”他手忙脚乱的拿起一个毯子盖住自己的双腿,呵斥着季无常。 温烟昀无法接受有人看到他的残疾之处,他们一旦看到,一定会嘲笑,或者同情,他不需要同情。但是他更害怕,一旦被人看见他的双腿,他会无措自卑的何种地步。就像是被人生生扒开血淋淋的伤口,心底掩埋着的最让人难以言说的痛楚。 温烟昀捂住眼睛向床内缩着,眼球干涩的像是要流出泪来,他不停喃喃地说着,但是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快走开别看” 季无常立刻从门外站的更远了一些,直到视线无法在看到房内的情形。 温烟昀猛地甩开了毯子,而毯子带着床头的盆栽整个摔到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看着自己无力的腿,就像是他整个人生的污点,这双腿像是在时时刻刻告诉着自己,他只是一个没用的人,因为双腿被父母抛弃,因为双腿被福利院的孩子欺负。都是因为这双腿,他不得不要承受比同龄人更多的眼色。和正常人不同,他无法行走,还需要看着别人的眼色而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他不过是渴望像正常人一样,虽然外表冷漠,但是无比渴求着温暖,他在用坚强也伪装自己自卑懦弱的心理,而这一切,居然仅仅被季无常看见,他就要崩溃了。 心理防线被击溃,仅仅是因为这一双难看的,让自己无比憎恨的一双腿。 也许他是想要在季无常面前维持着自己高傲的模样,从而从不会将恐惧轻易泄露出去。 “你还好吗?”门口传来了季无常关切的声音。 温烟昀一脸挫败的双手扶着额头,他刚刚又情绪失控了,只是因为对方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而且错并不在季无常,是他自己没有关好门,他现在没有在生季无常的气,反倒是在怪自己。 也许对于季无常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但是这是对于他来说,就可以让他纠结很长一段时间,来猜测揣摩对方的心理想法。 也许至始至终季无常都没有多在意他,只是尽到一个工作的责任,只是他一个人的纠结揣测罢了。 温烟昀陷入了无止境的自我反省中,就快要被无尽的负能量拖入深渊而无法爬起。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想起,季无常心中一阵错愕,他这才发现,温烟昀的腿以及别人的看法,对他有多重要。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顾不得再去思索什么,目前还是将温烟昀拉回来最重要。他重新走了进去,温烟昀已经穿好了裤子,正在盯着自己的双腿发呆,而无意识的空洞目光让人看了便止不住的心疼。 季无常神色认真,紧抿着唇,仿佛在对待着极为神圣的事件似的。犹豫了很久,给了他一个拥抱。对于从小被抛弃的温烟昀来说,拥抱似乎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事情,皮肤饥渴症候群需要的仅仅是怀抱,而温烟昀从没有得到过。 季无常把温烟昀的背后的衣服勒出了几道褶皱。他不停地对温烟昀说话,想让他能回过神,不要自责,不要痛苦。 季无常伸手轻拍他的背,声音轻柔的像是一抹清风:“我从来都是认为你很值得我的尊敬,你在文学上的造诣很高,人也很好”他有意识的避开温烟昀的腿,不将他的腿讲成缺陷,就是希望让他能够主动从杂乱的想法中理出一条更适合他的思维方式。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呢,其实你完全可以忽略我,你的腿很好看,用不着藏着。” 温烟昀感受到季无常的主动靠近,由于贴的过近,温烟昀甚至能感受到季无常心脏跳动的速度,脸色开始发烫,手原本搭在一旁,现在倒是显得无处安放。 盆栽碎片就安静的在地上躺着,一些较为尖锐的角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季无常低语劝慰声也显得治愈人心 ,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如涓涓细流一点点滋润着温烟昀的心,逐渐让他归于平静。 时间匆匆流逝,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季无常渐渐停下了说话,但手仍旧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在他的背上。 许久静默无言。 温烟昀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情绪已经稳定很多了,季无常心情也终于放松起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想起自己进门来找他的目的,对温烟昀说道:“我马上还有课,晚上再过来。” “嗯。”温烟昀应了一声,目送着季无常。 关门时,“再见,还有”季无常用包扎好的那只手朝温烟昀挥了挥,“谢谢你。”说完便带上了门离开。 温烟昀觉得那个拥抱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坐在那怔了许久,半天才恍然回神,眼神变得很明亮,无端让人想起夜晚的星空,笑意在他脸上漾开,清浅如水。 正文 20.改变悲观残疾受8 温烟昀近几日的心情很好,季无常都发现了。因为他现在经常将诗稿遗忘在客厅桌上,若是按照平常来说,他是怎么也不会做出这么粗心大意的事情,可短短几日,季无常已经发现了三次。每次给他送过去他都一脸懊恼的表情,转眼又修饰的完完全全,一脸正经。 这一回季无常收拾屋子的时候又看见了诗稿,用镇纸压在茶几上,季无常有些疑惑,纸上的成品诗很简短,但草稿密密麻麻布满一整张纸,边角还有注解。自己的诗,为什么会有注解。但这诗稿的样子看来是并没有发表,随意窥探别人的作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但他没有多想,把镇纸挪开拿起纸张还给了温烟昀。 诗稿的内容季无常没有仔细看,所以他不知道这是主人特地留在那里给他看的。温烟昀三番两次把诗稿放在桌上,但季无常总会再次把东西送回来,温烟昀不由得有些挫败。 看到他再次敲门进来,温烟昀忍不住问出了口:“你都没看过内容吗?” 季无常颔首:“我应该看吗?” 温烟昀微微叹了一口气,抬手摆了两下:“你放我这吧。” 没经过别人允许就翻看内容,实在是很不道德,但温烟昀是故意的,他希望他能看到,然后过来询问自己原因,怕他不能第一时间看出来他写的是什么还特地标了注解,谁知道季无常根本没看。 温烟昀手臂支起来,手掌扶着额头,打量着手上的诗稿。 台灯的光打在透过纸页,留下阴影,纸上字迹是用百乐笔写的行楷,端正整齐。诗稿内容是一首贺词,前几日温烟昀被江南大学邀请去做学校一百周年校庆典礼上的演讲,本来温烟昀没准备同意,直到看到学校名称才停下来扫了两眼。 江南大学,这不是季无常的学校吗? 虽然抛头露面并不是温烟昀喜欢的事情,可经过上一次事情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腿并不是那么糟糕,没有糟糕到让自己无法忍受。他有点想尝试出门的感觉,而且这是季无常的学校,他想看看,季无常上学的环境是什么样的,能够培养出像他这样的人。 干净,纯粹。 他突然想了解他,感觉来的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应当。 干涸裂纹的土地需要每一滴水,而季无常是洪流。表面上悄无声息,来时却无比浩荡,润进每一寸干枯已久的裂缝。 第一天见面时季无常说过,对他并不太了解,但他现在心中的骄傲隐隐作祟,想通过各个方式告诉季无常,自己是个有点厉害的人,并不只是个动作笨拙,一切都算不上灵敏的人。可计划通通宣告作废,因为季无常并没有翻看内容。 反正也临近校庆了,等到他出现的时候,不知道季无常会不会有些许惊讶。 温烟昀微微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整个面庞都显得柔软可爱。 ——翌日,季无常手上拿着书刚迈进教室,于雨就黏了过来。 “无常,你来啦!” 他们一周只有两节课是在同一个教室,所以许久没见了。虽然季无常说并没有怪他,但是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不安,除了眼底的一丝不自然,于雨表现丝毫没有隔阂,反而更加热情,努力地想要维持好和季无常的关系,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误会了。 毕竟事情本身即使季无常不责怪,错误还是在他,他想在各个地方弥补他。 上课的时候,于雨悄悄传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后面还是写了个破折号,但是那句话简单粗暴,一看就是出自于雨之手。 “对不起 ——爱因斯坦” 纸条下面还压着一个东西,翻过来看,是一个用一百块折成的爱心,手工居然还不错,边边角角都很工整对齐,季无常抬眸往于雨的方向看过去,于雨朝他猛眨眼,用手指戳戳桌面。又手动比了一个爱心。 季无常转头看向教授,教授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于雨,果不其然下一秒于雨就被叫了起来。 “那个正在掉头的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道题。” 于雨答不出,因为他连问题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只能将手背在后面,比划着,求助季无常。 季无常无奈,把他比划的手握住,摊开掌心,写下了答案。 于雨眼睛一亮,张口就报出了答案。 “请坐。”看到于雨回答出了正确答案,教授也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提醒了他一句好好听讲便让他坐下了。 于雨坐了下来,明显松了一口气,朝季无常挑挑眉,用口型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真聪明。” 时间转瞬即逝,到了下午,临近下课时还有一个讲座要去听。 “听说这次来的人很厉害呢。”于雨凑了过来。 “我听说过吗?”季无常接了于雨的话,并没有介意些什么。 “好像是校方专门请来的首都作家,我当时没细听,忘记是谁了。” “那你喜欢哪个作家?” “乾清,我觉得他写的文章不错。” 边聊便走,很快便到了礼堂。 但是可能是因为动作太慢,又或者是这个作家太过有名,他们到的时候,位置已经不剩多少。 于雨牵着季无常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吵闹,三两人群越过一排又一排,很快便坐满了人。 “欸。”于雨伸手温烟昀推了推季无常,“你说这次校方到底请的是谁啊,连座位都没有空下的,这个场面可是很少见啊。” 很快到了预定的整点,一场整顿过后,校长先站到台前介绍,通篇长论之后,才开始介绍今天的邀请嘉宾。 “这次我们校方邀请到的是近年来现代诗史上造诣最高的年轻诗人——温烟昀,接下来就请他为学校一百周年的校庆致辞,也许你们的专业不同,但听一遍,总能收获不少” 校长下场,随后一个身影拄着拐杖从幕后走向台前,每走一步,台下的掌声便热烈几分,温烟昀眼角含笑,坐稳之后才开始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温烟昀,来为你们学校一百周年的校庆致辞” 温烟昀? 季无常也是疑惑,而旁边的于雨更是指着温烟昀,从干涩的喉咙中硬生生挤出的几个字,声音近乎破音:“温烟昀!” 声音尖锐的让前排的人也转过头来看,季无常皱着眉头凑向于雨的耳边,竖起食指,提醒他安静一些。 “嘘——” 礼堂上的温烟昀开始了致辞,语气像涓涓细流涌出,白色的衬衫服帖的熨烫,黑色西服的良好的剪裁,还有修身的西装裤下包裹着的修长笔直的双腿,要不是拄着拐杖,很难让人相信他真的不良于行。 季无常这才发现,原来温烟昀穿正装的样子很迷人,尤其是他在说话时,剩下的人都在安静的听,很容易让人信服,也很容易让人沉迷于此,温烟昀他真正自信起来的样子很有魅力。 场下欢呼阵阵,而温烟昀的目光一直在寻找着某个身影。终于在一处定点停了下来。 而他也并没有看见季无常有多欣喜,只是略略扫过一眼,便被他身旁的于雨转移了目光,动作亲昵,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温烟昀心里蓦地有了一丝怪异感,但仅仅看了一眼眼神便立刻转到了别处,继续着这次的致辞。 正文 21.改变悲观残疾受9 月色如洗,一室静谧。 温烟昀坐在轮椅上,他以为回家之后就能看到季无常,毕竟他结束了致辞还被校长拉去讨论东西聊到很晚才回来,时钟滑过的声音好像齿轮正一个个卡进凹槽,缺少润滑而发出的,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温烟昀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很旧的农场里,等待的牧羊人喂养的绵羊一样,漫步目的地等待着季无常。 半秒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笑,用手背遮了遮唇角露出的笑涡,又按下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四十几分了,季无常还没回来。 没了季无常的夜晚,屋子里就开始冷清了。温烟昀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觉得,现在好像有点离不开季无常了。他潜移默化了自己的习惯,适应进自己的生活,让人可以用最大的包容心来面对他。 温烟昀回想起下午那一幕,于雨和季无常咬耳朵说话的场景,他心脏又开始变得泛空,明明刚刚还觉得自己的包容,立刻就自相矛盾。 眉头慢慢锁起来,他一个劲地对那样的场景不喜欢,无故讨厌。温烟昀擅长明白,明白自己的感受,可这个发现却让他猛然心颤了一下。 因为从头至尾,他包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季无常,不包括任何一个被他关心着的人,甚至对于自己,温烟昀都是吝啬的。 吝啬于自己的喜爱,耐心,一切。 轮椅上的金属闪着冰冷的光泽,温烟昀手握着衣角,捏出一道道褶皱。他的心思摆在面上,就是害怕,以及生气。 只要往深处去想,把自己面对那种场景下的心思暴露出来,明白得完完全全,就是嫉妒。 对季无常与别人亲密的看不过去。温烟昀发觉到自己的自私,开始恐惧起来。他已经失去光亮太久,久到对于关心的概念早已模糊不清。一个人一点点的爱意,就能让他陷进去。温烟昀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恼火,他今天才恍然发觉,自己陷进去了多少。 —— 季无常正在给温烟昀挑礼物,奖励这个是他一直都有的习惯,即使温烟昀表面上不在乎,心底肯定是高兴的。 他饶有兴趣地一个个挑着,顺便问系统的意见:“你觉得送他什么好?” 〖领带,袖扣,腕表都不错,但是你要送的人是温烟昀,不如买个复古点儿的相框吧,文艺青年必备。〗系统给的建议中肯。 季无常一边仔细挑着一边问:这个领结怎么样,好看。 〖! ̄へ ̄〗你不采纳我的意见问我干吗,根本没有好好听。 感受到系统微弱的怨气,季无常安慰道:你最近好像脾气不怎么好,是不是不开心了? 〖没有,哪敢,哼。〗 都有空生气了,是不是阎王那儿事情解决完了? 〖还没,哪里那么容易啊。〗系统一下躺倒在空里哀声叹气〖你估计暂时是回不去了那个世界了。〗 季无常把一个深蓝色方格纹领结和一个酒红色黑条纹领结放在手里比较着,挑了方格纹,把它拿给店员,让他包好,带出了店。 天气有些转冷,吐息间还有蒸气冒出来,季无常把衣领紧了紧:总觉得那个世界的崩坏不是没理由的,你有隐瞒我什么吗? 〖也许你会知道的,不过要好久。〗 是什么。 你的过去,以及那个正在维修的世界。 季无常沉默,手插在口袋里,鞋子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响动被湮没在来往车辆的飞驰声中。一路无言,天快下雨的样子,周围行人神色匆匆,季无常慢悠悠的态度,反倒显得不太寻常。如果知道温烟昀在等他,季无常觉得,自己肯定会走得更快一点。 —— 进门的那一刻,季无常很明显感觉到温烟昀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他不知道原因,悄悄把礼物藏到背后,走过去问道:“是被吓到了吗?” 温烟昀脸色很快恢复,抬头看向季无常,询问道:“去哪了?” “你可以猜一下,”季无常拉开椅子坐到温烟昀旁边,支着脸笑晏晏地望向他,“猜对了有奖励。”手背在身后,礼物袋挂在手指上晃荡。 看得出来,季无常心情很好。但他这个样子,反而让温烟昀不高兴了,脑子里闪过一万种他和于雨相处的场景,上次他问过于雨和季无常的关系,季无常没否认,所以说,他们是情侣关系。 如果这样算起来,自己更加没理由不高兴,温烟昀一口气被噎得不上不下。 看着温烟昀半天不说话,脸色阴晴莫测,季无常抿唇微笑,想把东西拿出来送给他,却听到了温烟昀的回答。 “我不想知道你们去哪了,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回来这么迟,打扰我睡眠。” 你们?季无常奇怪,还有谁。听他口气不善,季无常又默默把要伸出来的手指收了回去。 “好。” 温烟昀有些气结,季无常看样子好像心思缜密,根本就是个粗神经,眉头从他进门开始就没松开过,而他好像并不很在意的样子,温烟昀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他还是在气自己。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怎么了?季无常眼神中带着困惑,手不自觉握了握袋子:“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 “没不高兴。”温烟昀一向擅长写作,但从不擅长表达,纵使有千言万语恨不得一齐说出来,可事实就是,他说不出口。 难道要告诉季无常,今天我看到你和于雨在一块,又想起来他上次直接闯进门的警告,心底泛酸,非常生气,非常不高兴吗? 那样太矫情了,温烟昀自己想想都受不了,麻意从脊椎一直泛到后颈,牙酸。 希望他能心情变好的缘故,季无常准备拿出礼物:“那好,你不用猜了,我直接给你奖励吧。”他手拿出来,放到温烟昀眼前,“我挑了很久。” 温烟昀眼神微微一动:“奖励?” “对啊,我回来这么迟就是去帮你挑礼物的,祝你今天的演讲圆满成功。”季无常下巴抵在手臂上,“打开看看。” “你一个人?” “就是我一个人啊。”除了系统。 温烟昀瞬间就满足了,即使没打开。他这半天纠结许久就是以为季无常在陪于雨,所以这么晚才回来。听到这个回答,温烟昀莫名心情开始变好。 有礼物就是好哄啊,季无常在心底喟叹道。 温烟昀打开盒子,一个深蓝色方格纹领结静静躺在黑盒子里,低调大方。 “喜欢吗?”季无常问他,正好穿的是衬衫,他向温烟昀提议,“不如带上去试试看。” 季无常接过领结,绕过脖颈帮他扣好,温烟昀脸颊微红,温热的呼吸就在自己的头顶,他这时候如果抬头,就能亲到季无常下巴。 温烟昀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脸从耳根红到脖子。 季无常离远一点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才说:“很适合你。”温烟昀嘴唇很薄,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但领结很好地软化了他全身上下给人的冷漠氛围,显得生动许多。 “是灯光问题吗,你脖子好像很红。”季无常走近,用手背探了探他脖子的温度,的确不低。 温烟昀被季无常的动作弄的一哆嗦,缩了缩脖子:“很痒。”他表情很软,让季无常想捏他脸,没有一丝犹豫,季无常就上手了。 戳了戳,脸颊出现一个小酒窝。 温烟昀立刻呆住了,他不知道季无常为什么戳他脸,一时愣在那里,手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动作。 好软,季无常又戳了两下,看到温烟昀反应,他更加肆无忌惮,笑声温柔。 见温烟昀不说话,季无常还以为他又不高兴了,放下手问:“怎么了?” 季无常的笑声里好像有一种吸引力,让人变得毫无防备,温烟昀看到他嘴唇一开一合,鼻梁高挺,目光慢慢滑向他眼睛。 眼神纯粹,有浩瀚星海住在他眼睛里。 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呼啸,扑通,扑通,扑通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温烟昀慢慢靠近他,一个吻落在季无常嘴唇上,湿热柔软。只是两唇相接,温烟昀心火却好像在慢慢燃烧。 正文 22.改变悲观残疾受10 季无常被他的动作惊住,大脑失去了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楞着两只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片刻,温烟昀才回过神来,瞳孔骤缩,猛地推开季无常,因为后坐力的缘故,他的轮椅也向后滑了半米。温烟昀头垂得很低,指节捏得泛白,似乎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 “对不起。” 他哑着嗓子喘气,不知道该说些其它什么来缓解此时空气里的微妙情愫。他此时此刻居然不是因为亲吻了一个男人而紧张,只是因为季无常早就和于雨在一起了,偏偏自己知道这一点这样他就成了一个罪人了,温烟昀宁可自己今晚等到半夜也不见季无常的身影,来避免犯下这样的错误。 可温烟昀做了,已经无法挽回了。 即使如此,没听见季无常的回答,温烟昀内心翻滚着绞痛,一阵一阵的。他不敢抬头看季无常的眼神,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因为双腿而自卑不已的温烟昀。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季无常的声音好像又远又近,温烟昀试图去判断他语气里的感情,可他脑子里此时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从哪下手。掌心已经握出了汗渍,足以发现他内心的紧张。温烟昀头一直低垂着,想要逃避这个现状。眼神一直在躲躲闪闪,不愿意直视对面人的眼睛。 气氛僵持着,温烟昀又不再肯开口说话。 “叮——咚”,门口传来了门铃声。季无常直起身,朝温烟昀说了句:“我先去开门。”转身向玄关走去。 门口站着于雨,看到来人是季无常时于雨松了口气,小声对他说:“还好是你,我怕如果是温烟昀他会不让我进门。”季无常偏过身让他进来,抬头看了看天,问了句:“天黑了,时间这么晚,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于雨一阵奇怪:“现在才几点。”随后又不甚在意的样子把鞋底在门框上固定住,后脚跟一抬就脱了鞋,“你们家的拖鞋在哪,我换下。”季无常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放到他脚下,于雨抬头朝季无常眯眼,说道:“无比感谢。” 蹲下身的时候于雨朝季无常皱皱鼻子,示意他靠近。季无常不明所以,于雨扯过他,拉着他蹲下,装作穿鞋的样子,问:“温烟昀现在心情怎么样?” “问这个干什么?” 于雨有些着急:“我今天是正式过来和温烟昀道歉的,毕竟上次”他讪笑两声,“总不能把那个坏印象一直留那儿吧?所以,我才问这个,他如果心情好我说两句他不就立刻不计较了吗?” 季无常笑起来:“你应该提前打电话问我才对啊。” 于雨手肘抵了抵他,一脸挫败:“我就是来蹭个道歉的,希望他能行行好原谅我。”季无常拍拍他脑袋:“好好道歉就好,温烟昀脾气很好的。” 温烟昀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问:“是谁来了?”季无常朝里面应了一声:“是于雨。” 听到这话温烟昀脸色瞬间就黑了,季无常去开门,开了快五分钟,从他这到玄关开个门不过是半分钟,可想而知于雨和季无常在门口聊了多久。 他一点都不喜欢于雨,不管是性格还是其它。 他才松开不久的手又握了起来,指甲卡在掌心,留下几个月牙状的痕迹。没一会,于雨就换好了鞋进来了,磨磨蹭蹭躲在季无常身后。 温烟昀故作淡定道:“有什么事吗?” 于雨扯扯季无常背后衣角,季无常抿嘴微笑,按下他扯衣服的手替他解释:“他今天专程过来道歉的。” 两人间的小动作自然被温烟昀看得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如果他的道歉可以由你来说的话,今天他就根本没有来这里的必要了,不是吗?” 见他语气不善,季无常拍拍于雨,他只好站出来,深吸一口气,嘴角扯起一个笑:“真是抱歉了,上次总归是我的错,而且还拆了您家的门,虽然装上去了,但还是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我今天是很真诚来道歉的,希望您能原谅我。” 于雨的道歉很官方,让人挑不出错。不过温烟昀就是不喜欢他,没有接话。 空气里弥漫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半晌,温烟昀打破了寂静,说道“没必要,你回去吧。” 等了很久听到回答的于雨抬起头,表情上写满了“这就完了?我还以为他要过很久才会原谅呢”的意思,看到他这表情,温烟昀脸又沉了下来。 于雨这个人从姓到名没有一个字让温烟昀喜欢,温烟昀本人深以为然。 怕他更生气,季无常赶忙拉过于雨:“他真的原谅你了,快回去吧,凌晨回去不安全,我要不要送你回去?”于雨摆摆手:“等我走之后你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就行,先走了。” 目送他出门,季无常站在楼上,看见于雨在灯旁朝他挥手再见,也和他再见。 先前旖旎的气氛被打断,温烟昀总归有些不自然,喉咙口干干的,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不过而季无常还没回来,只能自己来。 他转动轮椅,倒了杯水。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面上又滚烫起来。手指在杯底滑动着,猛然间听到关门声,立刻想回房,如果那种情况过后,再见到季无常他还没想好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 温烟昀慌忙转动轮椅,手上却还有一杯水,听着脚步声近了,他不觉有些慌乱,杯中水也晃出来几滴,手扶着轮椅向后滑,却忘记了背后的桌子,整个轮椅狠狠撞了上去,温烟昀后背震的发酸。 “小心!”季无常一回来就看见温烟昀危险的动作,赶忙跑过去,手臂环上摇摇欲坠的温烟昀,轮椅又是一个后滑,这下子温烟昀瞬间把季无常压在了地板上。 水全部洒了出来,杯子卡在季无常腰后,他闷哼一声,眉头皱起来,把温烟昀好好地护在怀里。 温烟昀有了季无常挡着,自然没受伤,不过他双腿无力,想要起来也要费一番功夫。他换了个姿势,想让这暧昧的动作显得不那么暧昧,撑着手臂起来。 地板因为洒了水而变得湿滑,温烟昀手掌撑地,一下不稳,下巴不可制止地撞上了季无常的胸膛。再摔下来的前一秒,他想的居然是幸好换了一个姿势,不然这样太容易亲上季无常的脸,更加百口莫辩。 感受到身下人沉稳的心跳,他脸红的不可思议,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自己的心跳撞击着耳膜,快速而又激烈。 季无常反过手臂,上身撑起,把腰后的杯子拿出来,却与温烟昀贴合得更加紧密。终于没有了异物卡着的痛楚,季无常长舒一口气,后背贴着地板喘息。 “你没事吧?”季无常手臂还环在温烟昀的腰上,他松开手问道。 温烟昀忽略心中小小的失落,回答道:“没事。” “那就好,我先扶你起来。”季无常抱住温烟昀,侧了一个身,这下子温烟昀全部都在季无常的怀里了,不过这情况没坚持两秒,季无常就把腿从轮椅缝中抽出,离开了温烟昀。他蹲着,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一只手穿过他颈后。 温烟昀惊呼一声,整个人被季无常打横抱起。 正文 23.改变悲观残疾受11 季无常把温烟昀抱到床上,替他整理好了被子又出去。 回到客厅移动轮椅,弯下|身时腰部一阵痛,他把衣服掀起来查看,只能看到淡淡的青了一片,摸上去有刺痛感。 可能第二天就好了,季无常没去管,去拿拖把把地上的水拖干净,再去冲了个澡,换下身上潮湿的衣服才去睡觉。 房间里的温烟昀觉得自己的脸颊热的冒烟,自从被季无常抱回房间后就持续走神。 他只能想着,季无常宽阔的胸膛,沉稳的心跳,手臂环抱着自己腰时的温度。一切都无比适宜,完美到让温烟昀自愿坠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他牙齿轻咬下唇,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温烟昀碰了碰脸颊,烫的不行,眼睛也湿湿润润的。他悄悄高兴着,只希望他和于雨没有在一起。等明天仔细问清楚季无常,如果他没有和季无常在一起,那么温烟昀会主动告诉他,自己好像喜欢他。 他没办法再忍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想亲吻他,拥抱他,他想光明正大的喜欢他。 窗外飘来白栀的香气,凌乱地散进窗内。温烟昀只觉得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再看了眼钟,已经凌晨两点了,季无常多半是睡着了。 温烟昀内心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无数个杂乱无章的思绪里跳出来的。 季无常就在隔壁,只要他过去,就能 回想起之前唇间的柔软,温烟昀不自觉地抚上了唇,呆愣愣地看着墙壁,他就在隔壁睡着的季无常会是什么样子呢会梦呓吗 只要他过去,就能做一些黑暗底下让人看不见的事情。 他手指慢慢从被子上移过,摸到了床边的拐杖,他已经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了,偷偷的去看他,居然比光明正大在季无常清醒的时候去亲他更让温烟昀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 他小心地下床,走到季无常的门口。打开房间门锁的时候温烟昀更加紧张,转动间他小声地从唇齿间吐出一口气,安静的环境里居然连呼吸声都显得厚重。 温烟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无常,睡梦中的季无常似乎并不是那么安稳,他想着,如果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季无常,他内心的杂乱仿佛被一瞬间抚平。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他慢慢走到季无常床边,深吸一口气,想着只亲一下,亲完就走。 系统正被初始位面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关注季无常这里的情况,除了季无常主动找他,剩下都无暇顾及。 熟睡的季无常做了一个噩梦,因为晚上杯子的缘故,疼痛在半夜才显出来。他梦见有一个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追他,喊着另一个名字,他莫名的慌乱,途中掉下了一个悬崖。悬崖底下是一片水池,水从各个方向涌来,钻进他的五孔。 溺水的感觉很难受,背部砸上水面疼痛不已,想要呼救却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挣扎着,却感觉到力气正在一点点流失。 温烟昀坐在床沿上,抚摸上季无常微皱的眉头,俯下身吻了他。他没注意到,季无常眉头正慢慢松开,姿势也不变得那么僵硬了。 季无常大脑陷入一片黑暗,不再是噩梦,又沉沉地睡过去。 等到亲上去的时候温烟昀才发现这个吻有多甜美,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深入过后才发觉它的美妙。温烟昀加深了这个吻,舌头滑进了他的嘴唇,撬开他的牙关,吮吸着他的津液。 温烟昀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着,灵巧的舌头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唇齿间的契合让他心跳重又加速。 季无常在睡梦中呻/吟了一声,不自在地动了动。半晌,温烟昀才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疯狂。 他移开了与他相接的唇,直起身坐着,季无常的呼吸声很轻,但温烟昀耳边全是他的声音,他害怕季无常突然醒来。过了一会,季无常没有其他动作,温烟昀才放下心来。 他用目光描摹着面前之人的面孔,从额头,到下巴。每一个五官都恰到好处,不知道是因为季无常原本就长相出色,还是说自己的喜欢让他又添了一层,温烟昀只觉得眼前人无比夺目。 就好像在千人大礼堂演讲时的那样,不出几秒,就能在人群中发现季无常的身影。 温烟昀回到房间,回味着刚才的吻,用被子蒙住脸,偷偷的在黑暗中弯起了唇。 ———————————— 翌日一早,季无常起床就发现自己腰痛的不行,打个哈欠又抽动了嘴唇。 “嘶——”怎么回事? 他回过头看腰间,青紫一片,模样可怖,好像半夜被人揍了一样。去洗漱间照镜子,连嘴唇都红肿着。 季无常刷牙都不敢用力,一边扶着腰,一边还要控制牙刷的力道和方向。好不容易洗漱完,嘴唇又痛了不少。 季无常往腰间喷了些外用的云南白药,撩起衣角扇了扇伤处,凉飕飕的。 准备好早餐季无常才去叫温烟昀起床,他眼下有浅浅的阴影,人却看起来很精神。 “昨晚没睡好吗?” 温烟昀摇摇头道:“睡得很好,就是太迟了。”眸子扫到季无常的嘴唇,刚想询问,突然想起自己昨晚的行径。 这个,可能是他自己留下的。 他在心底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那么用力了。却又有一丝高兴,这可是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第一个印记啊。 “你要不要冰敷?”温烟昀指指他的嘴角,“去拿冰袋敷一下吧,一会你还要去上课。” 季无常点点头,去拿冰袋,路过时温烟昀闻到了云南白药的味道,问:“你受伤了?” “什么?”季无常停下来回答温烟昀,“这个啊,昨天不小心弄伤了。” “小心一点。”温烟昀叮嘱。 “好。”季无常应了一声。 看着他的样子,温烟昀又不知道该如何询问,明明昨天想好了的。等到吃饭时间,温烟昀才鼓起勇气问出口,装作随意道:“你和于雨是恋人关系吗?” 季无常动作停住,惊讶不已:“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们好像很关系很好的样子。” “关系好就一定是恋人关系吗?” 温烟昀心提上来,手上动作凝固住,听着季无常说的话。他其实有些害怕季无常说出那个“是”字,那样就代表自己没有机会了。 季无常看着温烟昀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解释说:“于雨和我只是朋友关系。” 温烟昀瞳孔先是一缩,眉头缓缓舒展开,紧悬的心放下,仿佛有心潮在他心底翻腾着涌起,层层叠叠。 他低下头,用手背遮挡嘴角扬起的笑意。 原来,他们没在一起啊。 正文 24.改变悲观残疾受12 “你慢慢吃,我先上课去了。”季无常从椅子上站起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唇,因为刚才敷了冰块,还有些凉。 准备开口的温烟昀默默然,算了,也不急着一会儿:“今天几点下课?” 季无常想了想:“上午有有两节,下午没课。”看温烟昀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补充道:“我中午去超市买食材,会尽量早一点回来的。” “那就好。”温烟昀心中暗自高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手指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轻拍了几下轮椅扶手,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那我先走了,好好吃饭。”季无常叮嘱他。温烟昀点点头:“嗯。” 季无常在玄关换鞋,温烟昀手指交叉,歪着脑袋抵在手背上。他望着季无常的背影,晨光熹微,透过天窗被分成格子状照在他衬衫上,漂亮的背部线条,笔直的脊椎,都完美至极。 ——遇见一个像阳光一样的人,谁会舍得松手呢。 这辈子如果一定要和别人一起走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季无常。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季无常自从出门上课后就想着早一点回家,但视季无常于偶像的于雨当然当仁不让的跟去了超市打探敌情。 没错,他发现了些动静,很不寻常的动静。 比如季无常上课偶尔扶腰的动作,肿起的唇角,以及隐忍(雾)的眼神。 于是他走在路上,便开始旁敲侧击:“我看你上课好像不怎么舒服”可他并不会太过拐弯抹角,下一秒,就开始直接,“你腰怎么了?昨天我在你家的时候好像还没事。 ” “不小心撞上了。”季无常回答的很随意。 “那嘴巴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亲的,但于·明眼人·雨却还是问了出口。 “好像是睡觉姿势不太好的缘故吧。”昨天晚上睡觉前还没有,醒来之后就有了,季无常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真的是这样吗?于雨持怀疑态度。 以季无常的性子,这么大意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在他身上。那么,不是不小心撞到就是谎言。而且,第二个回答也是说谎。但他为什么要说谎呢?肯定是在包庇某个人。 而那天自己走后时间很晚,不会再有人来拜访,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了一个方向,温烟昀。 难不成温烟昀把对自己的不满发泄在了季无常身上,在他走后对季无常使用了暴力?打完后发现季无常的凌虐美很是秀色可餐想强了他,季无常不从所以嘴才肿的? 温烟昀也太变态了吧?难怪说艺术家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爱好,难不成他暗地里是一个接吻狂外加有s倾向? 夏洛克·福尔摩斯·于内心如猫抓般难受,偶像被如此糟蹋,偏偏自己还无能为力。 “你觉得温烟昀这人怎么样啊?”于雨再接再厉,想要知道季无常对他的看法。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季无常疑惑。 “昨天晚上看到他在灯光下的样子顿时惊为天人,想多了解一点关于他的事情。”于雨信口胡邹。 季无常看出来了,但他只是轻笑一声,摇摇头对他说:“乱说的功力要高明一点,那样才不会被看出来。” 于雨腹诽:你包庇的功力也不见得有多高明,还不是被窝看出来惹。 “你就告诉我吧,我二哥是温烟昀的忠实读者,我替他问的。” 季无常点点头,两个人一边走路一边交谈,他眸色渐渐认真起来,想了想才开口:“他是一个外表很坚强,内心很骄傲的人,偶尔会有一些小性子,但总是很容易让人看出来。一看书就会忘记时间,胃不好,喜欢吃清淡的。像小孩子一样,很需要人照顾” 季无常一说就停不下来了,这时候季无常才发现自己对于温烟昀居然事无巨细都有关心着,了解他的一切。 季无常温和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来像是情人在耳边絮语,于雨眼中的光慢慢黯淡,沉默的听着。 喜欢一个人眼神不会说谎,季无常提起温烟昀满心欢喜的样子,就足以表达一切。 “你喜欢他吧?”于雨突然而然说了一句。 “什么?” “你喜欢他。”于雨的语气变得肯定起来。 之前自己的想象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哪有什么强迫,不过是情到浓时。 季无常转过头来看他,眼中写满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你不喜欢他吗?” 于雨问出口,季无常却忽然没办法回答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想法,甚至看不清很多东西,很多被湮没于过往的事情掩盖了他的感情。 “应该不我不知道。”他脑海中过往像翻页一般翻来覆去,这是什么? 季无常渐渐头痛起来,这些突然闪现的片段仿佛在欲盖弥彰。 “你怎么了?”看着季无常紧皱着眉,牙齿被咬的咯吱作响,表情很是痛苦。于雨慌忙扶住他,季无常整个人被脑中绞痛纠缠着,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 ——系统,系统你在吗? 季无常忍着疼痛,调出一丝精力。 发现季无常的状态不佳,系统急忙安抚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季无常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背影,但他出口的却是下意识的隐瞒。 〖千万不要多想。〗系统给出忠告,这的确是忠告,因为记忆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 系统话音未落,季无常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景物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也愈发沉重,脚步摇摇欲坠起来。耳边恍惚间听到了于雨的惊呼,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季无常!”于雨立刻手臂环住他,推着他做一点缓冲。可只能先扶住他,再费力绕到季无常身前,弯下腰背他。可毕竟身高差太大,于雨整个人被季无常包裹着,无法移动分毫。如果动一下,季无常可能就有摔下来的危险。 于雨勉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管家打了个电话。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于雨望着躺在床上的季无常,表情有些复杂。连睡着了也那么好看啊,鼻子,嘴唇,喉结,衬衫,一切都是细致的好看。 他鼓起嘴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打量着他。医生说身体没什么问题,伤口也不严重,到底是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呢?他脚尖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地板,思考起来。 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悠悠转醒。 季无常揉揉太阳穴,眯起眼睛看向四周,有些熟悉。 这是哪儿? 床边的人惊喜地站起来,眉宇间有些担忧:“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于雨的房间,难怪会熟悉,上次季无常就是被锁在这里,再从窗口跳下去的。 “还好。”头已经不痛了。 “那就好,我好担心你,不过幸好没有什么事情,你知道你已经晕了三个多小时了吗?” 三个多小时?! “现在几点?”答应好温烟昀要早点回去,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他午饭吃过没有,有没有一直饿着。 于雨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两点三十八。” 季无常掀开被子,直起身穿鞋。于雨喊了声,拦下他:“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吧。” 季无常拨开他的手,把鞋子套进去:“不用了,我今天答应他要早一点回去。”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你才刚醒,你家那位又不是小孩,自己照顾的来,你就不能担心担心你自己吗?”于雨手指揪着他袖口,生气起来,“你连晕倒原因都还不知道,如果在路上又出事怎么办?” 季无常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已经睡了三个小时,足够了。” 于雨很不自在,第一次这么关心别人,对方偏偏丝毫不在意。他紧咬着牙齿,眼中朦朦胧胧起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温烟昀自从季无常出门就开始等他了,内心期待又害怕,怕他拒绝,又期待他的回答。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说。 家中无人,温烟昀放肆的乱晃,推着轮椅满屋子晃荡移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要不要写首诗送给他,这样说,‘这个,是我随手写的,正巧觉得很适合你,要不就送你吧。’然后直接递到他手上,装作很不经意的样子。 好像在递情书 温烟昀抑制不住的扬起笑意,双手捂住脸,悄悄脸红,仿佛这样就能掩饰着自己目前的想法。 他弯腰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偷笑。 ——怎么能这么高兴呢温烟昀。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便被消耗过去了,温烟昀抬头看看钟表,十二点多了,季无常应该快回来了。 心跳到快要蹦出来,温烟昀仿佛已经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打开门,听见他说一句“我回来了。”再放下东西,朝自己露出一个浅笑。 在最好的时间,遇到一个正当年纪的人,大概是最容易让人陷进去的。 正文 25.改变悲观残疾受13 于雨嘟囔几句,越说越伤心:“不识好人心。”声音里带着些微鼻音,扯他衣袖的动作也轻了许多。 季无常顿住,听出了端倪,他抬起头看向于雨,果然发现对方眼中水光粼粼。他直起身,问:“你怎么了?” 于雨嘴一撇,头偏向另一个方向:“不用你管,你不是急着回家吗?不要让温烟昀等太久。”虽然是照样说着,可都是违心的,他一点也不想让季无常走。 他重重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气声“哼”,转身走向椅子,途中还甩掉了两只拖鞋,一只被扔在椅子下,一只因为甩的太用力,飞回了他小腿上,疼的他抽气两声。 连拖鞋也那么讨人厌。 他每走一步脚都用力落下,企图发出更大的声音来引起季无常的注意。可没有鞋子,只穿袜子踩在地板上实在是有点疼。他盘腿坐到椅子上,借机揉揉自己小腿和脚。 “你走吧,快点走。”他伸手作驱逐状,眼睛不看季无常,装作高冷的样子用余光偷瞄他。 一定要随意一点,他一定没看到我被砸到,嗯,没看到。于雨自己给自己洗脑,不能让他看轻。 季无常看得一清二楚,勾起一抹笑意:“别闹脾气。”他把鞋子捡起来,放到于雨脚边,“我答应他今天要早一点回去,现在已经很迟了。” 他站起身来:“可能他已经等了很久。” 于雨手上动作也停下来了,他等了很久又怎么样。 “你明知道我不想让你走”他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的鼻音泄出一丝一毫。“不管我从你的角度还是我的角度出发,留在这里不是最好的吗?” “抱歉,我答应了他。” 季无常声音轻飘飘的,于雨却觉得像一块巨石砸下,他努嘴,故作轻松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 于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有一点点喜欢而已,一点点而已。既然没有机会,摒弃掉那些妄想就好了,一辈子那么长。 可是,还是有些舍不得啊。 季无常出现的时机太好了,好到让人心生欢喜。于雨揉着腿,撑着眼睛望灯,目光眩晕,瞳孔中的灯光一圈圈放大又缩小,心里空落落的一块。 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 ——真是太让人讨厌了,这么好的你,要放下给别人,好心疼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时钟滑向一点,再滑向一点半,到两点。 门口没有一丝动静,他不想致电问季无常,因为今天早上他说过会早点回来,温烟昀固执坐在客厅内,也不再晃悠了,眼睛盯着高挂的钟表,时间一久,眼眶干涩不已。 温烟昀闭了会儿眼睛,眼球湿润了一些,稍稍有些刺痛。 过了好久,他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一抬头猛地撞上书架。他摸摸头脑勺,却笑起来,季无常回来了。 他的手不自觉的屈起,心情有些雀跃。 “我回来了。”季无常一边换鞋一边说,“今天出了一点事,回来迟了,你吃过午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带了外卖,多少吃一点,现在做午饭的话,太迟了。” 换好鞋,他把手上拎着的东西带到厨房,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闻起来就好香。”怕温烟昀不愿意吃外卖,他手上动作不停,还说话提起温烟昀的食欲。 “我挑了一些适合你吃的,等一会儿你尝下合不合你胃口。” 整理好后,季无常才把东西端上餐桌,他走到温烟昀面前,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今天我食言了,是我的错,你胃不好,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季无常绕到他身后,帮他推轮椅。 温烟昀一点胃口也没有:“我不饿,现在不怎么想吃东西。” 秘密藏在心里,从胃里跳到喉咙口,他藏不住,只想着赶快告诉他:“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你能先背过身吗?一会儿就好。” “好。” 虽然季无常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背过身去。 温烟昀深吸一口气,开口说话可又卡了壳,脸涨的通红。内心着急的不行,可短时间又开不了口,明明立刻就可以说,偏偏想不出第一句话来开头。 季无常听不到身后人的声音,疑惑地“嗯?”了一声。 之前准备的腹稿统统付之于流水,人在当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温烟昀索性放开了,低着头小声说:“你转过来吧。” 因为温烟昀低着头,季无常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蹲下身,扶着轮椅两边,问道:“怎么了?” 温烟昀没想到他蹲下,直愣愣望进季无常的双眼,瞳孔里有两个自己。他什么都没办法去想了,只有季无常的眼睛,他眼中的自己。 ——目光深邃悠长,温烟昀觉得好像又陷进去了,不可自拔。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温烟昀再一次被他的眼神蛊惑,他凑上前,贴近了他的唇。 无需言语,只用一个动作就表达的完完全全。这都不能算是一个吻,只能是唇与唇的触碰,季无常是纯粹的,温烟昀同样不含有目的性,而此刻他只想凭着内心所想,去做这一切。 被情感驱使,温烟昀甘之如饴。 季无常睁着眼睛,他想着于雨今天下午说过的话。 ——“你喜欢他吧。” 季无常回忆起记忆里那个背影,眸色变暗。 温烟昀闭着眼睛,在他的唇上轻舔一下,随后便缓缓移开。他睁开眼,对季无常说:“季无常,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温烟昀眼神很坚定,即使他心跳的很快,一点不像他话语中的怯懦。 很多东西,仿佛只要一根线就可以串联起来,那根线,包含了很多很多,但也只是一个人,那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季无常很确信自己忘记了什么,温烟昀的身影隐隐约约和一个人重叠。 季无常没说话,温烟昀也不说话,衣角被他揪出了一道道褶皱。他没办法想些其他的什么,如果季无常说出的话是拒绝,他会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看着他紧张无比的反应,季无常勾起嘴角,手掌遮住他眼睛:“闭眼。” 温烟昀眼前的光亮被挡住,眨了眨眼,睫毛轻扫他的手心,然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温烟昀只感觉脸颊被捧住,唇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便离开,如蝶采花,轻而温柔。 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睁眼。” 季无常的手放下,温烟昀的心好像被一层热浪席卷,覆盖住他的所有,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只呆呆的想着,季无常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亮,像太阳一样,让他内心所有的黑暗都被照亮。 正文 26.改变悲观残疾受14 温烟昀回过神,张开双臂环抱住季无常的脖子,眼圈泛红,一字一顿:“我c喜c欢c你。”说完一遍后就显得流畅许多,“我喜欢你。”季无常给他的回答,让他始料未及,却让他在瞬间被惊喜笼罩,酥麻顿生。 季无常脖颈处被温烟昀的泪沾湿,手掌一下一下替他顺着背,过了一会,他把温烟昀的手从肩上拿开,有些无奈,“现在先去吃饭好不好?午饭没吃,肚子一定饿了吧。” 温烟昀被移开的时候眼圈还红红的,脸上写着不乐意,听到季无常的话,他恍然发觉,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自己也的确饿了。 看得温烟昀的反应,季无常没说话,抿唇微笑,扶着轮椅推他到餐厅吃饭:“看上去很好吃啊,还热着。”季无常拿了双筷子递给他,“一起吃吧。” 温烟昀脸上红云未退,默默应了声。 残缺的双腿,被父母遗弃,福利院的排挤,网络的流言蜚语。如果前半生的极夜就是在等待一个极昼,那么曾经所有的黑暗都太过值得。 称职的阴暗让光明显得尤为自由放肆。 对待季无常,温烟昀不在乎让自己变得贪心一点。他像万圣节讨要糖果的小孩,从不介意更多一颗糖果,因为每多出一颗,就会多一寸的欢喜。 季无常感觉到自己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他不想隐瞒:“也许我会走,陪不了你多久。” “你要走吗?”温烟昀停住,看向他。 “也许吧。”季无常吐出一口气。 温烟昀轻声笑了,道:“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季无常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支着脸看着温烟昀:“我也开始想你了。”他语气认真,眉眼微挑,撩人于无形。 季无常靠近蹭蹭他鼻尖,闻到了薰衣草精油的味道。 “你味道很好闻。” “这是薰衣草精油的味道,不c不是我。”温烟昀耳朵红的透明,声音也越来越小,“因为今天毕竟很重要,所以我沾了一点,希望” 希望你喜欢。 季无常揉揉他耳朵,替他把话补全:“我很喜欢。” 时间不多了,这个世界要收一个尾,至少,不能让温烟昀在自己消失后重蹈覆辙。 过了几天,季无常挑了一个合适的时间给温烟昀一个近乎完美的解释。 国家科研活动,新技术人员,时间不定,无法和外人交流,与外界交流的电子设备不允许带入。 “你不能告诉我是去做什么的吗?” 季无常不语,温烟昀眼神暗了暗,推着轮椅回了房间。 自从告白以来,两个人就没有过这么冷淡的时候。温烟昀看着季无常收拾东西,垂下眼睑。一连到早上,两个人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临近出发,温烟昀心里酸涩不已:“我想去送你,我们一起出门。” “好。” 温烟昀带上了帽子和口罩才出门。他不想让季无常以后想起自己的时候第一眼冒出来的是自己在机场哭的难看的样子。 飞机快要起飞了。 才刚刚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再分别那么久,想到这一点,温烟昀难受已经得不行,他手安静地搭在扶手上,低着头,听到广播的声音,眼泪一下砸在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心脏里面空空的,有点酸。 季无常陪着他,过了一会儿,温烟昀才开口说话,声音里有浓重的哭腔,说道:“我们以后好久好久都不能再见了,我怕你以后忘了我的模样。” “可我又怕留给你的是我最难看的时候。” 季无常安慰他:“就算你哭,也不难看。”他把口罩帮他摘下来,手指轻抚他脸替他拭去泪水,“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就在我的眼前。” 温烟昀哭的更凶,他拽住他围巾把他往下扯,勾住他脖子把脸埋进去,一边哭一边说话,声音沙哑不清:“如果你哪一天回国,要第一个告诉我,我来接你,第一眼就能认出你。” 季无常拍拍他背:“好,我答应你。” 温烟昀抱了很久也不松开,季无常任由他抱住,直到抽气声变小。再抬头时,温烟昀满脸泪痕,眼睛鼻子哭的通红,他遮住季无常眼睛:“你别看,以后想我看照片就好。” “昨天晚上,我挑了好久,是我最满意的那张,你睡着之后,我把它塞到你行李箱里了。”温烟昀说几句打一个哭嗝,模样特别惹人心疼。 “每天都要想我,就算没空,也要抽出一点点时间想。” “好。” “你快去吧,再不去来不及了。” “好。” 季无常转过身,却顿了一秒,回头朝温烟昀额头上亲了一口:“再见了。”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叮!本世界任务已完成,是否脱离世界?〗 系统的声音突入其来。 ——真快啊。 〖您想留下来吗?上一个世界您也留下来了不是吗?〗感受到季无常的犹豫,系统提醒道。 季无常沉默不语,他看到上个世界祁知然崩溃的样子,从他发现自己消失到无法接受季无常都看得一清二楚,可他无能为力,任务完成后无法维持实体。 他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一直待下去,可温烟昀永远也看不见他。从头至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过往烟消云散,他们一个个重复相同的结局。 〖相见不如怀念。〗 倒不如不见,如果要找到我想找到的答案,只能继续下去。 〖您是否脱离世界?〗 ——脱离。 又是一阵时间扭曲的眩晕感,几秒之后,季无常便身处地府。 桌上摆着新世界的单子,季无常扶额,松了松衬衫扣,凝神翻阅起来。 这是一个古代卷,原主本是京城翩翩才子,家中遭逢巨变,父亲进谏冒犯皇上,被奸人陷害秋后问斩。季家适龄男子女子,皆被下放青楼,终身为奴。 原主祖上皆为忠烈之士,如若自杀身亡,将来到了地府也要为祖先所不齿。可原主实在难以忍受被千人骑万人压的遭遇,又因巨变来的过于/迅猛,一时间难以适应,受不了即将到来的折辱,便撞墙而死。 临死前,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替他好好过完剩下的一生,见了祖先,也好有个交代。 季无常签了字,周围场景瞬变,一转眼,人便在了一个古意盎然的房间内。镂花精雕的矮几供人置鞋,屏风遮了一小方茶室,案几上泡着上好的梅龙。小炉燃火正沸,袅袅向上冒着青烟。 这不像是倌馆,反倒像是品味高雅的公子居所,看来这名为梨苑的倌馆对他也不差,自己来的时间,刚巧是拍卖原主后/庭初夜的日子,难怪他会撞墙。 天子脚下谁人不知这季家公子,名满京城。光是与他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何况是与他一度,大部分的人都是冲着他这名头来的。 厅内大堂人塞的满满,只等着夜幕来临的竞价。 季无常坐下来泡茶,细呷两口,入口有回甘。门口小厮早已等了许久,敲敲窗沿缓声劝道:“醒尘公子,您就别反抗了,这事儿就是迟早罢了,您若是伤了自己,下边儿有一大帮子人心疼着呢。” 这小厮一点也不会劝人,原主最恨的就是即将到来的事情,偏偏他句句往刺头上撞,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在哪拼不出个天下来呢,就算是下九流的行当,照样出状元您说是不是?” “您读的书比我走过的路还多,我眼皮子浅,不知道怎么给讲出一个多好的东西,忍忍就过去了,就当被狗咬了。多少人爱您不睬人的模样呢,眼睛一闭,雨过天晴是不是?” 小厮嘟嘟囔囔好半天,季无常知道,他是在劝慰自己,可原主早已魂离人去,听不见他的好心。 “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我还有活计没做完,要赶快走了,您一定要好好的。”话音刚落,门前的人影便一溜烟跑走了。 他人影刚才消失,后脚便来了人。 “叩c叩”两声后才说话。 “醒尘公子,我们来伺候您沐浴焚香。”门口被上了锁,有钥匙□□锁扣转动的声音。“嘎吱”一声,门应声而开。 “不用了,你们把准备好的东西放下,我自己来。”季无常淡淡吩咐道。 几人虽是惊讶,但到底没多做些什么,放下了东西便离去。 夜晚,皎月高悬。 醒尘公子迟迟不露面,底下的人不仅没感到半分不耐,还隐隐兴奋起来。心气高的大才子,有点脾气也正常。 官栖枫混在其中,一双眼睛充满了好奇,这瞧瞧,那望望,转个不停。他第一次来这风月场所,早就听闻醒尘公子美名,今天特地换了副打扮来看一看。 说是风流人士爱穿青衫,发髻簪一枝花,他有样学样,丝毫不落。 “这不是栖枫吗?你家准你来这里?”旁边一人捣捣他,“你爹不是不允许你来这吗?” 官栖枫哼出一声:“谁说我非的听他的不可?今天我不仅来了,我还要包下这最有名的公子过上一夜。” 他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人嗤笑:“你家有钱不是给你这么糟蹋的,毛都没长齐还学别人混梨苑,给我们大开眼界啊。” “最有名的?醒尘公子来了之后,那就是他吧。”那人摆摆手,“呵,你可配不上他一星半毫。” “就是就是,家里不就是有钱吗,至于那么狂吗?” 一公子‘啪嗒’一声展开扇子,道:“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眼神轻蔑。 官栖枫气急,他们今天来不也是为了醒尘公子吗?装什么清高圣人。旁边人赶忙拉住他,他狠狠一甩长衫下摆,下巴高昂:“今天,我还就非醒尘公子不可了。” 正文 27.纨绔公子怂包受1 底下一阵推搡,官栖枫一个个全顶了回去, 他虽然年岁小, 也不爱学习,但从不惹事, 来梨苑也是和父亲因为课业方面的问题起了分歧, 所以才赌气来这,偏偏又受了一肚子气。 官家从商多年, 家大业大自然要受人诋毁,一边红眼官家财产,一边贬低官家的商人身份。 龟公站上台笑眯眯地盯着底下人满为患,清了清嗓子开口:“欢迎诸位今天来这, 令这小小梨苑蓬荜生辉啊。” 他目光掠过下面这一群人, 慢悠悠致辞:“想必各位也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拍卖京城四公子之一的醒尘公子的”他作拱手状,底下人群露出一种深谙其道的笑意, 交头接耳起来, 不一阵又是哄笑。 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 龟公啧啧两声。 一楼客人嚷起来:“直接开始吧, 我们早就等不及了。”周围声声附和, 宽敞的大厅被一个个穿着光鲜的老爷少爷们占满,神情或期待或不耐。 “让醒尘公子出来见一面,我们是来竞价的,没见着人可怎么出钱啊!”说这话的人声音大腹便便,眼中浑浊不堪,龟公定睛一看,正是最近传闻闹的风风火火的李老爷,抬妾作妻,有辱门楣,本以为早被流言攻击得不敢出门,没想今天居然来这竞争醒尘公子的初夜,如若被他竞了去,当真是给醒尘公子折寿十年。 龟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知道即使季家倒了,钦慕他的人一点不少,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道:“竞价正式开始,以五千万两为底。” 顿时大厅出现不少吸气声,底价开这么大,立刻筛掉了一半人。 官栖枫丝毫不在意,银子他从来不缺。被几双嫉恨的眼睛盯上,官栖枫回敬一个冷笑。呵,第一关就过不了。 开始和他搭话的是私塾同学,这时候叹息两声:“我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了,只能等着这个机会远远看上一眼,也就知足了。”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讨论的中心人物还没出现:“我们要见醒尘公子!” “我们要见醒尘公子!” 越来越多人附和,使得竞价没办法继续,即使睡不了他,看一眼总归是好的。龟公没办法,只能派两个小厮去请。 两人急急忙忙过去,打开门,季无常自己是洗漱过了,但他们准备的东西是一点也没用。那小厮急了:“祖宗,求您换件衣裳吧,时辰也来不及了,草草弄一点先过去。” 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丫鬟上来替他梳妆。 “不用。”季无常淡淡说一句。 听他开口,小厮一愣。 如远竹被霜雪覆盖,清冷无比。光是声音都足够惹人动心,加上惊艳才绝,难怪冠满京城。 若他肯笑,为他前仆后继的凡人不知又会多了多少。 他端详片刻:“上了妆倒会把灵气遮去三分,罢了,那就快和我去吧。”小厮从原先准备好的东西里拿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红纱为他套上,“您一身白衣,加上这个会好些。” 白衣衣袖裙角用苏绣细致地绣着暗纹,套上一层红纱,显得整张脸更加动人。 “走吧。”季无常垂下手,抬脚向门外走去。 当人出现在台上的时候,连季无常都感觉到了空气停滞。人们几乎顾不上去回想刚才的不耐,只顾呆愣地看着台上那个谪仙般的男子。 季无常目光扫过台下那群呆看的人们,看到一个发髻簪花,身着青衫的浪荡公子,微微驻了一会儿目光。 官栖枫本来还在走神,往台上望了一眼,撞进了一个人的瞳孔,他蓦地呼吸一滞。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仙人之姿也不过如此。 整个厅内鸦雀无声,季无常移过目光,抬脚离去,不带一丝留恋之意,长衫翩翩然。 季无常一走,底下人才渐渐回过神来,他龟公一看这场景,立刻趁热打铁:“醒尘公子这下你们也见过了,不如就此开始竞价吧。” “六千万两!” 底价又被哄上一个台阶,但人们的热情被刚才出现的男子又抬高了一个度,出价毫不手软:“六千一百两!” “六千三百两!” “六千五百两!” “七千万两!” 报价越来越高,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少。 官栖枫片刻才回过神来,只见龟公说着“九千三百五十两一次!九千三百五十两三次!九千三百五十” 他急急忙忙大喊:“停!” 龟公慢下来,吊着一双眼睛盯着他,询问道:“这位公子还有更高的报价吗?” “我出九千万两。” 龟公刚想告诉他不够,下一秒就被骇住。 “黄金。” 声声惊呼,周围看过来的眼神有惊讶有恭喜有不屑,但都隐含着一些或多或少的嫉妒。 “为了这样的人,就算是散尽家财我也愿意啊,可惜的是,就算我散尽家财,也买不来醒尘公子的一夜。”之前那位展扇的公子摇头道来。 “你其实可以不用出那么多的。”私塾同学提醒他。 官栖枫没说话,他直觉不能用钱财来衡量他,不过身外之物,出多少都配不上他的惊鸿一瞥。 “九千万两黄金一次。” “九千万两黄金两次。” “九千万两黄金三次!” 龟公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来人,领这位公子去雅间。” 来了一位模样秀丽的小厮领他去二楼雅间,不过他对待官栖枫的态度很是冷淡,半点不热络:“请吧。” “你先喝杯茶,过会我去领醒尘公子来你这。” 小厮把茶盏重重放在他面前,溅出几滴水。 官栖枫皱皱眉:“你叫什么名字?做事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凭什么告诉你。” “一定是你名字太难听。”官栖枫反刺。 小厮跺了跺脚,转身去请醒尘公子。走的路上磨磨蹭蹭,希望这个时间晚一点来,他偷偷抹眼泪,那么好的人,今天就要被糟蹋了。 季家没败之前,他曾在季府做一个打杂的小厮,一日被掌事挑刺,挨了几鞭子,在烈日下罚跪,多亏被大公子看见,从掌事手里救下他,不然,肯定会留下病根,早晚活不了多久。 门口把守的人又多了,加了一层锁还不够,简直把人当犯人。 “开门,我带醒尘公子去会客。”他吩咐着。 门幽幽被打开,他低着头对季无常说:“我来请您去雅间。” 季无常耳尖微动,转过身看他几眼,问:“你是今日在门口劝我的人?” 那人猛地抬起头,满脸惊喜:“您记得我?我曾在您府上做过工。” 季无常回想,原主的记忆里隐隐约约好像有这么一号人,但实在是记不清了。他摇摇头,面前的人耷拉下脑袋。 他领着季无常一边走一边说:“您不记得我也正常,只是一面之缘而已。我当时在府上没有名字,现在有了,您会记得我吗?” “你叫什么名字?” 他模样有些羞怯,咬咬下唇,道:“怜容。” “徘徊庭树怜残花,枕月惺忪容凌乱。”季无常微微颔首,“是个好名字。” “是吗?”怜容脸上升起两片红云,“大公子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我没念过书,也知道大公子有多厉害,困在这一方污浊之地”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大公子,我知道一条路,您逃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连手也在抖。发觉这一点后,他赶忙把手藏到背后。 “现在正是大好时机,我帮您避过其他人。” 季无常停下了脚步:“我走了,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你放了我,到时候你怎么办?” 怜容鼻尖,额头都冒出了一些汗:“我不怕,我这条命就是大公子给的,甘愿为您做牛做马。” “不行。”季家是被皇帝下了圣旨的,被查出来,不仅仅是怜容,还会牵扯到更多的人。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季家就是一个例子。 从繁荣到败落,不过一夕之间。 “您是在担心我吗?”怜容从小做工,身高也不见长,只到季无常的肩,此刻仰头望他,满眼倾慕。但立刻又低下了头,“没有,我乱说的而已。”简直是痴心妄想,远远的看着大公子,自己就应该满足了。 “您如果不走,那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怜容抽抽鼻子,把人带到了门口,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飞快的跑走了。 一见怜容离开,不远处跟着的随处便立刻走近,离他一尺的位置,打开门:“请。” 客人在里面,门是不能够上锁的,但怕季无常逃跑,也怕客人埋怨,所以只附了一个随从来监视。 官栖枫背对着门喝茶,四处张望着,他第一次来这倌馆,好奇得不行。晕红的幔帐,中央熏着的香很细,官栖枫只能闻出来这是一种上等香,却不知这也催/情。 茶喝了一盏又一盏,直到紫砂壶见了底。 等人的时间有点长,他手上拿着喝空了的茶盏,绕圈把玩,不亦乐乎,连身后来了人也没发现。脚尖一下一下敲击着地面,心底又喜又乱。 正文 28.纨绔公子怂包受2 门被关上,季无常进了屋内, 摊开手掌, 里面躺着一个窄口瓷瓶,瓶口用软木塞塞着, 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怜容也没说,这里面应该是药一类的东西。 回想起怜容最后说的一句话:保护好自己? 用来迷倒对方的迷药, 还是下在食物里的□□? 季无常把瓷瓶靠近鼻息,打开软木塞,用手指撩起几缕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猜不出来, 索性直接把药扔进了袖子。 官栖枫隐约感到后面来了人, 屋内没别人,他又是第一次来这里, 不晓得该做些什么, 拿起空空荡荡的紫砂壶假装给自己到了杯水, 喉结微动, 咽了两下口水。 “是c是醒尘公子吗?” 季无常没回答他的话, 绕过他坐到椅子上。眉尾一挑,这恩客年纪还挺小,这样的话,威胁应该更好用了。 他眯起眼晴,朝他微微一笑。 官栖枫脸红,美人不愧是美人,他识相地靠过去:“醒尘公子”话音未落,纤细的脖颈就被眼前之人扼住,手指修长冰冷,官栖枫浑身一颤。 他头被迫抬起,脸色因为脖颈被人扼制而涨红无比,说话声也断断续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有话c好好说,没必要c动手是不是” 他内心已经开始后悔了,就不该贪图一时美色,果然娘亲说的没错,色字头上一把刀,面前的人美则美矣,也是个蛇蝎心肠,一见面就掐人脖子。 感受到脖颈上冰凉的温度,官栖枫胆战心惊。早知道好好学武了,不然也不至于瞬间就把命门落人手里,也怪自己贪好美色,真是活该了。 他又羞又怕又气又懊悔,一时间百感交集。 要是我命丧于此该怎么办?我娘会有多伤心啊,他越想越难过,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偶尔有些人嘲讽,他也都知道,他们都是嫉妒,所以一点也不在意。 可现在,想着想着,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求c你放过c我我娘会想我的c我家里阿猫阿狗还等我去喂呢!我c我爹的万贯家财c还c还等着我去继承呢我不能就这么c死c死掉” 对啊,我今天死在这里,我官家面上无光,我也要为我爹蒙羞,家里的钱堆成山,我年纪轻轻就那么走了,那财产肯定被那些豺狼虎豹分走了,一点儿也不给我官家留下。 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无常默默无语,他还什么都没干呢。看着对面人年岁不大的份上,他力道并没有多重,没下死手,只是为了威吓他罢了,这人也是个傻子。 如今他倒好,竹筒倒豆子一股脑把家里情况说清了,要是碰见个劫匪,那还得了。他把手松开,官栖枫又怂又怕,立刻想要逃走。 季无常一把拉住他衣领,把人给拽了回来:“别动。” 官栖枫又被吓的一抖,缩到桌角边:“你别害我,我爹可有钱了,你c你要是伤了我”他想了几秒没得出结果,又往里缩了缩。 “伤害无辜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美色误事哎美色误事,他简直想抽自己两耳光,早知道就应该听娘的话,不来这鱼龙混杂的烟花之地。 季无常无奈,这人外表看着机灵,待他一靠近,就身抖如筛。 他只能离远一些:“你今天不能走。”这梨苑上下都是人,门外还有人看着,要是他现在逃出去,大声叫嚷,自己的处境将会更糟,可不仅仅只是被锁着有人看守了。 “可c可我害怕。”桌下的人冒出一个满脸泪痕的小脑袋,抱着桌腿不撒手。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季无常蹲下与他婉言交谈,“你今晚在这睡一晚,明天早上再走,我不碰你。” 官栖枫又迷糊了,他真好看啊。 这么好看,应该不会骗自己的吧。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猛一吸鼻子,颤颤巍巍站起来,头撞上了桌子,不由得“哎呦”起来:“痛痛痛,痛死我了。” 他手掌按上撞到的地方揉。摸到一朵海棠花,摘下一看,花瓣已经被撞碎了,他嘴巴一撇,又想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的象征啊,我勇敢的王霸之气的象征啊,我与老爹对抗的象征啊,就这么没了。 季无常看他眼泪摇摇欲落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官栖枫把花平摊在手掌心,展示给他看:“花碎了。”他样子实在是太傻了,头发里还沾着碎花瓣,发髻已经完全毁了。 季无常往屋子里看了一圈,道:“我再送你一朵,而且是永远不会败的,只要你别哭就行。” 官栖枫抬头,止住眼泪,来了兴致:“真的?你去哪帮我找一朵?” 季无常解开腰间衣带,脱下今天被小厮套上的红纱。 官栖枫脸一红:“你脱衣裳干吗?”今天自己可是花钱享受来的,没想到没办成事还被吓了一通。现在,看他的样子不会看我长相俊俏,一时兴起,准备从了我吧? 他心下暗喜,耳边忽然传来“刺啦”一声,把他拉回了现实。季无常手上用了点力,纱就碎裂两半,心下感叹,不愧是梨苑,衣服这么容易撕开。 官栖枫: 男子间‘交流’的前戏是这个样子的吗,为什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 面前的人手指灵巧无比,上下翻飞,没过多久,一朵栩栩如生的红海棠出现在他眼前。 “啊!”官栖枫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好厉害。” “需要我帮你簪上去吗?”季无常转动着手里的花,询问道。 官栖枫走上前,接过那花,什么也不想了,只说:“我要先看看,你帮我把头发重新梳上去。”他找到圆凳坐下,手指碰上花的时候还略有不舍。 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又被家人宠的很好,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天真的气息。 季无常帮他散下头发,手指疏疏他头上的花瓣,抖落下去。头发有几绺遮住了视线,官栖枫不满的抬手撩了撩,目光全在花上,一点没分给捣乱的发丝。 等梳好了头发,他才恋恋不舍把花递给季无常:“你帮我簪上去吧。” 季无常帮他扶好发冠,细心地将海棠簪上他发间:“你为什么簪花?” 他嘻嘻笑起来:“抄嘛,文人骚客皆风流,我课业不好,至少也要装装样子。”他跑到案几前,拿下一枚铜镜,仔细瞧着他的模样。 边看还便问季无常:“觉得怎么样?像不像翰林好书生。” 不像。 但季无常没打击他,只说:“风流潇洒,举世无双。”他夸起人来毫不含糊,官栖枫听得浑身舒坦,当下就和季无常称兄道弟,大呼知己,完全忘了之前还被他吓的颤抖不已。 “和你在一块真舒服啊。”官栖枫懒洋洋躺在床上喟叹,他拉着季无常一起躺下,喃喃自语,“今天我跑出来了,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有没有担心我。” “唉——”他长叹出声,浑然不知账单明早就会被送到他府上,他老爹官某看到后会有多怒不可遏。 “我想我娘了,今天和我爹吵她劝我我还顶撞他,现在想想太后悔了。”他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幔帐,手指揪着被单胡思乱想。 他换了个姿势侧躺,一下压到季无常袖中的瓷瓶,又“哎呦”两声,“你袖口里装了什么东西?” 他拿起季无常的手臂放到胸口,在衣袖里掏阿掏,“今天除了遇见你之外,就没有什么好事了,早知道我出门前应该翻一翻黄历,是不是不宜出门。” 季无常想着这瓷瓶是怜容给自己防身用的,但现在看来也不怎么需要,就任他去玩了。 在燃香的屋子里呆了这么久,季无常自身抵抗力就比较强,没受什么影响,但官栖枫火气旺盛,脸蛋早已红扑扑一片,但他也没怎么在乎,只觉得有些难受。 他拿起瓷瓶往手心倒了倒,什么也没倒出来。又闻了闻,鼻尖耸动,皱了皱眉。这是膏状的,不知道为什么装在瓷瓶里,一点也不好用。 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他转头问季无常,指了指手上的瓷瓶,问:“这里头装的是什么膏?” 膏? 季无常也不知道是什么,没法回答。官栖枫问出来就明白是什么东西了,倌馆里的膏状物还能是什么,事后修养后/庭的东西。京城里男风胜行其道,自己也听过一些标榜名人雅士的风流韵事。这瓷瓶里的东西,自然也就不难明白。 他猛一敲自己的脑袋,看着季无常沉默不语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戳中人家伤心事了。 “别难过,即使你不能被赎出来,我以后也会来找你的,只要我下了学,给你讲外头那些好玩的事情。”他深明大义。 皇家下了旨意,被下放倌馆的季家男子不可能会有人赎的,不然就是和皇家作对,谁敢犯戒?官栖枫也不敢,就算他家大业大,和皇家顶上也是死路一条。况且自己如今和季无常不过一夜交谈,犯不着做哪些事。 他抱着胸前的手臂不撒手,与美人共枕一床,还是一个会写诗作画样样皆精的美人,官栖枫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把脸贴近他手掌,上下磨蹭两下,满足的眯眼。 正文 29.纨绔公子怂包受3 八月天,孩子脸。季无常总归是明白这话了, 这晚上官栖枫又哭又笑又闹, 还真是折腾,现在打盹犯困, 屋子里安静了不少。 官栖枫十五, 季无常这身子也才十七,在古代这年纪也算不得小了, 可官栖枫又养的娇惯,整个人和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季无常活了那么久,自然把他当小孩看。 官栖枫嘟嘟囔囔几句, 抱着他手臂睡着了, 睡梦中嘴角还挂着一丝笑, 仿佛半点不知事。 待他熟睡,季无常抽出手臂去熄了灯火, 才回床休息。 半夜, 官栖枫被热醒, 浑浑噩噩醒来, 只觉得舌头干的不行, 他绕过睡在外侧的季无常,起身去倒水喝。拿起茶壶,空空如也。他这才回想起之前早就被自己喝光了。 谁来倌馆是喝茶的啊,为了不坏人好事,没人进来打扰,自然也就没人添茶水。 他站了会儿,想了想,还是回去睡吧,明早起床在喝。 又脱鞋上床,躺了会还是觉得无比难受,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烧个不停,他几脚把被子蹬掉,摊在床上散热。 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没注意摸到了季无常的手臂,温度很低,官栖枫以为自己睡姿不好,睡着时抱着的手臂被自己松开了,不知道他去熄了灯。 官栖枫重又把手臂抱过来,凉凉的,碰上灼热的体温,瞬时间舒服不少。调整了姿势,官栖枫把整个人都贴上了季无常,脑袋靠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虽然体温降了一些,可还是不够,他更贴近了季无常。几下摩擦,火全涌向了下面,官栖枫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浑身一僵。 季无常被他的动作弄的不安稳,从睡梦中被醒来。他睁开眼,感觉到了腿部正有一个东西顶着。官栖枫傻愣愣没有动作。 季无常下一秒就明白了,撇开他起身穿鞋,坐到了圆凳上:“你自己解决一下。”你的生理问题。 官栖枫全是关于那方面的事全靠听闻,什么经历都是纸上谈兵,一切反应都无比青涩。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遵循着身体本能做出一些反应。 季无常静坐,只听见后面的声音在这黑夜里显得突兀无比。他借着月光回头去看,那个叫官栖枫的傻子正躺着抱着被子摩擦,火气越来越旺却得不到疏解。 “醒尘,醒尘你帮帮我,我难受。”官栖枫扯开里衫,露出一片月光下显得莹白的肌理,不停地在脖颈与胸膛处抓挠,留下一道道红印。只觉得有千万只小虫子在四肢百骸里爬动着,就连血液里流动的也是热火。 季无常没办法看他这么难受的样子:“别抓身体,会破皮。”只能开口一步步教他。 官栖枫疏解过后慢慢平静下来,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精力耗去了不少,深喘两口气再沉沉睡去。 夜色昏沉,暮晓十分。 东方泛起鱼肚白,月亮淡在云里面,浅浅铺了一层,楼里客人都还陷在沉睡里,一阵吵闹打破了寂静。 官栖枫被吵醒本来还有些抱怨,忽然听到了他自己的名字混在一群吵闹声中,他惊喝一声,急急忙忙收拾自己:“完了完了,我一夜未归,肯定是我爹让家丁找来了。” 他赶忙套上外衫,系上衣带:“请帮我梳梳头吧,我快来不及了。”他手忙脚乱,里衫衣带系上了外衫的。 “哎哎哎。”他着急地喊几声,再把带子解开重系,“急死我了。” 季无常坐起身帮他梳头,他动作又急,头动来动去,季无常不得不扶好他的脑袋:“别动,你动了我没办法梳了。”官栖枫听了这话,才乖乖坐下,磨蹭着身体穿裤子。 外衫內衫全部都敞开了,连裤子也不在身上,更别说袜子了。官栖枫后悔,应该做完后立刻把衣裳穿起来才对,不然也就不用一大早急急忙忙。 可坐着,头还固定不能动,官栖枫内心着急,忙着穿衣,一刻也不停。裤子就只穿了一半,剩两个被内裤包裹着的浑圆的屁股露在外面,他扭着把裤子往上提,没办法之后就放弃了,用脚去勾那个在床脚的袜子。 他费力的蠕动,季无常弹了下他光洁的脑门:“别动。” 他鼓鼓嘴巴,身体不再动了,两手互相玩着手指,内心一急就停不下动。 梳好了之后季无常才放开他,看他连裤子也没穿好就让他站起来,帮他提好了裤子。 他以为他不会穿裤子,古代不都是由下人动手帮他穿衣吗?况且他说他家财万贯,有下人服侍他不会也正常。殊不知自己刚刚让人家不许动,他倒忘了这一茬。 官栖枫满脸羞红,臀瓣处冰凉的触感弄的他一个激灵,把头埋进被子里。 ——谁让你帮我穿裤子,我又不是小孩,自己会穿,你还还碰我那地方 “不是说来不及了吗?”季无常拍拍他背,“穿鞋起床。” 官栖枫不情不愿从被子里把头拿出来,跳下床穿鞋。 一切都整理好了,官栖枫都准备出门了,他知道他家的家丁一定等在门外了,可他有些舍不得离开。 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季无常,脚步却换了一个方向。 他冲到季无常身边,环抱住他腰,脑袋靠近他腰部,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会再来找你的。” 站起来后,他抿抿唇,转身离开。 家丁的确在外等了一段时间,毕竟他是官家少爷,就算被捉回家也得留点面子,领头护院拱手道:“少爷,请,老爷早已久候了。” 官栖枫一甩袖子,径直走下了楼。 果然回府的时候官父已经在正厅坐着闭目养神了,丫鬟提着家法站在旁边,卿氏,官栖枫的母亲坐着一侧,秀眉紧蹙着,眉目间满含担忧。 看到儿子回来,卿氏放心多了,看见儿子望过来的眼神,卿氏眨眨眼,安抚他。 官父睁开眼,吩咐道:“把这逆子给我绑上。” ——看到他就来气,不好好上学,净知道胡闹,昨天居然跑出去包了那被下放的季家公子,京城流言都传出来了:豪掷万金为美人。这让他老脸往哪搁? 卿氏端起一杯茶,用盖子浮了浮茶叶,开口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厅内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便放下东西离开了。 ——老爷一贯都听夫人的,夫人既然开口,哪有不听夫人的道理? 几个人把东西放下,默默退了出去。 一见这场景,官父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就惯着他,你看看都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学不好好上就算了,他可能不是那块料。可现在呢?”官父指着官栖枫站起来,“都学会寻花问柳了!” “我官家即使不是官宦一族,可也要有家法!今天下人不动手,我亲自动手!”他拿起丫鬟放下的家法,走向官栖枫的位置。 一看自家老爹动了真努,官栖枫害怕了,立刻躲到他娘背后:“娘你要救我啊。” 卿氏柔柔弱弱的身子挡在官栖枫面前,瞪着官父:“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再也不来你这净欺负人的地方了。”她作势用手帕子擦了擦眼角。 卿氏是江南人士,梨花带雨好不娇羞,官父一对上她就没辙,可儿子该打还得打:“你知道这混小子去倌馆了吗?还在那过了一夜!谁去那里像他那么高调,还和别人吵架,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 “你让开,棍棒底下出孝子,今天不揍这混小子,我这张脸以后就要被他丢的干干净净!” 卿氏不肯让,官父只吼那躲在她背后的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官栖枫又是一哆嗦,眼泪往下掉个不停,紧紧扯着卿氏的衣角:“娘,娘我怕,你叫爹声音小一点。” 卿氏怒视:“你吓着孩子了。”她转过身,拉着官栖枫坐下,给他捋背,“别怕,娘在这,绝对不让他动你。”说罢狠狠剜了官父一眼。 官父叹一口气:“家门不幸啊,你出外望望有哪家公子一出事只会哭?全都是被你宠的,真是慈母多败儿啊。” 卿氏一顿:“你说什么?” 官父嘴硬,翘着胡子:“没说什么。” “我听的一清二楚,他骂您慈母多败儿。”官栖枫告状。 官栖枫是老来子,自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官父这震怒也很少,就算有,也全部被卿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卿氏眼角一垂,声音颤抖起来:“真没想到,我们夫妻那么多年,换来的只有你句话。”她擦擦眼泪,作势要走,“好,今天我就带着我儿子走,绝不来碍你的眼了。” 卿氏每次都用这一招,偏偏官父最受不得她哭,就算知道她是装的也心疼:“哎哎哎,我错了。” 官父安慰卿氏的时候,官栖枫又趁机溜了出去。 回去找醒尘公子去咯。 ——“不好意思啊公子,现在还是白天呢,梨苑白天可不开张迎客。” 敲完门出来一美人摇着扇斜倚在门阑上,呵气如兰吐出几个字。美则美矣,不过有种艳俗感。 “为什么不开张?”官栖枫不明白。 美人被逗笑了,用手掩面打了个呵欠:“公子们都歇着呢,哪家倌馆白天迎过客?” “好吧” 听他说完这话这人才软若无骨一般从门阑边起来,回身进去。 门就大喇喇开着,让早晨出门的客人出去。官栖枫悄悄跟在他身后进了去。 正文 30.纨绔公子怂包受4 整个梨苑静悄悄的,只有在夜晚来临之时才会呈现出一种狂欢的姿态, 洒扫下人们只顾埋头, 动作幅度不大,怕吵醒了公子们。 官栖枫夜晚留宿的地方是雅阁, 并不是醒尘公子的卧房, 他四处转转,却发现一个门口守着好几个人, 昨天见的小厮端了食物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随后门又被扣上了锁。 ——这不会是他的卧房吧?守的好严实啊。 官栖枫不确定,又到了别的地方看看, 其他地方也有房间, 甚至装饰也都差不多, 唯独那一间被人看守着。 他猫着腰准备过去查看情况,踱着步子慢慢移动的时候却一下子撞到一个人的腰, 官栖枫仰着脑袋看来人, 原来是刚刚进门时才遇到的美人。 对方抱臂, 眉尾一挑:“你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他连忙拽他衣角, 食指竖起放在嘴边:“嘘!” 又把他拉到一边, 压低声音问:“你知道那间屋子住着谁吗?怎么看守的人那么多?” 对方一点不在意,声音照旧:“季家公子呗,还能是谁值得这么大阵仗。” 他眼睛看向官栖枫,上下打量:发冠,腰带,玉佩,短靴,样样不菲,就差没在脑门上给劫道的刻个‘我很有钱,快来宰我’几个大字。 不仅仅是劫道的,还有任何一个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不菲好处的家伙,包括眼前这个弱柳扶风的美人,眼中精光毕现。 “你有什么事?”这人又倚在了一旁的门阑上,整个人冒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官栖枫隐隐觉得,似乎和自己老爹是同一种,一样的精明市侩气,难怪有艳俗感。 “我想找他聊天。”他答着。 那人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掩笑夸张的抖动了一下身子,随后又摆摆手道:“这里是哪儿你清楚,用不着在我面前装。你呢,要找他也容易,包下他就好了,以后夜夜笙歌,也都是看你心情。” 他话音一转,眼珠子转到官栖枫身上:“不过嘛,就看你价格出多少了。” 和官栖枫谈什么他都没有,除了一点:有钱。官家之大,钱财数不胜数。 他撇撇嘴,一脸骄傲:“怕什么,你就告诉我怎么包下他就好了。” 对面的人摇身,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袖珍算盘,手指拨的啪啪作响,口中喃喃念叨着:“四千六万”不时用拇指点着无名指与食指。 官栖枫: 他是在算命还是在算术,姿势怎么那么古怪。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你是谁?”官栖枫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问他,一般来说院里公子们不会随身携带算盘,也不会在他问出口之后开始算价钱。 “你问我是谁?”对方停下了算盘,把它扔进了袖子里,邪魅一笑:“当然是这梨苑的老板了,你给我银票,我给你人。” “我暂时身上没带很多钱,你去我府上拿吧。” “那好,先把这字据签了,我才好去拿钱。”在一眨眼,这字据已经被他用两根手指夹在指间放在他眼前了。又掏出印泥,一并给官栖枫打开了。 “你从哪拿出来的?”有问题就要问,秉持着这一观点的好奇宝宝官栖枫当然对此有了疑问,一边按手印一边往他袖子里偷瞄。 只见他‘啧啧’两声,瞬息间就抽回了字据:“商人取财自有奥妙,不能透露给外人。” 官栖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所谓何意。 “哝,这是玉佩,你每次进他房间只需要出示一下他们就会给你放行了。”对方把一个令牌状的红酥手和田羊脂玉配交到他手上。 “好好享受。”他拍拍官栖枫手背,朝他会心一笑。 从刚才打量他那一眼这梨苑老板就发觉了他的身份,他腰带上挂着一个标志身份的玉佩,很好辨认。这官家行商多年,各个方面都有涉及,这玉佩是官家玉器店的镇店之宝,他有幸见过一面,后来就换了。据说这玉佩被官老爷子作为诞辰贺礼送给了他儿子。 面前之人穿着富贵,看样子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想来便是官家公子官栖枫了。 他可不管这些,重要的是这人愿意包下这醒尘公子就好了,京城第一富可不是谁都当的起的。很多王爷贝子的财产数量恐也不能与之想比,唯一能与之较量的便是富庶皇家了。可现在,季家得罪了皇帝,皇帝又不可能来包下他。 那么现在谁最有可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利润呢? 只有面前这个说着“我要找他聊天”的傻子了。不管是官栖枫一时兴起,又或者他想找个乐子,也许他未来会后悔,这都不关自己的事了,字据签好,只有要去官家拿钱就好了。 一想到做成了一比大生意,他就通体舒畅,浑身舒爽。 那人笑得奸诈,给了玉佩就飘飘然走了,一点也不去理官栖枫。 用完扔,说着他这类人。 官栖枫站在原地,看着手上那个成色算不得多好的玉佩,抛起来往手心一攥,又往拐角处季无常的房间望了望:门口的人看上去武功不俗自己就一个玉佩真的能放行吗?刚才那人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懊恼地握了握玉佩,应该先到门口确认一下才对,否则被骗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底,先试试才对。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迈着步子往季无常门口走去。定了定神:“咳咳。” 官栖枫用拳掩嘴,把玉佩往他们眼前一晃:“开门。” 几个人瞥了一眼,就转身开了门。 ——没拦我? 官栖枫往里面探头探脑找寻着季无常的身影,一看见那个白衣胜雪的背影,他顿时忘了之前心里的懊恼,跑了进去喊他名字:“醒尘!” 季无常听见声音向门口看了一眼: ——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他放下一直端着的茶盏,打了个招呼:“你喝茶吗?我给你泡一杯。” 官栖枫忙应声道:“喝!” 彼此间寒暄客套被当了真,季无常不得不由轻松品茶变成回到座椅上给他泡茶。 一进门他就没停下过动,四处转悠,还暗示自己回答他的话:“我进来了,嗯,我还可以出去。”又拿着玉佩招摇,晃啊晃,“猜猜看这是什么?” 季无常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就是想让自己主动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可季无常偏偏不顺他心意,专心泡茶的样子。 官栖枫见他不理自己,一直站着乱晃也无趣,坐下后捧着脸颊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可以进来呢?” “因为我知道原因,也就没必要再问。”季无常眼眉低垂,细煎茶叶。 “真的吗?”官栖枫把头偏向一边,鼓着嘴巴用眼角看他。 “原因就是你包养我了。”季无常仔细着时辰,随口答上两句。 官栖枫闻言面红,在他心目中,季无常应该是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吃茶喝露水长大的。可如今两人一对比,季无常倒显得比他更放的开了。 ——听这话还挺让人开心的。 官栖枫在心底偷偷笑。 他看着季无常手上的动作,似轻云出岫,经他泡茶又想起了一个典故,一时兴起讲给他听:“你泡茶,我给你讲一个好玩的解解闷。”说故事的时候眉眼间顾盼神飞。 见季无常点头他才开口,托着下巴想故事:“有一种茶叫云黛,说是要炮制前要放在一个房间内过上一夜。”他顿了顿,故弄玄虚。 “那茶要在七夕团圆夜,与几名美貌的处子共处一屋一整夜,那些处子要浑身洁净才能入内。一夜过去,待茶染上处子的芳香,就可以开始炮制了。” “这是流传下来的版本,起初是说那个辛顺府王老爷这么做过。我也听别人尝试过,最后的味道说是与众不同,入口顺滑,回味甘甜。” 官栖枫向往似的轻摇头,又看向季无常手里的茶:“你说,你手上这一壶算不算云黛?” 季无常抬眸,看他弯着眼睛乐,敢情官栖枫这是在故意调戏自己? “算不上。”他微微一笑,拿走了官栖枫面前的杯子,“既然你来这喝云黛,我这没办法招待,那就不如不招待了吧。” “别呀。”官栖枫要去抢那杯子,“你泡的茶,就算是滚烫的我也喝的下去。”拿回了杯子,他又嘻嘻笑起来,“茶好了吗?我渴了,昨晚想喝水来着,到现在都还没喝呢。”官栖枫朝他卖可怜。 正好时辰差不多了,季无常扶着茶盖给他倒了一盅,官栖枫嗅了嗅,慢慢品上一口,道一句:“果然芳香。”侧着眼睛去打量季无常的表情。 官栖枫色胆包天,遇事就怂。这下不怕季无常时候,简直快使出了浑身精力去哄他高兴。 ——美人嘛,花多少时间都值得。 一晃聊了许久,午膳时间到了,门口传来说话声:“公子,我来给您送午膳了。” 怜容端着食盒走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在椅子上没形象的官栖枫,对他家公子笑得荡漾。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怜容放下食盒,在桌上摆好盘子。 ——在他心目中,大公子是第一,其余排第二,面前这是什劳子? 官栖枫偏头去看,一见是怜容,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还没和你计较昨天待客不周之事,你又过来在我面前惹我不快。哪家小二像你这样?我就应该和你们老板说,辞了你这个一点不负责任的下人。” 怜容不在意:“辞了我就找下家,你晚上赖着白天赖着,谁都看着不喜欢你。”他势要挫挫官栖枫的锐气,让他对大公子好一点。 正文 31.纨绔公子怂包受5 “怜容,留下一起用膳吧。”为防他俩越吵越厉害, 季无常开口当一个和事佬, 又看向官栖枫,“你也是。” “原来你叫莲蓉?就连名字听起来也很难吃。”官栖枫找到一个可以说的地方, 紧追不放的与他争锋相对。 “看样子你并不想留下来用膳, 不如就回官家去吧。”季无常不留情面,站起身把椅子放回去, 走到一旁的烧铜紫檀木桌上,移开圆凳坐下,不管在茶桌旁的官栖枫。 一天被人丢下两次,先前那梨苑老板用完扔的态度都没让他感觉委屈, 到季无常这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 干嘛偏向那个叫莲蓉的, 看样子就不是个好人,还总是冷着一张脸。 他腆着脸皮过去, 讨好地说:“再过两日有上元灯会, 你想去看吗?我和梨苑老板说一声, 带你出去玩。” 怕他不答应, 他就开始介绍:“我到时候给你买一个面具, 遮着脸。那时候所有人都戴面具,还有好多好多花灯,我们可以去猜灯谜,猜对的话老板还会送我们灯笼呢。” 官栖枫凑到季无常身边,腻腻歪歪道:“想不想去啊?” 怜容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官公子离得也太近了。可是他又心疼公子,被关起来那么久,对外面的一切都会有所新奇和向往的吧。但是怜容即使不高兴,也不能对官栖枫的举措多说些什么。 季无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见他答应了下来,官栖枫顿时高兴得不行,喜形于色道:“到时候我来接你。”想到外面站着把守的人,想了想又问,“外面这群人怎么办?” “他们只需要负责大公子人不丢就好了,就算出去的话也没关系,有人跟着就行。” 怜容抢着回答,虽然他讨厌这个官公子,但是官公子毕竟还是向着公子的,他真心地希望大公子能够出去一次,至少是散散心,最近公子的气色越来越不好了,苍白如纸,看得他止不住心疼公子。 “那就好。”官栖枫笑了笑。 算好了日子,官栖枫一连几天上课都没了心思,只想着时间赶快到上元灯会那一天。 去接他之前,官栖枫在屋子里挑了大半个时辰的衣服,这件红披大氅显得太隆重,那件浅色的内衬又太过素了些,淡青色绣花上衣纹了几只鹤,腰间配一匹闇纹腰带,别上玉佩,外罩一件青山走云刺绣的大氅,当真是风度翩翩。 他叫来丫鬟梳发,提了诸多要求:“把我显得身姿挺拔,英武不凡的那种,用岫玉流云簪和发冠,额前留两缕碎发。” 谁知一出门便遇见了官父,因最近他包了小倌一事,官父看他哪哪都不舒服,一见他就开始了训话。 “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丫鬟怎么给你梳的头,乱七八糟的,怎么见人,回去给我重梳。” 官栖枫不管不顾,撩着发丝,理了理仪容:“您这是迂腐,现在京城谁不这么梳,显得人风流倜傥,潇洒至极。” “今天不把头发梳上去你看谁放你出门。”官父吩咐着仆人。 听了这话,官栖枫才不情不愿地回房,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这个才好看啊什么叫乱七八糟一点不会欣赏若是醒尘觉得好看怎么说” 再出来的时候,额头两绺碎发被撩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整个人都显得清爽了不少,官父看得顺眼,就准他出去了。 “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混玩。今天晚上早点回来,你娘和我等你吃元宵,别让你娘等久了。”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你把这个带着,面值小,在街上买点好玩的,别到时候钱找不开,人家不肯多收,你就站在那等家丁拿钱,丢人。今天你不是带人出去吗?别让人家为难。” 官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在别人面前能说会道,偏偏在自家儿子面前就嘴巴就不那么爽快,干巴巴的,说不出那么多漂亮话,可他心底不知道有多疼他这个儿子。 “好勒。”官栖枫往袖子里揣荷包,“谢谢爹,我一定早点回来。”说完就往大门口跑走了。 官父看着他不知事的背影,摇摇头往内院走去,看样子这孩子是迷上那小倌了,他叹了口气。 ——儿大不中留啊。 官栖枫带上面具,手上拿着一个跑去找季无常:“看,你的和我的一模一样,到时候人很多,我们两个人面具一样,就不怕走散了。”他笑得灿烂。 一路上灯火通明,河岸处有人放灯,每个摊子前都站了或多或少猜灯谜买花灯的人。 周围人太多,怕被人流挤散,官栖枫牵过他的手,在他耳边说话:“你想要哪个和我说,我买给你。” 季无常想了想,说:“去猜灯谜吧。” 官栖枫同意:“好啊,前面有一个摊子,我们去看看。” 这个摊前围了挺多人,只因为一个灯笼,别家都是纸糊的,整条街唯他一家有这么一个西洋灯笼。别人看着稀奇,把这摊子围得满满当当。 “我这灯笼不卖,只要谁把上头着灯谜猜出来,免费送给他,不过呢,每人猜一次,一个铜板。”店家竖起一根手指。 旁边有人抱怨起来:“怎么猜也要钱啊,别家也不像这样啊。” “那别家有我这灯笼吗?”店家呵呵一笑,不予置否。 官栖枫与季无常窃窃私语:“这店家真会做生意,这钱看样子少,猜的人多了也很可观了。过了这么久灯笼还没被摘下来,说明之前没有人猜出来。如果这灯谜一直没人猜出来,那店家可就白白拿钱了。” 不愧是商贾之家,立刻就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季无常在这,估计着灯笼挂在上面的时间就不多了。 他问官栖枫:“你想要这灯笼吗?” 官栖枫望着那灯笼眼睛一眨不眨:“西洋的玩意儿很少见啊,看样子好精细。” 季无常点头:“刚才你不是问我想买什么你就帮我买吗,我也没什么好谢你,不如就这个灯笼吧。” 他抬头望向那红纸上描着的字,上面写着:“万彩难描其中秀,芳菲压尽百花羞。本是陇上自在客,却成人间万恶由。” 谜底很简单,只是这东西好像在这里很少见,所以大多数人猜不出来。 官栖枫掏了一枚铜钱给店家,店家问道:“您要来试试吗?”官栖枫摇摇头,指着身边人道:“不是我,是他来猜。” 官栖枫望着上面的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季无常淡淡开口:“罂粟。” 这一开口,惹得店家与官栖枫一齐被惊到了。 ——他居然答对了。 ——回答的好快啊。 店家没指望有人能猜出来,他只把这西洋灯笼当一个噱头招揽顾客。没想到此时被一个身形似少年的公子猜了出来,他只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见多识广,即使有些不快,但对方的确没说错,店家不做无良的生意,只得拿了根竹竿,把上面的西洋灯笼挑下来递给他。 “恭喜公子。” 周围处处低声私语,上下打量着季无常。 他们走后,有人质问店家这谜底闻所未闻,可这都不关他们的事了。 季无常得了灯笼,递给官栖枫:“你拿着吧。” 官栖枫接过灯笼,好不开心,闭着一只眼往里看它的构造是什么样的:“这灯笼真小巧,我娘一定喜欢。” “你之前回答的那个‘罂粟’是什么东西啊,我还从未听闻过呢。” “是一种花,用它能做出一种让人上瘾的东西。” “上瘾是什么意思?”官栖枫上课不认真听讲,课外闲书也不爱看,除了识字的功能以外,大约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季无常解释:“就是一旦碰上了,就离不开它了。” “世间居然有如此奇物。”官栖枫惊讶道。 余光偶然瞥到河岸边放花灯的女子:“醒尘,我们去放花灯吧,真好看。”他感叹,“我们也去挑一朵放吧,上元节怎么能不放花灯呢。” 他松开了季无常的手,往一个摊子走去,中间忽然蹿来一群吃着糖葫芦的孩子追逐嬉笑,冲散了人群,人流又多,熙熙攘攘。 一转眼,季无常已经看不见官栖枫的人了。 他摊开手心,手上空无一物,但余温似乎还没散去。他放下手,往四周望了望,一点没有官栖枫的影子。 那旁的官栖枫担心季无常走丢,松开手又急忙抓了回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叮嘱:“不要松开手,人那么多,我才不要找不到你呢。” 果然感觉到手上紧了紧。 官栖枫心下开心,唇角勾起笑意,拉着他去河岸边的小摊买花灯。 正文 32.纨绔公子怂包受6 莲花是最多的,中间点上红烛, 花边是油纸, 不浸水不下沉,漂漂亮亮的浮在水面上, 用手拨一波水, 莲花一晃一晃就能游到湖中心。 官栖枫买了两朵莲花,从荷包里掏钱递给铺主, 拿上手递了一朵给季无常:“喏,你拿这个。” 却见对方伸出的手拇指上有一道疤,一袭灰衣,脸上面具也和自己不一样, 这人根本不是季无常。 他一下把手抽了回来, 警惕地问:“你是谁?” “你拉着我走, 现在反倒问我是谁?这话说的也太没道理了。”对方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子痞气,吊儿郎当的样子。 官栖枫一想, 也有理, 这事也不是他的错, 便说:“好, 是我弄错了, 兄台对不住了。我现在急着去找人,借过一下。”说完便要走。 那人一把扯过他肩:“诶——,这事儿哪能这么快就结束啊。” 官栖枫被他弄的一个不稳,差点摔倒,站稳身子有些恼怒:“我都说我弄错了,大不了赔你点银两,你又没缺斤少两,赖上我算什么事?” 灰衣男子嘿嘿一笑:“我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放开你的手!”官栖枫扭动的身子想要逃离他手臂的桎梏,奈何对方比他高上太多,体型的差距让他没法动作。 官栖枫另想了一个法子,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那人一抽痛,手臂的力道松开,他趁此机会赶快拔腿就跑。这人一看目的就不单纯,离远一点才好。 那人只比官栖枫稍微迟了一秒,就立刻追了上去,态度很闲散,像猫捉老鼠那样,把他专往人少的地方追。 这地方人太多,做什么也不合适。 官栖枫感觉到后面的人追来了,有的时候离得近一点,有的时候离得远,他不明白对方的态度,却被他不依不饶的态度弄的无比慌张,从头至尾都顺着那灰衣男子的心思去逃跑。 周围越来越人烟稀少,官栖枫这才觉出不对来,一股子危险的气息在黑黝黝的天上显现出来。 灰衣男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步一步走过来,短靴踩在枯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官栖枫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没办法镇静,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一个护院,梨苑那些远远跟着的人只是跟着季无常而已,哪会管他。 他观望四周,现在这地方也没有别的人,不管是要钱还是要命,都容易的很。他很想猛锤自己脑袋,刚刚人多的地方不跑,跑来这个荒凉的地方。每次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脑子不太好使,官栖枫急得不行。 他眼眶里掉下几滴眼泪,他怕死,怕死了。 那人走近,一把扯掉他面具,手指在他下巴上摩挲:“果然不出我所料,长得不赖。”他收回手,解开他腰上玉佩,放在手心里把玩。 “今晚第一单,还是个肥羊。” 他借着月光打量玉佩,忽的高呼一声:“哟!上上品,光这一个玉佩,我这一年就吃喝不愁。”他声音带颤,激动不已,又把官栖枫上下用阴狠的目光扫了几遍,得出一个结果。 他走近,指挥道:“你这大氅也值不少钱,一并给我脱了。”不仅吩咐着,自己也动上了手,拔下他头顶的发冠和簪子,直接揣衣兜里。 官栖枫不敢动作,他怕遭殃,缩着身子不动,束发的东西被他拔了去,官栖枫头发散在脸颊两侧,狼狈不已,偏生因为散了头发,他容颜又还未全部张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平白添了几分秀丽。 灰衣男子一见这场景,淫心大起,见他不动作,便自己上手帮他脱:“你这长相,怕也是个兔儿爷吧。”他嘿嘿笑两声,粗暴地去拉开他大氅,反手扔到一边。 官栖枫没地跑,也躲不过他,只能拼命往后缩,一个劲掉眼泪:“你会遭报应的!”那人一挨低身子,他猛地朝他狠踹一脚,连滚带爬拉上衣服,眼泪也顾不上擦,只想着离他远点,死命咬着牙。 可这地方太小,他再躲也躲不到哪儿去。灰衣男子很快便追上来,他吐出一口吐沫,样子凶狠无比,拉着他脚就往外侧:“你他妈还敢躲?” 月光下他戴面具的脸仿佛被扭曲了一般,官栖枫什么法子也没有了,两个人力量悬殊太大,他内心的恐惧被放大了无数倍,因为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官栖枫拼命挣扎,眼眶不停向外涌着泪,他嗓子好像被扼住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被反绞到身后,在地上摩擦。他使劲逃脱,可除了手指关节被地面磨破出血之外毫无用处,脚腕被那人用一只脚发了狠似的踩着,灰衣男子一点不会管官栖枫的感受,在他看来,官栖枫对他来说只有泄欲和拿钱的作用。 他以往不会做第一件事情,只会去勒索普通人,可今天机遇来了,挡都挡不住,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府里绝对不差,如若让他完好无损的回去,定会来报复。倒不如一了百了,弄死他算了,只要收尾工作做好,一切都天衣无缝,谁能找到自己? 想至此,他完全放开了,直接伸手摘下了面具,底下是一张无比普通的脸,一张很不容易被人记住的脸。 官栖枫的挣扎徒劳无功,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这么深的绝望。明明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和季无常愉快地逛着花灯展,可现在,自己已经离死也不过一线。 他喉咙里翻滚着,发出呜咽,眼睛里死灰一片。 我好难受啊爹我对不起你你和娘还等我吃元宵呢我应该要早点回去才对。 我好难受 官栖枫几乎不想感受脖颈上那滑腻的舌头带来的恶心的触感,眼泪翻涌地出来。 身上压制的重量忽的一轻,官栖枫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身上就被套上了一件大氅,把他包的严严实实,耳边有一个轻而远的声音滴进耳廓,滑进他喉咙。 “我来晚了。” 他喉咙微微一动,发出了咕嘟一声。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知道一点,季无常来了,自己好像安全了。 “如果不想听见声音,就把耳朵捂住。” 官栖枫乖乖把耳朵捂起来,按的很用力,手里伤口含着沙粒混合着血陷在血肉里,他感觉不到疼,新生的伤口还未结痂,还没来得及痛苦。 再有一双手摸上他手腕拿下他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一哆嗦,季无常替他抹了脸上的泪水:“别怕,是我。” 官栖枫回过神来,回头看一眼,灰衣男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扭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晕过去了。” 也可能再也无法人事了。 ——安全了。 官栖枫心里一阵一阵恐惧以及后怕,他抱住季无常脖子,拥抱住这个给自己带来安全的人,他才能真正感到安全。 他哭的很大声,像发泄似的,手臂抱的紧紧的。 即使这上元佳节,到处笙歌燕舞,家人团聚,这黑暗的事情总会在无人的角落发生,像是光明中一定携带的影子一样,即使阳光再广,也终有照不到的地方。 季无常作为地府工作者,又何尝不是那一片黑暗。明明是黑暗,却亮的人心慌。 等到官栖枫哭够了,季无常帮他把衣服穿好,替他拍掉身上的灰,把玉佩别上。再帮他弄好头发,簪上簪子,把面具带上,掩去带泪痕的小脸,其他好像和刚出来时一点分别也没有。 季无常捡起不远处的西洋灯笼,还完好无缺,里面的灯芯没灭,依旧亮堂着。他注意到官栖枫手上的伤口,就没让他拿着,牵起他没受伤的手指,说:“我们走吧。” 官栖枫低着头嘟囔着:“我不想回家我娘看到我身上的伤,一定会很担心很担心的。” 季无常安慰他:“没事,我们不回官家,我们去梨苑,你跟着我去我房间,我帮你上好药,休息好了再回去,不让他们看出一点端倪。” ——宁愿让他们以为我出去玩了一天,忘记了回家,也不想让他们担心,已经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不要再让他们为我再担心了。 官栖枫心情渐渐平复,眼睛盯着季无常的背影不放开。心底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涟漪,漾在心底,开出一朵莲花来。 这种感觉,好像之前的季无常猜出来的谜底一样,他们出门来第一件事就是解开了那个谜,仿佛一个预示一般。 罂粟花。 “一旦碰上了,就离不开了。” ——我好像,有点上瘾了。 官栖枫跟在季无常的身后,晚风轻轻起,撩起他耳后的长发。他们从人流中穿过,秦淮河岸灯火通明,亮堂的好像白天,四周叫卖声不绝于耳。 官栖枫却仿佛听不见也看不见,眸子里潋滟一片,倒映着前面那个一袭白衫,眉目清俊的人。 正文 33.纨绔公子怂包受7 回了梨苑,季无常带他上楼, 让怜容送了些药来, 替他包扎。 官栖枫皮肉里嵌进不少沙粒,整个手背看样子无比惨烈, 季无常工具不多,只能用帕子沾湿了一点水,把伤口里的沙砾弄出来,平时那么爱哭的官栖枫一滴眼泪也没掉,咬着牙让季无常帮他处理伤口。 “药涂好了, 不能包起来, 要通风, 那样会好的快一点。”季无常替他抹上药。他很庆幸之前听到系统提醒的时候, 自己因为到处寻找而离他近了许多,否则季无常眸色暗了暗, 如果再迟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你吃元宵吗?今天是上元节,怜容准备了元宵, 放在那有一点时间了, 不烫, 要不要尝一点?”季无常倒宁愿他哭个不停,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即使官栖枫之前哭过了,可他现在一声不吭的反应实在有点反常。 季无常尽力帮他转移注意力,让他不要去想刚刚的事情。 官栖枫微微点了点头,季无常拿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起身去端元宵。青花纹的小碗里乘着一颗颗晶莹饱满的元宵,怜容火候掌握的很好,一点没有变成软塌塌的一团。 季无常拿勺子舀起一颗,喂到官栖枫嘴边:“好像是玫瑰馅的,你尝尝。”官栖枫的手能不动就尽量不动了,好的快一点他就能早点回家去了。 官栖枫顺从地张嘴,咀嚼,吞咽,眼睛眯了眯:“甜甜的。” 季无常心终于宽了一点,又舀起一颗喂给他:“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 官栖枫一边咀嚼一边说话,吐字不清,脸颊一侧鼓鼓的:“我不是喜欢吃这个,我只是喜欢你喂我而已。”因为之前哭得厉害,现在隔了好一会又打了一个哭嗝。 吃完元宵,官栖枫才小声说:“我脚也疼。”他指不出到底是哪个方位,只能说一个大概。 “我看看。”季无常去洗了手,帮他脱下鞋袜,裹腿的长袜才褪了一半,季无常就已经看到了伤处。脚腕处一片红肿,甚至青紫,虽然没有破皮,但不难看出之前那灰衣男子的下手之狠。 季无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得冷静。 他难以想象官栖枫是怎么从街上走回来的,用这么一双脚。 发觉季无常的情绪变化,官栖枫忙道:“只是看上去严重而已,不是太疼,擦点药很快就会好。” 上药过程官栖枫仍旧没哭,一直和季无常聊着其他有趣的事情,有时候讲着讲着自己就能笑出来,他能体会到季无常的心情,他不是不知事,他都明白。 在宠爱里长大的人,不一定能分辨别人的恶意,但善意都能满满感受到,他希望季无常不要因为自己而不松快,好人是不应该难过的。 官栖枫抿着唇,眼睛直勾勾盯着季无常为自己上药的脸,摸他眉毛:“如果你朝我笑一笑就好了,你笑起来最好看,像误入凡间的神仙。” 季无常展颜:“那我说我是个神仙你相信吗?” “信。” 美人一笑倾城,官栖枫这才明白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当真做不得假,他只觉得心里像抹了蜜一样甜,软了一片。 “怎么会有人生的如此好看”话在嘴边说不出口,书到用时方恨少,他觉得书里那些看过的句子通通应该加在季无常身上,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泥土一般的糟粕,须眉浊物之流,季无常和他完全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 京城谁人不知醒尘公子,如若不是家逢巨变,怎么流落至此。官栖枫也庆幸,要不是这样,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与他有上一星半点的交集。 官栖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我能娶他就好了。 这想法一冒出头来就灭不下去了,这里民风开放,私底下玩得很放得开,大门大户总归会有一两个娇俏的男宠养在府里,明面上不说,私下里不知道玩得多厉害。只要喝多了酒,闺房趣事都能拿出来讲讲,供人一乐。 官栖枫想把他娶回去,可这个身份总归上不得台面。况且,这对季无常来说,一定也是折辱。 可官栖枫被他的笑迷得晕乎乎的,想一亲芳泽。想了半天又甩甩脑袋,想把脑子里那些糟粕甩出去。 即使这是梨苑,名满天下的醒尘公子还是醒尘公子,自己只是一个贪图美色的怂包,这么一想,官栖枫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季无常了。 ——难道你叫他两句醒尘,他就是你的了吗?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官栖枫学的不好,天生对那些学的好的人有一种崇敬的心理。即使季无常现在只是梨苑的一个小倌,但这从根本上还是没变,官栖枫心里有一杆秤,可那不是偏向自己的,是偏向季无常的。 秤不平衡,官栖枫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从季无常牵着自己回来的那一刻,官栖枫就已经偏向季无常了。 晚上洗漱完,俩人躺在床上,灯已经熄了,官栖枫在黑暗里环抱着季无常的手臂,他侧着身,空出一只手去摸季无常的脸,从额头到下巴,喃喃自语:“睫毛真长,鼻子也挺。”又碰他嘴唇,软软的。 官栖枫满足了,把手搭在他胸膛上慢慢睡了过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东方初晓,季无常悠悠转醒,他移开官栖枫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拎着他手腕检查伤口,只是皮外伤,药是好药,一夜过去伤已好了大半。脚腕上的青紫没褪,也淡了不少。 官栖枫刚刚睁眼,适应不了光亮,季无常见状拉上床幔,只剩下一个暮色四合般的景象。官栖枫用手擦擦眼皮,笑着说话:“你拉上幔子我又困了。”转了个身又要睡。 季无常扶着他手臂摇晃他:“昨天上元,你没回去,今天早一点回去吧,省得你爹娘担心。” 官栖枫坐起身:“对啊,我今天得早点回去。”他在床上站起来,拉开幔子拎那些挂在架子上的衣裳,一件件往身上套,人还迷糊着,就想着赶快回家了。 经昨天一事过后,季无常不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回去,让人备了轿子送他回去。还叮嘱他:“以后出门玩要记得带下人,可不能一个人到处乱晃了。” 官栖枫点点头,临着出门,他又舍不得季无常:“醒尘,你送送我。” “好。”季无常答应着。 一直把他送到楼下,官栖枫又拉着他一起上了轿子:“你送我回家,到家门口就好,我一个人在路上实在无聊。” 季无常被他揪着衣角不放,只能和他一起上了轿子,官栖枫高兴了,牵着他手上轿子,路途上紧抓不放,背倚在轿子上,坐着软垫,挠季无常手心。 翻来覆去的看,又拿自己的手盖上他手背,比量大小,一刻也不停动弹。 “灯笼!我的灯笼忘记带了!”行路已经到了一半,官栖枫才发现自己忘了个东西,“这可是给我娘赔礼道歉的东西啊,这可怎么办?” “不是在上面挂着呢?”季无常指指轿顶,官栖枫顺着视线望过去,那个精致的西洋灯笼好好的挂在那,他忙把它摘下来,好好的捧着,“幸好带了,没了这个东西我娘也不会轻饶我,昨天说好了陪她吃元宵的。” 他用袖子擦了擦干净的灯笼,仿佛捧着一个救命宝贝。“我爹没关系,只要哄好了娘,万事好说。” 这人上下透着股傻气,外人不了解他,只会以为是一股灵气,可他本身就有时机灵有时傻气,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教的,教出来这么一个宝贝。 季无常喜欢他时常傻兮兮的样子,觉得天真烂漫,适合他的年纪。而官栖枫则喜欢季无常身上总也带着的温和气,他的脸让人觉得远,但他的气息却想让人无端靠近。 官栖枫抱着灯笼,换了个姿势侧倚在季无常的身上,偷偷的深嗅一口,活像一个流氓。如果旁人做出来,定然是猥/琐气十足,可官栖枫做来,可怜可爱,讨人喜欢。 轿子停了,季无常掀帘一看,已经到了官府门口,两座石狮雕像格外引人注目。 “你回家吧。” 官栖枫又不肯撒手了,直接当人的面赖账:“陪我一起进去吧,再陪我一段路,我以后上学,更不能时常看到你了,只有落着空才能找你。”是谁说送到家门口就好的?那些话全部吃进了狗肚子里?官栖枫眼神四处乱晃,装作不知道。 季无常作罢,陪他一起下去。 “趁这个机会,我带你参观我家。” 路过正厅,官栖枫看到了官父,官父本来想说教他两句,却在看到他身后之人时住了口,表情一滞:“阁下是c醒尘公子?” 官栖枫本以为是和自己说话,听这语气,他回头去看季无常,一想便替他回答了:“是啊。” 季无常作揖:“叨扰了。” 官父忙摆手道:“不了不了,犬子这几日才是叨扰了,今儿什么都没准备,不便待客,还请醒尘公子下次再来吧。” 明着赶人,季无常朝他弯了弯腰:“改日定当拜帖登门。”才转身离开。 官父摸了摸胡须,唤了声“来人”,让丫鬟恭送他离去。 ——这人真是七窍玲珑心,话不说满做事也能滴水不漏。 官父望着季无常离去的背影,暗暗想到。 官栖枫着急了:“你让他走干什么,我邀请他来玩呢,好不容易劝他进来,你又让人走” 直到季无常身影完全消失了,官父才接官栖枫的话:“昨天你没回来在外厮混也就罢了,可不该碰的人你不能碰,皇家发了话,我们离得远一点才好,季家这火已经烧了,可不能殃及池鱼,你以后别和他来往了。” “可我现在这不没事嘛,醒尘人很好,对我很好,对下人也好,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多接触”官栖枫替季无常辩解。 “行了。”官父打断了他的话,“我让你别去你就别去,你难道要和我对着干?” “我不是对着干,我喜欢醒尘,我想和他一块玩,一块睡,一块吃饭。” 官父皱皱眉:“能少一灾是一灾,你怎么偏偏不听!” “他能给我带来什么灾?我只知道他对我很好,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官栖枫想起昨天的事情,急着维护季无常,气血上头,声音不觉大了不少。 “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从今天开始,你除了上学,哪儿都不能去。”官父气得直抖胡子,下了一道命令。 “凭什么?” “我原来一直都不知道,你这几日一直和季家人共处一室,私相授受,现在更是偏着他说话,你平日不上进,现在我要是任由你这么下去,这官家的牌子也留不了多久了!”官父语气愠异常,恨其不争。 可官栖枫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季无常,听不下去官父那些话,只觉得都是阻挠,叛逆心上来,一个字也不愿意听。 “他最好,我不管他季家还是王家,他都是醒尘!”官栖枫眼中水光粼粼,一大声辩解他就止不住眼泪,觉得官父一点都不理解他。 “你还不知错?”官父拍案,怒道,“来人!把这逆子给我带回房间锁起来,不得我允许不许出门。” “凭什么?” 官父一狠心,只吩咐:“带回他房间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季无常回了梨苑,迎来了一个客人,谈不上陌生,因为眼前之人,乃是当朝天子的弟弟,三王爷礼祀。 皇上是嫡子,面前这人是与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弟,这王爷在皇上当年夺位之时站对了位置,表明了自己对皇位并没有野心的态度后,皇上对他放了不少心,也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这王爷过得无比舒坦,如今风光无两。 三王爷在季府猢狲散尽推波助澜了一把,在这天子脚下能够只手遮天的,怕是只有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男人了。 “不知王爷到访,有何贵干?”季无常坐上椅子,不动声色伸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三王爷朗笑两声,扇骨点桌:“醒尘不替本王斟一杯吗?” 正文 34.纨绔公子怂包受8 “王爷四肢健全,何不自己动手。”季无常细呷一口, 并不多言。 “许久不见,你这性子倒是越发锐利。”三王爷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勾唇一笑,“我更喜欢你曾经唤我礼祀的那些日子。” “王爷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不必我再提醒。” “我们之间, 难道没别的可谈了吗?”三王爷苦笑, 手指轻抚扇坠上的流苏, 神情似有留恋之意。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原主已死, 不管三王爷做出的事情是出于何意, 原主已经魂离人去, 多说无益。 “你当真无情无义, 冷心冷肺。” “王爷自便,恕在下不能奉陪。”三王爷倒打一耙的功力深厚, 混迹官场多年,脸皮早已厚如城墙。 季无常起身, 面前这人装聋作哑,装作听不懂自己的意思, 季无常也不想去管他, 理了理衣服,走到屏风后的茶室里坐下。这屋子算不上大,季无常不管往哪避都和三王爷处于同一个空间,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三王爷自信满满,他从来不是个君子,而是一个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小人。 “只要你愿意,本王随时都能把你从梨苑里接出来。” “你当真以为这梨苑能困住我吗?怕是要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原主最后的结局由他一手促成,现在来装好人未免太迟了些。 原主当他是朋友,他却暗含鬼胎,如若不是他,季家下场也没必要这么凄惨。 “本王自知哪里都困不住你。”所以才折断你羽翼。 三王爷走到季无常身边,撩起他长发在指间,闭上眼睛深嗅两口,再缓缓吐出一口气:“你的味道,还如曾经那般” 季无常即刻起身,长发从他指间滑落:“王爷自重。” 三王爷轻笑两声:“以你之才,大抵本王做了什么你都清楚,你如今这么不待见本王,本王也不担心,反正有不少时辰陪你消耗。我们慢慢来”他故意把尾声说的暧/昧不清,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往外吐,唇齿间厮磨。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官栖枫被官父锁在屋内,没法出门,这段时间连课也不用去上了。 他一个人坐在屋内,闷闷的,房间的书柜摆了一柜子书,他不爱看,也很少翻,可日子太乏味,总要有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官父深知他秉性,这一柜子书里全都是画本,野史,外传,才子佳人的故事。官栖枫翻开一本,看到手上痂褪长出一层粉色的新肉,又想到了季无常,想到他帮自己涂药的场景。 一颦一笑皆动人。 他撇开画本,叹息一声躺倒在床上,怀念与季无常同床共枕和衣而卧的日子。官栖枫每次都抱着他一条手臂不肯放手,缠上他腰,像一个登徒子般摸他侧脸,眼睛和嘴唇。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不去找他,他会不会想念我 十几年来官栖枫一个人睡惯了的,几日与他共枕,倒把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给弄没了。喜欢旁边有一个如璞玉温润冰凉的男子,官栖枫蹬掉了鞋子,抬腿上床,把被子卷成一个长条,抱在怀里,想着与季无常在一块的日子。 ——醒尘,我好想你呀。 官栖枫睫毛轻颤两下,沉睡过去。 翌日,他钻了一个空子,趁家丁不备偷偷溜了出去,可还没走过花园,就在一旁的长廊里被捉住了。 “少爷,请回。” 官父知道这件事后又多加了人手,这么多天了还没想清楚,这逆子当真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念,越是贪恋。 他想找季无常,可跑不出去,门窗外都有仆人守的严严实实。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官栖枫做了一个关于季无常的梦,他梦见父亲允许自己出门去找他,自己拉着季无常的手和他诉苦,吃不下睡不好,梦里见的也是他。季无常朝他微微一笑,覆上了他的唇,与他唇齿相依。 官栖枫脸上蒸腾着红云,额前出了薄汗。 即使是睡梦里,也觉得欢喜,梦呓的句子也都是季无常。 现实里得不到的满足,梦里通通都如烟似幻地展现在他眼前,官栖枫沉迷于此,越发不想醒来。 这几日官栖枫过得黑白颠倒,有时白天醒有时晚上醒,醒来吃了点东西就再睡。 长久的睡眠过后,醒来便是一阵空虚。官栖枫觉得自己病了,好像志怪小说里看得那样,被妖精吸了精气一般。眼睛无神,身体疲乏,瞳孔里的光都散尽了。 那本志怪小说里写了这么一个故事,一男子出门在高墙上见一貌美女子,当下失神落魄,整个心都被她拿去了。可经此一面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那男子日思夜想,混沌终日,最终早早病死。 官栖枫觉得自己也得了这个病,一直魂不守舍,看见桌子能想到他,看见椅子能想到他,看见茶水能想到他,可他不希望自己早早病死,他还想去找他呢。 官栖枫无比苦闷,觉得心中郁结,果真吃不下也睡不好了,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他既觉得父亲不理解自己,也觉得母亲不爱自己了,也不来看看他。 只觉得心里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百味交杂。 爱哭鬼的性子冒上来,窝在被子里掉眼泪,呜呜地哭。 过一会哭得喘不过去,又把脸从被子里拿出来,喘两口气,再躲回去哭。 官栖枫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他虽然不能把自己的内心苦闷赋词,可他照样能觉得惆怅,越想越愁,越愁越难过,越难过越愁,两厢循环,昼夜颠倒,病气钻入人体。 他本身就身子骨弱,易得病的体质,如今病来如山倒,脑袋混沌,身子摇摇欲坠,一下撑不住,便晕倒在了床边。 自从官父知道他与季无常有来往之后,卿氏求什么情也没用,她也想着,趁这个机会,让自家儿子能长大一点,也就狠下了心,让他锁在屋子里好好想想,等他想明白了,不再去找那醒尘公子,自然就能出来了。 可因为担心儿子,她偶尔会过来,透着那窗隙悄悄看他一眼,见他作息如常,才安心离开。 这日她来时透着那窗隙看不见官栖枫的影子,以为他又逃了出去,正感叹着,却瞥到一个身影扶着窗沿跌坐在地上。 卿氏一惊,赶快让人打开门锁,疾步进去看他。 那倒地的身影果然的官栖枫,卿氏爱子心切,赶忙让他抱起他放到床上,让人去找大夫。 官栖枫这里乱作一团,季无常那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潮汹涌。 那王爷得了空就来烦他,季无常不愿意去他府上,三王爷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不强迫他,就变成了每天一下朝就往梨苑里来。 “醒尘,你与本王多聊几句又有何干?” 季无常至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丝毫松动,三王爷不禁有些挫败,几日来他日日讨他欢心,甚至于有些低三下四,可季无常柴盐不进,稳坐不惊。 三王爷表现大度已经表现够了,他从来不是君子,下三滥的手段即使不高明,只要有用就行。他等了很久,早已经等不下去了,耐心被一点点耗尽,他只恨不得撕开面前这人淡泊的表面,与他水乳交融。 三王爷望着屋内袅袅升起的熏香,下了一个主意。 屋子内格局不大,若是将熏香换成一种药性很烈的春/药,不出几息散开,嗅进体内,到时候屋内只有他们二人,除了自己,季无常也没的旁人好选择,还怕他不乖乖就范? 思及至此,三王爷紧皱的眉这才松开,面上浮起一丝笑意,那宛若谪仙的季无常,经此一夜,被拉下神坛的样子,不知该有多迷人。 他缓缓勾唇,拇指拂过唇角,小腹燥热。与这样的男子有过鱼水之欢,大抵一辈子也难以忘却。 暮色四合,夜幕下垂。 三王爷吩咐了手下把好门窗,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随便开门,这才拿了药进去。 药被三王爷扔进香炉,药性缓慢散发在空气里,他自己一闻便心猿意马起来。 这几日只要三王爷一来,季无常便整日坐在屏风隔出的茶室内不出去,权当没有这个人存在。 三王爷褪下外袍,内里穿着的薄如蝉翼,轻巧如丝的纱衣,整具身体半遮半掩,引人遐想。他赤着脚往茶室内走去,季无常背对着他,三王爷反而欣喜,放低脚步声,身体缓缓贴上了季无常。 季无常本来还在凝神想着些什么,背后那具主动迎合的身体让他回了神。 他微微侧头,随后又垂下眼帘:“王爷的穿着恐怕有辱斯文 。” “今日之事是必办不可了,即使是柳下惠也不会坐怀不乱。”三王爷轻笑,吐息间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垂上,“闻见了吗?今日熏的香格外烈性呢。” 季无常明白了,这三王爷褪了衣服来勾/引自己,还换了熏香,燃上另一种药,目的与他一夜欢愉。 三王爷药量下得很足,即使是季无常,此刻也有些面上泛红。 “我知道你也忍不了,这月色刚好,不如我们就此歇息?”三王爷摸上他腰带,绕道背后要帮他解开。 季无常按住他手腕,把这整个贴合在他身上的人拉下:“我去灭了那香。” 季无常本身体质与常人不同,对这香的容忍度比王爷要高的多,此刻三王爷衣衫不整,满脸潮红,他也不过是燥热两分,完全可以容忍。 三王爷精/虫上脑,居然头伸到下面,要去帮季无常口,季无常忍无可忍:“王爷,得罪了。”便一把抱起他扔到地上,撕了布条给他捆上,绑到床脚。 “地上有些凉,正好帮王爷灭火。” 三王爷被那药性熏进了骨子里,本想害人,与那醒尘公子行鱼水之欢,却被绑在一旁,浑身上下似有万蚁爬过,不得纾解,倒在地上呻/吟。 季无常径直走到香炉前,揭开镂花的盖子,倒了一杯茶水上去,那春/药散的香气过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季无常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三王爷,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却又想起那日官栖枫吸了些许药量的场景,纯真可爱,面前这人肮脏下流,此刻丑态毕露,半点比不上那小傻子瞳孔里流露出的懵懂无邪。 季无常闭上眼睛,不想去看眼前这一幕景象。三王爷在地上折腾了几刻钟,渐渐身体疲乏,赤/裸着身体被绑在在地上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三王爷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回想起昨夜那一幕,脸上没起羞意,松动了下僵硬的骨骼,颤颤巍巍站起,被绑了一夜,绳子的痕迹和三王爷的动作,反倒像真做了那档子事一样。 三王爷没脸没皮,外表正人君子,内里轻佻下贱,他对自己很自信,他自己勾/引季无常他一点不在乎,可季无常没碰他他才觉得是羞辱。 季无常在椅子上坐了一夜,三王爷在床脚,他一点都不想去床上睡。 他睁开眼,见三王爷已然醒来,站起身走上前替他解开绳子。三王爷毕竟是王爷,是当今天子的弟弟,眼面前的红人,原主的愿望只是想好好过完这一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季无常即使不想理他,也不能太得罪他。 “王爷昨天忽然邪风入体,胡言乱语,为了避免王爷伤到自己,在下不得已将王爷绑了起来,还望王爷赎罪。”季无常空口说白话,扔一块硌脚的石子给他当台阶下。 “邪风入体?”三王爷冷笑一声,“胡言乱语?” “季醒尘,本王倒不知你这张嘴还如此能言善辩,巧舌如簧。” 三王爷把绳子扔到一边,并没有开始穿衣裳,反而赤身靠近季无常,问道:“本王这身子,不好看么?” 天下第一自恋狂非三王爷莫属,他对自己身体的自信完全碾压一切凡人。所以醒来时他感到羞耻的事情不是昨晚被绑,而是季无常面对自己引以为傲酮体的无动于衷。 他不死心,靠近着想再次确认。 “不好看。” 季无常不想和他多周旋,直来直往解决三王爷的纠缠。 好好过完这一生,大不了离开这到一个地方隐居,凭他要找到自己还是有几分难度,只是过得不会太风平浪静罢了。 三王爷转过身,捡起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原来,你竟如此有趣。”他一点不在乎被窥光,一点一点慢慢穿衣,“反倒让本王对你的兴趣增加了不少。” “我便与你打一个赌。”三王爷缓缓道来,“定当有一日,你愿意主动与我欢好,甘愿褪下你这层淡泊的皮囊,跪拜在我脚底,俯c首c称c臣。”他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仿佛立誓一般。 穿戴好衣裳,便出了门,留下最后那一眼意味深长的眼神。 正文 35.纨绔公子怂包受9 官栖枫这几日睡得骨头都软了, 病气上头, 一点也抵抗不了,大脑混混沌沌,恍惚间好像看到他娘亲来看他了,他就有点安心, 闭眼也乖顺。 大夫到的时候官栖枫已然昏睡过去,卿氏连忙让开, 留下空位给大夫医治。 那大夫老态龙钟, 行动迟缓, 但眼中没有浑浊之态, 是个很精神的老大夫。他捏着官栖枫的眼皮查看, 又让人打开他的嘴,看他的舌根。 行医多年, 老大夫眼光精的很,略微检查就得出了结论。 “外感发热, 因感受六淫之邪及疫疠之气所致;内伤发热, 多由饮食劳倦或七情变化,导致阴阳失调, 气血虚衰所致。贵公子日有所思夜不能寐, 白日困顿,体内平衡紊乱,我替他开一帖药,拿药去煎,早晚各日服两次,不出十日,便能大好。” 老大夫在书桌上写着药名,字迹龙飞凤舞:“贵公子也要多出去走走,放松放松,他老是绷着,偶尔也要松快松快,不让人很容易闷出病来。” “好好好。”卿氏连声应答着,起身送老大夫出门。 官栖枫在床上睡着,半梦半醒间被人扶着坐起,舀了勺药往他嘴里放,苦兮兮的,舌头都被涩住。卿氏顺他脖子把药灌下去,一碗药喂了许久。她心疼儿子,不愿意让小厮动手,亲力亲为地煎药,端上一碗,让人扶着他一口一口给他喂。 卿氏一边喂一边看他脸,官栖枫本身就白,这下子好像又白了不少,不仅白了,还瘦了,卿氏喂着喂着就要流眼泪,就算他不听话,给他慢慢说道就好了,这下子一病过去,人哪还有元气? 一旁卿氏的贴身丫鬟劝慰道:“夫人快别哭,少爷还病着,您也要顾着自己身子,等少爷病好了,见到您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卿氏努力微笑了下:“说的也是。”她放下碗,抚摸着官栖枫的脸,“娘只希望你好好的,每天高高兴兴的,你现在的样子,叫娘怎么忍心看下去等你病好了,你就算再想去找那小倌,娘也不拦你了” 官栖枫身子骨弱,但很少生大病,倒在床边更是少见,卿氏只想着他好起来,不管不顾别的了。 一连着休息了几日,官栖枫身子渐渐好起来,官府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朝皇上的弟弟,在这京城一手遮天的三王爷。 三王爷坐在椅上,悠哉悠哉喝茶,几番客套后,官父询问道:“不知王爷来这究竟所谓何事?也好叫我们准备准备。” 三王爷放下茶盏,身子后倾倚在椅背上,神色轻松:“你不必如此如临大敌一般,本王来这也不过是与贵公子讨教一番,邀请他去本王府上做客罢了。” “不敢不敢。”官父连忙摆手,“犬子愚钝,不知何时得了王爷青眼,也算是他的荣幸。可是”官父迟疑不决,这王爷只怕来者不善,自家儿子行踪自己大概也知道,什么时候与三王爷有过交集? “可是什么?”三王爷左右手交叉合拢,两个拇指间摩挲着。 官父赔笑道:“只是我儿今日身子不大爽利,卧床不醒,恐怕不能去贵府了。” 三王爷淡淡瞥了一眼身边的随从,随从会意,道:“王爷府上的御医还怕照顾不了他?你是觉得御医比不得路边的行脚大夫?官老爷,您这罪名往小了说可有可无,往大了说可就是蔑视皇族啊。” 那人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就给官父扣上了一顶高帽子,民不与官斗,官父没办法,况且今日王爷亲自来带人,出了什么事自己也好去找他有个交待。思及至此,官父微微宽了心。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官栖枫是在一个陌生地方醒来的,他揉揉眼睛,打量着四周,脑袋还有些沉,他晕乎乎看了几眼,又躺了下来。 “流砚,流砚。”他鼓足一口气,唤着小厮的名字。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有人从门外进来,有长衫划过门槛的声音。 三王爷坐下了椅子,手肘搭在扶手上撑着头看他。 五官端正,模样倒也不俗。 可比起自己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让他调查了季无常之前的行踪,都是在和面前这人在一起,连灯会都陪他一起去了。按照季无常的性子,那灯会也是他自愿陪这人去的。 三王爷眉头搅在一起,本来竞夜那一日他挑了时候准备去的,哪想到突然被皇上叫了去,哪想到被这小子钻了空子。 最近季无常和这小子走的很近,他也在季无常的房里留宿了好几夜,月黑风高,孤男寡男,这官栖枫到底有什么魅力,得醒尘青眼相待? 若是拿这小子威胁季无常,他会不会愿意来我府上? 三王爷轻笑,季无常的性子自己清楚的不得了,外热内冷,他不来不奇怪,若是他来了,这才奇怪。 说到底,这总归是个法子,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不试不知道,总要试上一试。 他派人给季无常送了消息,坐在椅子上等着。 官家乃是商贾之家,满身铜臭,三王爷自视甚高,当然看不上官栖枫,话都不想和他搭上一句,全由旁边随从会意。 “既然醒了那就别睡了,坐起来王爷有话问你。” 官栖枫听着这人吩咐,语气算不得好,正巧他又病着,不想理睬,只说:“这是哪儿?” “当朝最受敬重的王爷的府邸。” “旁边的人是谁?他是王爷吗?” 三王爷一条腿搭上另一条腿的膝盖,听随从给他解释:“我们王爷最是风度翩翩,落拓不羁,全天下也难寻第二。” 官栖枫还没接话,一口气被噎得不上不下,这人也呸自恋。 他撑着身体想看他模样,果真如那随从所说,看了反倒让自己自行惭愧,可这人浑身上下匠气太重,容貌上的优点被这掩去几分。 官栖枫重又躺下,嘟囔了句:“不过尔尔。” ——季无常这么说他他不会生气,因为他的长相世间难有,自己比不上他也是真的,三王爷对季无常的长相是很服气。可这官栖枫算哪条鸟?也配这么说话? “牙尖嘴利。” 三王爷走到他窗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信不信本王让人毁了你这张嘴?” 官栖枫满不在乎:“不信。” 三王爷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好,今天本王倒是要让你见识见识,帮你这市井之徒开开眼界。”他一摆长袖:“来人。” 门被打开,进来两个身形略壮的小厮,三王爷吩咐道:“把他架起来,掌嘴。” 三王爷离开床边,慢悠悠瞥了那随从一眼,随从即道:“见血为止。” “是,王爷。” 一会儿醒尘可能会过来,这官栖枫暂时也算是个筹码,若是要割了他舌头,也要等上一等。 三王爷坐回椅子,手上拎着一串佛珠,一粒一粒转动,眼睛眯着看着他们的动作。 ——真是不自量力。 官栖枫忽然被人拽着手臂从床上扯了下来,脑袋撞上床板,来不及喊疼就被一个巴掌狠狠扇晕,眼前黑了一片。 他连忙伸手去挡,可下一秒手腕就被扼住,反剪到背后。 又是一个巴掌袭上了他的脸,疼的他眼泪往外冒,使劲挣扎。 不出几下,官栖枫的脸蛋已经高高肿起。 “王爷,醒尘公子已到。”窗框被扣了两下,听见有下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屋内的动作。 让三王爷没想到的是,季无常不仅来了,还来的如此之快。 “你让他在正厅候着,我就来。” “我倒不知王爷如此繁忙,邀了人还有让客人来等的道理。”三王爷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一个潋滟如莲的身影出现在屋内人的视线当中。 “你们都先下去。” “是,王爷。”众人齐声答道,丫鬟小厮都退了下去。 屋内被清干净,官栖枫坐在地上,望着门口那个背光而立的人。 “醒尘,你怎么在这?”他看到季无常,就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梦中,都是不真实的,难怪莫名其妙被打,可即使在梦中,被打还是好疼。 可是疼的太真实了,他就觉得是现实了。 “醒尘——” 见了他,委屈一股脑涌上来了,被关在房里不让出门,生了病被人打,手背上的伤口几乎好全了,可还是能让他回忆起那一晚的恐惧。 “醒尘——” 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哀哀怨怨,泪珠子连成线。 若是在平时,官栖枫老早就扑上去了,要抱抱要牵手,可实在太委屈了,他想要那个人主动一点,自己只要窝在他怀里唠唠叨叨诉苦就好。 在他怀里做个讨人嫌,官栖枫觉得已经很好了。 季无常进了门,一个眼神也不愿留给三王爷,径直走到官栖枫面前,略过他肿起的面颊擦他眼睛下面的泪珠。 “疼不疼?” 官栖枫环抱住他,脸埋进他胸膛,只能听见模糊不清的句子:“疼疼死了” 季无常顺着他背拥住他,感受到只着內衫的官栖枫体表的温度,他伸手摸了下他颈侧,官栖枫被季无常冰凉的手指弄得缩了缩脖子。温度不低,这人还发着烧,连鞋子也没穿。 他抱起官栖枫,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帮官栖枫把头发顺到耳侧:“你生病了,等会儿会有大夫来看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官栖枫眼睛睁得很大,试图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困:“我要醒尘陪我。” “我陪着你,先睡吧。”他侧坐在床沿陪他说话。 官栖枫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季无常的食指:“不准走。” “我不走。” 听到这话,官栖枫才闭上眼睛。因为生着病,情绪又大起大伏了一阵,整个人早已困倦,听着季无常的低语,很快便入了梦。 见他睡着,季无常才抽开手指,走到房间中央看了三王爷一眼,语气里隐含着愠怒:“我今日才知,王爷的待客之道当真不同寻常。” “你怎么不谈你对他的态度?” ——和面对自己时截然相反,你的温声细语半点真是都不留给旁人。 三王爷心里头酸酸涩涩,只觉得这人心是铁做的,闭合的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不让自己窥见,反倒敞开心扉对那官栖枫,他犯了眼红,越发觉得官栖枫该死。 已经不是拔了舌头能解决的事了,抢了自己的东西,他留条命在这世上,就是和自己作对。 三王爷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他的毛病不多,个个顶上别人十个。 得不到就要毁掉,三王爷没这毛病,他只想毁掉官栖枫,而不是那个对他毫不在意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这官栖枫就在屋内,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本王的人,任你是插翅也难飞,你顾得了自己顾得上他吗?你又不能时时看着他,本王若是派人暗算,得手的可能性会有多大呢?况且这官府不过是这京城里人人眼红的一块肉,豺狼虎豹都盯着它,本王要是给他加上一个罪名,墙倒众人推,不用我动手,就能被分食个七七八八。” “若本王要是愿意护着官府,谁人敢动?” 三王爷把手上的佛珠绕了两圈缠在自己手腕上,垂下手站起,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你没有别人,只有自己,本王照样能当你的后盾,而本王后院的主位永远为你而开。” “只要你愿意,官栖枫本王不仅不伤他,还护着他。”三王爷一点点靠近,开出了条件。 “若是你不愿意”三王爷目光驻在了床上的人身上,“本王会作出何事,也未可知。”他眼神阴测测的,官栖枫在睡梦里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恶意,鼻子微皱了皱。 正文 36.纨绔公子怂包受10 官栖枫本身睡得就不大安生,刚刚入梦,直接被这阴狠的声音拽出了梦里,他闭着眼睛, 全身酸软,又听见了季无常的声音, 他下意识屈了屈手指,却摸到了被子。 心里一点点失落, 自己还没睡多久呢,说好了不走的, 可牵着的手早就分开了。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门被关着, 屋内人的声音好像被刻意压低了似的, 可官栖枫侧侧耳朵,声音就能一字不落地滑进耳朵里。 床幔遮着视线,看不清三王爷和季无常的动作, 他用手指绞着床幔,偷听他们说话。 “三王爷不觉得这种威胁对我来说无用吗?”季无常冷冷开口。 “哦?是吗?”三王爷眉眼间戾气十足,“本王倒真希望这话对你来说无用, 可事实摆在本王面前, 叫本王不信也得信。” “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威胁,王爷不觉得可笑吗?” 三王爷冷哼一声:“毫不相干?怕是你在为他撇清关系吧,若是真的毫不相干,你今天又为何要来?” 季无常自觉如果三王爷下阴招,自己的确护不了官栖枫,今日若不是三王爷去请,他不会知道官栖枫被他带到了自己府上,还公然动手。三王爷在京城权势滔天,若是他想出手翘了官家,也绝非难事。 ——但说到底这三王爷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官栖枫。自己在这一世的任务并不包括官栖枫,他若是离了自己,反倒会少很多来自于三王爷的刁难。 自己这一世,就别再祸害他了。 想清楚后,季无常便开了口回答他的话:“我并不是在为他撇清关系,他与我不过是几面之缘,谈何撇清?”言下之意是季无常与官栖枫并没有关系,是三王爷多想了。 三王爷怎么可能被他几句话打消疑虑,他重又问出口:“那你今日又是为何要来?” “为你。” 三王爷明显觉得自己心神荡漾了一下,可他依旧不相信他所说的话,随之而来的便是浓浓的嫉妒:“醒尘,本王倒不知,你哄骗人的功力也与日俱增,只是你越这样对我说话,更让我明白这官栖枫的用处了,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啊。” 他轻笑一声:“这下子,你以为我还会放了他吗?” “我来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致歉的,至于官栖枫,我只是看他年纪小,心生不忍罢了。” 矛头引到不久前那一晚,三王爷果然对官栖枫的注意力转移了不少,重点放到这件事上来:“你当真是来道歉的?” “是。王爷的风采自是无人可及,还望王爷不要因此而心生芥蒂。”季无常话说的真诚。 喜欢的人对你说情话三王爷一点儿也抵抗不了,况且他听见了“无人可及”这个词,顿时心下欣喜不已。 三王爷勾起唇:“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不在意你说的是真是假。”即使知道是假的,他也无比在意他的话,就连“本王”这个称呼也撇去了,一字一句都能让他心怀欢喜。 如果喜欢是一种罪孽,那么季无常罪孽深重。 三王爷身份被他自己压的很低,即使季无常现在的身份有了变化,可在他眼里,他还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被所有人恭敬对待的醒尘公子,展颜一笑便能使星辉逊色,微露华彩便惊绝天下人的醒尘公子。 也是与自己把酒言欢,共谈心事的醒尘。 酒醉天明,黄梁梦醒,他才知道,醒尘是天下人的醒尘,而不独属自己。 他肆意疯长的贪婪摧毁了他的理智,将季家推入火坑,留下了他在梨苑里,在离王府最近的地方。 是啊,只是贪婪罢了,里面有多少喜欢呢。他想说服自己,只是自己恶劣过头罢了。可是他计算着扒一扒内心,稍不留神就溢了出来,里面灌着满溢的喜欢。 最后,他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就是喜欢,喜欢到脸面尽失,主动献身却被拒绝,被像垃圾一样对待,三王爷何曾遭受过如此屈辱。 他自信自傲,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用最简单的方法,狠狠踩在脚下。可是,他站在最低点仰望季无常,也只是自己的选择。 明知道他心不在自己身上,却还欺骗自己。只要他愿意靠近一点儿,自己就还有机会。 三王爷看着他,手又不由自主摸上了佛珠,用拇指一颗颗拨动着,低声说了句:“真是卑微啊。”不知是在自嘲还是自怜。 所以,那官栖枫终究得死。 凭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他却轻易得到了? 三王爷视人命如草芥,看官栖枫也不想用正眼看他,明明想着让他死,转眼却对季无常说:“只要你愿意回来,这官栖枫我说好了不动他,便不会再动。” ——他回来后自己是不可能会留下机会让他们见面。所以,这官栖枫即使被除掉了,也能瞒得好好的,醒尘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勾起唇,露出一个残忍又艳丽的笑,靠近季无常,吻了他脖子,咬出一个痕迹:“我想要你。” 季无常不着痕迹地推开他:“官栖枫生病了,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吧。” 三王爷动作停住,浑身冒着股冷气:“你说的为我而来,现在这个时候又提他作甚?” “他在你府上,明晃晃出了事总归是有你的责任,传了出去对你的风评也会略有影响。” “你以为我在乎这个吗?”三王爷又想说什么时,却想到了一点,这官栖枫所剩时日也不多了,和死人有什么区别,自己没必要掉了身价,吃他的醋。 “也罢,你说的有理,我府上就有御医,来给他瞧两眼。”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两个人都出去了屋内才归于平静,官栖枫揪床幔的手早就停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机是好还是坏,听到了这些话应该哭还是应该对着季无常闹。 浑身上下都累得不行,他没多少力气去哭去闹了,心里头又空又涨,五脏六腑都感觉搅在一起。 ——为什么要说只是几面之缘呢?我们明明一起吃一起睡过了啊,他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我不见你几日,想你几日,念你几日,梦里也是你,还想着你会不会想我呢,原来都是我自己痴心妄想。”他声音细细小小,即使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可这些话不说出来,他憋的辛苦,泪珠子憋在眼眶里充溢着,不肯往下掉。 “你哪肯想我呢,你肯定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又傻又好骗,逗来玩一玩,傻瓜才会当真呢。”他使劲抽一抽鼻子,脑袋涨的疼,脸上破了皮,想要嚎啕大哭苦于发不出很大的声音,如小猫被人握起来一般,呜呜咽咽。 “我就是个傻瓜,还相信他。” 他脸上的伤口被泪水沾上,疼痛又添一层,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目光无神望着床板,脑子里仿佛有个锤子在猛砸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的。 “太矫情,你哭有什么用,又蠢又笨,难怪讨人嫌,过了这么久一点也不让人喜欢。”官栖枫一边贬低自己,一边忍眼泪。 “唉。”他呼一口气,身体因为哭泣抽动了两下,“你真没用。” “你真是白白糟蹋这个名字了。” “唉——唉——唉” 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真讨厌你啊。” 到现在,他也舍不得去挑季无常的毛病,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有什么毛病?喜欢自己的才有毛病呢! 他默默悉数季无常的优点,多如繁星,再看看自己,一文不值。 就算这么想,他还是止不住的难过,自己好像除了钱什么都没有,钱还都是父亲赚来的,自己要不是他的儿子,一点也落不着。这个优点去掉,自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空空来,空空走。”官栖枫越来越负面,想到了生死。 门口“吱呀”一声响,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官栖枫赶忙侧了脸,把眼泪蹭在枕头上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病人在床上,请您帮他看一看吧。” 是季无常的声音。 旁边那人放下什么东西,走过来检查自己,掀了掀眼皮,又做了一番动作,过一会儿又走开了。 御医叮嘱了季无常几句,然后留下一个瓷瓶,里面乘着几丸药,然后他就背着药箱走了。 官栖枫眼珠转了转,眼前笼上一个影子,他睁开眼,是季无常。可他现在心情没平复好,不想理他,所以又把眼睛闭上,哼了一声。 “觉得怎么样?”季无常抚上他额头,温度又高了不少。他拿出御医给的药,递到他嘴边,捏捏他脸颊,“张嘴,吃了药很快就会好了。” 官栖枫朝他生气,不肯吃药,牙咬得紧紧的,用舌头支吾不清地说话:“你让我吃我就吃,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季无常看他好玩,用药丸抵着他牙齿,笑起来:“你把它吃下去,会好得更快一点。” 官栖枫抿着嘴,气得不行,不想说话。 ——自己很明显生着气,可这人不为所动,还拿药开自己的玩笑。自己还生着气呢,表现的很不明显吗? 季无常觉出他的异样,将药移开,问道:“你怎么了?” 官栖枫扭动着身子,一点一点背过身,面朝着墙壁,不看后面的人。 “怎么了?怕苦吗?”季无常安慰他,“这个是药丸,很快咽下去就好了,一点也不苦 ” 季无常没发觉,官栖枫也不想多说,不能老在他面前那么怂,病好了才能闹腾,他撇过头,就着季无常的手把药吃下去,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苦的舌根发酸,官栖枫整个脸都皱起来了:“苦死了,哪里不苦,你又骗人!” 季无常走到桌子边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喂下去:“谁让你嚼了?药丸难道不吞吗?” 官栖枫喝了茶水,舌头的苦涩被冲淡:“你又嫌我蠢。” 季无常讶然,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想,哪里是又了,上一回是哪次?” “每一次!你就是不安好心,把我当笑话,你不喜欢我就直接和我说,我受得了。”官栖枫心里头又酸酸的,从他嘴里听到是一回事,自己偷偷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不告诉我,不就是想看我笑话。” 说出来心里更不好受了,官栖枫闷得不行。 “不是。”季无常万般无奈,想用一个好消息逗他高兴,“今天晚上你可以回家了,你想让官府人来接你还是让王爷的人送你回去?” “我走了你就可以和王爷更容易的去接触了?你是不是嫌弃我碍你眼了,想赶快把我赶走好和王爷在一块?”官栖枫看着面前人的脸,气得想咬他。 他和季无常赌气:“那我还偏偏不走了,我就要在这,一直在这。” 季无常按着他脑袋,让他好平躺下:“别闹,回家难道不好吗?家里你爹娘都在等着你呢,他们有多担心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在他眼里做不得数,那人根本不在乎,说成是几面之缘,自己也没必要去在乎。 可事到临头,哭得难看的是他自己,舍不得的还是他自己,那人从头至尾仿佛一个局外人,用怜悯的神情俯视自己。他和王爷站在一起,即使自己不想承认,可他们当真是天生一对,和谐相配。 自己像一个不被需要不该存在的物什一样多余。 越想越气,官栖枫直接拉上被子,把脸蒙在被子里。东西一盖上脸,季无常看不着自己的表情,官栖枫稍稍放了松,眼圈一红,遮住眼睛流眼泪,发出的声音鼻音很重: “你就是想赶我走!” 正文 37.纨绔公子怂包受11 门外的人忽然推门而入,抬脚踏进屋子:“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三王爷一刻也不想等了, 季无常软声细语的话不能留给官栖枫,趁早把他送回家去,才不在这碍眼。“没错,你的确蠢笨无知。” “正当什么年纪干什么事, 等会本王就派人送你回家去。你不是好几日没去上课了吗?本王给你先生指点指点,好让你脑子转两圈。”三王爷说的话句句戳心,毫不留情。 官栖枫听了更恼:“我如何干你何事?如若你没这个王爷身份, 还能仗势欺人随便动手打人吗?你就知道拿身份压人。” “没了这王爷身份, 本王照样如鱼得水。”三王爷收收袖口,模样状似毫不在意, “来人,把他给本王送出去。” “是, 王爷。” “等等。”季无常扶额,无奈道, “官栖枫还病着,你等他病好回去也不迟。” “呵。” 三王爷似笑非笑地盯着官栖枫, 好似要把他烧出个洞来。官栖枫又怂了, 往季无常身后躲, 等把他自己全遮住才说话:“你别那么看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官栖枫嘴上逞能,他都怂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可这王爷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官栖枫忍不住去和他犟。 反正季无常挡在他面前,矫情够了他还是能够明白的,两个人话语间细细想来也能够理解,他要一致对外,哪里都占不了上风,但至少可以气气他。 “王爷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他年岁还没到成熟的时候,幼稚些也无妨。”季无常夹在中间,说好也不好,说不好更不好,只能捡个不必要的解释给三王爷。 “这么说来,本王还真是尖酸刻薄,小肚鸡肠。”三王爷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话音一转,就问到了季无常:“你是这么认为的吧。这官栖枫样样都好,本王自是落俗,比不上他万一的灵气。” “王爷多虑了。” “也罢,没必要和这么个人计较,官栖枫,本王就留你两日,养好病就本王就派人送你回去。”和他计较就是拉低了身份,不需要依依不饶,倒显得自己刻薄,毕竟醒尘还在这。 深呼吸两口,三王爷微微放了松,暗暗阴笑。 ——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折腾几日。 而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季无常,眉目含情,煞是动人,又转念一想,把手上的佛珠脱下来,拉过季无常的手给他戴上,贴近他耳朵:“醒尘,不是说你今日是为我而来么?那么今夜你来我房间,我随时恭候。”语罢,往他耳廓吹了两口气。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三王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两面派,坏的全给官栖枫,好的温润的缱绻的都留给季无常了,直率阴狠在他身上,融合地无比恰当。 三王爷走后,官栖枫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是可怕。 过了这么久,官栖枫也想明白了,看得出来,季无常和三王爷两人不过是三王爷一厢情愿,就和自己一样,满脑子热血上头,眼里只有一个人。这么一想,三王爷和自己有些相似,他就觉了三王爷有些凄惨,比自己还要凄惨,因为季无常对三王爷的态度明显比对自己冷淡地多,而三王爷眼神做不了假,自己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季无常? 仔细想想也就了然了,官栖枫拉下季无常,用手臂环着他的腰,脑袋抵着他腰窝处:“对不起。” 三王爷骂的也对,自己的确蠢笨无知。 “我不应该朝你发火,和你闹别扭。”官栖枫悉数自己的错处,伸出五个手指,每说一点收下去一个,“我还脑子笨,想太多。” “我把错全部都怪到你身上。” “我还矫情。” 说了几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优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可怜,五个手指收下去四个,还剩一个食指在空气中抖了抖,声音颤颤巍巍:“长这么大,我居然没有优点,难怪不讨喜。” 他眼睛往上面的床板望,松开手臂躺倒在床上,手伸进季无常腰带里面,摸着上面的花纹:“醒尘,你说说我的好处,我怕我会越来越自卑,越来越看不起自己了。” “没有优点也骗骗我,我想听一会儿你夸我。” 官栖枫臭不要脸求表扬,可他心里的确难过,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像沙漠里的一颗沙,湮没在里面,平庸,毫不起眼。没有别人的肯定,他就会自暴自弃。 “不行,你不要说,我还是自己夸我自己吧。”官栖枫害怕季无常找不出优点沉默,让自己干愣愣在空气里难受。还不如让自己说呢。 “我家财万贯”话音未落他就酸了鼻子,“求你夸我吧,我找不出来。” “善良算不算优点?”季无常转过身面对他,瞳孔里有一个泪眼婆娑的官栖枫,他眼中雾蒙蒙一片,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不过他快哭了,季无常倒有些舍不得开玩笑了。 “算,算!”官栖枫猛点头。 “好看算不算优点?” “算!”官栖枫喜欢别人说自己好看,就连绣花枕头他听着也开心,至少他还好看不是嘛。 “机敏算不算优点?” “算!”说完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优点好像不是很符合,狐疑地望着季无常,“我真的机灵敏捷吗?” “我不骗你。” 官栖枫乐不可支,眼眶还带着泪就得意起来:“是呀是呀,我可聪明了,我小时候先生还夸过我呢。”可是长大后,先生就再也没有夸过他了,可这不妨碍他尾巴翘上天,拿些陈年旧事来夸自己。 “我娘这么说过,我的小厮流砚也这么说过,现在你也这么说,虽说我娘是我娘,有可能哄我,流砚是我的小厮,也可能对我拍马。但是这话由你说出来,我自己都信了。”谁说过自己好,他可都一清二楚记着呢,他心眼小,别人骂自己他一定顶回去,但夸奖一溜全收了。 “嘿嘿嘿。”官栖枫感情来的快去的更快,他没忍住,一不小心就笑了出声,因为忍着,所以声音被压得有点低,笑声很猥/琐,表情也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季无常弹他脑门:“收收笑声。” 官栖枫连忙捂住嘴,支吾不清说了句话。 “嗯?”季无常没听清。 官栖枫放下手,脸上因为捂的太用力而留下了指印:“我说‘你再夸夸我,我还想听。’” “率真。” “好。”官栖枫知道是好话,眼睛笑眯得看不见,“还有还有。” “内外兼修。” “还有还有。” 季无常无奈笑道:“你还得寸进尺了。”官栖枫缩了缩脖子,嘻嘻笑起来。 两人一晃聊到天黑,官栖枫因为有病在身,说着说着也就困了,打了两个冲盹,头一歪就睡着了。 门口有丫鬟的叩门声:“醒尘公子,王爷邀您小叙。”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三王爷自从回来之后就没出过门,洗了漱,把发丝束起,他一切都亲力亲为,没要丫鬟动手。 头上戴着束发玉冠,穿一件云纹青底的长衫,腰间系着软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一件长摆及地的刻丝石青氅,端得一副翩翩公子佳郎。 这副样子,是曾经三王爷还是皇子是总与季无常一块游玩,穿着的打扮。不过那时他们还没生出现在这么多的事端,两人感情甚笃,三王爷后悔不及自己的举动,让两人生分至此。他只想着,这身打扮,能让季无常想起曾经那些两人相处的过往。 三王爷蹙着眉,想想自己还有其他什么没整理好,又从柜子里抽出抽屉,拿出一个镂刻雕花盖子的香盒。他用手沾了些,抹在手腕处,两手晕开,抹在耳后c脖颈处。 做了这一番动作,三王爷想到了季无常,生出些许面红,手的动作变缓。他不会闻着不习惯吧? 想到这,他把手腕靠近鼻尖,闻了闻,淡淡的桂花香气,这香很昂贵,制作工艺精良,香味很顺,不凌乱,闻着叫人舒服,三王爷这才放了心。 等到季无常晚上来的时候,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端正坐着的三王爷,他衣衫整齐,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模样略微有些紧张,完全不似在梨苑那一夜的放/浪。 也难怪,三王爷打着让两人重归旧好的主意,拿旧情说事,若这一步棋走得好,这一夜,笙歌难消。 但三王爷毕竟不是老手,这种事更是少做,但他不在意,只要经这一次过后季无常能变回曾经的季无常,两个人能重修旧好,回到以前两人间毫无芥蒂,那这一夜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三王爷不知道季无常会做些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季无常不愿意,表现出一丝的反感,那么,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自己也不能控制了。 比如,叫人直接把他绑在床上,自己则慢慢和他叙c旧情。 三王爷的确没脸没皮,可这都是面对一个人的,那个人只可能是季无常。三王爷在面对他时,露出的一种低下,连他自己,也都无能为力。 顺从自己的内心,去染指那个高高在上的季无常,把他拉下神坛,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正文 38.纨绔公子怂包受12 “醒尘,我备了上好的梅龙。”三王爷将茶杯推过去一点, 茶水轻晃,摇出几圈波纹, “不如品一杯?” 三王爷眸中暗含的深意都快要透了出来。季无常被他这目光搅得不舒服,皱了皱眉,将茶杯拿起, 抿了一口。 三王爷笑意更浓:“只要你愿意喝, 那就说明我们还是有转圜余地。” “王爷明明心如明镜, 为何还要自欺欺人呢?”三王爷一清二楚,季无常也一清二楚, 三王爷不想相信的事情被他自己摆在明面上, 他心思露骨,毫不掩饰,为求一人心, 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还在怨恨我吗?如果是怨恨这身份, 我能让你脱离奴籍, 即使你不愿意牵上我的祖籍,我还能为你单开一户。” 季无常沉默不语, 三王爷毁了季府一门, 现在单单挑自己这一件事,摆明为自己撇清干系,求原谅可又不挑重点,好大的脸面。 见他不说话,三王爷心一悬:“醒尘,我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其他一些人。” “王爷,天暗了,您还是早些休息,我还是不打扰了。”季无常站起身,冷冷地瞥过他一眼,寒意不用多说。 用“其他一些人”概括原主的父亲,母亲,家中上上下下的人口,该发配的发配,该流落的流落。原主的父母年事已高,发配边疆,他这身子骨怎么可能受得了,圣上不让人死,但也不会好过。三王爷不肯说明白,自然不用多谈。 “别走。”三王爷即刻站起身拉住他手腕,“若你愿意”他话音一顿,又咬咬牙,“我可以让你父母回京!” “醒尘,算本王求你,留下来。”三王爷用上了“本王”两个字,他明知道用身份压人对他来说无用,可事到临头他没办法不用。 “当真?” “无半句虚言。” 见他动作停住,三王爷才安了心。 ——这人一点也没变过,即使从高处掉下来,还能与自己平视。 房里悬了灯,在夜晚显得很亮。三王爷看着季无常,目光扫过他眉骨,眼睛,肩膀。 鼻梁高挺,面容如玉。他不觉迷了眼,紧紧盯着他:“醒尘,我不想逼你,只是既然我付出了这些,自然也要求得回报。芙蓉暖帐,一夜。总归未来你会是我的人,提早些又有何妨呢?” 话音刚落,三王爷自觉失言,不过也说出了他的真心。 但他知道自己失言,还是改了口:“反正来日方才,也不急于一时” 自相矛盾。 三王爷暗暗捏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刚刚才有所进展,自己因色忘事,脱口而出这些话,让气氛立刻就紧张起来。 季无常默默不语,他看到三王爷刚才的反应,又觉得不确定起来。这个世界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官栖枫,可三王爷也会耍小性子,他看到了温烟昀的影子。他没有太多办法辨别,几乎每个攻略人物的性格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相似,可这个世界没有攻略人物,他就有些不确定了。 只是凭直觉,直觉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一个小动作都能改变。 “醒尘?”三王爷试探地开口。 ——他好像并没有生气。 三王爷定了心,走过去手搭上他腰间:“夜已深,不如就寝?” 季无常还是没反抗,他疑惑地看向三王爷,三王爷眸子深沉,像藏了许多世故,没有官栖枫半分纯澈,但情意满满,甚至能让人溺进去。 季无常没推开自己,三王爷一阵欣喜,摸上他腰带:“我替你宽衣。” 季无常微微抬了手,更方便他动作。他实在疑惑了,三王爷的脸和温烟昀重叠起来,他竟然觉得越来越相似。可看久了模模糊糊又变成另外一张脸,自己从未见过的一个人。 他是谁? 季无常感觉自己心乱了,眼睛看不清三王爷,好像曾经自己见过的那个人,他替自己宽衣解带,笑得温柔缱绻。 季无常被迷惑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猛地拥住面前这个人,动作有些僵硬。 半刻他才松开,捧住面前人的耳颈后,眼睛仔仔细细看了半刻,仿佛在确认什么,而后才缓缓吻了上去。 三王爷心一颤,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是他肖想已久,渴望已久的人。他闭上眼回应对方,急切地想献上自己。 即使是用了惑人心智的药,只要季无常愿意亲近他,他都甘之如饴。 ——那杯梅龙里的药效,来得可真迟啊。 自上次发现季无常对烈性春c药只有一些反应后,他便在茶壶里下了多倍剂量,那茶叶都泛了浅色,把茶水倒在杯子里,这东西无色无味,更加让人难以觉察。 三王爷舌根被吸得发酸,他的衣衫还来不及褪下,斜斜地滑下,露出大半锁骨。季无常顺着下巴舔舐他喉结,三王爷呻c吟一声,只与他贴合地更加紧密。 季无常的眸子早就黑成一片,倒映不出任何事物。陷入的三王爷满脸潮红,半推半就褪了衣衫,踩着衣物躺倒在床上。满地都是他的衣服,玉佩c抹额c腰带c玉冠全扔下了地。 三王爷躺在床上,双腿缠上季无常的腰间,任凭去控制自己的动作,季无常手不轻不重地划过他的敏感带,他忍不住颤抖,眼角被逼出了眼泪,喘息声阵阵。 忽然,季无常顿了住动作,撑着手臂抵在三王爷的身侧,望着身下的人,好像在疑惑些什么。 三王爷望着季无常的眼睛,里面空无一物。 灰暗的,朦胧的好像蒙了层雾气,不亮,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即使他不屑于看自己,他的眼神也是不同于常人的明亮。三王爷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双眼睛,倒映着自己的时候,好像自己被他全心全意的爱着。 过了几秒,季无常俯下身,额头抵着三王爷的额头,鼻尖对鼻尖,声音轻而浅,说了句:“对不起。”他仍旧不知道身下的人是三王爷,他以为是那个自己牵动自己心绪的陌生人,熟悉感围绕他全身,唯独记不清他的脸,身随心动,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在做下意识的动作。 而他下意识的动作,却是在道歉。 季无常的衣衫还算整齐,可三王爷褪了干净,他缠上他腰间的那双光洁修长的腿,慢慢滑了下去。 这个人的道歉不是对他,心底也没有他。三王爷做得打算通通被他撇了个干净,什么感情是做出来的,什么的得到他的人,就一定能得到他的心之类的。 可到了床上,真正开始做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三王爷就没了那个心思,不喜欢你的人,上了你也不可能喜欢你。 就算他早上醒来,神思清醒,他只会更厌恶。厌恶这个浑身上下布满红痕的身体,即使是他自己留下的痕迹。 三王爷眼角染的泪痕还没擦,他定定看着灯光下他被照得更加俊秀的脸庞,心狠狠搅在一起,他平生第一次这么难过。 他太多的第一次都给了眼前这个人,第一次交一个真心的朋友,第一次喜欢,第一次主动,第一次与一个男人上床。 可他眼里从未有过自己。 他甚至希望自己变成那个风流快活,行事狠辣的三王爷,不爱就放手,让人杀了季无常。可他下不了手,下不了手的结果就是他看着他和别人谈笑风生,可是这样,就是在折磨自己。 他猛地勒住季无常的脖子,可又舍不得下手太重:“季醒尘,我好恨你。” ——恨你把我变成了一个在你面前如此下贱的人,可即使变成了这样,你也没有一点点喜欢。 他五脏六腑仿佛被搅在一起,痛的难以呼吸,而心脏却裂开,碎成一大半。他一个劲地在他耳边说话,声音里带了哭腔,他从牙缝中咬下的几句话,明明是说给季无常的,却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全天下都可以不喜欢我,甚至恨我,唯独你不行。”他呜咽起来,“我放下身段,变成你眼里的不值一提,不堪一见。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好恨你。我们都上了一张床,我还是第一次啊,可你眼里却从未有过我。”他那么怕疼,床边柜子里备了满满当当的药膏,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和他上床。他以为,只要上了床,他可能就因此而喜欢上自己。 怎么可能呢? 三王爷压抑着嗓子,眼泪滚滚而落,他一口咬上季无常的脖子,发了狠去咬,直到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从头至尾都用错了方法,可是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弥补也来不及,季无常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让他受尽爱而不得的苦楚。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三王爷眼泪不停往下掉,他松开牙齿,看着季无常血迹斑驳的伤口,用舌头把血迹舔了干净。 他赤着脚下床,随意搭了件外袍,俯下身给季无常找药。他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拿出一瓶药,地面冰凉,直透进骨头里的凉意,他蹲下身,下巴抵在膝盖上,“啪嗒”一声,眼泪掉在地上,晕出一片水渍。 正文 39.纨绔公子怂包受13 次日清晨, 阳光从窗棂中照进来,平铺在季无常的眼上。 他撑起手肘从床上坐起, 用手遮了光线,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画面,猛然间大脑涨痛不已。季无常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 几下揉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疼痛才消。 按太阳穴只是为了分散注意力,显得不太疼,从深处传来的疼痛是难以通过外表去缓解的。他回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是昨天看见的吗?那个人是谁? 季无常记得自己昨晚在官栖枫睡着后去了三王爷的房间,交谈还算顺利,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三王爷那过会儿再去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去看看官栖枫的烧退了没有。他下床穿鞋, 门口有丫鬟听到动静就敲门端着东西进来, 方便他洗漱。 洗漱完之后季无常才后知后觉,这房间是三王爷的, 可左右都见不到他人影,他随口问了句丫鬟:“三王爷在哪?” “回公子的话, 王爷昨夜去了书房, 在书房过了一夜。” “他醒了吗?” “回公子,王爷还没有起身。” 季无常点点头若有所思,他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别人睡,自己跑去睡书房,好歹季无常好奇心不重,还是准备先去看看官栖枫。 官栖枫也还没醒,季无常看看天,早已大亮,他的烧在昨夜睡熟就退了,现在的体温也恢复了正常,药瓶里还剩几颗药丸没吃,听御医说一日一颗,这药还得吃几天。 官栖枫睡姿不大好,露了一只脚在外面,呼吸声也小小的。季无常捏住他鼻尖,好笑地想看看他反应,官栖枫眉毛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偏过头想把拿手弄开,眼睛还闭得好好的。 季无常忍俊不禁,戳戳他梨涡处,没想到这人比之前警惕多了,一口咬住那食指,叼到虎牙边细细地咬它,咬了几下就没了力气,含着他指尖就睡过去,神思又去会周公了。 季无常抽出手指,都这样了还不醒,他推推官栖枫:“醒醒,起床了。” 官栖枫没醒。 “起床了。” 官栖枫还是没醒。 季无常唇角弯起,出门去找丫鬟,要了些蜜饯。用帕子擦干净手指,回头进房的时候往官栖枫嘴里塞了一颗。 甜味慢慢在舌尖化开,弥漫到整个口腔。官栖枫咽了两下口水,被甜的一激灵,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到甜味就自顾自咀嚼起来。床边站着一个人影,官栖枫揉揉眼睛看面前的人是谁。 “醒尘,你回来啦!” 待看清他是谁后,官栖枫迫不及待掀开被子,一把抱住季无常,拉着他把他一块拽倒在床上:“你昨天晚上不在,我醒了没见着你人,你现在再陪我睡会儿。” 官栖枫眼睛睁开就不怎么困了,可他看见季无常,就想和他一块睡觉。 ——穿着衣服的那种,官栖枫可以抱他,可以躺在他怀里,他自己一个人光想就能乐半天。 官栖枫又抱着他的手臂,摸到了袖子里被帕子包的好好的蜜饯,他问了季无常一句:“我可以再吃一颗吗?” “先起床洗漱。” “洗漱完可以吃吗?” “可以。” 官栖枫的性格季无常早就清楚,被一颗蜜饯叫醒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官栖枫得了许可,就乐颠颠起床洗漱去了。从床上坐起身弯腰穿鞋的时候,还急急地嘱咐季无常:“你在这里睡着,等我回来,我很快的。”于是他洗脸漱口的动作无比迅速,脸上水珠还没擦干净就脱了鞋子钻进被窝,往他胸口靠。 自己明明是叫人起床的,现在反倒和他一起睡了,不知道为什么,季无常总觉得官栖枫比以往要更加粘人了。 官栖枫往嘴里塞了颗蜜饯,脑袋钻出被窝,侧躺着和季无常说话。见他安顿好,季无常从床边的拿出装药的瓷瓶,倒下来一颗喂给他:“张嘴。” 官栖枫“啊呜”一口把药丸含下来吃掉,连忙往嘴里又塞了颗蜜饯:“又苦又甜。”他正吃着,抬头却偶然瞥到了一样东西,他动作一顿,季无常脖颈一侧有一个咬痕。 ——昨天还没有,今天怎么就有了。 官栖枫咬蜜饯的速度慢慢变缓,他仔细瞧着,怕自己弄错,诬陷了好人。其实他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相信这是那种事留下的痕迹的。 痕迹不重,三王爷昨晚为他上了药才走,现只有一些印子,但还是能清晰地看清是一个咬痕,可见那人下手多重。 官栖枫不着痕迹把季无常的衣领往上拉,好让自己看不见那个咬痕,而心情也可见的低落了下来。这痕迹也太清楚不过了,官栖枫知道这是什么,没办法自欺欺人,他把咬痕遮住,眼不见心不烦。 “你昨天晚上是去找王爷了吗?” 季无常点头:“王爷昨晚的确叫我过去了。” 季无常没有隐瞒,官栖枫低声回应了一句,两根手指拿着的蜜饯也吃不下去了,嘴巴里涩涩的,药丸的苦味散开,配上甜味,有些不伦不类,难以下咽。 他嚼了两下,把嘴巴里的东西咽进去,靠他更近一点,叹了口气:“唉。”他仰着头问季无常:“你脖子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季无常的下巴,看不见表情,他想看清,可是看不清。 仰了一会,脖子就酸了,他把头低下去,发丝散在季无常的衣服上,柔柔软软撒了一片。 季无常手摸向脖子,内颈有一处确实有一点痛,摸上去才有痛感,不注意也感觉不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回答着:“可能是被蚊虫咬了。” 官栖枫满满的失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他知道是什么东西,什么样的情况下三王爷能留下这样的痕迹,可季无常却这么回答 官栖枫坐起身,抿着唇看他,一言不发。 想了一会儿,他伸出手腕,用牙齿咬上去,一下力气就疼的不行。季无常心一慌,赶忙让他把牙齿松开:“快松开。” 他不知道官栖枫此举的目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这人是用了力的,不把他扯开很快就要见血。 官栖枫死咬着不松,过了好一会直到他感觉印子够深了才松开。官栖枫手腕纤细,莹白的皮肤上透着的齿痕显得无比吓人,咬到了皮肉,齿痕里全是血色,不过幸好没有破皮,里面却感觉被他咬碎了一般的深红。 “你看见了吗?”官栖枫伸出手腕的伤口给他看。 季无常用手帕给他缠起来:“官栖枫,你在做什么?”他声音中隐隐带了怒气。之前还好好的,突入其来就发了疯似的,这人闹脾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况且他病刚好,好像他自己本人都不在乎他的身体。如果他自己不在乎,那还有谁会在乎? 官栖枫静静让季无常把自己的手腕包起来,听他说话:“过会我去拿药,你好好的,不要闹。” “这个痕迹是咬出来的,不是蚊虫留下的。”他开口解释。 连官栖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本身他十指不沾阳春水,被官家养的极好,一口咬下去疼的他脚底发麻,浑身发抖,可却还是他亲自动手咬的,牙根也都酸了。 “用不着拿药,反正又不疼,过会就好了。”官栖枫嘴硬。 官他躺下来,故意把受伤的手当枕头枕在手下,高深莫测道:“我什么都知道。” 季无常把他手抽出来放到一边,官栖枫松了口气,还好他拿了,否则真的要疼死。姿态不能废,少爷架子不能丢。 质问的态度摆出来,先把人吓一吓,才能套出实话。 官栖枫心底难过,可外表装作不在乎,他想让自己显得大度一点,不要那么斤斤计较,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件乐事,一个痕迹代表不了什么,玩的更开的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可因为这人是季无常,他就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去在乎这一个小小的痕迹,怕他染上别人的味道。 “疼的话就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有话和我说,我都会好好听。”季无常循循劝他,官栖枫明显眼圈一红,他把头转到另一边:“我不疼,你乱说。” 季无常没说话,看着他,过一会儿官栖枫才说:“好吧,其实有一点点疼。” 心底也有一点点疼,感觉季无常要被别人抢走一样,有些慌,有种空空涨涨的感觉,无法表述出来。 ——官栖枫是见了自己脖子才这么回事,他这下不得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了。铜镜看得不大清楚,他用手按了按,顿时明白了。 难怪官栖枫闹脾气,这痕迹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稍微一想,昨夜进了三王爷房间后,喝茶,聊天,然后 之后的那段记忆没有了,除了今早脑中一闪而过的几个画面。 季无常眉头皱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昨天的事情,和自己从未见过的人,没法去解释。 季无常眸色一点点加深,前者要去问三王爷,而后者就只有系统才知道了。 正文 40.纨绔公子怂包受14 三王爷一夜未眠, 一个人留在书房瞧着以前的字画。有写在扇面上的, 还有写在卷轴的已经有点旧了, 但纸页整洁, 可以看得出来主人非常爱惜。 落款很多都是一个人的名字,这都曾是季家公子的手笔,如今在三王爷府中收藏。三王爷其实打算好了, 之前答应季无常放他父母回京, 那就放他们回京, 也圆了他的愿望。 书画上是季无常坐在依山傍水的凉亭里与环在桌旁的人斗诗, 每个人都兴致高昂,他作诗时神采飞扬的样子被作画者记录了下来, 栩栩如生,仿若跃然纸上。 这是宫廷画师的手笔, 那日三王爷不在,偶然看到了这幅画, 惊为天人,便带回了府里收着, 不时拿出来看看。 后来那一柜子里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 好些是他自己一个人独处是凭着记忆描摹出来他长相的, 他本不善作画,偏偏只有一个人被他描得入木三分。 柜子里有一幅他的珍藏,除了三王爷本尊,其他谁也不知道谁也没见过的,一幅春/宫/图。他自己作画,花了好几日的时间,细致到一分一毫都不差。 正抚摩着画中人的脸,凝着神沉思,突然“叩c叩c叩c”几声抖入耳帘。 门外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使得三王爷手一抖,卷轴从柜子里滚了几个出来。他眉头皱得死紧,刚想喝道,却听见了婢女的声音:“王爷,季公子来访。” 他手倏的又一抖,险些将一柜子卷轴滑下来。 ——他怎么来了? 他还愿意见我? 三王爷无顾想其他,赶忙把几个掉在地上的卷轴拾起来放到柜子里,再一阖柜门:“进来吧。”东西没放好柜门也没关起来,那幅春/宫/图差点滑下来,他急忙又往里放了点,这才强强关上。 ——这幅画可不能让他看到 而后摆摆袖子,转身入桌,季无常已经踏进了门。 三王爷微微松了口气,伸手示意他入桌坐下。 “三王爷,我今日来是想询问一下昨晚的事情” “昨晚?”三王爷语调上扬,平白多了种引人遐想的意味在,“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仿佛无所谓般整理袖角,将几件衣裳的袖口对齐。 他过来询问,说明他忘了,难怪还愿意过来忘了也好。那药本来就会让人忘掉服药后记忆,也不算稀奇。 “三王爷。”季无常重复了一遍,对面之人听到自己时才眼尾微动:“昨晚很你困了,在我房里歇下了。” “除此之外呢?” 三王爷收拾袖口的动作一顿,从头至尾也没看季无常眼睛:“再无别的了。” 如果当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不论季无常信与否,就连官栖枫如此好骗的人也不会信:脖子上的咬痕还在,昨晚季无常只和三王爷在一起,况且有了三王爷,谁还敢往季无常身上留痕迹?三王爷不愿意说实话,无非当天他自己做了亏心事。 季无常想了七七八八,也都猜了出来。 他只是不明白三王爷隐瞒的目的是什么,上次那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他都做了,现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 三王爷今日外袍穿的是白底描金,更称的他肤色苍白,下眼圈的乌痕也越发明显。想他一夜没睡,气色怎么可能会好,他还故作轻松,实际精神并不是太好。 三王爷没回答,难道要他说:“昨夜我准备强了你但事到临头良心发现才堪堪停止的吗?”他不愿说,是因为他喜欢季无常,这种事难堪,他不愿意丢份儿,明明说出来无妨,可他说不出口。什么没下限的事他都做了,这时候却丢不了脸了,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 “今日我上朝替你求了皇上,好让你父母回京,就算皇上同意了,你也要等上不少时日,边疆离京城路遥马远,你且等着就是了。”他岔开话题引到别处去,只希望季无常别再提起那夜的事情,把事实遮遮掩掩说过去就算了。 “也好,那我先谢过王爷了。” “无碍。” 两个人聊了不少,三王爷句句打官腔,句句说不在点子上,官栖枫在外边儿等急了,半天见不着人出来就过来敲门,叫着季无常的名字。 三王爷听到外边这声音脸一黑,之前还语气函带羞意,这下听到了他的声音好脾气全没了:“官栖枫?” ——他怎么在门口? 三王爷很想把他锁在门外,但也总不能和他一般计较,想了想,才说:“进来吧。” 官栖枫对三王爷没好感,因为他上次派人动手打了他,要是还对他有好感,那官栖枫就是个真傻的了。同理,三王爷对官栖枫有敌意,因为季无常。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官栖枫搬了椅子靠季无常身边坐,又不着痕迹地移近,唇角微微弯了弯,对他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三王爷一听就皱了眉头,他看官栖枫哪哪都和季无常不般配,官栖枫脸上稚气未脱,一看就是不好照顾的主儿,和他在一块儿,左右都是季无常吃亏,三王爷十分看不惯他的行为。 他眯了眯眼睛:“你回去,季无常留下。” 虽说圈着人不放没什么用,但三王爷放不了手。喜欢变成习惯,要拔除也不是一二分力气就能行的了的。 “咯噔”一声,三王爷之前才勉强关好的柜门松动了一下,三王爷心里也“咯噔”一下,瞳孔缩小:千万可别这个时候松开 下一秒,一个卷轴从柜子里掉了下来,柜门从之前的半遮半掩到完全松开只花了一点时间,之前三王爷趁季无常还没进门时一股脑放进去的卷轴呼啦啦直往地下掉,接二连三地砸掉在地面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 卷轴散开,露出里面的画,一连散了几个,季无常瞥过去时看见角落那幅画,心思一颤,眼疾手快捂住官栖枫眼睛:“别动。” 官栖枫一愣,不明就里,扒开他手指从缝里偷看,季无常直接把整个手掌捂在他眼皮上:“你等会儿再看。” 他眼睛一转,视线看向三王爷处。 地面角落处是一副香艳的男子沐浴图,图上男子未着寸缕,肌肉线条匀称,胯下那物画的更是神乎其神,双腿笔直,腿上的水珠还冒着热气,流动着蜿蜒向脚底,更显绘画之人功力。 而画上的男人,长得和季无常一模一样。 无落款,日期,印章都没有。 也是,这种图,难怪不加落款。 三王爷被季无常看得面热,用手作拳挡着嘴咳嗽两声:“这个” 官栖枫伸手摸向覆盖在脸上的手指,扒拉几下:“我想看看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不行。”其余两人异口同声。 官栖枫一抖:“我不看了还不行吗。” 他鼓鼓脸颊,“哼”了一声,嘀嘀咕咕两句:凶死了。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一点儿不这么想,那两个人的态度很可疑啊!凭什么他们可以看,我就不许? 他使劲睁大眼睛,又闭上一只企图努力把眼睛逃出季无常的手掌,可纹丝不动。季无常感到手掌心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棱着,有些痒,知道他想看,又朝他叮嘱一句:“别动。” 官栖枫有些泄气,季无常看向三王爷,朝他眨眨眼示意把画收起来,三王爷连忙点头,毕竟他也不希望这幅画被官栖枫瞧了去。 官栖枫心里猫抓得难受,想知道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正好季无常在和三王爷交流,手不觉松了些。官栖枫一喜,抓着他手,脑袋猛地从他手底下往下划,绕了一下,成功脱出! 三王爷脚步毕竟没有官栖枫眼快,东西还没收起来就被他看了正着。 官栖枫喜滋滋的看向这俩人不让自己看的东西:“哼,你们不让我看,我不还是看到了” ?! 视线转到地面,说话声在看到画时突然断掉了,瞪大了眼睛,待看清全貌时,他的脸蓦地爆红。 “季季你还给他画画那个什么东西?”裸/体二字迟迟说不出口,他手足无措,指着画的手都有点抖,连耳朵根都红遍了。 胯下那物画得太过清楚,脸庞又被描摹的过于细致,任谁一看都不会觉得这不是季无常。 怎么可能画得不好?想当初三王爷为此特地连连偷窥了好几日季无常沐浴,后来季无常他警觉了,沐浴时将帘子关的密不透风,只能朦胧看到身形。三王爷也就放弃了偷窥,一心专研画春/宫/图的事业上,一连画了好几天,日日夜夜都专心描这个,谁人看了都不得不叹服他技艺之高超。 三王爷心思不花在正经事情上,这种事手到擒来,这下被正主看到了,他前几日还想要强行与季无常不可描述,最后才没办成,现下还被别人看到了,这可怎么办?! 官栖枫眼睛本来就大,这会睁得更大,显得无比震惊的样子,还隐隐约约有一点惊喜?他眼睛直盯看着季无常,面上蒸腾的红云,季无常被他看得一顿。 正文 41.纨绔公子怂包受15 季无常扶额, 看着三王爷过去把画卷起来,再把东西一个个收好。他关上柜门, 警告官栖枫:“最好把你看到的忘掉,看样子你病已经大好, 一会我派人送你回去, 一个字不许外传。” “我怎么可能会传出去。”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 三王爷看着他就不高兴, 这会子更不高兴:“真该挖了你眼珠子。” 季无常淡淡开口:“你别吓他。” 三王爷冷哼一声,谁说是吓他了, 指不定哪一天他眼珠子就没了, 虽是这么想,但他也没说:“等会我要进宫面见皇上,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言下之意就是让官栖枫在自己回来前走的干干净净, 不能让他再看见。 官栖枫有些不忿,但这里是王府, 三王爷一人做主,他只能同意。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早就有点想家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三王爷一走, 这屋子就只剩下了官栖枫和季无常两人。官栖枫不好意思, 扭扭捏捏开口:“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季无常无奈:“不用。”这就是幅图, 官栖枫他又没真看光了自己,况且真看了,季无常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生而为神,不拘小节。又不是什么大事,季无常自己关心的,只不过是官栖枫他人而已。 官栖枫默默,他其实是上赶着负责来着。 “今天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留在王府。” 季无常留在王府等三王爷的消息,如果皇上谕旨下来,归还他家宅子,他也就不用借住在王府里,更不用回梨苑了。 而原主的父母也能回来,大概这是原主最想看到的场景了,可惜他早早离世,明明他自己活下来也能凭着自己努力从梨苑出来,可他受不了身份落差而自尽,受不了流言蜚语,撞墙而死,一代才子就这么命殒于世,真是可惜了。 官栖枫乖乖应了声,脚尖在地面上来回滑动,眼睛盯着鞋面,嘴巴抿了抿:“那我以后见你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王爷不会放你出府的,我想来看你也没机会。” “你不来王府找我,那以后你或许可以到季府找我。”季无常揉揉他脑袋。 官栖枫眼睛一亮:“你可以回家了?” “也许。” “那你不用再回去梨苑了?” “不用。” 官栖枫立刻高兴得不行:“我以后可以天天去找你。”他扒着手指想,季无常不是小倌了,也可以回府了,那爹爹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和他来往了。 现在男风盛行,娶男子回家的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他立刻拉了季无常的手:“醒尘,那我娶你回家,你当我夫人行不行?”怕他不同意,他又连赶着列出几条自己的优点:“我身家清白,也不做坏事,更不打人,唔还有家财万贯,一定会听你话,你跟了我,想想其实还挺不错的吧。” 他这么急着推销自己是做什么,季无常扬起嘴角,安慰他的样子:“你年纪还小,这种事情等你长大再说。” “我学堂里好几个都有了妻子了,好几个师兄都有孩子了,我年纪不小了,过了年我就十六,四舍五入下来也都二十岁了,二十岁还不娶亲那就是年纪太大啦。”官栖枫煞有介事地给他解释。 他拉着季无常的袖子央求着:“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你就从了我吧~”一句话婉转了好几个调子,像一只有着漂亮玻璃眼珠的猫咪在朝你撒娇。 “第一眼看你我就觉得我们有缘,我说真的,感觉我们前世,前前世,我和你上辈子,下辈子,以后都像是一对儿。那次你救了我之后,我就决定娶你来着,可我爹不同意,还不让我们见面,现在好了,我爹一定会同意的。”官栖枫情话说不好,又一次书到用时方恨少。 权衡半天,他一下子握紧季无常的手:“实在不行,你娶我吧。” 他的眼睛水澄澄,像笼了一层雾气,说出来的请求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官家只要官栖枫一个独子,是他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全府上下除了他爹严厉点之外,哪个不把他宠着,他一向对下人好,让他嫁人?不说其他人了,卿氏第一个不同意。 “你若是真的嫁了我,你们官家就没人了,你忍心让你娘伤心吗?”季无常循循劝导他。 官栖枫迟疑了:“我娘” “是啊,她会很难过。” 思考许久,官栖枫才得出一个结论,他只是不想和我一块而已,不管是下嫁还是迎娶,和自己都没什么关系。他心里有些难受,唉,你喜欢人家,又不代表人家喜欢你,自作多情,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他在心里碎碎念。 “你现在的年纪,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官栖枫缓缓说:“你说的话和我私塾先生一样,可我又不用考取功名,但是如果你让我学,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功名给你看。” ——自己好像怎么样都好像不是和他同一个层面的,三王爷是皇室,也是京城才子之一,描得一手好工笔,就连他画得那幅春/宫,即使不是工笔画,也照样栩栩如生。 此相对比,更衬得自己一无是处,官栖枫更加觉得自己配不上季无常了,不管是他在尘埃里,亦或是恢复身份,他都和王爷是一类人。 要不是机缘巧合,他连认识季无常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好像连说出上面那些话都不配 官栖枫把自己看得太低,他自从被王爷从病中带来王府,又被他拖下床让下人动手打了他,一点儿都没了尊严,三王爷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没有过尊重,有用了从官家拖出来,没用就让他走,官栖枫心底有些自卑。 三王爷从小就是人上人,不管是对待官栖枫还是对待其他人都是不放在眼里,傲慢至极,可他放在心里的人眼里从未有过他,可能就是报应。 官栖枫人单纯,从没有什么坏心眼,要是这辈子没遇见季无常,可能就不会遇见三王爷,没遇见三王爷,就不会想那么多。 不想那么多,那他这辈子都是活在宠爱里被娇惯着的官家少爷。 到头来,还是季无常的错。 正文 42.纨绔公子怂包受16 官栖枫松开握着的手, 努力撑着脸, 扬起一个笑:“我想回家,爹娘一定想我了,我也都好久没去上学了, 先生一定会说教我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季无常站起身。 官栖枫明显情绪低落的样子,他走出门, 有点迷茫地站着, 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 想起曾经季无常帮自己束发的时候,他和父亲吵了架出门,赌气来梨苑, 才碰见的季无常。 那个时候, 他过得比现在轻松,也比现在要高兴的多。想的多了,也就难受了。 坐上轿子回家的路上, 官栖枫头低着,想起自己之前老是哭, 季无常也总是哄着他, 反而他现在却不敢哭了, 他怕季无常因此而讨厌自己。顾虑变得,做事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放肆。 官栖枫头靠在轿子边上,撩着帘子向外看,路过酒楼和很多小贩,还有路上追逐的小孩,手上拎着糖葫芦,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看了一会儿,又把帘子放下,转头问季无常:“以后我还能去你家找你吗?” “当然可以。”季无常点头,朝他应了声。 官栖枫把脑袋换了个方向,倚在季无常的肩上一边叹气一边说话:“唉,或许我以前好好学习就能和你认识的早一点了。”认识的早一点,相处的时间就长一点,也许季无常就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季无常问他,因为他觉得现在的相识也不算差。 “因为啊,”官栖枫脑袋蹭蹭他脖子,“你人太好啦,我才想早一点认识你,我有十四年不认识你,你有十六年不认识我,浪费那么多年不去相处,我觉得好可惜啊。” “哪里可惜了,以后我们还可以相处几十年。”这个世界季无常能留下来一辈子,所以他留下承诺也不怕实现不了,一直呆在这里,就能一直陪着他。 官栖枫弯起眼睛:“这么想想还挺好的。” 还有几十年他可以相处,现在季无常不同意,不代表以后几十年也不同意,机会还有很多,现在的问题完全不是问题了。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娶回家的。”官栖枫暗暗肯定。 季无常不明白,他怎么对“娶回家”这件事仿佛有了一种执念一般。 季无常还未开口,就被官栖枫堵了回去:“你又想说年纪是不是?别人十二岁就有了大丫鬟,而我十三岁才有,都算迟了。”官栖枫说的大丫鬟指的是通房丫鬟。 季无常捕捉到一个重点,这人老早就有了通房丫鬟,还是在两年前就有了?官栖枫滥情,他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官栖枫没察觉季无常的变化,又把他的手握住,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搭上去,拇指在他手背上滑动,像一个调戏别人的浪荡子,偏偏他自己还不自觉:“以前的事情了,赵家那位公子比常人都厉害的多,十一岁就有了,还把人家丫鬟都玩儿残了,他爹把事情处理好没多久,女孩儿家里人来闹,满城风雨,当时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子,我以前还和他玩呢,知道事情后就我爹就不让我和他一块玩了。” “就算他来找我我也不和他一起了,他不把人当人来待,当畜生,那女孩是被鞭子抽残的,据那家下人说,浑身是血。”官栖枫回想起来,还有些怕,“赵家后来被查了,是被赵家政敌写了折子告上去的,直接被抄了家。” “虽说两件事情关联不大,但还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官栖枫和下人们处的好,当时听这消息整个人都舒坦了。 季无常没接话,官栖枫听不到回答,又问他:“怎么了,你也觉得可恨是不是?” “的确可恨。” 可重点是什么,重点是官栖枫早就有了通房丫鬟,现在还想着娶他,季无常想着,面前这个乱说话的小孩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讲了。 官栖枫拍他袖子:“我才不会像他那样呢,你放心好了,假如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把你放的位置可高了,我还很听你话。” 这人话说得很熟练,一看就是个老手,说不定也是个去梨苑的惯犯。 季无常把手抽出来,说:“我知道了。” 官栖枫又抱回来:“你是不是嫌弃我?” “你觉得我应该嫌弃还是应该不嫌弃?”季无常反问。 “我觉得你应该嫌弃,但是,我希望你不嫌弃我。”官栖枫是个心软,听这话又难受起来,这人这么嫌弃自己,机会更小了。 见季无常不说话,他抽抽鼻子:“唉你老是让我伤心” 官·小哭包·栖枫又想哭了。 季无常还没说些什么,他就把该脑补的,不该脑补的,通通想了一大串,越想越难过,陈年旧事也能被他从记忆深处揪出来回忆回忆,大哭一场。 官栖枫还在酝酿着,就听见耳边季无常的声音:“你都有了通房丫鬟,还要别人做什么。” 古代人合法一夫多妻,官栖枫合情合理,又没碍着别人什么事情,谁家小孩到了年纪没有一两个? “什么?”官栖枫顿住,“你说通房丫鬟吗?” 官栖枫这时候才感觉到身边这人的情绪,蓦然明白了,他这是在在意这一点吗?官栖枫把脑袋埋得好好的,嘴角弯起一丝笑意,想了一个主意,而后缓缓开口:“嗯,没错,通房丫鬟怎么了吗?” “没什么。”季无常语气淡淡的。 “这个又没什么问题,等你愿意进我家门,入我族谱,我会对你更好的。就算以后娶了更多人进门,你还是我最喜欢的。” 官·假装渣受·栖枫,严肃认真地说完,在心里偷笑。 “你还想娶多少人?”季无常问他。 “随便啦,我家后院有的是屋子,不怕住不下。”官栖枫越说越嚣张,嘴巴一溜就说出来了。 季无常手抽出来从他肩后绕过去,捏他脸颊,笑问:“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官栖枫嘻嘻笑,捧着脸晃:“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说:“我的通房丫鬟真的只是大丫鬟而已,照顾我衣食起居的,我娘把她放我屋里来,可我从来没有动过她,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季无常微挑眉。 官栖枫又立刻解释:“我爹娘就是在一起很多年了,但我爹从来没有纳过妾,我爹老早就教我,不能浪费别人的一番心意,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喜欢别人,我喜欢你还怕时间不够,还怕你不愿意要我,又怎么会纳妾。” “你愿意百年后入我官家祖坟吗?”官栖枫摸上脸上那只手,把他手从脖子上拿下来,重新抱到怀里,不肯松开,语气一本正经。 这是哪门子说法? 季无常笑出声,左手弹了下他脑门:“别想那么多,你得好好学习” 听到这话,官栖枫脑袋耷拉下来,什么都是好好学习好好学习之前也是说好好学习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或许百年之后愿意入你家祖坟。”话刚说完,季无常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说法怎么听怎么奇怪啊,也不知道官栖枫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抱着的手一紧,官栖枫心扑通扑通跳,又重复问一遍:“你真的有很认真说吗?不是在骗我的吧?但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已经当真了。” “假的。” “不对。”官栖枫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是真的。” “知道是真的你为什么再问一遍?”季无常把他头靠的方向调整了一下,让他歪着舒服一点。 “我想确认我是不是在做梦而已,就是在做梦,我也要多听两遍。”官栖枫嘴角笑意藏不住,露出一排白牙。 之前在三王爷府上官栖枫还想了好多,一个人难受,没想到出了王府,在回家的路上,就能得到一个对他来说最好的消息。这个消息好到能让他高兴很久很久,他忍不住揪自己的袖子,手指和布料摩挲的触感让他觉得真实。 “之前在王府,你说让我用心功课,我以为你是在变相拒绝我。”官栖枫眼睛湿湿润润的,整个人都是像陷在一种兴奋情绪里的样子。 他掀开衣服,看自己手上自己咬的疤,低低地笑出来:“我那时候好疼的,现在看来还是好值得啊。” 季无常看着官栖枫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想起来第一次在梨苑见到他的时候,当时他站在底下,一袭青衫,发丝上簪了一朵海棠花,站在人群当中,显得最为稚嫩与干净。 明明当时想好了的,这辈子不招他,怎么兜兜转转这么久,他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样子,说喜欢自己。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绳子牵着一样,把他引到自己面前来。 轿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吹起了帘子,官栖枫耳后的发丝被风吹乱,阳光照进来,他的脸被覆上一层明亮的光的颜色,季无常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仿佛和那夜看见的人影重叠。 他把官栖枫被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看了眼帘子外的景象,只觉得时间的变得慢了许多。 正文 43.满足幻想癖少年1 三王爷回来时果然带了好消息, 不过他没有提皇上是怎么同意的, 就只是让他候着,派人去门上贴了封条的季府清扫。 一年后, 季父季母回京, 但终究没有活下多少时日, 边疆劳作的日子里,身体早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回来时用了多少好药也无法调理好, 终究没活过三年。回京第三年,季府处处挂上了白条, 季父季母风光大葬, 官栖枫与他一同守灵,几夜不眠。 季无常守孝三年, 官栖枫日夜苦读, 手不释卷。两年后年后,官栖枫考中探花, 谢绝皇上安排的工作,走上了官父安排好的商途。 同年, 三王爷大婚, 娶户部侍郎嫡女为妻,皇上亲自赐婚,得天下人称赞。 据说,这位小姐温婉可人,早就对王爷芳心暗许,如今得皇上赐婚,无比感谢皇上的一番成全,成为当家主母之后,打理得王府上下一片安宁,与三王爷生活幸福美满。她也是个菩萨心肠,每月必有一日施粥给流浪无归的人们,三王爷的坏名声也渐渐因为她做的好事而淹没过去,无人提及。 自此之后,三王爷热衷善事,处处行善,而后边林城发洪水之日,无数人流离失所,皇家派出的金银粮食不够,三王爷自己开仓放粮,请无家可归之人饱食。任谁提起他,也不得不称赞一番。 守孝期过去,季无常与官栖枫成婚,定居季府,季无常收养了几个弃婴,抚养他们长大,余生和谐,相伴至耄耋。 三王爷早早去世,他葬入皇陵之日,京城万人自发为他送葬,大街小巷被围得水泄不通,飞鸟掠过,只听闻满巷哀哭,三王爷的仁慈形象早就深入人心。 京城挂满白布,季无常从山顶往下看,仿佛下了一场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这一世,季无常活了很久,在官栖枫后离开人世,他们抚养的孩子长大成人,变成国之栋梁,为国效力。 回到系统空间时他还有些恍然若失之感。系统的声音久违地冒出来 季无常仰躺在椅子内,喃喃自语:“原来这是奖励卷,难怪不用我离开。” 系统接着问 “你把单子拿给我。” 桌上出现了白纸黑字的一页纸。 这是一个有着幻想癖的青少年的故事,他从小父母离异,和父亲一起住,在他发觉自己性取向之后,越发不爱说话,非常自卑转而沉默寡言,但他的内心世界非常丰富,所有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慰藉的事情,在他的幻想里,通通得到了解决,他是自己内心世界的至高者。 可幻想终归是幻想,现实世界的他生活在单亲家庭里,父亲工作繁忙无法与他交流,学校里因为他的个性而受到排挤,他一辈子过得苦闷又悲哀,最希望的,便是能够实现自己幻想的东西。 一次逛街时,他在人海中一眼就看见了一个少年,悠闲自在的样子撞进他心里,可他没勇气去争取,与他匆匆错过,自此之后,这个少年在他的幻想里总会出现。在他的幻想里,陌生少年成了爱着他的人,他完美,富有创造力,热爱生活,拥有一切少年人的特性,却增加了许多男人的魅力,像□□一般拉着他陷进幻想,让他不愿意接近现实。 而季无常所扮演的,便是这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完美少年,而现在,不仅仅只存在于幻想中了,他从幻想来到现实世界,满足他的一切。 系统调笑着问他。 季无常一挑眉,看着纸上写着的名字:席文轩,手指慢慢点着桌面,说了句:“还不错。” 他签下了名字,四周景象一变,季无常就来到了任务世界,目前的位置是一个熙熙攘攘的街道。 席文轩的旁边是一个卖盆栽多肉的店铺,他从落地窗内望进去,视线却不在店内的植物上,此刻他黑发笼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扶上落地窗,屋内较暗,透过倒影,他能清晰地看见对面的街道上,站着一个长相妖孽的少年。 他抚上倒影上人的脸,面颊泛红。心里幻想出了一个又一个场景,自己走过去,和他谈论一些事情,果然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两人便交换了电话。 可现实中,他却没勇气和陌生的他搭讪。 季无常还没有看见席文轩,街上人来人往,对着他这张脸犯花痴的绝对不止一个人,要看到他实在不是很容易。 忽然,耳朵里传进了席文轩心里的话:如果他能过来找我就好了。季无常往对面看去,一个头发长过耳的黑发男孩正透过橱窗的倒影窥视他。 季无常勾唇,找到了。 他抬脚径直走向对面,席文轩扶着落地窗的手一滑,他走过来了!席文轩没想过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他可能是看中了店里的盆栽才过来的。 怕他发现自己的不良用心,席文轩赶快换了个方向。 季无常手插在口袋里,走到店外,站在他旁边,因为身高问题,他不得不微微俯身对席文轩说话:“你也喜欢植物吗?” 席文轩被他的声音狠狠苏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这时候发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他顿时面红耳赤,慌忙低下头:“你c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面前的人黑发遮过眼,让人不得不怀疑他能否看清前面的路,席文轩的打扮,是处于中二时期少年的标配。 季无常点头,向他抛出了一个邀请:“是啊,你要进去吗?我看你在门口站了好久,不如一起进去吧?” 席文轩喘息声有些重,内心挣扎半天才说:“好。”自己明明是在偷窥他,却被误会是对植物有兴趣。就连对方主动和自己说话,自己也还是不敢和他接话。 席文轩跟在季无常身后进到店里,老板娘果然很快过来招呼,态度非常热切。席文轩默默的想:长的好看就是招人喜欢啊。确实,季无常受到的优待比长相普通的人要多得多了,如果是请求,由他说出来,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小。 老板娘在他走到哪儿就介绍到了哪儿,季无常买了一盆多肉,老板还送了一盆水培,临走时还希望他以后常来。 季无常还没出门,老板娘就开始了和旁边女生兴奋的交流,压低了声音,席文轩却听得一字不落:哇!他皮肤超级好我刚刚走近一点瑕疵都没有长得好帅啊!真的真的! 席文轩低下头,这是自己从来没有受过的待遇。他看着前面的人拎着纸袋,里面装着刚买的盆栽,这人手指修长,因为皮肤白皙,手背上青色的脉络淡淡显出来。这是一双完美精致的手,和他的脸一样。 如果这双手能牵着自己就好了,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跟着前面的人一步步出了店铺。 季无常耳尖微动,手指覆上席文轩的手掌,找了个□□无缝的理由:“路上有车,别动。”一辆车从席文轩眼前呼啸而过, 只有短短一点时间,席文轩心脏漏了一拍。 季无常现在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人有多么不善社交了,差点被车撞到,而他的关注点却在自己牵了他的手。 他呼吸停滞了几秒,手上温度消失,那人松开了手。 ——现在,应该结束了吧。 从相遇到他主动和自己说话,早已大大超乎了席文轩的预料。在他看来,对方愿意和自己说话,都已经是奇迹了。现在,路线应该归回正轨,两人的交流结束,这个片段,只会是自己与他的唯一相处。 可是 ——不想结束,好希望能和他多相处一会儿。 席文轩在心里想着。 “你现在有空吗?”季无常问他。 席文轩一下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回答:“有c有空” 季无常表情带着些许歉意:“那你能带我去附近的餐厅吗?我刚刚才来到这个地方,对什么都不熟悉,现在是午餐时间了,我却找不到餐厅。” “好。” 季无常朝他扬起一个笑:“真是太感谢你了。” 席文轩脸红到了耳朵尖:“不c不用谢我,帮助别人是应该的。” 一路上,有了季无常这个人形荷尔蒙散发器,连带着席文轩收到的目光都比平时多了十倍,他有些无措,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连手也不知道该摆哪儿,即使他知道,这些目光的目的,是属于旁边这个人的。 有些人看得光明正大,和自己同伴一起讨论: “这人长得好好看!” “他是混血吗?!” “他旁边的人是谁啊?好幸运啊!” “我也想和他站在一块儿!!!” 就连路过男士也多看他几眼,又被比的自行惭愧。 席文轩动作有些僵硬,但他的内心却小小的兴奋着,鼻尖冒出了些许晶莹:自己和他被放在一起讨论了呢,如果,离得再近一点,更近一点那就太好了。 季无常不动声色往他旁边挨近了一点,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 席文轩心中被惊喜覆盖:居然,居然靠近了,好高兴啊!他偷偷弯起唇角,为这个小小的变化而激动。 席文轩被喜悦搅得有些晕乎乎的了,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吗?上帝听见了我的内心吗? 只有这一天相处他就已经满足了,他不敢奢求太多。 而他不知道的是,让他无比兴奋的事情还在以后,上帝仿佛真的开始眷顾他了,接二连三的惊喜降临他的生活,改变他脆弱敏感的心。 正文 44.满足幻想癖少年2 夜晚,席文轩躺在床上想白天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现实生活中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他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在他的幻想中,俩人成了至交好友, 他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重要。 ——他凝视着自己,嘴角勾起一个迷人又危险的笑, 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愿意与我一起坠入深渊吗? 席文轩内心的中二之魂燃起了熊熊烈火,在幻想中, 自己手的搭上对方的手, 被他拥入怀中, 眼神与他对视, 口里喃喃着:“我愿意”对方笑的缱绻, 引得的背景褪色, 那个长相仿佛被神宠爱着的人靠近自己, 用少年人独有的嗓音在他耳边说着喜欢, 缓缓吻上了自己的耳垂。 唔——羞耻感爆棚。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面红耳赤。 好喜欢好喜欢被人这样对待 他把被子抱进怀里, 脚趾向里微微蜷缩, 内心涌起了一种无比满足的感觉。 虽然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自己的幻想中,但他也足够了,闭上眼睛,脸上含着一丝恬静的笑意。 今天过得比往常更让人留恋得多了。 席文轩睡梦前还想着季无常,他是一眼就能让人惊艳到无法忘怀的人 好希望能被这种人喜欢,听他说情话,感受他话语间的吐息 想想就觉得,真是幸福啊。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拥有着窃听技能的系统工作者,不管是何时何地,都能听到他内心的声音。 席文轩安稳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他起床洗漱,看着镜子中颓废的自己,把额头的长刘海撩上去,露出底下一双明亮皎洁的眼睛。他随手拿夹子把刘海夹起来,低下头洗脸。用毛巾擦干后,他又把刘海放下去,变回又颓又丧的自己。 ——嗯,看起来顺眼多了。 他收拾好东西去上学,在路上买了面包牛奶,走路去上课,嘴巴里叼着面包,扭开牛奶的盖子。 早读是语文,没有照例的念书背课文,班主任走进来,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愉悦:“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个插班生,大家要好好相处。” 他向外招手,示意他走进来,班上同学兴致缺缺,大早上睡眠都不够,没有多少人有心思关注这个插班生。 季无常从门口走进来,站到讲台旁向同学们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季无常,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 底下响起声声惊呼,本来昏昏欲睡的学生们看到来人之后,顿时有了兴趣,而女生表现出比男生们更多的热情,底下有大胆的女同学直接问出口:“同学,你有女朋友吗?” 班里立刻热闹起来了,到处都是起哄声。 “刚刚说话的是谁啊,好讨厌!新同学一定注意到了,真是太心机了。” “比女生还好看耶!让不让人活了!” 旁边班主任皱着眉头,使劲敲了敲桌子,一脸严肃:“安静!”转而笑眯眯看着季无常,手搭上他肩膀,暗示性地揉了揉,皮肤松弛笑出了一脸褶子:“季同学,我给你安排好了座位,就在这里,离黑板近的话上课更容易专心,在第三组第一个。” 这个位置靠讲台最近,班主任明显是存了私心,原来这个座位人坐得好好的,现在却被他安排给了季无常,他随意行驶班主任的特权,让季无常靠近自己身边坐着。 季无常微笑着把班主任的手从肩上移开:“老师不用了。” 说完话后,他才向席文轩的位置走去。 席文轩趴在桌子上补觉,用书遮着头掩饰他正在睡觉的事实。他没有同桌,同学都不愿意和他来往,他总是阴沉的样子给人感觉十分危险。 季无常走到哪儿,全班同学的视线就追逐到了哪儿。 而看到他走向的位置,窃窃私语声立马就响起来了。 “他怎么会去那?” “席文轩的方向吗?不会吧?!” 而事实让他们大跌眼镜,新同学的确是奔着席文轩的方向去的。 “这两人认识??!早知道应该对席文轩好点儿了!”有人后悔莫及。 “席文轩从哪儿认识的他啊?两人一看都不是一路的人。” “好浪费,他应该和我一起坐才对。”有人不满。 季无常对这些话语恍若未闻一般,他轻敲了一下桌面,问:“同学,我能坐这里吗?” 席文轩听到声音,慢悠悠从书本里抬头,露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啊?”他成功收获了全班女生的嫉妒。 看清旁边的人是谁后,席文轩三神少了六魄,所有困意全被面前这个人弄散了,他c他怎么会在这?! 前面的同学看他没有动作,立刻就帮季无常打抱不平了:“你啊什么啊?人家要坐你这,快让人坐下啊!” 他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对季无常说:“坐c坐下吧!” 季无常朝他扬起一个笑:“谢谢。” 这个笑晃花了一群人的眼,而被他注视着的席文轩更是不可避免的脸红了,看着季无常拉开椅子坐下,他才缓缓坐下去,心情被揉散了重拼一般跌宕起伏。 ——居然是他?!我居然还能再见到他,还成了同桌?这世界真小,玄妙的不可思议! 同学们艳羡的目光让他觉得如坐针毡,正好早读开始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回到了书本上,但还是有一两个偷看的。 他旁边新来的人仿佛一个发光体,吸引着所有人。 席文轩掌心被捏出了汗,我该说什么?好想和他说话,该怎么开头?说你好,还记得我吗?还是别的?他现在坐在我旁边啊!!! ——如果他主动和自己说话就好了。 心底一个又一个念头冒出来,应接不暇,可他想了好多,却始终没有迈出第一步。 季无常昨天从头至尾用耳朵全程围观席文轩的内心,系统的送的特权,现在又听见他的心声,他手上动作一顿。 季无常放下手上的书,靠近席文轩耳边,压低声音问:“你还记得我吗?” 呼吸洒在耳朵上,席文轩浑身一颤。 ——昨天才希望的事情,今c今天就实现了。 他揉了揉耳垂,希望酥麻感赶快消失,极速地回答他:“记得,昨c昨天我们才c才见过面的。” 可是说出来的话结结巴巴,听起来很弱的样子。席文轩心底小人满地打滚,我怎么一直结巴,他千万别讨厌我啊。 季无常撑着脑袋看向他:“我不讨厌你。” 席文轩所有心声都凝固住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新同桌:“你c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季无常点头,笑起来:“你全都写在脸上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席文轩红着脸默默把头转回去,好丢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上学吗?”季无常问他。 “我c我不知道。”席文轩看也不敢看他,盯着书上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心神全在旁边的人身上。 “因为你啊。”季无常撑着头,手指插在发间,模样很随意。 “别c别开玩笑了,怎么c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席文轩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却可耻地心动了。 然而内心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他是为你而生的。 ——从你幻想中来到现实,满足你的一切,勾勒你的内心,他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你,像濒死的鱼渴望最后一滴水一般,渴望得到你的爱。 ——他只为你臣服。 季无常拿起一本书,遮住两个人的脸,在他耳垂上留下了一个轻吻。 “我喜欢你。” 席文轩已经说不出话了,大脑的工作系统瞬间死机,全身上下的血液由毛细血管涌向心脏,极速而又热烈,仿佛要将血管撑破一般。 扑通c扑通 心跳,好快。 他不自觉抚上去,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炙热感。 骗人的吧 真的有一个人,满足了自己全部对于暗恋者的幻想,而且这不是梦境,是现实。 〖感受到了吗?这个世界的难度。〗系统响起声。 ——需要完美完成他的幻想,的确有点困难。 〖不过这对你来说,很轻易,不是么?〗 〖不要忘了你的本性。〗 ——我的本性是什么样子? 〖现在。〗 一个野性的家伙被磨去棱角需要多少个步骤?只有一个,杀死他的爱人,得到他的悔改,让他从烂人变成烂好人。 万分之一的野性,万分之一的本性。 季无常觉得,系统真是给他挑了一个麻烦的单子,每一次遵从席文轩内心的去做行为必须有着完美的解释。 而他昨夜的幻想,要付诸实际行动虽然容易,但不能让他怀疑自己能够窃听他内心,季无常一切行动与他的想法挂钩。 席文轩直到下了课都没有缓过来,脸红到冒烟。 而一下课,季无常的周围便围满了好奇的同学,席文轩理所应当地被忽视在外。他早就习惯了,也不想改变。 耳边是同学们积极热切的声音,身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么多人的存在了,一群人的声音聚起来吵闹无比。 他趴在桌上,内心又不由自主开始了幻想。看着这群人肆无忌惮地与他交流,席文轩垂下眼帘。 ——如果他不理他们就好了。 正文 45.满足幻想癖少年3 “你们离我远一点好吗?”季无常用手背挡住一个人靠近的身子, 同学们的过度热情让他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周围挤挤囔囔空出了一块位置。 “你挤到新同学了好吗?让开点啦!” “明明是你吧, 他都生气了。” “别动了!” 席文轩小小地勾起唇角:有一种他在为自己行动的错觉。 “季无常, 你们班谁是季无常?班主任叫他过去, 看到了麻烦转告一声。”班级门口来了一个别的班的同学,敲了两下门把话撂那就走了。 班主任的办公室在走廊最深处, 作为两个班的班主任, 他一个人拥有一间办公室,这也更方便了他平时的举动。 季无常谢绝了同学们要带他去的提议,自己走去了办公室, 而他一走, 席文轩被围了个满满当当。 一路走来不出意料收获了无数目光,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老师, 我是季无常。” 里面传来声音:“快进来。” 季无常皱了皱眉,手按在门上没动, 这老师之前的举动就已经足够怪异了, 这老师大庭广众下揉自己学生的肩膀,还靠那么近。 正想着, 门已经被打开了, 露出一张老气又精明的脸。 “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吧。”班主任拉住他的手,把他带进办公室,他的手很滑,但是皮肤早已松弛,被这双手拉着有一种被蛇卷着的感觉。 “老师,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班主任背过身把门关上,走到桌子前坐下,也给了季无常一张凳子,两只手包裹着季无常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吧。” “新学校还适应吗?”班主任一下一下反复摩挲着他的双手,有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干燥暖和,“同学之间相处得怎么样啊?” “不用老师担心,都很好。”季无常把手抽出来。 班主任也没继续拉着,他早就有了经验,不能太过急躁,循序渐进才是拉进关系的好方法。他松开手,拍拍他的肩,笑得一脸慈祥:“要好好学习啊。” “好的,老师。” 季无常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巧有一个男生准备敲门,那男生低着头,见有人来开门也没什么动作,头也没抬,径直走进去。季无常一低头,却瞥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藏在衣领下面。 季无常停了脚步,回头看向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微笑着朝他招手:“你回去吧。”带着一脸的和蔼可亲。 季无常刚踏出门口,便看见那男生转身主动关上了门。 ——气氛,似乎有点奇怪。 他没过多留意,转身离开。 班级里,席文轩被围得满满当当,他坐在中间,显得无比拘谨。席文轩本身就不擅长社交,虽然他希望交朋友,可他难以去主动,而被此刻热情包围,他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而是非常不习惯。 ——好想c好想离开 他用手背挡住脸,努力向后缩,可本身空间太小,他哪儿去不了。 季无常从办公室回来的路上,就听见了席文轩的心声,进到教室的时候,看到被一群人包裹的他显得异常不合群。 季无常叹口气,径直走了过去,握住他手臂直接把他从人群里面拉了出来,拽到了门口。 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席文轩脸红到快要滴血。 把他拉到楼梯角落,季无常的正处于变声期带些沙哑的声音在席文轩耳边响起,磁性又富有少年人的气息:“你想出来,为什么不自己走出来?不想要回答,为什么不拒绝?” 席文轩被头发遮住的眼睛在底下默默垂下眼帘:“我c我不想被人讨厌,如果我立刻走出来”一定会非常让同学们失望的,所以,才不敢拒绝。 不用抬头,他也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表情,生气的,讨厌的,失望的。 “那你觉得你不说话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吗?”季无常低头看他。 身高差的缘故,席文轩在他面前总是显得一点气势也没有,这个姿势,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在。 〖让他变成万人迷!~\(▽c)/~uli第一万人迷!〗系统出现的突如其来。 ——这算是攻略吗? 〖如果他变成万人迷的话,对别人的幻想肯定会变少,那么你的任务肯定会更好完成,不是吗?〗 ——这么想想也是啊。 季无常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人,身形还算不错,除此之外外形上面毫无优点 不对,季无常慢慢移近。 席文轩感受到他的靠近,不由得往后退了两遍,可惜身后是墙,他退无可退。 “怎c怎么了?” 季无常伸手,撩起他额前的头发,看清他的整张脸,眉尾一挑,发出一声意味十足的拖长音。 被刘海遮住的眼睛总是隐隐约约看不清外界的样子,等撩上去后,出现的一张脸格外清秀。 不是那种意料之外的惊人美貌啊 “你为什么把眼睛遮住?”季无常问他。 “我c我也不知c知道。”席文轩赶快把头低下,刘海放下去,重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那为什么不把它梳上去呢?” “不c不要。” 席文轩的心理带有一种不想被人看清全部的特点,那样会让他感觉不安全。而他能窥视别人,别人也不会发现。说到底,还是自卑的因素在。 上课铃突然响起,席文轩像得到了解药一般:“上c上课了,我c我得回去了。”说完,逃也似得跑回了教室。 他似乎忘记了一点,旁边这位是他的新同桌。 而他刚坐下不久,隔壁的位置也慢悠悠地坐上了人,他望过去,旁边人脸上带着笑:“你好,我的同桌。” 席文轩立刻想钻到地缝里去:他c他也是在这里上课啊,我居然忘记了。还跑那么快 明明脸红了,明明都快说不出话了,可席文轩整个人还是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里出不来,这属于一种满足感,难以言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放学,席文轩收拾书包开始,就有些舍不得新同桌了。不过反正第二天都会见面,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啊。席文轩甩甩脑袋,把那些想法丢出去。 季无常没听到席文轩有想要他陪他的想法,看到他背书包出门口索性也就没跟着。 他站在教室的窗旁,在八楼看着一个个同学走出校门,席文轩在人群中显得渺小,独自一人出校门的他在周围成群结队的人当中,显得独树一帜,格格不入。 〖你想让他变得开朗一点吗?〗 ——他足够开朗,只是不会表达。 〖嗯哼,的确。〗 夜幕渐垂,学校的门被校工按键阖起,季无常才离开窗边。 校园里似乎空无一人了,他走在走廊上,脚步声尤为清晰。只是走廊最深处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 ——你有没有觉得这老师很奇怪? 〖你应该往好处想,作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年教师,学生们都走光了,他却还在批改作业,多伟大的精神啊。〗 季无常望了眼不远处的光。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也对,世上哪有那么多怪人。 季无常吐出一口气,手指插在口袋里,仍旧慢悠悠地下楼。安静的校园,宽阔的操场,季无常觉得身心都年轻了不少,像一个正在念书的青少年,还没过叛逆期,不想回家的那种。 他走到一棵树底下,在上面倚了会儿,这种感觉让人很舒服,轻松愉悦。 八楼边上的办公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灯,黑暗的走廊像一张巨大的兽口,从楼梯出口内吐出了两个人。 是早上见过的那个男生,班主任搂着他,和他说些什么,他一边听一边回话,两个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挺和谐的一幕。 这所学校是所初高中直升的学校,有高中部也有初中部,一栋楼里上面是高中,下面是初中,分为abc三栋楼,按综合素质分学生。 而这男生的校服,属于初中部。 ——真年轻啊。 〖你也一样,你还比他漂亮。〗系统默默补充。 ——其实你换个形容词说不定我会更高兴。 季无常直起身,迈开腿向校门外走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席文轩走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不停回想起今天在学校的一幕幕,昨天见过的那个人转到自己班上,成了自己的同桌 那些画面里尤为明亮的那个人,像一颗自带发光体的星星,独特而又散发着不可忽视的吸引力,让人移不开视线。 席文轩摸了摸耳垂,那里的温度似乎还滚烫着,他不自觉弯起嘴角。 心里面有一个声音说:他是说真的吗? 而另一个声音说:不会是真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如此糟糕的自己。 他只是一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而当时周围,刚巧只有自己而已。 ——原因是这个吧。 喜欢自己和开玩笑两点,绝对是第二点的可能性大,而且是非常大。如果说前面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么后者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 即使是这样,席文轩还是不可避免地高兴。 反正都是自己的猜测,那么偷偷相信第一种,也不算过分吧? 正文 46.满足幻想癖少年4 正想着, 肩膀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嘿!” 席文轩被吓了一跳,他转头的时候才发现是安琳, 从入学到现在,两个人说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主动和自己打招呼。 “有c有什么事情吗?” “你放学一个人回家吗?” “是啊。” “你和季无常很熟吗?” 安琳性格直爽, 不喜欢绕来绕去,和席文轩说话也是直达目的。 席文轩心情略微失望,原来还是来找季无常的啊。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自己又是借了他的光。 “还好吧,我们也才见过几面。” 这次轮到安琳惊奇了:“不会吧,那他怎么对你格外优待的样子。” “有c有吗?”说出来席文轩就心虚了,季无常的确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非常明显,明显的连他自己都有所感觉。 “你别骗我了, 其实你们早就认识吧。”安琳一脸看穿他的表情, “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你想找他吗?” “不然呢。”安琳不耐烦起来,“你单告诉我号码就好了,我又不会去骚扰他。” “我不知道。” “你骗人。” 席文轩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连季无常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如果离开了校园, 基本不会有其他的交集,除非偶遇,而偶遇的几率也小的可怜。 安琳明显不高兴了,看着席文轩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停住了脚步,她跺跺脚:“席文轩,你不愿意说随便你,难怪没有人愿意和你在一块。” 安琳上下打量他几眼,讥讽道:“我看季无常他也只是可怜你而已。” 话说完安琳就不想理他了,转身直接离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留下的话会给别人多大的难堪。 席文轩捏紧了手指,在她的话语下,席文轩觉得自己好像无处遁形一般,他宁愿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呆着,也不想听到别人的嘲笑。 单亲家庭长大的席文轩早就习惯了来自外界的不怀好意,即使习惯了,也会难过。 不会有人把他和季无常看成是一类人,他们相差的不仅仅是外貌。还有,性格。 席文轩握紧的手松开,安慰自己。 ——有什么好多想的,这种事情过去就把它忘掉吧。 把一件不开心的事情忘掉,需要有一件高兴的事情来掩盖掉它。 想想高兴的事情吧。 ——季无常,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呢? “因为没有人对你好过啊。” 季无常手插在口袋里,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话。 他目光望着前方,红云散杂在天边,好像沾染了血色一般。 ——系统,定位。 稍候任务面板就出现了一张地图,而地图中间标有席文轩位置的红点一直没有移动过。 ——很明显。 等到季无常发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呆在一个小巷子里愣神。 “你还不回家吗?”季无常走进去,站在他旁边。 “我”他抬起头看了季无常一眼,然后就开始结巴,“我c我就在这呆一会儿,等会儿就c就回去了” 他c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季无常顺着他问。 “想。”席文轩点头。 “因为我在跟踪你。”季无常语气带着调笑。 席文轩不自在地瞥过脸去,想要掩饰自己总是脸红的毛病。 “你c你”你不能仗着你好看就随便调戏人啊! “我之前都和你表白了,你还不相信我会因为喜欢而偷偷跟踪你吗?”季无常把头歪到他肩上,直截了当的调戏。 席文轩一瞬间僵硬住身子,心跳突然加速。而他的感官清晰到甚至能放大到季无常发丝贴合在皮肤那一刻,自己酥麻顿生的脖颈,传感到心脏。 想要掩盖一场不高兴,那么只有用能让人情绪波动更大的事情才能掩盖啊。 “你c你不要和我开玩笑”我c我有可能会当真的。 “我不骗你,你安安心心当真就好了。”季无常拉住他手腕,“我送你回家。” “你怎么会c会知道我家在哪?” “都说了我喜欢你了,怎么能连你家在哪都不知道呢。” 席文轩被他拉着,跟着他身后走,不自觉弯起唇角,手上传来的温度很舒适。 季无常慢下了脚步等他一起。 这是席文轩第一次遇见有人这么对待他,并不是说喜欢的特殊性,而是平等对待,去掉单亲家庭的外壳,他也只是一个需要关怀的普通少年。 席文轩偷瞄他的侧脸,在霞光里显得异样好看,鼻梁的弧度好像被计算地很准确,精致又完美。 ——谁不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谁不想被这样的人喜欢呢。 “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看好了,我喜欢你看我。”季无常淡淡开口。 现在席文轩看到的不仅仅是鼻梁的弧度,而是他的眉骨,眼睛,鼻梁以及嘴唇,那张仿佛精雕细琢的脸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席文轩已经顾不上脸红了,因为他连低头都来不及就陷在他的眼睛里,那双眸子深邃如星海,即使正脸面对他,都能看见他密而长的睫毛。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回想起他说的话,连忙反驳道:“我没有在c在看你,我只是c只是在看旁边”他声音逐渐转小。 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就连席文轩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想想自己刚才痴汉一般的举动,不自觉红了脸。 等到被季无常牵到家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这里好像不是我家。” 季无常松开手,低头开门:“这里是我家。” “进来吧,我请你住一晚。” 不高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时间会悄悄过,日子也要过下去啊,总不能一直颓废下去。 〖你怎么不去他家?〗 季无常换上脱鞋,去给他倒了杯水:如果我真去了,会被当成真正的跟踪狂的吧。 〖不对,好看的跟踪狂不是跟踪狂。〗 ——也只有你会这么乱想。 季无常把水杯递给他,席文轩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头发好碍眼。 季无常拿了根窄发圈给他:“把刘海扎起来,你不觉得眼睛疼吗?” “好。” 席文轩拿过去,把刘海顺起来,扎成短短一束,手法很流利,席文轩在家的时候,头发基本上是撩上去的。 〖等等,我好像t到他的好看点了。〗 季无常抬头一看,这人头发扎起来,显得年纪很小,长相很。 比自己之前随手撩上去时,要好看太多。 他是那种乖巧的好看,很得长辈们喜欢的长相。 正文 47.满足幻想癖少年5 看到季无常的表情,席文轩正在扎头发的手顿住:“很c很难看吗?那我c我还是放下来好了。” 季无常伸手拦住他动作:“不用, 很好看。” “你饿吗?” 席文轩摸摸胃部:“有一点。” 于是季无常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里面的存货, 东西不多,冷冻里还有两袋速冻水饺。 〖你不会让他吃速冻饺子吧?〗 季无常拿饺子的手一顿: 〖人家第一次来这,就算他没有想要别的东西,你也不能让他吃这个吧,客人是需要好好招待的好吗?而且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啊。〗 季无常打开冷藏看看,菜是真的不多了, 可现在这个点儿,他透过窗户望望天, 还没完全暗下去,超市就在楼下, 现在去买应该还来得及。 他走到门口换鞋,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席文轩, 我出门买点东西,你去我房间做功课吧,左侧第一间。” “好。” 等到门口响起了关门声, 席文轩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走到左侧第一间,缓缓扭开门,映入眼帘的不是他想象中季无常给他的感觉,至少他以为,季无常的房间会是以黑白基调为主。 可台灯颜色偏暖色调,被子衣柜都无比整洁,房间格局很舒服,像一个干净的男生应该有的样子,充满生活气息,不冷漠,很温馨。 椅子上搭了一件还未收进衣柜的衬衫,书桌上只有几本书没按规则摆放,好像他之前还正在看书的样子,只是刚刚离开。 他都能想象到季无常坐在书桌上看书的场景,眉头微皱,神情认真,背部线条优美 席文轩走到书桌前移开椅子坐下,不可避免地碰上了他的衬衫,柔软的,手指摩挲在布料上有轻微的声响,但这声音很容易便被拉椅子的声音遮住了。 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拿起他衬衫去细闻他气息的冲动。 ——季无常不在家,他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肯定不会知道的,出门一定需要很长时间的,来得及。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席文轩的痴汉心蠢蠢欲动,他的头发被撩了上去,带有水汽的眸子很轻易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席文轩喉结微动,安静的房间内,连咽口水的声音都仔细地滑进了他的耳朵里。 ——没关系的吧,只是闻一下而已 席文轩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起来,这种偷偷摸摸带有鬼祟意味的举动让他的内心开始兴奋。 他捧起衬衫,把脸埋进去,深嗅一口,连耳尖都泛着红。 有青草香,还有洗衣液的味道。虽然洗衣液的香气占了大多数,而那一点青草香既不出众,也不非常甜腻。 但席文轩就是感觉到了,他觉得那隐藏在其中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 ——属于季无常的味道。 他牙齿咬着下唇,露出两侧的小虎牙,眼中的水光加深了不少。 季无常买好东西,把东西放到厨房,刚准备开始做饭,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席文轩想吃什么。 他把手上的水擦干净,去卧室问席文轩。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止住了进门的脚步。 ——看起来,我好像回来得太早了。 房间内席文轩并不知道季无常已经回来了,而且现在还站在门口看着他此时痴汉的举动。 季无常倚在门框上,缓缓开口:“超市其实离得很近。” 席文轩猛地一颤,看到季无常站在门口时,他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脸颊红云未退,一滴因为激动而涌出的泪划出眼角,显得楚楚可怜。 “我c我c我我只是”他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眼睛更是不敢直视面前的人,他之前就做不到盯着他眼睛,此时更是无颜面对。 衬衫还被他拿在手上,解释变得无力而又苍白。 本身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是那样,如季无常所见。 ——怎c怎么办?自己这样好变态 “我买了东西回来,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季无常适时缓解了他的尴尬。 “我c我喜欢甜c甜的” 听到他回答后,季无常点点头就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一个心跳无比剧烈席文轩。 ——他的反应,是看到还是没看到啊?应该看到了吧,可是他没有说那会不会没看到? 啊啊啊啊啊! 就是看到了啊,别自欺欺人了。席文轩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第一次来别人家居然就做了这种事! 还被主人看见了! 如果这里有一个地缝,那么席文轩一定毫不犹豫跳下去。 ——太c太羞耻了。 平时在家那么乱想就算了,现实生活里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想什么,就做了。 席文轩揪着自己脑袋上的一小束头发,趴在书桌上用脑门撞桌面,试图减轻他心中暴增的羞耻感。 敲了好久,直到他额头都红了他才停下来,他揉揉额头,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来自厨房的声音,回想起他之前问自己的问题,席文轩不由得疑惑。 ——他是在做晚餐吗?! 看他的长相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甚至于不需要开口,学校里也一定会有人给他带便当的那种。 席文轩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客厅去看。 那人的背影高挑,袖子挽到距离手肘几寸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修剪得很整齐。 席文轩都不知道自己明明离那么远,也能看得那么清楚,小到手指尖也能看清,视力水平第一次给他一种很好的错觉。 美好。 一个老且俗气的称呼,但同样是最高的称赞,席文轩脑海中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这两个字。 在自己眼中毫无缺点,美好得像星星一样,既遥远,又惹人心痒,有一种想要把它摘下来据为己有的冲动。 发觉季无常想要回身的动作,席文轩马上往后推,腰眼撞上了书橱角,一阵酸麻。 他已经顾不上揉额头还是揉腰了,因为季无常走过来了。 “你额头怎么了?”季无常用手背碰了碰,只是略微有点发红,应该是撞到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季无常帮他揉了揉:“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是习惯使然,而席文轩不是。 他呆滞一般说着:“已经不c不疼了。” ——好温柔 席文轩从未被人包容过,父亲给予的寥寥无几的关心,这样的人只要遇见一丝善意,就愿意倾其所有,即使席文轩一无所有,也愿意付出仅存的一切。 因为这场朋友关系里面,如果只是对方单方面的付出,那么他会觉得恐慌。 自己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可以给他的,那他随时都可以扔下自己。 ——那我能给你些什么吗?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夜晚,季无常拿了衣服给他洗澡换洗,席文轩一直心神不宁,就连洗澡的时候也在走神,花了很长时间。 他湿着头发出来,却不怎么想面对季无常,应该说是不敢。 ——自己偷嗅他衣服,现在还留宿,真是太恬不知耻了。而且,自己没什么能给他的,如果自己也能付出相对的给他,那么,心里也就不用那么紧张了。 席文轩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到脖颈上,留下一串水痕。 季无常注意到,对他说:“你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不c不行。”席文轩犹犹豫豫拒绝。 “晚上这么睡了,早上起来会头疼。” “那那一会儿你洗完,我也要帮你吹。”席文轩似乎觉得这对季无常公平一点了。 “可以啊。” 等到季无常洗完澡出来,席文轩立刻抓上了吹风机,一脸急切:“我c我帮你吹。” 季无常拿毛巾擦了擦多余的水珠,似乎有点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着急,但他还是坐过去,微仰着头让他帮忙。 席文轩打开吹风机,动作很用心,包括耳后都吹得很细致。 季无常被他伺候得舒服,闭上眼睛休息。 席文轩手插进他湿润的发间帮他梳顺,抖掉水珠。看着他闭着的眼睛,不由自主想到自己之前的举动。 ——被他看到了啊 他不由自主笑起来,感觉不像之前那么难受,反而有几分高兴,因为季无常并没有在乎这一点,他默许了自己的举动。 头发已经快干了,席文轩关上了吹风机。 季无常的眼睛还是闭着的,他有点犯困。 席文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眉骨,顺着眉毛的方向滑下去。 季无常蓦地睁开眼睛,和席文轩对视上去。 “啊那个”席文轩立刻移开的手指,眼神乱飘,他又想给自己的举动找理由了,“我帮你理眉毛,它” “它乱了” 季无常坐起来,弹了他眉心:“找借口也找的认真一点啊。” 席文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摸摸鼻尖。 “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嗯。” 一张大床上睡了两个人,季无常睡眠一向安稳,几乎不用多久就能睡着。但席文轩完全相反,他既睡不着,又害怕自己辗转的动作扰了季无常。 黑暗中,即使席文轩不说话,不做动作,但他吵闹无比的内心仍旧使得季无常无法安眠。 神也是要睡觉的啊。 季无常烦不胜烦,两下把席文轩扯过来圈在怀里:“不要多想,现在你困了,我们一起睡。” 正文 48.满足幻想癖少年6 没想到这一抱席文轩心更乱了,他手臂放在胸前动也不敢动, 手掌握拳碰到下颚上,瞳孔在黑暗中慢慢放大。 “安静一点睡吧” 季无常闭着眼, 嘴唇抵着他耳廓, 用气声慢条斯理说了几句话, 他顺着席文轩后背,从肩胛骨到脊椎下部, 轻柔的,安稳的:“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耳朵仿佛有羽毛轻挠一般, 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季无常察觉到他的变化, 本身就困倦了,眼睑往下垂, 于是就着环抱他的姿势睡了过去。 席文轩透过窗帘缝隙撒进来的光窥视他,与其说是窥视, 倒不如说是光明正大的, 季无常睡着了,不用怕他睁眼,而自己又找不到理由。 席文轩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他歪了歪头, 头发划过枕头,之前被压出的几道褶皱消失,又多出了几道。他看着季无常近在咫尺的脸,微一侧脸,嘴唇碰在他眼尾。 席文轩心底有一种开花的错觉,翻涌着,席卷覆盖整个内心。 ——变得,高兴了 想亲他 一下就好 席文轩低下头,唇部感受到一阵柔软,大概,接吻都是这样的吧。 有一种五月的晴天,闪电响在空气中 烟花在脑海中炸开的感觉。 原来的记忆,通通消失。 不管是电磁感应公式还是高等数学,包括《定风波》和《项脊轩志》,温习的复习的学习的知识点,全部被这一刻的烟花炸成空白。 这不是接吻啊,这是初恋。 如果有一见钟情的选项,席文轩占了四分之一;如果有日久生情的选项,席文轩占了二分之一;而最后的四分之一,留给季无常自己。 席文轩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近一点,而后才闭上眼睛。 ——大概,身体离得近一点,心脏也会离得近一点。 一 晨光从窗帘中透进来,东方初晓,一夜好眠。 清晨季无常醒来的时候,正好被席文轩压着。他半夜睡的姿势不停变化,现在脑袋正压在季无常胸口上,他扶着席文轩的脑袋,慢慢坐起身,把他移到一边的枕头上。 ——难怪做了一个喘不过气的梦。 他低头看席文轩,他头发那一小揪没散,只是有些乱了。 季无常的手指抵在他头发那一小束边,一会儿压到左边,一会儿压到右边。席文轩脑袋上竖着的不长的天线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左。 还在睡梦中的席文轩还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正在被人肆意玩弄。 过了一会儿季无常才去看时间,他的手指摸向床头柜上的闹钟,上面显示的时间不算迟,再睡一会儿还来得及。 于是他当机立断倒在了枕头上,把席文轩这个人形抱枕扯进怀里,闭上眼睛再小小的打个盹儿。 春困秋乏,正常正常。 而再起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两个人纠缠在一块,被子早被踢到了一边。席文轩正迷糊着,偶然瞥到闹钟上的时间,吓的一点儿困意也没了。 “糟了,我们迟到了!”他赶忙去喊季无常,因为重新睡觉的缘故,季无常感觉只睡了一半。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就又闭上了:“反正已经迟了,不去上了,我给班主任请个假。” 席文轩有些紧张:“班主任愿意准假吗?” 季无常从柜子里翻出手机,拨通了班主任的号码,食指竖在嘴唇上:“嘘——” 电话接通之后: “老师,我是季无常。” “嗯,今天可能没办法去上课了。” “没什么,就是起不来,太困了,对了,我和席文轩一起请。” “他也困。” “没事。” “不用担心,谢谢老师,再见。” 席文轩有些傻眼:“这样就请好了?”好容易。 季无常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起床洗漱,顺便叫上席文轩一起,泡沫沾的满嘴都是,两个人洗了脸,神情都变得清醒了许多。 季无常站着,看着凌乱的床铺,突然有一种还想躺一会儿的感觉。他仰躺在床单上,招招手让席文轩一起躺下来:“再陪我一会儿,下午我带你去玩。” 他乖乖躺下:“我们去哪儿玩?”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季无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手指从他额前上划过,随意得不行,好像说出这种惹人心跳的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席文轩把脸埋进他颈弯,用鼻尖蹭了蹭他脖子:“不要。” ——明明心底就很想说要,可是,他醒着,这种举动就不好意思做出来了。 “那我亲你好了。” 季无常贴近他,两唇相接,舌头在他嘴唇上扫了一下。 ——薄荷味的,有些湿润。 席文轩舔舔嘴唇,头皮有些发麻。 瞳孔里面的那个人精致的眉眼,慵懒的神情,都像罂粟一样吸引着他。 “你想要什么,和我直说就好了,我都会给你” 季无常仿佛无意一般说出这些话,而席文轩的心底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他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可是,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那么,你喜欢我,就好了。” 是心情春寒乍暖的感觉。 冰从湖中央化开,裂开几道缝隙,融化在暖意里变成一片温温柔柔的碧绿。 ——你喜欢他,就是对他最慷慨的怜悯。 我早就,有点喜欢,他了 不是怜悯,是喜欢。 大概是失望惯了,总不喜欢期待,因为明知道结果。可如果有一个人,他能满足你所有。包括每一刻期待,他都能给你答案。谁不会心甘情愿落进他的罗网? “我们换衣服出门。”季无常从床上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去开柜子门,席文轩能明显地看到行走时后根处的筋,藏在肌理里面,显得弧度很优美。 “你想穿什么?”季无常手指拨动衣架翻找着。 “我c随便” 季无常挑了几件,拎着几件递给他:“换吧。” ——在c在这里换c换吗? 席文轩眼睛里透出这句话,可想了想,都是男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安安静静接过来,解扣子,脱衣服。 不得不说,席文轩太白了,长未见光的身体仿佛白到反光。即使他穿衣服很服帖,但整个身形仍旧很瘦。 像一个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幼竹。 “怎c怎么样?还好吗?”席文轩缩手缩脚地站起来,衣服宽松,但他却有一种拘谨的感觉。水澄澄的眸子望向季无常,里面带着询问。 即使席文轩不怎么愿意承认,但是他非常希望季无常能夸夸自己,表扬明明是孩子才需要的东西,可席文轩想要,而且是很想要。 季无常只能说他太可爱,都能外表都能看清他整个内心,明晃晃三个大字,求表扬。 “好乖的样子。”季无常把自己的衣服扔到一边,也不换了,抱着席文轩晃悠,“啊——真是不想带你出门了。” “为c为什么?” “怕你被坏人骗走。” “我c我哪有那么好骗”席文轩小声反驳,也算是半个大人了啊。 季无常说:“你最好骗,我说什么你都信,如果别人和你说两句好话,你立刻就跟他走了。” “才c才不会我明明就”席文轩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季无常之前那句话。的确,他说什么,自己都相信了。 “那你会骗我吗?”席文轩低下头,下巴还抵在季无常的肩膀上。 ——不要,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席文轩是在问,可心底拒绝接受第二个回答。 “不会。” 季无常顺从了他的内心,可席文轩却有些恐慌。 他手臂抱的更紧,把季无常衣服压出几道褶皱:“我我们”他着急起来,话说不完整,于是松开手臂,离他远一点,这样能看清他的表情。 季无常能清晰地看到,席文轩眼睛里面的闪烁。 ——他很缺乏安全感。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在于,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想要把一切,连同自己一起给他。 好像失去理智一样,只要对方高兴就好了,无所谓道理,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理想感情状态。 “因为你值得。” “不c不对,我一点儿也不值得,我很烂,很糟糕,一无是处,还是个同性恋,把你也拉下水” “你说反了。”季无常与他耳鬓厮磨,低声道,“你很好,一点也不糟糕,我才是那个把你拉下水的同性恋。” “要怪就怪我好了,这么乖,怎么能想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季无常捧着他脸,悉数他的优点:“嗯,唇形很好看,眼睛很勾人,鼻子也挺,腰也细,哪有缺点。” 席文轩听得脸红,把头低下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样子。 ——被夸了眼睛c鼻子c嘴唇c还有,腰。 他笑得模样有点傻兮兮的,可爱的紧。 季无常抽了张纸擦他眼角不经意滑下来的泪,席文轩连脖子都一片红。 季无常想告诉他,他完全没必要那么不自信。 ——为什么别人不能对你好呢,为什么付出一定要有原因呢?我想对你好,那你只需要接受,不要担心,因为我付出的,都是你值得的。 正文 49.满足幻想癖少年7 那天之后席文轩回到学校后,比之前爱笑,还能不那么结巴地和别人聊天, 甚至和女孩子说话,但他还是喜欢脸红, 这毛病一直改不掉。 但他整个人,高兴起来的样子, 有点闪闪发光。 季无常再次被班主任叫过去了, 而且在上物理课的时候, 连走廊都安静得不行,每个教室里面,都是正在讲课的老师, 学生们,都听得认真。 进到办公室之后,还是一阵客套的寒暄,几句话的事情被硬生生拉长了几十分钟,一直到下一节课开始, 都没结束。 变得熟悉起来也太容易了,就是聊天, 说话, 谈心。班主任聊天的功力一流,一点不会让人觉得不耐烦。可季无常从门上的长形玻璃外,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应该是路过的老师或者学生,季无常没去在意,听班主任说十句自己再应答一声。 门口的那个身影似乎班主任也看见了,他握着季无常的手慢慢放下了,而后没说多久,就允许季无常回去了。 还没下课,课程简单,他就没回班级,准备去天台晒太阳。 可惜的是,天台已经有人了,那位逃课的同学,正在栏杆边抽烟。 反正天台这么大,烟味也散不到自己这,他随意躺到器材上,头枕着手臂,懒洋洋晒太阳。 光晕了一圈一圈,有些刺眼。 “你是季无常吗?” “嗯?” 是那位抽烟的同学,那人笑了笑,两根手指夹烟,再放下时吐出的烟圈很散,姿势很美且流畅:“我特地了解过你。” 他手腕很细,仿佛是年少抽烟的后遗症一般,宽大的校服袖滑下一节,露出的手腕上有明显的烟烫的伤痕。一看就是老早之前的旧伤,愈合得很好,但在那节纤细的手臂上,显得很难看。 季无常看了他两眼,初中部的校服,样子有些眼熟。 ——是那个和班主任一块下楼的男生。 “有事吗?” 那男生把烟头拧在地面上,没抽完,只燃了一点,还有好长一节。 烟头在地面上,闪出几个火星,就熄灭了。 他自顾自坐到季无常身边,低下头问他:“你抽烟吗?”说完还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给他递了一根。 因为季无常躺着,对面的人坐着,很方便他仔细打量季无常的脸,背光的脸,季无常看不清他的长相。 对面的人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盯着季无常的脸不放:“皱眉的样子也好看,难怪他找上你了。” 因为季无常没接过那根烟,烟被那人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了。 “你的手怎么了?”季无常问。 “你现在才看到吗?”他直接把校服袖子拉到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看得季无常心惊。对方似乎毫不在意,指了指一条深陷进去的疤,那样深的口子,足够他死一次了:“我特地把缠手臂的东西解下来,就是为了给你看的。” “不疼吗?” 他挨着季无常躺下:“割的时候不疼,就是血流完之后,结痂才疼。”他说话声很轻,整个人给人看起来有种好相处的感觉。 “原来我是拿手表挡着的,后来发炎了,所以我换了布,好多了。”他好像有点濒临崩溃的样子,即使说话声很平稳,但还有一点地方声线抖动被季无常捕捉到了。 可能对着陌生人倒苦水很可怜而且很容易不被同情,但他很希望季无常能因此而可怜自己。他不说原因,只倒苦水。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安宁。你不知道我,我对你也不太了解,但至少知道一点,高中部的新来的那个,你一进校,对你的事情,我耳朵都听的快起茧子了。” “大概比你对我的了解要多得多。” 他笑声也柔柔的,样子又叛逆又乖巧,书生气很足,这么张脸,却逃课来天台抽烟,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 “你之前,有路过办公室?”好像,他是那个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季无常不确定,因为仅仅是看了一眼。 安宁没否认,他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不过我不是路过,我看了一段时间,才走的。” “班主任和你有什么关系?”即使他主动接近自己,好像是为了别人,季无常觉得奇怪,这种感觉 ——莫名微妙。 “啊,那个,我们很熟。”安宁用手挡住阳光,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没往下接着说,顿了半天,又说了句:“好渴。” 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撑起身体斜坐起来,看着季无常,俯下身,贴近他嘴唇,舌头长驱直入,汲取着他的津液。神情很是迷恋的样子。 而被震惊到的是季无常。 他一把推开他,手掌抵着器械往后移,躲开安宁:“你的渴是需要口水?不觉得恶心吗?”他抬起手,用手背擦过嘴唇,上面还沾着安宁的唾液。 叛逆期的小鬼是不会听别人劝解的,他们一意孤行,明明能分清对错,却只干坏事。 “不恶心。”他语气仍旧轻飘飘的,被推开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笑得很甜,“味道很好。” 季无常心口腔里充斥着烟草味,有些呛人。是安宁之前抽烟留下的味道。 他心底产生一丝异样,抬头望向安宁的眼睛,里面空洞而且麻木,眼珠子像玻璃球一样漂亮。 ——明明说话很柔软。 “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 安宁站起来,又蹲下,手臂抱着膝盖,贴在季无常耳边悄悄和他说:“我还以为他亲你了呢,可是没味道,他没亲伸舌头吗?” 季无常皱眉:“你说的是杨明烨?”那个老年班主任。 “是啊。”他笑眯眯的。 季无常瞳孔一缩:“他亲过你?” 安宁莞尔:“我不告诉你。”他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这是秘密。” 现在季无常才知道班主任总拉着他的目的是什么了,比什么都要恶心的,恋/童/癖,或者说喜欢年轻男孩,季无常高中部,而安宁属于初中部。 还是一个小孩。 一颦一笑都带着点老套的天真,很得那类人喜欢。 ——好一个垃圾。 季无常喉咙里都直泛恶心。 安宁吧唧一口亲在他脸颊上,面上没了表情,变成有些冷淡的样子:“你能不能,离开他?” 他坐到季无常腿上,用手臂环抱他脖子:“求你了” 下课铃声响了。 安宁却丝毫好像没听见的样子,抱的更紧,用脸颊摩蹭他耳朵,姿势很亲昵。 这次季无常没推开他,任由他抱着。 ——系统,帮他检查一下精神状况,我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 〖百分之十百分之一百检测完毕。〗 〖这种举动属于精神分裂症初期,出现协调性精神运动性兴奋。〗 〖他在病态思维或幻觉妄想的影响下可出现丧失人格c冲动c伤人c毁物c违反社会公德等攻击破坏行为。〗 〖之前他的行为,就是协调性精神运动性兴奋。〗 安宁有精神疾病,而且他自己,好像一无所觉。 感觉他习惯上,心理是偏向杨明烨的。 周围声音逐渐吵闹起来,拖堂的也下课了,这一隅却显得安静。 有人进来天台了。 季无常拍拍他背,好让他松开自己。 “不要,我不要松开。”安宁赌气一般说着,他仰起头,咬了口季无常的下巴。 “嘶——” 安宁两侧牙齿很尖,划出了一道血痕,血珠子冒出几颗,他舌头一卷,血液全部被他舔了进去。 这姿势很旖旎,幸好有器械挡着,进来天台的学生才没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动作。 “很疼吗?”听的季无常的倒抽气,他有些着急地询问。 “有人进来了,你先松开我,会被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么了,没关系。” “不行”季无常有些头疼,安宁根本不听。 脚步声传过来,有人靠近了! 季无常要站起来,安宁又往他肩上咬了一口,很用力,即使隔着衣服,季无常左手连手指都麻了。 面前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季无常听到了席文轩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见到有人来了,安宁才松开了牙齿,转过头看看来人是谁,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孔后,他明显有些失望。 “啊,不认识。”他轻轻柔柔说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安宁语调突然变了:“不认识——那就滚开。” 样子凶狠异常,眉宇间的戾气充满了眼睛。他又缓缓低下头,季无常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因为他下一刻,就要再咬上去了。 掌心变得湿润——他舔了季无常的手。 季无常看向安宁的眼睛,里面除了无辜还是无辜。 给人的感觉,懵懂得可怕。 “季无常,你怎么在天台,我找了你好久啊。”席文轩抿唇,手指微微不自觉得蜷缩。 “别理他,你得告诉我离开他才行”安宁拿下季无常的手,自顾自说着。 正文 50.满足幻想癖少年8 好像这成了他的执念,看着安宁,季无常总觉得他像是被洗脑了,被杨明烨。 季无常没法和他解释, 他问出来的话一点道理也没有:“行, 我都答应,你先放开我。”席文轩还在一边。 “好。” 即使安宁说了好, 他也没有松开, 他趴在季无常肩上, 头发细细软软垂在上面,脸部表情很安详。 季无常对他使用了听音, 可他心底很吵杂, 没有有用的句子,断断续续的毫无意义的一切都被包裹在一个小小的略稚嫩的心脏里。 黑暗的像一个充满负面的深渊。 而另一方,席文轩的内心也同样不安静, 可相较于安宁来说,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 季无常抬头,他看到席文轩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你们是一直在这里吗?” “那个烦人精怎么还在,好吵。”安宁朝着季无常说了两句, 有气无力的样子。 席文轩深呼吸了一口:“季无常, 我先回去上课了,你们呆在这吧。”他表现出来也照样没什么介意之处,可那双澄清的眸子里有隐含的怒气。 ——季无常,大傻叉。 一句话猝不及防进了季无常的耳朵。 席文轩已经转身走了。 “你等一下。”季无常连忙喊住他,解释道,“我和他没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和你一起回去上课。” 拆台王·安宁:“的确是没什么,是很有什么。”他感叹一声,甩了甩头发,“上课好无聊,课程太简单了,不想回去,还是和你一起比较好玩。” 他拉着季无常的衣领,手沿着他脖子绕了一圈:“你很好闻。”算是夸奖,他喜欢季无常身上的味道。 “但是不同寻常啊奇奇怪怪的怎么回事?”安宁词句不连贯,他想法有点乱。 席文轩盯着眼前这一幕,不想移动脚步,感觉现在离开在气势上就低了他两头。 ——缠着季无常的那个人,说话很讨厌。 “那边那个傻瓜,回去上你的课吧!”安宁拿之前脚边碾碎的烟扔向他。 “安宁——”季无常语气里带着警告。 他朝席文轩笑得挑衅,转过头又变成乖乖巧巧的样子,低着头小声地回答了句:“嗯哼。”席文轩清晰地看到他眉尾上调,表情很随意的样子。 无比欠扁。 席文轩被他气得咬牙:“我不去上课了。” 安宁懒懒散散:“哦。” 上课铃响了,走廊的同学陆陆续续回班。 安宁听到动静,站起来,摩挲着季无常脸,旁若无人地打量他:“那边那个是你的朋友啊?”他把朋友两个字加重了读音,很容易就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关系好,那么也无所谓吧。”安宁拇指划过上下唇,动作很暧昧,慢悠悠抚上季无常的唇,当着席文轩的面。 间接接吻,他就是故意的,显然。 “行了!”季无常抓住他的手,“不要开玩笑。” 安宁因为有季无常拽着,便直接向后仰了过去,整个身体重心向下,滑了一圈,他高兴起来,朝席文轩说:“别回去了,我知道一条路,可以出校门。” 即使席文轩不怎么愿意去,可因为之前被他讽刺,便赌气去了。 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把人往红灯区带。 “这里是哪?”席文轩问。 “我住的其中一个地方。” 开门,打电话订餐,一系列动作一秒都没顿。 安宁家很大,房子里很多地方边边角角都被东西包裹着,像是给盲人贴的,怕他们因为看不见路而撞上去受到伤害。 可安宁眼不盲,但家里尖锐的东西很少。如果他们去了厨房,就会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旷不已。 上楼找了个房间,安宁给季无常递了根烟。 季无常接了过来,舌头抵着烟在嘴唇边滚动几圈,并没有点燃,就那样放着。 安宁看见了,俯身用自己的烟点燃了它,烟头冒出缕缕青烟。他两根细长的手指夹下嘴边叼着的,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我帮你点了。” “不抽烟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你认为的完整是什么?”季无常把烟拿下来,放在手边任由它一点点消耗。 “哎呀呀,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他扑上床,几下把被子蹬下地。 “嘻嘻。”他想把季无常拉上床,全程忽视掉席文轩。 季无常介意,他看向席文轩。 席文轩透过他眼睛能看到雨滴进趟满水的湖面,晕开的一阵涟漪。 波纹似水,水似涟漪,席文轩心都被搅乱成这一池春水。 ——被注视着的人,总会有被爱的错觉。 安宁手指间摩擦了两下,垂下眼帘。 订的外卖到了,门铃响了好几声,季无常起身:“我下去拿。” 安宁四仰八叉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口袋里手机响了,发着幽蓝光的屏幕上显示了三个字: “杨明烨” 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松动,把电话接起来:“你谁啊。” “不上课有什么大不了。”不学习也是年级第一。 “嗯哼。” “哦。” 对方絮絮叨叨了一堆,席文轩听不到那人的声音,他只能感觉到安宁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以及变得越来越暴躁。 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安宁还很平静地说了句:“你去死吧。” 刚才还握着的手机直接砸向地板,发出巨大的一声响。 “老东西,去死吧!”他表情变得有些癫狂,把一切能看见的摸到的能砸碎的全部砸向地面。 花瓶,台灯,玻璃杯,碎了一片,茶几上的东西现在全成了碎片躺在地上。 见到周围没什么可砸的了,他紧绷的情绪缓缓放松下来,赤着脚准备下楼找季无常。 席文轩眼疾手快拦住他:“你会流血的!不要动。”他看着四下的碎片,“你先等等,我把地上的东西清理掉。” 他不知道安宁和杨明烨讨论了什么,他只能感觉到,现在的安宁很痛苦,难过得像一条快要溺死的鲸。 即使他没掉眼泪,没表情,也不说话。 安宁笑了两声:“恶心人的同情。” 席文轩也不动了:“随便你怎么想,我没有同情你。” 安宁面对季无常的时候总是柔软的,算是一种祈求。但面对席文轩时,他总是咄咄逼人,吝啬自己的好脾气。 可能,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磁场。席文轩和他有着同样的磁场,他讨厌遇见同类,会让他觉得可怜。 席文轩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什么事情就只敢想一想。但安宁不一样,他想做什么就做,爱逃课就逃课,不学习也考的好。 两个人像是两条平行线。 安宁行动上自由自在,可自己画地为牢,把心束缚起来,活的像条野狗,没人管,浑身上下都是坏毛病。 席文轩束手束脚,拘谨不大方,只会读书的呆子。 可他们都同样,一样的缺爱,缺爱到极致,变成两个极端。 安宁对自己可狠了,席文轩不敢,他放不开,行动上就裹得紧紧的,干坏事也担心害怕。 听了席文轩的话,安宁停下脚步,小声对自己说了句:“我好高兴啊。” 他像是在证明什么,可半天又低下头:骗人,我一点也不高兴,难过得要死。 ——活在世上,怎么和垃圾一样。 他伸手抹了把眼眶,空空如也。 败类一点意义也没有消耗生命去死算了 “滚出去。”安宁是在朝席文轩说。 “滚啊!” “不行。”席文轩语气很果断,他被安宁吓到了,他怕安宁寻死。 “你以为我会去死吗?”安宁舔舔嘴唇。 季无常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整个楼下都轰隆作响。他东西也没带上来就直接上了楼,打开门看见那一地狼藉。 安宁面无表情,抬眸看了眼季无常,冰冷得可怕。 他径直出门,甚至脚踩到碎片上,脚底流出了血也好像一无所觉。 席文轩惊呼一声,他拉住安宁,可安宁甩开了他,出门的时候阖上了门,用钥匙反锁住,直接把房门钥匙扔下了楼梯。 “开门啊!”席文轩转动门锁,只能转到一半,他握拳捶门,“你锁门干吗!” “季无常。”安宁轻轻开口。 “怎么了?” “我们做,行不行?” 季无常都快不相信他是个精神病人了,他很冷静,用一张纯真的脸说出最赤/裸的话。 “我下楼去拿钥匙。”季无常避开他。 “不行。”安宁扯住他袖子,眼睛湿漉漉的,和席文轩如出一辙,“你恋人在房门里面,我们在走廊上做,不是很爽吗?你不喜欢吗?”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爽了才不会管别的,这是本性。 季无常眉头一皱: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杨明烨给你打电话了?” 安宁踮脚贴上他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没等季无常推开,他便自己离开了:“别提他,泛恶心。” “做嘛,好不好。”他语气柔软。 席文轩抵着门,那些声音一字不漏的滑进他耳朵。 ——什么烂隔音啊 席文轩手指蜷缩起来,直接抵在门上,用力的泛白。 他听见安宁就隔着一道门,勾引另一个人,大大方方,丝毫不掩饰。 正文 51.满足幻想癖少年9 安宁表露出的欢愉是假的, 他的祈求是真的,他的疼痛是真的。到头来,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 有时候很容易搞混,在安宁经常神经紊乱的情况下, 他一举一动都带着直观,甚至毫无联系可言。 脚上被扎进了玻璃碎片,陷进皮肉里, 本该汩汩向外流血的地方被挡住,嵌在伤口上,和皮肉黏合在一起。 ——疼到指尖都变得僵硬,可他不在乎。 “求你了。”安宁向前走了一步,碎片又往里嵌了一点,但他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季无常的动作,目光跟随着他的脚步。他似乎是在非常认真地祈求季无常。 纯真和放浪两点融合在一个少年身上, 对任何一个变态来说, 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荆棘丛生的荒野里开出的几朵蔷薇, 很不寻常。安宁的内心像干枯的荆棘一样腐烂, 即使他的外表依旧新鲜,像蔷薇花一样娇艳,诱人采摘。 “你需要冷静。”季无常退了半步。 “我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什么。”安宁开始解扣子,从脖颈处第一颗开始,“求你上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跳都很平稳,他是真的很自如地说出这些话。 安宁面对自己,残忍得可怕。这个年纪的少年,明明是最该对生活富有热情的人,可他现在却活在尖刀上,不管是做什么,都会刺伤自己。 如果是一个变态,他会认为安宁应该被圈养。 脖子套上项圈,在最为精致华美的金笼里度过余生。在迟暮之年,被丢弃在荒草丛生的阴沟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最应该出现的结局。 可季无常不是,这个年纪的安宁不应该承受那么多东西,他的阅历不足以承受那么沉重的东西,所以他变成现在这样。 季无常窥进他内心,糟粕,肮脏,黑暗简直能将一切光明卷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难以想象的是,安宁这一生,连半程都没有走过,却封闭了自己,面具把他伪装得严丝合缝,苟且偷生在人世间。 留下一条生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着,就是安宁对自己最后的怜悯。 他扣子解了一半,能看到他的锁骨很深,形容姣好,衣领敞开到胸膛,肌骨白皙,惹人犯罪。 “你先穿上衣服好不好?”季无常缓声劝他。 “不好!”安宁把耳朵捂起来,拒绝他的好言相劝,一副不愿意听的样子,把他剩下的劝诫堵在耳外。 他蹲下去,倚靠在角落处,衣衫半褪。季无常感觉到他的内心有一丝抗拒,这让他觉得怪异:“你不愿意让别人碰你,为什么总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安宁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 那碎片陷在皮肉里,已经很深了,他眼神微动。 ——季无常不肯过来 他眸子慢慢暗沉下来,手臂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脸埋在膝上,小声地抽泣起来:“我脚流血了我走不了了” 因为地板是深色的,季无常一直没发现他的伤口,此刻他这么说,季无常才留意到血渍。 从门口一直流到安宁的脚下。 他在装可怜,即使季无常知道这一切,但他也没办法放手不管,因为他真的在流血。 感觉到季无常的靠近,安宁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后才歪着头,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还是说,你喜欢更浪一点的?”他略有疑惑看向身后那扇锁着的门,“可是,看他的样子,还没有我厉害,很放不开的感觉。”他是指席文轩。 “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安宁一顿,呆滞地看了半天地板,过了好久才露出一副淡漠的表情:“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没有人教我” 季无常没办法,安宁什么也不肯说,他的内心更是杂乱到让人无以理解,季无常在心里叹了口气,循循说道:“你先坐下,我看看你脚上的伤,已经流了很多血。” 安宁乖乖坐下,把但没把伤口展现出来,只是在等待着季无常的靠近:“季无常,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完全不是个男人。” 语调又变回来了,不是那种腻死人的甜蜜。 “有人求着你上,你就解开裤子上去草了就完事,爽的是你,怎么还不愿意。”安宁看着季无常的动作,手指随意地按在地板上,撑着身子坐着。 季无常没接他的话,问:“你们家药箱在哪?” “我们家没药箱,自然愈合,这本事我一人独有。”安宁眼睛也不眨地撒谎。 家里很多地方都有药箱,因为他之前自残过太多次,父母发现了,多备了不少随处安放。 季无常回想起来,之前他上楼的时候才楼梯的装饰物摆放的壁龛里看到了,当时还奇怪,怎么在这里放药箱。 ——必须哪里都备着,以防安宁时不时的自残。 因为太频繁,频繁到习惯,所以到处都备着了。这样的过程不算漫长,安宁亲身试验了,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是人都会感觉到厌倦,对于一成不变的举动,变得越来越吝啬于自己的同情心。 安宁曾经被绑架过,因为他猛烈挣扎,背部被绑匪划了一刀。那时候开始,安宁就变得和以前不怎么一样了,留下了阴影,藏的很深。 他没受过关心,父母工作很忙,没时间陪他,他只能自己一个人玩。那次绑架过后,安宁被救到医院时看到父母赶来时无比心疼的模样,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那天他发现一件事,只要自己受伤,就会得到父母的关心,陪伴以及温言细语。这些是他曾经从没想过的事情。 一个人呆在一个空旷的房子里,会孤独到疯吧。 后来安宁故意受伤,次数频繁到,连他的父母,也不愿意再那么多次地回来看他了。 ——这一招,没用了。 只是想要有人陪着,奢求的一点温暖,也消失不见。 但他身上早就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疤,等安宁父母发现他的不对劲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也终于起不了色了。 直到他遇见自己的初中班主任,杨明烨。 ——病情没有一丝好转,安宁更疯了。 季无常到楼梯口去拿药箱,替他处理伤口。 在他去拿药箱的时候,安宁贴着门,朝里面的席文轩说了一句话:“你在听吧?”他没指望能得到席文轩的回答,这举动算是在炫耀。 “你难受吗?” “如果你能哭出来那就更好了,我喜欢看到别人难过。”那样会让他觉得很爽,生理和心理上双重的。 安宁勾起一抹笑意,他摸上自己的脖子,拇指摩挲了一下,又松开了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季无常拿上药箱回来替他包扎的时候,他一直没说话,从头至尾都很安静,他能感觉到皮肉组织分离的疼痛,于是他把手腕咬在嘴里,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等季无常处理好玻璃碎片,安宁的手腕也被咬的血淋淋的了。 他朝季无常笑:“看见血,你会不会兴奋?” “不会。”季无常低头给他包扎手。 “那你怎样才会兴奋?”安宁血液有些沸腾起来,面前这个人低头的样子,还真是好看。他的牙齿不自觉咬唇,缓缓咽了口口水。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不好玩吗?” “你长得可真好看。” “你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安宁一声声询问着,一点没有不耐烦,眉宇间的稚气还依旧。 “你累了吗?需不需要回房间?”季无常问他。 晨间第一颗露水滴在竹叶上,发出啪嗒一声响,掉落在湿润的泥土里,隐而不见。 安宁心一抖。 “啊,我不累,如果要回房间的话,我只是想和你上床。”他回过神,悠悠说。 嘴上是这么讲,可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安宁把手背到身后,将刚刚季无常包好的纱布拆开,让指甲陷进伤口里,原来血止好了,现在伤口更深了。 往外冒着血。 他故技重施,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样的任性。 “你累了,我送你回房间。”季无常蹲下身,帮他系扣子。 安宁指尖还没□□,连用力也忘了:“为什么” “怎么了?” “这事情发展不对。”安宁说。 季无常扣子系好到第二颗,手抬到第三颗:“哪里不对。” “你为什么帮我穿衣服?” “因为你累了,需要休息。”季无常重复一遍之前的解释。 “不对。”他说。 安宁摇头:“不对,你应该脱我衣服才对,然后我们应该接吻,最后你会射进来。”他连顺序都排得好好的。 季无常眉头一紧:“谁教你的这些?” “没人教我,我无师自通。”他还是不肯说。 季无常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让安宁突然发疯的人,他缓声问:“你告诉我,是杨明烨吗?” 安宁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季无常,一声不吭。 手腕上的血蜿蜒着从皮肤上滚下来,“滴答——”。 血液滚进一片汪洋里,溶化在水中央,细细密密泛起一层涟漪。 正文 52.满足幻想癖少年10 过了好半天, 安宁才说:“啊没事,刚刚发了会儿呆,可能昨天没睡好。”他揉揉眉心,要把这件事盖过去。 “席文轩真是三生有幸。”他慢悠悠爬起来,随口这么说了一句话。 明明是一样糟糕的人,但他得到了最好的。 ——有点嫉妒, 但是没办法啊。 安宁自己趿着脱鞋下楼, 把钥匙捡起来去给席文轩开了门,自己去卫生间把手臂的血迹冲干净。看着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疤,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难看死了。” “好学生要回去上课啊,你们回去上课吧。”他从卫生间里探出头,至少没再叫席文轩烦人精,换了个好听点的称呼。 “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席文轩不放心, 因为安宁。 他有些平静的异常,席文轩总怕他做些让人担心的事情。比如,浪费自己短暂的生命。他做不到因为安宁的举动而憎恨他,因为安宁那段电话结束后给他的感觉。 难过到能让人溺毙其中,席文轩感觉到了, 他甚至有些难以呼吸。 出乎意料的是, 安宁答应了,很乐意。 他关掉开关,甩甩手上的水渍,又把手臂包起来,和他们一起回学校。 到了楼下的时候,安宁回头望了一样自己住着的房子,自己和它相比仿佛渺小到了一定境地。他有些自嘲地笑笑,怎么能,在这个像鬼屋一样的地方住了这么多年。 学校不算远,安宁恳求季无常不和他们一道走,不管是出于什么愿意,季无常同意了。 不算什么大事,安宁就只是想和席文轩聊会儿天。 随随便便聊一点就行,愈合些暂时干燥的心,安宁有点累。 季无常问他的时候,他差点崩溃。 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濒临极限。 “其实吧,认识他我也不亏,赚大发了。”他漠然着一张脸,懒于做表情,但他是在说真心话。 “你是说季无常吗?”席文轩脚底踩过一个石子。 “我和他还不熟,所以得不到那么多好心。但我足够烂,扶不上墙。”安宁又叼了根烟,不过没点燃,就那样扔在嘴唇边,流里流气的。 席文轩听不懂他说什么,遣词造句前言不搭后语:“什么意思?” 安宁笑笑,没说话,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看着自己的脚尖一步步往前走着。 路过松针遍地的盲道,安宁拨拉两下,把松针踢出去:“我想做个好人。” “纯粹的好人,死后上天堂,最好不要下地狱。地狱的刑罚那么多,我才不想生前那么痛苦,死后还那么痛苦。”他双掌合十,做出虔诚的样子,“阿弥陀佛。” “你信教吗?” “不信,基督教不让有同性恋,所以我决定拜佛。”安宁开玩笑地说。 风很轻,飘过他的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到了,你在几楼上课的?我送你过去。”席文轩没发觉,原来已经到了校门口。 “不用了,教室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先进去吧,我买瓶水。”他向席文轩挥手,没等回复就插兜进了隔壁的超市。 席文轩站在校门口看了两眼,阳光晒在脸上,天空蓝的像一汪清澈的湖水,世界安静得不像话。 ——已经到校门口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席文轩放了心,转身进了校门。 回到班上的时候,季无常早早到了班上,他走到座位,趴在桌面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今天,过得好漫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乱乱的。 “也许吧。” “季无常,我有点害怕。”他声音闷闷的。 “不怕。”季无常在桌子底下牵着他的手。 现在还是下课,看过来又不敢搭话的有不少,动作不能那么明显,否则席文轩会被针对的更厉害。 天色睛如水,但窗子是隔层的,里面看不见外面,外面看得见里面,从席文轩的位置望出去,窗子感觉像蒙了一片雾气,仿佛是快要下雨了。 席文轩坐直身体,等着上课时老师过来讲课。 季无常抽屉里多了一盒巧克力,旁边用纸条写着几个字“送给你”。巧克力很精致,是手工制作的,纸条上的字体很娟秀。 上课他从抽屉里拿书才看到的,不知道是谁送的,没有署名。他翻到背面,什么也没有。席文轩看见了,小声问了句:“有人送你巧克力了?” “那,我能尝一颗吗?”他试探地问。 季无常点点头,说:“我不喜欢甜食。” 他撑着头,随手拿出一颗喂给席文轩,看他捂着嘴避着老师偷偷嚼东西的样子觉得可爱。 下课铃响,季无常被喊出去了,这次不是杨明烨,是同级生。 那盒巧克力被放在了席文轩的抽屉里,他上厕所回来时桌子就变成了一团乱。 手上水渍未干的席文轩被堵在了教室一角。 “喂,你拿别人东西干吗?这是安琳送给季无常的,你知道她有多用心吗?你怎么好意思去拿?”对面的人质问他,那盒巧克力被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席文轩错愕不已:“这是他送给我的” “她会送给你?别异想天开了,她就算是丢掉也不会给你。”那人听错了,他以为是安琳。 席文轩听到安琳讥讽又涵盖怒气的声音:“小c偷。”她说的咬牙切齿。 知道他们误会了,席文轩百口莫辩:“我我没偷,这是这是他给我的”只是一盒巧克力而已,他用得着去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喜欢安琳的事情谁不知道,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居然也做的出?”那人伸手推了他肩膀,一把把他抵到墙背处。 “我什么时候喜欢安琳了?”席文轩反问。 “你敢说你不喜欢?上课你看她多少次?”那人讽刺一笑,表示一个字也不信。 安琳气得不行,包括礼物盒以及巧克力的材料,都是她花了心思去挑了,再一点点亲自做好的。只要季无常尝了一颗,说一句还不错,她就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被席文轩拿走,叫她怎么能不发火。 “席文轩,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的喜欢,我一点儿也不想要!”安琳气得掉眼泪,“我真的好不容易做好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生,你能不能放过我。” 巧克力只是个引子,把以前那些微小的矛盾每样都聚集在一起,来了一个爆发。 谁!喜!欢!她!了?! 席文轩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他一个天生的同性恋,怎么可能会喜欢女生? 亲的是男生,抱的也是男生。 席文轩作为一个中二痴汉,他连意/淫对象都是在街边偶然遇见的季无常,一个彻头彻尾的男生。他们哪点看出来自己喜欢安琳了? “我很认真的和你说,我不喜欢你。巧克力是季无常给我的,如果你一定要给我还给他,我完全可以。”席文轩一字一句说的仔细,生怕别人误会。 ——好后悔,我不应该去要巧克力,自己和季无常要什么他都会给,早知道就不要了,这件事完全都是多出来的事端啊。 席文轩懊恼不已,如果有时光回溯就好了,可是根本没有,所以他恨不得抠嗓子吐出来,也不要被人误会喜欢安琳。 他宁可被人传自己喜欢季无常,也不要被人强加一个暗恋对象。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季无常别人带到的地方是拐角,和他告白的是一个男生,这让他有些意外。 那男生红着脸:“那次我路过你们班,看到你那个什么你同学了,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不如我们试试吧。”他有些害羞,话说得也隐晦。 “哪个?” “就是那个,你知道。”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连告白都有勇气,没勇气说一个很简单的字眼,他觉得自己没救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太多了,记不清了。”季无常一本正经和他说着玩笑。 “什么?”男生讶然,“你亲过很多同学?” “记不清了,”季无常状似回想,“十个还是几十个来着。”最后他拍案定论,压低声音问他,“你到底说得哪一个?” “怎么那么多人啊!”男生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最后,季无常安然无恙的回班了。回途他还在想,居然被人看到了。他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回音,想着,下次应该亲的小心一点。 席文轩因为一盒巧克力而被人拦着不让走,季无常一踏进门,上课铃就响了,同学们作鸟兽散,安琳最后警告了席文轩:“你真是不识好歹。” “那我重新做一份巧克力送给季无常行不行,说是你的手笔?”席文轩建议,“你原来那份没写名字,季无常也不知道是你。” 安琳怀疑:“你会做?” “我很会做巧克力。”席文轩夸自己。 安琳不得不满腹狐疑地回去了,因为老师已经进来了。 “你会做巧克力啊,厉害。”季无常拉开椅子,摸摸他头顶乱毛。 席文轩瘫成葛优,摆摆手:“不会也得会啊。” “怎么了?” “没什么,一颗巧克力引起的青少年感情问题。”席文轩感叹。 他不想让季无常知道这件事,感觉会很奇怪,因为说出来这件事就一定会扯到安琳,扯到安琳就会扯到自己暗恋安琳。他想瞒着季无常,准备偷偷做好了巧克力给安琳送过去。 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啊,巧克力怎么做啊,我还得送给安琳呢!怎么办怎么办?算了,回去研究下食谱。 席文轩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殊不知旁边的这位读心异能者听完了全部。 ——他要给安琳送巧克力? 季无常翻了书页,瞥了一眼瘫成一汪的席文轩,这人放的越来越开了。 晚上放学,天黑黝黝的一片,席文轩还以为窗子外是错觉,没想到真的开始下雨了,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一片雨幕,仿佛短短一瞬。 有种不好的预感,天太黑了,看不见半分亮光。 正文 53.满足幻想癖少年11 “我忘记带伞了。”席文轩翻了翻抽屉,没找到一把。 季无常望了望窗外的天,雨还不小。 时钟转了几圈,定格在一个点数,七点十八分。 “等雨停吧。” 季无常刚说完这句话, 眼前就颤颤巍巍伸出一只递着伞的手:“同学你可以拿这个吗?” “那你怎么办?” “我可以和别的同学一起走, 出了校门就可以了,我父母来接我。”对方执拗着。 “谢谢你。” “不用。” 季无常撑开伞,这把浅粉色的伞很小, 只能容纳一个人,没法和席文轩一起回去。他又把伞折叠起来, 还是等雨停吧。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席文轩掏出手机,搜索巧克力的制作方式,可看了一会就没了心思,他揪自己的头发, 卷在一块, 呼吸声也变重了许多。 “你不舒服吗?” 席文轩歪着头, 反正教室里没人, 他就倚到了季无常的肩上, 身体重心偏移:“没有,我就是想赶快回去,希望雨能快点停。” 因为他说不出来原因,应该说是直觉,他总是一幕幕回想起安宁在校门口向他挥手的场景,他会不会寻死?可安宁不承认,他更加没办法操着八辈子操不着的心。 ——太多余了。 时钟又转了几圈,时间定格在七点四十分。 雨停。 伞没用,被放在了抽屉里,席文轩家离得比较近,平常也没人回来,两个人一块去了他家。路面上积了水,席文轩脚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直到一不小心踩进一个水塘,湿了个全部。 连袜子都没放过。他甩甩水,每走一步鞋子里难受的触感简直像浑身爬满了虫子,他反观季无常的鞋子,一点都没湿。 然后他就更难受了,疾步跑回家,迅速地去洗澡换衣服。 看看时间还早,他湿漉着头发等它自然风干,一点点翻着手机里的页面,“可可粉可可脂嗯看上去很简单” 看上去简单是一回事,做上去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趁着季无常洗澡的时间赶快捣鼓,巧克力隔热融化的温度太高,毁了。难道天生没有厨艺细胞吗?他不死心,又去用微波炉溶化,底部焦了。 好不容易温度适宜了一点,巧克力看样子还好,席文轩作死靠近看了一眼,头发上的水进了玻璃碗,又毁了一板巧克力。 僵硬微笑jpg 忙了半天直到季无常洗好出来连头发都吹干,出来后看他半天,他都没做好一点。察觉到身后有人,席文轩转过身,局促地擦了擦手。 “那个c那个我正在做东西” 季无常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出来了,巧克力?” “对c诶不对,我是自己做着,没别的意思。”席文轩慌忙解释,势必和这巧克力撇清关系。其实他撇不撇清都无所谓,谁会乱想那么多。 “我教你吧。” 席文轩猛一抬头:“你连这个也会做吗?” 等着季无常进了厨房,眼前一片狼藉都是席文轩一个人弄出来了失败作品。 他有点不好意思:“还剩最后一板巧克力了,我给你打下手。” “需要酒心的吗?”季无常从冰箱里把那最后一板巧克力拿出来。 “应该不用吧?”席文轩想着安琳之前的巧克力,没有酒心,可这巧克力最后还是送给季无常的,他问出来应该是喜欢酒心巧克力吧? 于是他说得很仗义:“按你口味来就行。” 说完他就怂了一点,哪能那么豪爽,总归是自己的错。 于是他全程埋头慢慢吃巧克力渣,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在一个角落里种蘑菇。 说是打下手,他只是在旁边看着,一点忙都没帮上。把剩下没用到的废料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为自己原来的行为收拾残局。 ——看上去好好吃啊还是酒心的。 季无常走到哪,席文轩的目光就跟到了哪。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反观自己,席文轩看着满手的因为热度而化在自己手心的巧克力渍,怎么这么蠢 他把手心抬高,伸出舌头舔掉剩下的巧克力渍,唔,甜甜的,甜食真是最好的东西。 顿时把刚刚的自己很蠢的言论抛到脑后了,果然吃到甜的就会高兴啊。 舔完他又把目光放回季无常做的东西上——好想尝尝。 季无常看他一眼,巧克力拿去冰箱了,手上拿着的玻璃碗里是剩下的调的酒心,他用勺子沾了点酒心蹭了点在他嘴唇上:“吃一点看味道怎么样。” 席文轩高兴得眼睛眯起来:“你真是太厉害了。”直到把那一点全部含进去,嘴唇角角落落他都不放过,翻来覆去舔了几圈,“我喜欢这个味道,好好吃。” “剩下厨房全部我来收拾,你把酒心给我吧。”席文轩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碗只剩下的一点。 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了,窗户隔绝了噪音,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树上的松针被冲掉下来,跟着雨点四处乱移,啪嗒啪嗒砸在石板道上。 夜晚,席文轩大着胆子亲了下季无常,给他尝了口他自己做的酒心的味道,可惜他刷过了牙,甜味很淡,带着薄荷气。然后再偷偷摸摸缩回他怀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昨夜雨下得很大,路面都被冲干净了不少,天空蓝澄澄的,照的树木葱郁,清爽宜人。 校门口很乱,一大帮子人闹成一片,他们到了班上的时候连老师都没来上早读,班级里好像在传些什么,每个人都在和前后左右交流着。 ——这是怎么了? 前桌的男生靠到后面来,神神秘秘问了句:“你们看到校门口的救护车了吗?” “发生什么了?” “初中部一个男生跳楼了。” 席文轩猛地睁大眼睛,千万不要是安宁。 “我们班班主任也被送上救护车了,事情好像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保安巡逻怎么没查到啊。班主任可不能死啊,如果早点发现,活的机会肯定更大。” 杨明烨也跳楼了? 事情还没完,那男生又接着说:“昨天下了好大一场雨,血迹都被冲没了,前面看到的人还说,初中部那个满脸伤。”他抖了两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都不敢上课了,学校肯定让我们封口,全部遣回家呆两天。” “哈哈,又可以不用上课了。”胆子大的同学完全不在乎。 和杨明烨扯上关系的初中部跳楼男生,季无常脑中浮现了安宁的脸,总是笑得很纯真的脸。 ——千万,千万不要是他。希望那个男生能活过来。 席文轩眼泪简直在一瞬间飙出眼眶,他忍住给憋了回去:“季c季无常,他说满脸伤”他连手指都在抖,“我昨天才还和他一起起来学校呢。” 不要,不要,不要 英语老师从门口走进来,敲了敲讲台:“今天学校里的事不许往外传,拍了照片或者视频的,尽快删除。”学校建立这么多年,一点人脉还是有的,不然也不用掩盖掉那么多事情了。 前桌男生之所以熟知流程,是因为去年就有一个学生跳楼了,学校也是这么办的。 校董为避免学生人心惶惶,肯定会休假几天,让这件事淡下去。 果然,接下来老师就布置了放假的消息。 教室里闹哄哄一片,大部分人的脸上没有一丝因为放假的喜色,只有少部分心大的早早往书本里仍了几本书,英语老师布置完就斜挎着出了门。 季无常走到英语老师面前,问了句:“老师,今天初中部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全年级都很有名的那个,安宁,总是逃课不来上学,名声烂透了,现在又给学校抹黑。”英语老师下意识就说了不少,今天一早,因为这件事情全部老师都被拉过去开了场会,说了很多。 不过让她心悸的是,是男生拿刀捅老师这件事,她拿起讲台上的教案,还没来得及讲今天的课程,全被打乱了,她嘀嘀咕咕的:“现在的学生哟,管不住了。” 季无常读了这个老师的心,她回想起今早看见的一幕,满脸伤痕的男学生倒在雨地里,脸被雨冲了一夜,有些浮肿泛白,样子极其恐怖,她险些站不住脚。 季无常看见了,他垂着眸子,看着安宁身边的那个人,杨明烨。眼镜碎了一地,掉在花丛里,最致命的伤不是跳楼,而是大动脉流血过多而死,脖子上有一个阴森的刀口。 明明杨明烨在天台的时候已经被捅死了,为什么还要把他扔下楼? ——“离开他好不好” 那是安宁见到季无常第一面时,对他说的话。 果真是,他自己的选择。 席文轩听见老师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手已经遮上眼睛了。他盖着眼皮,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掉,从指缝间滑出来。 “我想做个好人。” “纯粹的好人,死后上天堂,最好不要下地狱。地狱的刑罚那么多,我才不想生前那么痛苦,死后还那么痛苦。” 安宁从掉过眼泪,不管多难受。席文轩和他明明是同类,性格与命运走向却天差地别。 正文 54.满足幻想癖少年12 ——凡事因果都有报应,不然季无常也就不用永世轮回来赎罪。 距离安宁跳楼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学校恢复了平日的章程, 安宁父母那边给出的解释是因为压力而跳楼,尸体也没让他们看,学校自作主张拉去火化。 安宁父母也不是好惹的, 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沸沸扬扬, 校董亲自出面都没解决。席文轩他们班上都转走了好几个同学, 更别说全校范围内。 本来说好的上课之间被持续延后, 安宁父母不停打压校董方面。 人死之前不照顾,死后才开始后悔。 席文轩一直没课上,和季无常一起窝在家里复习功课, 临近高考,学校反而出了事,谁都不希望出现不好的结局, 幸好他的父母很强势,否则安宁死后也要被泼污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季无常, 我有点难受, 不知道怎么回事。” 席文轩耷拉着脑袋在书桌上, 拿起笔却无从下手,把笔夹在指缝间转动,内心烦躁。 明明和安宁只认识了一天,却印象深刻到极点。 如果遇不见季无常,安宁的结局,就会是席文轩的结局。 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没关系,你没必要有这么重的负担。”季无常揉揉他脑袋,想着怎么样能让他愉悦一点。 恶人自有天收,这话不是没道理。季无常不知要赎完几世的罪,才能回到原来世界,他只欠了一个人的情债,还要背负着生生世世。 如果罪人是某个意义上的手上沾血,那么结局只会是无法预知的苦楚。 安宁和杨明烨的结局,其实是可预见的。 席文轩把笔帽盖上,放回笔筒去,扑到季无常怀里,头枕在他腿上。 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开始变得有点贪婪了。 包括难过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他就陪着自己,也能很好的起到安慰的作用。 正因为好,所以才舍不得分一点给别人。 季无常对自己好,但他对别人也不差,安琳的巧克力,书桌里的情书。 冰箱里的酒心巧克力一直忘在了那,学校也都没去上课,没法给安琳,也不知道不上课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那盒巧克力最后还是要送给季无常的,席文轩不想告诉他,自私心在作祟。 他从季无常身上爬起来,穿着拖鞋跑去厨房,从底层拿出还未脱模的巧克力,一个个把它们翻出来。他本意是想丢掉重新买一盒还给安琳,可这是季无常亲手做的,事到临头反而扔不下去了。 垃圾桶就在旁边,他两根手指捏着的巧克力被他塞进了嘴里。 ——不能浪费,嗯。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朗姆酒的酒味不重,巧克力外衣很滑,席文轩一连塞了好几颗进去。 季无常见他半天没回来出来看他,却瞧见他正在厨房偷吃,嘴里塞的满满的,看的季无常牙酸。 “不觉得太甜了吗?” 席文轩努力用舌头把巧克力分到牙齿两侧,划拉开,好让自己说出话:“不觉得,很好吃。”他捂着自己的两腮,舌头都累了。 “你不是要送给安琳吗,怎么自己吃掉了。”季无常接过模具,把剩下的一齐翻出来。 ——我居然把这是还给安琳的说出来了吗?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最近记性好差。 席文轩把嘴里东西咽进去,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告诉季无常了。明明想瞒他来着。 季无常耳尖微动,好像说漏了。 他不动声色拿起一颗,喂给他,“昨天,你在我旁边的时候和我说这件事情,当时我还疑惑你为什么送给安琳巧克力。” 席文轩把季无常手上那颗含进去,咬了一口酒心就溢了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吃完,就被季无常淡淡的语气一惊。 “啊?我c我弄错了吧,肯定是说错了,你c你不要误会,酒心巧克力哪有什么寓意不对,我怎么会送女生巧克力要送也只会送给你啊”席文轩还以为季无常误会了,赶忙解释,一慌就开始磕磕巴巴。 倒打一耙,成功√ 席文轩脑补能力很强,一句话能被他拓展出一串句子。现在席文轩不会去回想自己说没说过原句,而重点在于季无常有没有不高兴。 ——这个笨蛋,太容易解释了。 季无常无奈地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席文轩借着嚼巧克力的空档偷瞄季无常,这个人一笑,自己就变得不好意思了。 那种湖面被一朵风吹来的桃花击中,涟漪潮起的感觉。 这个人的好看,是和他熟悉之后,都能被他时不时地惊艳到。 如果美貌可以是无差别攻击,席文轩觉得周围十里将渺无人烟。而席文轩自己,将会在一秒钟内被秒成渣渣。 也许一秒都不要,立刻成为空气里微不可见的粒子。 并且是自愿的。 ——太犯规了,唇形好看到让人想咬一口。 席文轩如同痴/汉一般用余光视/奸他全身,从裸/露在外的脖子到锁骨,一直到脚踝。 线条很美。 季无常听闻启唇,缓缓舔了一口唇角。 恶趣味作祟。 他连读心都不用,就能知道席文轩的反应。 ——好c好色气。 偷瞄的席文轩发觉自己腿软了。 变态心处男身的席文轩简直想把那微微露出的舌尖上上下下舔个遍,撩的他心痒。 “唔——”他猛地睁大眼睛。 独属于季无常的气息瞬间覆盖住席文轩的口腔。他舌头扫了一圈,掠过他牙根,把那未化完的半块巧克力推进席文轩的喉咙深处,舌尖沾了些许甜味。 “味道还不赖。”他退出来,用拇指轻擦他嘴唇。 不知道是在说席文轩还是在说巧克力。 他全程都太风轻云淡,反倒席文轩脸色涨红到快要冒烟。 巧克力顺滑着喉管下去,抵达胃部,甜了整个心脏。 接吻会让心情变得愉悦,它会让人的大脑放空,忘掉所有不愉快。 ——满足你所有想做而羞于行动的事情。 大hentai会想做什么?当然是所有hentai都想做的事情。 正文 55.满足幻想癖少年13 “季季c季无常,我”席文轩舌头打结, 如果这时候他走两步,左脚都能绊到右脚摔下来。 “怎么?”季无常捏捏他后颈, 好让他放松下来。 “我c我得走。”他甩开季无常的手, 趿拉着拖鞋跑回房间。 ——再不走,我可能要因为喘不过气窒息而亡。 席文轩把门关上,还把它从内锁上了。他松一口气躺下来,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要死了。 他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狠狠咬了口舌尖,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在季无常帮自己顺后颈的时候,席文轩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小席文轩起来了。 他把脸蒙上,自己现在已经没脸见季无常了。随随便便当场发/情,简直是要死要死。 门口传来“扣c扣”两声, 还有季无常的问话, “你怎么了?” 他转动门把手,可是门被反锁了。 席文轩听见敲门声,还以为他要进来了, 慌忙盖住自己,之后才发现门已经被自己锁上了,季无常不会进来。 他这才放宽心,清了清有些暗哑的嗓音回答季无常:“我c我没事,我内急,一会就好。” 内急有必要把外面的门也一起关上吗? 显然这个谎言是不成功的,但季无常没接着问下去,他朝门内说,“那好吧,我先去下楼买食材。”两个人晚饭还没吃。 “好。”席文轩抬高嗓子。 听着门外没了动静,一声阖门声结束,季无常已经出门了。 “呼——” 席文轩长舒一口气。 愣半天,他才掀开被子,看着耸起的地方,狠狠揪了自己的头发。 ——现在怎么办,还得等它自己下去。 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比如写作业? 他坐到书桌上面,拿起笔,再掀开物理课本,越难越容易让人集中精力算题,过一会儿就把下面的事忘到脑后。 席文轩是这么想的。 可现实是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物理书上的字变成一个个晦涩难懂的符号,密密麻麻铺上纸上,一点都看不下去。 “啊啊”席文轩哀嚎两声,脑袋撞桌面,“下去吧下去吧,求你了。”他在对小席文轩说话。 没效果。 下面涨的难受。 他深呼吸两口,闭上眼睛,慢慢把手探进去。 脑海中浮现的是季无常的脸,还有,舌头与他交缠的感觉。 “yesterday i had a nice h一ny一一n”手机铃声响得很突兀,席文轩被吓了好大一跳,魂都快被吓散了。 手一抖,什么都还没动,差点萎了。 他跳上床,接起那个电话:“喂?” “最近怎么样,学习还忙得过来吗?”是席文轩的爸爸。 “还好吧。”席文轩跪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手机,回答他的话。 “大学定好了吗?” “没呢,到时候再说吧。” “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知道了。” “早点睡,早点起,吃得健康一点。” “嗯。” “放假多出去走走知道吗?” “好。” 几句长长短短的话聊下来,席文轩火也熄了大半,未来的事情,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 聊天结束,他把手机放到旁边,头枕回枕头上。 马上上大学了,也不知道季无常想上哪个学校。 季无常买了东西回来,进到厨房里收拾,席文轩听到声音跑出来,扒着门看里面,“我来帮你切。” “不用,你把这个拿去洗吧。”季无常把东西递给他,席文轩欢快地接受,去水池边洗菜。 ——感觉自己也能帮上忙了。 吃完晚饭,再去洗澡睡觉,两个人这几天一直都是住在一块儿的,客房一直没收拾,索性住在席文轩房里了。 席文轩把台灯打开,坐在椅子上写作业。 季无常老早就写好了,乐得清闲,双腿交叠坐在床上,头抵着墙看他。 “题难吗?” 席文轩把笔在指节上滚了一圈,“有点,算不出正确答案。” 季无常下床,看了眼他的草稿,“你代入的时候把数字抄错了。” 席文轩仔细检查,还真的是抄错了。 “这么简单的错也能犯,想不想上大学了?” 席文轩往前坐了坐,“一时失误,题还是蛮简单的。” 而放下大话之后,下一题他就没了思路。 于是他用余光瞟了瞟季无常,手指碰了碰嘴唇,咳了一声,掩饰性的把这一页翻过去。 ——没发现吧? 季无常把刚才那页翻过来,修长的手指出现在席文轩的视线里,那漂亮手指的主人指着刚才他那道没做出来的题,缓缓开口:“你好像漏了一题。” 席文轩有些挫败,“是c是吗,我没看c没看到。” ——我不仅看到了,还看的一清二楚,不仅一清二楚,还不会做,不仅不会做,还往下偷偷翻一页。翻一页就算了,还被季无常发现了。 席文轩咽了咽口水,目光再次凝到刚才的题上。 目光是凝聚了,可季无常懒懒散散着身子站在旁边,他就没法发凝神做题,更何况这道题他做不出来。 ——如果他能教我就好了。 席文轩目光放空,思想神游起来。 季无常俯下身:“ab与ed之间做一条辅助线,你试试看。”他食指虚画了一条线连接两个位置。 季无常的声音把神游太虚的席文轩拉回来,他重新拿起笔,连接,“我我试试看。” 照样无法得出结论,席文轩更怯了。 “没关系,你重新读一遍c1的参数方程。”季无常安慰他,算不出答案没什么好紧张的。 “好”他小声回答着,念数字和符号的声音像含了一口水在嘴里一样。 自己平时不是学得挺好的吗,怎么和他一比就变得一无是处。 念着念着,突然有了点思路,好像,有点好下手了。 他埋头算起来,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才把这题写好,翻到反面答案的地方,对上了答案。 “这么快就解好了。”季无常夸奖似的摸摸他头。 席文轩缩缩脖子,脑袋蹭他手心:“嗯。” “我陪你一起做题。” 四下看了看,房间内只有一把椅子,得去客厅拿。 ——没有椅子 席文轩又乱想了,比如两个人坐同一把椅子,或者坐他腿上被抱着学习什么的。 开了个头,脑洞就不由自主乱飞。 他手指隔着衬衫扶着自己的腰,好让自己坐稳,声音在耳边吐息:你做错了,应该这么算 席文轩又不由得脸红了,拿起一个薄一点的本子给自己扇扇风,让脸部降降温。 正主还在旁边,胆子不小。 “你脸怎么这么红。”季无常手背冰凉,抚过去给他降温。 ——席文轩真的是 季无常没话说,自己不仅听得见,还能看得见,乱想什么的,一清二楚。 “可c可能是太热了。”席文轩掩盖住自己的声线起伏,握住他手贴在面上,温温凉凉,很舒服。 ——哪里是舒服啊,你这个变态,就是想握着不放开才对吧。 这个谴责来自席文轩自己。 内心波涛汹涌,外表也只是拉着季无常的手给自己降温而已,低垂的眸子里可窥见几分星火。 “没有椅子怎么办?” 季无常问他,他刚开始准备去客厅拿一把,可现在,他倒起了玩笑的心思。 因为刚刚的脑动,席文轩果然思维受到了局限,真的认为只有一把,“我c我想想,要不我站着,椅子c椅子给你坐吧。” 季无常眉尾一挑,缓缓勾唇,“好啊。” 席文轩乖乖让位,站起来把椅子让给季无常,还没等他想着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子一歪,整个人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瞳孔对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灿如繁星。 “你是这样想的吧?” 坏事全让席文轩自己主动承认,啧,这心思。 膝盖处正好抵着他腰眼,撞得酥麻,席文轩忍不住呻/吟出声。 ——我我c我的妈,没脸了。 居c居然出声了 “告诉我你是这么想的吗?”季无常压低声音,靠近他耳边问他。 席文轩手足无措,心思被人完全洞穿的热感烧红了脸,“我c我我是有这么想着了。”他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脑袋也垂得越来越低,眼角渗出了眼泪。 逼供,承认√ 啧。 这不属于什么任务,所以完全就是一个欠债者的恶趣味。 欠情债者季无常反倒把债主欺负的快哭出来了。 姿势和气氛同等暧昧,席文轩小腹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外门口“咔嗒”一声。 有人进屋子里来了! 那人在客厅就喊了席文轩:“儿砸!老爸回来看你了,惊不惊喜!” !!! 是惊吓才对啊。 一天之内被席父打断两次,席文轩觉得,自己怕不是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席文轩赶忙手慌脚乱站起来,一下不稳又跌进他怀里。下巴撞到季无常肩膀,他的牙齿发出了哀鸣。 “别c别进来!” 正文 56.满足幻想癖少年14 席父把东西放下,去洗了手, 看到厨房井井有条还感叹了一句,孩子长大了。 他过去席文轩的房间门口, 可能是习惯索然, 他并没有敲门,转动门锁,却卡在了半途。他敲敲门,“怎么了,一个人在家还锁门。” 席文轩慌忙从他身上站起来,整整衣服过去开门, 他把门锁打开:“爸。” 侧身让人进门,把屋内季无常介绍给席父, “这是我同学,我们在复习功课。” 怎么这么紧张, 席文轩呼出两口气。 “叔叔好。”季无常站起身。 席父眼前一亮, “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 你同学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看的了?” “我是新转来的。”季无常替席文轩回答。 席父拍拍他肩:“个子真高。” “我们家席文轩也多亏你照顾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同学来家里呢, 你们俩关系不错吧。” ——关系是不错,不过是另一种一意义上的。 席文轩手一会纠缠一会松开,背到身后:“挺c挺好的,我c我也去过他家。” 席父一阵惊喜,“是吗。”他转头对季无常态度更和蔼了,“小同学啊,我家席文轩说话不利索,别嫌弃他就行了,好好玩啊你们,别老学习。” 席父对学习一直不看重,难得席文轩有个好朋友来家里,怎么能因为学习而耽误玩的时间呢。 他坚持把书桌上的书合起来,突然看到了椅子,“怎么就一把椅子?” 席文轩脑海里立刻回想起刚刚的场景,顿时有些面红耳赤,“那c那个,我他站着的,教我题来着。”随便扯了个答案就告诉席父了,不然总不能说,你儿子和他同学坐一把椅子上。 席文轩如果真那么说,今晚估计得跪一夜。 席家家教不严,席父思想也算开放,他对同性恋宽容度很高,但前提是和自身扯不上关系。如果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席父绝对不可能会接受。 听了这话,席父眉头当时就皱起来了,“你怎么待客的?同学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连椅子也没给人家坐下。” “没关系。”季无常替他解围。 席父看季无常越看越满意:“真是懂事啊,我家席文轩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他很好。” “眼光不错啊,席文轩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挺好。如果闹了小矛盾什么的,一定要沟通知道吗?”对待席文轩为数不多的好朋友,还是能带回家的,席父简直热情过了头,就怕季无常不肯搭理自家儿子。 “恩,我知道了。” 席父高兴了,目光注意到书页上的字,“高三?席文轩,你居然上高三了啊?” “我我都快高考了,今年高考完就升大学了”席文轩无言以对。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怎么记得你昨天还在上初三?”席父感叹,他是真的以为席文轩还在上初三。他印象里的初三这一年,还是席父和席母离婚的时候。 至此之后,他对席文轩就没什么印象了,一直忙着自己的律师工作,自家儿子一直被丢在家里,每月按时打生活费,偶尔回来看一眼。 “真是,太快了。既然都快高考了,你们还是安心学习为先。”他回客厅推了把椅子进来,“学习学累了就休息休息,不要太专心知道吗?” “知道了。” “那你们先学着,我去给你们温杯牛奶。” “好。” 席父出门后,席文轩才慢慢坐下,他迟疑地开口:“你c你的腿,我刚刚撞上了,没c没事吧?” “没事。” ——差点就被发现了。 席文轩不知道自己这做了贼一样的心态到底是怎么了,如果真没什么又不用担心席父会误会。 可事实就是有什么,所以他才心虚。 “你怎么这么紧张。”季无常揉揉他僵硬的肩膀。 席文轩转转脖子,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不能被发现,我爸看上去开放,可我知道,他受不了。” ——受不了他唯一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季无常摸摸他头,“不用担心。” “我真怕以后被他知道,他怎么着都会想把我掰回来的。”席文轩对席父的了解,比席父的席文轩的了解多了不知道多少。 席父知道席文轩说话不利索,可他不知道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面对席父,席文轩一直都是紧张的。 他趴回桌上,手底下垫着几本教材,脑袋埋进臂弯里,“路好长啊。” 季无常把他圈进怀里,帮他顺毛:“你想让他同意吗?” “他不会同意的。”席文轩皱皱鼻子,抱住季无常的手臂。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季无常揉他耳根。 “季无常”席文轩坐起来,和他面对面,“不会的,他不会同意的,不用试,我能猜到结果。” 大学,社会,太多不确定因素了,包括季无常都是未知。 他看着季无常的眼睛,突然有些茫然起来,“你是谁?” 不了解等同于未知,绿植店,落地窗,人流满患的街道。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美好到让人不敢触碰。 藏在人群里怯弱的席文轩,透过落地窗反光去窥视他的席文轩,应该是故事的开始,以及故事的结束,没有过程,只有错过。 正因为这样,他才茫然,意识到自己发觉的有点迟。 从见到的第一面,再到第二面,太符合自己想要的了。希望他走过来,他就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希望他能喜欢自己,他就对自己告白。希望什么,都得到了,自己配不上得到他的喜欢。 一切都顺利得有些突兀,他被愉悦蒙蔽了双眼,转而看不清这些有多么不符合常理。 “你是谁?为什么会靠近我?” ——明明,不应该。 季无常眉头微皱,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而且他产生了怀疑。 “明明是你想要的,现在得到了,为什么在害怕?” “我c我不知道。”席文轩慌乱起来,他跪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缩。 ——你喜欢的,变成你所拥有的,臣服的镣铐锁在他脖子上,只有你可以解开。 活得肆意一点,不好吗? 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就算他是应该下地狱的人,也不用多在乎,不是吗,他是谁与你无关。 你只需要接受他的喜欢。 心底的声音越发嚣张起来,席文轩隐隐的起了兴奋,可依旧恐惧,害怕得到的人更害怕失去,他总是觉得季无常离他很远,隔着不仅是山水天地,是更多。 几辈子的渊源早已经解不开了,季无常是罪有应得,所以,席文轩没必要害怕。 季无常指尖微动,现在要让席文轩打消疑虑,需要用谎言来弥补。 正文 57.满足幻想癖少年15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他低语, 笑得漫不经心, “只是,偶然间看到了一个无趣的灵魂。” ——等待救赎罢了。 席文轩错愕地抬头,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我”他口中喃喃, “你是说真的, 对吗?” 季无常漠然抬眸,眼中是席文轩从未见过的陌生:“难道, 你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你吗?” 他轻抚上席文轩侧脸, 缓缓摩挲:“痴心妄想。” 他语气很淡,淡到仿佛是心不在焉说出来的话, 而席文轩却惨无人色。 ——猜到了, 明明就应该是这样, 怎么这么难过 他眼角湿润, 喉咙仿佛被遏制住一般难以喘息。 “无趣的灵魂, 笑起来的样子会像绽放一样, 但也最容易摧毁,显然你猜到我的目的了, 那为什么还会陷进去呢。” 季无常一只手斜抵着额角, 手腕的骨骼露出, 衣袖扣在骨节下两指的位置,精致又细腻。 “不是,你骗人谁会浪费时间在一个无聊的人身上你骗人。”席文轩企图堵住耳朵,牙齿紧咬着。 谎言第一步:摧毁。 季无常轻笑一声:“自欺欺人就不好玩了,小朋友。” 席文轩动作停滞住一般,他身体僵硬着:“我不想知道了,不要说了” ——好难受。 猜测与真相契合,真正听到的时候,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一个残忍的开始。 他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鼻音很重。 “你在哭吗?” 季无常捏起他下巴,拭去他的眼泪:“为什么要哭呢?”像丢弃一个垃圾一样松开手,而后用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指。 “不要哭了,很脏。” “既然我这么恶心,为什么要靠近我?”他颤抖着询问。 季无常眼中的漠然更是刺得他如坠冰窟,他宁可对方的眼神是嫌恶的,厌烦的,也不想看到他如此毫不在意的模样,好像自己只是他生命中一个无关痛痒的过客。 很多天前,两个人第一次睡在一块,席文轩连当时的情境都能清晰的回想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 “不c不对,我一点儿也不值得,我很烂,很糟糕,一无是处,还是个同性恋,把你也拉下水” “你说反了。你很好,一点也不糟糕,要怪就怪我好了,这么乖,怎么能想那么多不好的事情。” “都是骗人的吗?”席文轩眼眶里的涟漪摇摇欲坠,“你以前说过不会骗我的。” 啧。 “玩笑话,你怎么也当真了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季无常伸手缠上他头发,一圈圈绕指把玩。漫不经心,视而不见。 “记得。”席文轩答得慌忙,他生怕季无常不再提起与他说话的心思。目光恳切,心有潮起。 “你以为是你先注意到我的吗?”季无常的动作停住,松开那丝丝缕缕的头发。 席文轩愕然,他想到了那一幕,忽然猜到了一个答案,他努力摇头,想让自己信服:“不对,才不是这样” “猜对了。” 季无常手摸上他脖颈,最脆弱的地方以此来增加他的心理压力,他顺着颈侧滑向他锁骨,解开他第一颗扣子,“想要奖励吗?” 谎言第二步:建立。 ——猜对了,知道一个真相,有什么用吗? 席文轩内心深处挣扎得厉害,这算什么啊,我不想要奖励骗子 把那次相遇说明白,唯一改变的是,被动方不再是季无常,最开始的被动方,变成了席文轩。 “想要吗?”季无常的低语晕染在他耳边。 他眼中带着无措,却仿佛被迷惑一般,抬头呢喃着说:“想。” “乖孩子。”季无常勾起一抹笑意。 谎言第三步:重塑。 ——当然。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系统得了结论,有种慢慢告诉他真相的感觉。 ——我以前,还真是意料之外。 季无常的语气颇有些耐人寻味。 互相圈养,两座牢笼,两个人都是遍体鳞伤。 一个是身体,一个是心脏。 金罔死了,换季无常重生。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有一些举动,系统觉得他在向本性靠拢,或者说,不同的性格正在融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经历过谎言之后,不管席文轩是否怀疑,他都不敢再怀疑了,因为他舍不得失去。 就算知道,也不想再揭开。 完美解决了一个问题。 “奖励就是,我在骗你。”季无常捧起他满是泪痕的脸,注视着他眼睛。 你所有想要的都会得到,所以,放下戒心,变得容易满足。 席文轩有种被折磨的感觉,听他说完这句话,莫名起了感激的心思,喜极而泣的样子。 绷紧的弦突然松开,耳边是啪嗒啪嗒的花开声。 “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我c我什么都没想” 季无常笑起来:“是吗?” 席文轩踌躇:“不是” 他换了个姿势,腿已经麻了,“我错了。” “这才乖。” “我之前真的以为是这样的” “所以才让你不要乱想。”季无常把他刘海撩上去,露出底下泪眼朦胧的脸,“不哭好不好,是我错了。” “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为什么我靠近你就是别有心机,就像你说得那样,我没必要这么做不是吗?太浪费时间了。” “我错了。”席文轩抽抽鼻子。 “不要这么想了,我会很难过啊。”季无常拿出一张抽纸,替他擦眼泪。 “刚刚我以为是真的了。” “我骗你你就当真,我说真话就是骗人。”季无常无奈,“我真不了解你在想什么。” 系统戳穿。 ——嘘。 “我能亲你一下吗?”席文轩仰头,不确定似的。 季无常眼中含笑,贴上他的唇。 ——很熟悉的气息,温暖到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 “季无常。” “恩?” “你以后会走吗?” “你希望我留下吗?” “希望。” “只要你希望,就都可以实现。” “我希望你永远陪着我。” “那我会永远陪着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席父的牛奶成了夜宵,他出门之后就忘了,在屋里看案子看了一半才想起来,热了牛奶给他们端过去。 “早点睡,不要忙到那么晚,身体吃不消,学习第二,身体第一知道吗。”席父叮嘱。 “知道了。”席文轩应答着,头始终没抬,他的脸哭过的痕迹很重,不能被席父看到。 席父还以为他在闹别扭,叹了口气拍拍他肩,有安慰的意思在。 他以为席文轩在责怪他。 “你们好好学习,我不打扰了。”他出门之后还把门带上了。 席文轩呼了一口气,因为刚刚哭过,气息还在颤抖。 “我作业还没写好呢。”他把之前那页翻过去,手背抹了把眼睛。 “现在好像有点迟,我都有点困了。”他自言自语,强装镇定。 席文轩现在还有点没缓过神,他手上拿着笔,按的有些用力。 他抿起嘴,想了半天也没动笔。 放下笔,换了个方向。 牵起季无常的手,把袖扣解开,往上折了两道。 换另一只手。 “怎么了?” “没事,我”有点慌神,这些小细节总能让自己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季无常漠然的眼神。 席文轩胃里翻搅着阵痛,胃部靠近心脏,互相感染,他难受得有点想要窒息。 那是之前。 可现在即使有了解释,他也没好受多少。 ——谁让你乱想了,凭什么怀疑。 他谴责自己,因为刚刚的季无常,让他感觉到陌生,那样的他比自己想象的还遥远。 席文轩有点害怕,怕他离开,怕他讨厌,怕所以能引起变化的东西。 现在这样都很好,不需要再变动了。 季无常手指轻轻搭上他的太阳穴,缓慢按动:“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他嘴上这么说,心底还隐隐同意这个说法,“季无常,我想给你写情书。” ——享受那种被喜欢和喜欢别人的感觉。 恋爱是年轻的东西,会让人变得热血起来。 “你教我写情书吧。”席文轩一点经验都没有。 “我突然发现我们跳过了好多过程,什么都要有一遍,然后我上大学之后就算和你不在一个大学,我回想起来肯定会特别高兴。” 季无常想了想:“想起你我的整个心脏就快速跳动,难以喘息。” 系统补充。 ——安静。 很真实的感受,至少席文轩面对季无常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正文 58.海棠花妖与除妖师1 风吹花起潮又散,万年皆是渡风人。 季无常回到系统空间, 懒散地窝在躺椅里喝茶, “轻松不好吗?至少我可以容易地完成这个世界。” 季无常吹开茶沫,抿了一口:“俗气, 爱情才是良药。” 系统怒其不争,在空间里摇头晃脑 季无常把茶杯放回桌上,接起单子看。 异界大陆,志怪丛生。 摘星是一名低等除妖师,小时被人遗弃在野外,被一名除妖师捡起收养, 从小跟着除妖师父亲走南闯北, 但始终心软善良, 从没捕捉到猎物,还经常被妖物感动得涕泗横流,反过来劝父亲不要伤害它们。 除妖师为了让他能够心智坚硬起来,在夜半十分带他去了乱葬岗。 他为摘星束了屏障,保妖物能不伤他,之后就离去了,临走时留下一句话:“只有你变得强大,我才会回来看你。” 摘星的愿望很简单,他希望父亲能早点回来。 所以,季无常必需让他变得心智坚定,剔除掉低等除妖师的身份。 从弱小到人尽可欺,变成能利落地斩断妖物,日益强大。 海棠花妖,集天地灵气孕育而生,长相妖冶,性恶,以姿色惑人,好年轻男子,得手后吸□□气,皮囊做灯,悬于高楼,日夜不灭。 热气从四肢百骸漫进去,季无常缓缓开口:“有趣。” 杯中茶水冷去,茶叶色沉。 系统默然无言,不知选了这个单子是对是错。 ——什么都行,别再变成原来的样子就好。 虽是这么想,可它能发现,季无常越来越向本性靠拢。 海棠花妖,天生就有个名字:姓微生,名涟漪。 这个名字,听起来便是福薄命浅之人,可他不是人,是妖。 季无常在异界大陆的名字,微生涟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摘星缩在一个墓碑旁瑟瑟发抖,他双手交叉,口中喃喃自语:“妖气勿近妖气勿近” 这地方鬼气阴森,妖气泛滥,摘星脸色惨淡:“爹爹,我好害怕爹爹我好冷啊” 他双手环抱,往手心哈了一股气,搓搓手指,背部紧贴墓碑,眼神也不敢四处张望:“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我们可以做朋友” 说完之后他又急急改口:“不用了,我们不用当朋友,就是你们千万不要吓我我会害怕。” 季无常隔河观望,长袖翩翩:“他就是摘星?” 那小除妖师背了一把剑,身上挂着一个布包,里面是除妖符,大大小小塞了满包,面上带着些许恐惧,但更多的则是天真。 他自小就被父亲收养,在羽翼下活得好好的,他会同情妖物,但他从小就知道,妖物是坏的,害人不浅。没有一个妖是好东西,他们会蛊惑你,让你心甘情愿落入他们的囚笼,最后吃得骨头都不剩。 即使听多了这些,他仍旧保持着最大的善心去面对妖鬼神怪,但父亲一离开,他就真的必须开始长大。 妖,都是坏的。 他手里紧抓着布包,害怕突如其来的妖物伤了自己。这一夜快点过去,他就能早点离开这地方去找父亲。 而现在需要做的是——接近他,得到他的信任。 微生涟漪唇角微勾,指尖轻动竖在唇上,念了个咒。 四周顿时狂风大作,卷起灰土与落叶翻卷着滚动,缩着的摘星看着面前的景象,更是惊惧,他紧闭上双眼,滚了两滴泪下来,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妖气勿近,妖气勿近,妖气勿近。” 他连连念了好几遍,企图让内心的恐惧散去。 微生涟漪身形一动,已然离开了对岸,脚尖点在在一颗枯树的枝干上,缓缓落下。 摘星瑟瑟发抖,听见仿佛从远方幽谷来的声音时更是吓得一震:“爹爹!” 面前出现了一个红衣落拓的男子,脚腕上悬着个铃铛,用红线扯着,赤足行在这乱葬岗上,却不见一丝脏污。脚趾莹白,形状姣好。 从足尖都能窥见这人的容貌有多非比寻常。 而摘星刚刚听见的,便是铃铛的声音。 “小东西,你哭什么?” 摘星一愣,迟疑地抬头,那张矜绝代色,恃倾城姿的脸映入眸中。双蛾颦眉,绰约逸态,声线不辨男女,美得肆意张扬。 妖气掩在一种香其中,况且摘星又是低等除妖师,根本分辨不出来者是人是妖。 “我找不到爹爹了。”摘星一时晃了神。 这幅新的身体和自己融合的很好,但,多了一点,妖的本性,难以抑制。 摘星很干净,从内由外的,散发着一股引人拆吃的,妖最喜欢的就是他这通透纯澈的味道。即使微生涟漪这具身体活了上千年,仍旧起了这心思。 这小除妖师的味道实在太过吸引妖物,要不是有他爹,早死了千万回。 微生涟漪俯下身,用指尖沾了点他慌乱时流出的泪水,舌尖尝了尝,味道美妙得让人喉咙发紧。 摘星这样的一副身子,离了父亲,注定不会好过。 “我能帮你找到你爹爹,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微生涟漪轻笑,抚上他带着泪痕的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算摘星傻,他也知道别人不会平白无故帮自己,对方提了条件,他却感觉安全不少。 他身子从墓碑旁边挪了挪,仰起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微生涟漪。” “你是仙吗?”摘星看着他的长相,有些痴。 气质出尘,相貌脱俗,人类长不出的模样。 “小家伙,神仙是不会来乱葬岗的。” 摘星没猜对,但他也没往妖上想,对方都说了名字,他也不能藏着掖着,于是他开口:“我叫摘星,我爹喜欢星星,所以我叫摘星。” 微生涟漪反问他:“没人告诉你,除妖师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名字的吗?” 摘星迷糊起来:“那你会害我吗?” “会。” “你会吃掉我吗?” “会。” 微生涟漪答的那么肯定,摘星反而不会相信他会害自己了。他忽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是除妖师?” “你的,剑。” 微生涟漪抬手划过剑鞘,里面很快便发出嗡嗡的剑鸣,震动不出片刻便脱出剑鞘悬上半空,直直地刺向微生涟漪。 摘星惊呼:“不宿!” 微生涟漪抬抬手指,这剑便歪歪扭扭倒在了草地上,摘星赶快把剑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碎草,“不宿,你怎么突然飞起来了?” 低等除妖师的灵剑,也是个废材。 “涟漪哥哥,没伤到你吧。”他紧张地询问。 如果能被这把被锁了灵气的剑伤到,这具身体真是白活千年了。 “你的剑应该换了。”微生涟漪的语气淡淡的,他在对剑说话。 这句话深深刺激到了不宿,它抖抖身子,试图反抗这句话,也提醒着自己的主人,这是妖,妖!别被他迷惑了! 摘星看了看这把剑,说了句:“虽然它不好,但它是我唯一的剑,我不会丢下它的。” 言下之意是什么? 扔了这把剑我就没剑可用了,不如先凑合凑合。 “它可以砍柴的。”摘星替不宿辩解。 剑身嗡嗡两声,再没了动静。 不宿:劳资是灵剑,砍柴这么丢人的事就别往外说了,劳资不要脸的哦! 算了,还是当一条咸鱼吧。 这妖身上没有恶气,暂时不会伤人,自己的主人见到好看的就跟他走,废材! 大废柴! 可惜不宿现在灵气被锁住,根本无法出声,可耻地继续当咸鱼了。 摘星把剑插回剑鞘,“我们去哪找爹爹?” “你跟着我。” “好。”他听着铃铛声靠近过去。 乱葬岗的事情,没人能预知。 妖风阵阵起,云快速翻涌着,黑沉的天空隐隐泛起了红光。 微生涟漪眉头一皱——有妖来了。 摘星也察觉出了情况的不对,他握紧了布包的带子,以便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祭出符咒。 草丛忽地齐向一个方向倒去,一个桀桀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仿佛是要撕碎了人的耳膜一般。 这妖气很重,仿佛是刚捕食完后的腥味,待声音出现,这妖气便散了。 一个忽隐忽现的黑影出现在微生涟漪的身侧,舌尖舔过他脖颈,压低声音道:“这么快就找到了如此香甜的猎物,不知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越厉害的妖,越能掩饰气味。这妖反其道而行,猎食过后反而不愿压了气息,惹得草木悚然。 “微生,今日我遇着个皮嫩的书生,模样周正,皮我已经给你剥下了。”他一扬手,一张洗得干干净净的人皮便出现在了微生涟漪眼前,一滴血也未沾上,“你楼里的灯,不知还缺不缺。” 他声线倒不是微生涟漪的不辨男女,带着低沉的磁性。 正文 59.海棠花妖与除妖师2 “涟漪哥哥小心!”摘星看着那黑影离微生涟漪越来越近,心底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黑影显出人形,俊眉修眼,衣着狂放。但身上血腥味很重, 不知是欠下了多少血债才积累下的, 既如此, 摘星更是果断了不少, 他迅速地从包里逃出一张火符, 口中念念有词, 几秒内便将这火符祭了出去。 火符飘到半空中,没亮几下便熄灭了。 小毛孩对上千年妖,连近身的可能性也无, 更何况伤他。 “道行短浅, 也配动手。”那妖语气冷淡,连多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不屑一顾的意味明显。 猎物就是猎物, 挣扎的趣味在猎食者看来是怎么也玩不腻的。看着他们挣扎, 心情也会愉悦不少。 但今天不一样,这低等除妖师和微生涟漪扯上了关系。 “微生, 你把名字也告诉他了?”这声音里带着嫉妒的意味在, 手上的动作也露骨几分。 “奎淖。”微生涟漪声音里暗含警告,他抬手一扬,那黑影便后退不少。他没下几分重手,因为这人对他的攻击从不反抗,倒对别人是半点不留情。 但正因为微生涟漪因护着摘星而对他出手的举动,惹了奎淖怒气。 他眸子渐渐暗沉下来,那张书生的人皮立刻被火舌烧了个干净,这书生最后一点存活于世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摘星忙不停地想要救被那妖物缠着的微生涟漪,却见他比那黑衣人还要厉害的多,也就放心不少,停下了想要再祭符的举动。 祭了也没多大用。 不宿唧唧歪歪的骂——你没看那两人是熟人吗?伤尼玛伤,瞎子才看不出来。 摘星是挺瞎,坚持己见,把微生涟漪往好人里面放。 四周鬼气更甚,摘星汗毛直竖,本身直挺挺茂盛的草木丛变得蔫头耷脑起来,一股子危险的意味浮现。 灾难来临之际的预感,使得他后脊发凉,这突然出现的妖一看便手段残忍,之前那张人皮上白净的脸竟也是扭曲的,可知是被活着剥了皮。 摘星嘴唇泛白,颤抖不已。 “啊!爹爹救命!有妖要杀我!”他害怕的大喊,这地方不是墓碑就是坟头,根本无处可躲。 四下张望,无处可去,他只能扒着个墓碑缩在旁边遮了身子,恨不得和已葬之人一起躲棺材里去。 安静的黑夜里只余一人的惨叫,空旷的山林间回音阵阵。 有妖要杀我妖要杀我要杀我杀我我 思想两秒,躲是没用的,倒不如博一把。 他一把抽出身后的剑,注了点灵气进去,一咬牙,从墓碑后爬起:“我和你拼了!!!” 咸鱼不宿收了点稀薄的灵气,还是一条咸鱼。 奎淖不紧不慢看着他冲上来,掐指捏诀,忽的从地面升起一阵邪风,摘星无法向前,只能在原地维持住身形,还没过两秒,便被这强风吹得双脚离地。连翻两个跟斗向后倒去,头发都沾了草屑。 不宿被风刮飞,咔嗒一声掉在树上,被树梢挂着,风中凌乱。 “欺负一个人类小孩,你倒也不脸红。” 微生涟漪衣袂翻飞,手指轻轻一抬,那发顶沾草的摘星便直直飘起,飞进他的怀里。 几秒钟的飞起时间内摘星的喊声转换了好几个调子,这种身体不受控制飞起的感觉实在不妙,他心悬到了喉咙口,几下后最终落入一个香气满溢的怀抱。 没c没死? “好c好厉害!居然能飞。” 摘星发觉自己安全后动个不停,搂着微生涟漪的脖子激动不已,“我第一次飞起来!” 不宿被挂得高高的,俯视底下自己的主人,冷笑——呵,呵呵,重点是这个吗? 它在风中身抖如筛,高挂在树枝上瘫着。 快来救劳资,劳资恐高。 如果能化形就可以擦擦鼻涕了,这摇摇欲坠的身子,砸到地上估计又得少几块漆。 它凄惨地想着。 “你护着一个除妖师?”奎淖冷笑,“你忘了你脚上的铃铛是谁给你悬上的吗?锁了一半的修为,竟还不知人妖殊途吗?” “够了!” 微生涟漪抬手念诀,指尖若隐若现闪出几道白光,睁眼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白光劈出,直射向奎淖的命门。 奎淖瞳孔一缩,堪堪后退,掐诀施法扯出一道屏障护住身形,他只守不攻,那屏障渐渐出了裂纹。 他在一片黑雾中隐了身形,天空泛起遮云蔽日的浓烈妖气,那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微生,别怪我不提醒你,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 奎淖忽然出现在微生涟漪的身后,喉咙里像烧着一团火:“别白白丢了性命。”他是好意。 “我知道。”微生涟漪语气清冷。 奎淖对人类的敌意,不是天生的。 黑猫不详,何况他还有一双异瞳。 还未能化形的奎淖被人类打残身子丢进井里,奄奄一息时微生涟漪救了他,自此之后他苦修咒法,法术精进的同时,性格也越发残暴。 除了微生涟漪,谁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死在他手上的人类不知凡几。 血液饮酒,剩下的用作浇花。用人血灌注的花,开得艳丽至极。 世间种种,哪样不是因果循环。 种下的因,苦果也得自己尝。 “若是得空喝酒,我随时奉陪,茶就不必了。”他说,“你要是觉得日子无趣,玩一两个人类也不是不可。只别上了心,不值得。”奎淖指的是摘星。 “好。”微生涟漪应答着。 高手间的密语,凡人怎能得知。 摘星被这强烈的妖气惹得面色惨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等这股妖气散去,摘星才勉强回过神来。 四周死一般的静谧,草木凋零,土壤更是裂开了几分。 奎淖的术法又精进了,光是威压便能有如此之大的破坏力。 摘星甩甩脑袋,嘴唇被咬了一圈的牙印,干燥的地方甚至还往外渗血,他使劲一吸下唇,血珠子被吞了个干净。 “涟漪哥哥,你的法术好厉害,那妖物都能被你打跑。”他羡慕的对微生涟漪说着,“不知我何时也能这么厉害。” 正说着话,他便瞧见了高挂在树上的不宿,摘星惊呼,居然把不宿给忘了,只顾着自己刚刚飞起来了。 他低着头,小声说:“我得去救我的剑。” 得了应允后便红了脸忙不迭从微生涟漪怀里跳下来,动手去把不宿救下来。 他掏出一张风符,口中念念有词,忽起了阵微弱的风,不宿在树梢上晃了晃,挂的好好的。 摘星面上一喜,既然动了,那么再加把劲就能下来了。 他又掏出一张风符,集中精力念决,那树梢几下晃荡,不宿仍旧挂在上面。 不宿:果然是高处不胜寒好冷 “不宿,别担心,我迟早会把你弄下来的!” 他暗暗给自己鼓劲,换了张火符,把缠着不宿的那根枝丫烧掉,它就能掉下来了。 凝神念诀,那树梢“噌”的起了一个小火苗,咔嗒咔嗒燃烧起来。 不宿:我好像有点热我好像在掉漆我美丽的外壳算了烧了算了掉下去的时候也得掉漆 泪流满面jpg 剑生悲苦。 微生涟漪斜倚在树上,漫不经心看着摘星奋力的动作,那小除妖师的额头都冒了些许薄汗。 用了十张符,这把剑终于掉下来了。 摘星满脸写着兴奋,有种成就感,他很努力地做每一件事情,总是希望自己能变得强大起来,因为只有变得强大,他父亲才愿意再见他。 他心疼的看着地上看起来可怜的破剑,蹲下身捡起它,插回剑鞘。 “涟漪哥哥,你帮我赶走了妖怪,不知我该怎么感谢你?”摘星走到他身边,眸子里闪着灿烂,好像真是天上星落入他眼中一般。 “你能给我什么呢?”微生涟漪反问他。 这双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一个意气的少年模样,眸中总像晕着一汪潭水,望不见内里,深不可测。 摘星低头看了看一贫如洗的自己,背上还有同样一贫如洗的咸鱼不宿。 “我我其实可以帮你做饭,我什么都会干。”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微生涟漪作为一个妖,天地灵气汇聚成的妖,不食人间烟火,就算摘星手艺高超,也照样没用。 若是一定要说他的食物,便是眼前这个对妖来说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小除妖师。 闻起来好吃的,尝起来不会差。何况他的眼泪都如此诱人,别说血液了。 “不必了。” 他幅身子,倒也不错。 思及此,微生涟漪话音一转,“你想学术法吗?” “想!” 他想变得厉害,不要总是被妖牵制着,白白辱没了除妖师的名头。 倏忽间手指被一闪而过的芒草割破,往外渗血。 微生涟漪垂眸,落下几缕长发散在耳鬓边,整个人仿若误入尘世的谪仙。 他轻抬起摘星的手腕,附身含住了那正在渗血的指尖。 为了不引来其他的妖,这芒草割的不深,只余几滴血,入口甘甜,醇馥幽郁。 难得一见的极品。 他眉宇间带着餍足,松开摘星的手腕,勾唇道:“算是定金了。” 教你术法的定金。 未来的日子,大慨是离不开这小除妖师了。 怪只怪他味道太好,尝完便上了瘾。 正文 60.海棠花妖与除妖师3 摘星不知道他的举动到底是什么含义, 手指上的细小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他呆滞地望着手指, 再翻到手背查看,一点事儿也没有。 到底是没亲眼见过妖食人的场景,他也没想到那茬去。 “你帮我止血吗?” 不宿:是他吸了你的血 “太谢谢你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啥也没有。”他往下缩了缩脖子, 摸平衣服内起的鸡皮疙瘩, 牙齿咯噔咯噔抖个不停, “这地方实在是有些诡异,我的手居然突入其来往外冒血珠子,真吓人。” 手不蹭衣服不要紧,一蹭就坏了事。那刚不流血的地方又被他蹭破, 缓慢渗血。 微生涟漪眸底隐隐泛起红光,目光汇聚在他的血液上, 这榆木半分都没察觉。 血沾了点在袖子上,摘星见状,直接将指腹贴近嘴唇, 大喇喇的把手指含了进去, 照旧猛吸一口,想把余血洗干净。 含了许久,手指都皱了, 摘星感觉没问题之后便将它拿出来, 看了眼上面沾着的口水, 颇有些嫌弃地擦在了衣服上,这下才满意。 微生涟漪:消退。 ——这人也太邋遢了。 头发上还有被奎淖打飞时沾着的草屑,脸上透着天真的傻气。 系统补刀。 微生涟漪眯了眯眼,对摘星说:“你” 算了。 他抬手掐诀,施了个净身术,摘星一个恍惚间,水流被引渡流遍他全身,净身术结束后,连衣服也帮他换了一通。 头发上的杂草也消失不见,至于背上背着不宿的剑袋,也干净了不少。之前在乱葬岗摸爬滚,缩在坟堆边上,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 这一收拾,摘星的模样更显得俊俏了,他的脸还未完全张开,但依旧唇红齿白,皓齿明眸。 单从这底子,就可以看出他长大后的模样是差不到哪里去了。 他瞧着自己身上这一副变化,连连转了好几个圈,“好厉害。”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天泼墨一般的黑,远方高挂的弯月亮光细微,散在人间稀薄的可怜。索性有人陪着,摘星也就不那么害怕了,更何况那个人看起来很厉害。 他宽了心,念咒给自己搭了个帐篷。 野外生存那么多年,跟着父亲云游四海,看父亲到处除妖,搭帐篷怎么能不会,摘星最擅长的就是搭帐篷了。 此刻建好了,他还有几分高兴,招呼着微生涟漪一起过来休息。 微生涟漪没回应,他疑惑地歪歪头,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人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是可以不用睡眠的,现在看来,大抵就是这样。 想明白了摘星也就不多做坚持,他仰着一张脸笑着对他说:“涟漪哥哥,那我还是不打扰了,我先去休息,您也不要太累啊。”他用了尊称,心底对微生涟漪十分崇敬,而后才躲进帐篷里入睡。 毕竟施法总有时限,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帐篷就消失不见了,摘星一个人睡在草地上,用手当枕头,睡得四仰八叉。 一夜过得还算安稳,早起的空气里有水汽,从叶子上滴落下来,啪嗒砸在摘星脑门上。 他一下被惊醒,抬头看见是树叶上滴下来的露水,把袖子抬上去,呼噜一把把整张脸擦了个遍,跑去溪边洗脸,蹲下的样子有些笨拙。 微生涟漪在树上看着好笑,随口施了个诀,从天而降的大雨瞬间把摘星浇了个浑身湿透,连带着整个人都被冲进了小溪里。 他再站起来的时候一脸懵,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待看到不远处那人带着笑意的眸子,摘星也忍不住笑了,挠挠头,“也算是清晨沐浴了吧。” 微生涟漪挑眉,又施了个净身术把整他个人清理干净,“走吧,总不能老呆在这乱葬岗。” “是啊,天都亮了,我们赶快出发吧。”他忙扶好背后的剑袋,追过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一路上倒显得尤为静谧,对待微生涟漪,摘星也不好意总是烦人家,于是就看着脚尖走路,数自己的步子。 这小路还没走完,不知从哪来了个娇媚的女子,卧在石头旁抽泣,哭得梨花带雨,无比动人。 看了微生涟漪,摘星反倒对美貌有些免疫了,因这女子还比不上他的万一。 修炼千年的老妖精,哪能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比下去的,况且来人不是人,是一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兔子精。 ——试炼来了,挑的正是好时候。 她功力不足,正好给摘星提个醒,开个修炼的头。 “那位公子,奴家脚崴了,不知可否过来帮帮奴家。”入谷黄鹂般的声音。 她手捏着帕子,作抹泪状,招着摘星来帮她。 “涟漪哥哥,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那姑娘好像受伤了。” 他小跑过去,问那兔子精;“姑娘,你没事吧。” 兔子精哭腔:“我的脚崴了,可红肿得厉害,我母亲还等着我归家呢。”她一句话说得婉转动听,伸出芊芊细指,缓缓掀起裙角,露出一双玉足,上面确实带着红肿。 “姑c姑娘,你赶快把裙子放下。”摘星红了脸,别过头去。 兔子精媚眼如丝,更是往上掀了掀,那绸裙下竟没任何底衬,只余一双洁白的美腿。 “公子,请你帮帮奴家,奴家好疼啊。”那兔子精看见摘星的反应,愈发放纵。 “既然令堂还等你归家,那还是尽快赶路为好,我会点治愈之术,隔着裙子也能治好,还请姑娘把裙子放下。”他这句话说得连贯,一点气都没喘,眼睛望天,不敢看这姑娘,生怕污人清白。 “奴家不信,怎么能碰都不碰就会治好呢?”兔子精装作娇羞。 不宿:不信就对了,他治不好。 大伤是铁定治不好的,小伤也治不好。 “你放心好了,我会努力医治好你的。”摘星信心满满。 “好。” 见他不为美色所动,兔子精把裙子掀下去 ,换了个方式。 她趁着摘星低头的时候,手绕到他脖颈处,刚刚碰到肌肤,手指便有种正在被灼烧的感觉,她连连痛呼,吓得花容失色,这小鬼有人护着! 她望向四周,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微生涟漪。 她可以确定的是,来人功力比她高深得多,隐了气息,自己居然半分没有察觉。 可这小鬼细皮嫩肉,尝起来不仅滋味不差,还能增长功力,她实在不忍就这样放弃。 听到兔子精的痛呼声,摘星手一抖,以为又把人给弄痛了,他忙道歉:“姑娘对不住了,我技艺不精,抱歉抱歉。” 这行不了,他另想了个法子:“姑娘你家人在哪,不如我下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来接你,你看这样如何?” 兔子精对他的客气不为所动,她心一横,下了招死手。 她手腕微抬,掌心出现一团沼气,只打向摘星的面门。 摘星被兔子精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魂快没了,连招都来不及发出便连连后退。 她是个妖精! 微生涟漪见状,抬手掐诀,替他挡了这一招,挥袖招他过来,用袖子遮住他半个身形。 兔子精惊慌失措,这人动手了,自己哪还有命可留? 她连忙跪下求饶:“仙人饶命!仙人饶命!我不知他是您的囊中之物,不然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动他和您做对,求仙人留我一条活路!” 她不停磕头,声音响得摘星每随她一动,便是一抖。 他心下不忍,拉拉微生涟漪的袖子,朝他说:“涟漪哥哥,我们放过她吧,她也没把我怎么样。” 兔子精见摘星心软,趁热打铁改求他去,她膝盖换了个方向:“公子,公子求你帮我说说好话吧,我娘卧病在床十余年,我爹也瘸了腿,我还有一个嗜赌如命的弟弟,一家人都靠我养活,我走了,他们可怎么办呐!求求你了!” 不宿:编谎话请编的像样一点,傻子都不信。 咸鱼的不屑jpg “好可怜啊。”摘星皱眉叹息,心里替她难过,“她好可怜,我们放她走吧,多亏你救了我,我什么事也没有,不如我们放了她吧。” 咸鱼的蒙逼jpg 这你都信? 它使劲晃动身子,锤着摘星,提醒他。 “嘶——不宿,你撞疼我了。”他揉揉肩,把背上剑袋拿下来,不宿被抱进怀里,他让它安稳一点,“别闹,我们有正事呢。” 摘星拍拍不宿,安抚它。 不宿: 躺着吧躺着吧 傻子主人 微生涟漪听着不禁觉得有趣。 ——这剑灵也好玩得紧。 他传音入密,摆出正经脸:你安静一点,吵到我了。 不宿:卧槽卧槽卧槽。 ——嗯? 不宿:卧槽卧槽卧槽。 不宿:你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好久c好久没和人聊天了啊! 泪流满面。 不宿:不对,你是妖。我可是除妖灵剑!灵妖殊途,啊,好像聊天啊! 不宿在想聊天和聊天对象是妖中陷入两难。 最终想聊天的打败了理智,他开始疯狂刷屏:我曾经还是一个风光无限的灵剑 微生涟漪屏蔽了他的话,转而关注摘星的反应。 “这妖想杀你,你就准备这样放过她吗?”他的语气云淡风轻。 摘星眼帘垂下来,以往还是这样的场景,有妖来害他,不过救他的人是父亲。他总是拖别人后退,不管是父亲,还是微生涟漪。 “你帮妖精说话,谁来帮你说话!我不救你,你就能死在妖精手底下!” 这是父亲总说的话,可以自己总没往心里去。 现在父亲走了,自己却还是懦弱的不行。 摘星袖中的手暗暗捏紧,不远处的妖精身世凄惨,可她想要伤害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除妖师怎么能帮妖说话,可同情总能占据理智,它们一个个可怜求饶的时候,摘星总是心疼它们。 他心疼妖,妖可不心疼他。 正文 61.海棠花妖与除妖师4 微生涟漪眸中闪过微光, 那兔子精瞧见了,心神狠狠一颤, 她忙低下头。又瞥见被他护着的小除妖师目光有所犹豫,心神不宁的样子, 便知今日大抵是在劫难逃。 兔子精从袖中伸出两柄短剑, 足尖点地,翩飞而至。 她出剑动作做的隐蔽, 剑尖直指摘星, 仿佛是在做最后一击, 因这一旁有微生涟漪在这, 她丝毫不敢懈怠,语气狠厉朝摘星说道:“也罢,不求便不求。现在看来, 倒不如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今日我活不成,你也得死,黄泉路上也好拉个垫背的!” 她甩出长袖卷住摘星的脖子, 后一收袖,便把他从微生涟漪怀中扯出, 狠狠砸在地上。 摘星痛呼一声, 连连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 他浑身疼痛,抽气不断。 兔子精窥见微生涟漪指尖微动, 好像在摘星身上注了灵气。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她无法得知, 但现在,摘星才是她的目的,重点是得死。 “摘星,防御符。”微生涟漪缓缓开口。 蜷缩着的摘星听了这话,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可脊背痛处实在疼得厉害,他捂住手臂,赶快用另一只手掏出防御符,双指合拢,口中念念有词,很快便把这一张符祭了出去。 防御符升到半空,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从中竖下一道屏障,阻隔了兔子精的攻击。 今日祭符比平日里都顺利得多,威力也强大得多,可摘星来不及细想,便又陷入和兔子精的缠斗当中。 “剑。” 声音入耳。 摘星从身后掏出不宿,下盘扎稳,出剑利落。那兔子精也不是好惹的,两把袖剑,叮咚作响,直直向摘星刺去。 摘星向后弯腰,躲过这一击,手上拿着的不宿堪堪滑过那兔子精的腰,撕下了一大片裙衫。 兔子精急红了眼,章法微乱,攻击也不再是难察漏洞,竟倏忽间露出脖颈上的命门,摘星见状,抓住这弱点,准备用符锁了她。 他照例祭出一张锁妖符,手指合拢,闭眼凝神施展咒法,四周狂风乱作,摘星的头发也被吹的飘扬,不宿竟在阵法中央显出红芒,闪烁不停。 摘心闭了眼,无从得知周围这一异象,他暗中念咒,祭出锁妖符。 那锁妖符飞向半空,从中出现几个链条,落地时捆在了兔子精的身上。锁链上烫的吓人,兔子精尖叫不已,才两三秒钟,这具身子便被锁妖符烧得完完全全。 等摘星施完了这一咒法,再睁眼时,入目便是兔子精焦黑的尸体。 他刚才的气势全消,褪的干干净净。 看清那是兔子精的尸体后,他眸中只剩下惊惧:“怎么会她怎么会死了这是锁妖符啊!” 摘星慌忙去翻包里的符咒,都是平常很普通的,施展不出多大威力的符咒,怎么会能杀掉一个妖? 他不敢置信,自己真的杀了一只妖。 没有一丝高兴,就算先前犹豫片刻,但他也没有完全准备好自己要杀妖的事实,兔子精的尸体摆在他面前,告诉他,真的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刚才她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现在连身子都冷了。 “你看,杀妖也不是什么难事。”微生涟漪漫不经心安抚他,他身着的红衣随风飘逸,形容慵懒,潋滟无比。 有一就有二,现在杀了兔子精,以后除妖事宜也就更好动手了。 他会一点点冷血,直到能面不改色杀掉一只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害怕得不敢看那兔子精。 摘星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起了红,手中的不宿被他握的越来越紧,他仰头看微生涟漪,声线有点抖:“涟漪哥哥,我杀了一只妖。” 微生涟漪说:“你做的很好。” 摘星心悬到了嗓子口,整个人喘不过气:“她是个好妖她父母还等她回家呢我把她杀了,她父母怎么办?” 他眸子渐渐泛起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大抵是觉得这样没面子,摘星抬起袖子,擦脸擦得很用力,脸都被他弄变形了,整个人滑稽又好笑,但看得出来,他非常自责:“我毁了一个家庭” “可她想杀你。” “但她没有杀了我啊,我还活得好好的,她就惨了,碰上我真是她倒了大霉。”摘星不停为兔子精开脱,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摘星哭得越来越凶,但为了压抑住声音,连下唇都被他咬出了血。 “你爹怎么教你的?” “我爹没教我他让我杀妖可我不敢”摘星抽抽搭搭的。 “那你怎么知道这妖没有说谎?” 对每一个人或妖都深信不疑的摘星哭得一愣,眼睛眨巴眨巴,又滚落几滴泪珠:“她没必要骗我我又不值得她骗” 不宿:太蠢了 “你是除妖师,她是妖,骗了你她可以活,你说你值不值得她骗?”微生涟漪仿佛漠不关心地扫了他一眼,缓声给他解释。 “我我本事不高又杀不了她”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兔子精的尸体还躺在不远处,一大片狼藉全是摘星的手笔。 摘星说不出话去辩解,他垂着头:“我的确杀了她。” “妖都有记忆识镜,你看看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微生涟漪掐诀,从死去的兔子精识海中缓缓升起一个明镜一样的东西,只有手掌大小,可窥见她一生。 记忆识镜中记录着兔子精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 摘星可以从中得出的是,那兔子精无父无母,自己修炼成精,更没有一个弟弟。 她所说的,母亲卧病在床,父亲瘸了一条腿,弟弟嗜赌成性的,全部都是骗他的谎话。 摘星看着识镜看了很久,坐在草地上一声不吭。 哭倒是不哭了,但是看得出来他荒凉得快和背景融为一体。 “我又拖累您了”他声音压得低低的。 过了好一会儿,摘星抹了把脸站起来,跟到他身边:“涟漪哥哥,我们接着往下走吧。” 微生涟漪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移开目光,视线看向别处。 白天的这里山清水秀,仿佛桃花源般的存在。 ——什么都要慢慢来,这只是一个引子,让他心智成熟的开始。 “你告诉我,是你的错吗?” “妖为祸人间,我杀了她,是替天行道没有错这是除妖师应做的。”摘星咬牙,心里很乱,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她想杀我说明她不是好妖” “摘星。”微生涟漪声音冷淡。 摘星抬头:“我听” 树上的梨花落得洋洋洒洒,漫天飞舞,微生涟漪身形飘渺,梨花落在他发间,像簪了枝雪。 “妖不分好坏。” “可是人也有善恶之分”摘星不解。 “人和妖是不一样的,妖修无情道,所以注定不善。” “那好。”摘星抿嘴,眼神坚定,“妖都没有好东西,所以我长大后,变成一个厉害的除妖师,一定要杀尽天下妖,为人们除害。” “乖。” 微生涟漪唇角微弯,美得不可方物。 摘星被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默默红了脸。他低下头,看见微生涟漪从长袖中露出的一两节指节。 摘星心思一动,心痒痒想握上去,可又不敢,伸出自己的手看看。 微生涟漪牵起他的手,“前面坐船。” “好。”摘星眼睛眨了眨,握的紧了些。 微生涟漪没再说话,他的识海中传来一个声音。 ——那个入谷黄鹂般的声音。 兔子精娇羞道:“多谢仙君,奴家被灵火淬炼功力果然精进不少,这次还能得以窥见仙君真颜,奴家就算是真死了一遭,也十万个愿意。” “你修炼去罢。” “多谢仙君,那奴家先去了。”兔子精款款拜谢。 识海中的声音缓缓离开,微生涟漪神色悠远,脚上的铃铛声清脆入耳,撞进摘星耳朵里。 摘星听不见其他,他的目光全被这铃铛吸引了过去。 这铃铛的主人不是微生涟漪,它是一个除妖师的。 红绳系足,更衬得双足雪白纤细,姿态飘逸。不过这不是个装饰,如果一个装饰能锁掉一半的修为,大抵谁也不敢用它。可偏偏微生涟漪带上了,被一个除妖师亲手锁上,如果微生涟漪想反抗,他完全可以杀掉那个除妖师,但微生涟漪没有。 他见摘星盯着那铃铛看,便问:“你喜欢这铃铛?” “涟漪哥哥的东西,我都喜欢。”摘星笑得傻傻的,他拉着微生涟漪的手,轻轻晃了晃。 梨花飘飘洒洒扬了满地,扑簌簌旋转掉在石缝里,柳树上,多数在溪水上浮着,浅浅往下游散去。摘星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轻飘飘落了瓣梨花在他手上,他看见花瓣上没有脉络,清晰的漂亮。 摘星偷偷看了微生涟漪一眼,端的是倾国倾城貌,矜的是惊世之姿。 他心里觉得,这漫天梨花在他面前也逊色几分。 修炼千年的海棠花妖,颜若皎月,以色惑人。 正文 62.海棠花妖与除妖师5 微生涟漪轻笑:“这铃铛可不是我的东西。” “那它是谁的?”摘星疑惑地看了看那铃铛, 又不可避免看到他的脚踝,他眼睛眨了眨, 又快速地缩回了视线。 “你想知道?” 摘星点点头, “这铃铛看起来不是凡物,倒像一个法器。” “的确。” 微生涟漪不想告诉他这铃铛的由来, 只要一说, 他妖的身份便会暴露,要合理去帮他, 也就难了许多。 ——说起来,这铃铛和摘星还有些渊源。 摘星低头,明白他不愿多说, 也就不问。 他听着风在耳边吹动的声响, 欲言又止。过了半天才开口:“涟漪哥哥, 这次除妖,是你帮了我吗?” 他现在才回想起之前力量的不寻常。 “我感觉的到,今天的祭符速度,以及力量”他望着前方的小路, 心里在把两件事情想通。 “有点太强了,比起我平日里来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我都使不出那么强大的威力。更何况, 锁妖符还杀了一只妖, 这是我从没想过也从没做过的事情” “我想修道, 可我现在的实力还差了一大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强, 变强之后我爹才会回来看我,所以我得努力一点。涟漪哥哥,你教我术法吧。” 摘星的眼神很坚定,他捏了捏微生涟漪的指尖,希望他能同意。 ——意料之外。 不宿也同样意料之外:还以为他会过很久才会想明白还算有点悟性。 “教你之前,还有一个初级功法给你。” “怎么做?”摘星眼神发亮,对此事抱满热忱。 微生涟漪挑眉:“一个能放松身心,是你能更好入境的初级修炼方法。” 见他不解,微生涟漪便给他解释:“除妖师常年背剑,经常以血为引画符,长此以往,容易水亏。” “而在舌根处有一个穴位,正是流通任督二脉,四肢百骸的关键,只要练好了,便能扭转乾坤,不仅不会水亏,还能气血充足。” 水亏是人间好听的说法,避免冲撞,其实就是流血过多。 摘星听得一愣一愣的,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完全不知微生涟漪这是在哄骗自己,样子一本正经。 “那我应该怎么做?”他把剑袋拿下来,放到一边的石头上,方便自己的动作。 修炼方法是他哄摘星的,真正的修炼术法得再等一等,一切修炼之前,还缺一样东西,帮摘星脱胎换骨的东西。 他早在先前于暗中修了个纸鸽,给奎淖送过去,这样东西在他那,而现在摘星正需要,现在只要等奎淖把东西送来就可以开始修炼。不过这之前,空了一段时间。 ——这多余的时间,当然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微生涟漪完全是谋的一己私利,食物在自己面前晃荡,还散发着一种无比香甜的气息,妖又是生性随意,绝不会轻易忍受的生物,而摘星的气息又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 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尝一点,是一点。 现在的时机就是,摘星自己送上了门,还给了他一个法子。 微生涟漪启唇:“你过来,我告诉你。” 其实他完全可以使用法术,但没必要,小除妖师的服从看起来很乖巧。 摘星不疑有他,立刻靠过去,可下一秒便被那人搂进了怀里。 微生涟漪低头,搂着他腰,贴近他的唇,汲取着他的津液,一股和外表毫不相符的侵略气息瞬间占有了摘星的全部。 即使微生涟漪早已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增进功力,但摘星的味道实在让人上瘾,这对妖来说是致命的吸引。微生涟漪心底起了想要撕碎他的冲动,一点一点将他拆吃入腹。 汲取的过程有种浑身畅快的感觉。 这是双方的。 不然也不会总有人类前仆后继落入妖的怀抱。 微生涟漪压抑着喘息,好半刻才将他松开。不得不松开,再不松,行为只会愈加放肆。 被从怀抱的桎梏中放出,摘星才有了休息的机会。 他看着微生涟漪近在咫尺的脸,美得毫无瑕疵,就这样淡淡注视着他,就能让人羞红了脸。 果然,摘星立刻红云浮上面颊,他略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支支吾吾道:“这修炼方法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就是不像我以前练习的那些术法,那些很辛苦,练完之后感觉身体会变重,休息一夜才能得好。可这个不太一样,身体变得轻了。”摘星说着说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手悄悄背到后面去,手指搭着另一个,握紧又松。 “现在这个,一点都不累,还很高兴”摘星笑得傻,他断了顿去想自己的感受,才说,“有点奇怪我说不出来,没办法表达。”他抿嘴,唇角还是弯的。 “那你想继续吗?”微生涟漪收了收袖子,复问他。 “想。”摘星回答得特别快,可思索几秒后又换了答案,“还c还是过一会儿吧我心跳太快了,我怕之后会跳得越来越厉害喘不过气会很难受。” 微生涟漪拇指缓缓擦过唇角,启唇一笑。 ——真是好骗,下次,可能会更容易了。 还等半刻,他神识一动,识海中传来奎淖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觅食,我算是小瞧你了,从没见你动过谁,今日居然破了戒,我再给你挑几个好看的人类来,只玩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也浪费时间。 他声音狂放,话语内容更是不羁。 周围因着奎淖的到来显得阴森起来,明明太阳还照着,现在却显得惨白,地面上刚冒出尖的小芽慢慢枯萎,瘫倒在地面上,树叶边开始泛黄,往里蜷缩起来。 摘星牙根发颤,感觉有妖风袭过,他下意识就想躲。 ——没这个必要,我只需要他一个人。 奎淖又发出了桀桀的笑声,好像对他的行为有些看不惯:要最大化利用,这么好的身子,不用便浪费了,我试过九个人,给了他们好处,自然得回报我,不是吗?一次性有九个回报,岂不是快多了? 奎淖说的回报,是每一个被他吸食了精气的人类的性命。 这成本,只换得一度,实在不值得,可人类都愿意得很。 奎淖男女不忌,荤素不忌,玩得很放得开,遇见顺眼的拉上床,再杀了他们,顺手无比。 ——我足够了。 微生涟漪在识海中和他交流。 奎淖压着嗓子道来:也对,千年难得一遇的极品,一个就能抵得上我百个。也罢也罢,东西我给你留下了,我今日的数量还缺两个,我得给它凑齐整了。 奎淖的法则:一日十人。 不多,但也绝不算少,他活了这么多年,手上的血债十分可观,这辈子都成不了仙,他也不在乎成不成得了仙,活得肆意妄为,落拓不羁。 语罢,气息便逐渐远去。 等奎淖一走,摘星才慢慢恢复,他很弱,弱到和花草树木一样被奎淖的威压压得瑟瑟发抖。 奎淖给微生涟漪带来的东西是曾青,这种果子生于北方极寒之地,又名雪里青,食之可洗筋伐淬,脱骨重生。 曾青树十年长一寸,百年开一次花,千年结一果。 微生涟漪伸出手掌,闭上眼睛,念了句诀,再睁开眼睛时,手掌心便出现了一个翠绿的果子。 色泽明亮,表皮光滑,底部有着些许暗红的沉淀,颜色过渡得很自然。 现在这曾青被微生涟漪给了摘星,摘星问:“这是给我吃的吗?” “这是曾青。”微生涟漪淡淡地说。 摘星只看了一眼这果子,便伸手接了过来。既然是微生涟漪给自己的东西,定然不会是不好的。他对着果子印象不大,所以不知这果子的效用,咔嚓咔嚓嚼着。果子不大,两三口便没有了,摘星用袖子擦了擦嘴,似乎开始时对着青皮果子不抱有希望,但尝起来的时候确实不错,他把最后一口咽下去,夸了句:“吃起来脆脆的,很好吃,谢谢涟漪哥哥。” 可话音刚落,从他的丹田处开始慢慢升腾起热气,蔓延遍全身。 他的脊椎处仿佛有无数个蚁群在体内骚动个不停,张口啃食着自己的脊椎骨,从中间漫向四肢百骸,引得人头皮发麻,手脚无力,慢慢发软到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摘星努力眨眨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前一片朦胧,模糊不清。他脑袋发晕,脚踩的每一步都像在踩空,一瞬间,他发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体内燃烧不止。 ——是曾青,它在灼烧! 摘星眉头紧皱着,额前泛起一层薄汗,手指陷进肉里,留下好几个弯刀一样的印子,这痕迹还在一点点加深,因为摘掉手握的力度越来越重。 之后过程绝对是痛苦到难以忍受的,因这毕竟洗筋伐淬,脱胎换骨的历程,是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打碎重塑,一点点拼接而成,塑造出一个全新的适合修炼的身体。 把废弃的东西剔除,从根部长出新骨。 这过程会比死一遍还要痛苦。 正文 63.海棠花妖与除妖师6 ——只怕他撑不下去。 瞬时间,内火烧了上来, 摘星的瞳孔猛地骤缩, 仿佛被扔进来了炼狱里。 剧烈的痛苦从脚尖燃烧到头部, 他使得更加头痛难忍, 眼酸发胀。摘星双手抱住头,眼眶含泪,哑声嘶吼道:&一t;涟漪哥哥,我好疼啊。”接着摔倒在地上左右翻滚。 微生涟漪抱起他, 轻声地在他耳旁细语:“你不去想疼,疼痛就稍微能减少一点。”他的手按住摘星不停扭动的双手,又在他眉间注入一汪灵气减缓他的痛苦,“忍忍就能过去了。” 注入之后, 摘星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痛苦在逐渐减少,待还能忍一会儿后, 那疼痛反复袭来, 顿时让他招架不住, 头昏眼花,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成了一团, 他抓起眼前明晃晃的东西就咬在嘴里, 把牙根都咬的发酸了来抑制痛苦,又水顺着他咬的东西滑了下来,他吞了吞, 有股腥味儿——是血。 这是他醒时的最后一个意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咬了什么, 随后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等摘星结束洗筋伐淬之后,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一般,即使微生涟漪可以使用术法帮他解除疲劳,但是人类的身体需要休息,用来调节体内平衡。所以必须先找到一个客栈,让他小憩一下。 在摘星昏迷途中,微生涟漪也就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实力,他抬手掐诀,瞬移来到了一个客栈,客栈标头写着云楼,微生涟漪掩了外貌,带着摘星进去。 店小二柜台面前整理门牌,见有人来,便抬头询问,面上带着客套的微笑:“请问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一间雅间,帮我备好沐浴的东西。” “好勒,小店儿的吃食也都还不错,您二位挑几个尝尝?” “暂时不用。”摘星还没醒,等他醒了再点也不迟。 “好勒,二位稍等,我先领您进去,随后会有人送东西进来。”店小二忙招呼他们上楼,给他们安排着房间。 店小二在三楼中间打开了一扇门,“两位位爷进来吧,东西稍后给您奉上。” 他弓着腰从门槛踏出去,顺便合上了门。 微生涟漪将摘星安放在床上,自己倒了杯茶。 店小二的动作很迅速,很快便将一桶洗澡水烧好放在了房内。 “摘星?”微生涟漪轻唤躺在床上的人。 摘星没动静。 按理来说,虽然服完曾青后会很痛苦,但是等这一阵过去,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便可以醒来。 可现在他还没醒,要是此时就这样睡了过去,夜半必会发热。 况且刚服完曾青,人类的身子又娇气得不行,最受不了苦,要是此时用术法帮他简单洗漱,这后遗症肯定会留下。 现在在浴桶中注入灵气,泡上许久,能更好的使他恢复彻底。 微生涟漪只能自己上阵帮他沐浴了,之前摘星身上满身的汗粘着衣服,头发也黏在皮肤上,手腕脚腕处还泛着红,这是接骨重塑留下的痕迹,泡完之后休息上一夜,早起便会有所好转。 微生涟漪不想碰他,他指尖一弯,在空气中划了道痕,摘星的扣子便从下至上一个个解开,随后他又将他的外衣褪了下来,正解到里衣时,身下忽然有了动静。 摘星梦呓了一声,随即悠悠转醒。 一醒来,还没全部清醒,看见周围不甚熟悉地方,有些迷糊,认不出这是哪里,他开口问:“涟漪哥哥?”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刚一看清便吓了一跳,他猛地缩起双腿,可因为刚才施力过多,整个身子绵软无力。 ——衣服还没脱干净。 摘星扯了扯里衣,又往里罩了点,抬头问:“我是要去沐浴吗?” “浴桶在屏风后。” 那地方袅袅升腾着雾气。 摘星浑身上下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但精神却清晰不少,他视力也变得更加敏锐,身体变得好多了,以前爬树留下的疤也没了,皮肤干干净净,肌理漂亮。 但污浊还没洗,黏腻的感觉很不好受。 摘星慢慢扶着墙,从床上下来,套上鞋子,躲进了屏风后去,在浴桶内坐下。 灵气从四处泛着红的地方潜进去,徐徐滋养着新骨。 摘星喟叹一声,仰头把脖颈枕在浴桶边沿,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他才有力气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涟漪哥哥给了他曾青,曾青是什么? ——现在的变化应该是这果子的功效,连身体都轻快了不少,好像在哪听说过。 他依靠自己鱼的记忆努力回想。 ——不会是那个所有修道之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吧?! 他自己都是一惊,怎么会有人舍得把那么珍贵的东西随意地送给别人?但他转念一想,微生涟漪从没给他过不好的东西,上次除妖还帮了自己,每次都是大手笔。 ——他对我可真好啊。 摘星从浴桶里撩了点水,扑在自己脸上,来回捞了好几下,全撒在了脸上,闭眼笑。 脚还在浴桶底下扑腾了两下。 ——好高兴啊。 他嘿嘿地笑,突然想起刚才自己从床上醒来时衣服半褪的样子,要是平时,他完全不在意这个。 现在怎么就突然在意起来了? 他脸一红,把脑袋缩进水里,任由水一点点漫过鼻子眼睛和头顶。 他想把自己闷一会,想的乱七八糟的全忘掉。 ——人家那么厉害,自己也要努力一点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屏息一点也不困难,到现在也不难受。 他从浴桶里站起来,手臂抵着边缘,偷偷从屏风旁窥视微生涟漪。微生涟漪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负手站立,风吹起他的发梢让他整个人都愈加飘渺起来。 摘星又默默缩回去,重新埋在水里。 他捶捶自己胸口,让里面不要跳得那么快。 ——原来曾青会留下这种后遗症吗? 等他沐浴完,从屏风后出来换上了微生涟漪之前帮他准备的衣服,小小使用了个法术,长发便“噌”地一下,全干了。 ——哇!这么厉害。 他手握拳,又松开,瞧着自己突如其来注入体内的天赋技能。 “涟漪哥哥!我能自己弄干头发了!”他一脸兴奋地想要和微生涟漪分享着自己的进步。 摘星飞快地跑到窗边,挨着微生涟漪站着。 他拉住微生涟漪的袖子,低下头时却偶然瞥见了他衣袖上沾的一点血渍。 ——怎么会有这个伤口? 恍惚间他想起来,昏迷之前好像因为疼痛难忍而咬住了一样东西,嘴里还充斥着血腥味。 ——我咬的,不会是他的手吧? 他手轻轻抬起微生涟漪的手臂,掀起袖子查看,上面赫然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咬痕深陷进皮肉里。 “这是我做的吗?”摘星的鼻子有些发酸,内疚在他的心里扩散开来,犹如一滴被滴进纯水里的墨汁,那愧疚散的极快。 ——成功。 微生涟漪挑眉。 他本可以让这伤口结好,但完全没这个必要,得到对方的愧疚是拉进关系的良药。 偶尔的露怯,是十万个必要。 摘星的性格,他很清楚。 “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假装不在意。 微生涟漪笑得和心里想的截然相反,他摸摸摘星的脑袋,语气温和。 摘星天赋能力强了没错,但他心智半点没长,还和以前那样,是个一根筋的家伙。 他看着那伤口,努力施展治愈法术,可半点不见效用,他急了,心里慌忙,毕竟他是罪魁祸首,害得恩人受伤。 ——法力高强的人体质也会和常人不同,哪能是自己一个低等除妖师能治愈得了的。 发觉没用后,摘星开始往下掉眼泪,而且不受控制的越流越多。他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咬的多重,但是微生涟漪却从来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怪罪他的意思,甚至要不是他自己提起,微生涟漪也根本不打算说。 看他哭得厉害,微生涟漪便将摘星揽进怀中,帮他顺气。 又是他的一己私利。 ——啊,食物的清香。 微生涟漪笑得荡漾。 现在倒舍不得擦了他眼泪,浪费可是不好的行为。 摘星一边打苦嗝,一边求他的原谅:“对不起,我c我没注意到这个,很疼很疼的,我c我错了” 他紧紧抱着微生涟漪,手指越抓越紧,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微生涟漪。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开了窗户,楼底下扑簌的梨花开得正茂盛,飘进来缕缕花香,不愧是雅间,推开窗的一方小世界也朴素艳丽。 那阵风吹的微生涟漪脚腕上的铃铛在脚踝处短距离转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铃铃响着,在这安静的夜晚倒显得有几分突兀。 摘星哭得声音不大,只是可劲往下掉眼泪,小孩子哭起来就止不住,得过上好一会儿才能平复心情,但这细细的铃铛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涟漪哥哥。”听到这个声音,摘星抬起头,说话途中还在抽气,眼泪倒是止住了。 “铃铛响了” 正文 64.海棠花妖与除妖师7 待他侧耳细听之时, 才发现还有一个声音。 是摇铃声。 由远及近, 仿佛是从清晨第一颗露珠从花瓣滑下, 滴落在叶蔓上的声音。声音有些沉,和普通摇铃不一样的在于,这是个法器,还不是一般的法器。至少是天极了。 摇铃声响着, 渐渐从小楼下的梨花树旁出现了一个身着斜襟青衣道袍的男子,身形隐在树间,看不清全貌,只觉得周身的气息温吞, 又带了点黑气。 这是摘星自己感觉到的,他现在耳清目明, 也能看到许多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围绕在那人的周身。 来人本站在远处,但几经施力,足尖点地,飞身上了树身,轻盈的踩着几根树枝便飞了进来。 那人落地后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将其抚平,又站直负手而立,那摇铃声逐渐隐了去, 他向前走了两步, 动作利落, 身板挺直, 一派正人之相的云淡风轻。 微生涟漪听到这声音,便不留痕迹地将摘星护着,他这人,要是看见了摘星,说不定会亲自动手。 “他是谁?” 摘星被微声涟漪护在身后,往右侧移了移看见进来的人,虽然从未见过,但是感觉莫名的有些熟悉,忍不住开口询问微声涟漪。 “你不必知道。”微声涟漪连眼睛都不愿抬起看来人。 “怎么不告诉他?”那人一展道袍,自觉地坐在了桌旁,细长的手指搭上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微生,今月过半,我来取血。” 他细呷一口,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茶水,还真是糟糕。” 上好的梅龙被他如此嫌弃,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舌头倒是刁钻得很。 ——碍眼的家伙。 微生涟漪冷漠道,“东西给我。” 来人抬袖,从宽大的道袍里拿出一个窄口蛾瓶递给微生涟漪。 微生涟漪话毕,接过那蛾瓶,掐诀飞起一片叶子,迅速地划过他的手腕,那叶边锋利得像刀口一般,划过后手腕的血流细细蜿蜒向下。 他拿着蛾瓶接满血液,抬手扔了回去:“拿好你的东西,离开。” 那人脸色坦然,稍看之下还带着不苟言笑。 来人叫千里及,富家公子中途出家,高级除妖师,另一个身份——忘恩负义的中山狼。 “怎么,如此不欢迎我。” 他也知道对方不待见他,可他倒是半分不在意这些。 有人被他护着,千里及对此怀有疑问:“你身后是什么人?” 摘星探出个脑袋:“你是谁?” 千里及瞳孔微微一缩,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上下打量着摘星。 “你又是谁?” 微生涟漪侧身挡住摘星,示意他别动,对千里及道:“他和你无关。” 千里及因着他的话而眉紧锁。不过微生涟漪命脉捏在他手心里,能让他不听话也得听话,若是敢反抗的话,反噬的痛苦将千倍万倍的施加回他身上。 千里及自然是不担心什么,可微生现在有了自己没有预料到的经历,他犯了私心,多出来一个气息让自己感到怪异的人。两点,都让他不喜。 一是微生涟漪对他的态度,二是摘星。 想完了,千里及也就不再犹豫了,东西在自己手上。他手指搭上袖中摇铃,轻摇了两下,口中有词。 微声涟漪耳中传来他的声音,还有那催铃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呢喃,撕透了耳膜钻了进来。 他五脏六腑都狠狠翻搅了一通,脸色泛白,压着一口气:“千里及,我真后悔”他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千里及一顿,道貌岸然:“我不后悔就行,疼就不要忍着,求我,我就放了你。” 千里及这厮下了阴招,凭微生涟漪的功力灭几个他都绰绰有余,可他偏偏用了一个天级法器,直接锁了他一半修为,还和他的摇铃连在一起,任凭他的意愿操控着微生涟漪。 ——识人不清,真是要命。 微生涟漪绞痛难忍,现在摇铃在千里及手上,他连法术都发不出。 瞥了眼他身后,千里及抬抬手指,将摘星揪了出来砸在地上,又居高临下望着他:“你叫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欺负人。”摘星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分说便和他斗法,“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涟漪哥哥明显被他牵制,只要夺了他那摇铃,万事好说。 所以现在,是该出手的时候。 摘星眸色沉下,摆好架势,直身与他缠斗起来。 千里及眼睛眯起,这小鬼手法熟练,身形敏捷,根骨奇佳,是个极好的苗子。 但气力不足,难以长时间斗法,这倒不知是何缘故。 但从他祭符的样子看起来,和自己倒是本家。 ——同为除妖师,竟都和妖为伍。 这真是万年难得一遇,一妖和二除妖师,两个除妖师打了起来,也是稀奇了。 到底刚刚重塑筋骨,况且摘星的作战经验不多,很快便败下阵来,毫无还击之力。 千里及嘲讽:“不自量力。”而后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他的双手随意搭在上面,结了一事,便专心致志折磨着微生涟漪。 “何苦强忍呢,只要你说一句求我” 见微声涟漪的嘴唇早已没了半点血色,摘星知道一定是那摇铃作怪,他又气又急,朝千里及喊道:“你快停下!” 千里及并没有停下念咒,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丝不苟地摇铃念咒:“我想听你说什么,你知道,求我停下。”他对着微生涟漪说,眼睛盯着他,像雪地里寻食的豺狼。 摘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可他想让微生涟漪不要那么痛苦,他过去替微生涟漪求他:“我替他说,行不行,求你了我求你了”他焦急地回头看了微生涟漪一眼,他脸上毫无血色,却带上了一丝病态气。 千里及自然看见了,他停下了摇铃的手,给了微生涟漪喘息的机会。 “涟漪哥哥”摘星见他不再摇了,便赶快跑回去扶着微生涟漪,好让他不会撑不住身子。 他偷偷扯了扯微声涟漪的袖子:“还好吗?” 见微生涟漪勉强点了头,他才放心,悄悄问:“那个人是谁?” “你不用问他,他怎么会告诉你。”千里及作为高级除妖师,对摘星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过来。”他说。 千里及从开始就对摘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知是从哪来的。 摘星看了看微声涟漪,又看了看千里及,坚定地摇了摇头。 “废物,只敢躲在别人身后。”千里及开口。 他很会找别人的痛脚,不仅一踩一个准,而且一踩一个狠。 摘星低头。 他因着能力低的缘故一直不怎么自信,只好依靠勤能补拙后天努力,努力没多大用,即使他对每一个功法都了然于心,可他天资极差,从未能使出过那些符咒的全部能力。 现在又被千里及狠狠一戳,他的确难受,但他更多的是为微生涟漪鸣不平,他朝千里及反回过去:“你才是废物!不敢正面斗法,只用那些雕虫小技伤害别人!” 摘星这话倒是说对了。 因为千里及的确不能和微生涟漪正面斗法,他比不过,所以才锁他修为。 但他的说法倒是冠冕堂皇,说了无数次:我锁你是迫不得已,我不知道它对你的伤害竟能却如此之大,而且不知为何正巧有一个一起的摇铃,可以控制着铃铛。 他说着不知道,迫不得已,但他从未解开过那铃铛,装得一手好人。 披着高级除妖师的外表,做着最让人不耻的勾当。 直到后来,解释都说腻了,直接露出了本性。 ——只要你求我,我就停下这摇铃。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要是仅仅控制着就算了,每月中旬必取一次微生涟漪的血,也慢慢延续了下来。他私心很重,杂念不多,偏生一股子执念,靠着微生涟漪的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救了一只中山狼,肯定会被他咬得鲜血淋漓,必须得受着,他缠上来,就不会肯松开。 “微生,你知道这小鬼是除妖师吗?”他问。 微生涟漪不语。 千里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倒开始仔细观察摘星的眉眼,从气质,到一些不经意间流露出动作神情。 摘星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把手缩回衣袖,狠狠瞪了千里及一眼。 ——摘星的确和千里及有关系,但那都是陈年旧事,成了早老之前记忆里的废弃尘埃,瞧都不愿瞧上一眼,但碰上了,又得迁出一段老故事。 这要归结到千里及很久以前的一段事,那时候他能力不足,心高气高,但外表风度儒雅,称得上是一个翩翩公子。 外人都被他这皮囊迷了眼,以为他是个风流潇洒的富家公子。 可那时候,他还是个道貌岸然的烂人。 这一点,从没变过,披上道袍的高等除妖师,其实骨子里早就腐朽了,外面包着一层尚还完好的新骨,就以为什么都是新的了。 本质没法变,也就翻不出来什么花样。 正文 65.海棠花妖与除妖师8 本是人间两件大好事,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在他这, 倒是侮辱。 云京的状元郎,正是年少轻狂不经时事的年纪,那时父母又强制给他安排了婚姻,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 可他偏偏觉得被人控制,从没见面起就不喜那小姐。 他为人心高气傲, 看不起被父母硬塞给他的姑娘, 这就罢了,不仅如此,他还动了人家姑娘,让她怀了孕。 即使这样, 千里及也没给过她一点好脸色,连带着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一起厌恶了。 即使在那姑娘怀孕初期, 一直到后来,他都常去青楼招妓, 风流韵事一堆, 徒惹官家小姐娘家面上无光, 流言蜚语不断。 一日千里及喝了酒回来,办了还怀着孕的妻子, 直接导致人家早产, 婴儿夭折, 生下一个死婴。 官家小姐是个好姑娘, 勤俭持家,恪守本分。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不敢反抗丈夫,从此流产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 后来她又连怀了两次,都因着千里及而或大或小的原因而流产了,直到第三次,千里及再次在她怀孕时动了她,下手粗暴,一点不留情面。当夜他的妻子就早产了,十几个大夫连夜接生,那孩子才得以保住,但是气虚少血,骨子里带病。 孩子没出生就算了,但现在已经出生了,千里及觉得他是耻辱的象征,便找了个日子,亲自动手将那孩子扔进了后山的狼窝,眼不见为净。 那孩子是就是摘星。 后来他被师傅救走,养育长大,却一直天资不高,这是从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早产儿本就虚弱,还被千里及抛弃,吹了一夜冷风才遇见他现在的养父,也就是他的师父。 官家小姐在第三次生产时,因血崩去世,入殓时千里及也没去,觉得女子的血气会冲撞了他。 自从官家小姐死后,千里及没变他的心思,更在她死后,留下一纸休书,带了一匹马,出家学道,云游四海。 休掉结发妻子,让她在死后都不得安生,得人们讥笑和议论,沦为茶肆笑谈。倒是千里及,留下了风流的美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自诩好人,干净了烂事。 他上朝为官的本事不足,为人处事也不算圆滑,和人类打交道在他看来折辱他的心气,倒不如杀妖来的爽快利落,正好他在除妖上有一二分天资。 因着他天分高,手段残忍,在成为一名高级除妖师的途中,没受过一点挫折,应该说他一生,都没受过半分不好。唯一的一次,就是碰见微生涟漪的时候,受了次伤。 他倒庆幸受了点伤,因而得了美人垂青。 那时候他因刚除了一只妖而精力不足,昏昏欲睡之时从马上摔了下来,腿部骨折,正巧微生涟漪看见了一个受伤的人类,对他出手相救。 千里及看不起出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但因着他嗜美如命,在花丛中看见微生涟漪的脸,倾国倾城。他从那一刻起便对微生涟漪心生旖旎。 千里及隐瞒了事实,编造出了自己被妻子欺骗与情人将他赶出了家门的故事来博得可怜。 ——被烂人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算得上一顶一的大霉。 微生涟漪的好心让他沾上了这么一个人,到头来被他机关算尽处处牵制,他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类,至此从没伤他,但千里及,着实烂透了骨子。 ——恩将仇报,大言不惭。 “我不知道这铃铛,会对你伤害那么大。” 那人微微笑,亲自动手放了他的血,他对妖很好奇,尤其对法力高强活了上千年的妖。但他能牵制住微生涟漪,也有一大部分的运气在。 运气好,家世好,样貌好,个顶个都被他占去了,但他不这么觉得,这人三观不正,自我为中心,觉着全世界都欠他的。 千里及手上的摇铃被收回了袖子里,他慢悠悠的用狼一样目光盯着摘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因为摘星给他带来的莫名的熟悉感,让他起了疑虑,这个小除妖师—— 他眉头一皱,凭空画符,开始施法念咒。那腾空而起的一张符瞬时分为两张,一张直直地飞向摘星,紧缠住他脖颈,蓦地往里缩,将他拉扯到半空中。 摘星拼命挣扎,脚不着地。符在一点点收紧,他呼吸也显得越发困难起来,脸色青白相间,仿佛快被勒死在死亡边缘。 千里及眼神平静,下手试探这人是不是他的亲子没有半分留情。 微生涟漪见状即刻掐诀,但只要微生涟漪对千里及施法,就会被自身强大的力量反噬,铃铛锁了的灵力将会吞噬他的精力,那种痛苦是难以承受的。可现在摘星有危险,他不能放任不管。 “住手!”微生涟漪眸色一沉,掌心隐隐闪现出红芒,迅速刺向千里及。 千里及直起身从椅子上站起,脚尖点地,被这气流逼得往后退了两步。他定住脚,悬空画符,以血为引将那符咒贴上摘星的额头,可他速度不及微生涟漪,脖颈被用细线一般的东西勒出了一道血痕。 忽而那窗子啪嗒一声砸在墙上,窗外瞬时间狂风大作,梨花香气溢满整个客栈,像下了阵大雨般铺满整个地面,让人无处落脚,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袭来,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倒是来得巧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 千里及因着微生涟漪的攻击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但他仍是被这声音逼得闷哼一声,膝盖发软,这是当初威胁自己的那个妖。 微生涟漪脸色苍白如纸,他心脏处好像被人用药槌捣烂一般的疼痛,连呼吸都要飞上半分力气,他堪堪稳住身形,扶着墙平复喘息。他眉头皱的死紧,连双鬓处都出了些许薄汗,一个颤抖,血气从五脏六腑往上涌,他连舌尖都尝到了血腥味。 ——天极法器的牵制,当真不可小觑。 千里及看他一眼,眸子渐垂。幸好这时没用摇铃,两厢压下来,微生涟漪必得少了半条命。 “千里及,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胆敢再出现在微生眼前?”黑影逼近,一掌劈进他胸膛。千里及即刻做法防御,那妖气重得梨花凋零,落在地上的白色往里卷起泛黄。 千里及双眸紧闭,口中喃喃不停,周身萦绕的仿佛圣光般存在的威压倒像是一个讽刺。 黑影笑道:“人界状元,不过如此。” ——品行低劣,做法下流。 说罢他便出手,招招下了死手,即便是高级除妖试的千里及,也只能堪堪招架,他很快便陷在与奎淖的缠斗中,此时便顾不上摘星,摘星被他松开,身子直直下落,背脊撞上地面,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摘星从头至尾都没哭,他只是回不过神来。 千里及的符咒强行唤起了他幼年的记忆,被裹在襁褓中的日子。 修道之人可活数百年,日子过得太多,总会忘掉一些事情,摘星即使年岁不大,但他也不记得在襁褓中的日子了,连被师父捡走,他也都不太记得。此时那段记忆仿佛是被强塞进他识海中一般,他像一个旁观者般站在一边,亲自见证他的幼年。 ——他有母亲,他也有父亲。他母亲没有不要他,他母亲是个很好的姑娘。 官家小姐是个端庄有礼,眉目清秀的大家闺秀,在摘星咿呀学语总爱咬自己手指头的时候,是她一直陪着摘星,轻拍他背,给他唱童谣,逗他开心。 别人都说他乖,可摘星小时候一点都不乖,是因为他娘对他的无微不至,找不出一点点毛病,一点点难受的地方,所以他才很少哭,总是笑。 他穿的衣服都是他娘亲自做的,一针一线,绣花扣角,每一处都细致。 可这日子有点短,短的摘星记不住。 千里及知道后,他就被带走,扔进了狼窝。 吹了一夜冷风,得天眷顾,没有成为狼果腹的食物,哭声引来了他的师父,慢慢带着他长大,教他除妖。 好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摘星的千里及的性格完全相反。 摘星只是愣着,知道这一切,他眼眶都是干的,风吹得发涩,肩膀泛酸。 过了好半天,奎淖和千里及飞出楼外,打得不可开交,在楼里打,整个客栈都会被毁得连渣都不剩。摘星的手上被千里及和奎淖缠斗的余威逼得出血,一丝丝往外渗着,他愣了愣,勉强站起身,踉跄着去找微生涟漪。 微生涟漪感觉自己的气力正一丝丝被腕上铃铛抽走,他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心跳都微弱了几分。妖有心,只是不同于常人。 摘星扶着他,费力地说着:“涟漪哥哥,你还好吗?” 微生涟漪垂首:“还好。” 摘星施展不出法力,他身体疲倦,精神也疲倦,他想起他娘亲,那个笑起来温婉的女子,像梨花一样洁白干净的女子,就有点高兴。 他微微弯起唇,用指甲扒开自己被逼出血的伤口,用力握紧,让那伤口绷得更大,在用指尖一点点往外划,伤口更深血流得更多,他用伤口靠近微生涟漪的嘴唇,让血流进去。 “涟漪哥哥我现在很高兴被打也高兴”他脖子上被千里及施符缠住的地方变得青紫一片,看起来恐怖,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见血流得不多,又扒开了一点,把血喂给微生涟漪。 “我知道哥哥需要我的血对不对?”他明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能好得快一点就好了”他慢慢倚着墙坐下,头仰着,眼睛里的神采是前所未有的,即使他现在身上有伤。 摘星是真的高兴,他有娘亲,即使他亲生父亲想杀他。他现在都不着急找自己的师父了,他想去看他娘,想念那个气息无比熟悉,给他唱歌的女子。 摘星的血滑进微生涟漪的唇内,触到他舌尖,抵达味蕾,甜得不可思议。 他的血液带有能让妖为之痴狂的东西,包括他的眼泪,唾液,以及一切。 摘星是天生的被捕食者,因为他的体质,这体质对人类来说是灾难,从小到大数次危机全是他师父帮他化解的,他的亲身父亲,给他带来了这个灾难。 ——你的罪过,会惩罚在你的子孙身上。 摘星她娘因着千里及而死,千里及就因此欠下了因果的债,因果循环,最后得由摘星来还,摘星的一生,就是惩罚。 ——时候到了,摘星需要去承担这一切,现在还早,他的体质,是其一。 “涟漪哥哥我想去找我娘了” 他迫不及待给微生涟漪分享自己现在的高兴,“我还以为我是被遗弃的呢没想到不是啊” 他娘没扔他,他就觉得有个人在乎他,就觉得世界上一点黑暗都没有了。 摘星把血喂给了微生涟漪,见他情况有些缓和,又多给了不少。 微生涟漪双膝盘坐,那血液一点点滋润着他干渴崩坏的经络,他慢慢自行修复起来,双眸紧闭,调整着紊乱的内息。 摘星见状,也跟着他一起打坐修炼。 他手上的伤处正慢慢愈合,长出一层新肉,疼得他掌心冒汗,差点又弄破伤口。外面打得昏天黑地不可开交,奎淖给微生涟漪在的客栈竖了屏障,小楼底下的梨花早不见白,只剩一地的焦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是人间的说法,郊外数十里地被夷为一片平地,天上的云翻涌不停,陷入一片恐慌。 难得一遇的场景,高级除妖师和法力高强的妖,两个人的戾气都十足的重,手上的血债无数,不过千里及是道貌岸然,奎淖则是毫不遮掩。 摘星静坐,四肢百骸漫上温热,似乎有火舌在一旁灼烧着他,他的天赋在缓慢修复。微生涟漪眼眸睁开,他看着摘星身上若隐若现的气流,以及那把名为不宿的剑。 那把剑上正散发着暗芒,不细看却看不清。 ——这把剑上好像沾了摘星的血。 正文 66.海棠花妖与除妖师9 不宿光芒渐盛,剑身有道封印术一闪而过, 消失在锈迹斑驳的剑里。剑鞘缺了一块, 外壳的锈迹正往下脱落,露出曾经完整锋利的样子。剑鞘精致, 花纹看不出朝代, 只能大抵知道它是把很古老的剑。 奎淖和千里及打了个平手,双方都制服不了对方, 千里及更是几经脱力,他稳住身形, 威胁道:“我劝你尽早放手,你已欠下无数人命,天道定会惩罚于你。” 奎淖冷笑:“是吗?要是惩罚的话天道早就惩罚了, 何苦等到以后?”他招招逼近, 出手无比狠利。但他知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法力耗尽,杀也杀不了他。 两人都没注意到屋内摘星的变化, 千里及连一眼也不屑去看, 即使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那不宿作为剑灵的存在,“噌”地一下进入了摘星体内,四处乱撞, 把他打通尚未开发好的经络,顺便替他梳理被千里及弄断的地方。 “你爹下手可真狠。” 不宿感叹。 摘星眉头紧皱着没有松开, 他咬紧了牙关, 汗水从额角留下, 滑进衣领内。 “他不是我爹,我只有师父”摘星在识海中回答着不宿的话。 ——丢弃亲子的人,怎么配为人父母。 不宿不语,专心替他梳理,微生涟漪在一旁替他护法,即使外面昏天黑地,斗法不休。 约么过了一个半时辰,摘星握着拳的手才缓缓张开,体内经络贯通,法力使出来无比轻松,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融合,丝丝缕缕入扣,不宿作为剑灵的存在,回到了剑身。 那柄剑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不宿是由上古玄铁打造而成,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的冥火炼造,才铸就这一把衍生剑灵的绝世好剑。 摘星体质被完全开发,即使放弃修炼,也会比寻常人高出几个阶级,何况他曾经的苦修,废材不再是废材,他的光芒万丈将会难以遮挡,最后悔的不是别人,会是他的父亲,千里及。 但这力量太大,会让人乱了心性,但只要不受刺激,那就不会出事。 摘星缓缓睁开了眸子,他下意识地目光去寻找微生涟漪,瞥见的那一刻,心狠狠一沉。 ——不可能 摘星功力变强,自然也就能发现微生涟漪并没有过多掩藏的身份。 涟漪哥哥,怎么可能是妖? 可他分明感受到了妖气,从微生涟漪的身上。不对,一定是那外面的黑袍妖,不可能是涟漪哥哥的气息。 摘星一咬舌尖,把脑子想的东西全部忘干净,坚决不愿把微生涟漪往妖上扯,帮了自己那么多的人,他不愿意去猜测他。即使证据多如繁星,他也拒绝相信。 只不过,心情,变差了许多。 摘星问:“涟漪哥哥,你还好吗?” 微生涟漪脸色依旧不是很好,但相比起之前的死气沉沉要好了太多。他轻轻颔首,摘星见他仍旧虚弱的样子,燃了两个净身符,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微生涟漪。以往都是微生涟漪帮他,现在也轮到摘星可以帮他了。 他面色有些焦急:“涟漪哥哥,那道士的八角摇铃是和你腕上的相连的吗?这上面好像被人下了禁制。”千里及一直身穿道袍,摘星不愿叫他父亲,只喊他道士。 摘星手指掐诀,企图斩断这牵制。可这毕竟是天极法器,必须两者牵连才可以解除禁制。 他扭头去看窗外,一人一妖明显气力不支的样子。他不想去找千里及,但现在不得不去找,而且他娘亲的居所,还得去问千里及。 摘星站起身,飞出窗外准备动手夺了那摇铃。 奎淖见证更是笑得开怀:“人类果真是复杂又冷血的东西啊。”他正好隔岸观火,乘着这机会去找微生涟漪,他只是对微生涟漪说了一句话,便悄然离去,无声无息。 千里及因着先前于奎淖的斗法,战斗力下降,何况摘星现在的功力也与他不承多让,他被逼得节节后退,摘星下手毫不留情,千里及早没了那清高自持的模样,此时更是狼狈不堪。 “你竟敢如此对我,你不知我是你父亲吗?”千里及道,那符咒唤醒了摘星的记忆,也唤醒了千里及的记忆。他持着长辈的身份对摘星施压。 摘星眼睛也不眨:“我的师父才是我的父亲,你又是谁?” “放肆!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千里及怒目而视,这是他的儿子,就必须尊重他,他自己可以丢弃他,但摘星必须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感恩戴德。就像他母亲一样。 不宿:好一条双标狗! 它气得牙痒:主人,让我来砍死他! 摘星道:不必,我只想救涟漪哥哥,这人毕竟是我生父,我不能伤他。 他施法拿走了千里及袖中的摇铃,正准备离开,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千里及:“我母亲在哪里?” 千里及道袍轻飘,即使身上在与奎淖的斗法时破损了几处,但他仍旧去不了骨子里的高傲:“你母亲?呵。” 摘星见他如此反应,心情更是复杂:“她在哪?” “云京郊外” 摘星正要离去,却听见了他的下一句,“孤冢。” “你说什么?” “你娘早死了。” 摘星心一紧:“不可能。” 他娘很年轻,看样子身子虚弱,只要家里好好养着,绝对不会那么早死。 千里及冷哼:“那个女人,不配活着。” 摘星直视他眼睛,袖中捏拳:“难不成是你做的。” 千里及只是冷笑,并不接话。 不是他,但因为他。 ——不可能! 今天的第二个让他拒绝相信的事情。 摘星眸中黑雾渐起,凝在瞳孔深处,显得整个人有些诡异。 他将那八角铜铃握在手心里,天上黑云阵阵,他被一股无名气笼罩着,让人看不清身形。 庞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可以听任使出,但正因为这力量才刚刚融合,更会使人乱了心性,千里及又如此刺激他,摘星怎么可能不乱。 他内心涌着一股冲动,杀了眼前的人。 只要杀了他,就可以解了自己的怨气,也可以报了他娘亲的仇。看千里及的反应,他娘的死绝对和千里及逃不了干系。 摘星唇角勾起一抹笑,眸子全黑,倒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但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但他也很乱,因为他变得和曾经的自己不一样了。 摘星出手,把千里及打晕了过去,带回楼里,将他绑在椅子上,绳子勒得很紧,让他逃脱不得。 他肩膀微微颤抖,靠近微生涟漪,低声说了句:“涟漪哥哥”我很想杀人 他抑制不住那种冲动,力量一强,便会视人命为草芥,因为他可以做到,将人命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想杀了千里及,不是因为他太强,而是因为他曾经太弱,被千里及扔在狼群中。 摘星眸子低垂,掩盖住自己已经全黑的眼睛。他抚上微生涟漪的后颈,心中念诀,谪仙般的人便悄无声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不想让微生涟漪看见,即使曾经他当着微生涟漪的面杀了一个兔子精。 摘星将微生涟漪抱回床铺,捻好被子,一切都很平静。 他转过来,弄醒了先前被打晕的千里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静得可怕: “千里及,你想怎么死。” 千里及尚未回过神来,但他耳中传来的话语却让他精神一凛:“你想做什么?” “我娘是你害死的么?” 千里及处于劣势,不得不回答他的话:“我从不害人。” 又是那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那她是怎么死的?”摘星语气很轻,轻到让人感觉不出他的怒气。 “生了你,就死了。” “唔——” 话音刚落,千里及怒目圆睁,他被摘星扼住了咽喉,连人带椅拎了起来。双手双脚全被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挣扎不得,喘息不得,无比痛苦。 “一字一句,清c清c楚c楚地告诉我过程。” 摘星含着威胁,不用法力,全部自己动手。 下一秒,千里及便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浑身抽痛,之前奎淖已耗尽了他气力,摘星现在的力量更让他无法招架,他费力喘息,“她以为你被狼吞了所以所以她伤心过度就去世了”千里及很少与人直接动手,都是斗法,现如今他竟无半分招架之力。 摘星听了这话,更是起了杀心。 要不是千里及扔了她的亲子,她现在还能活在世上,享受安宁。 不宿即使很想砍这人,但它知道摘星不能动手,若是摘星来动手,必遭天谴。它连忙制止摘星,因为他现在的情感占了理智的上风:主人,你要想清楚啊。 血缘的羁绊,可不是轻易能斩断的。 摘星眼睛眨了眨,那黑雾浓烈的厉害。 他脑海中出现了微生涟漪的模样,清晰可见,眉目如画。 ——涟漪哥哥,你可千万,不要是妖。 我娘死了,你不能离开我,我还要你陪我,找到师父 正文 67.海棠花妖与除妖师10 久违的系统电子音。 微生涟漪正悠哉悠哉躺在床上, 被别人照顾比照顾人的感觉可要好多了。至少他被比他小几千岁的摘星抱上床这件事上,半点都不羞耻。他半眯着眼, 目光懒散:怎么了? 微生涟漪长袖垂散在身侧, 无比惬意:我知道。 摘星藏不住心思,在他这样一个老妖怪面前。摘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稚嫩苍白, 未经世事,就算现在他知道他爹扔了他喂狼,逼死了他娘, 自己手上也沾了血,师父离开他, 他照样没成长完全。 因为他的善,还没有完全消失。 怜悯,仍旧是别人伤害他最大的底牌。 能怎么办,当然是伪装,欺骗,顺从。在真相揭开后,杀死他。 黑化的标准公式。 杀死他的善良。 现在又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微生涟漪眼前, 不用简直是可惜。他都不用去看就知道, 千里及顶多残废,不会出事。摘星是残忍了,但那是比起他之前, 要真正有一个适合除妖师的心性, 他还不够。 “摘星?” 微生涟漪手撑着床, 慢慢起身,装作刚醒来的样子,眼睛里朦朦胧胧一片,叫人辨不清他眸中含情真假。 摘星听见了微生涟漪的声音,黑雾蓦的褪去。 他暂时放开千里及,起身去床边找微生涟漪:“涟漪哥哥,你醒了?” 微生涟漪扶着他慢慢下床,身子仿佛风吹就断,受害者姿态完全。被千里及的摇铃抽去法力,还当着摘星的面取了他的血,他当时的抗拒可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千里及就是一个十足的恶人形象。 摘星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对千里及的憎恶又多了两分:如若不是他,涟漪哥哥还是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微生涟漪垂头,眼角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看到千里及的那一刻,他不可避免地皱了眉,一眼都不想多看的样子,手指捏紧,微微颤抖,好像对他的所作所为很是不耻。 摘星察觉了他的变化,目光转向千里及的位置,他四肢被绑,椅子碎了大半,但他仍和那些垃圾捆在一起。摘星连忙安慰微生涟漪:“摇铃我已经拿过来了,不用担心。” ——微生涟漪半点都不担心,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一会摘星会不会顺着他引的路一步步跟着走。 他看着狼狈无比的千里及,目光与他交汇:“你记得吗?当你亲自动手埋葬了你妻子的时候,你想过你现在的结局吗?” 千里及瞳孔一缩,但他死撑着,不愿意接话。 倒是摘星,将这些话完整的纳入心底,他娘亲的事情,他分毫不想遗落。“涟漪哥哥,你知道我娘的事情?” 千里及真的从头至尾都不屑于参与他发妻的葬礼吗?自然不是,是他亲自动的手,在摘星母亲身子骨并不算差的时候。那时候,她甚至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但千里及动了手。 意思是什么? ——活埋。 千里及活埋了他发妻,将他亲子喂狼。 摘星命硬活了下来,官家小姐就没那么好运了。 说什么生了摘星后气血流失过快,然后伤心过度而死,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话。 千里及无情当多情,负了温婉贤妻。 微生涟漪转过头,对着摘星笑了笑:“你不知道吗?” 摘星愣住:“我我不知道。” “你娘是被他活埋的。” 微生涟漪语气不重,却一字一句都像用尖刀刻进他内心里一样,摘星不敢置信,他宁可他娘是伤心过度,也不想让她被痛苦的活埋:“你骗人。” “涟漪哥哥,你在骗我。”他眼眶拼命往上用着泪,却固执地重复一句话,“不可能” “不可能” 他喃喃说着,突然整个眼睛全黑,周身气息立刻沉了下来,整个屋子笼罩着一股阴森。他手掌抬起掐住了千里及的脖子,力道之狠,质问道:“是你做的吗?!”他甚至有些迷茫。 千里及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脚掌离地,完全没了平时的清高,拼命挣扎着,只能发出“呜呜”几声。他完全可以相信,若是他说半分假话,摘星甚至可能会直接从他的脑中将记忆识镜挖出来,看尽他一切过往。 如果他知道自己对微生涟漪做了什么,自己哪还有命可活? 他费力地点头,摘星的手没有半分松开,却越掐越紧。 ——人类的生命,还真是脆弱。 “你有什么资格”摘星明显受了很大的刺激。 世间温情最不可得,尤其是修道之人可活百年,冷心冷情惯了,受到的温暖几乎可算作无,就连摘星的师父也只是尊了师父的责任,爱他护他的人,到头来也仅有他的娘亲,和微生涟漪。 想到微生涟漪,摘星手一松,千里及如枯萎的秋叶般砸在了地上,他却视而不见的样子。摘星泪痕沾了满脸,立刻想要去寻找微生涟漪的身影:“涟漪哥哥” 他扑上去抱住他,跪在他身前呜咽:“涟漪哥哥,我好害怕我好怕啊” 刚刚那个气息恐怖的威压全消,只剩一个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孩,在微生涟漪的年纪看来,摘星实在是太小。 他像一望无际大海中的孤舟,牵着最后的依靠一般。 摘星在害怕他自己,害怕那个失手便可夺人性命的自己,刚才的他,完全不受控制。 微生涟漪任由他抱着,只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你替我杀了他。” 摘星错愕,他以为微生涟漪会安慰自己:“涟漪哥哥” “杀了他,我就抱你。” 微生涟漪轻语。 一个在现在的摘星眼中,极尽诱惑的条件。 他需要温暖,在遭受到巨大打击的前提下,他渴望每一分难以得到的光。 “好。” 摘星踉踉跄跄站起来,无比顺从。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涟漪哥哥,你抱我吧。” 摘星璀璨的眸子里尽是期待,他张开双臂,等待着眼前人实现他的承诺。 ——唉,现在这年头,什么事情都不好做。 微生涟漪让系统施了障眼法,摘星以为他杀了千里及,实际上并没有,如果他真的动了手,来自天道的谴责会让他难以存活。 系统怒摔。 千里及的罪由摘星用一生来还,所以摘星的存在就是一个悲剧承载体。 但微生涟漪必须这么做,强迫他动手,摘星表面上还是那个曾经的样子,可他内心早就被撕开,血淋淋的往下流血。 废柴摘星不是废材了,可他依旧活得比以前更可怜,之前的那个小太阳消失了,他依旧笑,只是半点不阳光。 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想的,变强有一条捷径,只是很痛苦,就是摘星正在走得这一条,满路荆棘,一点点刺破他最后的善良。 微生涟漪一脸冷漠:“你没做好,我为什么抱你。” 摘星浑身一僵,等待拥抱的双手慢慢缩了回去:“我做错了哪里” 微生涟漪俯身,缓缓靠近他:“你的气息,让我觉得恶心。” 倒打一耙的功力还真是炉火纯青。 ——这才是成长路上应有的磨难嘛。 没有后盾,他后退一步,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这不是磨难了,这是折磨。 摘星目光中满是受伤,他现在的负能量爆棚,只是紧盯着那个冷漠的身影,眼眶含泪:“涟漪哥哥我下次一定做好求你了”求求你抱我一下吧,只是一下,我没有很让人恶心 微生涟漪面无表情的脸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他满身绝望,孤寂爬满。 没有一丝风,但摘星想起了一个东西。 和微生涟漪腕上红绳相连的那个东西。 八角铜铃。 摘星头垂了下去,为什么,涟漪哥哥,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只是想要一点温暖而已啊 他内心挣扎着:不能用这个,要是用了这个,对他的伤害有多大你是亲眼看见的。 可是那个负面人格却告诉他:他用话语伤害你欺骗你的时候,替你考虑过吗?你恐惧想要逃避的时候,他却强迫你杀人,你真的,要这么简单的原谅他吗? 摘星慢慢动容。 ——你现在有了可以牵制他把控他的东西,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不能浪费,你只是,只是想要试试而已。 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得到一个拥抱,得到他之前所承诺的,并不算过分吧? ——人永远是索求无度的,得到第一件,会想要第二件,只会越来越不满足于微小,从而想要得到更多。 摘星抬头,看向微生涟漪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看不清其中的感情,只觉得深邃悠远,让人凭凡想要接近他。这算是一种接近蛊惑的魅力,让人难以抵抗。 微生涟漪是人形春/药,而摘星的血液又叫人无端疯狂,两者绝对是一种可怕的结合体。 正文 68.海棠花妖与除妖师11 摘星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摇铃, 看着眼前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心中一阵晃神。 ——明明是你把我带出乱葬岗的啊,怎么可以放弃我。 摘星整个人如坠冰窖,精神也几近崩溃,只有那八角铜铃卡在自己的掌心, 被握得死紧。 他娘被他爹活埋, 他爹死于自己的剑下,师父离开他, 最后一个救自己脱离坟墓的人也厌恶他,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摘星从来就是一个成长于师父□□下的孩子,见过恶, 但仍心怀感恩, 充满希望的活着。即使他的天赋很差, 苦练很久的功法也不如别人随手来的快,但他从没放弃过。 一次不行, 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一个最简单的功法, 练个千遍万遍, 也终会有成功的一天, 所以他努力着。他活着的理由很简单, 有爱着自己的人, 也有自己想要靠近的人。天上的一只飞鸟都可以激起他的求生欲, 但现在, 完全不可能了。 窗外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叶子枯黄败落,花朵烂成泥耷拉在地上。 ——涟漪哥哥,不要怪我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让我活下去的理由 一个遭逢巨变的人,想要些什么,完全是不可预知的。 摘星闭上双眸,心中默念咒语,催动着摇铃。 这摇铃能牵制微生涟漪,自然就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去驾驭。 倏地睁眼,瞳孔幽深。 微生涟漪脚腕上的铃铛随着沉闷的摇铃声叮铃作响,那个一袭红衣的身影慢慢抵近,按照他的心思所想,去拥抱他,给予他最稀薄的感情。 是他想要的,可又不是他想要的。 微生涟漪是花妖,身上有一种妖冶的香气,让人闻了便能沉迷其中。摘星带了些痴气,他咬住微生涟漪的衣服,死死抱住他,含糊不清地说:“涟漪哥哥,我现在有点难受。” 他说的难受指的是他的心情,像雨后闷热的天气,笼罩着使人疲乏。 “我想高兴一点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特别高兴可你却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想要你喜欢我,陪着我,不会把我丢下,也不要觉得我现在讨厌我没人要了我爹我娘都死了不能连你也离开我“ 摘星想清楚了,现在有一个可以留住他的方法,就是自己的身体。因为妖抗拒不了,并且食髓知味,到时候,他可能就不会离开了。 摘星脑子里乱乱的,他撞上微生涟漪嘴唇,牙齿瞬间磕破了下唇的皮,但他不管。只一个劲把津液渡给对方,往他喉咙深处推去。摘星心里无比烦躁,想要一股脑把一切烦心事忘却,可越发记得清晰。他咬破自己的舌尖,把血液一起喂给他。 他自己也尝到了血腥味,人和妖味觉不同,微生涟漪尝到的又是另一种味道。 一种让他喉咙发紧的味道。 身体叫嚣着想到得到更多。 微生涟漪欺身,主动献身的猎物,没道理不去享用,况且已经开了一个头,怎么能中途放弃。 而且这副妖的身子,也不可能停的下来。摘星于微生涟漪,就像罂粟于毒瘾者。 摘星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即使知道他是被摇铃所控制,也不想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温暖,即使微生涟漪失去牵制后会讨厌他。 “唔——” 摘星身体微微后顷,这姿势让他不由得把微生涟漪抱的更紧,那股花香更加浓烈,摘星喘息更甚,眼角因为兴奋而流出眼泪。而后他哭得更凶,眼泪不可制止地往下滑落,耳尖染上□□的红。 妖在这方面是天生的高手,惹得人心痒难耐,迫不及待迎合。 “碰碰我”他说的流畅又别扭,面红耳赤。 微生涟漪手指轻巧地解开他凌乱的衣衫,往里探去,滑腻的触感让人离不开他的肌肤。 摘星被这温凉的手指探进,他仰起头,忍不住闷/哼出声,“涟漪哥哥” 他被弄得喘/息连连,一个劲去咬微生涟漪的衣服,堵住自己滑出口的呻/吟,呜咽起来。摘星自讨了苦吃,本来是他先吻的微生涟漪,现在受不了的还是他。 之前是烦躁,现在他根本没空去想那么多,搅乱了一池春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摘星嗓子半哑,喉咙发干,第一次便索求无度,即使他现在身体好了很多,也受不了如此契合到让人高/潮迭起的情/事。两张净身符用完,摘星有些困倦。 昨夜过去,又过了一天。 两人直纠缠了一天一夜,现在日落西山下,夜幕降临,摘星困顿得不行,他缩在微生涟漪怀里,哭腔还未褪去,小声询问道:“涟漪哥哥你喜欢我吗?” 即使他是闭着眼睛的,但他心里的期待,比外表多多了。 微生涟漪没说话,摘星有点失望,他默默低下头,又往他怀里缩了点。 ——为什么,还不喜欢呢? 那,用这个摇铃,废了他修为,让他只能依附自己生存,他离不开自己,会不会,就会喜欢我? 摘星慢慢睁开眼,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他面庞,闭上眼的他,很能给人一种岁月安稳,一切如旧的感觉,温润的,让人想要无端亲吻他。 摘星碰上他眉眼,只觉得他不太一样。 ——为什么你一睁眼,所有事情都变了。我想要你原来的样子,变回去不好吗? 摘星轻轻退开手,从床上起来,盘膝而坐,在心中默默念诀,他要做的便是强制去毁了微生涟漪腕上的铃铛,而不是斩断摇铃于铃铛间的牵扯,这样一来,因为其中一方的摧毁,微生涟漪也会修为尽毁。 入夜,楼阁灯高悬,这里是微生涟漪的居所,处处种满海棠,那漫山遍野的海棠竟在一夜间枯萎了大半。海棠无香,但那一瞬间楼阁下涌起的花香浓烈到让人窒息。香味散得很快,湮没在空气里飘零离去。 整个地界,坍塌尽毁。 微生涟漪体内器官在绳子断开的那一瞬间被绞碎,耳膜传来轰隆作响的声音,明明外界静谧如烟。他不停往外吐血,沾在红衣上使得其更加艳丽。他痛苦不已,皮肤的每一寸都像有刀尖在割,冰凉的空气钻进他的身体,煎熬他的骨骼。 炼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一夕地狱,只是过了一夜,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现在的身子骨,连人类也不如。 摘星慢慢握起他的手,不再是温凉的,而是彻骨的寒冷。他抵上微生涟漪的额头,轻道:“涟漪哥哥” “你疼吗?” 微生涟漪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根本无力回答他的话。虽说他按照他的预想完全实现了,但他没想到这撕裂般的痛楚竟一阵比一阵强烈,整个人好像被用搅拌机打碎一般,从骨骼到皮肉。 ——太痛了! 微生涟漪分神去找系统,连脑海中都无比虚弱。 ——帮我减轻些。 ——不用。 这是微生涟漪欠他的,就当现在还了吧,谁让自己引着他走歪路来着,他不由得小小地内疚了一下。 摘星哑着嗓子,说:“没关系,以后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以前你照顾我,现在也轮到我来回报你,只要你乖乖的,不要离开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好渣的语气。 先弄断这人的双腿,让他离不开,最后再来说好话安慰。 微生涟漪即使被系统减轻了痛觉,也仍然痛苦到咳血不止。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摘星的声音逐渐远去,他浑身的力气被抽走,整个人倒在了床上,因疼痛而晕厥了过去。 摘星连锁着他都不用,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根本逃脱不掉。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微生涟漪过得很轻松,天天被人事无不精地照顾着,神仙一样的日子。他现在既不是妖也不是人,就是个残废,可他觉得还好。 ——从没被人照顾过,只照顾别人到被别人照顾一很爽。 轻松久了,他毛病就上来了,受不了摘星老是照顾他,感觉像他欺负小孩一样,那种照顾别人的冲动上头来,拦都拦不住。 现在他弱了,不能不吃饭了。以前可以通过修炼来辟谷,现在完全做不到。 微生涟漪推开摘星正给他喂粥的碗,目光无焦距。 摘星手一顿,目光暗了几分,眸子里有几分受伤:现在连这么一件小事,都不愿让我动手了么?就这么厌烦我吗? 微生涟漪是这么想的——我可以自己吃饭,碗还是能端的动的,妖再废能废到哪里去? 不如我喂给你吃? 难怪这几日总是郁闷,原来是自己被人照顾完全不习惯啊。 ——这么想才对,都几千岁了,怎么能让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孙来照顾,也太不要脸了。 微生涟漪转过头朝他微微笑,连做表情都有些费劲。 他开口:“摘星。” “嗯。”摘星应答。 “把碗给我吧。” 摘星没动,因为他知道微生涟漪现在的身体状况。 微生涟漪抬起手,想要接过来,摘星还是没动。于是微生涟漪又说:“把碗给我吧。”他现在轻松愉悦,逍逍遥遥,脾气越来越好。 摘星沉默许久,才把碗递给他。 微生涟漪满意,接过去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啪嗒”一声,整个粥碗掉在地上,碎裂几片。 粥从剩下的裂缝中往下流,洒了一地。 微生涟漪一愣,默默转头。 ——好废 身为一个妖,居然也流落到这种地步了,连一个碗都端不动。 咸鱼状望天jpg 不宿不是咸鱼了,换了个人。这个人是曾经的一介功力高强之辈,落拓不羁风流潇洒,红衣翩翩,容貌倾城。 现在空余一张脸。 乃是一介绣花枕头,内里被掏空。 微生涟漪觉得自己越来越弱了,消耗时光,活得凄惨。 摘星见他颓废的样子,生怕他不愿意活下去。看到微生涟漪脆弱得能一折就断的身子,他有点后悔用了最决绝的方法,连修复的机会都没有。 “涟漪哥哥” 微生涟漪扭头,面对着墙壁。 “我错了” ——你没错。我只是残了。还是我自己逼你的,引着你一步步走的,落得这个下场,意料之中,但虚弱成这样却是意料之外。 微生涟漪浑身上下的骨头全碎了一样绵软无力,摘星即使后悔,也扭转不过来了。但他还有几分高兴,因为微生涟漪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办法离开了。 他帮微生涟漪捏腿,好让他舒服一点,很注意力道,因为稍重一点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折磨。“涟漪哥哥,你觉得还好吗?” 微生涟漪费力地往旁边移了移,“你不要做了。” ——于心有愧 “不要。”摘星固执,他耷拉下脑袋,语气淡淡的,“涟漪哥哥,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要要把我从乱葬岗救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教我杀妖为什么亲我” ——原来他还记得 微生涟漪低头默默,那个时候,他就是单纯占了摘星便宜,看他幼稚,骗骗他而已。 ——又做了一桩错事。 把人从泥沼里拉出来,给一个甜甜蜜蜜的微笑,在把人弄一身伤推回去。 还真是渣,微生涟漪比起摘星来也是不逞多让。 摘星原来多单纯啊,说什么听什么,说什么信什么,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做什么都精神奕奕的,现在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雾笼着,也不知对他是好是坏。 怎么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那么好骗。 傻兮兮的。 微生涟漪想抬手摸摸他脑袋,思想半天还是没做,摘星要是得了好,以后只会更过分。他不知道对错,自己怎么能顺着他慢慢走。 于是他没有伸手。 摘星抽抽鼻子,他每次都是这种要哭不哭的样子,总是一副完全的受害者姿态,特招人疼。 他也的确被骗的很惨。 摘星不爱哭,很少见他哭,除了上次床事哭了一夜之外,剩下就非常少了。因为他以往是个废材,打不过妖怪,所以就被妖怪打,打疼也不哭,擦擦灰又站起来努力。 微生涟漪闲时无聊,想着接下来的应该做什么,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以解了现在的情境,总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毕竟摘星还要生活,他的师父还没找到。 愿望没完成,时间又得往后延长。这么呆着挺好的,不就是每天痛一两个时辰吗?不就是离不开床吗?不就是残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生活哪有那么惨。 微生涟漪惨兮兮地想着。 ——唉。 微生涟漪真心挺喜欢摘星的,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他的半条命的身子直接归西,所以得等等。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能不骗他,再亲他。 正文 69.和中二病同居1 微生涟漪被摘星细致地照顾了半个多月, 他师父就出现了。 反正微生涟漪不懂他这思路, 觉得自己小孩不成熟,扔死人堆里历练,等他好了再回来看他, 逼着他长大。 虽说微生涟漪没品,但他这师父也挺没品的。随随便便一个防护罩护着他,哪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停被欺负, 要不是遇见微生涟漪,奎淖第一个吃了他。 就算没被妖吃了还有他爹, 拼命要他死。 身体废了, 人也感觉变得特别平和,望着所有的一切都温温柔柔的, 觉得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美得发慌。 鸟叫特清脆, 声声入耳还有了调子。 ——我觉得我现在在养老, 养老都没这舒坦。 微生涟漪望着屋顶,现在不是他想帮摘星的事情了, 是已经完成了,猝不及防。正好他也快死了, 根本活不成, 也就不用骗摘星说他要离开他之类的, 阴间嘛,摘星哪里去的成。 微生涟漪现在每天咳的血比吃进胃里的东西还要多, 痛的呼吸都困难。 “摘星, 你别喂我吃东西了, 我真的吃不下。”微生涟漪说,一句话花很长时间,面无血色。 “好。”摘星答应他。 “你别这副表情。”微生涟漪偏过头不看他。 ——看着特心疼。 摘星拉着他一根手指,轻轻碰一下,再松开,“涟漪哥哥,我错了。”这半个月之后,他是真的开始后悔了。他抽抽搭搭掉眼泪,闷住声音不让微生涟漪听出来。 “今天我师父来找我了,他想带我走。” “可我不想走,我想和你呆在一块。” “你如果想吃东西,一定要和我说。” 摘星絮絮叨叨半天,扒着手指看自己还有什么没说,好表达完自己的心思,和要跟师父走了一样,临别留言。其实他是怎么着也不会走,因为他现在越来是真的越唠叨,十几岁的少年,说什么也得是朝气蓬勃的样子,每天陪一个将死之人,性子变得很淡很淡。 不管摘星做什么,也毫无起效,包括他的血液,其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给的,只剩一条命,也换不回他。 摘星的师父是断桥仙,顶好顶好的大师级除妖师,年轻得好像摘星的哥哥,但他已经几百岁了。人类的几百岁,一点都不常见。 断桥仙之前是唤了摘星出去,见他不愿意回来,就进来劝他。 一面是微生涟漪,一面是断桥仙,只是看摘星的选择。摘星更想呆着,但断桥仙不可能让他呆着的,只会用强制性手段带他走。 “师父,你让我再呆一会吧,我不想走。”摘星哀求着断桥仙。 断桥仙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拂袖离去:“我只给你一个时辰道别,时间一到我进来接你。” 摘星一直闷着,心里又空又慌,是他亲自动手害了微生涟漪,全部都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为了帮自己,他根本不会和自己有交集。 “摘星,你帮我做一件事吧。” 摘星猛然抬头,擦了擦满脸泪痕,惊喜地说:“你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能帮他,真是太好了。 “杀了我。” 微生涟漪说。 “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为了让摘星不要愧疚,费力地解释,“现在每天都有点疼活着还不如死了。” ——岂止是有点疼,是全身上下的骨头每天碎一遍,肋骨直戳心脏,恨不得立刻去死。 摘星拼命摇头,他指甲深陷进皮肉里,月牙状的伤口缓缓往外渗着血,“你能活很久的,妖怎么能和人比,我知道的,你们可以与天同寿的,不会死的。” 摘星特别想抱他,趴在他身上哭,得到他的安慰,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太自私了。微生涟漪的身体根本受不了一个拥抱。 他万分后悔,鼻涕眼泪一块流,眼睛哭肿了一圈。 “涟漪哥哥,我有罪”他哑着嗓子,“我不该这么做” “没关系,反正下辈子我们还会再见。”微生涟漪笑着说,他是在说实话,可这话说出口像一个安慰。 “不要!我不要下辈子见你,我要这辈子和你在一起。”摘星眼泪完全关不上,径直流进嘴巴里,咸酸苦涩,“我做了很多坏事,下辈子可能不会是人了。” “不是人我就不能和你说话,不能朝你笑,什么都做不了。”他模样特别无措,手脚不知该往哪摆,只是在最后一个劲的留着微生涟漪,不停和他说话,听他的声音滑进自己的耳朵。 微生涟漪轻轻笑,摘星又不是真杀了他父亲,下辈子怎么可能不是人。 “你下辈子还会是人相信我” 摘星点头:“我信。” 他想着,下辈子就算变成他园里的一株草,也行了。 不能奢求太多,配不上那些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你能杀了我吗?”微生涟漪祈求。 摘星喘息急促,心情不畅,想被笼子罩着,抒发不开。 许久,他才俯下身,亲了下微生涟漪的嘴唇,很轻很慢,眼泪滴在微生涟漪的脸上,一直滑到后耳处。 “好。” 他声线不平稳,一个好字花了许多力气。 ——杀了他,再杀了自己,走同一条奈何桥,路上的神神鬼鬼都不怕,牵着他手投生。就算下辈子真变成了草,被他踩过去,也是自己罪有应得。 摘星缓缓掏出背后的不宿,剑身嗡嗡两声,锋利不已。这把除妖宝剑上沾了无数妖的血,还有除妖人的血。 这是他师父送他的剑,顶好顶好的除妖剑。 摘星闭上眼,握紧了剑柄。 长剑入膛,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反而因着这些日子的折磨,现在倒觉得是种解脱,微生涟漪身体一轻,整个人脱离了这具妖的躯壳。 轻易而简单,离去的过程像浮叶入湖,隐而不见。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断桥仙望着这风起云涌的天,低下头,掌心飘了一片花瓣。 海棠无香,现在这漫天遍地的海棠花海风涌而来,世界陷入一片安宁。 ——也算,是个好结局。 他没再进楼内接摘星,松开掌心的花瓣。 除妖师和妖,早就牵连了生生世世,来而不往,来而有往,没有谁欠谁,只有斩不断的情劫。他叹了一口气,万事不能强求。 黑影袭来,略过他面颊,断桥仙一个眼神也没给这黑影,施施然离去。 奎淖来接微生涟漪归回自己的家,那一夜他来,便猜中了结局,过来警告微生涟漪,可他没听。 “活该。”他骂了一句。 “早和你说过人类没一个好东西,别白白丢了性命。到头来,还得我替你收尸。” 底下这飘飞的海棠花将这人间称得美如画境,他启口念诀,将他的尸身归回一体,带回他原本的家。只是,看到那花海中的一个身影,他不由得愣了愣神,半晌回过神来,又骂了一句,“人类的小鬼懂什么,死了他也不会再见你。” 动作做完,他才勉强说了句他心里的好话:“也算值了,死了还有个人类自愿为你陪葬。” 他想起之前的那个白衣身影,心神晃了一下,随后才继续施法,照例说句:“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妖也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季无常回到了系统空间,脱离了残废的躯壳,整个人都愉悦不少。 他倒在躺椅里转圈,回想着上一世的内容,转了几圈他才坐起来,过一会儿又躺回去。 系统问。 ——觉得这壳子舒坦,都不怎么习惯了。 季无常不予置否,就是惨了点而已啊,完全就是应得的。 ——要。 等等! 季无常想说,但又没说,躺在椅子里等着单子传过来,好方便自己进入世界。 一一一一 这个世界是现代世界,乔幼安是一个生活自理能力极差的高智商天才,数学方面天赋惊人,但什么都不会,不会系鞋带不会穿衣服不会系纽扣,性格极其话唠,特别爱玩,但别人都不爱和他一起,因为他太话唠。 一天他心血来潮想了个点子,半夜去恐吓别人,结果那个人是个心脏病患者,一下经不住命归西天。 于是他就摊上事儿了。 #天才少年乔幼安夜半杀人!# #惊!天才少年竟然做出此种人神共愤之事# #男默女泪,天才少年转变如此为哪般# #天才少年杀人事件归根究底下的社会问题# 每一个头条上都标了大大的“天才少年”几个字来当做噱头吸引别人的眼球,此事一经爆出,社会哗然。 这是他的人生转折点,他被学校的实验室开除,以后不管是学业上还是的事业上,都因为这个名头而郁郁不得志。 所以他的愿望是,那天晚上,不要做那件蠢事,不要把人吓死,不要乱糟糟地过完这一生,不要人见人烦,不要再话唠了。 系统慢悠悠地说。 季无常签了字,进入了新的世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这具身体是个悬疑小说作家,不仅有心脏病,还因为长期的不规律饮食而患有胃病,身体上大毛病就只有一个,小毛病一堆,全是自己惹出来的。 季无常现在身处他的卧室,睡在床上,因为胃疼而不得已起床。他一脸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光,摸摸床头柜上的药瓶,晃了几下,又空了。他双手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随便扯了一件衣服穿上,拖着拖鞋就走出了门。 好冷,季无常打了一个哆嗦,揉揉鼻子,继续向前走。 一会儿就是遇见乔幼安的地方了,他眯眯眼睛,往那巷子靠,走近点让乔幼安注意到。 等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他看着黑漆漆的巷子,里面真的跟没人一样,而且阴森森的,难怪原主被吓成那样。 季无常犹豫了下是不是要打开手电筒,一回想,他根本没带,算了,他把手抄进口袋,慢悠悠的向前走。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要不是他走得慢,他真还听不出来。下一秒,脖子上就被抵上了一个冒着寒光的东西,凭他多年写悬疑小说的经验,估计是把短匕首。 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不要试图喊救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乖乖合作,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声音里有点笑意,被他自己强压着嗓子说话,这时候他还没完全意识到,要是这人是个心脏病,他的结果是什么,完全就是玩笑的心思。 现在人变成了季无常,他能感觉到架在脖子上的刀是刀柄,除了寒冷,他还真没觉得有一分害怕,来人的威胁也绵软无力。 “我没带钱,家里穷,现在出来也只是想去翻找一下垃圾,找找吃的。”季无常信口胡塞,搪塞着身后的乔幼安。 明显感觉到后面人没料到这个发展,动作一愣,脖子上的匕首松了点。他靠这一瞬间,凭着感觉,径直捏住后面那人的手腕,迫使匕首掉落下来,接住匕首,抵面前人的后背。 双方身份交换,另一个乔幼安完全没想过的结果,他一动也不敢动,手指僵着,立刻想开始求饶说真相。 这时候季无常才能看清楚面前人的长相。十六c七岁的样子,清秀的脸上写满错愕。这么冷的天,仅穿了一件单衣,口子扣错了一排,下摆一边长一边短。头发乱糟糟顶在上面,鞋带散着,差点没把他自己绊倒。 季无常皱起了眉头,低声恐吓到:“不要试图喊救命,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 正文 70.和中二病同居2 乔幼安腿都软了, 刀尖抵在自己后背,直戳在脊椎处, 虽然威胁不大但两个人的身形压制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不会打劫到贼了吧?! “那c那个把c把刀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我现在很害怕啊,就来开个玩笑而已啊!你相信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他语无伦次开始解释。 “是吗?可我为什么要信你。”季无常用指尖把刀尖转了一圈,乔幼安感觉到背后的动静,更是身抖如筛。 “我没必要抢劫啊!我很有钱很有钱的, 这只是个玩笑,你c你可别杀我!”他拼命往前缩, 恨不得让那个刀尖离得远远的, 但只要他一动, 那刀便如影随形地跟上来,反倒他和凶手的位置更近了。他立刻动也不敢动,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季无常怀疑地打量他两眼, 随后点点头, 语气微妙:“你觉得我会信吗?” 邋里邋遢, 不修边幅,怎么看也不是有钱人。乔幼安简直快要抓狂了, 突然想到什么,自己脖子上有一个链子, 他连忙说:“我c我身上没钱,但我有一个个项链, 你拿走吧。只要不伤害我, 我回家给你取钱行不行?”他苦苦哀求。 “我真c真的有钱, 不骗你,我的钱很多很多的。”语气真挚。 但要是面前真的是个凶手,他只会死的更惨。 看着乔幼安怂到爆表的样子,季无常觉得这个教训给够了,谁让他出来半夜出来吓人,是个人都会以为这是有预谋的抢劫,第二天报警也能让他关几天。 季无常把刀从他背后拿回来,乔幼安贴着裤缝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神经绷得更紧。 可那人拍拍他肩:“大半夜别出来吓人,你不知道别人有多害怕。”季无常把刀放回乔幼安的手上,“东西还给你,记得把鞋带绑好。” 晚上天冷,季无常穿几件都觉得有凉意,他脱下一件外套留给乔幼安,自己去药店买药,胃病还得好好养,这病真是娇惯。 他叹了口气,从乔幼安身边径直走过去买药。 乔幼安一脸懵,没料到这个结局,外套搭在手上,他被凉风吹得快流鼻涕。他望着那人走过了背影,猛一吸鼻子,在巷子里站着:“太酷了吧!” 反手夺匕首,不仅没伤人,还把人完全压制住了,即使被压制的人是他自己。乔幼安脑子缺根筋,当即想要追过去,可左脚踩中右脚鞋带,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吧唧”一声。 他掉进了水洼。 乔幼安没爬起来,抱着那外套呜呜地抽鼻涕,腿都吓软了。 但这完全不影响他对这个新遇见的人的崇拜,临危不惧,利落。 回家的时候,他身上全是水,狼狈无比,把衣服脱掉扔进洗衣篮,进去冲了个澡,裸着就出来了,回想起之前那个人利落的动作,手上不由自主开始比划。头发上的水到处乱甩,溅了一地水渍。 一天到晚用脑太多,还被吓了一遭,他很快就困了,打了个哈欠坐下来,看了一眼被自己弄脏的外套,把这唯一一件扔进了洗衣机。 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洗衣服,洗衣液倒了大半,用了最高水位,然后就去睡觉了。体质倍儿好,怎么样也不生病。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那衣服早就洗好了,但因为洗衣液太多,上边残留的根本没洗干净,乔幼安乐颠颠去晾衣服,搭上衣架,挂上阳台,转身离开。 “啪嗒”一声衣服从衣架上掉了下来。 乔幼安本来都已经进了卧室,听到这声音,又回去看了一眼,地上皱成一团扔那的不是那个人的外套还是什么?他连忙去捡,重新把它扔进了洗衣机。 真难啊。 他这么想着。 刷牙洗脸穿衣穿鞋,外面套了一件大羽绒服,把不修边幅的自己藏的严严实实,这样最容易。乔母敲门进来,询问他一件事情:“最近我和你爸要出差,没人照顾你,你陈阿姨的儿子正好有时间,我都和她说好了,带你去那边住一段时间,等我们出差回来再接你回来,行不行?” 乔幼安睡眼惺忪,问:“陈阿姨的儿子是谁?” “他好像是一个作家,挺有名的那种,到时候要乖乖的不给别人添麻烦知道吗?” 乔幼安点头,揉揉眼睛。 乔母见他答应了,就带他出门,开车去陈阿姨儿子家。 乔母看着车后座儿子补眠的样子,还是有点担心。没有人一直看着他,他估计都不会吃饭。正好陈阿姨和她很熟,谈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就应了这件事。乔母是万分感谢,乔幼安这孩子,生活上面很不让人省心,她工作忙,平时也无暇顾及。 看着乔幼安穿着大羽绒,她还问了一句:“你这么冷啊?”这天气虽说冷也没到穿这么厚的时候。 乔幼安还是点头。他歪着头倚着靠椅睡觉,脚上穿着的鞋鞋带还是散的,没穿袜子,露出来的脚踝骨骼凸出且白皙,不常见阳光。 他侧着身子,还想着昨晚那个人。 乔幼安有拯救世界的梦,还有时候想着插上翅膀人就能飞,甚至变成海洋里的鲸,成为独树一帜的白犀牛。他幻想着有一天,外太空来了一波外星人,给自己穿上机甲套装,拯救全人类,被所有崇拜的目光注视。 想想就很美好。 乔幼安痴痴笑了两声,用脑袋蹭蹭椅背。这时候快中午了,阳光很盛,照他的发丝上,丝丝缕缕柔软地铺在耳侧,睫毛的阴影打在眼下,又长又密。 他心里奇妙的想法很多,于是他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天才的怪毛病。 乔幼安被别人这么说。 ——姑且算作称赞。 风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安安?安安醒醒,我们到了。” 乔幼安慢慢转醒,叹息一声:“好快啊。”梦都被打断了。 他手扶着坐垫从车里出去,一路上乔母都在叮嘱:“要好好吃饭,不要老打扰到别人,话少一点”乔幼安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没吭声。 乔母见他没反应,转过头看他两眼,注意到他睡乱的头发,“诶呀,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她上手把乱毛给抚平,有一些地方还是翘着。弄了半天,她才觉得顺眼一点,把长一点的撩到他耳后,“该剪头发了,不知不觉都这么长了。” 乔幼安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次到非洲考察,什么时间回来我也不确定。”她把箱子递给乔幼安,自己按了门铃。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是一个长得很高的大男生,周身气质温和,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对方接过乔幼安的箱子,让他们进来:“阿姨你好,我妈都和我说了。” 乔母笑道:“说了就好说了就好,我下午还得赶飞机,时间快来不及了,安安就在这住一段时间,真是打扰了。” “没事没事,阿姨慢走。” 于是乔幼安就被打包送给了季无常。 门“咔嗒”一声关上,乔幼安抬头,看着屋里的人。 “你c你”他眼睛蓦地睁大,似乎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是那天晚上的人!我记得你!”他激动地快要跳起来,腺上激素升高,困意全退,他立刻靠过去,略狗腿地说:“我们俩好有缘啊!没想到我昨天晚上才见你,今天就住进你家了!天!老天都给我们搭线啊,我在车上还想着你呢!”他咋咋呼呼的,一个劲地笑,眼睛弯弯,像两个月牙。 季无常勉强点了点头,这人的装束没怎么变,一眼就能看清他羽绒底下是怎么穿的衣服,除了衣服干净之外,浑身乱糟糟。 他注意到乔幼安的脚,问了声:“你怎么鞋带还没系,不怕绊倒?” 乔幼安连忙摆手:“不怕不怕,摔习惯了。”他摸摸后脑,咧着嘴笑。 季无常也被他感染了,忍不住弯弯唇角:“有那么开心吗?” “有!巨开心!开心得都热了。”他拉下羽绒拉链,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我把衣服放哪里呀?” “玄关有衣架,挂那就可以。” “好勒。” 乔幼安仔仔细细把衣服挂好,要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可里面暴露了,哪还有什么好印象,还好他这次衫纽系对了,没一边长一边短。这个人又蹲下把鞋带塞进鞋阔里,这样就绊不倒了,聪明! 就是这样不怎么舒服,但只要不摔倒就行了。 他站起来,去黏季无常。 “你叫什么名字啊?陈阿姨的儿子,你姓陈吗?” “我不姓陈。” 厨房里文火煲着汤,香味儿溢了出来,乔幼安四处嗅嗅,肚子就饿了。他起床太迟,早饭现在还没吃,“你有煲汤吗?好香啊。” “应该快好了,我去厨房看看。” “我和你一块去!”乔幼安忙不迭跟上去,成了一个小跟班,“以后我们俩就一块生活了,我叫乔幼安,你可以叫我乔安,我周围人都这么叫我,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可以找个亲切的方式叫你,显得我们俩关系好” “我叫季无常。” “那我可以叫你无常。”没说完他自己就笑起来,“这个称呼好像不太好,特像地府的无常,我换一个,你等我想想” “唔——季常,季季”他看着手指,一个一个筛选称呼。 “你不用想了,直接叫我季无常就行。”他揭开锅的盖子,用汤匙搅动几下,汤很滑,时间卡得正好。 “行!” 一 乔幼安今天一天都处在兴奋当中,晚上被人拎去洗澡,准备好了衣服被他带进了浴室,全弄湿了,然后他又得裸着了。反正他这人裸习惯了,根本不在乎那么多,每天都不吹头睡觉,擦擦完悬在床边,头垂下去,就这么凑合一直过。 于是季无常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溜着鸟儿的乔幼安,那人还挺高兴,笑嘻嘻问:“你洗过了吗?” 季无常扔给他一块毯子,把他从头盖到尾,“擦干净在睡,地板上都是你的水。” “没事没事,一会我来擦。”乔幼安把毯子拿下来,把自己擦干净,再把地上的水擦干净,然后再擦头发。 季无常: 虽说地上不脏,但他这顺序是怎么学的,擦头发的毛毯擦完地再擦头? 季无常无奈,又去柜子里给他换了一条:“这个,看见没?”他蹲下来,把毯子花纹给他看,“这件你拿来擦头。” 乔幼安疑惑:“我有毯子了。”他把原来那件给季无常展示。 “那我把我现在手上的这件和你换好不好?” “好。”乔幼安乖乖把毯子还给他。 季无常接过去,扶着膝盖站起来,低血糖,蹲了会猛然站起来头就发晕。他身体晃了两下,扶着墙出去,临走叮嘱他,“不许擦地了知道吗?” “嗯。”乔幼安揉着头发。 ——这带病的身体就是不好,处处都要注意。 季无常出去,给他拿了件卫衣当睡衣,这人不怎么会系扣子,套件卫衣就行了。乔母给他准备的箱子里,清一色的款式简单的衣服,也能看出来他习惯。 乔幼安不认床,沾地儿能睡,但他睡相不好,还踢被子。 他晚上非要和季无常一起睡,熄灯的时候睡的标标准准,两个手放在肚子上。穿衣服睡他不怎么习惯,平时裸睡惯了,感觉被绑在里面,他别别扭扭不敢乱动,怕吵到旁边的人。 但睡着之后的动作完全是不自觉的,乔幼安把被子踢到了床脚处,八爪鱼似的缠着季无常。季无常一方面冷,一方面闷,被胸膛上压着的手臂缠得难以呼吸,被迫从梦中拽起来。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的身上盖着的被都没了。他摸着黑把旁边人搭在他身上的手轻轻放回去,把被子拿过来给两个人盖上,盖好了才躺下来睡。 夜深了,两个人都睡着了,季无常睡相一直都很安稳,但乔幼安完全相反,梦里面觉得难受,半睡半醒间非得那件衣服脱干净了,踢下了床。这时候才觉得舒服,动静也小了,瞌睡虫爬上来,沉沉地睡过去。 正文 71.和中二病同居3 晨光从窗帘外透进来, 洒在床单上,染了一室静谧。 乔幼安两条光溜溜的腿架在季无常的身上, 睡得四仰八叉。季无常慢慢转醒, 脑袋晕晕的。他把架在自己身上的腿移开, 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药,咽了两颗, 然后才起身穿鞋。 洗漱完再去准备早饭, 他才回来喊乔幼安起床,这人不抱着人睡, 直接滚到了地上,被子从床上拖下了地。 “起床了。” 乔幼安皱皱眉头, 翻了个身不肯起。可光裸的身体从被子里滚出来直接睡上了地板, 冻的他一个激灵, 浑身一缩, 马上就醒了。他搓搓手臂, 打了个哈欠, 茫然地四处望望:“好冷啊。” “先穿衣服, 穿好了去洗漱, 过会儿来吃早饭,吃完去学校。”季无常给他把时间安排好。 “嗯。”乔幼安满口答应,闭着眼睛摸衣服往上套。 见他有了动作, 季无常就直接去了厨房乘饭, 摆筷。又等了一会乔幼安那地方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又去房间看他。 刚打开门就看见这人靠着衣橱睡着了, 衣服只套了一半,搭在腿上,仰头张着嘴呼吸,杂毛被透过来的光亮染成金色。这模样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乱而暖。 季无常早起冻了一夜有些感冒,他不能蹲下去喊他,不然又该头晕了。“醒醒,乔幼安。” 乔幼安脑袋偏向一边,砸在柜子上,“咚”的一声。 他胆战心惊地醒了:“好大的声音!” ——这人的脑回路太怪了。 季无常替他揉头:“你头撞上了,怎么不说头疼。” 乔幼安按着季无常手腕活动两下,抵着撞到的地方,“是有点疼。但我头可结实了,不怕。”他爬起来穿衣服,卫衣的帽子留在了前面,又往外套了件棒球服,塔拉着拖鞋去洗漱。 季无常扶额,扔给他一条裤子,“你忘穿了。” 乔幼安颠儿颠儿回来穿裤子,走时不忘感谢:“谢谢呀。” ——这人笑得和猫一样,眼珠子漂亮得和玻璃球一样,特讨人喜欢。 但他从来就不是很乖的那种人,不然也不会半夜去抢劫。不管是干什么都带着股稚气,想做什么不经脑第二遍,点子一冒出来就立刻上膛,下一秒就执行。 吃完饭,乔幼安吧唧一口亲了一下季无常的脸,嘴都没擦干净,“我可喜欢你了,你和我一块走行吗?实在不行我放学回来你在家吗?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季无常抽了张纸巾擦掉脸上乔幼安的口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我这个月的稿子没交。” “啊——”乔幼安瘫在椅子上,“不要嘛,我偷偷学了开车,我还想给你炫耀一下呢。” “你还未成年吧。” “未成年怎么了,要想做事,年龄从来都不是障碍!”这人煞有介事。 听他肯定的口气,季无常就有种未来不妙的感觉,“你上课不要想些别的东西,好好学习才是正经,知道吗?”他拿了张抽纸,替乔幼安擦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吃完之后,不要舔嘴,拿纸擦干净。” 乔幼安嘟嘴,晃动头就着季无常的手擦,“我想你帮我擦,所以我才不擦的。是不是很聪明?” “是。” 季无常无奈,“吃完去上课,快迟到了。” 乔幼安高兴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拽上书包斜跨在肩上,意气风发道:“等朕回来!”风一样窜出了房门。 季无常轻笑,脑袋一阵发晕,好像有点发烧。 但他没管,回到屋内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下午了,季无常喝了口水,正好思路没断,饭点也过了,就不吃了。他又咽了两粒药,聚精凝神在发着幽蓝光线的电脑上。 季无常在工作,乔幼安在实验室和导师一起研究。 作为从少年班直接被挑中来了这的,还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位,他自然多受照顾。还有一位比他大一岁,两个人都是混世魔王。在实验室严谨认真,出了实验室简直是判若两人。 陆琪勾着乔幼安脖子,和他说悄悄话,“我爸买了辆新车,毛子产的,不贵,我们去偷来开怎么样?” 偷这个字瞬间激起了两个人的性质,“不贵”两个字的意思就是怎么玩也没事,坏了拉倒。实验室拿的项目都基本都定好了,现在正在缓慢执行,里头有导师把关,不缺他们两个,现在正是得空的时候,算是空闲的秋天。 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拍了拍肩。 “走!” 这俩人都未成年,怕被警/察拦下来就奔着条没人的小路往林子里横冲直撞,窗子按到底,风鼓鼓地吹进来,溜进人衣领里。 林子里树多,小路不宽,开得颠簸,两人开了音响,节奏感强到爆,他俩跟着音乐抖,陆琪这厮直接把头探出窗外,任风把头发全吹到后面,对着树上鸟喊:“喂!”惊得鸟扑棱着翅膀乱飞。 乔幼安瞥了一眼陆琪,也跟着一块喊,整个身体的细胞沸腾复苏,满脸都是兴奋。 “啊啊啊啊啊啊!” “爽死了!比学校好多了!” “我们把它录下来吧!” 陆琪大喊,“什么!”风灌进耳朵,他听不清楚。 “我说,把它录下来!” 陆琪拽了把叶子,手被速度勒出几道痕迹,他松开手,“好!”稳着身子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这路不稳,他手一滑,手机直接从窗外掉下去了。 他哈哈大笑:“乔安!我手机没啦,没法拍了!”他摇头晃脑把安全带松开去摸乔幼安的口袋,“拿你的。” “在上面。” 陆琪两边儿地方找过,把乔幼安的手机一起拿出来,直接扔出了窗,砸在了树上,屏幕顿时四分五裂,陆琪更高兴,要没一块没,他冲旁边人说:“乔安!开得再快点!” “好!” 陆琪把安全带松开了,每一次颠簸都颠的老高,他爬过去亲了一口乔幼安,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句:“乔安!你也亲我一下!” 乔幼安耳旁震动发聩,他一把推开他:“不亲。” 陆琪换了另一首的曲子,跟着节奏晃,把鞋子蹬掉盘腿坐,问他:“男的女的啊?” “什么意思?” 歌燃得人头皮发麻,乔幼安眉开眼笑,锤了两下方向盘。 “你肯定有喜欢的人了呗,我问是男是女。” 乔幼安脑子里冒出季无常的脸,又摇摇头,笑笑:“我就是有点喜欢。”他挠挠头,“我们还没见几面呢。” 陆琪乐不可支,狂笑不止:“你个变态!我从你表情看出来了,是男的。” 乔幼安莞尔,“你怎么看得出来的。” “你脸上写着想藏着不肯说,还不好意思,这不是男的是什么啊。” “这算什么啊,那我也可以这么说你了。”他话没说完,忽然惊呼一声:“前面有河!你看见了吗?我们没路了!” 陆琪手扶着车顶,眼睛里全是火花,手上经脉撑起,心脏扑腾扑腾跳动。 “撞进去!” 乔幼安一踩油门,直接冲了出去。 一个华丽的落水,车身在空中停了两秒,时间定格,“扑通”的落水声。 □□,两人屏息,车身失重,在水里飘着。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陆琪看见乔幼安的脸,忍不住笑了,氧气散出去,像鱼一样往上吐出了水泡,他连忙闭上嘴,从车窗里爬出来。 陆琪过程中呛了两口水,正咳着,乔幼安也从水里冒出了头,他抹了把脸,脖子都红了:“这么玩太刺激了!”头发上水滴滴往底下渗,他干脆一起缕到了后面,平时乱惯了,这么做倒有点整齐。 陆琪向岸边游过去,头上有东西划下来,他以为是水,也就没管。 “陆琪,这车怎么办?” “扔这吧,回去让人来。” 乔幼安撑着手从水里边儿跳上去,跑回去找陆琪:“现在几点了,实验室关门了吧。” “应该关了,我们直接回家吧。” “谁让你把我手机扔了,现在连时间都不知道。” 陆琪踢了脚路上的石子,“我给你重买一个,我们俩用一样的。” “不要一样的。” 乔幼安不喜欢一样,感觉太不小众,他们俩顺着车开过来的痕迹往外走,乔幼安看见陆琪头在流血,一直流到下巴。他仔细看了看才开口,“你没事吧,你头上在流血。” 陆琪沾了点看,又把血抹掉,“没事,回去再说,头撞上车顶了,没系安全带。” 乔幼安把他的血往自己脸上抹,嘿嘿地笑,“我也流血了。” “变态。” “我不是变态。”乔幼安一边抹血一边说,“我和你说,我的新室友可帅可帅了,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动作特别厉害,语气特淡,我最想干的就是这样的事,被他干完了。对了,他还给我留了件衣服呢,虽然我给他弄脏了。不过没关系,反正现在我和他住一块,他还会做饭呢,我都不会做。” 他略有些憧憬地说:“作家啊,真厉害,我晚上回去要看看他写的书。” 乔幼安说个不停,倒让陆琪对季无常起了兴趣,“他长什么样啊?” “好看。” “哪种?说细致点。” 正文 72.和中二病同居4 “眉毛,鼻子, 眼睛特好看。”乔幼安不会夸人。 “是吗?”陆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挑挑眉,“我去你家吧, 你家近点, 我头疼。” 乔幼安对人不设防, 立刻就答应了, “行啊。” 一 他没带钥匙,敲门没有人应答, 陆琪往猫眼里望, 也没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你室友呢?” 乔幼安蹲下去从地毯里把备用钥匙拿出来, 炫耀似的给陆琪看,“不知道啊。哪, 钥匙在这呢。我可没忘。”不过让他困惑的是, 季无常怎么没来开门。 两个人推开门, 乔幼安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 陆琪也同样,湿哒哒的很难受, 而且陆琪的鞋子脱在了车里,一路上就穿着袜子走回来。头上还全是血, 收获了一大帮路人的瞩目, 幸好没人报警, 否则一定会被当做歹徒抓回去。 “乔安,把你衣服借我两件。” “在卧室衣柜,自己翻。” 乔幼安脱了件全是水的衣服,抛上空一脚踢飞了出去:“满分!” 陆琪在他身后趁他没注意踹了他一脚,地上滑,乔幼安屁股落地,“咚”的一声。这厮一点不后悔,大喊一句:“满分!” 乔幼安扶着地爬起来:“滚,你裸着出去吧,不借了。” 陆琪笑嘻嘻的,“没事,不穿我更高兴。”他四处张望,“你室友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他这么一说,乔幼安也注意到了,季无常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家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跑去书房,看见季无常一个人趴在书桌上睡着。他连忙对身后跟来的陆琪竖起了食指:“嘘!他睡着了,我们不要吵了。” 陆琪探着头进去,看不见脸,只看见一个趴在桌子上的背影。 乔幼安直把他往外推,小声道:“别看了,我要关门了。”咔嗒关上门,他伸了个懒腰,“身上太脏了,我要去洗澡,你先洗我先洗?” “你先吧,洗完给我拿衣服。” “行,那我先去了,你把脸上血收拾一下。”乔幼安说着。他心里觉得可惜,季无常居然睡着了,唉,还想和他说会儿话呢。 他去浴室,陆琪一个人留在了客厅。 一个方位传来流水声,他才放轻步子去书房,之前看到的那个人背脊线条很漂亮,很符合陆琪的审美观。乔幼安不让他看,他就一定得看。好东西得大家分享才对,好看的人也是。 反正在他眼里,人和东西的区别也不大。 他转动门锁,偷偷摸摸进去。 季无常的呼吸声很微弱,他昨天晚上冻了一夜,身体本身就不太好,早上头晕,下午就发烧了,没等写完头就晕的不行,准备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一休息就过了头。 陆琪走一步地上都有水,他趴到那个人侧面,看见季无常因为发烧而泛着红的脸。 “我艹。”他骂了一句,心脏加速跳动,和撞进湖里的前一刻的跳动频率一致,轨迹相同。似乎身体里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奔腾着从静脉涌向心脏,有一瞬间的难以呼吸。 他轻轻碰上面前人的脸,温度不低,应该是发烧了。但他没管,这温度贴着掌心很舒服。缓慢摩挲两下,温温热热的。 他不禁笑了出来,把流的血往这个人的脸上抹,然后再抹开,他觉得这颜色很美,美得不像话,即使抹匀之后血迹消失,他也觉的好看得不行。 陆琪流的血多了,也头发晕。 “我怎么和变态一样”他后知后觉,松开自己的手,站起身准备出门,回过头望季无常一眼,又慢慢坐下,反正乔幼安现在在洗澡,过会儿走也没关系。 又俯下身亲了一口季无常的脸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说,“也没什么不同。”和他亲过的所有人都差不多,就是心跳得很快。 陆琪喜欢亲别人,这所有人都知道,也都习惯了,乔幼安也习惯了,这人一激动就像条疯狗,什么都不管。就因为他坦荡荡的态度,反而没一个人认为他这行为有什么不好,连他自己也不觉得。 他趴到季无常旁边,直视他的脸,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他把手指伸进了这人的嘴唇里,撬开牙关,抵着他舌根,搅弄了两下。 季无常脑袋晕晕沉沉的,发烧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而陆琪的动作让他更不舒服,皱着眉头有点想要转醒的意思。 陆琪连忙把手抽出来,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睁开眼。 幸好季无常没醒,他才松了口气。 他吊儿郎当出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乔幼安洗了澡出来擦头,让他也去洗,完全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了。 ——乔幼安说过他有点喜欢他室友,有点喜欢而已,又不是很喜欢。 陆琪觉得自己想的很对。 他朝着擦头发的乔幼安说,“你去看看你室友吧,他好像发烧了,等我洗好我们去医院。” 乔幼安注意力被季无常发烧所吸引,完全没去想陆琪怎么知道的。 他打开书房的门,看见那个身影,走过去摸他额头,烫的惊人,感觉上差不多四十多度了,他着急地拍拍他:“季无常,你还好吗?” 季无常闭着眼,喉咙深处有种反胃的感觉,可他根本没吃饭,什么都吐不出来。胃病又犯了,疼到直冒冷汗,立刻被疼痛从睡梦中拽起来。 他苍白着脸,神识不太清醒,看着眼前虚晃的影子,试探地开口:“乔幼安?” 乔幼安连忙点头:“是我是我,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他过去扶他,可季无常疼到站不起来。乔幼安急的不行,“没事,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别动,我扶着你。” 他四处找手机,忽然想起来被陆琪扔了,早就碎成什么样了,他慌忙问季无常:“你的手机在哪儿?” “书桌上。” 乔幼安拿出手机,拨通号码,说清楚地址,才挂断电话。 “不用担心,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他扶着季无常,不停安慰他,即使知道季无常不需要安慰。他特别怕季无常出什么事,尤其他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救护车到的时候,陆琪也洗好澡了,他穿上衣服跟着一起去了医院,顺便把自己的头包扎一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问题不大,但这个病太娇气,稍有不慎就发展成了胃炎,幸好没胃穿孔,否则问题更大。 一直到凌晨差不多一切才结束,除了乔幼安,剩下两个都是病患,坐车回家的时候陆琪坐在后面,乔幼安坐在副驾驶,季无常头倚着车窗闭眼。 乔幼安怕吵到后面两个人,安安静静在前面坐着。陆琪也没说话,借着从车窗外闪过的路灯光打量季无常。 他脑海中蓦然出现今天下午把手指伸进这人嘴里让对方含着的场景,他不由得小腹微涨,隐隐有起来的架势。他随手把外套脱下来盖到腿上,反正天色已晚,看不大清楚。 陆琪不动声色靠近了些,小声问他:“你还好吗?” 季无常听着耳边声音,睁开眼,看到眼前人关切的目光,不由得勉强微笑了一下:“还好。”疼痛的确减缓了不少。 “那就好,你要多照顾自己。” “谢谢。” 几句寒暄过去,季无常偏过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这个点了,大概都在回家。 乔幼安听见后面的动静,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季无常醒了,他长舒一口气,语气嘟囔:“季无常,你都不知道今天我有多担心。当时你脸色好差,吓得我都不敢用力扶你。还好你好了,现在我就放心了。” 季无常展颜:“谢谢。” 乔幼安嘻嘻笑:“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就打个电话。我之前还吃你的饭呢,我都没说谢谢,你和我客气什么。如果你从来不说谢谢我,我就更喜欢你啦。” “这是什么逻辑?” “我们俩都不说谢谢,因为心里都感谢过了,不在口头上说,不是显得我们更熟悉嘛。”乔幼安头头是道。 “有道理,聪明。” 乔幼安沾沾自喜,鼻子翘的老高:“那是当然。” 陆琪心里听着不爽,因为两个人的差别实在是太明显了。他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乔安,今天我在你家睡吧。” 乔幼安满口答应:“可以啊。”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他家,他又没办法决定,于是他开口解释,“这房子不是我的,这是季无常家,你问他吧。” 陆琪问季无常,语气里带着点欲语还休的意味,“我可以在你家睡吗?我有点头疼” 季无常不怎么愿意多一个人住进来,还是一个无关的人,他转头看见陆琪缠着纱布的脑袋,眼睛里有波光粼粼,路灯反射的涟漪有点小可怜的感觉。 他不由得心软了,放缓声音道:“没关系,今天实在是太迟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还是去我家住一晚吧。” 陆琪微微笑:“谢谢你。” ——有一就有二,第一次留下来了,第二次就更容易了。 正文 73.和中二病同居5 房子里有三个卧室,但客房没收拾没办法住人, 只收拾了一间出来, 当初是给乔幼安的, 但他偏偏去和季无常挤了一张床, 也就搁那了。现在陆琪借住,季无常准备把这一间给他睡一晚。 “我不想一个人睡。”陆琪说,“晚上我一个人会害怕。” 乔幼安愣了会, 这不太像陆琪会说出的话。但他还是主动替他铺台阶:“那我去隔壁房睡吧, 我睡觉不老实,会踢被子。反正我身体好不盖没事, 我还是离你们远一点儿比较好,不然又该病情加重了。” 他抱了枕头出门,临走像领导人似的挥挥手:“我和我的枕头要走啦。”他悄悄朝季无常眨眨眼睛,小声说了句,“晚安。” 季无常接收了他的悄悄话, 也小声对他说“晚安。”乔幼安笑得眼睛眯起来,露出嘴角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弓着腰把门关上,乐颠颠跑回隔壁间睡觉。 陆琪看见这一切,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无常轻轻笑, 转回身过去铺床,从柜子里拿出枕芯套上枕套递给陆琪, “今晚委屈你和我睡一起了。” 陆琪弯弯唇角:“不委屈,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别人睡一张床呢。” “是吗?那我今晚很荣幸了。”季无常翻出来两件睡衣给他看, “你想穿哪件?” 陆琪瞧着这人深蓝色睡衣下的锁骨,线条优美流畅,十分合眼。 转而抬眸,指了指一件颜色相近的:“那件可以吗?” 季无常把另一件放回去,“行啊,你换吧。” 陆琪接过衣服,没有立刻动手去换,反而略做迟疑,红着脸说,“那个我我要换衣服了。” 季无常会意,立刻背过去:“你换吧,我还要铺被子。” 陆琪见他转过身,神色自若地开始脱衣服,完全不复刚才的羞意。脱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况且都是同性,羞羞答答干什么。 陆琪是故意装给季无常看的,反正多一重无害的伪装肯定是好事,方便自己更容易去接近他。他向来看人很准,他知道季无常会喜欢哪种人,就把自己装成那副样子去接近他。 一一一一 月色微醺,空气静谧。 季无常帮陆琪把被子盖好后,才躺下来休息。 陆琪侧睡,面对着他,问,“我听乔安说你是作家,感觉好厉害,明天我能看看你写的书吗?”从熟悉的地方入手,展开对话。 “可以啊,我送你一本。不过我是写悬疑小说的,你喜欢看这类型的吗?”季无常对方对这题材不感兴趣提醒他。 陆琪借着说话的由头靠的更近了些,“喜欢。” 他和平时那个一激动就爱骂脏话的陆琪简直像两个人,这个是个乖宝宝,会害羞会脸红,还很喜欢和人搭话。而平时的他胡作非为什么乱玩什么,喜欢吵喜欢闹,不爱和陌生人搭话,对不熟悉的人摆一张冷脸。 季无常大概对他是个特例。 ——天生自带吸引力。 “我能抱着你睡吗?”陆琪胆怯地开口,“我对这里不熟悉,晚上没有光我有点怕。” 季无常有些讶异,乔幼安的同学好像很内向。 “可以吗?” “那我开灯吧。” 陆琪一顿,“不用开灯。” “不用怕,这里治安管理很好,不用担心。”说到治安管理季无常才想起来陆琪头上包着的纱布,“你今天受伤了吗?” “没事,都过去了。”陆琪欲语还休,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语气里带着些许恐惧,吊起人的胃口。 “疼吗?” 陆琪仿佛条件反射般缩了下脖子,身体本能的害怕,“不疼了。” 他的演技,可以直接拿影帝了。 季无常像哄孩子一样安慰他:“不怕,乖乖睡一晚,明天早上起来就会好多了。” 陆琪结结巴巴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开口:“那你能抱着我吗,我我想你抱着我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时候了,我只想不害怕一点,我的头很疼很疼”最后他缓缓道,“可以吗?” 季无常思前想后,还是说了句:“你过来吧。”他伸手把他揽在怀里,轻轻顺着他背,道一句:“晚安。” “晚安。” 一 时间一点点流逝,已是深夜,季无常入了梦,而那个假装被人伤了脑子其实是自己伤了脑子的家伙一直都没睡,他在黑夜里闭着眼睛,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变的绵长,然后才睁开眼。 陆琪在他怀里往前靠近了一点,亲了口他嘴角:“迟来的晚安吻。” “你别怪我,只怪你太合我胃口。” 他把手伸进这人的睡衣里,顺着脊椎摸过去,捏了下他脖颈,又从宽大的睡衣里往下滑,朝着一个不可描述的地方行去。 “变态。” 他骂了一句自己。 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草,真的是要疯了。”他有些抓狂。 ——想什么呢!要死!都是乔幼安的错,他传染的。不然自己怎么怎么装娘娘腔去讨人欢心? 陆琪把错全赖到乔幼安头上,狠狠皱眉,“去死吧。” 这话明着骂乔幼安,暗着还是骂他自己。陆琪自己管不住下半身,看着季无常脸就发情,幸好裤子宽松,青春期的躁动蠢蠢不安,在裤子里半硬着。 从头至尾。 从坐出租回来的路上,一直到现在,差点没把他憋废。 他红着脸,怒气冲冲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往上边浇冷水,“变态的惩罚。”对他自己。 根正苗红的好少年,祖国未来的栋梁,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所有人都纵容他。他爱亲谁亲谁,爱抱谁抱谁,他就算真的和人上了床,一切都有人替他料理。 但现在,贪色成瘾,见人发情,放低身段去讨好另一个人,还是个同性,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陆琪咬牙切齿,用脑袋撞墙:“艹。” ——谁让你长那么好看,谁准你长着一张这样的脸?那肯定以及一定百分之百都是你的错。 他又把怒气撒在了季无常身上,脑子里冒出他的脸,手上动作一顿,低低的喘了一声,泄在了手上。 他呆滞地看着掌心的黏腻,到水池旁冲干净,把裤子拉上。临走时把窗户打开,旖旎气散去,再默默回到床上。 “唉。”他望着天花板,“要死,我才是变态。” ——自己的行为和疯了一样,乔幼安都说他喜欢了,怎么能夺人所爱。君子才不干这档子事。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季无常,想起他之前缓声安慰着说着谎的自己,那副场景,是陆琪真的很久没有遇见的,很久没有享受过的温情。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君子,我是栋梁。 ——栋梁会夺人所爱吗? 会当然会,一定会。 陆琪给自己铺台阶。 ——抱歉了乔幼安,都怪你和我提起来,要不是你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这样一个人。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你把我带进来,就应该承受所有不可预知的结果。 陆琪想清楚了,也就轻松地去睡了。他环抱住旁边人,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睡得安稳。 一 乔幼安到了隔壁房间后很快就睡着了,他把房间让给陆琪,自己跑到了隔壁,抱着枕头睡觉。 兴奋了一天,是时候该休息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觉得这酷炫的场景没被季无常看见很可惜,于是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开车撞进湖里的时候季无常在他身边,夸他厉害,动作帅气流畅,酷的无与伦比。 这是乔幼安一贯的夸人方式,而不是季无常的,因为这是乔幼安的梦。 俗气且烂,但他很喜欢,觉得真诚。 梦里面乔幼安笑得特别开心,飞奔着拉着他一起跳下湖,淋了个浑身湿透。 在他心里,季无常的出现像银河一样,而他自己是一个虚构天球。 季无常在乔幼安心里勾画出一条宽窄不一的带,丝丝缕缕渗入进他的包罗万象,成为不可缺少的景象。 银河只在在晴天夜晚出现,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当人看见银河时,那天一定是一个晴天。 不管怎么样,银河和晴天是有关联的。心情会像晴天一样,这是乔幼安从季无常身上得到的。所以说,会让自己开心,会让自己高兴的事物怎么能放开手。 乔幼安这个心很大的天球,也会想要和银河在一起啊。 他在睡梦中嘟囔着,“洗衣机衣服” 那天晚上季无常给他的外套他还扔在洗衣机里,还没有还给他,他没忘,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想着什么时候再还给他。 陆琪头脑灵活,在实验室里作为和他年纪只相差一岁的师兄来说算是很照顾他了,他们俩是一类人,磁场都一样。喜欢疯,骨子里带点中二,成绩优异。 第一次见面陆琪就看出来了,所以干什么坏事都拉着乔幼安一块儿,但现在,他想做件坏事,不想和乔幼安一起,反而觉得他碍眼。 正文 74.和中二病同居6 翌日, 季无常没叫醒两个人,起床洗漱完去做早餐,乔幼安在隔壁呼呼大睡。陆琪在季无常起身的时候就醒了,不过他没动, 闭着眼睛感受到他帮自己盖好了被子才出门。 陆琪等人走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往旁边移了移, 睡进那个依旧温暖着的位置,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深嗅了一口。 ——有点,香。沐浴液的味道, 很干净清爽。 明明没什么, 他却觉得有什么,在床上翻了个滚,感觉抱着他睡了一夜,自己也染上了同样的味道。 他坚信自己身上的是季无常的味道,而不是昨天在他家用了同样沐浴液的原因。 今天不是周末,还得去学校,陆琪拽了把头发, “烦死了, 不想走。”他在床上滚来滚去, 吧唧一声掉下了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坐起来, “不对啊, 我受伤了, 可以请假啊。” “卧槽我真机智。”他想去摸手机,却想起来手机被他自己扔了,乔幼安的也被他扔了,“我脑抽了啊扔什么手机啊!” 他颓丧地站起来,认命地穿衣。他不想和季无常借手机去请假,一件小事也不想,感觉欠了他什么一样。 陆琪摸着下巴想,可以换一个思路,应该怎么让季无常欠他人情,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近,靠着人情牵扯。 ——悬疑小说作家乔幼安 他把衣服拉链猛地拉到最顶,盖棺定论了一个结果。 一 早餐好了后,季无常才来让两人起床,看见陆琪收拾得好好得还有些惊讶,“你起了?过来吃早餐。” 陆琪点头。 样子很乖。 季无常看着他就有点感叹,明明他和乔幼安两个人都差不多,可他就能穿好衣服,不让人操心。季无常注意了一下,陆琪鞋带系得很好,他忍不住夸了他一句,“真棒。” 陆琪:我也觉得我挺棒的。 他尾巴能翘上天,即使就是一个鞋带的事。 “乔安起床了吗?”他要特地把提一句乔幼安,好好对比一下两个人的差距,把他衬得乖顺无比,因为他知道乔幼安这时候一定还没起床。 平时在家的这位赖床精装得好像从不赖床一样。 “还没,我等会儿去喊他。” “你先忙你的,要不我去喊他起床。” “行啊,记得让他把衣服穿好。” “好。” 陆琪领命去叫乔幼安起床,他打开房门,进去,再关上房门。看见床中央那个陷进被子里的单薄身影,不由得冷笑一声。走过去,靠近,站上床,一脚踹向他屁股:“喂,起床了。” 乔幼安闭着眼睛嘟囔一声:“我知道是你陆琪滚我要睡觉” ——哟呵,睡着这么迷糊还知道是我唷。 陆琪跨过他的腿,把乔幼安翻过来,“你起不起。” “起。”他这么说,动也不动。 “你好烦人。” “你很烦才对。” 乔幼安的确没陆琪烦人,陆琪自己也这么觉得。乔幼安比他讨喜一点,不管是在哪儿。 陆琪也和他一块躺下,不叫他起床了,看着淡蓝色的墙壁开始和他谈心:“诶,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宇宙里独一无二的生命体。”乔幼安皱着眉头回答,还困着。 陆琪拍了下他脑袋,“什么样的人,重点是这个,注意审题。” 乔幼安被他一巴掌拍醒,使劲眨了眨眼睛清醒,“天才少年。”他夸起自己来毫不含糊,“所有人都这么说。” “你是神经病,哪里来的天才。” “我不是,说话负责啊同学。”乔幼安把那巴掌还回陆琪的脑袋。 陆琪把他手掰回去,“你想不想知道季无常对你什么感觉?” 乔幼安一下子就红了脸,如果他是条鱼,这时候肯定卟叽卟叽地吐泡泡:“你干吗?他肯定也挺喜欢我的。我不想知道,反正没什么好说的。”他支支吾吾,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 “那你想知道吗?”他重复一遍。 “想。” “我这方面是专业的,专业月老。我姐和我姐夫就是我牵上的红线,全程都是我出谋划策。要不是我,他们估计都不会认识。要是你想和他在一块我也都有办法,就看你想不想了。”陆琪说的煞有介事,信口胡诌。 “真的?你有姐姐吗,我怎么不知道?”乔幼安真不知道他哪里来个姐姐,还有了个姐夫。 “当然是真的,我说的话有什么好怀疑的。我怎么没姐了?你咒我。” 乔幼安这方面什么也不懂,被陆琪唬得一愣一愣的。他除了学业尚算不错外,生活上是个完全是个四体不勤。但他觉得什么事情如果不主动,肯定会错失很多机会。 现在面前正好有个机会,陆琪送给他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 陆琪说:“听我的。” 他门儿清,捋得干脆,他根本没姐姐,独生子,被家里惯的能上天,随口撒个小谎眼睛都不眨一下,腹稿不打,嘴巴一溜就说出来了。 “我今早上听见季无常打电话了,他后天下午两点有个签售会,在晴和的二楼。到时候我们去一趟,做件事。” “什么事?”乔幼安生出异常新的好奇来。 “到时候再说。”陆琪有些神神秘秘的。 他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脚尖,“起来穿衣吧,他让我喊你去吃饭,还得把衣服穿好。” 他啧了一声,又踢了他一脚,“我说你长这么大怎么连衣服都不会穿。” “说的好像你穿对了是的。”乔幼安冷脸反驳,跳下床找衣服穿。 陆琪穿的整齐没错,但他乱穿一通,偏偏长出一种气质,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得益于他那玩世不恭的脾气。 “你们好了吗?” 门口传来季无常远远的声音。 “好了!”陆琪应一声,顺带催促一下乔幼安,“你他妈快点!没看人外面等啊。” 见色忘友第一人——陆琪。 乔幼安急急忙忙穿衣洗漱,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对他比了个中指。 陆琪微微笑,切。 一 早餐吃得相对比较安稳,本来陆琪对乔幼安态度不错,现在明着暗着都夹枪带棒,但乔幼安不会听出来,因为他是新世纪养出来的新鲜出炉笨蛋。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偶尔耍些小脾气都无关痛痒,只觉得可爱。 陆琪现在习惯性地看他的小动作,悄悄跟着学一下,假装自己也是那个新世纪笨蛋,学着让人看上去顺眼到爆。 他还真就不明白了,差别到底在哪儿,乔幼安也顽劣的很,怎么就能看上去那么乖,长相问题吗?还是其他? 陆琪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所以把问题归根究底为长相。 他垂头耷脑,看见季无常帮乔幼安把卫衣帽子摘下来,露出他的一头炸毛,该翘的地方翘,改卷的地方卷,不该乱的地方都是乱的。 “你是不是没梳头?”季无常问。 乔幼安歉意一笑,“是的。” “这次吃完我替你梳头,以后你的洗漱过程我监督,一个不许省略。” “我用手扒拉过了。”乔幼安活的无比之糙。 “不行。” “那就谢谢你教我啦。” ——我了个擦。不梳头居然还捞着好?等等!我也没梳! 这是陆琪的心理活动,可他梳过了,还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咔嚓咔嚓吃着饼干,目光盯在乔幼安头发上,好像要把他那头乱毛烧个干净。 “你先吃,我带他去梳头。”季无常好脾气地对陆琪说话,指了指乔幼安。 陆琪点点头,在两人走之后巴巴的看着背影。 ——怪可怜的。 但季无常没看见,要是他看见了,陆琪肯定会被当做别人家的小孩来教训乔幼安,即使现在他已然成为那个别人家的小孩。 乔幼安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身后的季无常替他梳头,还一边念叨,“你这头发有点长了吧,你想剪吗?” “想,头发遮眼了,戳的眼睛疼。” 季无常去找工具,乔幼安坐在椅子上等他,脚不住地点地,发出塔拉声,摇头晃脑的,一个人在脑海里就能开一场演唱会。 兼职理发师的季无常其实不是很熟练,但他这头发不剪不行了,不然像个女生。那怎么能行,男生就得有男生的样子。那天他妈妈也想带他去理发店来着,可时间来不及就没去。 乔幼安对季无常无比信任,脑袋给他当小白鼠。 剪刀几下就掉下一绺头发,可乔幼安完全不心疼,即使头发长在他脑袋上这么久,他觉得光头也挺好的,因为他脑壳形状很合适当一名和尚。 他为此有些沾沾自喜。 “季无常,我头型酷不酷?” “恩。别动,小心耳朵。”季无常顺着他说话。 乔幼安顿时静得好像一个木头人,舌头在口腔里弹舌。他浑身上下一定要有一个地方动着,否则不安生。 季无常: 乔幼安小毛病一堆一堆的,但都无伤大雅,除了穿着一点,不忍直视。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陆琪,海陆空的陆,琪是王其琪。他可厉害了,上个学期交的功课是国家一等奖,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乔幼安自己也是传奇人物。 “他为什么就能把衣服穿好呢?”季无常重点只有这一个。 “因为他厉害呀。” “那你厉不厉害?” “厉害。” “那你也把衣服穿好行吗?”至少别深秋的冬天只穿一件衬衣到处溜达。 “我小时候没怎么学过。”乔幼安说的是实话,他衣服都是别人帮穿的,自己动手实在是屈指可数,而且最近他才开始自己动手。 可他没有丰衣足食,反而不修边幅。 整个人乱得像一只鸟窝。 这就是突然被放养的结果。 乔幼安活成了一个乱码,完全搜不到他的脑回路和着装。 “那我教你,你以后不能随便穿知道吗?” 这个季节谁穿羽绒啊? 偏偏他就是那个大傻子,甚至有一次他晚上回来脱衣服时季无常才发现,他内里是裸的,就套了件羽绒,整天胖胖的去学校,再胖胖的回家。 “等等,你今天穿内裤了吗?” 乔幼安眼珠子一抬,懵懵懂懂的:“什么?” 季无常扶额:他肯定又没穿,要是拉开拉链,肯定会被当做暴/露狂揪住送给警/察。 正文 75.和中二病同居7 “等会剪完头去洗, 今天我帮你请假,下午带你去买衣服。”季无常说完这话就觉得后悔了, 头发也把他带到外面剪就好了。 可没想到剪完后观感还不错, 头发被打薄了一层,看上去清爽干净多了。乔幼安的头发和小孩子一样细细软软,他问,“你觉得怎么样?不喜欢下午带你重新剪。” “超级棒!”乔幼安很给面子。 季无常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去洗头吧。” 乔幼安抿唇微笑,吧唧亲了他一口,“再次感谢你帮我剪头发,给一个私心送上的巨厉害的人的吻。” “快去洗吧。”季无常弯唇, 没有拒绝。 ——陆琪明晃晃看见这一幕,酸的心都疼。 他早就吃好了早餐,可见两人进了卫生间后一直都没出来, 跳下椅子去找人,正巧碰见乔幼安亲季无常,不由得面色一沉。 季无常去洗了手,转头看见陆琪站在门口,而且脸色不是很好。 他有些讶异,“你吃好了吗?” 陆琪依旧黑着脸,语气冷冷的,看见他说话才略微缓解了一下冷气, 勉强露出微笑:“好了。乔安人呢?现在要去学校了。” “今天下午有事, 所以我会替他和老师请假。” ——能有什么事? 他对乔幼安轻蔑, 也嫉妒。表面上丝毫不显。 “我帮他请吧,反正我一会儿就去了。”陆琪一副友爱同学的模样。 “那谢谢你了。” 路琪低着头回答,“不用,你能借我一下手机吗?我要给导师打个电话。” “可以啊,在房间里,我去帮你拿。” 陆琪抬头,笑眼像星星,里面却没有一丝笑意,倒是彻骨的寒,“多谢啦,你真是个大好人。” 等到手机拿到手,他指尖动的迅速,飞快在软件里下了一个隐藏插件,相当于一个定位器,和自己的手机绑定。如果到时候使用追踪器慢慢搜索的话,肯定比这个麻烦。 这个软件是他去年忙着交功课之余做出来的,本来以为用处不大,被修改加进了设计当中,可现在看来,好像还挺有用的。 他勾起唇角,象征性给导师打了个电话,之后再还给季无常,“我去学校了。” “路上小心。” 陆琪走得吊儿郎当,走到马路边拦了辆车,“去景园。” 那是他家,他用来绑定的手机还在那儿。 一一一一 回到家,他把电脑和手机连上数据线,打开那个软件,看着中心红点一动不动,他们似乎还没走。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犯了酸才眯了眯。过了很久那红点才移动,最终目标停在了一个地方。 两条路交叉的购物商场,全市中心地带,寸土寸金。 很巧。 陆琪轻轻笑,这么说是老天故意的,故意让他去实施自己嫉妒而产生的并不成熟的计划。 这是他家开得店,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在三楼其中一家店停留,陆琪躺在椅子里拿起手机打电话,顺便一脚踹向电脑桌,后滑好几米,留一个漂亮的弧线。 手机里嘟嘟几声,一个男声出现在听筒里。 陆琪缓缓开口,“帮我做件事。” 他没有一丝激动的心情,只觉得有些愉快。想起今天早上乔幼安亲季无常的那一刻,他心里就一阵恶意。 陆琪辨是非,知对错,不代表他愿意去做对的事。不理智的人做起事来会不顾后果,他不管,因为有无数人会维护他,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去担心后果。 乔幼安不是被宠坏的那一个,陆琪才是。 一一一一一一 季无常和乔幼安进了一家服装店,立刻就有店员迎了上来,嘴角上扬度数精准,面容精致。 “两位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不用了,我们自己先看。” “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女店员离开,回到接待台,接待台上有两个店员。过了一会儿,电话响了,另一个店员正接起来。 季无常按照他的身形帮他挑了几套,让他进去换。 等乔幼安进去后,目测了一下他的腰围尺寸,帮他买贴身的衣物。乔母给他准备得不太充分,衣服也没怎么都收进去。 乔幼安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里面不是很大,四处都是镜子,遗憾的是里面有一个男人。 对方看见他,主动和他打招呼,“你好,小可爱。” 乔幼安莫名其妙,试衣间里怎么会有人在,但那人都打招呼了,他不回应也不行。于是乔幼安说了句,“你好”说完之后就不搭理了。 他还得换衣服,外面还有人等。 一粒一粒解开扣子,过程比较缓慢,上午午季无常刚刚才教过他,但他依旧不怎么熟练。周围有人在盯着他,怪异得不行。 他背过身,不去接触那个人的视线。心里特别奇怪,干吗一直看着? 可镜子是四面的,不管站在哪个方向都会有一个豺狼似的目光如影随形,那个人明明感觉到他的抵触,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热切。 衣冠楚楚,西装革履。 ——都穿好了,为什么还不出去 他皱着眉头看向镜子,却在镜子与那人目光汇聚。他也看见了,缓缓勾唇。像鬼魅一样靠近,摸上他的腰,上下滑动了几下,情色意味不言而喻。嗓子声音低哑,夸了他句,“腰很软。” 乔幼安眉头拧得死紧,后退一步,“关你什么事,你摸我干吗?” “没事,就是觉得你身形条件不错,可以试试另一件衣服。”这个人看乔幼安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就觉得他好骗。 乔幼安顿悟,原来是推销。 他客客气气推开对方,“不用了,我自己挑的还没试呢,不过你可以先出去吗?我不怎么习惯在陌生人面前换衣服。” ——是不怎么习惯在一个目光无比露骨的人面前换衣服。 “可我也要换衣服。”那人说谎,舔了舔下唇。 “那好吧。” 他也要换,那就没办法了。乔幼安转过去,把衣服脱下来换上这件英伦风短阁。 他危机意识不重,对世界充满热情,活的天真烂漫,停停顿顿。 可世界上又不是没有坏人,只有好人。 等到他脱下裤子穿另一件的时候,臀部被一个温度很高的手掌包裹住,是那个在他身后的人。 乔幼安一愣,这人在做什么? “你干吗?别碰我。”他直接拒绝对方的靠近。 这就是和陆琪呆久了的后果,对不熟悉的人说话语气直冲相当。更何况,他感觉到了危险气。 那男人似乎没料到乔幼安会这么说话,眼神里有一丝莫名,然而手上动作没停,用一种轻柔的力道挤压着他的臀部,欺身而上,靠近他耳垂,“我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没那么多好介意的。不如,嗯” ——一类人?哪一类人?谁和你是一类人。 乔幼安想推开他,被他压住动弹不得。他用力推,那人却纹丝不动。开始那人还隔着布料,后来直接就探进了内裤里,往中间的隐秘处而去。 对方经验丰富,只摩挲了几下便见他挑眉,“还是个处,今天赚了。” 他伸出舌头,用那条滑腻的触感去舔乔幼安的脸,顺带牙齿也轻啃他脸部以及脖颈。 乔幼安恶心得不行,想喊人却被立刻被那人堵住了嘴,用手箍住他使他固定在怀里。他瞪大双眼,一种恐惧袭上来,不明不白。他心底渐渐开始清楚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直觉危险。 他努力远离那条舌头,却被舔了个遍。 他喉咙直翻,一股反呕的感觉涌上来。 乔幼安使劲抵着塞着嘴的布料,是这男人的领带,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领带吐出来。幸好塞的不严,还是质地比较硬的领带,其他根本就吐不出来。 ——你丫有病啊! 他嘴巴空了之后连骂都来不及就低头狠狠咬了一口那人的肩,趁他呼痛的时候手松一点的时候赶快从缝隙逃了出去,外面还有人,他扒了件衣服捆在腰上,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季无常!”乔幼安眼角被逼出了泪,只喊着他的名字,绕出几排衣架,扑进那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了?”季无常却看见他的眼泪,用手替他抹去,“怎么哭了?” 乔幼安颤颤巍巍,脚都站不稳,“报警赶快报警,这里有强奸犯!他藏在试衣间里,他还舔我好恶心”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抖不已,心中后怕。 季无常眼神一暗,连忙把外套脱下来挡在他腿上。乔幼安跑得慌忙,只来的及拿外套稍微遮挡一下。 他去试衣间查看,可里面没有人。 包括里面都只有乔幼安换下来的衣服和裤子。 周围很安静,有点奇怪的在于,没有店员,之前进来时推荐衣服的两名店员都不在,招待台也没有。 季无常皱了皱眉,明明之前还在招待台,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乔幼安趴在沙发上,使劲把脸上的口水擦干净,搓得脸通红,还觉得脏的不行,几下干呕。 正文 76.和中二病同居8 西装男子从备用电梯下了楼, 给陆琪打了个电话,“没上成,但也够他吓一阵的了。” “钱我打你账上了,没留下什么痕迹吧?”他问这话的原因纯粹是为了不想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我从监控死角出来的,找不到,况且试衣间里没有监控,不可能找到我。” “那就好。” 挂了电话,陆琪心情舒畅。毕竟乔幼安是他好朋友, 所以他手下留情了。 人特别年少的时候,做事总是不爱想后果。于是他给季无常打了个电话, 听里面传来的音乐声在耳旁响彻。 一 两个店员不一会才姗姗来迟, 问乔幼安怎么了。 他红着眼睛坐起来, 望向季无常的方向。见他走过来立刻靠过去,紧张地问,“他人呢?抓住了吗?” “没有人。” “不可能,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他穿的是西装, 身高大概一米八八左右,手很长,我脖子大概都被他绕全了。”乔幼安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情况,一边说特征一边使劲擦眼泪, “人渣一样, 这种人真恶心。” 季无常安抚他, 转向身边的店员:“可以调监控吗?” 两个店员面面相觑, 有些难以开口,“这个” 手机突然响了,让这局面稍稍缓解。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季无常按下接听,里面传来一个男声。 “季无常吗?我是陆琪。” 乔幼安听见这声眼前一亮,赶忙拉住季无常的袖子,“这里整栋楼都是陆琪家的,我找他估计就可以看监控了,那个人肯定能找到的。” “你能把电话给乔安吗?我想和他说话。” “好。”季无常把电话给他,乔幼安接过来,“陆琪。” “是我,你还好吗?” “很不好,很糟糕,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陆琪仰躺在椅子内,把玩着杯柄,“啊,我知道。” 乔幼安眼皮一抬,“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对啊,我干的我怎么不知道。今天你遇见变态了吗?”陆琪憋笑,肩膀耸动,“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太当真啊。” 乔幼安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心里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心情,“是你做的?你认为这是玩笑?” “不要生气啊,反正你也没缺什么不是吗?”陆琪好笑道。 “我的确不应该生气。”乔幼安的语气听上去很冷静,“我应该谢谢你。”他把电话直接挂了,一把牵起季无常的手往店外走。 “怎么了?” 乔幼安把帽子戴上去遮住脸,不让路人看清他现在的样子。他又气又恼,眼泪完全止不住。现在想把陆琪揪出来狠狠揍一顿的心都有,气都喘不匀。 他哽咽道,“我都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了” 一直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他才抬头望向季无常,露出泪痕斑驳的脸,“我可以说脏话吗?我想骂人。” 季无常知道他委屈,帮他擦擦眼泪,“你说,我听。” 他一边打哭嗝一边说话,“陆琪嗝有病,他神经病,这件事是他干的,他说他开玩笑。他开玩笑就能找人对我动手嗝吗?” 乔幼安脸贴着他肩膀,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和他嗝做朋友了,我也不想看见他了。” 季无常捏捏他后颈,怕他喘不过气。 他皱了皱眉,单看陆琪的行为举止完全看不出来他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外表很听话,真是 无话可说。 他摸摸乔幼安的脑袋,轻声问,“还好吗?” 乔幼安抬起头,季无常的肩膀被他的眼泪濡湿了一大片,不过还好衣服是深色,不大明显。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 勉强微笑道,“还好,我想回家。” “陆琪你想怎么办?”季无常询问他的意见。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以怨抱怨,二上交警/察,季无常自己更倾向于第一种,但得看乔幼安的选择。 “我看清他了,他从来没把我当朋友。”他指尖微微蜷缩,“这件事,就算了吧,我不想再提了。” 乔幼安恶心到反胃,一点也不想回想起之前的任何一幕。如果再提起来,就好比把自己重新扔进之前那些景象中,每一幕再经历一遍。 其实对陆琪的惩罚再简单不过了,只要季无常不再想看见他,就够了。陆琪自己被家人宠的没边了,任性妄为,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纯粹是嫉妒,嫉妒会让人变得智商下降,因为那属于冲动的范围。 一 乔幼安一到家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整个人无比沉默。 季无常看得心疼,陆琪这时候又来电话了,他电话打出去就后悔了,因为乔幼安一定会告诉季无常,季无常知道后会怎么看待自己? 他左思右想焦急半天,还是决定重新打个电话给他。 “喂?” “是季无常吗?” 这声音,是陆琪。 季无常沉默,将乔幼安的房门关上,冷淡地开口,“什么事?” “今天这件事是个玩笑,希望乔安他不要见怪,我们平时都是这样的,你不用太担心他之类的,过几天就好了。” 季无常找到一个重点,眉头拧起,“你以前也这么对过他?” 陆琪一听这语气,顿时慌了,“没有没有,我们平时不是这样的”越解释越乱,“一个玩笑而已,他不用这么小心眼吧。” “你这么对他,他仍然没想过这么对待你。”两相对比,差距不是一点。乔幼安不想多过计较,而陆琪这个始作俑者却在埋怨受害者。 季无常不想听他的狡辩,抬手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那头的陆琪整个人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了无生气。乔安怎么可能不想报复回来,他肯定是在装 可现在没办法挽回了,季无常都知道了他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有一丝好?装出来的模样完全崩了,也挽不回来了。 陆琪的手指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很深的痕迹。 一 乔幼安经历了这件事后很明显的情绪有了变化,变得更乖,每次晚上睡觉一定往季无常怀里缩紧了才肯睡,衣服鞋子也开始学会好好穿,也学会自己动手把罐装汽水打开。 不爱说话了是真的,去学校也不逃课了,一句话也不肯和陆琪说。 两个人的导师是最乐意的,以往他们总是人不一会儿消失了,恨不得把他们绑在实验室才好,现在两个人哪儿也不去,天天就好好研究些自己应该做的。 话唠属性改了,生活上大概也能一个人做好,至少不会总是不吃饭,不穿衣服。 乔母从非洲考察回来,惊喜地发现儿子居然什么都会了,高兴得不行,对着季无常连连感谢。 但乔幼安却不怎么想回家,家里总是没人,和季无常在一起最好。他鹿眼紧紧盯着门口和母亲说话的季无常,希望季无常想让他留下来。 其实只要季无常说一句,他就怎么也不会回去的。可季无常什么都没说,他有些失望。 垂着头坐在床上,等着乔母进来把他接回家。 “安安我们回家吧,谢谢哥哥照顾你这么久。”乔母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 乔幼安抬头,“妈妈你先下楼吧,我过会儿就来,我想和季无常说会话。” 乔母笑逐颜开,“是不是舍不得了啊?好好好,你们先说,我先下楼。” 等到乔母出了门,他才问出口,“我以后还能来吗?我还想住这里。”其实他想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有挽留我。要是换成以前他立刻就问出口了,现在反而扭捏起来。 季无常没回答,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 乔幼安站起来亲了他一下,这次不是脸,是唇贴唇。仅仅一秒便移开了,乔幼安满脸通红,“我我回家了。” 他把收拾好的箱子握住扶手,“希望你也能想我。”这句话包含了另外一个意思,我会想你。 季无常弯起唇,像一阵风拂过海面漾起的涟漪,“会的。” 乔幼安抿抿嘴,轻轻笑了一下,“再见啦,我真的要走了。”笑得和初见时一样。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大概完成了几世愿望的结果就是原生记忆会突如其来涌进大脑,涨的人发晕。季无常闷哼一声,手指抵住太阳穴按揉。 这情况又出现了,比第一次和第二次都要猛烈的多。 ——系统,这是怎么了? 季无常迷迷茫茫间看见了一个圆眼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被画了几条猫一样的胡子,样子滑稽又可爱。 衣服干净,但一看就很旧了。 他蹲在路边,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里面的神采很明亮,像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样子。 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他是谁? 系统的名字一说出口,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一片片重合,掰碎了的,之前的一切,包括那个背影,一齐进了眼睛。那座桥,那个黑暗的屋子,那个被锁链牵制住的身影。 这是,故事的开始。 正文 77.金罔和小长岛 季无常的眼神逐渐涣散又聚拢, 眼前浮现好几个人的面孔。脸上画着猫须的少年, 一个角度很低的视线往上抬去, 出现的一双鞋子, 以及一身警服,随后视线朦胧起来。 ——我是, 金罔? 季无常的声音像海岛上清冽的风。 01 时光溯洄。 空白纸页上的第一个标点落下, 是小长岛与金罔视线相对的那一刻, 帷幕拉开,上演一出以喜剧结尾的悲剧。 十二岁的小长岛是乞丐,在金罔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金罔还是金罔,不叫季无常, 没有轮回,没有系统, 只有十四岁的年纪, 富裕的家庭,和善意。 不是逼死孟盼的金罔,是一个热情, 温和的, 没有经历过苦难的金罔。 一一一一一 “你怎么在这里?你在干嘛?”金罔蹲下, 手臂抱着膝盖, 满脸都是好奇, 对着路边这个可爱的家伙问话。 “我在洗衣服, 我奶奶和我的。”小长岛一下一下揉搓的衣服, 看样子很吃力,鼻尖上冒起了晶莹的汗珠,把上面用签字笔画上的黑点都弄淡了一些。 金罔看着他觉得好玩,“你叫什么名字?” “小长岛。” “你姓小吗?” 小长岛摇摇头,“我没有名字,这个是我奶奶取的,她是长岛人。”他三句话不离奶奶。 “你为什么要洗衣服?” “因为我奶奶不能动手,水太冷了,我也舍不得她洗我的衣服,我都洗了,她就不用动手了。” 小长岛站起来,把洗衣服的水倒掉往下面走。这底下像山缝一样的地方居然住着人,金罔一步步跟着他下楼梯,四次观望。这时候他才发现,小长岛是跛脚,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金罔走到前面帮他拿盆,给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我帮你。” 小长岛说,“谢谢。” 底下有房子,住着几户人家,有水有电,不过地方逼仄地像一座地牢。小长岛还没到家就在门口喊:“奶奶!我回来了!你饿不饿啊?” 里面没有回答,金罔看着他仍旧是满腹热情的模样也替他感到高兴。 小长岛进了屋子,金罔站在门口,小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他点点头。 金罔把手上拿的东西放下,看着小长岛四处忙活做饭,洗米煮粥,插上电线。墙壁上不知是水泥的颜色还是被火舌席卷过一样,黝黑脱皮,早不见那原本的颜色,屋顶结了蜘蛛网,不过那太高了,小长岛根本清理不到那。 屋里没有电视,角落的床上躺着一个生命气息并不是强烈的老人,鼻子里插着管子,老皱的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看得出来好像生病了。 金罔站在这里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对这个地方感到有些害怕。这里的一切放大在他的瞳孔里,包括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他从未想过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一群他没见过甚至没想过的生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生活。 但今天就这样碰见了,猝不及防迎来一个崭新的贫穷的甚至有些的黑暗的世界角落。 他就那样站着,看着床上的老人,看着忙碌的小长岛跛着脚来回做事。 小长岛脸上汗晶晶的,忙活定下来后睁着一双眼睛看金罔,“我们家没什么可以给你的,现在到晚饭时间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刚煮了粥,我奶奶吃这个,我也吃这个。” 金罔心跳崩崩的,他握着小长岛的肩,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有好吃的,你等我,我回家给你拿。” “不用了。”话没说完,金罔就像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鼓鼓地灌进耳朵,有车鸣,有远方没有亮着灯的眺望灯塔。金罔就只是一个劲地跑着,他要回家,他拿些东西给小长岛。 等他跑回家,拿了很多零食出门跑回来的时候,眺望灯塔已经开始亮上了灯,夕阳垂下地平线,四处都是红云一片。 金罔喘着气,把手上带的东西给他,“这这是给你的,可好吃了你尝尝。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每样都给你拿了。”他的气慢慢喘匀,呼了一声。 那个大袋子里装的东西都快撑破了袋子。 金罔眉毛抬了抬,“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这个是谢礼。”他很会说话,不让别人难堪。 “可你还没吃呢。” “你吃晚饭了吗?我和你一起吃。” 小长岛回头望了望粥锅,“快好了,我煮粥还挺好吃的呢。”他看上去很高兴,看到袋子里这么多零食,“好多啊,我很少吃这样的东西。”他笑眼弯弯,真的像猫一样。 屋里只有两个碗,金罔得等小长岛吃完才能吃,反正他不在意吃不吃晚饭的事情,索性就等他喂完他奶奶后一起吃。 他奶奶躺在床上没法动,小长岛坐到床上把她扶起来,拿起装好粥的碗,舀了一勺,吹吹风喂给她吃。 金罔看着羡慕,感觉他们俩的关系很近。 小长岛脸上画的胡子还在,他努力眨眨眼,“奶奶你看,好不好玩?” 原来他画这个胡子是为了逗他奶奶开心啊。 不过小长岛的奶奶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看见小长岛逗她才露出一丝笑意来。她头枕在小长岛腿上,一口口接受着喂饭。而就是这一丝笑意,都能让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高兴。 他兴奋地转过头对金罔说:“你看,我奶奶笑了!” “我也看见了。”金罔能感觉到他的开心。 一一一一 这个暑假,金罔几乎是天天来这里找小长岛,这座城市用一道夕阳作为分割线,将富豪区与平民区分为两道。金罔不想呆在家里,因为家里新生了一个妹妹,父母的关注度全在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人身上。 金罔就理所当然被忽视了。 因为金罔的妈妈非常喜欢女孩,而当初金罔的到来是不被期盼的,他早就感受到了,他的感情是内心的缺乏,从来不是物质。甚至小长岛把他交给人贩子的前一刻,他都还很信任小长岛。 02 季无常眼神很懵,一种前所未有的懵。他想起了猫须少年在路边洗衣服的场景,想起了小长岛喂他奶奶吃饭的场景。 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叫做金罔的自己。 小长岛是关键,如果没有小长岛,那么金罔就不会遇见孟盼,更不会逼得他自杀。那么这个有关于轮回的故事,根本不会开始。 一一一一 “金c金罔,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小长岛笑得特别羞怯,手背在后面。 “哪儿?好玩吗?” “应该会好玩的。”小长岛伸出手把金罔的手牵起来,“我们走吧。” 他的手掌心长着一层薄茧,是长年累月做事积累下来的。金罔的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细细嫩嫩温软如玉,小长岛手上的茧子隔得他手不怎么舒服。 但金罔反握住他的手,“走吧。” 一路上,小长岛的表情都有些奇怪,要哭不哭的样子。金罔以为他难过,因为他奶奶的病情在一点点加重,“别担心,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安慰他。 小长岛没回答,自顾自地说,“我爸爸因为我残疾不要我了,他把我扔到路边,是我奶奶把我捡回家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对她好,她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好像在解释些什么,不过金罔并没有注意到。 他摸摸小长岛的脑袋,看着路边种着的常青树,甚至前面的小长岛的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哭腔。 他抽抽鼻子,“很快就到了。” 那是江华园里的一个废弃工厂,金罔知道那,但他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小长岛带他走进去,然后就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了他。 “对不起。” 金罔回过头望他,他一直在哭,红着眼睛。 工厂里有几个人,身材并不算多过壮实,但跛脚的小长岛和金罔是绝对对抗不了的。 “对不起,我必须要找一个人上去,否则他们会”小长岛哭得很惨,被那群人一脚踹下地,甚至有一个戴着黑墨镜的人还用脚使劲碾压着他跛了的那只脚。 “闭嘴,滚出去!” 十二岁的小长岛趴在尘土飞扬的地面,压抑着哭声。 金罔被后面的人揪住后颈,他疯狂地挣扎,因为这群人是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们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好事。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小长岛要把他带到这边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个瞬息当中,快得金罔来不及反应,他呆滞地望着小长岛费力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从工厂大门外离开。门上生了锈,金罔最后看见的小长岛就是这样一个背影。 这是一个暑假,注定不同寻常的暑假,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 正文 78.被欺骗的金罔 生锈的铁门被缓缓阖上, 金罔被身后的人拽着衣领往后拖,留下地面一道尘土的痕迹。金罔心中慌乱不已,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十四岁少年。 他疯狂挣扎,用手使劲砸后面拽着他衣领的人的手腕。姿势很费力, 因为金罔根本伸不了太远:“你们凭什么抓我!”拽着他的那个人闻言猛一提力, 把他挑高了。金罔双脚离地, 几秒间就被那人往砸下了地,转而对另一个人不耐烦得说, “绑起来,嘴给堵上, 吵死了。” 金罔痛的蜷缩,下一秒就被人绑了手堵了嘴扔在角落。那里不仅仅有他, 还有好几个小孩,女孩偏多,每个人脸上灰扑扑一片, 眼神里尽是瑟缩与恐惧, 是被折磨怕了。 绑手的绳子是尼龙绳, 很难解开,而且那人系得很紧,手腕被绑的很疼。金罔看到那几个孩子的手腕因为长时间的捆绑都已经变得畸形, 而自己的手传来撕裂的疼痛。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要是被那群人看到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 金罔现在只想知道, 为什么小长岛要把他交给这群人。小长岛的脚是他们弄残的吗?他是被逼的吗? 突然想起来他在路上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的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觉得悲伤。 ——我爸爸因为我残疾不要我了,他把我扔到路边,是我奶奶把我捡回家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对她好,她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这么说他的脚是天生残疾,而不是后天人为。 那个戴墨镜的站在一旁抽烟,拽着他来的肥胖男人在接电话,好像在和人讨商量,他缝一样的眼睛来回打量着几个女孩,顿时皱起了眉头,“不够,我这品相都还不错。” 那几个女孩听着这话猛然睁大了眼睛,眼泪汩汩往下流,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个个如同待宰的羔羊被估价,被拖入屠宰场。金罔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们的惊惧,就连他自己也红了眼睛。 这个地方,这些人,很可怕! 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带走的是谁,但每一个人都知道没人会有好下场。 有一个女孩没被堵住嘴,但她不吵不闹,只是乖乖蹲在角落,与世隔绝。 “可以乞讨啊!现在没脑子同情的人很多,都看个新鲜,出手大方的很。我这有个,到时候给你送过去。”胖子说得隐晦,在电话里不能说得多细,余光扫了几眼角落里的女孩。 工厂很大,很脏乱,上头结了蛛网,一个小蜘蛛正在上面爬动,但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个。蛛网下面墨镜男靠着墙抽烟,面色如土,牙齿泛着黄黑色。 电话挂断,他问胖子,“谈好没?” 胖子面色复杂,恨恨地骂了句,往地上啐了一口,“去他娘的什么玩意儿,他让我给他送个人,想的到美,我一个个捉人,哦!就给他了!” “诶。”墨镜男接话,“这不就是个顺水人情的事儿嘛,用得着发这么大火。你忘了我们这不有个东西可以送的么?”他把人称作东西,抬抬眉毛,示意胖子去看人。 胖子看他一眼,又去看那个角落,那里绑着好几个小孩。 他嘿嘿一笑,“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这号。” 墨镜男问,“断几条?” 胖子思考几秒,做出了判断:“腿断两条,手无所谓,弄惨点。” “当然。” 那墨镜男靠过来捉人,几个小孩都不停往后缩,呜呜地哭着。他挥退旁边人,大吼一声,“闭嘴!”恶狠狠地说,“要是再被我听见你们发出声音,你们知道下场!” 空气里很安静,再没一个人吵了,每一个小孩都空洞着眼神滚落眼泪,冲淡脸上的灰尘。 那个女孩是哑巴,金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那女孩被拽着头发从地上拉起来,一直到她抽痛地长大嘴巴,每一刻的时间都变得缓慢,缓慢到金罔清晰地看见了她的舌根,断得整整齐齐。 她不是哑巴,她是被人割了舌头。 金罔吓到说不出话,那个女孩不是不哭不闹而视根本发不出声音。下面的一幕在被捉来的孩子们眼前进行,这群人贩子和刽子手一样残忍,对那个女孩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不要! 金罔看见她眼中布满了绝望,那双明亮的眼睛被泪水洗涤地越发浑浊,气息渐弱。 地上有血,还有一个奄奄一息晕厥了的女孩。 金罔的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慢速跳动着的心脏和怨恨。 亲眼见证了一场屠杀般的行为,金罔喉咙里阵阵翻滚。他的眼泪往下掉个不停。 草原变成荒莽,被野火屠戮殆尽。 一 小长岛一瘸一拐地回了家,他照旧给奶奶做饭,喂饭,每一件事都毫无怨言。他的奶奶是他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他奶奶,就不会有他。 他窝在奶奶旁边睡下,和她讲诉今天做的事,路上看见了什么,对金罔的事一概不提。 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会提的。 小长岛做了一年这种事,被他带走给那群人的小孩不管是男是女,年龄或大或小,他都知道,每一个人他都记得,他也永远不会忘。 小长岛不是人贩子,但他是共犯,负责把人带给组织里面的人。 他帮躺在床上的奶奶梳头,梳的很细致,“奶奶,你的头发乱了,我帮你梳。” “不久后我们就可以做手术了,奶奶也可以尽快好起来了。” 即使没有回答,他一个人也说的高兴,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金罔第一次来带给他的东西他还没有吃完,被放在一个简陋的桌子上。不仅仅是他舍不得吃的缘故,还因为金罔带的很多。 “金罔他对人挺好的,好人会有好报的” 即使金罔的未来可以预见。 小长岛都知道,他要么被卖到很偏很偏的山村里,要么就去当残疾乞丐,两者哪种都不会太好。 金罔是个很乐观的人,从他的一举一动中都可以看出来。同时他也是个四肢健全的人,要是小长岛还有机会再见他 小长岛没有机会再看见他了,可要是他不带金罔去,他和奶奶都不会好过。 他窝在床上抽泣,在心里说着抱歉,因为他知道金罔是个很好的人。 不像自己,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降生在这个世上,都是一个不堪。天生跛脚,被父母遗弃,被组织利用,被威胁。 他才十二岁,就被迫见过太多黑暗,降生于世,连一个被期盼的名字都没有。 小长岛长了一双圆瞳猫眼,很明亮很澄净,不像手上沾过黑暗的家伙,他内心有一方净土,是把他拉扯长大到六岁的奶奶。 唯有这一方净土,使得他安然无恙生存了这么些年,知世俗黑暗而不黑暗,只是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通往彼界的桥搭得颤颤巍巍,稍有不慎便坠入深渊。 但只要他奶奶在,那他就不会跌下去。 他心里只希望,做了这个手术的奶奶能快点好起来,他可以和她一起出门散散步,聊聊天,看看天上的云和蓝天,看看路边飞过的鸟雀。 一 墨镜男摘下了眼睛,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瞥了眼这群孩子,目光在金罔身上顿住,上下打量了几下,叫来了胖子,将那个女孩扔在了一边。 “诶,你看看,这小东西长什么样?” 金罔猛地皱眉,把脸撇到一边不让他们看见,心脏咚咚咚狂跳不已。 可那墨镜男往前走,站到金罔面前,扭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头转了过来,指着他脸问胖子,“看清没?” 胖子很不耐烦,“老早就看清了,什么事儿啊?” 墨镜男靠的他旁边说了句,“你看他长得像谁?”他满脸褶子,笑得皮肉不动。 胖子仔细瞧上两眼,还是没发现,“怎么了?不就长得挺好看一小东西么。怎么,你看上了?” “放屁,老子又不好这口。”墨镜男松开金罔,猛拍了下胖子的头,“我问你他长得像不像云河集团的那个老总!” 松开手后金罔的下巴上顿时出现了两道拇指和食指留下的青紫痕迹。 “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皮真嫩!”墨镜男简直快竖起了大拇指。 “我艹,你别说,还真挺像的。”胖子凑过去瞧,呼出来的气熏天的臭,已经很久没刷牙。 金罔被熏的一阵干呕,嘴巴被堵着,更是呕得不停。 胖子尴尬地恼怒,一巴掌把金罔的头打偏了过去,骂道,“狗崽子。” 金罔脸立刻就肿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浮现在脸上。口中尝到了血腥味,这一巴掌打得是真狠,从来就不留情面。 金罔旁边的那个小孩被这声吓得如惊弓之鸟般抖动,眼泪鼻涕一块往下掉,整个人都难以喘息。 “狗东西,你叫什么名字?”墨镜男蹲下来问金罔,粗暴地撕开了贴在他嘴上的胶带,听他的回答。 金罔下半张脸通红一片,脸上因为那巴掌还破了皮,整个人狼狈不已。 正文 79.孟盼 他闭着嘴不肯说话,又被那人甩了一巴掌, 嘴角破皮流血, 高肿起来。 “说话!”墨镜男吼道。 看着没有动静, 胖子过来好像居高临下冷脸望他, “不说就打, 打到他说为止。” 墨镜男对他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骂。疼痛像雨点一样密集地落在他身上各处。“你他妈到底说不说!”金罔闷哼一声, 整个人被踹到墙根,脑袋咚的一声砸在落了墙皮的水泥上。他感觉自己很疼,疼到呼吸都费力,像没了支撑似的滑下地, 迎来下一轮的攻击。 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打死。金罔蜷缩在地上,任那个男人的脚踹在他身上, 死命地咬着牙, 牙根往外流血。 “算了,要打死就换不了钱了,我问问小长岛,他估计知道。”胖子恨恨道, 走过来骂他一句话不解气, 望他身上啐了一口,“他妈的!”还用全是灰尘泥点的鞋底捻动他的头颅。 金罔连一句话的声音都发不出,浑身像散架一般。眼睛朦胧看不清前面的东西, 脑袋里嗡嗡作响, 喉咙里的血从嘴里和鼻子里往外流。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小长岛的名字, 立刻就红了眼睛。 “真不经折腾。”胖子轻蔑地看他一眼,转过去给小长岛打电话。 这个智能机遍布的世界,小长岛还在用着老年机,只可以接打电话,因为它很便宜,花不了多少钱,他所有的钱都要省下来给奶奶治病。 “喂?你今天带来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他家是云河集团的那个么?” 小长岛听着他声音,看了奶奶一眼,随后出门去打电话,“他出手挺大方的,我奶奶最近换了的仪器都是他出的钱看样子家里应该很有钱至于是不是云河集团的我不太了解,但他家住在水合,有名的富人区,我去过一次,没见到他爸妈” “行了,屁话那么多,挂了!” 小长岛看着手上的手机,心中五味杂陈,他们要对金罔做什么? 胖子挂了电话,满脸都是听到了件天大的好事的惊喜,“我们赚大发了!这小子住水合!那个老总就是住水合的!我去找人调查调查清楚,弄清楚再计划一次绑架。找他老爹要赎金,他比这几个小孩赚钱多了!” 墨镜男瞪大眼睛,“卧槽真的啊!” 胖子皱上眉,“别得瑟了,把他脸弄正了我给拍张照传过去。” “是传给老张吧?行!”墨镜男屁颠屁颠蹲下来,捏起满脸都是血的金罔给他拍照。一看这情况,他又站起去不远处那个水龙头底下接水给他弄干净,连模样都认不出还怎么查。 金罔被水泼醒,脸上血被冲干净了,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被人抓着头发抬起来拍了张照,闪光灯刺得他眼睛里一片白芒。用完就被丢下了,拽着他头发的手一松,金罔正脸砸在地上,鼻子又开始冒血。 “帮把他鼻子堵上,他现在还有点用。” 金罔又被他们拽起来把流血的鼻子塞住,在松开的时候金罔没有再感觉到疼了,因为他眼皮耷拉下来,意识陷入了昏迷。 最后一秒他想的是,晕了也好,至少不用那么疼了。 至于小长岛,他不想再去想了,情况很明显,小长岛也是他们的一员。 金罔就当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他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自力更生去害人。 ——也许从小长岛第一眼看见金罔的时候,他想的就是如何把金罔带来这个地方,把他交给人贩子,好换取自己想要的。那双猫眼里,写着金罔看不懂的东西。 金罔没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他一瞬间陷入这场负面黑暗的时候,他会崩溃,而小长岛会比他坚强,因为两个人从小的生活轨迹不同,小长岛见惯了,金罔没有。 一 小长岛手里握着电话,心里很担心。金罔大概是他短暂渺小的一生里,除了奶奶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了。他从小到大没遇见过几个好人,所以他不大清楚好人和坏人的界定是什么,没有人教过他。他了解外界的信息很有限,识人全靠本能。 但他觉得金罔对他很好,他给自己吃的,给奶奶买药。 ——想让他回来吗?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他。 小长岛点点头。 ——报警吧,只要报警,那群人,包括金罔,就都会被救出来。 他回屋里去,看了眼奶奶做手术的日期,还是算了。 奶奶需要人陪,如果他报警了,那么组织里的人不会放过他们祖孙,他只有在心里一遍遍自责,手术的钱好不容易凑齐了,自己不能铤而走险。 一 被绑的这几天,金罔过得是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候,他心底有一丝丝期盼,或许他们和父亲要了钱,就能尽快放了自己。 大概陷入绝境毫无希望的时候,人的硬骨就会被磨软,慢慢消耗。 他现在只希望能够逃出去,那女孩的下场历历在目,恐怖得令人心惊。后来这废弃厂房里就没有她的身影了,她被卖掉了。 几个孩子之前没有眼神交流,没有希望。他们被锁在这里的时间被金罔还要长,金罔还有一点希望,他的父亲。而他们什么都没有,没人会来就他们,过了这么久,希望早被耗尽了。 他们会像个牲口那样,被卖进各个不同的地方。长得难看的没有人买的,会直接打残当成乞丐赚钱,长得好看的会被卖进乡下,一辈子也逃不出来。 ——这是阴影,会刻在他们的心上,永远消失不了。 金罔开始还会反抗,现在,他只希望能有机会出的去,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当他们把饭碗摆在那群孩子面前,再解开他们束缚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去逃,因为根本逃不掉,如果被抓回来,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吃得很着急很狼狈,金罔因为来得时间没有他们长,人贩子怕他逃走就还是被绑着,由胖子给他喂饭,逼着他吃东西,如果他吃不下去就把勺子压着他舌根灌进去。 金罔仅仅是这几日,就完全没了以前的模样,他整个人都瘦了,看着人贩子的眼神都带着恐惧,被打的后遗症。如果那胖子抬起手或者动脚,他会下意识地缩起身子抵挡。 他身上的伤口结了痂,青青紫紫冒了上来还没消下去。 最后金罔父亲的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金罔的心中满是希冀,可他从电话里听到的却是“他不值那么多钱。” 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一丝希望消失,金罔心中的线咔嗒一声断了。 ——金罔的妹妹,才是这个家的中心,从来都不是金罔,包括他妹妹还未降生的时候。 人贩子向他父亲索要的金额数量太大,金父稍加思索就放弃了他。 金罔想,要是被绑的是妹妹,不管花多少钱,亦或是倾家荡产,他们也会把她换回来。金罔被养大,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别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他,还要生下他。 ——要是我没有降生就好了 金罔想。 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滚滚而落,划过脸上的伤口陷进去,伤口破裂又流血。脸上没有表情,哭得时候也干巴巴的,好像不会难过一般,可他已经绝望了。 看到胖子和墨镜男暴怒的脸,就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 小长岛毁了金罔,在他松手将金罔交给人贩子的时候。 如果金罔没遇见小长岛,他或许会遵循一个家庭的意愿成长,出国留学,成为社会精英。小长岛这条路是转折,他将金罔的人生转向一个扭曲的荆棘,走过去就会刺破脚底,遍体鳞伤。 金罔眼神变得空洞无物,甚至想起小长岛的时候,也仅仅是垂下眼帘,默默不语。 他被人贩子打断了双腿,腿部折断,再不能行走,这是让他们失望落空的惩罚。 简陋的包扎,连绵不断的低劣食物,早让他的身体和胃承受不住了,他发了高烧,晕厥了过去。 一 不知烧了多久,他恍恍惚惚整个大脑烧得不清楚的时候看见了一双靴子。 和一个穿着警服的高挑身影。 因为金罔腿断了,不能站起来,他有限的视野里看见的仅仅只是一点内容,那个人从远处走来,看不清模样。 金罔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那个怀抱温暖的不像话,带了股让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个人让他感觉到安全,他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靠的更近了些,呼吸声微弱,“请你救救我”拜托了我才活了十四年来人间不长还未见过很多事物怎么能死掉那样的话太可惜了 金罔不想活下去了,他在被父亲放弃,打断双腿锁着的日子里想了无数次自杀。 小长岛背叛他,父亲丢弃他,一个女孩在自己眼前活生生被砍断四肢,连他自己也被弄残,双腿不能直立,他没了希望,只想寻死。 可现在,他突然不想死了,因为抱着他的人,让自己感觉到了安全。他有了一丝希望,就想要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 正文 80.重回当初 金罔遇见孟盼的那一年, 他十四岁,孟盼二十四岁。 有人报了警,最近丢小孩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警察出警很快,人贩子没收到提醒, 江华园的窝点被缴了个干净。金罔和一众小孩被救了出来, 长时间呆在那里的小孩不是残就是浑身伤, 被救出来的时候,队伍里的新警官当场就哭了,抱着那些瘦弱的孩子上车。 每个小孩都轻的像羽毛一样, 窝在怀里眼神怯弱的像一只被虐待过的猫,奄奄一息,眸中无光。 一个被女警抱起的小女孩环着她的脖子, 轻轻说了句谢谢,女警朝她笑,说:“不用担心, 我们带你出去。”那女孩微微笑, 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群孩子没人去尖叫哭喊,他们都没有力气去庆祝这迟来的救助。 金罔的腿是硬生生被打断的,孟盼抱起他的时候还没发现, 等他放下他的时候才看见金罔畸形的双腿, 不自然的垂着。 金罔睡梦中还很不安稳, 眉头皱的死紧, 孟盼见状, 摸摸他头,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金罔的眉头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松开,想要离开时却被他拉住了手,声音很轻,虚弱无力:“不要” 那双眼睛慢慢睁开,哀求着他:“不要离开” 孟盼看着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抚上他额头对他说,“我不走,你安心睡吧,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他轻轻顺着金罔的头发,看着眼前的孩子因为浑身伤痛而闭上眼睛,说道:“睡吧。” 他作为一个刚刚上任的警官,气血方刚,最看不得这种事情。抓孩子们的人贩子,用小孩来作为生财之道,当真是心狠手辣。看着这些孩子的惨状,孟盼恨不得生啖其肉。 每一个见此情景的警官都是同一个感受。车里的孩子们都或晕或睡,他们要带孩子们去医院,车内静悄悄的,一个女警偷偷擦了下眼泪。 这些孩子们太乖了,乖到让人舍不得用一点点力去碰他们,那群人贩子是怎么下的了手去做这种事情?残忍到可怕。 一 小长岛带奶奶去做了手术,临做之前他一直握着奶奶的手,一遍遍重复,“奶奶很快就会好起来了,我们可以一起散步,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了。” 这是个成功率很高的手术,但小长岛还是很担心。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手术居然失败了。 他的奶奶没救活过来,死在了手术台上。小长岛一度崩溃,他和奶奶一直靠低保生活,奶奶把他养大,她在小长岛心中是像精神支柱般的存在。他一直希望奶奶能生活的好一点,有钱可以做手术。可他奶奶的病花费开销巨大,而他父母对此不管不顾,小长岛一个人根本负担不过来。于是他才铤而走险给人贩子当线人找走失的小孩,以此谋生。 如果不做这行,他根本活不下去,没人教他对错,没人告诉他这到底是好是坏。 因为金罔对他好,他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于是他后悔了,报了警让警/察去救金罔。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举报一件事” 如果小长岛报警早一点,那金罔的腿就不会断,他就听不见他父亲丢弃的话,他也不会把抱他起来的那个人,当做心底的依靠。 可惜迟了,来不及了。 上天好像在惩罚他一样,所以就带走了他奶奶。小长岛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了他奶奶,他以前都是为她活着,如果她年老归去,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正常去生活。 小长岛知道他奶奶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他颤抖地抬头,确认似的问,“真真的吗?”他滚烫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你们是在骗人的吧。” “我奶奶才不会死,她很健康,她最近吃的还比以往多了,怎么可能呢?”他不停询问,紧紧地抓着主治大夫的手,睁大眼睛一字一字地问,“你们是骗人的对吧?你们在骗我!” 旁边的护士看着一个小长岛哭成这样,不忍心地偏过头去。 小长岛的眼睛和脸,会让他哭起来的时候很招人疼,但他哭得一点都不美,甚至有些难看。 当他奶奶被推出来的时候,他扒着那白色的盖布始终不肯掀开,跪在地上狂哭不止,心像裂开了一样。 这是他最后一次哭泣,之后,就再没了机会。 他报了警,就有人不会让他活。 一 金罔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他腿做了手术,打着石膏。病房里白茫茫一片,好像缺了颜色。 孟盼时不时来医院看这群孩子,走到金罔那个病房的时候,却被他死水一样的眼神弄得心中一惊。 他走进去,拿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你醒了?还好吗?” 金罔伸出手,拉住孟盼的手指,握在手心里。他手比成人的孟盼小一圈,根本包不住,可他还是要握着,不肯放。 孟盼看着他亲昵的举动,不由得摸了摸他脑袋,“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情况吗?你的父母在哪?你叫什么名字?” 金罔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自顾自拉着他手,不肯放他离开。 只要孟盼有一丝想要离开的念头,金罔就一直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但就是这样的眼神,却让孟盼不忍心离开。 当孟盼再一次起身的时候,金罔又直勾勾地看了过来,孟盼弯唇一笑,“我也要吃饭的啊,中午了,你饿不饿?” 金罔摸摸握紧了他的手,而后才缓缓松开,很留恋的样子。 一 金罔很黏孟警官,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养伤养了很久,都是孟盼在照顾他。他努力做复健,疼到浑身冒汗,还是不肯放弃,只有旁边有孟盼在,他连哼都不哼一声。 孟盼很奇怪,除了救他出来那天听过他说话,自此之后的相处就再也没听过了。 所有人都被安排了做心理疏导,只有金罔一个人不肯说一句话。 那些小孩大多都联系到了家人,唯有金罔说都不愿意说。 直到他出院前一天,孟盼也要离开了,那个时候金罔才开口说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 “我能和你回家吗?” 他仰着头,和孟盼撞进同一条视线里。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 一 ——孟盼。 金罔咀嚼着这两个字。 名字很好听。 金罔作为一个孤儿回了孟盼的家,和他一起生活。金罔晚上睡觉一定要窝在孟盼的床上,紧紧地靠着他才睡得着。 孟盼天生体热,而金罔天生体凉。 冬天晚上孟盼甚至会被他冻的一激灵,夏天就拿他当散热器,抱起来很舒服,凉凉的,皮肤很滑,小时候的伤口都好全了。 这个时候金罔十九岁,孟盼二十九岁,距离被绑的经历过去了五年,成为了过去的一段阴影。 金罔再没见过小长岛,原来他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 一 孟盼还把金罔当作曾经那个拉着他袖子不让他走的小少年,而不是一个长了五岁的成年人。 金罔圈着他把他按住他怀里亲的时候,孟盼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没想到,自己看着一点点拔高的少年,怎么就赖上他了。从对方不肯说话到对自己笑,大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自己看着他一点点走出阴影。 ——可走没走得出,真的不一定。 金罔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敢面对他,甚至开始躲他,直到被他堵在办公室。 大龄优质男青年孟盼一直都没人看得上他,背后一直是金罔做的好事。 孟盼被金罔堵了嘴,按在办公室门口差点没办了他。外面有人敲门孟盼浑身一抖,立刻想要把衣服穿好,金罔咬了口他耳朵,一丝不苟地帮他把衣服穿好。 门口来的人叫洛柯,那个让金罔突然对孟盼采取行动的人。 金罔对孟盼的占有欲很强,而洛柯让他有了危机感。 这样的金罔让孟盼觉得可怕,不停想要逃避,他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有种乱/伦的羞耻感。即使两个人只相差十岁,但孟盼一直拿他当儿子在养。 即使他在相处过程中有了喜欢。 一 洛柯对孟盼表白了,被金罔知道了。洛柯是他同事,两个人上班相处的时间会很长。 孟盼完全没想到金罔会把自己绑起来,不准他出门。 怎么可能不去上班,孟盼解开手铐出去上班了。晚上被洛柯一起邀请去吃了晚餐,两个人相谈甚欢。 这算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一 前世的一幕幕走马观花地展现在金罔眼前,他甚至有些奇怪,自己以前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么死的? 系统不肯多说,因为接下来的事情被他看到,这辈子也不会好过了,就让他靠着现在温温和和的模样,去见上辈子他对不起的那个人。 系统没说的情况是接下来发生的,它隐瞒了。 一 洛柯和孟盼的关系很好,好到让金罔嫉妒。 被金罔看见骆柯和孟盼告白时,金罔很嫉妒,把孟盼绑起来,不希望他接触到洛柯。 但孟盼怎么可能就这样一直呆在房间里,金罔开始平平静静对他说话,后来他出去的次数太多,还经常和洛柯在一起。金罔受不了,他觉得是那个人夺走了属于自己的孟盼。 给他上了链条锁住他。 明明可以简单解决的事情,因为两个人都互相喜欢,为什么又岔了上一条歧路。 小时候的阴影在他脑海中从未消失过,他体内的暴力因子永远在潜伏着,蠢蠢欲动。 直到孟盼一次次逃走,他一次次加重了镣铐。 直到他耐心尽失。 连亲吻也不会再温吞细雨,把孟盼的氧气全部汲取干净才肯放手。 洛柯察觉到孟盼的不对,跟踪他回了家,却被早就伺机而动的金罔暗下杀手。 被锁了很长时间,孟盼活得越来越痛苦,他求金罔放了他,他会好好对待他,会像以前一样。 金罔心松动了,他解开镣铐,换来的是孟盼再一次逃脱。 孟盼不想让金罔坐牢,所以他始终是仓皇逃脱,而不肯告诉警局的同事。再一次被捉回来的时候,金罔弄瞎了他的双眼。 这对孟盼大抵是种折磨,孟盼精神濒临崩溃,他被锁在地窖里,脖子和脚腕都被牵制着,还盲了眼。 恍惚间他听见了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很近,很安详。 等金罔回来时发现孟盼死了,他就疯了。 两个人互相折磨,孟盼消耗掉他的耐心,金罔一直在消耗孟盼对他的好。阴影的存在就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他将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看他们愈渐疯狂。 金罔在江华园的那段日子里,早就为以后埋下了引线。 如果不是小长岛,他不会疯。但如果不是小长岛,他也不会遇见孟盼。 一 金罔怨念很重被绑定给了系统,只要完成孟盼几世的愿望,就可以让他活过来,他同意了。 系统抹去了他的记忆,让他好好完成孟盼的愿望。 在所有攻略当中,如果不失忆,他还是那个残暴的金罔,会想把每一世的孟盼都圈养起来的金罔。 金罔轮回几世,就是为了还清欠孟盼的情。 03 时光回溯。 记忆定格在金罔第一次将孟盼锁在屋内的时间,那时候悲剧还没发生,所有都可以重来。 金罔回来了,他看见房间里被绑在椅子上垂着头睡着了的身影。这时候孟盼还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他觉得是金罔一时生了气而已。 现在时光很美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下半张脸埋在阳光的阴影里,有一个好看的弧度。 金罔不由得心思微动,他走过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没有深入,没有浅尝辄止,这是一个幸运的吻。 ——我们能相见,这样就很好。 孟盼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金罔近在咫尺的脸,脸在一瞬间就红了,“你在干吗,离c离我远点,我不是” 傻子才看不出他也喜欢金罔。 以前的金罔就是个傻子。 “我好喜欢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金罔问得很诚恳,尚还年少的脸略带些未经事的稚嫩,让陷入其中的孟盼顷刻惊醒。 ——他才十九,我已经二十九了,怎么能这样? 孟盼偏过头,红着脸拒绝,“你把我放开,你把这种事想得太简单了,我已经”已经二十九了,我比你大那么多。 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话,金罔不由得轻笑,“这种事很困难吗?” 他帮孟盼把束缚解开,双膝跪在他腿两侧,捧着他脸,直视孟盼的眼睛,“我喜欢你,你能,喜欢我吗?你可能以为我不够成熟,以为我在开玩笑,但都是真的,我和你早就相处了很久,我上辈子喜欢你,上上辈子也喜欢你。你每一世都是讨人喜欢的模样,你老了我也喜欢,况且你一点也不老。” 他说着认真,仰着头的孟盼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睛,原来他都知道自己的顾忌。 “你在我眼里长的永远是二十四岁的样子,你把我从江华园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孟盼噗嗤一笑,眼泪都回了眼眶里,“撒谎不要那么容易让人看出来,那时候你才十四,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每一刻都想看见你,你要是和别人牵手我会不高兴,你和别人说笑我也会不高兴。我知道我的脾气不好,但我会慢慢改,让你可以接受我。” 金罔看着他,缓缓靠近,“可以吗?” 孟盼脸上的烧红一直都没下去过,他看着金罔的靠近,抿了抿唇,微笑道,“好啊。”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 这说起来好像黄粱一梦,根本就没有什么系统,都是金罔做的一个梦而已。但金罔真的相信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愿意失去孟盼。 舍不得,放不开。 04 所有都来得及,唯独一个人,那个人的生命定格在十二岁。 小长岛终于不用在奶奶和做坏事间挣扎了,也不用觉得对不起金罔了。 他因为背叛了组织而被上面派下来的人悄悄割喉,扔进了焚尸炉。 世界上少一个乞丐,没有人会知道。 唯一在乎他的奶奶,也死在他前头。小长岛一生没经历过太好,出生就被放弃的孩子,他不知道上帝,不知道未来。山缝底下的屋里子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就是小长岛的一生。 他觉得最好的生活,就是奶奶的病治好,他们可以一起牵着手出门散步,看看傍晚的夕阳。 他始终没得到这个机会,山缝间的小屋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他最后一点存活于世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两个人相遇在最天真的时候,不知道是小长岛的错误,还是金罔的错误。 金罔遇见小长岛的时候,小长岛脸上画了猫一样的胡子,看上去特别可爱,他这样逗他奶奶开心,拿着碗给她喂饭,希望她笑一笑。 05 金罔和孟盼在一起一年多了,金罔拉着他去游乐场玩。是孟盼想去的,但他觉得三十岁这个年纪想去游乐场实在是太难以说出口了。 于是就由金罔说出这个请求,他看见孟盼听到这个词的时间,那双突然亮晶晶的眼神。 像小孩子一样。 金罔猛揉他脑袋,把他按在怀里一顿揉。 情到浓时金罔看见他湿漉漉的眼神,就在床上办了他,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明明该腰酸背疼的孟盼此刻却生龙活虎把睡着的金罔叫起来去游乐园。 金罔宠着他,也愿意被他闹。 两个人的身份和年纪像互换了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他对孟盼都极有耐心。所以累着的是金罔,而不是处于下方的孟盼。 他在游乐园里遇见了三个人,他曾经的父母,和那个他最后一眼见时裹在襁褓中的妹妹。 已经长这么大了,六年过去了,金薇如今七岁,蓬蓬裙穿得很漂亮。 不远处玩闹的金薇看见金罔的视线望过来,金罔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好奇地看着他,对他展颜一笑,温和灿烂,像一个心地善良的公主。 在金薇对他笑的那一瞬间,金罔就释怀了。他知道那个家庭里不缺他,也永远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金罔手插进孟盼的指缝里,握紧了他的手,半点舍不得松开。 他有孟盼,就足够了。